《当小说路人甲过于美貌》 被盯上了 海大教学楼一楼,女生厕所。 温苋汀蹲在厕所隔间里,啃手指。 漂亮小脸白生生的,包子似纠成一团,透露出茫然。 她挠挠脸,眨巴下眼,默默等待隔壁的动静消停下来。 自从出现闹鬼的传闻,这间厕所已经很久没有女孩子敢来。 而温苋汀今天在这里,只是因为收到任务,她要将寻找失踪姐姐的寻人启事张贴进每一个隔间里。 很离谱的任务,但温苋汀不需要知道理由,不需要知道意义,她只要照做就行了。 因为她只是这个世界里的路人甲,哪怕意外觉醒,也并不想翻身做主人掀翻整个世界。 总之,捂好小马甲,做好工具人。 没成想,组织委派的第一项任务,温苋汀就完成地不大顺利。 先不说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敢踏进这间厕所,怎么任务完成到一半,就有臭情侣进来偷情啊?! 隔壁的臭情侣显然无法体会温苋汀想掐死他们的心情。 亲昵许久,男生终于犹豫道:“我们要不出去吧?在里面呆太久,我担心他们怀疑。” 隔间偷听的温苋汀闻言狂点头,嗯嗯嗯,你们可快点走吧,别耽误她完成任务。 “胆小鬼,怕什么?”女声轻嗤。 男生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轻声细语劝说起来。 女生横他一眼,狠狠揪了男生一下,“少叽叽歪歪。” 不一会儿,两人唇舌纠缠的啧啧水声再次在空荡荡的厕所内响起。 温苋汀等了好一阵,就等来这个,气得她吹鼻子瞪眼,忍不住恨恨捶地,就是说最讨厌情侣了! 温苋汀闹出的动静不小,立马引起隔间警觉。 “谁?” 男生探出头张望。 然而白墙无暇,冷清的女厕什么也没有,依旧空荡荡一片,只有最前方镜子里倒映出他自己的清秀脸庞,眉眼因着方才的缠绵,湿漉漉地沾着春意。 男生耸耸肩,哂笑一声,喃喃道,估计听错了吧。 镜中人也跟着扯起嘴角,诡异的是,那抹笑倒是有几分古怪。 “滴答——滴答——” 老旧水龙头关不紧,不停往下滴水,溅在池子里打出小水花。 男生愣了一愣,晃晃脑袋,揉眼再次看去,又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他的神情也不由得古怪起来。 海大教学楼一楼的女厕所位置偏僻,偶有阴风阵阵,闹鬼传闻遍布全校,上至老师同学,下至在女生宿舍刨土坑坑的小狗儿,因此已经荒废有一段时间了。 他和女友也是借着探查的名头进来寻刺激。 进入本次世界的一共有六人。 他们被投放进来负责解决魂灵的怨气,据六人所说,皆为第一次被系统选中的“幸运儿”。 系统目前只给了一个关键提示词——“女厕所”。 于是他们忙着打听消息,便很快锁定了目标,就是这间女厕所,但是一连蹲守了好几天,任务没有半点进展,就是半只魂也没瞧见,渐渐地便有些懈怠了。 他们六人曾经分批进入过这间女厕所,那时并没有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这么对比之下,今天的气氛着实是有些怪异,一定是多了什么他们看不见的东西…… 他紧紧脖子,赶忙缩回身子。 女生正在整理衣服,抬眼就看见自己不争气的男朋友一脸便秘的表情,没好气地问:“见鬼了?” 男生看着她,慎重点点头,又摇摇头。 “啧。”女生更加不耐烦,拎起他的领口,“说人话。” 男生支支吾吾半响,“我感觉不太对劲……”他牵起女朋友的手,满脑子只想赶紧跑路。 女生抬手将他给拦下,她得问清楚情况,毕竟他们一开始在外面的说辞就是要进来探一探,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稀里糊涂冲出去算个什么事。 一墙之隔。 小情侣还在絮絮叨叨,温苋汀已经脸色煞白。 她缓缓抬起头,一个血淋淋的身影倒挂,只有半截身体,却拉得很长、很长……就晃荡在隔间小情侣闭合着的门前! 明明没有风,但莫名觉得那倒挂着的身体在轻轻晃动。似乎心情不错,像调皮的孩子玩耍。 温苋汀打了个哆嗦,闭紧唇瓣,不敢发出丁点儿声音。 “滴答——” “滴答——” 小情侣停下交谈,女生极其敏锐,轻声问男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水声?”男生纳闷,“哦,外面水龙头不是坏了嘛。” 而温苋汀知道那不是从水池处传来的声音。 温苋汀透过门缝看见了。 是血,一大颗一大颗从那个倒挂的半截身体上,不断往下滴落血水,飞溅在光滑的地板上,鲜红地灼人眼球,就像是刚死那样。 收回视线,温苋汀默默爬回角落里,蜷缩在壁脚,捂上耳朵,闭上眼睛,安详当一只可怜又无助的小蘑菇。 她今天也是运气不好,在来做任务之前,温苋汀就已经多方打听过了,明明大家都说还好,不会很吓人,虽然也没有人愿意再来这间女厕…… 传闻里,这只魂是有点喜欢逗弄人的—— 比如上着厕所,明明进来前还揣在兜里的卫生纸,转眼就没了踪迹;比如关了的水龙头,刚转身,就听见身后哗啦啦的水声;再比如门外突然会有人伸手借纸,不给就不走…… 温苋汀怀疑,这只魂一定是生前家里很缺纸。 但是海大女厕所传出闹鬼传闻以来,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学生经历过小情侣这般惨痛的一幕,所以说,情侣不止是招人恨,看来也招鬼恨。 要不是你俩浪到人家的地盘上来了,至于么? 温苋汀狠狠吐槽道。 这时,隔间门轻轻打开,男生已经说服了自己女友,正想跑路,就和倒挂少年来了个灵魂对视。 只一眼,男飞女跳,少年缓缓笑了,同一时刻,脸上的碎肉啪嗒啪嗒掉落在地。 表情突然有一霎那的委屈:“我的肉……帮我捡一捡、捡一捡……”嗓音低若蚊蝇,却没有人能够忽略,沉沉砸在心底。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刻,是叫不出来的。男生张张嘴,发不出声音,一下子瘫倒在地,腿软得不像话。 而女生又是另一种情况,呆滞片刻,她猛然大喝一声,徒手捡起地上的碎肉,一边嚎哭一边往倒挂少年的脸上抹去,“呜呜呜!给你!都给你!退退退退退!” 面临绝境,人也是会发疯的。 倒挂少年傻了,没见过这么骚的操作。 女生哭嚎没停,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拖着废物男友的双腿,艰难逃跑。 温苋汀闭紧眼睛,继续装死。 外面渐渐没了动静。 十分钟之后,更是一片死寂。温苋汀小心翼翼探出脑袋,不敢抬头看,只埋头盯着地面,地面上已经没了痕迹,什么血肉残渣消失得干干净净。 嗯……是一只讲卫生保护环境的好魂。 温苋汀没敢起身,几乎是匍匐前进。 一只小小鼠儿悠哉悠哉从壁脚路边,小黑眼儿貌似还很是鄙夷地瞧了一眼呈狗爬式的温苋汀。 就很看不起没有骨气的人类。 温苋汀恼了,瞪它一眼,小心眼地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 心里盘算着,等她安全出去一定要将那只扒女生宿舍墙角的小狗儿捉来,让这只小鼠体会一下什么叫狗拿耗子。 爬到水池,温苋汀才颤颤巍巍弓起身子,企图站起来。 很好,周围又安静又干净,连水滴声都没有…… 水滴声都没有…… 她呼吸猛然一窒。 她明明记得水龙头不是坏了么?! 温苋汀不敢抬头,脑海中疯狂脑补可怕的画面—— 仿佛都能看见半截少年歪着脑袋,闲闲用手掌抵住坏掉的水龙头的样子,百无聊赖地盯着地上的她。 小心脏在颤抖,她面上却强装镇定,不是有一种说法是不要被魂灵知道你发现了他,不然他就会一直跟着你…… 温苋汀眼观鼻鼻观心,又趴下去,一点一点往外挪。 救大命了,千万不要来找我玩,我不好玩的…… 爬着爬着,快到门口了,眼前出现一双雪白的休闲鞋,扎扎实实堵在那里。款式还挺时髦,她在最新的时尚周刊上见到过,不便宜。 温苋汀眼尖,一眼就发现少年的脚压根就没有挨地,虚虚飘浮着,距离地面非常非常近,一般人还真很难注意到。 原来他是有脚的。 温苋汀现在是骑虎难下,秉持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她木在原地,开始后悔没有跟着小情侣一起冲出去。 为什么偏偏要来堵她呢? 难道就因为她在厕所里贴了寻人启事? 她真傻,真的,原来鬼不止讨厌小情侣,更讨厌她这样破坏厕所环境的人。 她恨不能回头去将寻人启事都撕下来,再也不贴了,如果她今天还能安全离开这里的话…… 僵持良久,温苋汀腿都麻了,她僵硬地傻笑一声,声音极低,自言自语道:“槽糕,上厕所竟然忘记冲水了,我这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 她怂怂地掉头,又钻进隔间里…… 怂人都是这样的,遇事喜欢装死。 温苋汀心里在落泪,完了完了,看样子他今天就是想在厕所里堵死她!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可能就不适合这份工作。 少年男魂看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眨眨眼,歪着脑袋,狐疑地照了照镜子。 哦,镜子里什么都没有。 他撇撇嘴,摘下一颗眼珠子搁镜子里,上下打量自己。 少年生了一张天真的面孔,脸庞白皙柔软,像天使一样的纯洁无辜,又仿若不谙世事的孩童,善良可欺,却也让人想将世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献给他。 他羞涩抿起嘴角轻笑,非常满意地再次眨了眨眼,欣赏完方才安回眼珠,又细心揉了揉。 少年十分爱护自己的眼睛健康。 - 成功逃离女厕的那对小情侣依旧不敢停歇。 姚依依气喘吁吁拖着死狗一样的男朋友,不停往前。 一楼女厕的过道很长很长,看不到尽头似的,但她不敢停下来,怕一停下,就要被抓住脚踝,再也走不了。 “姚依依!” 前方有人喊她。 姚依依猛然抬头看去,眼眶一红,又快哭出来,是活生生的人,是嫡亲嫡亲的队友啊。 三男一女冲着她走来。 胡狸走在最前面,他长相普通,看起来有点精明。 但是姚依依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位于四人最后方的一个年轻男生。 男生身量极高,身姿挺拔,哪怕走在最后,也足足高出其他人一大截,叫人一眼就看到他,无法忽视。 但比起身高,更让人在意的还是男生那张漂亮到炫目的容色,凤眼狭长滟涟,鼻梁挺直,薄唇不点而朱,形状也极为流畅,就是细看,也挑不出一点瑕疵。 姚依依第一次见他,便看呆了去。 却又生生被男生眉眼间的乖戾逼地挪开了视线。 这个男生太好看,却也太不好亲近。 后来才知道他叫季言矜。 姚依依暗自在心中将这三个字来回咀嚼品味,便是连名字都这般好听得紧。 季言矜,姓季。 姚依依知道现实生活中便有这么一个富贵滔天的季家,再一联想到季言矜这通身的矜贵气质,恐怕这位就是季家那位受尽宠爱的小少爷吧。 了解到这个之后,姚依依是完全歇了企图接近季言矜的心思,谁不知道季家的小少爷在季家有多被看中,从小便是当企业的接班人来培养。 人又聪明,生得又是极好,家里长辈十分疼惜,还放出话,季家的小儿媳一定需得是万里挑一才行。 姚依依自认不差,但在世俗的眼光里,万里挑不了一。 不说家世,单论容貌,世上少有人能与季言矜比肩吧…… 难不成季言矜便要一直这么单着,也不便宜别人? 收回思绪,姚依依将男友丢在一边,上前两步,想握一握属于人类的温热的手,感受一下活人的气息。 男友已经趴下了,死狗一样,现在不算人。 胡狸躲得最快,可不愿意被挨上,这女人搞什么鬼? 他顺手将身边憨乎乎的壮汉推过去,张开手一把护住身后距离一步远的季言矜,大声嚷嚷:“虞美人给你!我和小季少爷不行!” 六人中,有三人之前便是认识的,那就是季言矜和胡狸、虞击。 但显然三人的身份地位并不对等。 胡狸瘦小,虞击高大壮硕,同季言矜身上那股贵气完全没法比,姚依依不知道这两人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跟季言矜一处玩。 壮汉觑一眼,委屈地抽了抽鼻子。他是叫虞击,但又不是真的虞美人,狐狸总是这么喊他拿他开玩笑。 姚依依也不乐意啊,看壮汉一脸委屈就很气,她连连后退,这大块头力气吓死人,能把她手骨给捏碎了。 壮汉哼唧一声,表情更加委屈。 胡狸没理壮汉的小脾气,满脸戒备,伸出脚踢了踢地上的男人,冲着姚依依问:“傻白甜被你玩趴下了?”然后暗戳戳又踢一脚。 他看这对小情侣不顺眼很久了!成天见的腻歪到一处,瞅着眼疼! 也不是什么多么情深义重的关系,来到这异世界之前,都还是陌生人,这才多久,就勾搭上了? 姚依依瞪狐狸一眼,扒拉开胡狸的腿,差点给他折了。 “操!过分了啊!你这女人力气怎么这么大!” 胡狸表情扭曲,疼得龇牙咧嘴,惨声命令:“虞美人,上!揍得这对狗男女屁股开花!” 然后扭过头威胁壮汉,“不然……嘿嘿,我让你开花!” 闻言,姚依依也不怯,撸起袖子,就要迎战。 “行了。” 说话的人嗓音清越,带着一股少年人的干净,很年轻的声音,但很有力度,并不容人忽视。 此刻,没有人敢继续挑事,刚刚还嚣张得要命,恨不得上天的死样子,现在一个个闭上嘴巴,收起动作,似焉了吧唧的茄子,老老实实。 季言矜一脸冷淡,又散漫地扫了一眼他们,顶着漂亮精致的颜,做着最欠打的表情。但是,这张脸,确实完美得值得让人顶礼膜拜,没有瑕疵,是世上无价的艺术品。 看得胡狸一脸痴相,小季少爷就是帅啊。 季言矜有些烦躁地撇开脸。 胡狸立即立正站好,擦擦嘴。 虽然从小就跟在小季少爷身后混,怎么着也该看腻了,但不经意间还是很容易被他这张脸闪到,这长得吧,耀眼得过了头。 “嘶——” 姚依依也回神,倒吸一口气,谁敢掐她?! 转头就对上男朋友幽怨的小眼神,看得她心里直发虚,尴尬轻咳一声掩饰过去,“看什么看?想死么你?” 傻白甜男友傅齐连连摇头。 接下来,傅齐便将他和女友在厕所的遭遇告诉给众人。 他抚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快走吧,我们别在这里,去其他地方商量后面该如何应对,那玩意儿太吓人了。” 众人面色犹豫,扭头看向季言矜。 季言矜神情淡漠,依旧一脸冷静。 大佬不光有钱,气势也是很强的,就这气势长得再漂亮精致,都不会有人觉得他是女孩子。 一冷,能冻死人。 发脾气,能吓死人。 总归,到他手里,就是一个死字。 又狠又乖戾。 季言矜勾起嘴角,“不,我们不能走,反而应该进去。” “啊——要进去?”胡狸遭不住了,就是小季少爷的决定他也得问。 命不命的先不说,这玩意儿多吓人呀。 胡狸瞟一眼壮汉虞击。 瞟一眼傻白甜傅齐。 傻白甜都这样了,他胡狸胆子也不大啊,他能比傻白甜好到哪里去?被吓到尿裤子了怎么办,小弟壮汉还在呢,他做人大哥的还有没有威严了? 没错,这就是他们之间的食物链,小季少爷克他,他克壮汉。 当然了,壮汉也听小季少爷的话,最听。而这个不争气的家伙已经站到了小季少爷身后,亦步亦趋,少爷一抬步,他结实的大壮腿也跟着抬。 季言矜从呆愣的几人身边擦身而过,脚步未停,“狐狸,蹲了好几天都没有动静,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胡狸拍拍脑门,今天么?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不一会儿,他振振有词:“我猜其中必有蹊跷!” 季言矜被他突然的大嗓门扰到,脚步顿了顿,没好气斜睨他一眼:“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出现了,那鬼玩意儿才会舍得出来,闹出的动静更甚以往。” 他玩味一笑,“或者,说不定是什么重要的NPC也未可知。” 恶鬼少年的贪念 世上没有躲不过去的麻烦。 怂人温苋汀现在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怂了吧唧地龟缩在厕所小隔间里。 作为一名觉醒的人物,温苋汀凭借一般的成绩和极优的外貌条件,成功竞聘上岗,光荣地成为了一名有着自我意识的优秀NPC。 主要是可以领工资。 工资还挺高。 她提前几年就被投放进入本次任务,事项都由公司的客服大哥跟她进行对接。客服大哥虽然年纪大,但是有一颗不老的心,和温苋汀当了几年“网友”,插科打诨,彼此聊得还不错。 直到今天……温苋汀才知道什么叫患难见真情。 客服大哥显然和她没有真情可言。 她疯狂呼喊了客服大哥数万次,人家理都不理,将装死进行到底。 温苋汀差点怒甩手机,心中燃起愤怒的小火苗,她掏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乱打输出—— 温苋汀抓狂:-大哥,救命啊!你不是说这次任务不会出事的嘛!很简单的嘛! 温苋汀无助:-我现在被堵在厕所了!我害怕呀! 温苋汀贪婪:-我不管,任务危险系数过高,是另外的价钱了,我要加工资!听见没!加工资! …… 聊天界面依旧死寂一片。 男人都是这样的。 事到临头没有靠得住的,相信男人,倒大霉。 哪怕他是个客服。 温苋汀冷冷一笑:-呵,我要投诉了,你等着。 可能是来自投诉的威胁,对面的萌萌小猫咪头像猛地震动一下,终于出声了:-咳,亲爱的,你还好么?我刚上线呢,最近有些忙。 “……” 温苋汀也装死,冷冷一笑,不回答。 猫咪头:-亲爱的,看到你这边是有加工资的诉求,会帮你提交上去哟,等领导审批才可以哟。 温苋汀绝望地看着这几个冷冰冰的字眼,心里知道八成是靠不了这破公司了,无奈只好收起手机,傻呆呆抠起指甲。 …受伤了可以报工伤的吧。 …如果不幸吓晕了,可以要求赔偿的吧。 于发愣中也不忘竖起耳朵细听外面的动静,时刻做好装晕的准备。 “啪嗒——” “啪嗒——” 小皮鞋踩在地板上,声音轻快,应该是年轻的女士皮鞋。一步一步朝着厕所里间走来,距离温苋汀越来越近。 “咚咚咚。” 温苋汀的心也跟着紧了一瞬。 是小皮鞋女士在敲门,一间一间敲过去,嘴里还奇怪地嘟囔道:“咦,一个人也没有嘛?厕所怎么会这么空?” 温苋汀眼珠子转了转,没有出声。她垂下眼睛看向地面,就一会儿功夫,小皮鞋女士已经站在了她所在隔间的木门外。 她好像很迫不及待,急切敲响木板门,声音又软又糯,“里面有人是不是?姐姐,姐姐,你在上厕所嘛?可以借我一点纸巾嘛?” 小皮鞋女士的脚尖卡进木板门的缝隙,温苋汀眼睫再度颤了颤,这位女士是不是紧紧贴在了门板上? 温苋汀嘴角一抽,收回盯着小皮鞋的目光。这只魂好像真的很不喜欢走路,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的鞋子依旧没有完全挨地。 这位小皮鞋女士很执着,一副不理她就不罢休的架势,一直敲、一直敲、一直敲,敲门声响愈发激烈。 声音也越来越可怜,凄惨还哀婉,“姐姐、姐姐、姐姐,你在里面,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理我?” “你理理我呀,漂亮姐姐……” 温苋汀魂都要吓没了,小心脏惴惴不安,要是小皮鞋女士一直这么吓她、再这么吓她—— 可能真的就要一起到底下十八层做姐妹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皮鞋女士估计是终于累了,她抽抽搭搭哭着跑开,“姐姐好狠的心啊。” 温苋汀冷哼一声,她还能更狠心,骤然拿出手机,通知客服大哥: -鉴于本人在本次工作中受到了极为严重的心理创伤,需要一段极长的治疗时间和极其昂贵的治疗费用,特此申请本次工作酬劳为三倍正常薪资水平……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 小皮鞋女士一走,转眼功夫来了一个稚嫩的娃娃,哭着喊着要找妈妈,“呜呜呜这里是哪里呀?我好害怕呀,有没有人来帮帮我?” 听声音,约莫只是上幼儿园的年纪。 温苋汀依旧不理会,她可能不够聪明,但又不是傻子,最开始的小皮鞋女士和现在外面这个小娃娃兴许都是恶鬼少年幻化而成的,如果不是的话,温苋汀想告恶鬼少年雇佣童工了。 孩童的哭嚎未停,始终是独角戏。 虽然没有人理会,但是恶鬼少年显然自娱自乐也玩得很开心,并且乐此不疲。 少年苍白的脸颊上氤氲出兴奋的红晕,倒是显出了一丝生机,像个普通人类一样。 好想好想好想一直留住她啊…… 多像个精美的娃娃,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要拥有她,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要分开才好。 她可怜巴巴爬出厕所的可爱模样,有趣极了,美艳的小脸上好多好生动的表情,少年从没有见过这么有意思的生物。 如果更加害怕的话,会不会变得更加可爱呢? 模样天真的少年嘴角疯狂上扬,黑不见底的眸子竟然焕发出一股别样的光彩来。 他抬起手,十分利落剜出两颗眼珠子,不动声色地将一颗安进木板门,安静无声地窥视着蜷缩成一团的温苋汀,另外一颗从缝隙里滚进去,滚啊滚啊滚到女孩的脚边…… 温苋汀目瞪口呆,张张嘴,几乎都要克制不住喉咙里凄厉的惨叫,她咬着娇艳如同玫瑰花瓣般的嘴唇,生生将那一声憋了回去。 脚边浑圆的眼珠子动了动,外面少年苍白的俊脸一红。 害羞。 兴奋。 相处的时光太过美好,少年几乎沉醉了,不过要是有碍眼的人进来就太麻烦了…… 少年倏地扭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笑容依旧定格在少年脸上,柔软雪白的脸颊上是空空如也的眼眶,极其渗人。 一瞬天使一瞬恶魔。 - 而此时厕所外的几人并不知道厕所内发生的一切,可怜巴巴的小NPC温苋汀被困住了。 几人在商量过后。 由于姚依依和傻白甜傅齐这对小情侣十分抗拒,最终并没有跟着几人一起进女厕查探情况,说是得有人在外面接应。 胡狸非常非常不爽。 “哼,姚依依那女人猴精猴精的,但凡有事跑得比谁都快!现在怎么不进来啦?害怕啦?抓着小白脸进厕所找刺激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呢?” 他气急败坏,“还接应?谁需要她接应啊?当谁不知道她那点小心思!” 没有人搭理胡狸的抱怨,壮汉虞击闷不吭声,快走两步,挡在季言矜身前。 见状,胡狸急得要跳起来,赶紧跟上,猴瘦猴瘦的身体躲在虞击身后。 虞击是个大块头,一个能挡俩。 藏好自己后,胡狸松了一口气,“哎哎哎,虞美人,你溜这么快干什么?你不能只晓得照顾小季少爷,丢了我吧,好歹小时候也是同穿一条裤子的关系!是你最最亲爱的大哥!” 他瞟了一眼方才在外面就一直没有怎么说过话的女人,面上得意:“陆窈,你就自求多福吧,虞美人身后的位置只能是我和小季少爷的。” 本次任务共六人,四男两女。 小情侣中的姚依依性格火爆,而陆窈是与她完全不同的类型。 她二十出头,中长发,长相不错,书卷气很浓。 现实生活中已经是一位在校研究生了,对于胡狸,她不屑一顾,没有必要跟还在上大学的毛孩子计较,所以并没有接胡狸的话茬。 倒是虞击看不下去胡狸的嘚瑟,“又惹陆小姐。狐狸,你就消停点,陆小姐要生气了。” “好哇虞美人,你到底跟谁是一伙的!”胡狸气呼呼。 “……”虞击闭上嘴,闷头走。 “怎么?现在都敢不理我了是吧!出息啊!” 有些人就是你越不理他,他就要挑得越高,比如胡狸。 胡狸身材干瘦,但是灵活。一把跳上虞击的背脊,掐着虞击的脖子发猴疯: “虞美人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说!你在外面是不是有了其他的小宝贝!我现在让你这么嫌弃!” “没有没有,没有的……” 好大好高的一只壮汉,被欺压得瑟瑟发抖。 季言矜被他们吵得头疼,狭长的眼尾向上勾起,表情看起来有点不太好惹。 他长腿一迈,修长的身体越过咋呼的两人,走在最前面,细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这里的气息明显有些阴冷,守了好一阵,那东西终于出来了。 身后的陆窈默默跟上脚步。 踏进女厕,往里。 这间女厕的过道比一般的都要长一些,而在他们已经知道这里有问题的前提下,这里看起来愈发显得幽深、阴冷。 胡狸从虞击身上跳下来,搓着胳膊,轻轻颤抖,“唉,不是我说,之前这儿也这么冷么?”他拍着大腿恨恨道:“我就说应该把姚依依带进来!我去找她!” 说着,撒丫子就要跑,被虞击一把搂住干瘦的腰,“别想偷溜!” 胡狸挣扎不得,皮笑肉不笑,“呵呵,你小子力气很大啊。” 说话间,环绕在他们四人周身的风越来预冷。 季言矜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众人立即站定,不再往前,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惊惶之色。 在正常人类的世界里平和地生活了二十多年,就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在身处其中之时,也难免害怕瑟缩。三人身体下意识往同一个方向倾斜,离季言矜更靠近了些。 “滴答——” “滴答——” 有什么东西从天花板上往下坠,季言矜侧身闪过,动作灵敏。都不用低头去看,这个时候从天花板上滴下来的一定不是什么干净玩意儿。 突然,有什么东西垂了下来。 重重的。 站在另一侧的三人仿佛受控般地,缓缓抬头,几乎是瞬间,瞳孔骤缩。 恶鬼少年钟情于倒挂,也懒得想什么新招式,在陆窈的尖叫响破天际之时,脸上适时就开始往下掉碎肉,“我的肉……帮我捡一捡……” 甚至台词也没有换,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 “恶鬼……是恶鬼……”胡狸吓傻了,两股战战,双腿动弹不得,唇色咬得发白。 虞击好一些,还能撑着一口气,扶住胡狸的肩让他坚强地站着。 胡狸几乎要感动得落下泪来,“你他妈、你他妈……别抓我……让我跑啊……” 倒挂的血淋淋身体,残破不堪,一开始掉点碎肉,没过多久开始往下掉肠子以及青青紫紫的内脏,倒腾得地上一片狼藉。 委实是不堪入目,如果可以,季言矜也不想盯着看,看久了,倒还好。 季言矜一脸淡定,绕过倒挂少年。 倒挂少年面色似乎是僵了一僵。 季言矜走,他挡。 再走。 再挡。 另外三人看着这荒唐的一幕,表情错愕,一时不知道是季言矜胆子太肥,还是倒挂少年太没有用…… 喂喂喂,少年你身上血肉都要掉光了啊,要变成骷髅架子啦。 ……三人恍恍惚惚。 但此时大概也明白了,或许是出于某种禁制,或许恶鬼少年只是好恶作剧吓人,总之倒挂少年物理伤害性不大。 但是这副尊容,也实在够呛,视觉伤害很大,胡狸觉得今晚是没法安心入眠了。 季言矜还在跟倒挂少年僵持,谁也不让谁。 耐心告罄,他厌倦了这个幼稚的“游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碰触到倒挂少年空荡荡的内腹,狠狠往下一拽! 少年颤了颤,然后一声闷响,身体完全不受控,从天花板砸落在地上。 胡狸张大嘴巴,看得肉疼。恶鬼少年身上掉得没几两肉了,这不得骨裂啊。 季言矜十分嫌弃地甩甩手,好看的眉毛紧皱起来。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自己的手,骨节分明且白皙修长,看不出有这样足以对抗恶鬼的力量。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轻响,厕所靠里一隔间的木板门突然抖动了一下。 众人皆扭头看过去。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本来蜷缩成一团的少年突然起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地上的血肉消失不见。 他干干净净站在那,纯洁地像一只小白兔。 眨眨眼,眼神懵懂。 给胡狸看愣了,大尾巴狼装可爱,可真够惊悚的。 又重新看向女厕深处,胡狸浑身一激灵,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能让这恶鬼少年如此忌惮的存在……得是多凶残的恶灵啊? “卧槽!快逃!” 胡狸大喝一声,奋力挣扎,企图逃离虞击的魔爪,小季少爷现在瞧着是厉害,但是又出现一个谁知道还能不能行? “刺啦——”木板门彻底打开。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这幽静的女厕内又刮起一阵邪风。 胡狸努力扭动屁股,努力扭,可虞击跟头大水牛似的,那两只铁钳子牢牢把住他的肩,怎么都跑不了,胡狸只能放弃逃跑,瑟瑟发抖地抱紧虞击,一头扎进虞击结实还有些微汗臭的胸膛。 一声干呕,差点熏得仰倒。 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摇摇晃晃从隔间里出来,步伐歪斜,像是浑身筋骨被抽掉了似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脚尖,是掂起来的! 季言矜冷眼看着,纹丝不动。 虞击也不动。 胡狸没法动。 气氛太诡异了、太窒息了。陆窈看看他们三人,一咬牙,掉头就跑。 难怪姚依依说什么也不肯来。耳朵听一听、脑海里想一想,都不如切身感知来得刻骨。哪怕早知道了恶鬼少年会以何种状态出现,依旧被吓得魂飞魄散。 不是看电影,没有隔着屏幕,真切地用肉眼看见了一具残破的身体,血肉横飞。 更重要的是,还会动。 是这鬼玩意儿需要解怨? 陆窈觉得现在是她自己的怨气比较重。 “陆姐陆姐,我陆姐,你带上我呀!”胡狸耳朵可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一响,立即从虞击怀里伸出脖子看。 而那掂起脚尖走路的女生,越来越近。 摇摇晃晃经过季言矜身边时,身子晃了一晃。 季言矜眉眼清冷,温热的大掌倏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劲,女生吃痛出声。 这个人正是龟缩已久的温苋汀,这伙人一进来,她便知道出去的时机来了。 但是如果她光明正大地呼救,她这个时间点出现在会闹鬼的女厕所里,怎么看怎么奇怪吧? 如果被这群疑似任务者的人逮住,想必又是好一阵盘问纠缠,温苋汀最怕麻烦,她一点也不想招惹上这群人,直觉告诉她,一定不会有好事。 温苋汀灵机一动,妄图靠装鬼蒙混出去,没想到又是她在犯蠢了。 男生的手掌扣得很紧,温苋汀手腕生痛,忍不住在心里暗骂,鲁莽!鲁莽的臭男生!就算是女鬼也不必下手这么重吧! 不过现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既然被抓住了,那么她只好—— 装晕。 女孩身子一软,直直往一侧倒去。 见状,季言矜皱眉揽住女孩柔软的腰肢,他额角直跳,有些头痛,打横抱起女孩转身往女厕外走去。 恶鬼少年,不,现在是小白兔少年。 他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抿紧,面上隐隐显露出一丝不悦,好像被抢走了重要的东西。 天使般的瞳孔,溢出丝丝缕缕的恶意,扭曲环绕。 误吻了! 温苋汀没有想到自己会在男生的怀里睡着。 她对天发誓,最开始本来真的是在装晕。 可能是被困在女厕,导致她的精神一度处在非常紧绷的状态,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之后,没忍住就睡了过去…… 在校医务室醒过来。 温苋汀睁开眼睛,看见小小的病床周围围满了人,几人大眼瞪小眼,她尴尬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校医过来看了一眼,脸色淡淡,语气也漫不经心:“醒过来了?怎么还围着这么多人?不是说了不用担心……小姑娘就是睡着了而已……身体非常健康,能跑一千米不带喘,都放心吧你们!” 她挥挥手,明显一副想赶人的架势:“赶紧,赶紧,没事就都散了吧,别在这占用医务室的病床资源。” 温苋汀更加尴尬了。 胡狸忙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支走了校医阿姨。 眼前一堆陌生人,温苋汀真的谁也不认识,但她更加肯定这些人一定就是本次任务的任务者了,不然谁没事要去那间荒凉的女厕所啊! 她忙坐直身子,撩起长发别到耳后,故作柔弱地捂住胸口,弱不禁风轻咳两声:“咳咳,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晕了过去,咳咳。”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要脸皮厚。 众人也不打算追究她扮鬼吓人的事情了。 不重要,不是大事。 眼前的女孩子一头海藻般的长卷发乌黑润泽,衬得粉白小脸愈发美艳绝伦。 几人目不转睛,直直盯着她看。 看直了眼睛。 当时季言矜抱着睡着的女孩直接甩到了病床上,动作粗鲁,直到校医看不下去过来替女孩整理,掀起女孩凌乱的头毛。 而女孩掩盖在长发下,顶顶漂亮的一张小脸,显露出全貌,只有巴掌大小,出水芙蓉惊艳众人。 虞击这个傻憨憨还伸出手掌比划两下,“我感觉我能一掌就把她给捂死。” 没想到,女孩睁开眼睛后更加漂亮,一双灵动的狐狸眼流转间,媚态天成。 哪怕姿态略微做作了些,也好看得不行。 “我滴老天!小狐仙转世!” 胡狸擦擦口水,“您一定是我狐狸投胎转世前的的祖宗姑奶奶吧。” 姚依依一巴掌朝胡狸脑门拍下去,“滚!不要脸!” 隔着距离,她朝温苋汀抛了个媚眼,“美女小姐姐,我可以男女通吃哟。” 温苋汀眨眨眼,再眨眨眼,卷翘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她记得这对小情侣的声音。 陆窈抱臂而站,她离得最远,轻啧一声,不耐烦踹了踹架子床,“行了,干正事了。” 温苋汀抬眸看向她,小脸不解地歪了歪,清媚的眼睛里仿若漫天繁星闪烁,亮得不可思议。 太漂亮了!众人心想。 胡狸本就看陆窈不爽,成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知道拿屁股看人,也不知道高傲个什么劲头! 说实话,比起陆窈,火爆的姚依依都可爱了几分。 他蹭得站起身,借机发挥,叉腰大声斥责:“踹什么踹!惊到我姑奶奶的身子骨,你赔得起嘛!” “……” 温苋汀沉默,倒是不必如此…… 她想说,她还年轻,她的身子骨还不至于这么脆。 看着气氛紧张的两人,貌似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但是温苋汀没有那么傻,两人必定早有龌龊。 但是,陌生人,为了自己吵架,就算是表面上,也好尴尬啊! 温苋汀靠坐在病床上,弱弱举起手:“那个……我不太介意,多踹几脚也没事,我年轻力壮。” “呵。”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笑声。 嗓音如春日清泉般清涧动听,温苋汀完全被吸引住,扭头看去,清凌凌的狐狸媚眼亮了亮,好漂亮精致的男生! 男生懒懒斜倚在墙边,因为视线死角,所以温苋汀没有睁开眼的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百无聊赖打量着温苋汀,凤眸里皆是探究。 温苋汀心中一梗,她最害怕这种眼神了,像是想将她这个人给扒开了细瞧,专注得令小NPC心脏颤颤巍巍。 她攥紧被子,头颅微微低垂,一缕发丝从耳畔悠悠垂落,衬着白净小脸愈发活色生香。 小NPC鼓起勇气,冲道:“你看什么看!” 闻言,男生也不恼,随意地移开视线,果真不再盯着她看。 而另一边战火正烧得旺盛。 不知什么时候,五人混战成一团,打架的、吵架的、还有拉架的。 这么大的动静,帘外的校医也没有过来看看,不知道是不是去哪个老师办公室串门玩去了。 温苋汀怀疑,八成是躲起来嗑瓜子看戏呢。 人生大多数时候很无聊的。 对于NPC来说,觉醒之后的日子,就更加无聊了,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按部就班地生活打工。 这个世界原本是一部校园恋爱甜宠文。 大四的男主顾执和小学妹女主在一次校园活动中认识,女主因鲁莽做错事情,被老师训斥得狗血淋头,顾执看不过眼,在一旁帮忙解围。 顾执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成绩好能力高,老师喜爱他,他一说话,老师便松了口,挥挥手让女主离开。 两人因此事相识相知,恩爱美满一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男主顾执居然和温苋汀的姐姐谈起了恋爱。 而原女主不知道在哪个犄角疙瘩里生灰长草…… 剧情线歪得彻底。 直到温苋汀姐姐突然失踪,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她和顾执一度陷入寻找姐姐的沼泽之中。 温苋汀也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接到了上头的任务。 温苋汀晃晃脑袋,收回思绪,不再想那些没用的,继续看这群任务者打架,她看得特别起劲,恨不得扬旗鼓舞呐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季言矜淡淡扫一眼,不打算插手。 他两步走到病床前,微俯身,单手捏住床上女孩娇俏的下巴,迫使她扭过头,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眼中闪过一丝惊惶,温苋汀不明所以看着他。 男生眉目清朗,五官精致,因为皮肤足够细腻,近看之下便更加好看了。 季言矜俯下身子,近乎于逼视她,身上压迫感十足,气势扑面而来。 温苋汀怂得缩了缩脖子,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季言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掐了一下她的下巴,深眸中意味不明。 良久,他才松开她。 一张寻人启事轻飘飘落在温苋汀眼前,语气淡然:“你去女厕贴这玩意儿?能找到人?” 被这么问,温苋汀又开始尴尬,今天真是社死,但是有什么办法,这是上头给的任务,虽然它非常非常的离谱。 于是温苋汀只好装傻,漂亮的眼睛几乎是瞬间氤氲出水汽,“我……我没有办法了,我但凡有点法子都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我实在是太想找到姐姐了!” 公司你听见了么,这是蠢事!傻逼任务! 捂着脸抽噎着抽噎着,温苋汀偷偷从指缝里观察季言矜的表情,对于这群人来说,这个世界的每一个人都是NPC,应该没有人会跟NPC计较吧? 没有人会这么丧心病狂吧? 没有吧? 男生沉默半响,深深地看向温苋汀一抽一抽的肩膀。 见温苋汀终于哭累了,她放下捂脸的手,季言矜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他几乎从不这么亲近女孩子,动作有点僵硬和生疏,幸好语气足够沉痛:“抱歉,不应该故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为了表达我的歉意,如果你需要我们帮助的话,我们很乐意提供给你。” 季言矜在女厕里触碰到温苋汀的一瞬间,脑海中系统立即给了他们新的提示信息:【任务对象的性别--女】 至此,任务才终于有了进展。 那么就是说,驻扎在一楼女厕的那个少年并不是本次的解怨对象。而要他们去厕所的真正理由,其实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才是关键。 是这个女孩的姐姐么?她死了? 怎么死的? 自杀?仇杀?情杀? 又或者,是这个女孩自己杀的?为在人前表示无辜,才做出一副苦苦追寻的模样来? 季言矜眼神复杂,划过思绪万千。 被赋予诸多猜测的温苋汀毫不知情,她抹抹眼泪,心里低叹:哭得好累。 趁人不注意,还抿嘴偷偷笑了一下,今天的演技也是满分。 不知道公司如何判定,但她自己的任务大抵算是完成了吧,如果可以她更想在不接触任务者的前提下完成好任务,任务者是个麻烦的生物,长得再好看,也是个麻烦精。 至于要帮忙找姐姐……那就找去吧,或许是与他们的任务有关,温苋汀管不着。 收拾好雀跃的心情,温苋汀状似惊喜地猛然抬起头,用崇拜又仰慕的目光看着季言矜:“真的么?你们、你们都愿意帮我?” 眼睛瞟向床尾,这群人怎么还在打? 季言矜像是一眼也不愿意往那边多看,兀自点头答应。 “会不会不太好呀?”温苋汀假意推辞一番。 “没事。” “那、那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温苋汀扭捏道,染水的眸光殷切至极。 “嗯,你说。”季言矜淡声。 温苋汀瓮声瓮气,“我今年大二,马上就要毕业了,所以平时会比较忙,嗯……我想将找姐姐的事情全权委托给你们。” 她美艳小脸羞红,似乎是很不好意思,看季言矜一眼,又飞快垂下眼帘。 你懂么?懂么? 意思就是平时没事不要来找我! 我才不管你们的任务是什么,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每个成年人都应该负担起自己的责任,所以你们也要努力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尽量不要麻烦我。 大二。 就要毕业。 季言矜嘴角抽了抽,冷笑一声,没有说话。他如果是警察,现在就要把她铐起来,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嫌疑很大。 另一边的群架快要打完,五人都气喘吁吁,明显精力不济了。 季言矜虽然还想再深入问问她姐姐的事情,但她现在明显一副我很难过、很累、不想多谈的表情,只能就此作罢。 不必急于一时,他们两个的时间还有很多。 他可以慢慢磨她。 漫不经心替她掖好被角,动作高贵冷艳,“你好好休息。”季言矜收起那张寻人启事,跟她道别后,一个人走出了校医务室。 “小季少爷!小季少爷!怎么走了呀?等等我呀!”因为没有体力,已经在敷衍性打架的几人匆匆散开,火急火燎跟过去。 温苋汀饶有兴致地目送着季言矜走远,直到修长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他穿的竟然是浅粉色的宽松薄针织唉,好嫩的颜色。 不愧是小少爷。 脾气越狠,穿得就越嫩。 - 温苋汀请假在家里躺尸了几天,才有精力找客服麻烦。 这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温苋汀:-出来接受制裁。 小猫咪:…… 臭不要脸,一个四十岁的大叔,改这么可爱的名字。 最开始说好的,因为温苋汀没有什么经验,先投放进世界里体验一下的,不会派发任务给她,重在感受。然而突然来任务就算了,还信誓旦旦告诉她,小事情,没有任何危险。 但凡提一句,她都不会毫无准备地去,好歹也要拉一个垫背的,跑也能跑得快些。 她感觉公司在坑她。 客服大哥很不客气,公式化的语气也不用了:-哼,你以为我们真的需要你们这些NPC么?世界异变,部分角色觉醒,还不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家、一份薪资可观的工作! 太过正义凛然,温苋汀沉默了。 很有道理的样子。这份工作似乎是过于轻松了…… 就在温苋汀差点要跟客服大哥握手言和、潸然泪下之时,垂头就看见手腕上被季言矜掐出的痕迹,她才猛然惊觉: -放屁!任务期间,在女厕,我,温苋汀,受到了极大极大的心理创伤! -这也叫轻松么? 小猫咪:…… 仅此一论,温苋汀美美收到三倍的工资转账。虽然还是感觉被公司坑了,但是现在管它呢。 温苋汀再次回到学校。 叶子看到她高兴极了,她是温苋汀在学校里唯一的好朋友。 她神秘兮兮凑过来跟她讲,前几天学校里不是来了几个旁听生嘛,据可靠消息说,他们特别有钱,尤其是那个长得特别帅的男生,人还特别大方,钱都不看在眼里的。 说着说着,叶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流露出羡艳之色。 温苋汀狠掐了一把叶子软乎乎的脸颊,得意地冷哼,她现在也可以不将钱看在眼里。 “瞧你这没有出息的样子!丢人!” 叶子羞恼锤她,“你个贪财鬼,你还说我!” 两人打闹起来,闹了好一会儿。 温苋汀大概知道那几个新来的旁听生是谁。不出意外,应当就是那批任务者,特别帅的男生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季少爷。 没想到,就这么一阵子,都那么出名了。 下午没课,正好闲得无聊,两个女孩跑到学校的篮球场看台上坐着。 篮球场还挺热闹,聚集了许多女生,她们的目光热烈张扬,仗着看球赛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心安理得尽情盯着自己想看的人。 阳光正正好,青春也正正好。温苋汀啧一声,顶着温暖的阳光,享受眯起眼睛,像一只懒洋洋的小猫咪,看起来舒服又惬意。 有许多人也在不动声色地看她。 叶子捂着嘴轻笑,胳膊撞了撞温苋汀,冲着她挤眉弄眼: “哎,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秃头的教学主任?当时走廊大堵塞,老头本来想拎着你去办公室骂一顿,结果被全班女生抗议了,说老师歧视女孩子,枉为人师,吓得老头这么大年纪了,好几天没来上课,在家里躲着避风头,生怕事情闹大了搞到网上去呢。” 温苋汀,海大每个男生听见这个名字都会忍不住赞叹一声。 她是海大历届以来最漂亮最美艳的校花。刚入学那会儿,更是引得全校男生大轰动,去她班级外面看她的男生堵在走廊上,水泄不通。 场面很失控,差点害得上课的老师迟到,老师都哭笑不得。 倒也不是这群男生有多疯狂,是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家都在吵闹,自然而然没有怎么注意到上课铃声。 温苋汀内心呵呵,这群男生大概也有几分不想上课的玩心。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作是一位非常帅气的男生,许多女孩都跑过去看,那么她一定也很愿意去凑这个热闹。 类似于一种聚会活动。 反正人数的多少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这个人的受欢迎程度。 最好笑的是,秃头的教学主任骂骂咧咧从办公室里冲出来,拿着个大喇叭喊,口水横飞,催促学生们赶紧散了。 他满脸都是“你们这一群没有出息的臭娃娃崽”的表情,恨铁不成钢,巴不得给每个人都狠狠记上一过。 那时候姐姐也还在身边。 温苋汀翘起嘴角笑了笑。 事后,姐姐逮住了几个为首闹事的组织者,狠狠给他们上了一课,毕竟这种事情没有人组织,是不可能有那么多人一起出动的。 叶子胳膊又戳了戳,温苋汀回过神来。叶子冲她努嘴,她侧头看过去。 嗯……是一封情书…… 男孩子很腼腆,清秀的脸涨得通红,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好古朴的方式,好纯情的男娃娃。 成年没? “你个奶娃娃!回家喝奶去!学什么写情书?回去回去!”胡狸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里蹦出来,狠狠给了男孩子一个脑瓜崩! 他蛮不讲理抢过情书,呵斥:“这玩意你狐狸爷爷扣下了!要是想收回,回去拜上一拜狐狸大仙,拜足了七七四十九天即可!” 男孩子再次挠挠头,“那你会寄给我么?” 胡狸横眉竖脸:“寄什么寄!狐狸大仙烧给你!” 吓得男孩屁滚尿流,溜走了。 “嘁,小屁孩。”胡狸嘚嘚瑟瑟扬了扬脖颈,谄媚转过来冲着温苋汀笑,“小狐仙姑奶奶,好几天不见,真真是分外想您!” 他下巴点了点球场的方向,示意她看。 温苋汀懒洋洋瞟了一眼,只一眼,就看见了篮球场上那道敏捷熟悉的身影。 是季言矜。 也对,除了他还能有谁,怪不得今天的女生还挺多,想必都是慕着季言矜的美色而来。 胡狸啧啧感叹:“这场地上,除了看小狐仙您的,剩下的就是看咱们小季少爷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倒是感觉颇为自豪。小季少爷可是他的头号大哥,小狐仙那是他的祖宗姑奶奶,这么论一论,两位备受关注的宠儿跟他胡狸都是沾亲带故的。 嘿,还挺好。 温苋汀缓缓阖上眼睛没搭理兀自傻笑的胡狸,她今天是来晒太阳的。 不得不说,因为完成了任务,是有些摆烂了,委实是没什么精力应付这些猴精猴精的任务者。 胡狸挺自来熟一人,自顾自往边上一坐,跟叶子攀谈了起来。 在身边喃喃的交谈声和嬉笑声中,温苋汀愈发安定,白雪粉腮好似蕴着春色,裹了一蜜罐的糖,甜滋滋的。 不知何时,眼前阴了一片,挡了温苋汀的光。她也不睁眼瞧瞧,黛眉紧蹙,兀自换了个方向,蹭蹭下巴,继续眯过去。 可是那人真的好不长眼,温苋汀挪,他也跟着挪。 真的是有点讨厌的。 “季言矜!” 温苋汀恼怒瞪着他。 季言矜挑起眉梢,倒是有点意外,“知道我的名字?” “可不嘛!你是大名人。”温苋汀对打搅自己休息的人没有好脾气,这下是连装都懒得跟他装了。 季言矜勾起嘴角,对她这副炸毛的样子感到新奇。 在来之前,季言矜已经在洗手池子里简单擦拭过,脖颈上有几颗残留的水珠。他身上的味道是清爽的,不像别人那样,这方面不注意就会有股浓烈的汗味。 她盯着季言矜弧度流畅优美的下颌角,忠诚的颜狗温苋汀心想,估计这人就算不擦拭,身上的味道也一定比别的男生好闻。 “看什么?” 季言矜大喇喇坐在椅子上,呼吸并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嗓音带了点沙哑的性感。同上次见面相比,今天的他就会特别有少年气。 之前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和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淡气质,让人完全不能把他和阳光少年之类的词联系在一起。 那时的季言矜更像是高高在上的贵族少年,一板一眼的那种小古董。 脾气还不好。 心眼也多。 “啧,你又笑什么?”季言矜随手拿起一瓶水喝,喉结上下滚动。 “你今天问题真多。”温苋汀眨眨眼,挪开视线,美色惑人,不便多看。 季言矜笑笑,把玩着手里的水瓶,“那不如我再问得多一点?” 温苋汀站起身就想走了,他能问出什么好话来,横竖不过就是姐姐的事情。 她其实心里早就有数,这群人不会放过她的,她一定是他们要重点接触的对象。 不过她还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毕竟姐姐失踪得非常突然,她就算是姐姐身边亲近的人,也不比其他人知道的多。 季言矜长腿闲闲一伸,将她拦下。 “没说几句就要走?”他表情隐隐有些不爽,“我惹你了?” 温苋汀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又看看季言矜的大长腿,识趣地重新坐了下去。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她从来不去碰硬骨头。 毕竟她的小命可是脆得很。 “好的,小季少爷,任凭差遣。”她抖抖腿,伸个懒腰,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 这副架势看得季言矜无言良久。 这只小NPC挺怪。 季言矜冷哼一声,抱臂向后倚靠,默然地上下打量着温苋汀。 温苋汀让他看,没什么不自在的,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晒饱了太阳,她现在心态一级棒! 季言矜陡然倾身,俊脸逼近,两人的面孔只差分毫,彼此之间呼吸可闻。 他勾唇浅笑,笑意未达眼底,“或许,你知道些什么?” 温苋汀歪着脑袋,水灵灵的眼睛无辜又纯净,缓缓笑开来,“嗯?我该知道些什么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季言矜收敛笑容,不置可否。 猝不及防的,温苋汀猛然靠了过去。他们两个人之前已经挨得非常非常近了,交谈过程中,谁也没有退让,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思。 现下,温苋汀再这么一闹,两人的唇峰似乎都快要若有似无轻轻刮蹭在一起。 即使是这样,季言矜依旧没有动,他眯起眼,黑色瞳孔里满是危险的风暴。 他丝毫没有收敛起自己的气息,霸道地侵占属于她的地盘,按理说,温苋汀早就该撑不住了,看来今天真的是太阳晒得太饱,她都敢公然挑衅季言矜了。 她还记得在女厕,季言矜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掌,力气是有多大。 痕迹留了好几天,都没有消下去。 周围早就安静了很久。 胡狸瞪大眼睛,揉了又揉,这两个人在搞什么啊! 这是打架还是调情啊? 虽然……虽然两个人长相上是满般配,但,两个人都不同源,怎么能搞到一起啊! 他可是不支持小季少爷始乱终弃的!这是在带坏小季少爷! 别人也不能对小季少爷始乱终弃! 胡狸再次瞪大眼睛! 瞪,我瞪,我再瞪,赶紧给我分开! 校园另一头,几分钟前。 壮汉虞击最近一直负责女厕周边的巡逻,每次路过女生宿舍的时候,都会看见一只挖女生宿舍墙角的小狗儿。 专业的刨土姿势,头也不回的沉迷姿态,都深深地让虞击为之折服。 虞击深受鼓舞,每天的巡逻都更加认真了。 听说他们都去篮球场了,虞击也想去凑个热闹玩一玩。路上,顺手捞起自己的好朋友,然后扒拉开小狗腿,检查性别。 检查完,一边柔柔抚摸着小狗儿的头,一边进行了一路的思想教育。 “小狗儿,我知道你很努力,但是以后还是不要再刨女生宿舍的地了,不禁挖的。” “想给自己埋坑,以后去刨男生宿舍,那里才是你的家。” 小狗儿呜咽两声,泪先流。 他恰好在气氛最焦灼的时候到达篮球场。 虞击掏掏耳朵:“奇怪,这么安静?” 等他瞪大眼睛看清楚情况的时候,心猛地跳了一跳,捂着心口处,也是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瞎掉了。那个和漂亮女人挨得那么近说话的人是谁?是小季少爷么? 天呐,铁树开花啊。 他惊愕地差点将手里的小狗儿摔地上。 小狗儿感受到狗身上的禁锢松了一松,小身子灵活地一扭,欢喜雀跃地挣脱开壮汉的手掌,嗅着人群中自己最熟悉的味道狂奔而去。 温苋汀刚挑衅完人,打算见好就收,早撤退早安逸。忽然只觉得肩头处一沉,整个人猝不及防往前倾—— 操!碰上了! 肩头处,一股熟悉的狗味飘到鼻尖处,混着淡淡泥土的味道…… 小狗儿扒拉在温苋汀的肩膀上,它并不重,但是她和季言矜之间的距离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她的腰板为了维持姿势,一直僵直着,难熬得紧,小狗儿就是这最后一根稻草。 这一切都是那么得刚刚好,刚刚好到她想掐狗狗! 今天的日头那么美妙,可能就是注定了她要命丧于此。 唇上触感温热,温苋汀不敢睁眼看季言矜的面色会如何暴怒。 来年,叶子会给她上香的吧…… 季言矜只愣了一秒,人倾过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就扶住了她的腰,很细,很软。 然后是震怒。她竟然敢! 震怒过后,羞愤上头。唇瓣上很明显能感受到异样的柔软,是与自己本身唇畔相互碰撞完全不同的感觉,很奇妙。 大脑一片空白,当他张开嘴,直接含住对方轻轻吮吸的时候,他也非常想抽自己一个巴掌。 温苋汀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骤缩。 反应过来之后,一个劲儿推他,推,使劲推。 可能过了两秒,或者是三秒,季言矜松开她,分离时还可耻地含吮了一下她的下唇瓣。 不算多么激烈的一个吻,但两人都气喘吁吁,仿佛缺氧似的。 季言矜很快平复下来,面上依旧淡淡,那张漂亮到近乎完美的脸孔让人瞧不出情绪。他的好看同温苋汀是不一样的,温苋汀纯里带着天生的媚,而他却精致到近乎冷情冷欲。 此刻他纤长眼睫无辜地下垂,好像没有做坏事一般,但薄唇上沾染着的浅浅水痕还是出卖了他,滟涟更甚往常,不动不理的模样像一尊因情堕下凡尘的谪仙,莫名几分勾人。 没有人知道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活了近二十年,第一次开始疑惑自己的行为,他到底在干什么? 不管如何,他都必须要道歉……这件事,做得不对。 而温苋汀只觉得尴尬,尴尬到爆炸。 她不能怪他,毕竟最开始是她自己要凑这么近,全把责任推给他未免太过分了,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季言矜后头又为什么要继续这个意外的吻。 她埋头满世界找狗。 狗呢?小狗儿呢?她要训狗! 小狗儿乖乖蹲在地上,乖乖摇尾巴。眼睛湿漉漉,小鼻孔也湿漉漉。她一下子没了脾气,一把捞起狗,携狗潜逃!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温苋汀离开的背影仓惶,季言矜刚张开的唇又紧紧闭上了。 壮汉也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差点跳脚,第一反应竟然是:“狗狗有危险!她要报复小狗儿!” 胡狸看见他就心烦,挥挥手让壮汉自己追去。他仰头叹息,长叹,又短叹。 唉—— 这个世道啊,怎么总是这么多的意外。 就像他也意外来到了这里。 这么好的小季少爷,别人都说小季少爷是高傲的死孩子,但那是小季少爷裹在外面的皮囊而已。在他心里,小季少爷是顶顶好的人。 唉—— 这么好的人。 胡狸痛哭,都怪他反应太慢,他应该拦下那只小狗儿的,他没用,没能守护好小季少爷的贞洁。 他没用! 他发了疯就要去撞草地。 季言矜一巴掌把胡狸打了个仰倒,嗓音冷冷:“行了,正常点,少发癫。” “咳咳咳。”胡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灰尘,摆好表情,诚恳发问:“现在怎么办?” 季言矜冷冷横他一眼,没说话,只觉得口干舌燥,“水呢?” 狗腿子胡狸即刻递上。 胡狸搓搓手,“必须让小狐仙对你负责,这也不能白亲呐,咱还是初吻,多亏!你忍得下这口气,我狐狸都忍不下!” 哪有人亲了人就不作数的?哪有人亲了就跑路的? 过分,很过分。 季言矜掌心用力,捏瘪了空水瓶,他什么都没有说,抬手将瓶子扔进垃圾桶。 “咚”的一声,精准利落。 胡狸热烈鼓掌,半响,小心翼翼观摩小季少爷的脸色,砸吧两下嘴,还是忍不住八卦地问:“小季少爷,什么滋味儿啊?” 季言矜有些无语地看向他,舔舔唇瓣,淡声道:“什么滋味儿?呵,没亲过?” 胡狸看他,再看他,企图从他神色平静的俊脸上看出什么来,但小季少爷一向高深莫测,他缩起身子,哀叹:“没亲过呢。” “嗯?”季言矜扭头,语气终于有了细微的起伏,“不是有前女友?” 他见过那个女孩儿。 胡狸又缩了缩,语气更加可怜,“她不让我碰。” 这回季言矜又不说话了。 感情的事情,冷暖自知,皆是自己的选择,旁的人没什么可评判的。 胡狸再缩了缩,蜷到季言矜脚边,招招手。季言矜皱起眉,微俯下身子。 “小季少爷,究竟什么滋味儿啊?” 季言矜狠戾斜他一眼,吓得胡狸抖了三抖,躬起背脊,企图最大程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直接拎过胡狸的手,压在胡狸自己的嘴唇上轻轻碰触一下,语气不咸不淡:“就这个感觉。” 说完,又将空瓶子扔进了垃圾桶,投了个“满分”,转身走人。 不知不觉间,小季少爷竟然又喝完了一瓶水,这是得多渴啊…… 胡狸狐疑地盯着小季少爷远去的背影,反复亲吻自己的手背,喃喃:“这也没什么感觉啊。” “哼,小季少爷是骗子。他自己刚刚明明不是这么亲的,两只狐狸眼都看见了,搂着人小细腰啃得可欢实!” 小季少爷就傲娇着吧,迟早要吃苦头的。 姐姐的男友 夕阳西下。 热闹的篮球场渐渐冷清。 所有在这里看热闹的学生们都已然散了个干净,徒留下一地的清净。 在上层的看台处,一封被人遗落的情书被风儿卷起,可怜巴巴打了个转儿,在空气中荡起涟漪。 此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封情书竟然悄然在空中打开,粉色的信纸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抽出来,在半空中摊平,停留一段时间,就好像有人在细细地,每一行每一句,甚至是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落下。 本还是平整的纸张,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褶皱,最后被这股力量一点、一点、一点撕碎。 这还不够,甚至还要一把火烧了它。 随着最后一点火光熄灭,看台重新恢复平静,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海大附属学校高三(1)班,在晚上十点钟下了晚自习。 圆脸的男生还没有离开教室。他坐在教室里,挠着脑袋,一脸的苦大仇深。 十点半,同学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学校有规定,放学后,尤其是在晚自习之后,不允许学生们逗留。所以基本上,大家都会走得比较早,如果还有没有完成的作业,也都是自己带回家继续完成。 总之,不能在深更半夜还停留在学校里面。 至于原因,校长却并没有告知同学们。 高三(1)班的班长大人最后检查了一下教室的门窗,确认无疑之后,看向那名圆脸男生,“王林,你还不准备走么?” 王林晃了晃脑袋,脸颊肉调皮地抖了一抖,他恨铁不成钢捏了一把脸上的软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都十八岁了,这玩意儿竟然还长在脸上,是婴儿肥么?不应该吧? 唉,王林哼唧一声,软倒趴在课桌上唉声叹气,就是这张嫩脸,害得他今天告白被嘲笑。 好不容易蹲到温苋汀学姐的。 还特意翘了一节体育课跑过去看她。 结果告白,告白一塌糊涂,真心实意写了一晚上的情书还被人抢走了! 好气啊他!那封情书是他逐段逐句仔细推敲过的!保准她看了一定会非常非常感动! 少年孩子气地在空气中挥舞了一下拳头,愤愤不平。 下次,下次一定要找一个更好的时机。 今天不对,今天的人太多了,他们……他们还笑话他! 想到今天下午在海大那段不堪回首的记性,王林又呜咽了一声,好丢人! 王林将头死死埋在胳膊上,耳朵有点红。 但是想到今天竟然和学姐离得那么近耶,心里就又欢欣雀跃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靠近学姐。学姐她,是真的特别特别漂亮。 班长又检查了一遍门窗。 看着王林好半响才晃晃手里的钥匙,催促道:“王林?还不走?” 看王林真的没有走的意思,班长不解地走了过去,“你怎么了?看你一会儿哀怨一会儿高兴的样子,莫不是……谈恋爱了?” “我倒是想谈啊,人家不给我这个机会!” 王林狠狠□□一把自己的脸颊肉,决心在没有减下来脸蛋上这两坨肉之前,绝对、绝对不会再去找学姐了! 班长叉腰哈哈大笑两声,“是不是海大的温苋汀学姐?她超级出名的,但是本人真的好低调啊,我好像在外面都很少看见她。” 温苋汀。 光是听见名字,都让王林心潮澎湃! 他“咻——”一下站起身子,激动地不行,完全是一副小迷弟谈起自己偶像时的表情,“我今天离得超近,近看更加漂亮!”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靠近。 班长扭头看了一眼,走出教室过去打了个招呼,很快立马就又回来继续和王林畅聊。 两人聊得非常投缘,开始交流一些温苋汀的小习惯。 可能温苋汀自己都不知道她可能会下意识做这些动作,比如为难时,喜欢搅手指;比如高兴的时候,会微微上挑一些眉毛,这时候,她的狐狸眼会显得更大,会更加漂亮。 温苋汀还不知道的是,有一部分极端喜欢她的人自发组成了一个小团体支持她,里面有会长和副会长,负责组织活动共同探讨有关她的一切,基于合法的范围内,类似于狂热追星族。 等大家都闲下来的时候,还会团建。 当然,团建内容就是大家一起约好去海大看她,悄悄地看。 王林还在上高中,没办法成为正式的会员,只能偶尔缠着哥哥们套点消息出来。 “哈哈哈哈哈”班长又是一阵狂笑,促狭着问他:“那你还要继续告白么?学姐可是非常非常抢手的。” “那是当然的啊,只有告白我才能接近学姐一次耶,还能和她说话!”王林羞涩,“虽然学姐不是很理我,但她的声音好温柔,听她说话…虽然不是对我说,嘿嘿,那时候我就好像陷进了一块巨大的柔软云朵里面去,很幸福很幸福。” 他痴痴笑起来,眼神狂热。 班长慢慢晃着手里的钥匙,碰撞间叮铃作响,“哦?你不会还写情书吧,也太老土了!” 闻言,王林气哼哼,差点举起拳头揍他,“情书最能表达心意!我全部的心意都在纸上,是我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想出来的!是班长你太不懂浪漫……” 王林陡然顿住,狐疑地打量着班长,平日里和善的班长大人依旧端着他最常见的那副笑容,班长大人和班上每个人都玩得很好,但是也和每个人都不是特别的亲近,他没有最好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写了情书?”王林沉下脸。 “你翻了我的课桌。”他语气肯定。 班长笑而不语,继续晃着钥匙。 王林很不高兴,他感觉自己最私密的隐私被人给偷看了。今天下午被抢走情书那是没有办法,更何况还是在学姐的面前,怎么可能不表现得好一点呢? 他脸色愈发阴沉,不再和班长交谈,坐下默默地整理书桌。 倒是班长看王林很明显已经非常生气的样子,软下声音安抚他的情绪:“嘿,别这么小气嘛王林,我以后不会了。” 不说还好,一说王林就要炸了,他指着自己,手微微颤抖起来:“我小气?是我小气?那是我给温苋汀温学姐的东西!那是温学姐啊!” “你算是哪里来的畜生!你也配看!” 被这样侮辱,班长也没有生气,反而是脾气很好地连连道歉,就差要自抽嘴巴了,“是我不会说话!是我嘴欠!” 道歉的语气和态度都十分诚恳,王林撇撇嘴,没什么反应,不过表情是肉眼可见地平静一些下来。 班长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小子,挺执拗。 这件事件就算揭过,两个同学重新和好如初。王林神秘兮兮地冲着班长勾勾手指头,像引诱一个快要按奈不住偷腥的猫:“我这里还有好东西,关于温学姐的。班长大人你要不要看看?” 舔了舔肥厚的嘴唇,班长脸上神情急切起来:“是什么?” 王林笑得纯良,继续勾手指。 如同老鼠循着肉粒儿,班长的头一点、一点、一点钻进王林的书桌里去。 瞬间,王林一个手起刀落,圆规狠狠扎进了班长后颈处肥而硬的肉里去,有点难扎,他使了死力气往里怼了怼。 “死胖子!死胖子!叫你看我情书!让你看!继续看啊!” 夜色下,王林的五官愈发显得狰狞。 明明是一个有着可爱脸颊肉的孩子。 皮开肉绽,鲜血打湿衣裳,但是很奇怪,这种疼痛下,班长居然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他不是应该叫得撕心裂肺才是么?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动静呢? 王林翻过班长大人死猪一样的身体。 他翘起嘴角,笑得正欢,却没有发出声音,因为一直憋笑,脸都红了。对上王林惊惧的眼神,班长砸吧下嘴,那表情像是在说“哎呀,被发现了。” 班长现在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大笑出声,就像刚刚两个人聊天那样,“哈哈哈哈哈哈”笑个不停。 “疯子!疯子!疯子!”王林将他推翻在地,脚步踉踉跄跄,十分狼狈地往外跑。 班长沉重的身子此刻却显得异常灵活,像蛇一样扭动跟上前紧紧抱住王林的脚踝不松手: “情书,你不是不想我看情书么?哈哈哈我告诉你,我不光看了,我还撕了!一口吞进了肚子里!你来!来切开看看!情书,都是你的情书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回荡,阴森可怖。 王林腿脚俱软,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孩子人都吓傻了。 “不看,我不看……让我走……让我走啊……” “不许走!留下来陪我!写!给我写!给我写!” 他呼吸急促,颤颤微微,“写、写什么?” 班长肥腻的嘴唇里滴溜下哈喇子,“情书啊,王林你不是最喜欢写情书了么?”他舔舔嘴唇,“我最喜欢你这种嫩娃娃写出来的东西。” “不、不、不,让我走,求求你!再也不写了,你去找别人,去找别人!”王林大崩溃。 闻言,班长有点可惜地摸了摸肚子。 王林趁机狠踹开他,踉跄起身,恐惧到了极点,脸上的表情近乎麻木。离开的时候不幸被门槛绊倒,摔了个狗吃屎,忍着疼痛拼命往前爬,只求能够离教室里的那个疯子远一点。 夜色无边。 教室里安静下来,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先前凌乱的桌椅此刻都摆放得异常整齐,像是被人用心整理过一样,包括王林乱成一团的书桌里面,每一本书都严丝合缝地对齐了上头一本。若是有多余凸出来的部分,也被刀削了个齐。 恶鬼少年倒挂在天花板上,闲闲打了个哈欠,眼里满是恶作剧成功的兴奋。 - 海大。 昨天温苋汀和季言矜在篮球场接吻的事情被人拍了照片,经过一晚上发酵,海大现在是人手一张,不,是很多张,各个不同的角度,很多个不同的学生拍的。 温苋汀在海大一直就很出名,毫不夸张地说,美名传遍整条海大街区,大到研究博士院,小到学前班。 有时候在路上,还能突然被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抱住腿,咿呀咿呀喊漂亮姐姐。 有够夸张的。 但温苋汀也还能接受,毕竟这本来就是一个异变了的世界啊。 连世界女主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吃灰,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吧。 按照甜宠文爱用的套路,惯常在男主出现,女主乖乖软软安心被宠爱之前,女主一般都会过得非常、非常不好。 这部世界的男主已经是姐姐的男友了,虽然姐姐现在失踪了,但顾执并没有因为姐姐的失踪,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和姐姐已经分手。 可惜这份疼爱没有给到该给的人,不然男主和女主就能够一辈子顺遂。 温苋汀恶毒地揣测过,是不是主系统为了不影响原文结局,所以直接把姐姐格式化了,一干二净,什么也没留下来。 姐姐没了,男女主自然就能够快乐地在一起了。 不过这个猜测,暂时没有办法得到验证。 在海大走的每一条马路,温苋汀都在享受最高规模的注视。 她烦躁扯扯帽子,她暗暗咬牙,这一切都是托了季言矜的福,谁让季言矜是海大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漂亮,就活该被人看。 人一旦倒霉,喝水都会塞牙缝。 这不是巧了嘛,正前方那位戴黑色帽子的帅哥,不就是季言矜! 也不是说温苋汀的眼睛视力有多好,就季言矜,成天出门身后跟一堆人,尤其是一壮汉,和一畏畏缩缩的瘦猴!超级有辨识度的! 温苋汀平时虽然脸皮也不算薄,但一码归一码,发生这种事情多少会有点羞涩,难以应对。 而且!那么多的照片! 想起刚刚在教室里面,温苋汀更加恨得牙痒痒。 她起了个大早,勤勤勉勉去大教室上课。 结果呢?刚踏进教室,就被老师拎着照片比对,她还问,“咦,这是不是你呀温苋汀?老师看着有像唉,现在的小年轻玩得好刺激哟。” 玩得刺激的温苋汀,麻了。 当场羞愤逃离。 “汀汀!温苋汀!小姑娘怎么还害羞呀!这次老师就不记你缺勤了!”老师还在身后调笑。 回忆尴尬事,只会越想越羞愤! 温苋汀压低帽檐,打算目不斜视、互相当做陌路人,就此擦肩而过罢了。 可惜偏偏有不长眼的。 “温苋汀温小姐!” 她眼皮都懒得抬,只想快点逃跑。 “温小姐!温小姐!” “干嘛呀!”温苋汀愤怒摘下帽子,怒目而视,她现在脾气非常差,少惹。 壮汉虞击挠挠脖子,温小姐的口气有点吓人啊,他瞟一眼身旁的胡狸,胡狸冲他挤眉弄眼,手上动作也不停,一个劲儿用手背啵啵自己。 虞击看不懂,虞击表示很疑惑:“你干嘛一直亲自己?” 话音刚落,似乎是触及到什么不可提的禁忌一般,周身温度仿佛瞬间就从春秋跌至零点。 这下子连一直高贵冷艳不吭声的季言矜眸色都冷了几分。 虞击又挠挠脖子,不明所以。 胡狸默默为虞击点蜡,“虞美人,你冷不冷啊?” 大傻子嘿嘿一笑,继续挠脖子,贼拉大声,特别自豪:“我皮糙肉厚,禁风吹!” 胡狸望望天,神啊,请原谅这一只脑容量只有屎壳郎大小的汉子吧。 虞击心里一直都在惦记着昨个儿那只小狗儿,不知道被温苋汀带到哪里去了。他早上起来还特意去看了呢,结果它还没有回家,它那么喜欢女生宿舍,怎么都舍不得走的狗子,竟然那么久都没有回来。 狗子一定是被温小姐绑架了! “昨天……”那只狗儿。 温苋汀瞪他。 虞击狠狠咽了口口水,“昨天下午……” 温苋汀狠狠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来温小姐不喜欢提起昨天啊,虞击换了种问法:“篮球场那边的看台……”我的小狗儿就是在这里被你带走的。 “滚。”温苋汀帽檐一压,谁也不爱。 她也不是非得走这条路的,有时候人就不能太犟,该让道的还是得让道,看吧,不谦让的后果就在这里,被人气了个半死,还没处发泄。 温苋汀老老实实让道。不过人还没有走出去多远呢,又被叫住了。 “温苋汀。” 男生嗓音清冽,透着一丝不甚清明的喑哑感,像是昨晚没有睡好的样子。 温苋汀紧抿嘴唇,突然发怂。 多少有点别扭,不干不脆转过身面对着他的方向,最后的倔强是把脸蛋撇开。本来昨天抱着狗子跑路的时候,在心里都想好了,发生的所有,就是一整个大乌龙。 是她晒太阳脑子不清醒,加上他刚打完球的脑子迷迷瞪瞪,两个迷瞪撞到一起,能整出什么好事来? 偏偏有照片、偏偏有照片, 还可能有视频! 温苋汀感觉很丢脸。 季言矜干咳一声,摸了摸鼻子,半响无话。 温苋汀呆呆看着他,一时间也没有走,反正都是翘课出来的,就等他一下。 她等啊等,季言矜终于开口说话了,“不如一起去上课?” 温苋汀呆住。 胡狸呆住。 壮汉也呆住。 “上什么课!我刚逃课出来!不去!再见!”温苋汀扭头又要走。 季言矜又叫住她,“等等!” 温苋汀哼唧一声,鼓起小脸,内心狂翻白眼,“我的小季少爷!你不会要劝我去上课吧。你不会这么无聊吧,不会吧。” 季言矜也感觉今天自己好像是有点不大对劲,自嘲地勾起嘴角,怎么因为昨天的一个意外就乱了心绪? 他笑笑,眉眼清冷,眸光慵懒,扯着帽檐将帽子丢开。 “不戴了。” 平时也没少被人盯着看,今天倒是突然在乎起来。 见状,温苋汀小声笑了一下,清透的瞳孔里闪过促狭,贱兮兮地故意戳他:“小季少爷也知道害臊呀?” 她继续笑,“哼,不就是照片嘛,有什么好在乎的,我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好看的照片呢。” 一张小脸满不在乎的模样,说得好像今晨羞愤离去的人不是她一样。 经历过这次的事情,两个人之间说话倒是更加随意。 季言矜望向她,凤眸张扬肆意,“更加好看?怎么个好看法?” 温苋汀坏笑,美艳小脸上春光明媚,“或许换个对象?更高更帅更有魅力?” 冷冷轻哼出声,季言矜抬起下巴,矜贵睥睨,态度十分肯定,“那你一定是拍不出来了。” 歪歪脑袋,温苋汀随口问道,“哦,为什么?” 其实她猜到他会怎么回答了,这个傲气又乖戾的少年,自信得如此坦荡荡,而他确实又有这样的资本。 果不其然,季言矜漫不经心地回道:“自然是因为你可能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出众的人。惊艳众人的照片,故此一份。” 温苋汀瞟向他完美的脸庞,心理认同,嘴上还是反驳:“那可不一定。” 沦为背景板的胡狸和虞击两个人彼此相依相偎。 胡狸收紧手臂,揽紧了壮汉水桶似的大粗腰,一脸心疼地摸摸,“都这么瘦了啊,虞美人都不美了,晚上是不是没有吃饭啊?要不要哥哥喂你?” 虞击很傻很天真地摇摇头:“没饿着,我很能吃的。”遂举起结实的大胳膊,绷起邦邦硬的肌肉,十分自豪得展示给大家看,证明自己究竟有多能打。 胡狸嗷呜一声,扑上去,就着啃,“我的大鸡腿!喷喷香!” 温苋汀看了直乐,季言矜也笑,但笑得同时也不耽搁他对准胡狸的屁股一脚飞踹过去,“让你天天贫。” 笑着笑着,温苋汀才想起来,“你们不是去上课?还不去,小心要迟到了,让老师罚你们站!” 胡狸苦着脸,小心翼翼看一眼热爱上课的季言矜,“我们几个旁听生有什么好去的?旁听个屁!我自己在现实……”他猛然住了嘴,连忙转移开话题。 季言矜看他一眼,接过话头,“今天就不去了,没什么关系。” “哦。”温苋汀点点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一脸的坦然神情,好似并不知道狐狸那句断在口中的话是什么。 温苋汀企图溜之大吉,并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 两个世界始终是两个世界,他们既然终有要回去自己世界的一天。况且彼此当个过客也没什么不好,不一定非要在别人的生命里留下痕迹。 温苋汀摆摆手:“没什么事情,我真的走了。” “等等!”这回叫住她的是虞击。 温苋汀无奈站定,警告道:“好了,这次快点说,给我一次性说完,听见没?” 虞击虽然心里委屈,但是撇撇嘴没有反驳,唉,明明是温小姐的眼神太凶了,他才每次都被吓到,“我就是想问问,昨天你带走的小狗儿去哪里了?它对我来说很重要。” 每次在那片巡逻的时候,都能看见它,它非常有灵性,和它打招呼,它就算在忙着刨土,也会晃晃屁股示意。 虞击打心里喜欢这只小狗儿,坚定地认为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已经培育出了深厚的革命情谊。 这份感情闻者伤心听者沉默。 季言矜和胡狸就属于沉默的那一拨人。 胡狸没有想到哇,来这里短短几天,家里最傻憨憨的一只,竟然在心里装下了别的东西,还是一只狗子! 气死狐狸了。活不过来了。 他哇哇哇一阵大叫!跳起来抽他,拼命抽他,“我以为我会比你更先找到新欢!没想到啊,你傻小子,领先我一步!所以我现在不是最重要了的是吧!好好好,我们一拍两散,就此拜拜!” 壮汉摇摇头:“狐狸,你真傻,真的,你本来就不是最重要的,小季少爷才是。” 狐狸横竖是听不进去好赖话的。他一上头,就发癫,跳起来趴在壮汉的身上,大声嚷嚷说要掐死这个狗,以后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温苋汀要笑死了。 她跺跺脚,欢快站到一旁去。身边老神在在的季言矜,一副已经习以为常的样子。 季言矜多数时候懒得管这两只。 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瞟一眼,神情未变。 倒是温苋汀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 感情真好呀,特别让人羡慕。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在背后支撑,不管身处何地,都会很有安全感的吧。 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自嘲的笑了笑,唉呀,她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温苋汀。”季言矜侧身,眉眼清冷,仿佛蕴着春光含着水意,整个人站在那,好看得不可思议。 “嗯?”温苋汀回过神。 季言矜垂眸,卷长的眼睫遮住眸底的深意,他直直盯着她:“昨天……抱歉。” 温苋汀一呆,白玉似的小脸悄悄染上一丝红晕,“那就是个意外,你不用在意。” 她本就生得美艳,人却不似长相那般富有攻击性,更软更柔,偶尔竖起尖刺亮出利爪,也是让人觉得她更加生动罢了,谁会觉得一只雪白狐狸凶呢? 季言矜盯着她面上的红晕,盯久了,眼见那道红晕越发晕开来,她妩媚又不失灵动的眼下都似沾上了粉粉的桃花色。 清隽精致的男生眸色愈发暗。 温苋汀每次与他相处都很难长久地感到自在,她微微垂首,企图藏起小脸,男生炙热的视线让她很难熬。 但是他的视线又过于直白纯粹,温苋汀没法说这种眼神是那种不好的,明明脸皮已经不算薄了,在他面前却不堪一击。 一定是他的问题。 许久,胡狸和虞击两人闹完。 两人都汗流浃背,非常狼狈,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异常炫目。 温苋汀这才扬起小脸,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要找狗子,那就要去教学楼那间闹鬼的女厕所里找。嗯……厕所有只臭老鼠,它鄙视过我,我派狗子去缉拿它归案了,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完事了,咱们可以顺道一起去接小狗儿。” 虞击瞪大眼睛,“你、你让我的小狗儿,去给你捉耗子!温小姐你是认真的么?” 温苋汀自然是认真的,她打从看到这只小狗儿的第一眼起,就无比确定,这只狗儿必定非同凡响! 胡狸也无语,见过离谱的,但是没见过比他还离谱的人。 温苋汀扫视一圈,然后紧盯着虞击:“这只小狗儿,归我独有,只是我一个人的。” 虞击立即表明态度,如果温苋汀要,他绝对不跟她抢狗子,只要她照顾好它,不要让它再去抓耗子了。 温苋汀没有立刻答应,沉思过后,说自己会考虑考虑,前提是不要再遇见会嘲笑她的耗子。 虞击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但是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好,而且小季少爷的眼神好吓人啊,他不敢再同温小姐扯皮。 几人一路往女厕所走去。 女厕所依旧是那间女厕所,瑟瑟阴风袭来,吹到脸上不由得打起寒噤来。 大家都抱紧了自己。 还没等人走近,一软毛茸茸从厕所里跑出来,见到温苋汀就跟见到了亲人似的,汪汪汪叫个不停歇。温苋汀抱起狗子,细细地检查了一下狗儿的身体,倒是没有伤,反而玩得脏兮兮的。 “正事不干,光玩去了是吧,瞧你,小脏狗。”温苋汀一脸凶巴巴。 小狗儿依恋地蹭着温苋汀的手,小鼻子细声细气抽了抽,奶萌奶萌的,温苋汀的良心有一点点痛了! “小狗儿,我的小狗儿,我们再也不抓老鼠了。” 虞击嘴角抽了抽,略微有些隐忍的看着小狗儿,表情沉痛万分,沉痛小狗狗年纪小小就要承担天大的责任! 几人没有耽搁,原路返回离开了。 就在几人身影越来越远的时候,女厕所门口出现一道模糊的白影,他站在那歪着脑袋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好半响,居然慢慢跟了上去。 那道白影最开始还比较远,然后越来越近,不一会儿直接穿过几人间的缝隙,直直停在了温苋汀的跟前。 黑沉沉的眼珠子就这么盯着她看,直勾勾眨也不眨得近乎渗人。 季言矜几人都不太在意,这只魂既然不是任务对象,又不会伤害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温苋汀依旧快活地笑起来,逗弄着怀里的小狗儿,反而疑惑地看向季言矜:“你们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完,又低下头逗弄狗儿。 连狗狗都冲着白影吠了两声,温苋汀却无动于衷,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见几人都纹丝不动,她甚至又往前走了两步,身体直直穿过白影,又走了几步,几人还是不动如山,她才又转过身来,看着几人:“你们是怎么回事?” 季言矜冲着她摇摇头,眉眼舒展,浅浅笑意荡开来。 他的大长腿两三步就跟上了温苋汀,在她脑袋上轻拍一下,“没什么,走吧。” 胡狸眨眨眼,也不耽搁,拉扯上壮汉赶忙跟上。 几人都是第一次进入这个世界,所以他们也并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这些日子的努力融入下,发现这似乎是一个自由度极高的任务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没有任何的规则限制他们,同样的,任务提示也少得可怜,所以也并不清楚,普通人是否能够看见魂灵,是否有个体的差异,究竟是由魂灵来控制的,还是根据本身体制的不同。 不过不管如何,都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于任务无益。 季言矜当然也不会因为好奇去逼问温苋汀,从一开始,他就认定她一定是特殊的,区别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 她在拼命掩饰,他便也不拆穿。 白影默默看着,天真的脸孔流露出一丝难过,站在原地愣了很久,默默垂下头,额前柔软碎发可怜地趿拉下来。 他没有离开,亦步亦趋跟在温苋汀身后,像只沉默寡言的忠犬。直到身影慢慢透明,才依依不舍地回到属于自己的地盘上。 他扎根在女厕,可以短暂离开,但是恐怕很难彻底摆脱限制。 温苋汀在和三人告别前,主动把小狗儿交给了壮汉。温苋汀不住在学校里面,她自己在外面有房子,之前就是和姐姐两个人生活在那里,现在姐姐不在了,偶尔一个人是真的会有点寂寞的。 她在考虑是不是要搬回学校宿舍住。 没想到在自家门口遇上了不速之客。 是顾执,姐姐的男友顾执,也是这个世界本来的男主。 两个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顾执前阵子去临市一所大学参加活动,现在活动结束自然就回来了。看他一副行色匆匆的狼狈模样,温雅的脸庞稍显疲色,似乎是没有好好休息就直接赶了过来。 顾执浅揉眉心,嘴角向上扬起弧度,温声道:“汀汀,我回来了。” 温苋汀看他半响,一时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对,移开视线,淡淡“哦”了一声。 顾执表情无奈,温和的眼神里划过一丝落寞,微叹:“汀汀,还在生气么?” 顾执离开前两人狠狠大吵特吵了一架,准确的说是温苋汀单方面发火,毕竟以顾执的好脾气必然不会跟人吵架的。 那个时候温苋汀特别生气,还发了狠话,勒令顾执以后都不许再过来,不许过来看有关姐姐的任何东西! 顾执当时的表情很难过,许久都没有说话。 但是当天,他还是把饭菜都做好了才走,生怕她饿着自己。不管姐姐在不在,他总是一直这么照顾她,有空时,都会过来给姐妹俩做菜。 被赶走的时候静悄悄的,连门都关得悄无声息,就怕发出一点声音都会让温苋汀更加生气。 隔天才给她发来短信,告诉她,他会消失一阵子,让她照顾好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上课。温苋汀自然知道,他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接下这个活动,他平时压根不爱搭理这些学校的事情,临近毕业,他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够他忙的了。 温苋汀现在烦他,不想看见他,他就消失。 这段时间,温苋汀也冷静好了,当然她并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只是情绪上镇定下来,可以好好谈话了。反倒是他,这阵子出去之后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温苋汀轻叹,有时候真的很头疼,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姐姐的男朋友。 于情于理,姐姐失踪,他就不应该再惯着她,明明两个人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们之间的桥梁只是姐姐才对啊。但是,他总是会过来,来帮她做饭做菜,照顾着她的生活起居。 说实话,温苋汀很感动,他就像大哥哥一样的存在。 如果顾执不碰触她的底线的话,温苋汀觉得,他们两个能够一直做亲人的,无关血缘,而是感情上的亲人。 那天温苋汀因为有事,所以就跟学校请了个假,便想提前回家。 不曾想,竟然会撞上那一幕。 随着姐姐失踪的日子渐长,温苋汀其实也早就做好了顾执会放弃找姐姐另交女朋友的准备,不说其他,不还有一个女主在等着他么。 她甚至还想过,如果上头给她任务,让她撮合顾执和女主,她该如何应对? 这个任务迟迟没有等来,而她已经能隐约感觉到顾执对于找姐姐不再如当初那般上心。对于这个结果,她不意外,也不苛责,毕竟她自己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姐姐是破坏发展的人啊。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最开始就应该阻止这段恋情,而不是抱着侥幸心理随遇而安。 隔着一条马路,温苋汀遥遥看见顾执似乎在和一个年轻女孩拉扯。 是女朋友么? 她悄悄走近,心生怀疑。 顾执为人温和良善,长相清雅,是很招女孩子主动的那一款,但他向来处理得十分妥当,大街上拉扯不休的画面从来不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除非……他自己也愿意陷入到纠葛之中。 偷听到两人的谈话,温苋汀呆住了。 近了她才发现这个女孩是她的同班同学,关系尚可,见面也会打招呼的那种。原来顾执一直都在花钱雇这个女孩子监视她在学校里面的动向…… 时间久了,女孩子偶尔也会生出点其他的念头来,面对顾执这张好看的脸,动春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顾执在监视温苋汀,是一个上好的把柄,没有办法忍住不用它来威胁顾执一点什么事情。 威胁现场惨被温苋汀发现,威胁也只能不了了之,女孩子尴尬遁走。 温苋汀气很大! 因为太生气,顾执当时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让他滚,她捂住耳朵,完全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迫于无奈,顾执只好走,给温苋汀时间冷静下来他们再谈。 顾执一回到海市,自己家都没有回,直奔温苋汀而来。 温苋汀不说话,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态度,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情过不去了。事情的性质非常严重,她不可能轻轻揭过,现在是监视,那以后是什么?温苋汀一想到一直以来有人在默默观察她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但如果他愿意给一个合理并且让她消气的理由,她也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当没有见过那个女孩子。 完蛋! 温苋汀板着小脸拿出钥匙打开房门,让人进去。 喝一口冰水降火气,转身就看见顾执平和且依旧温柔的眼睛,他的眼神一向很有力量,从心底让人觉得踏实,就是因为这样,姐姐才喜欢她的吧。 本来两个人是能够长长久久走下去的,他们明明很好。 温苋汀放下水杯,冷眼看着他,“你说吧,我都听着呢,希望不会有让人失望的答案,我今天不想再赶你一次。” 顾执淡声笑一笑,“好的,汀汀。” 他温柔地盯着她,眸光似水,明明只是几天不见而已,怎么感觉就过了好几年似的。 眼神几乎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眸底深处暗含贪念。 “小汀,我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就先入为主对我抱有恶意的揣测。 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关心你,你姐姐已经莫名其妙失踪了好长的时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也变成那样,我不能再接受我的身边失去任何一个人,这太痛苦了。 你知道吗?当时你姐姐消失了,我一度以为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才导致她要离开我的,我每天每天都睡不着,会胡思乱想会自责!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痛苦么?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能睡在你家门口,天天守着你,保护你,我这颗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顾执垂下眼帘,眼下淡青,显然没有睡好:“我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很难接受,你就当是心疼心疼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 灯光下,顾执的身影瞧着伶仃,一向干净温和的脸庞染上深深的疲倦。温苋汀想到眼前这个男人和姐姐的关系,又想到他一直以来的照顾,心里真的闪过一丝不忍! 可是这个事情怎么可以呢? 她只要一想到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监视她,心里就很不舒服,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仿佛有一双眼睛,太可怕了!她绝对没有办法接受! 温苋汀试图跟他商量,“你太紧张,真的,我不是姐姐,我不会像姐姐一样消失,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你不必担心,你看,你不在的这几天里,我照样很好啊!吃喝玩乐,样样都没有问题的!顾执,你需要冷静一点,或许你需要一位医生?你现在的状态很不好,让我帮你联系医生,好么?” 他摇头,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疏朗的眉紧皱,“没用的,心病治多久都没有用,我自己看过医生,没有用。汀汀,我没有办法!我宁愿我自己失踪,也不想让你消失!” 顾执似乎到了极限,温苋汀不知道该说什么,用沉默抗议。 而他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差,一直在瑟瑟发抖。温苋汀从没见过他这样子,明明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真是令人费解。 她的眼睛暗了暗,难道很早以前他就有这个症状,但一直都在瞒着她,不想让她担心么? “你先休息,我去帮你准备点吃的东西,你今天太累了,需要填饱你的肚子,如果困的话也可以先睡一觉,等醒来应该就都好了。” 顾执疲倦地点头,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单薄的衬衣穿在他身上竟然有一种萧瑟之感。 温苋汀找来毯子替他盖上。 晚上她想要让顾执吃的简单一点,准备了清粥淡汤,怕吃的太好胃无法吸收,到时候只会更难受。 飘散出烹饪的烟火气,传到客厅。顾执嗅到了,嘴角缓缓上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神更加柔软,似乎再多的痛苦都能够被化解。 不一会儿,温苋汀从厨房里出来,把食物端到他面前,轻声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顾执缓缓摇头,捂着心口神情痛楚。 温苋汀更加担心:“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顾执俊脸苍白,拦下她:“不用,是老毛病,我一会儿自己会好,总之都是心病罢了。” 温苋汀推推他,脸上无奈,“你什么时候也讳疾忌医了?心病更得看医生,心脏出毛病是大问题。” 顾执抿着嘴唇不说话,向来成熟的他竟像个孩子似的发倔,温苋汀又细声细气劝了几句,清雅的脸庞直接往侧边一撇,发脾气般的不理她了。 “你……” 真的是哭笑不得,温苋汀少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拿他没办法,只好顺了他的意让他好好躺着休息,不再吵他。 她在一旁默默玩手机。 忽然,一直乖乖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动弹了一下,整张脸愈发惨白,额角沁出细汗,温苋汀吓得要死!拿起手机都要直接拨号送去医院了,顾执说什么也不让,还抢了她的手机,极其的幼稚。 温苋汀今晚一直都在无奈和纵容,风水轮流转,要知道,以往都只有她欺负顾执的份。 他将她的手机揣进自己兜里,紧紧捂住,“我马上就好了,不需要看医生。” 就这说话的功夫,脸色又惨白了一分。温苋汀深深叹息:“行行行,我不逼你,你不要激动。” 病人都不愿意去,那是真的没有办法。 温苋汀好说歹说终于将自己的手机捞了回来,但是这次玩着手机的同时,更多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怕他突然哪里又不好了。 不免想起以前,姐姐还在的时候。 有一次她因为贪嘴,在外面和朋友玩的时候,辣得、甜的、冰的、热的混着吃,对自己的胃疯狂作死,导致她半夜肚子疼得厉害,将姐姐吓坏了。 那时候顾执半夜赶过来,睡衣都没有换,一头蓬松黑发凌乱。 顾执在前面开车,姐姐就在后面照顾她。可三个人还是手忙脚乱,闹了不少笑话。 那时候真的快乐过。 最开始姐姐失踪的时候,她也特别特别着急,但是一次次希望唤来的是无尽的绝望,所以干脆就不要再给自己希望了。 她也越来越愿意相信,姐姐或许就是被系统抹杀了存在。 他们算什么,在那些人眼里,就是一堆数据。 可是数据也会有感情么?数据也会感知到情绪么?也会拥有这么鲜活的心跳?他们真的分得清数据和人类么? 抹杀数据又何尝不像杀人一样残忍。 无数次,她都会觉得什么都是一场梦,只有现在这个正在生活的城市才是真的。 耳边传来一声□□,温苋汀回过神。 她低下头,看向沙发上那个可怜蜷缩的身体,细心询问:“顾执,你怎么了?” 他细细地□□:“我好疼……好疼啊……” 温苋汀手足无措,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怎么会有这么倔强的人,就这么生生干熬着也不肯去医院。 顾执抬起头,眸中水色缱绻,“能不能抱抱我。” “什么?”温苋汀僵住,她是不是没有听清楚? 顾执的脸色越发难看。 这一刻,温苋汀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想她和顾执的身份,想这么做是不是合乎情理……制止住心中重重想法的是,这只是一个拥抱,一个普通意义上的拥抱,是对家人的宽慰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温苋汀抬起手臂轻轻环住他。 “还好么?会不会硌得慌,我好像太瘦了……这样移动你真的没有问题么,不会害得你更疼吧?” 面对她的忐忑,顾执有些想笑,奈何脸色苍白,根本就笑不出来,很轻很轻蹭了一下,说了句:“很温暖。” “哦。”温苋汀摸摸鼻子。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抱在一起,汲取温暖。 顾执闭上眼睛,好似睡着了,良久,唇瓣动了动,小声道:“能不能叫一下我的名字。” “顾执、顾执、顾执、顾执、顾执……” 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希望能够带给他一丁点儿力量。她覆在她耳边,极小声极小声的叫了一声:“阿执。” 他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轻吟,似是痛苦,从眼角划过什么滴落在沙发上,无人得见。 温苋汀慌慌张张起身,“我去给你倒一杯热水!” “嗯,好。”顾执撑着自己靠坐在沙发上。 等到一杯热水饮尽,顾执已经好了很多,只余额角浅浅细汗。温苋汀取来毛巾,替他擦拭。 纤长眼睫轻颤,他看着温暖灯光下的她扬起嘴角,仗着自己现在生病,理所当然地对她提要求:“我还想继续监视你。” 话一出口,温苋汀当场愣在原地,险些气笑,真的很想揍他,是不是太无耻了!这种时候!明知道她会心软、会摇摆,还偏偏在这种时候说着这么极其霸道流氓的要求。 他知不知道,提这个要求的男人呢,上街是会被乱棍打死的! “顾执,别这么任性,这件事情上,偶尔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我会不舒服,会别扭,想起来我也会害怕。” 她轻叹:“我不想被盯着啊。” 他垂下眼帘,思考良久,才说,“汀汀,我很需要随时掌握你的动态。” “嗯。”碎发散落耳际,将温苋汀柔美的侧脸衬托得更加迷人,她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顾执抬手替她将碎发别到耳后,虚弱轻咳,将自己的脆弱展示得分毫毕现,“汀汀,每天发事实动态给我好不好,我必须要知道你每天每时每刻都在干些什么……确认你是否安全。” 哪有人这样的,一面脆弱易碎,一面又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 温苋汀不可置信,惊呼:“每时每刻?” 抿紧嘴唇,顾执不说话,只是哀求地看着她。 他现在的状态真的很差劲,被这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温苋汀没办法狠心说出拒绝的话来,但忍不住还是嘀咕:“每时每刻会不会太夸张了,连之前监视都不会是每时每刻啊,竟然要我自己汇报,那我岂不是就要时时刻刻拿着手机才行?” 这一瞬间,温苋汀甚至觉得似乎监视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了。 顾执笑得异常温柔,将手机递给她,“汀汀,这是什么?” 温苋汀满心还在挣扎中,随意地扫了一眼,“什么啊……” “额……”她呆住,手机屏幕上赫然就是她和季言矜的接吻照。 他心思龌龊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空气仿佛凝结成霜。 顾执笑意不及眼底,眼眸深沉似海,一瞬望进去黑沉沉如坠深渊。 他不着急,安静等待着温苋汀的解释。 明明在进门前,还是张牙舞爪的温苋汀此刻绷直身体,坐得笔直,两只青葱玉指老老实实搭在大腿上,活像一名早恋被抓包的小学生。 不过短短时间,两人处境就完全颠倒过来。 恍恍惚惚间,她奇异地发现了一个事实,顾执急匆匆赶回来,好像并不是来向她真心实意道歉的,恐怕是因为这张照片吧。 话说…尽管他道歉了,她的现状似乎也并没有改变多少吧,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让步的反而是她自己。 到头来,他也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所以,她是不是太善良了…… “汀汀,回神。”顾执愈发无奈。 他闭了闭眼,收敛起眸中呼啸的情绪,用最平和的语气安抚她:“汀汀,是谈恋爱了么?如果是……” 顾执轻拍她的手,“你也确实到了这个年纪。嗯…方便的话,或许我作为哥哥可以帮汀汀参考参考?” 温苋汀干笑两声,连连摆手,“没有的事,这单纯就是个意外!我和他都不熟。” “是么。”顾执慢慢掀起眼皮,大拇指不断地在食指上来回摩挲。 温苋汀的视线自然而然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掌上,他手上动作分明是急躁不堪的,但表情却比以往看起来更加温和沉稳,两相对比之下,违和感非常重。 就好像是两种不同的情绪交织缠绕。 “他是怎么吻你的?” 顾执突然抛出一个温苋汀难以回答的问题来,她的视线终于从他的手上移开,抬眼看向他。 他将照片放大、放大、不断地放大,直到照片上温苋汀和季言矜覆在一起的嘴唇满满占据了整张屏幕。 这张照片拍得很好,是少男少女的校园恋爱感,青春偶像剧的海报都不过如此,它甚至不需要修图,不管是构图还是光线都恰到好处,几乎是完全将两人的美貌还原出来,最妙的还是照片的角度—— 两张完美的侧颜,下颌线干净利落。 以至于可以清晰看见交叠的嘴唇。 温苋汀脚趾扣地。 人生还能有比这更社死的事情么? 她羞愤至极,不敢再看照片,干脆撇开脸去,“都说了是意外了,没有吻没有吻。” “意外……意外的话,这个男生会含着你的下唇瓣?” 照片的所有细节都在顾执的脑袋里面记得一清二楚,从收到照片的那一刻起,他反复看反复看,看了无数次,百爪挠心。 其实几秒钟的视频他也弄到手了,但是很模糊。 含着……他在说什么啊!温苋汀粉白的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因为过于尴尬,她早就自动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从记性中完全删除。 可他一提,她就控制不住开始去回忆。 不就是轻轻碰了一下嘴唇么? 季言矜有做出格的举动么……嗯,好像是有,他似乎是含了一下、舔了一下…… “那都不重要!” 温苋汀捂住通红的脸颊,狐狸般上挑的眼尾似染朝霞,无声漾起一息媚气,偏偏她瞳仁透彻清亮,两种气质奇迹般交融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生成这副模样,怪不得惹来那么多人惦记窥视。 顾执的眸色渐深,垂下眼睛盯着照片,缓缓在女孩嘴唇的部位来回拨弄,炙热的眼神似乎是要穿透屏幕,好像屏幕里就有他想要感触到的温热。 温苋汀耐心十足,从头到尾给他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总之,就是这样!所以,现在,你给我把照片删了!删了!” “嗯。”顾执听完她的话之后真的当着她的面删除了照片,“我知道汀汀心里现在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 温苋汀无语:“那你还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抚着她的长卷发,顾执淡笑:“汀汀的头发留了好几年吧。”柔顺的头发从他指腹溜走,有一股淡淡的酥麻感。 温苋汀隐约记得原主之前好像是短发来着,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然是要遵循自己的喜好。 最开始选中原主是因为两个人长相上面有几分相似,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原主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角色,又英年早逝,只需要花费一点点精力改动一下原主周围人的记忆即可。 顾执将黑发缠绕在手指上把玩,如玉指节雪一样苍白:“汀汀,你不要怪我刚才要那样问你。” 温苋汀凶巴巴把头发从他手中扯出来,像炸毛的小狮子,“你知不知道你很奇怪!”努力装作很凶的样子,但她脸蛋只有巴掌大,眼睛又水灵又大,其实可爱得要命。 顾执忍住笑,眼睛弯成月牙,狠狠在她发顶□□了一把,随即肃声道:“汀汀,你不知道那些男生的心思有多龌龊,诚然那只是一个意外,但你不可否认的是那个心思肮脏的男生在趁机占你的便宜。” 掐住她的尖下巴,黑眸盯着她:“离他远一点。我查过他,这个人很不对劲,你能相信么,他的调查结果是一张空白的白纸。” “汀汀,外面很危险。”所以,来我怀里。 温苋汀默默在心里翻了翻白眼,你查不到才是正常的,毕竟他可是外来者啊。 原本想要告诉他,季言矜他们几个在帮忙找姐姐,但是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万一事情没有个结果,那不如不要给他希望,免得他再遭受打击。 - 自从顾执回来之后,温苋汀的生活质量急速上升,他很看不惯她天天吃外卖的行为,只要有空就会给她做饭,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帮忙打扫屋子。 温苋汀面对他完全就像是面对一个大家长的态度,顾执在学校里,她连课都不怎么逃,很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嗯,因为他甚至有时候还会来查她的课,每学期她的课表他都能背下来。最近的不愉快过去之后,他来得更勤快了。 头两天,温苋汀还会记得发消息向他报备去处,最开始发得勤,有股莫名的新鲜劲头,很快她就开始嫌烦,大半天都在学校里能危险到哪里去,索性就不再发了。 顾执主动发消息问起时,才礼貌性地回一下。 至于他有没有再买通同学看着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 温苋汀慢腾腾收拾书本,毫不意外又隔着窗户看到了那道白影。 她自然不会忘记他,哪怕他现在人模狗样一张清清纯纯的脸,在女厕所缠着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温苋汀始终记得那一颗滚到脚边的眼珠子,把她吓得半死。 刚踏出教室,白影很不要脸地立马缠了上来,跟在温苋汀后面,左嗅嗅右嗅嗅,眼角因羞涩微微泛红。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温苋汀瞪他:“很好闻是不是?!” 恶鬼少年眼睛泛光,腼腆地点点头,弧度很小,似乎是害羞到极点。声音也软绵绵:“这么久,第一次跟我说话…开心。” 温苋汀哼哼两声,受不了眼前少年小白兔的样子,“你开心就好,开心就别在吓唬人。” 恶鬼少年嘴巴一瞥,搅着手指,倒是委委屈屈:“没人陪我玩。” 温苋汀才不同情他,那是简单玩耍么,他分明就是在玩人。 叶子上午翘课在宿舍睡大觉,中午爬起来和温苋汀一起吃午饭。午饭是顾执给做的,他今天有事,装进保温饭盒课间托人送过来。 两人闲聊间,叶子还不忘偷她的菜吃,直夸顾执男妈妈。 恶鬼少年闲闲在一旁晃荡,拽着卫衣帽绳甩来甩去,又在装可爱。他昨天偷翻了温苋汀的时尚杂志,给自己整了一身新衣裳。 还弄了蓬松的小卷毛,干眼神净,无辜到极点。 温苋汀很能装瞎,只当自己和叶子一样看不见他,安心吃饭。 比起其他人,她似乎是一直都能看见他,除非他刻意完全隐藏起来。他也发现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一直缠着她? 那他怎么不去缠着季言矜。 “汀汀,跟你说话呢。”叶子拍一下她,“最近怎么老是走神,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国家大事呗。”温苋汀。 “瞎扯。”叶子夹走她的大鸡腿,“听说前两天跟你告白的那个男生出事了,精神方面有点问题,一直说他们班班长不是人,大家都在讨论怀疑他可能撞鬼了。你看之前是我们学校出这回事,现在轮到高中了,下次不会是初中吧,好吓人啊。” 温苋汀愕然:“唉?跟我告白的男生?你确定?” 叶子停下动作,很肯定地冲着温苋汀点头,“没错,告白回去当天出的事。”她搁下筷子,“传开好几个故事版本呢……” 间隙,恶鬼少年趁人不备伸出爪子,试图从叶子餐盘里抢回温苋汀的大鸡腿。温苋汀隐秘地瞪过去,少年鼓起嘴,不开心地收回了手。 温苋汀飞快收回视线,耳边突然听到叶子“哎哟”一声,“疼,磕到牙了。” 一粒豆大的石子从叶子嘴巴里面吐出来。 少年得意勾起嘴角,晃晃小卷毛,在温苋汀杀人的目光看过来之前,飞快飘到她身后躲了起来。 温苋汀气得干瞪眼。 他怎么这么调皮! 少年正开心,一只修长的手掌从后方拽起他的小兜帽,轻飘飘将他甩到十米开外。他眼眸里瞬间升起巨大的不快,一丝丝恶意从眸底泄出。 男生清冽干净的气息传来,温苋汀扭头,不禁呆愣住,一张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的脸近在咫尺,不免要晃了神。 嗯……顾执嘴里勒令要远离的心思龌龊的男生貌似来找她了。 “小狐仙姑奶奶!”胡狸嘿嘿笑两声,屁股重重下落,稳稳地落在叶子身边的座椅上。 壮汉瞅两眼,也在叶子旁边坐下。 而叶子苦着脸,像个被绑架的小媳妇。 季言矜毫不客气坐在了温苋汀身边,笔直的长腿憋闷搁在餐桌底下,占据了大半空间。他今天依旧穿得很嫩,浅色的休闲上衣搭配牛仔裤,鞋子雪白,一身好看又帅气。 神情淡淡,眉眼间总是蕴着一股清冷,矜贵且高高在上。 最拽的脸非要穿最亮眼的服饰,就是人群中最闪耀的崽! 靠得太近了,温苋汀将腿侧到一边,远离这个心思龌龊的漂亮男生。 “嫌弃我?”男生眸光散漫,说话也漫不经心。 他撑着下巴侧头看她,嗤笑一声:“嫌弃也得跟着我,明天抽出时间和我们去一个地方。” 没等她回答,手机“滴”地响了一声,温苋汀点开—— 顾执:汀汀,在学校食堂? 温苋汀盯着消息看半天,掀起水眸瞟向叶子,叶子眼神闪烁,握紧手里的手机摸摸鼻子移开了视线。 高手 “嗯。” 温苋汀谨慎敲下这一个字。 对面沉默许久,似是惊讶于她的诚实和惜字如金,慢腾腾又发来一行字:有麻烦要说,我来解决。 麻烦?身边现在全是麻烦—— 尾随狂少年魂灵、纠缠不休的任务者、以及疑似被收买的好朋友,还有疑心病很重的顾执。 温苋汀都头疼不已,她已经放弃拯救,决心将摆烂式营业进行到底。 手机“滴”一声,又收到新消息,许久没有动静的客服大哥再次上线了:任务者如需帮助,请积极配合哦~ 温苋汀不满哼唧两声,什么时候客服的效率这么快了?季言矜刚找上她,组织立马就下要求,平时她要紧的时候却总找不到人。 这就是合作对象和员工的区别,可恶。 温苋汀:我一路人甲使用这么多次合适么?之前说好任务结束了哈。 小猫咪头像发送拜托拜托的可爱表情:这属于售后服务哈,不算加班的亲~ 怎么不算加班呢?这是不想给加班工资的意思咯? 温苋汀非常生气,手速飞快,噼里啪啦几百字小作文发过去,字字泣血,誓死捍卫自己的利益。 明眸皓齿的粉白小脸板着,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温苋汀的战斗力直接拉满。 胡狸戳戳身边的叶子:“小狐仙怎么了?” 叶子往嘴里狂塞肉,偷的温苋汀的,闻言朝她瞟一眼,“哦,可能是在搞钱吧,她好像有个兼职,对方老板有点抠搜,经常要扯皮好久。咱们校花视财如命,平时见不到她这样。” “没出息。” 季言矜掰过温苋汀的小脸,两指轻松捏住她的尖下巴,“明天和我们出去,你就当接了一个零活,费用你定。” 还有这种好事?温苋汀眼珠子一转,差点没憋住笑,抿着唇故作不情愿地点点头,“行吧,既然你这么想我去,像我这么善良的人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啦。” 给屏幕对面发出最后一条威胁,也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她翘起嘴角,一脸神气。 赚到钱的人都是这么容光焕发的,尤其是这种一件事情可以两头拿钱,今天又捡到了。 至于顾执那边,温苋汀不打算跟他玩什么花花肠子去骗他。绝对不是因为她没有脑子玩不过他,是她人美心善罢了。 脑子空空立即给顾执发消息通知他:我明天要出去玩啦,和季言矜他们。 她想了想,又谨慎地加上一句:哦,叶子也去,你不用担心,一旦出事,我就拿她顶包,我绝对安全。 顾执刚结束手头上一个重要的实验,脱下手套和白大褂,和研究生学姐学长礼貌打完招呼走人。手机提示消息一响,几乎是立马就点开,欢快的字眼映入眼帘,他瞬间心梗。 乌黑温润的眸子里笑意褪去。 怎么就永远记吃不记打呢? 汀汀应该是准备用一生去诠释什么叫做没心没肺,她永远可以上一秒答应你,下一秒立马就变卦,从来就是个没有定性的。 太阳穴一跳一跳,他阖眸浅浅按压,再睁眼时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当顾执白衬衫笔挺一身儒雅出现在学校食堂时,温苋汀正拿着筷子和叶子打架,交战双方谁也不让谁,激战正酣。 温苋汀俏眉横竖,放狠话:“叶子!再偷我的肉我们就完了!” “吃你几块怎么了?又没吃完!” 温苋汀不跟她废话,蹭得一下起身,细长的胳膊一伸企图夺走她的餐盘,叶子哇哇大叫起来。 视线一转,照片里的男生正慵懒地靠坐在一旁,他就是季言矜,容貌上,本人比照片更加出色,神若谪仙。 他撑着下巴闲闲看着身侧的温苋汀,清冷精致的眉眼里溢满笑意。 这种眼神……顾执见过无数次,在无数个男生的眼睛里,甚至有时候也会是女生。但同时又区别于其他人,有一股不自知的克制自矜。 不过是一个没有开窍的漂亮男孩,这种被家人娇宠惯坏长大的少年,得到的爱和物质都太超过,尚且不知道如何爱自己,又怎么能心无旁骛去爱别人? 更没有能力去获取别人的爱。 顾执低低笑出声,眸色渐暗。 一股潮湿阴冷的视线黏在身上似的,季言矜狭长的眼尾不快地高高挑起,他朝顾执斜睨一眼,眼角眉梢写满了矜贵二字,仿佛被他看一眼都是莫大的荣誉。 这个男人……眼神真恶心。 季言矜挪开眼,厌恶两字已经刻在脸上。 “汀汀,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么?”顾执打断温苋汀和叶子的打闹温声提醒道。 大家长来了,温苋汀飞快坐定,灿若玫瑰般的脸蛋乖乖巧巧,小狐狸眼眨巴两下,狡黠又无辜。 顾执看一眼便觉再坚如磐石的心也该融化了,他轻叹又问:“非去不可?有什么好玩?不用上课了?” “不上了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课。”温苋汀理不直气也壮。 这一听,季言矜便明白两人在谈的是什么事,他用一种看“怂包”的眼神狠狠瞪了温苋汀一眼,一点用都没有,这点小事还要让其他人同意么。 他语气冷淡至极,都不屑于看向顾执,仅轻扫一眼:“你谁?有资格替她决定?” 顾执脾气很好地温笑:“你好,我介绍一下,我是汀汀的哥哥,汀汀年纪小又心性单纯,我不免要操心多一些,一直以来她也很习惯依赖我。” 潜台词外人就不需要插手了,多管闲事。 “嗤。”季言矜敞开笔直长腿,再次挤占桌下本就不富裕的空间,“哪门子的野生哥哥?” 他又不是没有调查过温苋汀的家庭关系,血缘上关系明确只有一个姐姐,怎么有人的脸皮这么厚,管天管地还管别人家的妹妹。 温苋汀的小细腿安安分分缩了缩,她腿也不短,怎么她就从来不霸道,季言矜真是! “好啦好啦,好看的男孩子怎么能吵架呢,不如你们给我转账吧,谁转得多我就听谁的。” 季言矜眸子凌厉地扫了过来,温苋汀立即吐舌头做鬼脸。 最后还是以顾执妥协收场结束这一场小风波,他无奈地表示要一同前往,期间自然又是被季言矜好一阵冷眼相待。 温苋汀像个奶油夹心,两边都说好话,主要是季言矜难伺候,要让这位小少爷高兴。 她再三保证,如果季言矜哪里不爽了,可以随时将顾执踢出去,绝对没有半点意见的。 脾气再好,顾执也忍不住暗自腹诽,少年实在是过于自我,天下之大难不成都是他的地盘不是?就算不一同出发,他随随便便向温苋汀要个地址也不是难事吧,是他不会开车还是他没有腿? 季言矜以为他是谁? 碍于温苋汀,不然顾执是要甩手走人的,以他的性格教养想必会是人生第一回做出这样有失礼貌的事情,也仅此一回。 出发当天开的几辆车,都是小季少爷的车子,温苋汀啧啧称奇,看得眼睛都花了,他是真有钱,随随便便在异世界都能这么花,在本世界得多富裕啊? 此刻只恨自己不是胡狸,不能乖乖软软当个老实跟班,嘴一张,什么都有。 温苋汀砸吧着嘴,内心做着庸俗的发财梦,漂漂亮亮的脸蛋上丝毫不显,时而蹙眉时而抿唇偷笑的俏丽模样灵动得不行,勾得路过的男生女生频频回头。 只有叶子知道她的德行,撞撞她:“干什么呢?猥猥琐琐。” “走开走开,别打扰我发财。”温苋汀板起个小猫批脸。 季言矜一把将人拎到跟前,心情不错地调笑一句:“小财迷,要怎么发财?不如来抱我大腿。” 眉宇间好似横生干净晨露般清爽的风姿,熏得温苋汀迷迷糊糊,大早上起来能被这么一副精致的颜怼脸,是会长寿的吧。 看她迷迷瞪瞪的模样,季言矜只觉手痒,忍了会儿,实在忍不住上手轻轻捏了一下脸颊肉。 细腻的触感通过指腹传遍四肢百骸,季言矜头皮一阵发麻,眼神闪了闪,要胡乱将人塞进车里去。 一只修长的胳膊生生插了进来,握在温苋汀胳膊上。 季言矜扒拉着扒拉着感受到一股阻力,侧眸瞧去,脸色沉下。 他是很烦跟顾执说话的,便没有说话的打算,线条极美的薄唇抿成直线,眼眸下压,平白生起一丝戾气。 顾执不惧不畏,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温温和和道:“汀汀,不打扰别人,我准备了晕车药备用,还有去味的新鲜橘子,以及一些小零食。” “困的话,睡觉的眼罩和靠枕都已经在座椅上放好,去休息吧,睡一觉起来就到目的地了。” “哦。”温苋汀什么都没有多想,挣脱季言矜钳着的掌心,点点头满心雀跃溜了。 顾执朝季言矜温雅轻笑,算打过招呼,便跟在温苋汀身后一同离去。 九个人分成三辆车,小情侣带陆窈,顾执带温苋汀和叶子,而季言矜自然是和胡狸壮汉三个大男人挤在一辆车。 此时,舒适平稳的车内充满了单身男人的快活气息。 胡狸砸吧两下嘴,回过味来:“卧槽,那个芝麻馅是不是觊觎咱们的小狐仙啊。” “人家承认是你的了?”声音极度冷淡,季言矜懒懒散散靠坐在黑皮软座上,车外建筑飞驰而过,白皙的脸庞隐逸在阴影里。 “怎么一股酸味?”胡狸手在鼻子前挥挥,挤眉弄眼,一副欠打的样子。 季言矜也毫不客气给他来了一脚,然后矜贵高傲地撇过脸去。 “唉,小季少爷听我一句劝,傲娇是没有好下场的。女孩子都要甜甜的恋爱,少爷你吧,好看是好看,但是吃起来忒硌牙,我是女孩子我也要吐了你,再骂一句难吃。” “想下车直说。”季言矜语气又冷了一分。 胡狸缩进壮汉怀里,瑟缩,壮汉拍拍他的肩,一脸慈爱。 片刻后,头伸伸,小眼瞅一瞅,眼见着季言矜的脸色好了一丢丢,胡狸嘴皮子又开始发痒,“虽然我不是很赞成异地恋,但是想想那可是小狐仙唉,是小狐仙什么都可以,大不了卷吧卷吧裹进U盘里带出去哈哈哈哈,是数据老婆唉!”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咳,总之我是百分百支持小季少爷的,芝麻馅不干净,哪像小季少爷,百分百纯洁,咱们就是一整个大获全胜!” 胡狸眼珠子滴溜儿转得飞快,心里已经想好了一百个揉搓芝麻馅的法子。 温苋汀不知道一路的心思各异,和叶子分吃完小零食后,酣睡过去。 路程也快,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温苋汀都没有睡足,下车时整个人迷迷瞪瞪,形状妩媚的一双大眼笼罩水汽朦胧,整个人软乎的看着十分好揉搓。 温苋汀努力抬眼四处瞧瞧,密林山丘,风景极美,成片成片的青青草地,她没来过这儿。 小季少爷真有闲心,野郊游玩。 中间一大片空地,打开后备箱取出帐篷,几个男生准备安营扎寨,女孩子们围坐在一起闲闲盯着看。 温苋汀和叶子蹭蹭蹭跑回车里取零食来吃,顾执防着她们路上就吃完,还藏了一些,叶子眼尖瞧得分明,记好位置,下车就同温苋汀耳语。 知道这个消息,温苋汀很是恼怒瞪了顾执一眼。 小心眼的,顾执莫名就被温苋汀在小本本上记了一记,天知道顾执其实并没有想要藏,知道她好吃,习惯性分开放而已,真要藏了还能让叶子看见? 帐篷搭得火热,姚依依监工,跳起来戳着自家男友的脑子骂他笨,不利索。最快的要数季言矜,搭得又好又结实,其次是顾执,他中途耽搁去帮温苋汀削了个苹果。 吃食准备的是烤肉,顾执自然而然招揽了大部分的活,毕竟他是个厨艺高手,比其他的半桶水好上太多。 烤肉的香味丝丝缕缕钻进鼻尖,众人的胃都开始躁动。 胡狸轻啧,拍拍季言矜的肩膀,“这方面还是输芝麻馅一分。” 漂亮张扬的凤眼冷冷斜睨过去,季言矜满眼不耐。 胡狸讪讪松开手,小季少爷还是太乖戾了些,嘴硬嘴硬,就是嘴硬。他拳头一握,信誓旦旦道:“小季少爷,我一定给你找回场子!” 用餐时间,在顾执周到的贴心分食下,几人都吃了个肚饱,他自己吃的却少,一直在照顾众人。 等到大家都彻底停下筷子,他将食物残杂和油污餐具稍稍收拾到另一边,洗完手回来顺势就倒了一杯水搁在温苋汀面前。 只倒了一杯。 温热大掌轻拍一下她的后脑,朝她笑得温雅。 举止妥当,没有丝毫越轨,不会令人心生不适,一切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偏偏也显出了对温苋汀的特别。 胡狸暗中观察,看得目瞪口呆,“乖乖,高手啊。” 再看一眼矜贵冷傲、风中独立美丽的小季少爷,不知道到底开没开窍的小季少爷,胡狸长叹一声。 “啪啪啪”几声鼓掌响。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胡狸,他以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咳两声,提议道:“吃饱喝足了,我们傍晚还有大游戏,在正戏开场前,玩个饭后小游戏,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行啊,玩呗,今天不把你们的隐私全部套出来我就不叫姚依依!” 胡狸看向傻白甜,姚依依又立马接话:“不必问,我的意见就是他的意见。” 陆窈思忖半刻,也点头。 温苋汀晃晃脑袋,心情愉悦,扯起叶子的手高高举起,“我们也同意!” 顾执又在给温苋汀剥橘子,闻言礼貌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也没有异议。 啧啧,芝麻馅这是养女儿呢。胡狸哼哼两声,直接略过壮汉,看向季言矜,朝他隐蔽地笑笑,挤眉弄眼没个好心思。 季言矜不置可否,漂亮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有错过这一切细微,顾执尽收眼底,唇角扬起浅薄弧度,垂下头继续手里的事情。 那就玩啊。 刺激小游戏 整个一顿饭,基本都是顾执在弄,定下小游戏之后,总要先把收尾工作做一做。 按理,善后事情怎么也该其余人来操心。 但姚依依是个脸皮厚的,大咧咧靠着傅齐肩头和他说笑打闹,一点要做事的意思都没有,傅齐尴尬想起身,但碍于女朋友的威严,不敢动弹。 陆窈的心思就不在这些小事小细节上,在胡狸说完等三四十分钟之后再集合,她便悄无声息没了踪影,看她那样,想必是饭后消失散步去了。 面对一片油唧唧的狼藉,没什么人真的想碰。 温苋汀很干脆,捞起衣袖,蹭蹭地跑回停车点,“还有没有手套了?” 叶子观望两下,上前几步,想着不如去跟着温苋汀一起找手套。 “叶子,没事,有我和汀汀就足够了。我刚才观察过,这里景色容易出片,你只管去玩去拍照。” “那,好吧。”叶子没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下来。 顾执很自然地起身,没有介意残渣油污,收拾的动作娴熟利落,一看就是平时在家里做惯了的。 修长有力的胳膊露在外面,动作起伏间肌肉线条十分好看。 望着不远处翻找东西上蹿下跳的温苋汀,眉眼清雅含笑,整个人的气质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和干净。 平时只要有他在,他从来不会让温苋汀做家务干活。 但是今天既然是出来玩,风景又如此美丽,他乐于两个人一起做点什么增强互动,都会很有成就感,以及幸福感。 毕竟,比起那种遥不可及的华美观赏物,还是实用性更高的精美餐具更加得人欢心,不是么? “卧槽,黑芝麻,死心机。”胡狸骂骂咧咧。 壮汉不敢苟同,挠挠头,替顾执说好话:“我看人家好得很,一上午就没有闲下来过,嘿嘿,比我都能干。” “你懂个屁!人家只是比你能干么?脑子甩你八百条街!” 胡狸跳起来,直戳壮汉太阳穴,“他碍事得要死,瞎献殷勤,你想想我们本来就不用做这些的,你一个人全包干,做完连气都不带喘,屁怨言都不会有,指定还做得乐乐呵呵。 但他一插手,搞得我们每个人好像都欠了他的一样,操,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小狐仙这时候肯定觉得他老好老好了,殊不知没有他,我们照样能快快活活!” 壮汉蹙眉,沉思片刻,一脸肯定地点头,“狐狸你说得对。” 他不好意思地抓抓板寸,一脸憨相,“我这脑子真的不如你想事情想得明白。” 季言矜俊眉一挑,把玩着手心里的玻璃瓶,意味不明闲闲扫了两人一眼。 自从早上起,他脸上的表情就一直这般不咸不淡,清凌凌的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将手里的瓶子丢给胡狸,摆摆手,闲适朝密林深处走去。 笔挺的身姿犹如一副华美昂贵的画卷。 胡狸情不自禁叹口气,遥遥目视着小季少爷走远,“行了,小季少爷干正事去了,这里只剩下我两了,我们可得管点用,不能叫芝麻馅过得太舒心!” 后备箱装了很多东西,温苋汀身子都要栽进去,将里面扒拉了个遍,才找出两双手套。她兴致勃勃冲回露营地,精致小巧的脸上流光溢彩,“我找到啦,干活吧。” 叫他胡狸知道了芝麻馅的险恶用心,他可不会老老实实成全芝麻馅,哼,忍他忍了好久。 最讨厌那些个心机深、惯会使招数勾引纯洁少女的男人! “哎哎哎,小狐仙姑奶奶的手可不兴这般糟蹋。”胡狸横插一脚,挡在温苋汀和顾执中间,笑意盈盈,又非常不要脸地往后硬是撞了撞顾执,胳膊肘险恶地往人小腹处狠怼。 撞到硬邦邦的腹肌上,十分结实,顾执含笑侧身闪过,抬掌抵住胡狸的狗肘子,暗中使力掐住死穴。 “……” 胡狸浑身抽了一抽,跳起来往壮汉身后躲,操,疼死他了! 他现在浑身难受,摸着自己软哒哒的肚子心里难受,捂着胳膊肘又□□难受。 咬牙切齿,心里暗骂,嘴上疼得说不出话来,一脸苦逼兮兮将壮汉推过去。 壮汉也懂他的意思,憨笑:“这些事情我能干,让我来就好了。” 闻言,顾执顺水推舟,拉过温苋汀,轻声道:“行,那就麻烦虞兄弟,我和汀汀附近逛一逛。”说完就直接牵起一脸懵逼的温苋汀离开。 “那,手套给你们!”温苋汀抬手将辛苦翻找出来的手套丢给壮汉。 身负重伤的胡狸无奈只能看着两人相伴走远,那背影倒好似一对神仙眷侣,“真是!气死我了!等下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他两眼冒火,死掐壮汉脖颈,“你也是,你个大傻子,没救了你!” - 姚依依拽着满脸红晕的傅齐从密林中走出来,他头也不敢抬,清秀的脸上又是自弃又是兴奋,情绪之复杂让胡狸叹为观止。 “姚依依,傻白甜要被你玩死了,悠着点吧。”胡狸语气酸溜溜的。 “关你屁事,给老娘滚。” 另一边,半道偶遇的叶子和陆窈也一路笑谈着回来。 不一会儿,季言矜挺拔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面,他身上的黑色衬衫领口处解开了两个纽扣,好看的锁骨隐隐露出,很是勾人视线,给他清冷的气质莫名增添了一丝冷欲感。 嫩唧唧的小季少爷今天破天荒着了黑色衣服,他往常最是不爱穿,真是性子和衣品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没想到这一穿也是极为好看的,尽管黑嘛嘛的却丝毫不给他绝顶容颜减分。温苋汀不得不承认长相出众的人无论穿什么都不会影响颜值,反倒都是衬托。 温苋汀的视线不由自主循着领口,似是要顺着他琉璃般的锁骨再往里看一看。 她就是个懒得多走的人,这也是为什么顾执一开始就没有动要和她单独散步的心思。她早早就拉扯着顾执回营地,现在正晃着腿吃□□软糖,微风吹拂,小眼神美得很。 有美色可看,嘴里的□□糖又香了几分,她砸吧几下红润唇瓣,眼神频频往季言矜身上落。 “季言矜,爬树去了?”温苋汀眯起眼,他真好看呐。 闻言,众人都向季言矜看过去。 他衣服从来干净整洁,现下细看,不难发现他衬衫侧边有被带刺树杈刮过的痕迹。 某人的视线如此炙热,季言矜不会感觉不到。 他抬起白玉般的手掌慢条斯理将领口完全扣上,那动作那神情,矜贵无比,若是在古时候,定是从小被人伺候一路捧在头顶的尊贵太子殿下。 温苋汀有些可惜,很识趣地收回视线,还看什么啊,没见人一脸“你要看是么那我偏偏不让你看”的可恶表情。 小季少爷又在傲娇什么?胡狸内心腹诽。 不过眼见顾执一直含笑的眉眼转瞬冷淡下来,胡狸笑出了声。 小季少爷感情方面再稚嫩又如何? 发光体始终、不断地吸引着众人注目啊,背地里任何的龌龊手段从来都不值得发光体看上一眼,不屑于心计不处处算计,平等包容、温暖又伟大的光源。 胡狸斜眼瞅着顾执,阴沟里的臭老鼠,嫉妒么?羡慕么? 感受到胡狸的视线,顾执迎上笑得温文尔雅,转头覆在温苋汀耳边低语,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将她逗得言笑晏晏,笑容灿烂胜似玫瑰。 胡狸快烦死他。 人都到齐了,在地上垫块大毯子,围坐成一圈。 季言矜率先坐下,单膝屈起,姿势很是帅气,指节躬起有些散漫地敲着腿。 陆窈离得近,在他身旁直接坐下,“不介意吧?” “你随意。”季言矜杨杨下巴,嗓音冷淡。 哪怕在心里不爽,胡狸也不可能将陆窈拖拽起来赶走,当即拉过温苋汀将人直直按下落座在季言矜的另一侧,然后他屁股一扭刚想挤占温苋汀另一边的空处,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个仰倒。 撞他的人是壮汉,壮汉一脸无辜,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还在跟顾执大兄弟说话呢,聊得很投机,身心都放松愉悦起来,整个人轻飘飘。 胡狸再回头,他盯上的位置果然已经被顾执坐了去,这个阴险小人! 既然如此,也只好憋着一口气闷闷在顾执身边坐下。 壮汉挨着胡狸。 叶子想了想,选择坐到刚刚在路上聊了天的陆窈身边。 最后,姚依依这对小情侣在壮汉和叶子的中间坐了下去,姚依依挨着叶子,傅齐挨着壮汉。 八人表情皆是惬意闲适,唯有胡狸一人侧着脑袋明目张胆地狂瞪顾执,顾执就像没发现似的,专注同温苋汀私语。 游戏是胡狸提议的,自然也由胡狸开始。 “咱们也不玩难了,毕竟待会儿还有刺激的游戏要玩一晚上,就玩个简单的我有你没有吧。 1、每人伸出一只手。 2、从我开始说,轮流说出一件认为只有自己做过,而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情。 3、当某人说完做过的那件事,其余人若是真的没有做过,就要弯一根手指,但如果和陈述人有过相同的经历,则分享经历即可,不需要弯折手指了。 也不一定非得是什么事,打个比方,比如说陈述人是我,不管我说了什么,你们只要知道跟我一样那你就不用弯手指就行了,简单得很,咱们规矩不多。 4、第一个五根手指全部弯折下去的人是要接受惩罚的。 5、惩罚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胡狸咬了咬牙,“受惩罚者如果选择真心话,那么提问人必须是自己身边的,选谁自己决定就好;同理,大冒险的提出对象也要是身边人。” “最后再说一句,大家要诚实哈,撒谎就没有意思了,基本上彼此都知根知底的,都多少要点脸面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小季少爷祝你好运。 扫视一圈,胡狸伸出一只手掌,五根手指张开晃了晃,清了清嗓子,瓮声道:“我从来没有接过吻。” 话音落地,有几人原本轻松的的脸色明显产生了变化。 问题不算刁钻,只是刚刚好扎了几人的心,包括胡狸自己。 认识他的人显然都知道胡狸是有过初恋的,比如姚依依傅齐这几个,他们诧异的目光直直落在胡狸脸上,胡狸憋住内伤强颜欢笑。 吊起眼角,胡狸一脸嚣张得要命,扭头看向顾执:“兄弟,到你了。” 顾执冷冷回视过去,主动弯下一根手指。 “哟,兄弟诚实,像你长这么帅一看就是经验非常丰富的人。” 说完,胡狸情不自禁移开视线,啧,这人的眼神怪邪性的,装了这么久,终于露点真面目出来了。 他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如果芝麻馅否认了,他也不会放过他,肯定要追着问的—— 唉?不是跟小狐仙姐姐在一起么?在一起几年没亲?合理么? 哼哼,他如果自己有那个脸否认,也要看看小狐仙会不会信! 温苋汀和季言矜不约而同都弯下一根手指,显然理由大家都知道,表情都坏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瞧着他们两个。 顾执的脸色隐隐又冷了一分。 他那段恋情从来就是一个意外,除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之外,再无其他。 剩下的人里除了姚依依和傅齐这一对小情侣,都没有弯折手指。 接下来是轮到顾执,他缓缓思忖片刻,抬起乌沉的眼眸,朗声道:“我守一个人守了几年,并将永远守下去。” 众人讶然,用佩服的眼光看着他,然后纷纷弯下手指。 “你这个一般人很难办唉,在座的有些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守谁去?” “认了认了,人家年纪还小,刚谈,还在热恋期。” 扬唇笑了笑,顾执温声补充道:“嗯……我这个确实有点太为难你们,我自愿放低标准,如果你们确信以及肯定自己也有这份恒心的话也可以,各位不要撒谎哦。” 就算顾执这么说完,大部分人也还是没有改变,姚依依和傅齐对视一眼,两人犹犹豫豫直起一根手指。 胡狸瞥一眼,嗤声连连,“傅齐我信,傻白甜一个,但是你嘛……姚依依你就装吧。” “呸,你什么意思啊你,想干架是不是?”姚依依撸起袖子。 傅齐连忙握住她的手臂安抚起来,“狐狸就是爱开玩笑,别计较这些,我信你我懂你就行。” “我感觉我不行的。”温苋汀小眼神又敬又服地看向顾执,他和姐姐真的是爱情,现在姐姐失踪了,他好可怜啊。 顾执眼神柔软下来,摸摸温苋汀的脑袋。 胡狸一阵干呕,这人真他妈装得要命。 小季少爷、小季少爷呀,你怎么也跟着弯手指呢,不开窍真是急死个狐狸,老婆都要没啦还在装酷! 投射过来的视线太过炙热,季言矜耸耸肩,“我也没法确定。” 接下来轮到了温苋汀。 她嘛,拍拍自己美艳至极的脸蛋,狡黠一笑,清亮的瞳仁亮晶晶:“我曾经在一天之内收到过十份情书。” 十份情书不算多,但是要在一天之内收到十份,不是绝色没有逆天的魅力没有人能够办到吧。 全员又齐刷刷弯下一根手指。 “嘿,季言矜,你也没有?看来你的姿色并不如我啊。”温苋汀得意死了。 季言矜险些气笑,并不想跟她比容貌好么,但是她太得意忘形,于是他扯扯嘴角解释:“因为没有人敢给我送情书。” “……” 好吧,也对,凡人哪里敢高攀,被他冷冷的眼神睥睨一看,魂都要没了。 胡狸弱弱举手发问:“那什么,一天之内给人送过十份情书算不算?” “……行,算你一次。”这经历未免过于心酸,是同情分。 轮到季言矜的顺序。 他心思压根就没怎么放到游戏上面,随意说了一个不温不火的事情,陈述他自己曾经在小学的时候,向福利院捐赠过几十万元,都是他小时候攒下来不花的压岁钱。 ……众人齐齐默然,片刻后不言不语都老实地弯下一根手指来。 甚至没有人想赞扬一番小季少爷童年时期的壮举,他们只是觉得……好嫉妒啊! 好嫉妒!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条件小学没花完的钱就能有好几十万! 后面几人的陈述是实实在在的不温不火,没有什么惊掉下巴的爆点。 可怜温苋汀一个小小路人甲,生活经历不足,原主的过去本文也没几句交代,所以一轮过去,只有她可怜巴巴地只剩下最后一根手指头还立着。 胡狸嘿嘿嘿奸诈笑几声,活像个奸懒馋滑爱献媚的大太监。 等啊等终于又到了他的主场,要玩当然就要怎么刺激怎么来,不然有什么意思。 “除了现在的恋爱对象,在座各位中没有我喜欢过或者感兴趣过的人,听清楚,不管是现在进行时还是过去式都算的啊。”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砰”地一声在众人心中炸起惊涛骇浪。 汀汀倒霉咯 胡狸奸笑连连,特别满意地看着大家精彩纷呈的脸色,差点要站起身仰天长啸,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这辈子,能有一次这么辉煌的战绩也是真的无憾了。 埋着头的、假装看风景的、沉思的,基本没有人动手指,可能脑袋都僵住了吧,要么就是在疯狂运转中。 “很好很好,大家都保持住,谁都不要动!我来一个个盘问!” 胡狸率先将枪头对准身侧的顾执,“大兄弟,想好没?要撒谎还是说实话啊?” 有那么一瞬间,顾执确实是愣住的。 过去、现在、将来所有考量都在脑海中飞速拼凑出一个个碎片来,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现在这个时刻,会导致牢牢掌握的东西失序走向崩溃,还是重新构建出一个新的秩序来? 亦或是维持原状。 鸦黑的眸子坚定凝神,顾执缓缓弯下一根手指。 所以,这是承认了? 承认在这里有他惦记的人。 季言矜冷冷嗤笑,眼神发暗。 其他人都不敢吱声,如果顾执心中所想的那个人是那谁的话就有点刺激啊。 再联系到之前顾执说他自己守了一个人几年时光,他们想当然地以为他暗指的是温苋汀的亲姐姐,但,也有可能不是……还有同一屋檐下的另一个人不是么? 天呐。 顾执确实对温苋汀好得太过,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虽说之前也不是没有在心里暗戳戳怀疑过,但怀疑归怀疑,真的要把这种揣测说出来未免太过于龌龊不堪,如果人家真的是在失去亲人爱人的痛苦中,彼此支撑扶持走下去的干干净净的亲人关系,有这种想法的他们就显得思想太肮脏了。 现在嘛…… 或明或暗,几人的视线都在温苋汀身上打转,有人不动声色,就有人看得明目张胆。 处在风暴中心的温苋汀对这些目光毫无感知,她自己也犹在震惊当中,她第一反应当即看向了叶子,难道这两个人…… 想想,她也能接受,毕竟姐姐现在生死不知。 这般想来,好像怎么轮来轮去反正都轮不到这个原女主身上。 她又望望顾执始终平静俊朗的面孔,小眼神全是疑问,话说现在顾执到底有没有认识原女主啊,这个世界的走向是真的彻底歪掉了? 顾执好笑地看着她,眼神愈发柔软得不可思议,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揉了揉温苋汀的发顶,他的汀汀啊,真傻。 胡狸也这么想,小狐仙真傻! 这么紧要的问题上脑子一点都不灵光了!他简直想冲过去把她脑子里的水晃出来,醒醒啊,看看清楚身边人的狼子野心,不要再被人温水煮青蛙给煮了! “行了,下一位。”恨铁不成钢啊。 “我好了呀。”温苋汀没心没肺晃晃手指,那一枝独秀纹丝不动,自豪又坚强。 “哦。”胡狸挥手,“再下一位。” “感兴趣也算?”季言矜抬抬矜娇的下巴,下颌线流畅清晰,弧度极其完美,“行吧,是有点。” 小季少爷的一根手指一点也不矜贵随随便便就弯了下去。 弯是真的弯了,承认也是真的承认了,但这态度真是……傲娇且随意。 嗯……想必被他感兴趣的那个人若是知道,应该也不会开心到哪里去吧。 闻言,陆窈的眼神有一丝黯淡,她知道这个人必不可能是她。 还能是谁?除了温苋汀还能是谁,也只有温苋汀近过他的身。但温苋汀却也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这么想着,心中竟也松了一口气。 但另一股更汹涌的情绪随即涌上心头,是不甘、是疑惑、更是为他不值,季言矜为什么? 胡狸的视线移了过来,陆窈收起满腹思绪,冷静淡定,并且极为坦荡地弯折下一根手指。 既然大家都摆在明面上来,那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有心仪之人有什么要紧的,年少慕艾,人之常情。 总归她好感的对象是一个正常且单身,并且十分出众的高质人类男性,比旁的那些上不来台面的好上千倍万倍。 顾执温和浅笑,一字一顿,“陆小姐,你刚才看我的眼神……嗯,有些奇怪,请问是对我有哪里不满么?” “没,你想多了。”陆窈淡淡道。 “看来是我误会了,抱歉。”顾执轻轻颔首。 面上皆无异,其实各自都在心里暗暗对号入座,眼睛来来回回扫视,打量观察其他人的微表情。 胡狸用脚指头都能想到,陆窈感兴趣的对象是谁!他兴致缺缺地移开视线,看向接下来的下一个人。 叶子尴尬笑笑,垂下眼帘,默不作声,她同样地也弯下了一根手指。 其实完全可以撒谎的,因为这里没有人会怀疑她,但是游戏嘛,玩得大一点也无妨,这一次她想跟着自己的心走。 众人的脸色更加精彩纷呈。 或许应该感谢顾执,顾执的诚实开了一个好头。 这半道杀出来一个叶子,让众人心中本来尚且清晰的关系走向变得复杂起来。 叶子看上了谁?是熟悉点的顾执?或者是她对季言矜见色起了意? 总之两种都很有可能,可能性还不相上下。 如果是顾执,那顾执喜欢的那个人会不会也是她? 那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两个人双向箭头,私下在谈也说不定,可能是为了照顾温苋汀的感受所以没有将事情告诉她。 闺蜜和亲姐姐的男友在一起了,光是想一想都感觉很要命。 一个个的眼神皆是惊疑不定,四下揣测起来。 难道只是他们自己一厢情愿地以为顾执暗指的人是温苋汀?而且再往细了想,当时温苋汀的眼神貌似扫向了叶子! 连温苋汀自己都在怀疑叶子。 但是顾执对温苋汀的态度又确实很好,处处周到无一遗漏,难道单纯是责任感? 天杀的,温苋汀漂亮成那副样子,仙女似的人物,顾执几乎日日相处,他能不动心? 姚依依更是百爪挠心,她坐立不安,瞳孔里都是吃到瓜的兴奋,她被一个接一个的爆炸性八卦激得热血沸腾,恨不能掐着顾执的脖子逼他把心仪对象公之于众! “姚依依,别这么激动,轮到你了。”胡狸哂笑,一脸幸灾乐祸。 他前半句还说了——“除了现在的恋爱对象之外”,他自己是没有恋爱对象,但这可不是白说的,哼哼,就是精心为了姚依依准备的。 在座各位,谁也逃不过。 姚依依狂翻白眼,侧身一把搂住傅齐的脖颈啵了一口,“我和我家的宝贝好得很,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 傅齐清秀的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姚依依。 “姚依依,平时你骗骗傻白甜也就算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现在大家可都在呢,都看着呢,你这睁眼说瞎话就不太好了吧,你上头几个可都没有撒谎的啊,只有你破坏游戏规则,这不好吧。” 胡狸吊着眉梢抱臂斜睨她。 见姚依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胡狸不依不饶,“你心里那点算计我们可都知道。” 姚依依愤愤咬唇,瞪眼看向胡狸,半响没有说话。 她将狐狸瞪出花儿来,他也是一副欠了吧唧,嘚里嘚瑟的表情,姚依依不敢反驳,她要是不老实点,以胡狸的性格恐怕什么都会掰扯出来。 他压根管不住嘴,还很会添油加醋胡说八道,场面会闹得很难看。 没有想到胡狸会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她玩这个游戏是来看别人好戏的,可没有让别人看她好戏的打算,她是脸皮厚,又不是不要脸面。 心里狠狠伺候了一通胡狸的十八代祖宗,姚依依面上要笑不笑,同前面的人一样,也弯下了一根手指,只是她真的很不甘心。 这只死狐狸,等傍晚的游戏,他最好别让她抓到,不然就别怪她公报私仇,给他一个好看! “除了现在的恋爱对象” 傅齐将这句话反复咀嚼,又愣愣看了一眼女朋友的手指,“依依,这是什么意思?”他瞪大眼睛,犹不敢相信。 胡狸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草,叼在嘴里,贱贱插话:“还能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说你不是她的唯一选择呗,更准确来说,就是你是备胎的意思,懂?” 初入陌生的异世界,接受奇怪又荒唐的解怨任务,是正常人都会害怕的,下意识都会选择抱团行动。 那作为正常人的姚依依想要在陌生的地方寻求庇护,找一个倚靠也无可厚非,便是精神寄托也无妨。 那不管怎么看,傻白甜都不是那种让女孩子第一眼看了就觉得可靠的人吧,怎么都不会是第一选择。 在强者那里碰了壁,所以便来选择他。 胡狸也认为姚依依这个做法挺合理的,傻白甜多忠诚啊,还什么都后知后觉,绝对是那种可以为女朋友舍生忘死的人。 “傻白甜!咱们别计较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只喜欢你,什么歪脑筋都没有了,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么?”姚依依举起手对天发誓,眼眶红红挤出两滴眼泪。 她真的恨死胡狸了,非教训他不可。 傅齐的脸都白了,坐在那里浑身僵硬,勉强对姚依依笑笑,“哦,知道了。” 心里其实还是有一个疙瘩,在姚依依黏着贴过来的时候,他低着头侧身往另一边躲了躲,姚依依一僵,只好讪讪回到自己的原位老实坐下。 “咳咳。”胡狸晃晃腿,“那咱们继续。” 傅齐没什么好说的,又快速略过了壮汉,胡狸这一轮终于结束。 他异常得意地扫视全场,一句话干倒了大半人员,战绩斐然。 自己还剩下三根手指,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接下来是两根手指的傅齐和壮汉,剩下的全部都只有一根了。 胡狸叉腰,猖狂大笑。 接下来就轮到顾执陈述。 而顾执的后面就是温苋汀,所以如果顾执的陈述刁钻,那么温苋汀就将弯折下最后一根手指,游戏宣告结束,温苋汀接受惩罚。 温苋汀握住自己可怜兮兮的最后一根手指,眨巴着水灵灵的眸子看向顾执。 顾执冲她安抚笑笑,眼里的光一如往常得柔和。 温苋汀瞬间松了一口气,虽然她身边两位都不是会为难人的类型,一个嘛熟悉,是好脾气;另一个,额,应该是不屑于费神想法子折腾她这种小透明的。 下一秒—— 顾执:“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做饭。” 恶魔之音!温苋汀呆住。 胡狸哈哈大笑,巴掌拍烂,“结束结束!小狐仙输了!快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温苋汀委屈瘪嘴,眼神哀怨望向一脸无事发生的顾执。 “好吧,我选真心话。”她左右望了望,随即坚定地选择了季言矜来作为提问者,她对顾执失望透顶了! “行,我问。”季言矜无所谓地微微颔首,神情淡淡,仿佛接下来是要给小学生提问一加一等于几,态度散漫得紧。 他单手托腮,额前细碎的黑发缓缓随风轻晃,头顶是温暖明媚的午后日光。 这张脸干净至极,清冷却又莫名给人一种疏离易碎感,并不违和。 温苋汀以为他会是那种在听到她要选他的时候,就会立马提出问题,类似于“你今年多大”“今年上大几”,又或者是“你姓什么”这些的随便问题。 因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就是那样的。 出乎意外的是,他竟然状似垂眸沉吟了片刻,搞得温苋汀不由得紧张起来,今天实在是有点背,不,从因为贪心而答应了季言矜外出开始,就一直不大顺。 温苋汀只好安慰自己,运气差点就差点吧,幸好,她还有钱。 季言矜闲闲开口:“初吻是什么感觉?” “轰——” 温苋汀脑袋嗡嗡作响,此刻只想倒回几分钟前,抽死那个做决定的自己。 大家的脸色再次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顾执骤然侧身,直直盯着温苋汀,眸色渐深。 第 10 章 甜美的诱惑 温苋汀咬着唇,闷声道:“没什么感觉,就那样。” 她在心里给季言矜的恶劣程度狠狠上调了好几个等级,过分! 季言矜盯着她看了片刻,点点头,随意道:“嗯。” 这又是闹哪出?胡狸心里急。 还以为小季少爷是突然哪根筋开了窍,知道主动出击逗弄喜欢的女孩子了。但是这么轻拿轻放,就像猫爪挠心,搞得人不上不下,难受死了。 磕了但是又没完全磕到。 胡狸魔怔CP脑上头,真恨不得按头这两只。 “就那样是哪样?你别敷衍我们,有点游戏精神吧。快!小狐仙,给你一个机会重新回答。” 顾执冷冷插话:“也请你有点绅士风度,不要为难女孩子。” 他又意有所指道:“当然,问出这种问题的人,最为龌龊。” 靠,胡狸差点跳脚,这口帽子也太大了吧。 还有,最为龌龊的人到底是谁啊?芝麻馅心里没点数? 姓顾的就是装模作样久了自己都忘了自己什么德行! 别人都是瞎子,他胡狸可不瞎,芝麻馅盯着小狐仙的时候,眼神里的痴狂掩都掩不住。 死变态! “呵。”季言矜掀起矜贵的眼皮,凉凉地瞟了一眼一脸正直温和的顾执。 眼看场面要尬住,温苋汀满脸无语地出声:“我说的是真话,我当时太害羞了好吧,真的没印象了,不过既然大家都对我的回答不满意,那我主动请罚。” “你要怎么罚?”季言矜饶有兴味。 “……下一个游戏里罚,罚什么你们说。”温苋汀鼓起脸颊。 “好,那就罚你失去选择权。”季言矜淡声道。 众人心思各异地散开,各自找乐子自由活动,温苋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溜回车里。 风景很好,适合睡觉。 傍晚也吃得很丰盛,壮汉大展了一番自己的手艺,将众人喂饱。 饭后消食闲坐的时光里,胡狸口水横飞,介绍起下一个游戏的规则。 “嘿嘿,知道为什么要傍晚才玩么?”他挤眉弄眼一副猴精样,“因为晚上才刺激!” 刺激个球!温苋汀缩起身子,胆小鬼最不喜欢玩刺激。 胡狸给每个人分发了一把颜料枪,还有一个装备用颜料的包包。 显然是用来射击敌方的,只有打中要害才算死亡,哪一队人活到最后就是赢家。 壮汉还特意叮嘱众人记得装些食物,最好是可以饱腹的干粮,因为游戏比较消耗体力,而且如果游戏迟迟不出结果,那他们可能会一整晚都要耗在野郊密林里面。 又指了指停车的地方,告诉大家可以去他今天坐的那辆车的后备箱里选食物,小季少爷准备了很多放在那里面。 下午那会儿,温苋汀还在心里疑惑她要失去什么选择权,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她将不再有选择队伍的权利, 等别人都挑完了,她就会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 “咳咳,我们一共是九个人,虽然可以分成三队,但那样一队才三个人,没得玩。” 胡狸摊开手,无奈状:“所以考虑到这个情况,还是分成两队好了,先排除小狐仙,那我们有三个女孩子,必定会有两位在同一队,就体力上来说,女生比较吃亏,到时候就将小狐仙派发给他们,如何?” 姚依依眼珠转转,扣着指甲道:“行,没问题。” 温苋汀:“……” 感觉形势不太好啊,她赶紧举手提问,“输了有什么惩罚?”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胡狸,胡狸叉腰桀桀奸笑两声,“想干嘛干嘛,被俘虏者有什么尊严?跪下叫爸爸!” “别说奇怪的话。”陆窈无语,一脸嫌恶。 壮汉拉回胡狸,憨笑着说:“我们今天上午在车里还在讨论,惩罚得有点力度才行,不然大家不会认真玩。 游戏结束后,胜者可以提任何要求,只要不触及底线,输家必须得答应,大家都是监督者,严格监督输家是否执行。” 任何要求。 很让人心动啊。 “假如我要季言矜给我一百万,这也行?”姚依依乐道。 胡狸扭头看向一边的季言矜,季言矜点头,淡淡应声:“可以,这不触及我的底线。” “那……”叶子咬唇,弱弱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交往呢?如果我向某人提出交往的要求,这算触及底线么?” 胡狸挠挠头,“呃……应该也行吧?反正到时候过段时间也可以分手的吧。”他看向众人,“你们觉得呢?你们想好啊,你们有可能输,但也有可能是赢家。” 陆窈眼神微亮,扫了一眼季言矜,“玩呗,想要什么东西总得做好付出的准备,一次豪赌我认为值得。” 大家不说话,似是默认。 胡狸看一眼各有心思的众人,“那就这么办,到时候可不能赖皮,我和壮汉会很严格的,按头执行!” 他清清嗓子,大声提醒:“你们现在心里想得美,但是想要得到这个奖励不轻松的啊,我们不提倡躺赢,所以如果你只是跟着划水,运气好才赢了,也顶多是不被受罚而已。” “不光队伍要最后活下来,也要有所贡献才行,比如姚依依想要小季少爷的一百万,首先她所在队伍要存活到最后,其次,她得‘杀死’小季少爷才行。 所以,谁干掉的人越多,奖励就越多咯。” 姚依依瞬间有点泄气了,“那也太难了吧。” 陆窈斜睨她一眼:“这很合理,而且我们女生虽然体力是弱势,但是我们身体娇小便于藏身,里面有很多野生低矮植物,很适合我们女孩子玩偷袭。加上又是晚上,藏得好了根本发现不了。” 胡狸撇撇嘴,看向脸上纠结的姚依依,“所以你玩不玩?一百万,不努力努力?” “行吧。玩!”她咬牙点头,拼了。 “ 其他人呢?” “玩,来都来了,不玩把大的怎么行?” 而温苋汀在听见一百万的时候,眼睛就已经亮晶晶的了,她要薅光季言矜的羊毛! 她一脸兴奋,跟着连连点头:“玩啊玩啊,我什么都可以!” 顾执勾了勾嘴角,“我也可以。” - 温苋汀的斗志前所未有的昂扬。 小眼神扫了扫,用她自认为还不错的小脑袋瓜略微分析了一下局势。 目前来看季言矜三人百分之八九十会在一个队,这就占了三个名额,剩下一个应该会是女生填补上去,那她到时候就会跟顾执一队,她跟在顾执身后浅划一下水,能干掉几个是几个。 她肯定顾执一定可以苟到最后,季言矜应该也可以,他应当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弄死。 等到最后这两个人对上的话,嘿,她横插一脚,趁机干掉季言矜! 定好计划,心里美滋滋,嘴上却飘飘然道:“行吧,你们开始分队吧,反正我到时候跟谁都行,我比较佛系啦。” 如何获得一只精干的队伍,是个运气题。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所以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环节。 胡狸站起身举手摆了摆:“我们就按照下午的游戏结果来吧,我最后还剩下三根手指没有弯折,我打头阵,我所在队伍是狐狸队,那另一队就叫做野狼队吧。” 那么,接下来自然是轮到还剩下两指手指的壮汉和傅齐选择,壮汉为人谦让,让傅齐先选。 傅齐虽然外号是傻白甜,但也不是真的那么甜,因为下午游戏的事情,他不愿意和胡狸一队,他心里的疙瘩还在。 “我选择野狼队。” 于是野狼的第一名成员出现了。 壮汉往胡狸身边一站,态度明显。 很好,事情就照着这么发展下去吧,温苋汀紧密关注着,嘴角上扬,大而媚的眼睛微微弯起,心里偷着乐。 胡狸看了眼剩下的几人,“唉,你们剩下的都是一根手指了。” 顾执轻笑,礼貌地侧过身子温声道:“不如女士优先,我不急。” 闻言,姚依依迫不及待地冲着傅齐走过去,她可是决心为了一百万奋斗的,必然不能跟季言矜一个队伍,他肯定要和胡狸、壮汉一起。 “我也不急,你们先。”陆窈纹丝不动。 叶子看她一眼,便也没有动,“你们先吧。” 季言矜和顾执对视一眼,两人都面无表情,眼神隐隐互有嫌弃之意。 季言矜率先起身,温苋汀眼睛发光看着他,非常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男生的背影好看得紧。 迈步的腿修长且线条也十分流畅,上下的比例非常好,又细腰宽肩,整一个是男模身材,温苋汀百分之一百肯定,这货身上一定有腹肌,说不定还是八块。 他径直走向傅齐和姚依依,脚步没有任何迟疑。 温 苋汀和姚依依的神情都僵了僵,快乐短暂只有一瞬。 现在野狼队已经三名成员,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顾执利落起身,径直走向三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顾执的心思大概就是他想要狩猎,但是狩猎的同时,又并不希望独属于他的小雀儿和另一个猎人相依相靠。 不如共同竞争,各凭本事。 剩下的陆窈和叶子自然而然归属于狐狸队,和胡狸、壮汉一起。 再加一个温苋汀。 温苋汀握紧拳头,行吧,现在是她该强大起来的时候了,靠自己也能行! 她要干掉季言矜和顾执! 壮汉和胡狸是没法指望了,只求他们两别一看见季言矜就乖乖缴械投降就行,不求反杀,起码好好藏起来。 “滴——” 游戏开始。 两队人马分头行动,除了干掉对方之外,其实还有一个主线任务。 两队的队徽分别是一块雕刻狐狸的铜牌和一块雕刻野狼的铜牌,彼此交换,各自藏进密林深处,每一队都要找到各自的队徽。 陆窈一进密林就主动脱离了队伍,她有自己的考量,趁着两队都在藏东西,目前当务之急是先熟悉一下地形环境,再找地方藏身。 壮汉想劝说她留下来,胡狸拦住,“算了,让她走,别管她。” 跟在两人身后的温苋汀和叶子手牵手走在一起,小心盯着脚下的小道,避开缠绕的荆棘林。 偶然有不知名小虫从脚边爬过,温苋汀眨眨眼,慢腾腾避开。 在密林呆的时间逐渐长起来,手掌心开始有些汗湿,两人分开交握的手。 而她们和胡狸、壮汉也在不断拉开距离。 温苋汀动了动红唇,小声地问:“叶子,你今天……为什么会问那个问题?” “什么?”叶子拍拍胳膊,拍走一只小飞虫。 “就是傍晚的时候,你提到交往,还记得吧。”温苋汀凑过去,离得更近些。 叶子面色一时尴尬起来,“呃……” “所以你是想要和谁交往啊?”温苋汀舔舔唇,走得时间久了,嘴里有些发干。! 第 11 章 危险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 叶子嘻嘻笑撞了撞温苋汀的胳膊,一把挽住。 温苋汀哼哼唧唧两声,瘪起嘴,“哦,你要把我当傻子、瞎子、聋子也行,你高兴就好,我才懒得管你。” “嘿,生气啦?”叶子侧身掐着她的脸看,“这么小气?” 就很烦,温苋汀一掌拍在叶子脑门上,“走开走开,我是小气鬼,你故意把我的行踪透露给顾执的事情我都还没跟你算账的!” 叶子笑着打了个哈哈,顾左右而言其他,将事情糊弄过去。 胡狸一扭头,见身后的两只小尾巴不知不觉间已经落后了好一段距离,吼着嗓子喊道:“两位大美女!赶紧跟上!” 月色皎洁,夜凉如水,四周安静地好像死过去一样,于是踩在落叶和杂草上的“簌簌”声清晰可闻,人影攒动,加快了步伐。 胡狸指了指左右两侧的两条小道,“这里地势环境并不复杂,你们看,沿着小路走着走着我们就能汇合,其实也没有陆窈说得那么好藏身,不能呆着一动不动,对方走两圈就能看出问题。 不过好在树密且多高大,枝叶繁茂,树干也粗硕,所以身手灵活比较重要,从矮丛到树后,然后,后心口处一击,让人防不胜防。” 说完,看了看温苋汀和叶子的小胳膊小腿,摸着下巴问道:“能爬树不?” 温苋汀能得很,真的跟只小狐狸似的,身手了得,三两下就上了树,晃着腿坐在枝干上,一脸得意。 底下三人看得目瞪口呆,胡狸竖起大拇指。 温苋汀这个人吧,她懒归懒,懈怠又是另一回事了,但是执行任务该做的训练一点没落下,身体素质相当不错。 平时真的看不出来。 她指了指地下,“从这里跳下去,扑倒敌人,冲着后脑勺来一下,速战速决。” 温苋汀从树上滑下来,稳稳落在地面,语气遗憾:“不过如果对方还有队友的话,这招就不行了,那我也会阵亡。” “一换一,似乎还行,不过要看换的是谁的命。”叶子。 胡狸想了想,说道:“如果你速度够快,对方队友离你有点距离的情况下,你立马上树逃生也可行。” 他嘿嘿笑起来,“小狐仙不愧是小狐仙。” 四个脑瓜子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商量起来,他们最后决定把野狼队队徽挂到树上藏起来,让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等人死得差不多了,就挂出来让温苋汀守着,最后说不定可以来一个瓮中捉鳖。 本来是五个人,是有人数上的优势的,一对一都还能剩下一个活命的,不过陆窈有自己的想法,也就随她去。 温苋汀自告奋勇,握紧小拳头,“我来解决季言矜和顾执!” “……行,小狐仙你加油,我看好你。”胡狸,“那我选傻白甜好了。” 壮汉点点头,也同意,“那我负责姚小姐。”他看向叶子,“叶小姐你 就负责藏好自己,你活到最后我们就赢了。” 叶子耸耸肩,汀汀你真的可以么?我帮你吧,有事我先跑。 ?本作者撞春提醒您最全的《当路人甲过于美貌》尽在[],域名[( 温苋汀心想,你跑还不如我跑呢,我会爬树,溜得快藏得好,但叶子这么说了,她也就点头同意,毕竟夜色渐深,树影森然,随便一点小动静都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东西,脑补多了实在有点可怕。 四人总算分开行事。 沉沉夜色下,叶子紧紧牵着温苋汀的手,两人越走越接近野狼队的地盘。 因为自己把野狼队的队徽藏在树上了,温苋汀就总也怀疑对方也是这么做的,一路上蹿下跳把自己累得够呛。 她坐在树上没下去,靠在树干上喘气,身体素质再好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叶子则是一直在观察周围,屏息注意着不远处的动静,确保可以在第一时间就发现来人。她拽拽温苋汀的腿,“他们应该不会把队徽藏在外围,十有八九还在深处,你休息好了,我们再继续往前。” 这里矮丛一簇簇,生得茂盛无序,叶子扒拉开纠缠到一处的藤条枝叶,想找个不容易被发现脑袋的合适的地方坐起来藏身休息。 底下窸窸窣窣,温苋汀百无聊赖地晃着长腿,往远处张望。 陡然间,视线中闯入一道黑影,丛林密布,因走动间身影晃动,那道黑影时而出现,时而隐匿。 温苋汀将腿收起,蹲坐在树干上,小心翼翼往叶子的头顶处砸去一个小石子,这是她们之前就约定好的,有情况立马砸石子提醒。 那人走近,俊朗面容逐渐清晰,竟然是顾执。 让温苋汀惊喜的是,他似乎只身一人。 她在思考如果她不动用武力,而是滑下去装作受伤的样子,以顾执的性格一定会帮忙处理伤口,这时候她在趁机击毙他。 温苋汀兀自摇摇头,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 他哪里是善良的白兔先生,她今天还被顾执坑得不够惨么? 淡淡月色映照下,顾执俊朗的面容冷漠无比,漆黑的眸子是深邃的海,有着吞噬巨鲸般的魔力。 温苋汀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执。 愣神间,叶子突然从密密矮丛里钻出,温苋汀呼吸一窒,只见顾执迅速闪身躲开叶子的袭击,眼神凌厉,侧过身,一个狠厉的手刀冲着叶子的后颈处挥去,用了蛮劲直接将人给弄晕了。 叶子的身体软哒哒倒下,顾执看也不看,直接避开。 他甚至不屑于要叶子的“命”,连掏出颜料枪的打算都没有。 顾执没有立马动身走人,静静地环顾四周,好像还想找什么人,似乎笃定人就在附近。 温苋汀大气不敢出,直觉他要找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幸好顾执不知道她的身手还可以,他应该想不到一向不爱动弹的她竟然会爬树。 僵持许久,顾执终于离开,但温苋汀担心他会杀一个回马枪,便一直赖在树上。 温苋汀眼神麻木地看着 顾执来回了三趟,她都差点憋不住要下去了,顽强的求生欲让她坚持到了现在。 等顾执终于彻彻底底走掉,温苋汀赶紧溜下去查看叶子的情况。 这人到底用了多大的劲,叶子竟然还没有醒过来,他是跟叶子有仇么? 温苋汀狂掐叶子的人中。 “叶子叶子,醒醒。”她小声喊。 听见叶子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温苋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叶子,我们快走,我担心等顾执走完一圈后,他又要回来就完了,该死,他身手竟然这么好。不过你也太鲁莽了,怎么冒冒失失冲上去?结果好了,被别人干掉了。” 温苋汀扶着叶子试图起身,人都还没站稳,就被叶子扑倒在地。 她手忙脚乱撑开叶子,“卧槽!你不止想干掉顾执,还想干掉我么!叶子你怎么了?” 叶子全部的重量都压在温苋汀的身上,温苋汀吃力挣扎,眼见叶子迷糊中掏出颜料枪要进行射击,她无语至极,“叶子,你清醒一点,我们是一队的!你射击我有什么用!” 她似乎已经完全神志不清,根本听不进温苋汀说话。 这样下去不行,温苋汀咬牙扬起手刀,在同样的位置又给她来了一下,叶子闷哼一声,重重遭倒。 “唉,真是……这是什么情况啊……” 温苋汀怕昏倒的叶子被人不注意踩到,于是将人扶起来倚靠树干坐着。 她自己不敢久留,安置好叶子就急急忙忙溜走,希望叶子能早点醒过来恢复神智。 身边没有人陪伴,温苋汀只好鼓足勇气独自前行,周围任何一点悉索声音,都让她的小心脏猛地跳一跳。 她顺着羊肠小径一直往敌方深处摸索,在半道撞到了胡狸。 “嘘——” 胡狸躲在矮丛后比划着,俯低身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温苋汀顺着视线看过去,好家伙,小情侣眼睛红红正在无声对峙。 玩着游戏,怎么还闹起来了? 胡狸还在幸灾乐祸地偷笑,如果不是他,人小情侣好得很。 温苋汀凑过去又看看姚依依和傅齐,两人对峙良久,傅齐抹着眼睛,声音哀怨:“我知道你们女孩子都喜欢厉害的,你也嫌弃我是不是?我只会死读书,我就是个书呆子。” 凭良心说,温苋汀觉得傅齐挺清秀的,白白净净看着就干净,但是如果硬要跟季言矜比的话……嗯,确实差很多,但好容色是人之常情。 感情最重要的还是彼此相处得来。 我适合你,你也适合我。 姚依依也气急,失了理智:“你没用我不还是选择了你!跟我在一起不就行了,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事事非要算得这么清楚么?” 她连连冷笑:“那好,我问你,一开始你对陆窈不错对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觉得人家知书达理是吧,后来,温苋汀,她长成那样,你也敢说你没有多看几眼?医务室第一次见人家眼 睛都直了吧,你当我不知道?” 温苋汀:“……” “啧,罪过、罪过。”胡狸捂嘴眯着眼笑。 温苋汀伸手狠掐了胡狸一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两人竟越吵越大声,生气的时候翻起旧账来也分外厉害,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拎出来说一说议一议,温苋汀和胡狸听得耳朵根子都要生茧了。 热闹看够了,她用胳膊肘子戳了戳胡狸,“走吧。” 两人猫着腰要撤—— “听够了就想走?!” 温苋汀浑身一惊,原是这两人早就发现了胡狸,只是一直没有声张。 脑瓜子嗡嗡作响,今天好似做什么都不甚顺,她强自镇定下来,细瞧两人的眼神都不太对,不似往常,而且这种眼神莫名得有点熟悉…… 恍惚中,想起叶子那种魔怔又迷瞪的样子,倒是像了个八九分。 温苋汀赌这两人并不知晓她的存在,她来的时候,应当是两人情绪最失控之际,应当没有那样敏锐吧。 她再次戳了戳胡狸,“完了你,之前就得罪了他们,他们可不就是要来捉你的嘛,你跑得快,赶紧溜。” 小情侣的眼神很吓人,如出一辙,凶得似要吃人。 胡狸也感觉不对劲了,一咬牙,顾不上暴露,蹬腿跑得飞快。 现在跑还来得及,又有夜色遮掩,距离一拉远,就寻个好地方藏身,他们准找不到他。 同温苋汀想的一样,傅齐和姚依依二话不说就追着胡狸而去,她趁机爬上树,靠着树干,轻轻抚着胸口,平息自己疯狂跳动的小心脏。 今晚,有一个算一个,都奇怪得很。 温苋汀心里已经开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最开始出现的面容冷峻的顾执,还有突然攻击人的叶子,到现在情绪明显疯狂的姚依依和傅齐,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同的时间分别给他们下了咒,致使他们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温苋汀现在不敢贸然下去,小心翼翼坐在树干上,四下观望。 从来没有哪一刻会觉得树上是如此的安全,她简直都想要长在树上算了,只有在上面能带给她无尽的安全感,因为谁也说不准,下一个碰见的人会有什么毛病。 在温苋汀百无聊赖弹开第十只小飞虫的时候,她看见了陆窈。 陆窈不知什么时候将头发全部扎了起来,露出线条干净的清秀脸庞,她生得不差,却也不算美,起码不是第一眼就会让人惊艳的类型,不过看久了会越看越好看,属于耐看型。 温苋汀深以为只有骨相不错的人,才经得起时间的流逝,越品越有韵味,就像陆窈,头骨饱满,五官端正,细看都还不错。 与此同时,陆窈也发现了她,陆窈本就是敏锐的人,温苋汀看到几次了,她每到一处地方,就会下意识地打量周围。 更别说今天晚上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她会比以往小心仔细百倍。 陆窈踹了踹树干,仰 头看着温苋汀,“你在上面干什么?” 温苋汀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试图分辨她此刻的状态是否能归于正常,可惜天色太黑,她们两人之间又隔着一段距离,温苋汀心里没底。 但她心里也清楚她不可能一直呆在上面,实话说,也有点烦了,不止游戏没有进展,还很无聊。 温苋汀用语言试探她:“有什么事?你不去埋伏,来找我做什么?想合作?” 陆窈这种性格怎么可能会跟她合作,不然就不会在最开始就一走了了,哪怕她的进展不顺利她也绝不会回头寻求他们这群队友的帮助,因为恐怕在她眼里,他们这群人都很没有用,不如靠她自己,说不准还能赢得游戏。 所以如果陆窈这时候点头的话,那就相当可疑了,温苋汀百分之一百肯定她一定是想要骗她下去,至于她的目的是什么虽然很难揣测,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黑夜中,温苋汀紧紧盯着陆窈。 她清楚地看见陆窈缓缓摇了摇头,心里顿时一松。 “我觉得好像出事了,他们……都不太对劲,虽然我没办法判断原因是什么,但请你相信我,真的,很不对劲,我怀疑是不是有人用了药。” 陆窈说着话的同时,还不忘时刻转头看看周围,她十分小心。 如果说最开始的否认让温苋汀信了一分,那么她的话又让温苋汀信了三分,再加上陆窈时刻小心翼翼的观察的行为,温苋汀再信了四分。 但是温苋汀依旧还是没有动,她问:“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 见温苋汀始终不下来,陆窈表情未变,没有任何急切或者是催促,只是疑惑地陈述自己的发现:“我没有和谁直接撞上,我一直都在躲着,我看见了顾执……” 顿了顿,似乎在仔细回忆:“他的表情……很不正常,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而且他居然在追季言矜,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们明明是同队,就算……也不应该……” 就算什么,陆窈并没有说,温苋汀也懒得问,顾执这一举动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不管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她也不知道的恩怨,但是以顾执的性格,不可能分不清轻重缓急,在游戏中途变故。 顾执理智、清醒,脾气很好,大多数时候都很包容。 这也是为什么在温苋汀发现顾执竟然派人监视她的时候,她会特别生气,但也是因为了解他,所以在知道原因过后,就轻易地原谅了他。 他在她这里,形象非常好,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如果不是没办法,他不会的。 温苋汀很相信这一点。 “那季言矜呢?”温苋汀从树上滑下来,稳稳落在地面。 “离得远,我不知道他什么表情,但我认为季言矜应该是早就发现顾执的怪异,所以他一个人引开了顾执。”陆窈无奈地说:“他们两个人速度太快,我没跟。” 事情好像陷入一团乱麻,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胡狸、陆窈是正常的,季言矜应 该也没有问题,不然他不会在顾执的追击下逃跑,早就迎战了。 温苋汀想了想,说:“我觉得我们先去找到大家,咱们清醒的人先聚在一起,一起想办法把不清醒的人先控制住,不然这样下去,迟早要出事。” 陆窈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来找你了。” “先找季言矜,你知道大概方向么,我们转一转应该能碰上,对了,你大概是什么时候发现问题的?”温苋汀。 她又告诉陆窈,她之前也看到了顾执,不过他是一个人。两人一对时间线,发现顾执追季言矜的时间要早于温苋汀遇见顾执的时间,所以季言矜应该是甩掉了顾执,那么她们两个也可以安心去找季言矜,中途碰上顾执的几率应当会小一些。 要靠她们两个女孩子制服顾执有点困难,说不定她们两个都要赔进去。 温苋汀在见识过了顾执对付叶子的身手过后,不敢再夸大,之前什么她一个人干掉两个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两个人顺着陆窈指的方向前行,但心里也都知道怕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季言矜这时候说不定早就跑完整个林子了,还不如寄希望于季言矜找到她们。 矮丛密布,越走越吃力。 两人一路无话,温苋汀能感觉到陆窈对她的轻微排斥,所以不会主动找话。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当时还躺在病床上,陆窈就能够毫不客气地踹床,她的劲不大,踹了一脚也没什么,但是这个动作里面包涵的不尊重温苋汀不是感觉不到。 陆窈就没把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当成一个人来看。 温苋汀停下脚步,刚想说不如先休息一下,如果季言矜也在找她们呢,那两伙人得什么时候才能遇上? 停顿的这一秒,温苋汀余光瞟到刀锋的锐利,划破夜幕,没有想太多,下意识凭借身体惯性避开。 心下一惊:“陆窈,你干什么!” 陆窈不再掩饰眼里的疯狂,举着刀直冲温苋汀面门而来,温苋汀都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刀,急急闪身,幸好她也是练过的,应付起疯狂的陆窈来不算吃力。 陆窈的每一下挥手,皆是对准温苋汀的脸。 温苋汀一边躲,一边苦笑,她是得有多讨厌她的脸,不要她的命,只想让她毁容。 温苋汀被赶得一路后退,陆窈太疯了,完全不讲章法,跟磕了药一样,她这个症状又是跟其他人不一样的。 现在想来还是叶子最温柔,竟然只打算拿颜料枪射她,叶子真善良。 不能再这么躲下去,她的力气迟早会用完,她还没有武器,陆窈用刀轻轻插一下,就能让她见血。 温苋汀不再顾忌是否会伤到她,用了狠劲踹向陆窈的肚子,然后迅速往后逃命。 这一踹让陆窈缓了好一阵。 温苋汀拼命奔跑,耳畔风呼啸而过,再拉开一些距离,离得远一些再上树,她没法保证在这么心惊胆战的时刻,她不会失误。 “温苋汀。” 陡然,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季言矜漂亮到令人目眩神迷的脸也映入温苋汀的眼帘。 她来不及思考更多,将自己的手交给他,任由他将自己拉上树。 冲力之下,她猛地扑进季言矜的怀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溢满她的鼻腔,温热的体温将她团团笼罩,让人异常心安的味道。 大掌稳稳落在温苋汀的后脑,近乎温柔地轻拍,他的嗓音低沉,“没事了,别怕。” 温苋汀本来觉得没有什么的,此刻被他安慰,方才的恐惧、害怕统统涌上心头。 手搁在他的腰两侧,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季言矜的领口处的味道更接近他本身,很好闻,有着让人静心的力量,温苋汀闭上了眼睛,平缓呼吸。 季言矜安静抱着她,长长的眼睫垂下,将眼里的情绪遮掩。 温苋汀在他怀里闷闷地说:他们都怎么了?”想到了什么,飞快从他怀里抬起头,怀疑地看着他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神色。 但说实在的,她现在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力了。 喉结滚动,溢出一丝沙哑的轻笑,季言矜垂眸,又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看什么?” 温苋汀手抵在他胸前,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怀疑地盯着他,“他们都出事了,你……没事?” 季言矜勾起嘴角,“你问这个没有意义,我已经抓住你了。” 温苋汀表情僵在脸上,手在他胸口要推不推的,这副模样逗得季言矜闷笑。 狭长的眼尾勾出一个惊人的好看弧度,他眯起眼睛盯着她,眸色渐深。! 第 12 章 再试试 夜色深重,浓稠的黑暗似一张巨大的网,牢牢将两人困住。 同时困住温苋汀的还有眼前这个相貌出色的少年,他乌眸中亮起的灼热如有实质。 手掌突然往前一送,温热的指腹捏住女孩幼小薄软的耳垂,没忍住,两下揉搓。 温苋汀耳垂泛起浅浅桃红,下意识侧头。 “别动。” 扶在腰肢的手上移,固住她的小脑袋,季言矜任性地不许她躲开,玩弄耳垂的右手惩戒般地狠捏了一下。 指腹处传来细腻触感,季言矜眉眼弯弯,眸中似有辰星。 温苋汀微恼怒地小踹他一脚,美目圆睁,像一只皮毛都未长齐全的狐狸幼崽,故作凶态探出小爪挠了一下。 这一下反倒没把人吓走,勾得人心底痒痒,要做些什么才好。 漂亮的凤眸里要漾出浓浓春意来,季言矜懒恹恹往后倚靠着树干,长腿轻抬下压,沉沉压住温苋汀造反的小细腿。 小细腿挣扎,扑棱,试图几回皆无果。 季言矜眉眼里笑意浓浓。 温苋汀丧气地垮下脸,敢怒不敢言,她担心惹急了季言矜,他将她从树上丢下去,那便得不偿失了。 粉玉脸颊气鼓鼓,温苋汀轻斥他恶劣。 长眉高挑,季言矜不怒反笑,“这样就是恶劣了?” 薄唇一勾,俊脸逼近,拍拍她的粉腮,季言矜嗓音低哑:“还远远不算。” 温苋汀不跟他搭腔,装作无事发生地晃晃脑袋四处看。 一股不安的焦灼感突然从心中升起,周身似乎危险弥漫,利爪在蠢蠢欲动,这个人掩饰了许久的情绪好似已经忍不住要发酵爆炸。 除了温苋汀以外,都没有一个正常人。 都像掉进欲望的深渊魔障。 她现下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没有落在陆窈手上,比起毁容,还是季言矜更安全些。 想到这,温苋汀狐疑地打量起他,他身上应当没有携带利器吧? 季言矜几乎被她气笑,淡淡道:“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再次确认一下。” 长睫低压,漆黑的眼眸里骤起浓雾,一字一句清晰道:“真的没什么感觉?” 陡然,眼前一黑。 一只温热的大掌轻轻地盖在她的眼睛上,另一人清冽的气息无限贴近,喑哑的话语被吞进唇齿之间。 “我们再试试看。” 季言矜在她唇上辗转,缓缓摩挲,吐息滚烫。 一瞬间仿佛天地万物都失了色彩,良夜、月色、微风,一切的感知都不及唇上的柔软温热,同另一个人气息交|缠是一件很妙的事,浑身上下都觉得甜,甜入骨髓,勾起更深的瘾。 对甜食没什么渴望,不过五味中的一种,唏嘘平常,尝过她之后,季言矜微叹,果真是好滋味。 一粒裹挟着无数贪念的糖果,忍不住地要用舌|尖轻舔、勾勒描摹,诱着惑着不动声色将 糖果引进唇内,压住舔舐。 却渴望更甚,像是住进怪兽。 季言矜掌住她的后脑,压向自己,吻得更加深入。 “抱歉……” 然后撬开了对方唇齿。 颤颤巍巍的长睫如蝶翼般扑闪,一下、又一下瘙痒着他的掌心。 温苋汀被吻得昏头转向,不知今夕何夕,每当思绪抽离的时候,会被唇瓣上骤然的闷痛惊醒。 他竟然咬她。 季言矜松开手掌,温苋汀眼前的黑暗才得以消散,睁开眼便撞进他漆黑含笑的深眸中。 眼神戏谑,勾出舌|尖轻舔了一下她被咬的那处唇肉安抚,给了一巴掌,立马又给一颗甜枣。 季言矜的吻和他给人的感觉既像,又不像。 同样的刺痛感,他身上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矜贵疏离,往往会让想靠近的人扎了一手的刺。 同样的,正是散漫、漂亮、遥远的他,却钟情于如此炙热浓密的亲吻,好像将一只不知满足的野兽装进了肚子里,只想吃得更多,永远贪婪,永远热烈。 她唇上酥麻得厉害,软了骨头。 这么好看出色的男生,怎么可能将他和其他人放在同等位置上对待,颜控如她,天生便对生得好的人有一份天然的好感。 至于这份好感会走到什么地步,很难说。 但现在,他的吻,不讨厌。 季言矜微喘,凤眸微光流转,黏腻得滴水,“没什么感觉?” 撑着他坚实的胸膛,推远了些,温苋汀犟道:“对,没什么。” 喉间溢出一丝沙哑的轻笑,缠绵的尾音莫名勾人心魂,“那就再来一次。”言罢,又要压下。 温苋汀急忙挡住,老实交代:“我改还不成嘛,还行还行!” “哦。”季言矜搁在她脑后的大掌微动,“只是还行?” 小身板一颤,温苋汀咬唇,又羞又怒,这份香|艳她不知还受不受得住,急忙改口:“不错、不错,你的滋味还不错好了吧。” 他眸色黑沉,缓缓把玩着雪腻软腮一侧的青丝,勾在指尖来回抚弄,“那,你可满意?” 温苋汀闷闷点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能不服。 心中却是气恼,照他这个问法,好像是她让他伺候她一样,饥渴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红艳的嫩唇被折腾得厉害,似完全绽开的玫瑰鲜艳欲滴,饱满鼓胀,嘴角不高兴地抿起。季言矜扯她的嘴皮,促狭笑话她,“做了丰唇手术。” 温苋汀连连点头,“嗯嗯嗯,我谢谢你。” 指腹一下一下不停歇地拨弄着,柔软的唇瓣变成了他心爱的玩具。 “如果是你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季言矜想起下午时,顾执说的那句话,他说他守着一个人守了几年,当时,他自己下意识地便否认了。 “什么?” 温苋汀不懂他的意思,强制拉开他不安分作弄的手,嘴皮要被他玩坏了,又肿又红,这个人是有什么毛病,接个吻都要吻出刻骨铭心的架势来。 “没什么。”季言矜闲闲收回手,额前乌黑碎发垂落,在无边月色中轻轻晃动,眸色深不见底。 他率先跳下树,动作敏捷干脆,在黑夜中如同一只矫捷的狼。 站在底下张开双臂,看向温苋汀:“下来。”! 第 13 章 没被人拒绝过 温苋汀避开他,十分利落跳下树,翘起嘴角,略微有些得意看向他。 “我的身手可不差。” 季言矜讶然,上下打量她片刻,倏而笑开,轻拍她脑门:“走吧。” 更深夜重,不知是不是错觉,温苋汀只觉周围夜色更加浓郁,寒气起,她靠近了季言矜一些。 想到他种种怪异举动,心下又不免一时起了疑心,“你要带我去哪?” 季言矜身形一顿,清泽的嗓音幽幽传来:“带你荒野抛尸。” “……哦。” 闷头走着,温苋汀偷偷在背后冲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做了个鬼脸。 月影斑驳,枝条摇晃,间或飞鸟穿行而过,“簌簌”声声划破黑夜的寂静。 仗着身高腿长,季言矜如履平地,越过挡路的干枝,穿行密密矮丛,有目的性地在曲折羊肠小道稳稳前行。 温苋汀小声喘着气,急急加快脚步,一开始跟在身后还颇为闲适,慢慢便落下了一大截。 她走一会,再小跑一会,勉强跟上,好歹没有跟丢了去。 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顾执也追不上他,尽管不想承认,季言矜如今的速度恐怕已经是有在刻意等她了。 “季言矜,你是不是很想把我甩掉啊?”温苋汀故意地大声:“那你最好早点说。” 停下脚步,季言矜回头,女生气鼓鼓的雪白小脸映入眼中,温苋汀耍赖似的站定在原地不走了,两人之间隔着一段好长的距离。 男生俊眉微挑,不可思议道:“跟不上怎么不早说?” “……!” 温苋汀美目圆睁,没想到还要挨他说,唇瓣动动,都要鼓成河豚。 抚着额角,他认命地倒回去,好看的脸上有一丝无奈:“怎么这么慢?” 说着转过身,“拉着我。” 背影挺括高大,完全罩住温苋汀在女孩子中还算不错的身高,她仰起头看两眼季言矜饱满的后脑勺,乖乖拽住他的衣角。 一高一矮,在林中匀速行走。 温苋汀嘻嘻笑:“我们这样,我好像牵了条大狗狗。” 季言矜在前头冷冷哼笑一声:“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两声来配合你?” “那倒不用,让我骑一下大狗狗也行。”温苋汀接得飞快。 季言矜陡然停下脚步。 温苋汀一时不察依着惯性撞上他,小脸被他坚实的后背捂了个满,饱满脸颊隔着他轻薄的黑色衬衫狠狠感受了一把劲瘦坚硬的男性身体。 匆匆推开,捂着微红的脸蛋,她咬唇小声嘟囔:“我就是开玩笑的,你生气啦?” “我跟小傻子生什么气?” 季言矜半蹲下,“上来。”嗓音清澈。 温苋汀犹疑着退后两步,不太确定看了眼他躬起的宽阔背脊。总是抬头看他,也常常见他笔挺的背影,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角度俯视着他。 心甘情愿 、主动躬身。 “快点,想什么呢,上来。”季言矜催促道,“我嫌你太慢,耽误时间知道么?” “……哦。” 温苋汀温吞吞爬上他的身体,“我很轻的,那你走快点吧。” 季言矜轻轻掂了掂身上的重量,富有磁性的细碎朗笑声从喉间溢出:“你还真是不客气。” 果真解决了温苋汀这只小尾巴之后,两人的速度加快了不少,季言矜步伐平稳,一步一步踏出去虽快却不颠簸,白皙手掌牢牢地勾住女孩的腿窝。 温苋汀安安心心趴在他身上,惫懒得俯下身,馨香的气息毫不设防喷撒在他修长的颈项。 季言矜忍不住地微侧,清俊平和的眉眼间飞速闪过一丝不自然。 他就算跟女孩子比较,肌肤也是白皙通透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天生的底子好,而此刻白嫩的耳朵尖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泛了红,藏在蓬勃的黑发中,偶然随着步伐晃动冒个头,窥得一丝丝羞涩。 紧了紧手掌,他闷声道:“……你离我远一点。” 他已经很尽力走得平稳,但是又不是真的在平地上行走,野郊密林再怎么样也是会有不少坑坑洼洼,这完全无法避免,当然对于温苋汀来说,根本感受不到。 不知道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刻意戏耍他,她就那样肆无忌惮完全贴着他。 两人都穿得单薄,衣料摩擦间,彼此的体温触感也几乎在毫无阻隔地感受。 ……季言矜很难受。 他轻咳,嗓音微哑低沉:“别靠我太近。” 温苋汀只觉得他是因为背了她又忍不住嫌弃她,哼唧着:“谁稀罕挨着你。”说完不开心地移开了一些。 季言矜轻呼一口气,心下放松。 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心神坚定望着眼前的小道。 伴着温苋汀无聊哼起的小曲儿,年轻男生勾起唇角,他好看得张扬且肆意,额前碎发轻轻地摇晃,形状好看的眉在其间若隐若现,凤眸亮如辰星。 约莫半小时左右,只见脚下小道愈发宽敞,抬头,透过一棵一课树木,点点灯光在黑夜中异常明晰。 温苋汀直起身,兴奋地张望,拍着季言矜的背脊喊道:“营地营地,我们的营地就在前面!” “嗯。”季言矜又加快了一分。 到了营地,温苋汀蹭地一下蹦下来,脚步匆忙。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数一数,就是胡狸、壮汉,还有先前追着胡狸而去的傅齐和姚依依,再往后看看,叶子竟然也在。 都昏迷着不省人事。 温苋汀拍拍叶子的脸,担忧道:“他们都怎么了?” 季言矜信手从桌上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温苋汀,“先喝点水。” 等到温苋汀小口小口喝够,他才接过来饮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不疾不徐咽下去。 温苋汀哑然,“我喝过……” “没事,我不介意,反正都亲过了, 该吃的不该吃的我都吃了。” 季言矜单手向后捋了捋额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眼干净,眸光明亮。抬手间,轻薄衣料完美勾勒出他流畅的肌肉线条,紧实,不过分夸张但又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倏地,她脸蛋爆红,这一刻,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雄性荷尔蒙简直绝杀。 季言矜走近,躬身查看胡狸和壮汉的情况,热气扑腾而来,干净好闻的气息在温苋汀鼻尖萦绕。 单手掐住胡狸的下颌使力,只听从胡狸嘴里溢出一丝闷痛声,季言矜放心地放开他,接着去掐壮汉。 温苋汀有样学样,掐了一下叶子。 他抬起头,看向温苋汀:“有件事,必须要跟你说声抱歉,其实今天带你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盯着他认真的眼神,温苋汀突然紧张起来,抠着手指闷声点头,等待他的下一句。 季言矜微叹,长臂一伸,攥住她的手不让她瞎抠,“……你应当心里也清楚,你姐姐温杦失踪了近一年,是很难存活下来的。” 温苋汀垂下头,“嗯,我清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把将她拉过来,季言矜单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她的脸,摩挲着她的眼周,“怎么还哭了?不是一直不在乎么?” 抽了抽鼻子,温苋汀忍住抽噎,咬着贝齿瓮声瓮气:“我不在乎。” “……好,不在乎。”季言矜忍不住凑近,充满怜惜地吻了吻她红得跟只小兔子似的眼睛。 “别……”温苋汀侧脸躲开。 他一把包住她推拒的小手,不许她躲,细细密密吻了好几下,声音喑哑:“为什么?我以为我们都那样了,你默认是喜欢我了。” “没有喜欢。”小声否认。 而且就是接了一个吻,还不算完全心甘情愿,什么就叫那样了,况且哪怕就是上床了,她也不会认。 温苋汀闭着眼受着,他气息滚烫,像是俯冲而下的焰火,要将她燃烧殆尽。 情感上想着这么漂亮身材又好的男生真的还不错,理智上心底小人在怒吼着告诉她,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迟早会走的人留不住。 季言矜闭了闭眼,克制着,将她推开。 “行。”一个字咬牙切齿。 他烦躁抓着头发,泄气似地乱揉了两把,敞开腿坐在地上。 长到这么大,因为出众的家世和极度优越的相貌,以及一个还算好用的脑子,一路顺风顺水,任何形式上,从来没被人拒绝过。 理所当然,在他青春期对未来另一伴的幻想中,虽然没有描绘具体的面貌,他没有这个概念。 但是过程绝对也是女孩子先追求他,他觉得还不错,两个人便可以先试试,相处得好了,再顺理成章结婚。 挫折,那是不会有的; 情伤,这玩意儿是什么? 虽然他也没有觉得任何人都要一定喜欢他,但—— 温苋汀她是不是瞎? “你去治一治眼睛。”季言矜。 “……” 温苋汀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也完全没有伤害了一颗纯情少男心的自觉。 她追着问:“你说我姐姐,然后呢?和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这样都是因为——” “这个先放一边。”季言矜再次咬牙,打断她。 “怎么能放一边?你、你不讲道理。”温苋汀急了,小手揪着他的领口问。 眸光微暗,季言矜掐住她的小脸,逼问:“心里有人?” “没。”温苋汀眨眨眼。 季言矜看她清澈的瞳仁就烦,一把遮住她水灵灵的眼:“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否则变成穷光蛋。重复一遍。” 这个诅咒好恶毒。 “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否则变成穷光蛋。”温苋汀小嘴一张一合慢吞吞地重复。 季言矜眸色更加黑沉,怎么办?更生气了。 看她一鼓一鼓的腻滑脸颊肉,很想一口咬下去,让她哭,让她痛。 好难克制,看了也烦,季言矜大掌一挥,小巴掌脸遮完,一点不漏。 “……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对不对?”温苋汀闷闷的声音从指缝间溢出。 “是,我就想让你死在我手下,闷死你。”阴狠的声音森森然。 温苋汀身子一颤,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带着破碎哭腔:“好好好,我碍你的眼,我自己死给你看。”说完竟然真的开始用力。 季言矜吓一跳,忙拍开她的手。 然后扣住她的后颈,细细检查她纤细脆弱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呼在细腻的肌肤上,炙热灼人。 他恨声道:“傻女!” 不止是眼睛坏了,脑子也要最好的医生治一治。 心疼地在脖颈上烙下一个轻吻,季言矜声音闷闷的:“去那边坐着,离我远一点。” ……一边又要亲,一边又让她离他远远的。 “哦。”温苋汀老实听话地乖乖坐好,双腿并拢,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小学生似的。 但就是小学生,她也是小学生里面最亮眼的崽,清媚的一张脸,眨着无辜的眼,纤长眼睫一颤一颤,无端惑人。 季言矜气笑:“这时候倒是听话了。” 温苋汀当然不知道口是心非的男人就是说的季言矜这样的,她不说话,直直看他。 挪开视线,他按压眉心,长睫低沉,微敛纷杂的情绪,清清冷冷道:“……花费了一番功夫,我们调查到这里应当就是你姐姐,也就是温杦的身死地。” 心沉了沉,温苋汀眸光涣散,所以姐姐的失踪跟上头没有关系,姐姐她并不是被清除了数据。 早该想到的,这个世界的运行在冥冥中早已经有了它自己的一套规则,蓦然插手世界运行是会导致世界崩坏的,这个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既然上头都要大费周章地将外来人弄进这里,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无法直接插手,只能通过外 来者这个真正的活人媒介来达成目的。 “……这处密林里,聚集了大量温杦的魂灵碎片。” “你姐姐的魂现在并不完整。” 温苋汀抬起头,“姐姐她死前很痛苦么?” 季言矜缓缓摇头,肃声:“不,是因为不甘心。你的到来唤醒了这些魂灵碎片,魂灵碎片趁机寄生到了我们这些人的身上,勾起内心深处的恶,导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情绪化、冲动、易怒,种种平时被理智压制下来的恶。” 顿了顿,“除你之外。” 温苋汀缓缓点头,“那你?” “我还好。”季言矜捏捏鼻根,漠然开口:“……你姐姐她,挺变态的。” “……!”温苋汀呆住。 “从未听说过有哪一个人的魂灵碎片,像你姐姐这样完全被恶念充斥。” 温苋汀张张嘴,又闭上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当然不好说姐姐的坏话。 姐姐她可能就是控制欲稍微强了一点点,再加上一丢丢掌控欲,管她管得比较严,导致她在上学时完全没有几个朋友。她也尝试过联系原主从前的好友,但是后来无一不被姐姐以各种理由断了来往。 这种性格,就是姐姐后来谈恋爱也没有好上一点点…… 所以温苋汀一直觉得顾执挺伟大的,恋爱的话应该更加严重。 眼看着姐姐把世界的男主拐来了,她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大部分是因为觉得姐姐能找个性格这么好的男朋友不容易,谈上恋爱不容易。 “过来看,这就是你姐姐的魂灵碎片。” 季言矜晃晃手里的一排玻璃瓶,它们被很好地捆扎在一起,点点蓝光在玻璃瓶里跳跃舞动,如同快乐无邪的小精灵。 温苋汀好奇地凑上前,睁大眼睛。 蓝光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快活地聚过来,隔着玻璃想要亲吻她柔软的脸颊。 “一个、两个、……、五个。” 温苋汀掰着手指,“分别对应胡狸、壮汉虞击、傅齐、姚依依、还有叶子。” “咦?你呢?”她看向季言矜。 “……” 季言矜勾起嘴角,无奈一笑。! 第 14 章 吃醋 月色凉薄冷情,映衬得季言矜俊美不似真人的脸疏离遥远,他踏着这清浅的光辉缓步走向帐篷,撩开,将捆得扎扎实实的玻璃瓶随手丢进去。 他转过身,淡然且随意地耸耸肩,轻叹,“大概是赖上我了吧。” 刻意引导温苋汀进入密林,是为了唤醒魂灵碎片,玩对抗游戏,是因为不确定碎片的具体位置,只有让温苋汀不停地变换位置,才有可能成功。唯一出了差错的是没想到碎片竟然还能够附身于人,差点让温苋汀出了事。 最早发现顾执的眼神变化,于是他支走傅齐和姚依依,暗自联系系统,获取信息。 魂灵碎片隐去光芒循着人的呼吸附着于人的喉咙深处,从后心或者胸口处猛烈一击,方可吐出来。 偷袭顾执时,他反应迅速闪身躲开了,外表瞧着清雅斯文,实际也不是花花架子,身手狠厉敏捷,两个人纠缠许久,季言矜随即当机立断找准时机甩开了顾执,计划先将其他人解决。 一切顺利,又带出了温苋汀,现在还剩下两人在密林深处——陆窈和顾执。 季言矜往后捋了捋额发,被黑色衬衫包裹的健硕躯体肌肉绷起,即将进入战斗状态的他浑身散发着一股难言的冷峻气质,野性难驯。 “老实呆着,我去解决了里面两个。”他将利刃藏好,以防万一。 温苋汀蹙起眉,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体内的碎片……” 他不取,定然不是不想取,恐怕是难以取出,应该试了许多的方法,无果才无奈放弃。 眉梢轻抬,季言矜将视线从武器上移开,直直盯着温苋汀娇美的脸,眸色漆黑眼神莫测。 被他看得脸热,温苋汀垂下眼帘,作乖巧安分状,两只小拳头捏地紧紧搁在膝盖上。 半响,一声嗤笑响起。 他的嗓音沉郁且淡然,仿佛清涧细泉缓缓流淌,一字一句清晰道:“哦,你担心这个……”他又笑,嘴角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长。 “没什么事,我不像他们,我不会失智,不过——”话锋一转,“我偶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恐怕要你多担待点了。” “我、多担待?”温苋汀眼睛瞪得滚圆。 季言矜缓缓点头,食指漫不经心轻敲了一下唇瓣。 不需多言,温苋汀已然已经懂了,垂下头盯着自己脚尖,他的失控会不会跟别人太不一样了?这不是欺负她嘛? 但抡起源头,罪魁祸首还是姐姐,他能有什么办法?他没像陆窈一样拿刀划她的脸,她就应该感恩戴德,闷闷吃下这个哑巴亏。 季言矜走时,顺手揉乱了她整齐的头毛。 正是四下无人的好时机,缩成鹌鹑蛋的温苋汀终于想起要了解一下季言矜等人的任务,她掏出手机,积极联系亲爱的客服大哥。 反正没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消息都是回得很快的。 手机嘀嘀响了几声,长睫掩落,温苋汀凝神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喃喃念出声: “解怨任务……” 沉思片刻,她又给客服大哥发消息过去:-你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坑人,现在他们还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连目标人物都好难确定。 客服打着哈哈:亲亲,我们是两个部门哈,我不负责外来者。 对话终止在这里,温苋汀无奈收起手机,再聊下去也聊不出任何东西来。 既要依靠外来者解决问题,又总是半遮半掩。 矮林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穿过那些碍事的植物不断前行往营地的方向来,动静愈发近了。 温苋汀狐疑地探头,心里升起一丝警戒,会是季言矜回来了么?同时身体发力,准备情况不对就立马跑路。 月辉参差树影斑驳,洋洋洒洒落在那人颀长的身躯之上,隐匿于阴影中的脸庞瞧不分明。 她是认得那一身打扮的,温苋汀无措地起身,嚅噎着喊了一声:“顾执。” 这时候已经彻底歇了逃跑的心思,现在这个距离跑没有任何意义,以顾执的速度只要追分分钟追上,她腿不如人家长,如果是陆窈就完全不是问题。 他迈步从林中走出,挺拔的身躯如同一只狩猎的野兽那般充满攻击性。 温苋汀心口莫名紧了一瞬,抬眼望去,往日温和英俊的脸庞不再,眉眼冷肃,浑身被一股戾气笼罩。 “汀汀,你不乖。” 嘴角漠然轻抬,没有任何情绪,顾执慢慢走向她。 温苋汀满心疑惑,最后干笑两声,没有搭话,说多错多,她还是闭嘴好一点。 “都跟你说过外面很危险了,为什么总是不听话?为什么还要跑过来?”步步逼近,声音又沉又冷,“为什么要跟他走那么近?” “是不是要把你关起来你才肯听话?” 转眼,顾执站定在她眼前,沉着脸注视着她。 这样的顾执让温苋汀很陌生,不敢抬头看,习惯性地闷声反驳,嗓音细细小小如莺啼:“……我又不是小狗狗,才不要关起来。” “哦?不关?不关你能听话?”声音又冷了一分。 鼓起脸颊,温苋汀将头一撇,“我不跟你说话,你现在不理智。” 手腕一痛,被狠狠拽着往前趔趄了一步,温苋汀发出一声惊呼:“你干什么?” “汀汀,我们现在就回家,回我们两个的家。”顾执冷漠道。温苋汀不肯,他硬生生将人拉着拽着往停车处走去。 “什么我们两个的家?!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走!你别拽我!” 他的力气好大,温苋汀几乎被他拖着走,她一时接受不了顾执这样大的性格反差,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跟她说过话,失去理智的人好可怕。 那季言矜那样的程度是轻得不能再轻了吧。 温苋汀怒极,真被他带走,真怕半路顾执就又发疯将她从车子上丢下去,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 发了狠,她龇着牙冲着眼前结实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顾执闷哼一声 扭过头,温苋汀没松口,威胁似的磨了磨牙。 顾执松开手,垂下头看她,黝黑的眼睛如同最可怕的深渊:“你以前要乖得多,是他把你带坏了,对么?” 温苋汀不知道他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刚想否认,就听见他又冷声道:都是他的错,他不在就好了,我们就又能回到以前了……?” 闷哼一声,顾执捂着额头,神情有一丝痛苦。 温苋汀无言看着他,心想,等到碎片取出,或许真的要劝他去看一看心理医生,姐姐的失踪到底给他造成了多大的创伤?让他这么执着于掌控。 从头痛中恢复过来,顾执再次牵起她的手,顿了顿,语气放得和缓了一些:“汀汀,他们都不怀好意,只有我是真的为你好,只有我会好好照顾你……” 温苋汀根本不想听他说这些,失了智的人说的都是胡话,为了拖延时间还是耐着性子胡乱应付几句。 就在两人纠缠中,顾执背后不远处,季言矜悄无声息渐渐接近两人,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声张,温苋汀眼睛亮了亮,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敏感细腻如顾执,瞬间便发现了温苋汀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最开始的抗拒、烦闷,现在神情中还掺杂了一丝松懈,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但一向一直注视着她的顾执一眼就看出来。 被魂灵碎片附身的人因人而异,不同程度放大平时被理智压制的部分,但这并不代表失去了本身应有的各方面素质。 “汀汀?” 顾执正要扭头一探究竟,温苋汀一下子飞扑过去,扑进顾执怀里,搂着他修长的脖颈,头埋进颈窝里,声音带着哭腔:“林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刚才,我看见了!我好害怕!” 下意识地,顾执揽住她的背,温柔地轻拍,立马哄了起来:“没事,一定是汀汀看错了,有我,不怕。” 温声细语如暖风萦绕在耳畔,温苋汀依旧不停地絮叨。 安慰的人反而笑了起来,浅浅笑意浮上温润的眸子,拥紧了一分,像是拥抱了全世界最好的宝藏,“汀汀胆子怎么一直都这么小?” 与此同时,季言矜已经来到他身后,冷着脸,挥手狠狠地冲着他后心口猛击了一下,毫不留情。 顾执猛烈咳一声,一点蓝光从他嘴里飞出,季言矜扬手一挥,迅速用玻璃瓶圈住它,利落地盖上盖子,然后一张俊脸冷冰冰地扭过来看着温苋汀。 “谁让你抱他了?”气得要死。 “你还说我,要是没有我,你能这么轻松?” 温苋汀一边扶着昏迷的顾执,一边也不忘回嘴,她心里可得意了,帮了好大一个忙,不费吹灰之力就搞定了顾执。 按压眉心,季言矜努力压下不受控制的炸裂情绪,但越是控制,两个人情意绵绵相拥的画面越是冲击着他的心脏,忍了又忍,还是咬牙道:“在你的眼睛没有彻底治好之前,你最好安分一点,你不插手,我也能解决。” “我的眼睛好得很,不劳费心。”温苋汀瞅 他一眼,心中腹诽,看看,表面多清高一少年,良好的家庭教养和远远优渥于一般人的家境所培养出来的孩子,嘴里头这个恶劣劲。 “太坏了……”水灵清亮的眼睛睁大瞪了一瞪,她又嘟囔着补充道,“我脑子也没有毛病。” 季言矜笑,“我说你脑子了?” “你就是这个表情,你摆个臭脸。”温苋汀振振有词。 “你又什么都知道了,那你怎么不知道我是吃醋说气话呢?”季言矜抱臂,闲闲睨她。 扣扣脸,不说话了,温苋汀被堵得闭上了嘴,他明明就是骂她了,还这么理直气壮,根本不讲道理。 她终于知道季言矜为什么平时话不多了,他哪里需要说话呀,一个表情能把人鄙视死、气死,长得那么好看,怎么这么个脾气。 说起话来更是不得了,好家伙,一句接一句又憋屈死她了。 季言矜轻哼,一张漂亮俊美的脸面无表情着,从温苋汀身边拽过顾执,动作粗鲁至极,同他清贵的气质完全不搭,他拎着领口将人拖至帐篷营地处,与其他晕倒的人归到一处。 “轻点呀。”温苋汀真看不惯他这样,拎领口,把人勒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别急,下一个收拾你。”嗓音沉得滴水。 “……”温苋汀埋头盯着脚尖,立马不说话了。 唉,还是让季言矜再想想办法,让碎片一直留在体内也不太好,就算他为人再清白、自控力自制力再优越,也会有暴躁的时候,误伤到无辜的人就不太好了,比如她。 还是得弄出来。 季言矜挨个将昏迷的人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都没有出现问题后,转身走向温苋汀,一手扶肩,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嗓音清清冷冷:“来,我们再谈一次。”! 第 15 章 心太软 “你懂不懂的?顾执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清风明月。” 季言矜看到她就发愁得要命,生了一张特别招人惦记的脸,怎么偏偏就是这样呆的性子? 他如狼如虎的视线仔细端详眼前这张巴掌小脸,心中恨恨,捏数据捏出来这么个傻兮兮的玩意儿,偏生还倔得要死,一头扎进虚假的世界,迷迷瞪瞪又快活。 好骗,又不好骗。 最气他看上她,又骗不到她。 极好看的男生沉了眼,气着气着,狠咬了一口腻滑的脸颊,留下浅浅的牙印。他这个人的喜欢就和他出众的外貌一样,轻易不会让人遗忘,总是要炙热着、疼痛着、心悸着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像汹涌的漂亮的焰火,也像明澈的清冷的月光。 固执且柔软的爱意。 乖戾且温暖蓬勃的少年。 “我没爱过人,让我来爱你,有什么不好?” 季言矜敲了敲她的榆木脑子,躬着身听,听里面是不是进了水。过会儿,又疑心是不是脑子被设置了数据,让她不会爱人。 温苋汀木着脸,被他一阵敲敲打打,又被他扒着脑袋掀头发看头皮,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推开他,“反正你拍拍屁股都能走。” 不懂的人是他才对。 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尝试,反正结局都一样,那么不如不放感情,她也可以不把自己当人。 季言矜哼笑,捏住她小巧尖俏的下巴,凑近了趁人不注意飞快地啄吻一下,“哦,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温苋汀噎住,懊恼地咬紧唇瓣,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 季言矜讨厌地勾起薄红的唇,讨厌地笑,好整以暇看着她。 狼狈地撇开脸,她小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好,你什么都不知道。”难得季言矜笑得很坏,漂亮的凤眼很亮,勾住小腰往怀里带,他贪恋她,贴住脸颊浅嘬一口,贴住,还控住不住地拿牙齿磨了磨,片刻,才喟叹着离开。 看那眉眼间的春意,也不知道是满足还是不满足。 “起开,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要不是看你生得好看,抓花你的小脸蛋!” 温苋汀推他脑门,她被扣住腰,声音也天生软软的,显然有些气势不足。 她没想过季言矜会是这样的。 在外貌的蛊惑下,下意识地为他塑了一座金身,仿佛他是冰雪也无法消融的精灵少年,遥远欣赏。 不知道神佛原先也是凡人,凡人有贪欲。他掩藏在清冷平静的眼眸之下,是高山的岩浆,爆发之时,所过之处皆无活物,要么得到,要么弄死。 温苋汀心想,他果然还是想弄死她。 企图引诱老实人坠入爱河深渊,同逼人跳楼有什么分别。 幸好她意志坚定,心如磐石。理智如她,提醒道:“陆窈还在林中,你快去,不然天都要亮了。” 季言矜从容地从口袋里掏 出一个小玻璃瓶,丢到她怀中,语气随意,“解决了,你跟顾执纠缠的那会功夫,我就找到了她,几分钟的事。” 解决是解决了,但是季言矜这个不做人的,直接将人搁在了林中,还是温苋汀不计前嫌辛辛苦苦将陆窈从林中拖了回来。 他倒好,大咧咧伸着长腿坐着,手里的玻璃瓶被他丢来丢去把玩,睨她一眼,见她搁下陆窈后喘着粗气的模样还轻笑一声,闲闲道:“辛苦了。” 和温苋汀在林中的动静并不小,一路走出密林,很大可能会被发现撞见。也猜到顾执或许就会跟在两人身后,便将计就计了。 “你还管她?”季言矜起身,蹲到温苋汀身侧,看她拿着帕子沾了矿泉水给三个女孩子仔细地擦脸。 还是有点气的。 气自己也气陆窈,人在眼皮子底下就差点出了事,他没办法原谅自己。 “丢那里随她去,就应该吃个教训,知道什么心思能有,什么心思不能有。” 温苋汀将帕子拧一拧,就着季言矜从矿泉水瓶里倒下来的水,重新清洗了一番,翻个面,继续细细地为昏迷着的陆窈擦拭脸上的灰尘污渍。她也是女孩子,知道女孩子都是喜欢干干净净的。 一边和季言矜说着话,嗓音纤细柔和:“那不是她的本心,我不会怪她,就像也不会怪你一样。” “原来我和她一样的地位啊。”季言矜自嘲,推推她的手臂,长睫掩落,“你好得很。” 她一顿,扭头看他,眼神专注。 高高大大的男生半蹲在身边,额发散落,清清爽爽的,袖口上捋,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臂,劲瘦有力。握着的瓶身倾斜,他垂眸,淡声问:“洗么?” 回过神,温苋汀点点头,手伸出去,将帕子递出一些,就着细流开始清洗。 时不时掀起眼帘,瞅他一眼。 脸臭臭的。 温苋汀轻咳一声,拧着帕子,想了想,说道:“怎么突然闹脾气?其实,比起陆窈,我还是跟你熟悉一些的,你更好看,我也更喜欢你。” 季言矜嘴唇紧抿,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为自己的情绪感到羞赧,也为被这么敷衍着哄了一句,心情就莫名雀跃了一些。 第一次爱人的男生其实很笨拙的,学不会掩饰自己。 “下次别这么傻了,对你坏的人,要记在心里。” 温苋汀点点头:“我知道啊,我记仇着呢。” 见季言矜神情好些之后,她才慢吞吞收回视线,继续说道:“人之所以为人,正是因为有思想有理智,不管心里有过千般万般坏念头,没有做都不好算到头上去,哪里有这么霸道的?便是想一想都要定罪不成?这世上没有人完全干净。 我不计较,正是因为我相信真正有理智的陆窈是不会来伤害我的。” 季言矜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叹:“如果是对你,不管这些道理,我要永远记仇。” — 次日,温苋汀是在胡狸叽叽喳 喳吵闹声中睁开的眼睛。 走出帐篷,便看见胡狸和姚依依又闹在一起,应该是在为昨晚的事情吵,周围一圈皆是拉架的人。骤然看见活蹦乱跳的大家,她还觉恍惚,有种隔日如年的错觉。 叶子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歉意:“汀汀,我昨晚不知道是怎么了。” 温苋汀摆摆手让叶子不要自责,穿过人群,看了一眼兀自站着的季言矜。 他看起来气色不错,脸上轮廓分明,浑身给人一种疏朗干净的感觉,昨晚应当休息得挺好。不知道他是如何向叶子和顾执解释昨晚的事情的,她虽然好奇倒也没有多打听。 稍作休息过后,一伙人收拾收拾就准备离开这里,经历了心惊胆战的一夜,众人的精神或多或少都有些萎靡。 尤其是陆窈,脸色极差,走路的时候,很明显可以看出来她的动作有一些僵硬。 温苋汀便多看了两眼。 扯了扯叶子的袖子,很小声地问:“陆窈她怎么了?” 叶子随意瞟了一眼,转头就跟温苋汀抱怨起来:“顾执下手太狠了,我这脖子现在还疼呢,一动就酸胀酸胀的,难受死我了!她估计跟我一样,人不正常所以挨揍了,就是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她揉了揉脖子,继续哀声连连,“真痛,我和她也算同病相怜了,可惜她性子不好,不然还能去问一问罪魁祸首是是谁。不过我看又是顾执干的,季言矜总不会下手这么重吧。” 温苋汀干笑两声,还真就是季言矜干的。 回去的路上,顾执的脸色一直不太好,频频揉着眉心。驾驶人这种状态,叶子怕死,担心出事,期间提了几次要不让她来开,都被顾执温声拒绝了。 好在车子还算是一路平稳,安全将叶子送到了家。两人简单拥抱过后,道了别。 顾执并没有打招呼,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腹一下一下敲击,身上的白衬衫已经不是昨晚那件,早已换上干净的,合身的剪裁和干净的颜色将他衬得气质如玉般清润。 但他温润的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倦意,眉心微蹙,不知在思量什么。 直到温苋汀出声提醒,他才带着歉意地解释:“抱歉,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昨天确实……”温苋汀微顿,“走吧,你也好快点回去休息。” “嗯。”嗓音微哑,顾执重新启动车子。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车子停在了温苋汀家门口。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正要下车,手都还没碰上车门,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汀汀,我们谈一谈。” “……” 最近是怎么了?都轮流找她谈话是么? 如果不是坚定地知道自己的年纪,温苋汀都以为她是没做作业被抓的小学生。 “嗯,好。”她重新坐好,两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一副被谈话的专业姿势。 顾执掀起眼皮,从后视镜里瞧了一眼她乖巧漂亮的小脸,眼里溢出点点笑意,夸奖 道:“汀汀,好乖。” 笑过后,进入正题。 沉吟片刻,顾执语气柔和地说:汀汀,我希望你以后还是要少跟季言矜来往。?” 温苋汀微愣,小脸上满是疑惑:“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以为昨天的事情就已经足够说服你了,他们是一群危险分子,我不放心你再同他们一起玩。” 关于昨晚的情况,她早上睡得沉,不清楚季言矜今早是如何说明的,现下她只好含糊回答:“昨天只是个意外。” 发出一声轻笑,但顾执的眼中却并没有多少笑意,“昨晚真的只是意外么?汀汀,我不是叶子,没有这么好糊弄,季言矜一定同你说过,你知道真相,对么?” 他回身注视着她,眸色微暗。 明明是和平常没什么分别的眼神,但是此刻在视线逼视下,温苋汀莫名觉得头皮发麻,甚至比起昨晚更令她觉得怪异,手心攥得更紧了。 好半响,温苋汀迟疑着点头,“我确实是知道,但,真相的的确确也是个意外。” 顾执始终沉沉地看着她,“汀汀不想说?” “嗯。”温苋汀安静垂眸,回避着他的眼神。 “好,那我不逼你,我退一步,但是既然这样,汀汀,你得答应我,少跟他们来往。”顾执语气放缓,“不止是季言矜。” “汀汀,我会担心。” 这一次,温苋汀沉默了很久很久,终于缓缓点了下头。 其实早就应该远离,但是之前是因为任务的原因才一次次接触,她不该招惹季言矜的。如今他们的目的已经达成,解怨任务应该有了不小的进展,起码有了头绪,那么想必以后都用不上她了,所以答应顾执也没什么。 见她答应,顾执黑沉的眼眸终于微微亮了一些。 “汀汀,太好了。”太好了,这样省得他亲自动手。 这些人只是汀汀人生中的过客,微不足道,侥幸得了汀汀一些另眼相看,不过蝼蚁始终是蝼蚁,怎么可能比得过他和汀汀几年相处下来的感情。 汀汀只要有他就够了,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很快就又能回到正轨,像从前一样。 这时,温苋汀手机提示音响了一下。 一种奇怪的预感升起,直觉告诉她,这通消息或许来自那个顾执最不想的人。 他应该也是这么猜测的,因为温苋汀还没有点开,顾执的手就已经伸了过来。他盯着她,嗓音温和道:“汀汀介意给我看一下么?让我来帮你处理。” 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温苋汀没有动。 顾执再次道:“汀汀,你的心太软了,让我来。”! 第 16 章 不回消息? 白亮的日光之下,顾执英俊的脸庞轮廓异常明晰,仿佛周身都泛着暖色的细碎光芒。 温苋汀抬眼直视着他始终含着暖意的深邃眼眸,将手机丢进包里,动作利落,“我不打算看。” 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她对顾执今天的这番举动颇有微词,于是再次提了一嘴让他去看医生的事情。 怕他多心,还语调温和地解释道:“我也不是对你不满,也是因为担心你、关心你,状态不好的好,必要时候还是可以寻求医生的帮助的。” “抱歉。”温雅的男人揉着眉心,闭了闭眼,“关心则乱,我不该插手你的私事。” 他重新回过身,视线落在前方空旷寂寞的马路上,“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看看。” 温苋汀高兴起来:“确定的话提前通知我一声,我陪你一道去吧,一个人去医院怪难受的。” 顾执无甚表情地勾勾嘴角,温声:“嗯,好。” 简单交谈过后,温苋汀跟他道别下车,目送着他的车子开远,自己才回到家中。 浑身松懈下来,她将自己摔入到松软的沙发里面去,手机又在耳边嘀嘀响了好几下,倦怠地拿起手机扫一眼,果然就是季言矜没错。 前面的消息没注意,最后一条他问的是有没有安全到家。 久久盯着屏幕,温苋汀没有动弹,脑海中闪过的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如同走马灯,一幕又一幕,倒退着回放。 定格在女厕所内他紧紧钳住她脆弱手腕的瞬间,眼神凌厉,眉眼张扬肆意。 “滴——”又是一声。 将温苋汀从回忆中拖拽回现实。 季言矜:? 都能想象到此刻季少爷扬着他那双绮丽鲜亮的凤眼,烦闷狂戳手机屏幕的样子,怕是恨不得戳的是她温苋汀的脸。 季言矜:不理我? 脸皮一阵阵发麻,她莫名觉得心虚,天生气势强的人好像隔着手机屏幕也能唬到她。 “啊——”温苋汀小声叫着,翻身趴在沙发上,手忙脚乱把手机塞进沙发的缝隙里面,惯会逃避装死的人,然后猛地一头扎进软乎乎的玩偶里,不看不想,此刻拒绝接收任何信息,让大脑空白。 温苋汀又跟学校请了几天假。 这学也不是非上不可,窝在家里穿着可爱小兔子家居服的温苋汀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闲闲搭积木一边如此想着。 期间顾执来了几趟,顺便给她做了几顿饭,走的时候又顺便帮她把垃圾也带走了。 对于温苋汀这副懒得要死的、颓废得不行的宅家状态,他并未发表任何谴责之意。倒是偶尔提了一下,要不要他那边直接给她办理退学手续,吓得温苋汀连连摇头。 顾执微微敛眉:“好,我只是建议而已,一切尊重你的选择。” 细看,脸上神情颇有点遗憾。 温苋汀屁滚尿流从家里溜了出去,并且再次坚定地同顾执表示她并没有 厌学厌世的意思,依旧很热爱外面灿烂的烈阳。 身上还穿着兔子家居服,大大长长的兔子耳朵一晃一晃地上下跳动。 ?撞春提醒您《当路人甲过于美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双手揣兜兜里,一头蓬松长发扎成不规整的丸子头,额角两鬓散落下不少的碎发,因为这张明媚的小脸,所以才显得灵动好看。她抽出一只手扶了扶架在脸上的无框眼镜,耷拉着拖鞋,走得随意。 学校离得近,但温苋汀特意饶了一圈拐到学校冷清的后门。 平时学生来得少,稀稀拉拉只有一些小摊子,抢不到正门的摊位,便缩到后门来做生意,没想到倒是另辟蹊径了,因为离女生宿舍近,成了许多女孩解决嘴馋的宝地。 不过现在这个点,她仰头看了看头顶正好的日头,正是午饭后补觉的好时候,嘴馋的也都买完一波了,现在后门只徘徊着一些精力旺盛的女学生。 温苋汀一向很喜欢这些不健康的小吃,不过平时克制买的少,实在嘴馋就买来尝一尝。一来是因为顾执手艺好,被喂饱了便不想着别的零嘴了,二来如果被顾执看见会挨上一顿说。他往常性子很好,但是这些方面会比较严谨一些。 一般如果能避免这些生活上的小摩擦她都会尽量地避免。 谁知道她会在这里呆多久呢? 开开心心就好。 晃了一圈,挑挑拣拣买了小几样,依旧没有买多。 慢吞吞拿着小吃去找小狗狗玩。 才是刚踏进学校的大门,少年魂便晃晃荡荡飘了过来,急切地往她身边凑,细瞧,一双水雾雾的天真眼眸硬是让温苋汀瞧出来一股委屈劲。 温苋汀稀奇了,歪着脑袋凑近了打量他。 少年白皙的脸颊上蕴上一层薄红,眨着眼盯她,一个劲儿地盯,害羞却又直白,充满了强烈的矛盾感。 温苋汀走一步,他跟一步,围在身边几乎是寸步不离,就是扒女生宿舍的那只小狗狗都没有他黏人,这里嗅一嗅,那里嗅一嗅,明明温苋汀什么也没有做,他却把自己搞得很忙很忙一样,比小狗狗更像小狗狗。 不管他,她吃着自己的东西,就当没看见,乐呵呵朝着女生宿舍壁脚寻去。 脚步雀跃,兔子耳朵又在摇摆,搭在纤细笔挺的薄背上,可爱极了,往上是温苋汀白嫩细腻的脖颈,强烈的日光照耀下,泛着金色的可爱小绒毛,整个人看起来幼唧唧,活脱脱一只可爱的人形小兔子。 少年站定不动了,突然一伸手,拽住温苋汀的兔子耳朵。 温苋汀走着走着便发现走不动了,来自后颈处一股强大的阻力,咳咳咳了好几声,那股阻力差点害把她喉咙里的吃食呛出来。 “你是不是欠得慌!”温苋汀扭头狠狠拽走自己的兔子耳朵,美目圆睁,瞪他,几天没见,怎么还是这么调皮。 白皙小手扬一扬,上前两步,作势要揍他。 他可好,溜得飞快,蹭一下闪了几米远,毕竟人家都不用自己走路的。 眼里沁着水汽,天使般的脸孔一向无辜稚 嫩,长得就令人心生怜惜,不晓得的还以为是温苋汀欺负了他一般。 可把温苋汀气得够呛。 叉出吃光的木签子,尖尖细细的一头对着几米远的身影威胁似的指了指,温苋汀恶狠狠呲牙。 然后一扭身,饱满的后脑勺对着他,气呼呼地继续往前走。 温苋汀继续啃着小吃,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小仓鼠一样细细咀嚼。余光瞥见少年不要脸地再次凑了过来,贴在身后,挨得很近。 他眼里亮晶晶,瞧那小模样,比方才还高兴了一分。 手不安分,继续扯她兔子耳朵。 温苋汀一跺脚,这次她都还没转身,少年呼地一下往上飘去,停留在距离温苋汀脑门处一米远的位置,抿着嘴唇笑,蓬松的小卷毛快活地在空中轻荡,可可爱爱。 “你还会飞。” 她仰着头,眯起眼顶着炙热强烈的日光看他。 浮在空中的少年活泼地点了点头,是呀是呀,他会得可多了。 温苋汀还仰着头呢,转瞬间少年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手在身后晃来晃去,暗戳戳地又想去扯她的兔耳朵。 适可而止、适可而止。★_[(”温苋汀斜眼瞥他,敲敲他的脑门提醒,“我知道你很寂寞,但是不要再玩了,这个游戏我觉得不好玩,有点废我,知道么?” 清澈的瞳孔里倒映出温苋汀明媚灿烂的巴掌小脸,少年欣喜地碰了碰被温苋汀戳过的脑门,温热馨香的气息仿佛还停留在那里,让少年眷恋地摸了摸。 嘴唇开心地翘起,耐心地同温苋汀解释:“没有在玩游戏哦。” 愉快地在原地转了个圈,“是在玩你。” “……” 温苋汀点点头,“哦,那也不要再玩了。” 扒壁脚的小狗狗瞧见温苋汀就猛地扑了过去,欢喜地绕着温苋汀转圈圈,小尾巴摇得跟什么似的,奶奶地犬吠。 温苋汀看看它,又看看身边一脸明媚的少年,莫名觉得这两只像极了。 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狗狗的头,从包包里掏出狗粮,倒在小碗里喂给它。 “你看你,一天到晚都脏死了。”温苋汀抬起它的小爪子捏了捏,上面全是黄叽叽的土。 小狗狗又欢喜地用小嗓子吠了一声。 一只白皙的手颤巍巍伸到温苋汀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戳了戳她的手背。 温苋汀扭头就撞进少年充满希冀的乌眸中,顿了顿,便也试探着捏了捏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柔软,像是猫咪的小肉垫,手心粉粉的。 少年眉眼弯弯,笑得更开心,纯洁得如同没心眼的孩童。 温苋汀陡然好奇心起,“你……如今多大呀?” 嫩得就像十七八九岁。 有时候看着这张脸,温苋汀都会不忍心。 少年茫然地眨眨眼,缓缓摇头。 温苋汀又问:“那,成年了没?总归成年了吧?” 总该不会没成年就去世 了吧,他应当是海大之前的学生,看这副嫩了吧唧的小模样,准是大一新生,不能再多了。 少年依旧是不确定地摇了摇头。 软下眉眼,温苋汀看着他轻叹,“倒霉孩子。” 适时地,少年霎时垂下头,如同婴儿般卷翘的长睫颤颤巍巍,眉眼可怜地耷拉,玫瑰一样的唇瓣极其委屈地一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任谁看了都揪心。 温苋汀也不是真的那等铁石心肠的人,心瞬间就彻底软了下来,像个大姐姐一样,动作轻柔地拍拍他的头顶安抚。 以后你要是无聊了,就来找小狗狗玩。?_[(” 少年可怜地抬眼,满目委屈,不高兴地摇头。 温苋汀微愣,改口道:“有时候也能来找我。”少年这才眉眼舒展。 换了个方式,她委婉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就来找小狗狗,帮我照顾一下它,好么?” 他欢欣雀跃地答应了。 两道身影乖乖巧巧地蹲在地上,这么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少年话不多,温苋汀说什么他就听着,眼神真挚,乖乖地点头,将温苋汀看得分外膨胀,忍不住吹嘘起自己来,比如说她自己好聪明的,临近期末只要随便翻翻书就能过,分数都还不低,于是少年就一脸崇拜,小眼神亮得不得了。 殊不知,每次大考前,求爷爷告奶奶请同学画重点的都是她,考前一晚拜佛烧高香的也是她。 少年信任崇拜的模样,让温苋汀十分受用,尖下巴翘得高高的。 有时,他也会问她一些问题,大多问的都是她的日常,然后拐来拐去,落脚点都是他什么时候可以来找她玩。 温苋汀心想,他这不都是想来便来了,一向都不问的,突然这么有礼貌的样子让她想笑。憋着笑,也不好打击孩子,他在慢慢学着和她交流。 于是她便只说随他,她还能拦一只魂不成? 他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看他表情就知道,温苋汀不管他,他就开心腼腆地笑,若是定了时间,肯定也会暗戳戳地去找她。 斜阳西下,天际留下一抹余晖。温苋汀打发走了少年魂,最后撸了一把小狗狗柔软的皮毛,撑起身子,也准备打道回府。 身后,一道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很长,慢腾腾走来。 温苋汀没在意,只以为是过路的同学,拍拍手,又亲昵地同小狗狗告别,小狗细细地叫,摇尾巴。 下一秒,影子停在温苋汀身后不动了,高大的、挺拔的,笼罩着娇小的温苋汀,裹得密密实实。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温苋汀愣住了。 这感觉,太熟悉了。 果然,一只温热的手掌揪着温苋汀的兔子耳朵,一把盖上,温苋汀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炙热的男性怀抱拥了过来,气息清冷干净,有着淡淡的好闻的味道。 “又抓到你了。”嗓音低沉,如空山响泉清凌凌般,莫名惹人心悸。 一整条手臂伸出来 ,牢牢地拢住温苋汀的肩,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说话间,胸腔鼓动,隔着轻薄的衣料贴着温苋汀的后背,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男生剧烈的心跳声。 是季言矜。 温苋汀有片刻的无言,以及一丢丢的心虚。 “怎么不回我消息?翻脸不认人?”季言矜淡淡道,“原来我不找你,你是真的不会找我,哪怕我就是找了,你也……” 他的眼眸很黑、很沉、很暗,浑身的气息凌厉。 温苋汀脚趾扣地了,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没看到。” 季言矜扯了扯她的兔子耳朵,再次往下拉了拉,几乎要将她的整张小脸全部盖住,“哦,你可太忙了,忙到没有时间换衣服。” 温苋汀咬了咬唇,“你……你知道就好。” 隔着薄薄的布料,季言矜俯下身,张嘴咬住她的耳朵尖尖,“小兔子,跟我说一说,你这些时间都在忙些什么了?” 温苋汀小身子颤了颤。 “忙着学习。”睁着漂亮的狐狸眼,她盯着脚尖,开始编谎话,“最近不是有个小考试嘛,我日夜不停复习来着,我超级努力的……” “哼。”季言矜冷嗤一声,牙齿撕磨着,像是隐隐的威胁。 温苋汀不说话了,小脑袋动了动,企图逃离他的利齿,季言矜猛然用力了一分,紧扣住她的耳朵尖,吓得温苋汀不敢再动弹。 声音哼哼唧唧,“我没骗你。” 季言矜垂下眼,不置可否,信手从她兔子睡衣的兜兜里掏出她的手机,拉下她头顶的帽子,温苋汀呼出一口气,暗叹终于重见光明。 “解锁。”他淡声,手机递到温苋汀眼前。 温苋汀仰起头,抬眼试图瞅一眼他的脸色,可惜他太高,挨得又太近,温苋汀眼睛都快翻上天了,也只瞅见季言矜一个轮廓极为好看的下巴,莹莹如白玉。 “看什么。” 按下温苋汀的头,季言矜下巴一扬,点了点手机,示意让她解锁。 解锁完手机,季言矜又让她自己点开消息栏,看到的一瞬间,脸色瞬间又沉了沉,他被怀里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孩设置成了消息免打扰,一条又一条消息被堆叠在一起。 她根本没有点开过。 季言矜忍了又忍,才忍住没有咬她一口。 一腔真挚喂了一只小狐狸。 一只坏狐狸。 季言矜藏起眼里的落寞,接过她手里的手机正想删掉他发给她的蠢蠢的消息,顿了顿,还是没控制住,问她:“没看?” 结果显而易见,季言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蠢地问这个问题。如果看过了,消息不可能还显示数量,就是分明没在意没看,所以他的对话栏上跟了一个刺眼的阿拉伯数字。 温苋汀深深地埋下头,突然心里愧疚极了。 她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蜗牛性格,总会想要缩回自己给自己构建的硬壳里面去,自欺欺人也好,总是骗自己,让自己心安理得地逃避。 人,至少不应该践踏真心。 “你发了什么?”温苋汀抬手想拿回手机。 “没什么。”季言矜杨杨手,躲开。 “让我看看。”温苋汀急眼了,跳起来要抢。 “没事,不想看就不看。”季言矜扯起嘴角,将她的手臂重新控制在胳膊里,单手就要删掉对话。 温苋汀叫了他一声:“季言矜!” 陡然顿住,他的动作僵住,耳边传来温苋汀极为认真的声音:“季言矜,你不要乱动我的手机,我现在想看。” 长睫掩落,在白皙的眼下沉下浅浅暗影,季言矜抿抿唇,无声将手机递还给她。 温苋汀请了四天假,包括从野郊回来的那一天,一共就是五天。 五天,季言矜发了五十条消息。 除了最初的文字消息,后面的四天里,每天都是十张照片,大部分是风景,他拍了夕阳、拍了学校新开的花、拍了天边漂亮的晚霞。 然后,偶尔也发一张当日的食物。 拍得很美,照片里的勃勃生机仿佛都要穿透屏幕送到她的眼前,没有女孩子能拒绝这样好看的照片。 生活,便是在这些唏嘘平常里寻找美好。 温苋汀每一张都点开仔细地看,内心微微地震颤。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指着那有着可爱形状的云朵,她问:“好可爱,上面的表情也是你加的么?” 紧绷的嘴角微微松弛一些,季言矜的眼神终于柔软下来,悄悄往前站了站,不动声色又将人揽在怀里,才语气慵懒地回答:“嗯,我看都是这么加的。” “拍得这么好看,是不是P了很久?”温苋汀一张一张保存下来。 季言矜瞧见,嘴角勾了勾,叮嘱她等下记得选一张当壁纸,温苋汀无奈地答应下来。 他说:“没有P,角度选得好,况且拍得足够多自然就能选出最好的一张来。” “下次我教你。”季言矜随意道。本来只是心血来潮拍一拍,后来却越发认了真,原来真心是真的想要分享的。 “嗯,好。不过我肯定没有你拍得好看。”温苋汀吹捧道。 果然,季言矜心情又更好了一些,扣着她的手掌都松了松,随机选中一张照片,点开,用他好听的嗓音附在她耳边温声说起话来。 “这一张,是前天我打完篮球,在操场上拍的。”他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比较难拍,试了很多角度,但是拍出来的效果都不是让我很满意,眼看着这最好的光线都要消失了,最后抓拍了一张,倒是出乎意料的完美,算是个小惊喜。” 接着又点开了下一张,“这是昨天的,起得早,漫天的金光恰好撞进眼里,想着你惯是个爱睡觉的,往日应该不常见这样好看的景色,顺手发给你了。” 季言矜嘴上说着顺手发,其实也是背地里拍了好多张,精心挑选出来,又拖着胡狸和虞击一起比较筛选。 别人分享日常或许咔咔一顿乱发,但是季言矜不这样,他的每一张都是精品,绝不重复。 而且,辛苦拍了整整十张。 “怎么每天都是十张啊,你强迫症?” 季言矜向下划着照片,漫不经心答:“每天都求个圆满吧。” 他选出一张照片,让温苋汀看,“这张当壁纸。” 温苋汀眯起眼睛,细细看了一会儿,照片的角落里有一道高挺的身影,宽肩细腰,腿也长,便是远了点,也能透过高糊的五官轮廓看出此人极佳的好相貌。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季言矜本季。 夹带私货。 “这一张不是你拍的吧。”温苋汀十分肯定。 季言矜没说话,指尖点了点手机屏幕,温苋汀瞬间意会,当着他的面设好了壁纸。 悄悄瞅他脸色,又更是明媚了一分,极漂亮的脸不再绷得死紧,整个人又是满意又还有一丝几不可见的臭屁。 绮丽凤眸微抬起,眸光懒散,好看的指节滑动,手机屏幕定格在从野郊回来那天发的文字信息上。! 第 17 章 逛一逛 天气降温,转阴。 明明昨日还是艳阳天。 南方潮湿,天气一阴下来,便是感觉家里的墙壁都浸透了水意,跟水库似的。外头的树仿佛也被冷厉的风压倒,再也没有昨日嚣张挺立的模样,来往车辆开得飞快,噪声一片。 闹钟响了。 又被人无情按掉。 温苋汀缩在被窝里,迟迟不愿意起床。 脑子是清醒了,身体还没有。 出于愧疚,脑子一热就答应了季言矜白天要和他出去玩。 晚上再一道去教学楼一楼的女厕所,旁观唤魂仪式,唤的是死去的姐姐的魂,这便是季言矜先前发来的文字信息,问温苋汀要不要见一见姐姐。 或许是最后一面,因为无法确定温杦会不会在唤魂的当夜就消散。 见一见吧。 见一见吧,温苋汀这么跟自己说,不管姐姐现在是什么样。 盼了好久的事情,等了好久的事情,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重逢的机会猝不及防就送到眼前。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近乡情怯。 思绪乱糟糟,就像一团理也理不清的线团。温苋汀在床上翻个身,摸了下手机,正想着季言矜会不会来催,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 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温苋汀手一抖,迅速挂断。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这是挂了谁的电话。 季言矜季少爷当即发来信息质问:挂我电话? 温苋汀咬着被角,辩解道:不是故意的。 叮铃—— 催命电话急促响起,像极了小季少爷此刻不美丽不耐烦的心情。 温苋汀浑身一颤,按掉。 季言矜:? 季言矜:又挂。 季言矜:不是故意? 眼神飘忽,温苋汀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大清早不想接电话的古怪心情,进而转移话题。 温苋汀:我感觉我还有点困。 季言矜:你不困。 温苋汀看着手机屏幕,噗呲笑出声,他是傻瓜么?哪有这么跟女孩子说话的。 钢铁、刚强、钢筋,太刚了。 海市的天气从来阴晴不定,女孩子变脸都没有它变得快。温苋汀起身呆坐一会儿,掀开窗帘,窗外乌压压的暗景迎面扑来,就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色彩,变成黑白墨画。 季言矜发了张照片。 一只手拎着环保食品袋,仿佛还在冒着热乎乎又蒸腾而上的香气。那手修长有力且骨节分明,十分好看。 他说:想吃? 来。 温苋汀真的会笑,她又没说她不去。 下一秒,又发来一张自拍。 雾霾蓝色的简单款上衣,圆圆的领口有些大,露出一截平直的锁骨,线条起伏,勾出令人迷醉的凹陷窝窝,好像沉了酒、漾了桃花水。 那张漂亮至极的脸 也有幸出镜。 他耷拉着眼,没有看镜头,不似往常那般凤眼斜挑,莫名透出一股楚楚可怜的可欺美,长且浓密的眼睫投下纤弱的影,挺直的鼻梁直戳屏幕,又带来一份坚毅俊美,一股山崩海啸般的视觉盛宴。 景,是暗的。 他,是明亮的。 就像是划破一副巨大的黑白墨画,他本身就是那浓墨重彩的厚重一笔,所有惊艳视线的汇集点。 温苋汀垂下眼,可耻地点了保存,去相簿里吃灰去吧。 发了照片,人没了动静。 是不是害羞啊? 温苋汀垂涎的视线再次凝了一小会儿照片,手机随意丢在床头,径直走到衣柜前,脑海里不禁浮现季言矜的雾霾蓝色上衣,颜色真挺好看的。 想了想,拿了一件短款修身的灰色薄T,下身简单套上牛仔蓝的裤子,完事。 刚等她从洗手间洗漱出来,手机铃声响得震天,耳朵都要炸了。手一痒痒,忍不住又按掉,直接挂掉它。 温苋汀笑了。 季言矜:还醒着啊。 季言矜:出来,不然我全吃了。 温苋汀撇撇嘴,这家伙,把电话当闹钟使,还上瘾了是不? 她回消息,哦,那你吃完吧,饿死我好了。 季言矜气笑,一个电话又打过去,女孩颤了颤,这回终于接起电话,清透干净的男性嗓音传到耳边。 “不挂了?” “吵死了,季言矜,你打电话大王么?电话成精都没有你能打。” “哦,吵死你,吵得就是你。” “……” “乖乖的出来,不然我再打二百五十个。”低低的笑声透出震颤的扩音传到温苋汀耳边,跟小猫爪子似的,一下一下挠着人敏感的耳蜗。 温苋汀有点羞有点恼,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我挂了,拜拜。” “想见你。”声音变得更低更沉,更哑。 “?” “!” 温苋汀耳朵炸了。 季言矜再次重复,字字清晰,汹涌的暗潮骤然降临,打得人措手不及。 “别挂,我想见你。” 温苋汀扣着手机背面,手脚皆发了麻痒病一样,挠、扣、抓,抓不停,喃喃道:“不是昨天才见过。” “而且今天也要见的,晚上我一定会去,不是么?” “昨天是昨天,晚上是晚上,都不是此刻。”季言矜顿了顿,“我每时每刻都想见你。” 他自嘲一笑,“你不懂的。” 救命,短短几天,是谁教季少爷这么直球的?出来,温苋汀要杀了他! 他好像知道温苋汀的内心活动一般,又说:“没人教我,我自己想清楚了。” “喜欢的女孩很会躲藏,不跟紧点怎么行?” 温苋汀请假不在学校的这几天,他也在反复受着折磨,拷问自己,逼迫自己,是不是一定就是这个人, 是不是别人都不行了? 他们之间,隔着一座巍峨高山,是不是,什么艰难险阻,他都愿意跨过? 消息不回一条。 她不愿意,那么他也不要理她了。 最开始,骄傲的少年憋着一口好大的气。 但,几天,他都要疯了。 做什么都会想着念着,睁眼会想她是不是也醒了,然后就会笑着又想,她那么懒,一定还在睡梦中,又会怨,怎么不能在梦中相遇呢。 就连在梦中也不愿意理一理他。 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那便不要放下好了。 有些人说不上为什么喜欢,为什么就是她了,喜欢会在每一条血管中流淌,会在每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中倾泻而出。 他不知道,她不知道,别人都知道。 只是爱神从来都是这样,不问人愿不愿意,也不管有没有爱的能力和勇气,鲁莽地急促地就将人拽下爱河深渊,在无尽波涛中翻滚挣扎。 看,这个人,好可怜好狼狈。 克制的栅栏开裂,爱的洪流就会肆无忌惮喷薄而出,无人幸免。 温苋汀沉默良久,她好像是在放纵他的爱意。 又想,算了吧,说不定一切都会在今晚结束,今夜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避而不答,温苋汀垂眸,轻声道:“你在哪里?” “你家门口。” “你怎么知道?” “问一问就知道了。” 季言矜扶额轻笑,“我不进去,你把早餐拿进去,趁热吃。” “……你进来。”她干不出这种事,让人在门外吹冷风。 大半个小时后,跟小猫似的,温苋汀慢慢悠悠吃完早餐。准确的说,是她和季言矜两个人一起吃完了这份早餐。 她问,他才说他也还没有吃,让他吃,又拒绝。温苋汀试探性地用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 这个人,半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张口接下,狭长凤眼弯得像天上月牙似的,笑得眸光滟涟,风华无双。 饱不饱,也不说。温苋汀喂一个,他吃一个,小孩一样。 坏死了。 季言矜收拾好桌上的狼藉,起身揪她滑腻的脸颊肉,“走了。” 出了家门。 没计划好去哪里,两个人就沿着学校的街道一路走一路看,看到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就会停下来玩一会儿再走。 学校的老街上这些店铺貌似已经开了很久,有些店面上头的招牌甚至已经掉了漆,老板也懈怠修补,横竖这一带来来往往的都是学生,学生嘛,不至于什么门面活,只要东西好吃,哪里都能钻。 也不是没有除了学生之外的客人光顾这条老街,但那也是偶尔,主要还是要靠这些学生吃一口饭。 也想红的。 嘿,而且店铺老旧也是一张复古风嘛,吸引来对街拍摄的摄像师,或者免费探店客,网上放一放,炒一炒,也 能成网红店铺,生意大把有。 老板无一不想。 红了什么都有人夸的,不用愁。 破烂是个性,精修是用心,好吃是手艺,不好吃是独特。 季言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照相机,摆弄两下,还怪专业的。守着店铺的老板们纷纷红了眼,恨不得揪这个漂亮小伙对着自家招牌来一张。 长得这么好看,不是明星就是大网红。 温苋汀呲着呀,作势凶了凶眼热的店主人们,凑上去看季言矜在搞什么鬼。 “看什么?过去站着。”季言矜头也不抬。 “啊?干嘛。”温苋汀慢吞吞嚼着嘴里的软糖,手上揪着开封还没有吃完的零食袋包装,不情不愿。 “不干嘛,拍你。” 季言矜终于抬起他矜贵的头颅,掀起眼皮,带着审视意味地环顾四周,凌厉又清冷的视线来来回回,好像是在心里默然评价着一切,不动声色评估打分,判断价值。 没人能扛得住季言矜的目光,如果此刻店主人手里有张帕子的话,应该都揪得稀巴烂了。 “看哪家店铺最不顺眼?”仿佛看不见定着在身上的期盼目光似的,季言矜轻笑着将目光移到温苋汀的脸上。 眸光似春水滟涟,也似焰火簇簇,浅浅、轻轻地烫了一下温苋汀。 她眨眨眼,不敢再与之对视,点点接近分叉口的一家小店,装修简单,门口立着的两棵大红柱子不伦不类,还掉漆。 店门口,老板娘搬了张小椅子,闲闲嗑瓜子,时不时招呼过路人两声。 有腼腆的学生路过,摆摆手,不愿进,老板娘吐掉嘴里的瓜子,轻啐一口,“臭读书的,不晓得我这里好吃,白读不是?” 说完,自己舒心了,哼笑两声,继续嗑瓜子。 有的人,自己开心就不会管别人死活,没读过书,便以为读书了不起,什么都要扯到读书上头。 其实读书读来读去也就那样,没什么了不起,某种程度,又很了不起。 腼腆学生被说得面红耳赤,快步走开。老板娘不依不饶,气势上来,叉起腰骂街,“死孩子,读书读傻掉,话都不会说,半天响不了一个屁!” 温苋汀吐吐舌头,轻声抱怨,“她可讨厌了,有一次去吃,我加点葱花就训我,好大声,不让加,搁外面仿佛摆设一样。” 搞得温苋汀尴尬死了,老板娘怨天载道,仿佛她是什么饭桶一样。她承认,她是能吃了一点,但可怜见的,她只是加了半勺不到的葱花啊。 拎着训,成了“榜样”,从此再也没有学生敢加料,更不敢加葱花。 说给叶子听,她笑得要死,笑弯了腰,才告诉温苋汀,这老板娘呐,小气得很,尽是喜欢欺负学生,因为学生素质高脸皮也薄,不会闹起来。 至于葱花,那是给偶尔会来校区老街逛一下的老师或者其他非学生的客人准备的。 老板娘杀鸡儆猴啊,温苋汀成了那只鸡。 她挎着个小猫批脸,不高兴。 季言矜揉她脑袋,“那就这家了,今天带你吃免费葱花。” “谁要吃葱花了?” 温苋汀嘀嘀咕咕,腿还是很老实地跟了上去。季言矜往后扫一眼,嫌弃她,“慢死了,乌龟,吃东西慢,说话也慢,走路更慢。” 推推他挺括的背,温苋汀用行动表示着内心的愤怒,她在谴责他。说什么想见她,是想找出气包训一顿是吧。 温苋汀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该死的季言矜,把他自己带出来的东西都丢给了她,让她拎着,自己一个人清清爽爽,帅得人神魂颠倒。 “太慢了吧,温苋汀。” 季言矜停下脚步,蹙眉,轮廓分明的脸上凛然薄冷,好像对总是慢吞吞的她很不耐烦。 温苋汀心下一阵委屈,她就是这样的啊,讨厌的话干嘛还要让人出来,如果不是全部都接受的话,干嘛还要说喜欢? 她狠狠瞪他,漂亮上扬的狐狸媚眼水唧唧的,知不知道喜欢又不喜欢的,最容易搞人心态,让人超级没有自信,会怀疑自己的! 该死的季言矜,讨厌鬼! 男生拽着个二五八万脸,大发慈悲走近她,“别墨迹,耽误时间,晚上还要重要的事知不知道?想不想见姐姐了?” 见,见他的大头鬼去! 温苋汀咬嘴里的软糖就像是在咬他一样,“我不玩了,我要回家睡——” 话音未落地,叫季言矜半路截断,狭长凤目微眯,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到了我手上,想走?” 纤长洁净如同玉质一般的手掌牢牢握住女孩绵软的小手,手指根根分明,缓慢又坚定地分开她相比起来短上一截的五指。 十指紧扣。 肌肤相触,体温互渡。 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彼此的手心一路攀爬,爬过轰隆声鸣天的心脏,爬过沁着暖暖春意的眼睛,爬过噼里啪啦作响的大脑,再入了骨血,透了灵魂。 男生的耳朵尖仿佛有傍晚时分的晚霞光顾过,恋恋不舍地留下一个小尾巴。 好纯情的牵手,好红的耳朵。 站在店铺里,温苋汀犹在晃神。被季言矜牵着站在那仰头看菜单,被季言矜牵着听他跟老板娘说话,被季言矜牵着等汤面上桌,被季言矜牵着……嗯,加葱花。 不大不小的碗,好多的汤,好少的面,以及—— 好多的,葱花。 “……” 温苋汀回过神,甩开他的手,炸毛,“你占我便宜。” “哦。”季言矜点点头,面不改色。 “你竟然使计牵我手!过分!”温苋汀对此行为严厉批评。 “凭自己本事牵的,不服?”季言矜散漫撑着下巴。 “不服!” 他再次点点头,“不服你也可以牵。” 温苋汀又指着满满的葱花,“你加的。” 季言矜,“嗯,没错。” 温苋汀,等下骂你! 季言矜笑?_[(,“骂我。” 两个人胡吃海塞了一顿。 温苋汀摸着鼓鼓的肚皮,舒服地直叹气。 其实两人没有点太多吃食,是老板娘贪心太过,一见季言矜通身的气质和看起来不错的设备,就兴奋地红了眼睛。 他这个人又会装,三言两语就将精明的老板娘诱导地团团转,什么都恨不得往上搬,好叫他们尝个遍。 婉拒过,婉拒不掉,那也只好欣然接受。 临走前,老板娘搓搓手指,明里暗里提示两人吃得太多,店里小本买卖,把温苋汀整无语,敢情不是您自己上的啊? 季言矜一脸冷淡得要死的表情,拿起手边的相机,作势要删图,吓得老板娘连连摆手,不再提。 温苋汀凑过去一看,脸一红,拍的大部分都是她,眯眼的、张嘴的、真是什么模样都有。 是谁说大美女不会有丑照的?出来,她要当面对质一下。 季言矜屈起单指轻扣碗边,“虽然我们理应不结账,但是老板娘你实在人好——” 老板娘嘴角刚刚上扬,就听到季言矜说,结一下葱花的账,他们承认,是加得有点多。 老板娘整张脸垮掉。 温苋汀捂着肚子憋笑,因为吃得太饱,一边笑一边抽气。 “其实来,主要是听说您这里的葱花特别精贵好吃,不过,好像有点夸大其词,但我们也仍然愿意承担起它的费用。” 季言矜再次强调,“尽管它不值。” 哪里还听不出是被耍了,老板娘嘴角一抽一抽,但看着季言矜起身后高挺劲瘦的身躯,缩缩脖子,忍了。 也不是真的想吃什么霸王鞭,两人最后还是把该给的钱都一道结了。 出了店门,又一路走走停停。 温苋汀属于是看见路边小吃就走不动道的类型,尽管知道不健康不营养,兴许还有吃坏肚子的可能,也还是喜欢。 她愿意称之为爱情,细数起来好像哪里都不好,但光是味道这一点,就让她甘愿为之倾倒。 同时,温苋汀也是那种可以克制的人。 克制着买了后只尝尝味,因为还要留着肚子吃下一批。 季言矜是不耐烦吃路边摊的,但是温苋汀喜欢,他就陪着。 温苋汀不是个喜欢吃独食的人,样样都会分给季言矜吃一点。 一开始单纯是想分享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后来见季言矜吃什么都摆着个大少爷的冷脸,俊眉蹙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给他吃了什么穿肠毒药,温苋汀起了恶作剧的心思,就样样都要喂给他。 坏得很。 季言矜也说:“心眼够坏啊,吃坏了我,你赔不赔?” “不。”温苋汀扬起下巴。 季言矜又揪她脸,跟搓馒头一样搓。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沉下。 尽管是阴云密布的天气,老街依旧喧闹, 如同青春,来了一批总会有下一批,永远有人正值年少。 老街远远落在身后。 温苋汀擦干净手,又递给季言矜,季言矜冷笑接过,毫不客气往她嘴上抹去。 温苋汀边躲边叫,“我就一张,就一张!好心给你!” 跟捉鸡崽子似的,季言矜拎着人半搂进怀里,“别动,你吃得满嘴油腻腻,脏兮兮的小花猫一样。” “不要你管,管真多!烦死了你,比顾执还烦人。” 季言矜瞬间冷了脸,一整天和谐的氛围消散殆尽,“烦死你,就烦你。” 怀里的人看似性子软绵绵,偶尔皮一下,似乎很好拿捏的样子,谁来都可以搓巴搓巴逗趣一下。 都想错了,她的心最硬最冷,围了个盔甲似的,机关|枪打一圈都好难破开。 都搂在怀里了,还不乖,动来动去。季言矜将纸巾团了,扔进垃圾箱,眸色冷厉着,直接上手给她抹。 嫩红如同初生玫瑰一样的唇,被指腹□□地不成样子,可怜巴巴地一颤一颤。 掰开,里面就是最嫩的花苞、花骨朵。 很软很湿滑,季言矜知道。 暗了眸色,缓缓松开指腹,“起码不要在这么开心的时候提起不相关的臭老鼠。” “难道你跟……他一起时,也要提我?” “提啊,怎么不提?” 温苋汀推搡两下,要死,根本推不动,胸膛怎么这么、这么精韧? 季言矜愣住,眨眨眼,纤长鸦羽般的眼睫微微抖动一下,盯着她。 要死,这目光能不能不要这么炙热? 温苋汀撇开脸,救命,怎么有人的眼睛跟天上星星似的,那么亮,那么惊人,好像全世界最耀眼的焰火都居住在他的眼睛里。 燃烧时,能穿刺人的心脏,然后焚烧殆尽。 漂亮吧,着迷吧,但一不小心就要被焰火不顾一切地拽下海洋。 它活,你活;它灭,你就陪同。! 第 18 章 味道 季言矜喃喃问:“提我什么?” “提你、提你还能有什么?骂你长得太好看祸害人!” 温苋汀将嘴里的难听话咽下,对上他明亮的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兴许长得太过好看的人就是有着天然的优势,叫人总想待他好一点。 季言矜笑了,如同缓缓绽放的花苞,一眼,便看尽春光明媚。 “那,有没有祸害到你?” 温苋汀没回话,脸朝一边,看向霓虹璀璨的街景,红红黄黄落进眼里,叫人难辩眸色。 只知道漂亮了。 “你别老想着诱惑我,我是唐僧知道么?千锤百炼是要成佛的,少害我修行。” 温苋汀一板一眼。 季言矜揉乱她的乌发,掩下眸底求不得的苦涩,“知道了。” 快乐的时候只想时间停留在此刻,哪怕什么都不要管,他也乐意。可是他乐意,人家不乐意,快乐的只是他自己。 最终,快乐里掺了尖刺。 曾经学习过许多学问,很小的年纪就跟过学术界知名老师教授,却没有人教过他,要怎么和一颗迫切想要获得喜爱的心相处,如何安放这颗写满喜欢的炙热心脏,好叫他心爱的女孩不要那么抗拒。 他总是做不好。 有一天,焰火和海洋相爱的话,会发生什么? 会自毁。 — 夜间,学校冷冷清清。 勤奋的孩子们躲在教室或者图书馆自习,没事的窝在宿舍里,皮的浪在外面,恋爱的或许在开房。 减肥运动的在校操场。 位于教学楼一楼的这间偏僻女厕所,更加凄凄凉凉,无人造访。 温苋汀和季言矜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等在那里。 陆窈依旧是那副德行,没什么好脸色,双手抱臂,一脸烦躁,口气自然也不大好,“麻烦,耽误几天时间。” 斜斜瞟了一眼那张清媚的脸蛋,陆窈冷哼,因为季言矜的私心,本来可以提早结束任务,非要等到这个女人来才肯松口进行唤魂。 “大姐,你好像忘了我们能搞到这玩意儿托了谁的福?” 胡狸可不惯着嘴臭的,晃了晃手里的玻璃瓶,点点蓝光在其间跃动飞舞,如同没心没肺的小精灵一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可不怀好意,将他们几个人都祸害了个遍。 季言矜没让温苋汀进去女厕,她就扒拉在门口看。 少年魂也被无情赶了出去,他还挺高兴,坐在地上,扯着温苋汀的裤脚玩。 偷偷跟温苋汀咬耳朵,说他看季言矜不是什么好人,在女厕所整神神叨叨的一套,像个跳脚大仙,瞎搞。 “你还知道跳脚大仙。” 温苋汀看一眼里面面容清隽至极的季言矜,一脸冷肃,人翻阅着书籍,估计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有着唤魂的相关教程之类的。 再看一眼脚边开始玩她鞋 子的小卷毛,温苋汀狠狠揍了一下他的脑壳,“瞎说。” 小卷毛少年魂委屈,哼唧了两声,乌黑黑的眼珠子一转,又开始告状, “你身边就没有好东西,真的,你不相信我,我看得见他们每个人的贪念,好重好重,臭死了。” “你还看见谁的了?”温苋汀盯着厕所里面,不走心地随口问道。 季言矜凝眉,惊艳的眉眼间有着冷酷的漂亮,他将一瓶瓶玻璃瓶子搁置在厕所的边角里,除了至今在他身体里没法出去的那一碎片。 弯下腰,接过胡狸递来的黑色污水,在瓶子连接的空处画符画咒。 “嘻嘻——” 耳畔陡然响起的轻笑差点吓得温苋汀魂飞。 少年魂离得近了,天真脸孔愈发纯白洁净,“那个男人,长得很斯文的那个,经常来找你呢,臭得不得了。” 他努努嘴,“喏,比里面那个还臭呢。” 走廊昏黄的光线摇摇晃晃,打在少年脸上,投下晦涩的影,落下斑斑驳驳的破碎一片,仿若一面天使,一面恶鬼修罗。 温苋汀呼吸一窒,将他拉离光影的交接处,同时也远离了他,“我知道了。” 少年不甘心地将脸再次凑上来,清澈的瞳仁盯紧了她,“你不再问问么,姐、姐。” 倏而,少年退开了,抿紧唇瓣羞涩地笑起来,“比我大,叫你姐姐好不好?” “姐姐,好喜欢你。” 温苋汀扫他一眼,淡声:“随你。” 女厕所里面的气氛愈发焦灼,季言矜狠狠拧紧了眉,狭长的凤眸里皆是冷厉的锐刃尖刺。 看来事情并不顺利。 几人的眼眸都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但是那里却始终没有动静。 温苋汀提起的心也跟着重重落下,吧唧一声摔在地上。 今夜,不成。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季言矜目前想不透,不可能因为是他体内的碎片没有出来,因为单单玻璃瓶里的这几块就已经有足够强大的怨念与恶意。 既然事情如此,只好暂时作罢。 事情不过是又回到原点罢了。 这一刻,季言矜得承认,心里是放松的,他,还不想那么快走。 那就再等一等,等一等。至于等什么,他对上温苋汀清亮的眼睛,耸耸肩,淡淡笑了一声。 姚依依等人并没有季言矜的好心态,狐疑的目光不断在季言矜和温苋汀身上徘徊。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天网罩在每个人的头上,最开始有多欣喜,现今就有多么失望。 嘴上不敢说,但是心里都在揣测季言矜是不是在故意敷衍他们,他就是不想那么早走,就是想陪着温苋汀。 为了堵上他们的口,才做了一出戏。 毕竟季言矜看起来真的不是多么急迫的样子,一派淡然神色。 季言矜冷冷掀眸,“敷衍你们,还没有这个必要。” 胡狸挠挠头,一脸不爽冲着姚依依等人??[,“收起你们的眼神,你们还不值得小季少爷大费周章做戏演给你们看,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啊?” 几人面色讪讪,移开目光。 季言矜看也没有看一眼一旁的少年魂,径直走到温苋汀身边,拉起她的手腕,轻声道:“抱歉,让你失望了。” 斑驳的昏黄的光也在他身上打下细碎的影,掩下绮丽凤目的艳,只余一派清亮的月辉,烨烨生华光。 谁苛责了他,当真是畜生不如。 温苋汀迷迷糊糊,这么想着,侧头狠狠瞪了一眼面上忿忿的几人,“这么能干,你们自己做啊。两手空空,屁用没有。” 季言矜笑出声,心里暖烘烘一片,揉了揉她的发顶,缱绻又有着难言的柔意。 “啧,人和人的差别真大,我说他们,小季少爷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唉,心都凉了半截。” 胡狸挤眉弄眼。 温苋汀垂下头,她当然知道胡狸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踏着月色,季言矜送温苋汀回家。 温苋汀拒绝无效。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就连影子也看起来那么和谐,胡狸“咔嚓”拍下一张,兴致勃勃发给小季少爷。 陆窈刺道:“有什么好拍的?一串数据也值得你费心,现在赶紧看,等出去说不定就变成马赛克了。” “真的是数据么?都不知道是一串什么东西,怪得要死。” “我也觉得好怪,她好像知道我们的身份,又好像不知道,季言矜什么都不说,什么都瞒着我们。 唉,你们说,今天晚上没有成功不会是因为她在吧?难道她才是最终的大bss?” 姚依依被说得也开始疑神疑鬼。 傅齐沉思一会儿提议道:“反正东西都在这里,季言矜没有带走什么,不如我们自己再试一次,万一成功了呢?” 闻言,陆窈也垂头深思片刻,缓缓点头,“我同意,可以一试。” 砰—— 交谈突然被响声打断,众人心下一惊。 胡狸踹倒搁在里间放东西的小木桌。 “嘿,要走你们走,狐狸我还就不出去了,我一辈子呆在这里,你们能耐,你们自己走,赶紧走,尤其是你,陆窈,你这张刻薄的嘴脸少出现在我眼前。” 他一脸笑眯眯,用着同人玩闹一样的口吻说着刺人的话。 无语地要死,平时做事嘛,藏头常藏尾,不见有多积极,现在一个个意见倒是多得要死了。 “随便你们,搞出什么东西来,你们自己负责。” 姚依依没好气,“胡狸,这么说话不好吧,倒时候成了,大家都能走,又不是只有我们沾了好处。” 陆窈轻描淡写接话道:“况且,你也不想季言矜同这么一个怪东西纠缠吧,你的小季少爷等回到我们的世界,要什么好看的女孩子没有? 你用你聪明的脑袋瓜子想一想,她能算人么?” 此话一出,还真把胡狸问懵住了。 良久,胡狸不确定的声音犹豫着响起,“算不得人——” “小狐仙嘛,应该是天上的仙子,那模样,忒漂亮。” “……”陆窈无语住。 虞击不跟三人废话,直接扛起傻在原地的胡狸,脚步飞快,走了,半句话也没有。 “哼。”陆窈冷哼一声,咬牙望着虞击愈走愈远的身影,最后一个能打的战斗力也走了。 “算了,我们三个自己试试。” “万一成功了,得让他们清楚谁才是正确的。” — 叮咚—— 消息提示。 季言矜点开,扫了一眼,看到月色下近乎相偎的两道背影,勾了勾嘴角。 “笑什么?”温苋汀探头,想要看,奈何身高限制,季言矜手轻轻一抬,就让她眼神落了空。 “看小猪,笑小猪。” 季言矜随意点两下,将相册里温苋汀大口吃饭的照片给她看。 “你用手机偷拍!”温苋汀伸手想抢。 “不许污蔑我,今天你让我拍的。”季言矜一掌就将女孩按下,跟个萝卜似的,定在原地。 温苋汀鼓起脸颊,气成河豚,“让你拍美照,美照懂么?漂亮的、好看的照片!” “这个不许留,删掉。” 手戳一戳右脸,右脸戳出气,立马又鼓起来,季言矜笑得眉眼弯弯,再戳一戳左脸,调皮地不行。 温苋汀死死屏住嘴。 雾气腾腾的凤眸一眯,反手掐住她两边脸颊,大拇指和食指一捏,温苋汀嘴里瞬间漏了气。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温苋汀好生气,他一点都不让着她。 跳起来足足有一米八那么高,她要按着季言矜的脑袋揍。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季言矜伸手一下子就将人拥进怀抱里,他垂首埋在温苋汀的颈窝里。 熟悉的清冽气息随着疾风拥来,风拥吻她的脸颊,他亲吻她的肌肤。 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随着呼吸的频率打在赤|裸没有衣服覆盖的脖颈肌肤上,温苋汀身子颤颤,仿佛他身上带着一捧剧烈燃烧的焰火,呼啸而来,将她也裹进热烫之中。 “你——” 推一推,哦,根本推不动。 不是一次两次了,温苋汀习惯了,随他去。 “我很喜欢你刚才护着我的感觉。”闷闷的嗓音从胸膛震颤而出。 温苋汀笑了,也学着他揉上乌黑不惨杂色的头发,意外的柔软,就像也很少有人认为外表总是酷酷的冷冷的季言矜,其实也同样有一颗软乎乎的心。 “你是小孩子么?要抱着姐姐撒娇。” 锁骨传来幼兽啃咬一样的阵痛,季言矜又把她的锁骨当成鸭脖来啃了,“别咬,没几两肉,吃不饱的。” 温苋汀搞不懂,为什么季言矜要像个大哥一样罩 着他们所有人,明明小弟就两个呀,什么时候扩了编她都不知道。 找她呀,她第一个报名。 如果是她,她不愿意承担太多的责任,多大的责任,就有多大的不满、抱怨,和怀疑。 温苋汀不知道,季言矜不是喜欢当圣父,是习惯。 从小便是人群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同学、老师、家人亲戚……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一切期望的、仰慕的、相信的目光,把他架上高台。 出生,便被教育承担。 所以,习惯在集体中成为领头人,习惯事事详尽,习惯被大家依赖。 同时,天之骄子的他,高台始终屹立不倒,高山皓雪的风吹久了,骨子里也浸透了一股寒凉冰冷。 被他护着的人,同时也在被他所不在乎着。 他根本不在意这群跗骨之蛆如何想、如何说、如何做。 抖一抖,便可以甩掉的东西,哪里能够影响到高岭之上的他? 那不是笑话么? 淡漠到极致,便是极致的无所谓。他只要完成自己认为应该详尽的事情足矣。 季言矜深深地满心眷恋着嗅了一口来自心爱女孩身上的温香。 所以第一眼便注意她并不是意外,最优秀的人同样第一眼便能发现最特别的人。 像孤苦伶仃可怜花骨朵一样的她。 “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也有点黏人的。” 温苋汀手心发痒,又狠揉了一把季言矜的头发。 季言矜闷闷地笑,黏到你了么??” “你不要老是见缝插针问我这些问题,我也会很苦恼的。” “哦,就是想做渣女,不给我名分。” “瞎……瞎说!” 季言矜松开她,刮了一下她挺翘精致的鼻头,觉得力道轻了,都没有留下印子,又狠刮了一下。 温苋汀捂住鼻子,他总是要让她痛。 “就是要黏你,拼命黏你,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可能明天、可能后天,你就偷着乐吧。” 季言矜扣住女孩的后颈,凝视着,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进她心里去,把她晦暗不明的心看个清楚才好。 凑近些,再凑近些,要记住她的味道,才不会在人群中丢了她。 “是春天的味道。”季言矜。 “什么?” 季言矜笑而不语,把她往自己的颈项处拉,笑问她,他是什么味道。 听说喜欢一个人,就会喜欢上他的味道。 温苋汀仿佛古时候被压榨的小狗奴隶,按头嗅他。 她震惊,“你把我当小狗么?!” “好了,乖了,小狗狗快嗅。”嘴角漾出淡淡的笑纹,眼眸半清亮半晦暗。 温热的鼻息打在脖颈上,像一片天使落下的小羽毛轻轻瘙痒,呼吸好轻好轻,好像好脆弱,弱地连呼吸都费力。 可怕的是,停留在肌肤表层的痒好像会蔓延,拥有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呼吸飘远了,触感还停留在上面,钻进他身体所有地方。 凤眸愈暗,欲愈重。 “什么味道?” 他还要问,好像在课堂拷问小学生,而她脑子发萌,才刚刚睡醒! “大概是夏天的味道。”温苋汀掂起脚尖,再嗅了嗅。 “夏天是什么味道?” “万物蓬勃的味道。” 季言矜一脸怀疑。 看他这样,温苋汀没了好气,推他一把,嘴里嘟嘟囔囔,“又爱问,又不相信,烦死了。” 人是什么味道的? 肉味?皮肤表层的味道?亦或是身上某种洗衣液的香味。 那都不重要,人只会给喜欢的人赋予特殊的气味。 — 好羞耻,温苋汀以为除了她,没有人会这么变态嗅着人玩,虽然被逼的,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有点好闻的。 可能人生得好吧,老天便连气息也不忍心,定要让季言矜什么都是最好。 当看到季言矜身后跟着的小尾巴少女,温苋汀表示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怎么玩这么变态? 一个两个都喜欢嗅着人玩?! 第 19 章 拿捏 作死三人组在女厕所昏迷,一夜未归。 胡狸笑了一上午了,大腿都要拍烂,“就是说,没有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连东西都懒得去整的人,哦,不好意思,说错了,你们是没有能力整哈哈哈哈哈哈……” 胡狸笑得有多猖狂,三人的脸色就有多黑。 女厕所的地板邦邦硬,女厕所的空气阴冷潮湿,昏迷了一整个晚上,没有人知道。 不,胡狸一定知道,他就是不管。 早上才派虞击来给他们“收尸”。 虞击多猛,肩上扛一个,腋下勒两个,他们被扭得七荤八素。清醒过来后,已经打了一上午的喷嚏,揉了一上午的肩,酸得要死。 如果不是相信虞击的为人,他们以为是怀恨在心,被揍了。 一上午,任凭被怎么笑,姚依依三人屁话没有。 因为……季言矜在呢。 季言矜脸色也黑了一个上午。 胡狸和虞击早就发现三人迟迟没有回到住处,虞击本想去找人,硬是被胡狸拖拽住,拖到隔天清晨才运回住处。 没想到,从女厕所出来的不止是他们四个,跟在虞击身后的还有一个小尾巴。 “卧槽,你们召唤出了什么玩意儿?” 胡狸戳一下少女,清秀少女摇摇晃晃飘远了一些,很快又飘了回来,目光呆愣愣的,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是个痴呆?”胡狸稀奇死了,围着痴呆少女转了几个圈圈,少女的反应一如既往的平淡,偶尔眼珠子跟着胡狸动几下,转不动了,便就停下,把胡狸惹得捧腹大笑。 “好傻!” 虞击看了两眼,也忍不住点头,“好傻的。” 这个痴呆少女的出现,让几人重新燃起希望。 他们看过温苋汀姐姐温杦的照片,与眼前这位少女的长相说不上有几分相似,也可以说是毫不相干。 她们就不是同一个人,亲戚估计也不是,要么就是底下新认识的。 但会不会从一开始,他们的方向就错了呢? 会不会目标人物就是这个少女? 而温苋汀的姐姐温杦只是一个引子? 可能性太多,季言矜不置可否。让他今天充满烦躁的事情只有一件—— 这个痴呆女好烦人。 或许是雏鸟情节,虞击最开始发现的痴呆少女,她便一路都要跟着虞击,怎么甩都甩不掉。 基本上虞击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虞击连上个厕所她都想跟进去,幸好胡狸帮忙,他一指弹弹了许多次,一直弹到虞击从厕所里顺利出来。 痴呆少女太拧了! 不管弹飞多少次,都会立马就重新飘回来,一根筋地要进厕所。胡狸也是人,手弹到抽筋,姿势拧巴在一起,一下子回不来,痴呆少女险些飘进去,胡狸一声大喝,吓得虞击差点尿裤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痴呆少女的目光 开始在季言矜的身上徘徊,眼神飘忽不停,时而小心翼翼地看,时而呆若木鸡。 难道死了的魂也喜欢生得好的?胡狸百思不得其解。 想一想,便又想通了,那女厕所的少年魂灵不是一样也喜欢缠着小狐仙嘛。 从厕所出来的魂没有好东西!好皮相! 过了不久,许是胆子大了些,痴呆少女便敢接近季言矜。鼻子动一动,轻嗅着什么,这个动作惹毛了季言矜。 这只魂太呆了,不晓得看人脸色,小季少爷面色冷得都快滴水,她还傻呆呆往前赶。 “祖宗啊祖宗,长点心吧。”胡狸第九十九次弹开痴呆少女。好不容易跟出来的玩意儿,现在管她是啥,反正也不能在小季少爷的手头上折了。 胡狸第二百九十九次弹开痴呆少女,短短的手成功弹成了鸡爪子。 胡狸报废,虞击上阵—— 虞击,是个没用的。心肠软,舍不得弹太重,溃败下场。 而季言矜第十次踢飞少女后,眸色黑沉同鸦羽一般。 午间,季言矜来找温苋汀之时,第十一次踢飞痴呆少女。这次的力道更甚以往。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温苋汀看呆了去。 季言矜冷脸在温苋汀身边坐下,长而直的腿随意一摆,肆意张扬,一看就不好惹,疏离感横生,然而—— 下一秒,凌厉凶狠的少年仿佛顷刻间收拢起身上的尖刺,乖顺地就像一只无害小羊,还是顶顶漂亮的那种,可以安放在掌心把玩揉捏,他总会将软软绵绵的小肚皮露给你。 他将额轻轻贴靠在温苋汀发际,撒娇似的蹭了蹭。 在众人镭射般意味深长的视线下,温苋汀头皮发麻。 季言矜,越来越离谱了! 眸光扫向栽倒在地窝在角落里的痴呆少女,他薄唇轻启,吐字冷厉,“狗皮膏药,不知死活。” 温苋汀一把捂住他的嘴。 好了好了,别凶了。 凤眸缱绻春色顿起,玩闹似的,轻轻往女孩掌心呼了一口热气,笑得不见眼也不见牙。 温苋汀手一抖,差点没有把持住,一时不知道究竟她是妲己转世的小狐狸,还是他是。 好好一双凤眸,硬是让他漫出无边春意来,平白无故勾人心魂,震人几魄。 倒真的看不出哪里还像初见的那个矜贵冷离的漂亮男生。 “好好的,别骚。”温苋汀呲牙。 季言矜轻笑,挪开她的手,温热的呼吸跑到女孩耳廓去了,像个调皮无辜的稚童,徘徊、徘徊,就是不让人摸透踪迹。 舌尖灵巧小蛇似的,探了探,又不敢太过火,轻轻触着耳廓上透明的绒毛,三分玩耍,七分试探。 嗓音哑得过分,近乎低喃,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就给你……” “好不好?” 蹭—— 要命了! 温苋汀浑身火辣辣,一张雪白清丽的小脸烧地通红 ,无辜水眸硬生生逼出五分媚意,羞的。 脚趾扣地是什么样的感觉,大概就是此刻的温苋汀,大庭广众之下,说、说什么呢?! ?撞春提醒您《当路人甲过于美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温苋汀羞愤欲死,眼下晕染开淡淡的桃花红,她捂着耳朵喘|气。 耳畔传来一声轻咳,季言矜眼神飘忽着退开,冷白脸上也沁出晚霞似的绯色,不知道的人以为两人一道干了什么坏事,偷吃了哪座花园的禁果。 少年人不识情爱滋味,哪里懂得这些?更不晓得如何引得心爱人欢喜上心。 不过是凭着一身懵懂渴望,雏鸟似的试探摸底,使尽浑身解数诱得心爱人一点点防线倾塌,向他奔赴而来。 爱情的事到最后是怎么也说不清的,如果能有一个皮相好使,又有何不可? 爱人,爱,人,爱到最后,就什么都爱了。 温苋汀锤他,眼神狠狠质问,季言矜,你怎么也好意思害羞的?混、混账话,不就是你自己说的?! 漫不经心挪开视线,季言矜摸着鼻子,用最拽的语气说着最虚心的话,“看我做什么?” 手按在女孩脑门上,第一次不是将人转向自己,“好了,少看点,我知道我挺好看的,但是你少看点。” 另一边。 痴呆少女被季言矜一脚踢飞,这回竟然没有迅速调整好状态,整只魂起不来了似的,破破碎碎的,瞧着怪可怜。 但凡这一脚不是季言矜踢的,否则就容易让人联想到某些现场捉奸事件中,被正主打脸甩巴掌因此装可怜的小三。 胡狸几人的脸色一时变得复杂起来。 看“狗情侣”黏糊实在伤眼,几人很有眼力见地阔步围到痴呆少女身边。 虞击蹲下身,扒拉开痴呆少女乱糟糟鸡窝窝一样的长发,她被弹开踢飞太多次了,头没掉已经是最大的幸运,头发乱些没什么。 长发撩起,痴呆少女的眼眸亮晶晶,隐约可见一丝痴迷陶醉之色,丝毫没有众人以为的委屈巴巴。 莫非是,太享受了所以起不来? 胡狸不禁发出一声“卧槽”以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 “想不到啊想不到,少女的喜好如此变态,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太刑了太刑了。” 少女的唇瓣动了动,胡狸凑近了听,极为细小的一声“嘤”。 “她竟然说话了!”虽然只是一个字,但也是莫大的进步! 他们都以为痴呆少女很傻,比厕所那只少年魂还要傻,引诱了一上午,半个字都没有吐出来过,大家都要绝望了,以为好不容易有点盼头,结果她是来搞笑的。 没想到人家只是比较矜持,需要一些特殊的方式才能恢复一些神智开口说话。 这项伟大的任务就被委派给了虞击,毕竟“男妈妈”。 恢复一丢丢神智的好处就是痴呆少女再也不乱跟人了,季言矜很会踢,但是太痛! 凡事要有度,不如虞击陪她玩飞飞, 痛并快乐着,少女体会了一把小鸟的自由。 坐在操场高台看虞击和痴呆少女玩耍,温苋汀才后知后觉想起,她貌似答应过顾执一些事情,比如不再跟他们几个来往之类的。 她是、是怎么又被拐到操场来的?! 温苋汀起身,要走。 一条长腿横拦在眼前,季言矜买东西回来了,他懒散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有着一股很强的攻击性,额发散落,被他伸手随意捋过,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逼人帅气。 好帅啊,季言矜。 这样的他又和方才在教学楼里截然不同。 温苋汀的态度决定了他的态度。 不打招呼,就要走,不行。眉眼都跟着凌厉起来,又开始冷、开始凶,气势一起来,拽得要死。 最可怕的是什么,这个人且拽且凶就算了,漂亮的眉眼半耷拉,看也不看她,完美的脸庞因此又有着一股要命的清冷感。 这份清冷感来自于他绝佳的骨相,少年太贵了,所以遥远,仿佛不可触及的星星。 这颗星星有一天想开了,要下凡了,想要滚落在小狐仙手心里被妥帖安置。 小狐仙嫌弃他,不要他,就差用扒拉过泥的爪子踩上一踩。 星星的玻璃心怎么受得了呀。 星星冷着脸。 “温苋汀,我靠近一步,你就要后退八百步,是吧。” “谁的话你都要听,就唯独听不进我的,是吧。” “你走,走!今天你跨过我的这条腿,你以后就——” 季言矜咬牙指指自己的右腿,满目狠厉、痛色,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了,怕是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还是舍不得、舍不得,再痛也舍不得。 清贵少年有多骄傲,就有多容易受到刺激。 说翻脸就翻脸,五月的天都没有他变脸快。 温苋汀这个怂蛋,季言矜狠话才说出口第一句,人立马就乖乖坐下了,屎壳郎都说不定比她有出息。 识时务得很。 想起来了,是季言矜拎着她到操场来的,将她往座椅上一放,叮嘱她不要乱走,然后他自己走了。 讲点道理吧,腿是她的,爱去哪去哪。 温苋汀垂头,“……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走。” “哼,知道就好。” 一袋五颜六色的零食丢到温苋汀腿上,她扒拉开,嚯,买了好多!怎么说呢,总之跟着小季少爷确实是吃喝不愁。 季言矜抱臂,“你想想,我们是不是以后一定要相处成我满校园逮你的关系?” “这话说的,我又不是老鼠杰瑞。” 温苋汀戳他一下,季言矜很是傲娇地移开胳膊,眼风都不带扫一下的。 于是她再小心翼翼地戳一下,季言矜再次挪开。 温苋汀也会挪呀,她可会挪屁股了,挪得靠近了季言矜,手指又不安分地轻戳一下 。 不要太小气吧,你跟我计较什么呀,我就是老鼠杰瑞,一只臭老鼠,你不要放在心上。 ?撞春提醒您《当路人甲过于美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温苋汀嘀咕。 季言矜侧过脸,隐蔽地勾唇。 别扭怪就是要多治几次才好,不长记性的话,下次她还躲他,他又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知道这家伙躲在哪里,也不是顾执那个变态心机,他总有顾不上的时候。 温苋汀就是泥鳅来着,滑不溜丢,躲了一次两次,还会有第三次! 抓住她的手指,塞进嘴里,给她来了一下,疼得她龇牙咧嘴,疼出了先祖先辈的模样。 “疼啊!你总这样,咬我一点情面都不留。” 温苋汀破罐子破摔,一边哭唧唧叫唤,一边发了狠还要把手指往季言矜嘴里怼进去些,“咬吧,咬吧,你就咬死我好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季言矜就是臭毛病! 季言矜果真含住,又咬了一口,疼得温苋汀差点忍不住要叫他爸爸,“你、王八蛋,就这种时候最听话是不是!” 蝴蝶展翅般,眼睫轻扇,他含住她的手指,安抚性地轻轻舔过,带起一片噼里啪啦的电流。 “是,你再让我咬,我还要咬给你看。” 他的嗓音如同最淳厚的酒,沁人心脾。 比起无波无澜的甜蜜,只有痛苦才更能让人印象深刻,哪怕是午夜梦回,人最先想起来的一定是苦楚,那是最敏感的神经。 人,或许有一定程度上也在迷恋痛苦,能在痛苦中找寻存在的证明。 季言矜揩掉她眼角沁出的湿意,伸出舌|尖舔舐。 笃定且自信,“比起任何人,你一定记我最深。” 也会有害怕的东西,他怕他一旦离开,他的存在便会像风,激不起平静湖面的涟漪,了无痕迹。 温苋汀觉得迟早有一天要被季言矜气疯气傻掉,他不是喜欢她么,怎么这样子喜欢啊? 她简直哭死。 她郁闷,他便开心,开心起来就拆开一包软糖,往温苋汀嘴里塞软糖给她吃。 温苋汀也是神人,他塞,她就吃,心想,不能浪费了。有人伺候,还把自己吃高兴了,水唧唧的眼睛里闪动着雀跃。 怎么办?打不过,说不过,躲也躲不掉,该死的,还容易有愧疚心理,除了被人拿捏还是要被人拿捏。 跟喂仓鼠似的,季言矜撑着下巴,一脸散漫。 手每一次喂食,都会往后退一点,这么退一点,退一点的,两人越来越近。 长臂一拉,温苋汀就乖乖坐进怀里了。 真傻,真的。! 第 20 章 惊变 屁股底下男性结实的大腿梆硬。 温苋汀浑身汗毛倏地立起来,脚趾扣地,差点扣出一座魔仙堡。 季言矜懒懒掀起眼皮,臭不要脸还训人,“动什么动!不怕出事是不是?” 温苋汀:? 出事?出什么事? 哦,大概就是每个气血方刚的年轻男生,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时都会很容易发生的一些小尴尬。 温苋汀缩缩脖子,消停了,再也不敢乱动。 “乖。”季言矜揉她头,像揉小狗一样,“喂你好吃的。” 其实他也很难受的,忍得好辛苦,但是这么好的亲近机会根本舍不得浪费掉! 罪恶的□□软糖被一颗一颗塞进嘴里,一个喂得兴致盎然,一个吃得一脸麻木。温苋汀尴尬得要命,又不是小朋友了,哪有坐在人家大腿上吃东西的? 季言矜还笑着问她,这两天是不是感觉清净了许多。 男生翘起唇角,漾出好看的笑纹,漫不经心扯着她的乌发把玩,他告诉温苋汀,顾执因为之前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事态紧急,现在人已经不在海市。 恐怕忙得焦头烂额。 谁干的?真是缺了大德。 温苋汀斜斜睨他一眼,嚼软糖嚼得好大声。 …… 有些魂大概真的就是欠虐体质。 痴呆少女被虞击一指弹折腾好几天,神智竟然愈发清明起来,变态如胡狸也沉默了。 几人或站或立,像极了欺负小白花的犯罪团伙,将可怜兮兮、我见犹怜的痴呆少女包围起来盘问。 过路的学生皆斜眼用唾弃的眼神看。 少女抬起无辜的眼,身形萧瑟如同秋天的落叶,轻轻发颤,大抵鬼生以来,也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再逼问不出更多,少女捂着额头眉头紧缩。 她举起手,遥遥朝天指了一下左边的方向。 众人扭头看去。 海大建校以来,师资力量雄厚,蓬勃发展,校内校外获得了不少友人支持投资,校区一扩再扩,有些废弃的楼却再也用不上了。 比如前几年的旧体育馆。 其实是一个室内的篮球场,因为新建了地盘更大设施更完善的新场地,这里来的人渐渐少了,时间一长,就连学校扫地的阿姨都不来了。 没了人气,自然成了同学们心照不宣的废楼。 去上课经过都要特意绕开道。 少女被吓得不轻。 被几人裹挟着往前飘,跑又跑不掉,走又不会走,委屈巴巴躲到虞击身侧。 虞击离得最近,结实的臂膀抖了抖,抿抿唇,看向身侧发颤的女孩,对上女孩讨好的虚弱的笑,脸颊一红。 没被女孩离得这么近过的。 强壮的男生心里一软,悄悄把衣角塞进女孩手心。 哪知女孩误解了他的意思,见他伸手过来, 一把攥住了他的小拇指,紧紧握着。 发颤的身子也不颤了。 虞击僵住,轻飘飘的感觉萦绕在那根最小的手指上,好像一缕香哦,有点实感但不多,存在感极弱。 眼神更加软趴趴,他是极为喜欢照顾人的性子,看他在小团伙里的定位就知道,什么都要干,不是被欺负,是他自己就喜欢帮助大家。 虞击羞得一整张脸蛋黑红黑红,他僵着小拇指,弯成一个奇异的弧度,就好像同其他的拇指同伴分离了一样。 眼神也不由自主往少女魂脸上瞟了瞟。 她其实生得挺清秀的,眼睛总会腼腆地下垂,不敢看人,一副非常需要保护的模样。 …… “看什么?” 男声懒散清淡。 季言矜强硬将温苋汀的脑袋掰过来,“我不好看?” 从那一人一魂身上收回目光,温苋汀没好气地拍开季言矜的手,头发都被他揉炸了,像只蓬松小猫。 季言矜心情很好,整天下来都是笑眯眯的,漂亮的眼尾拉长上翘,眉宇间都是志得意满。 手掌压着温苋汀的头顶不放过,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拨弄。 温苋汀可看不惯他这个得意的样子,知道他在高兴什么,毫不留情戳破:“使心眼把人弄走,也只是一时的,人总有回来的一天。” 她不知道季言矜在背后捣鼓了什么,顾执忙得晕头转向,上回好不容易有时间打个电话,也只是匆匆聊了几句便挂了。 只言片语间,还隐晦地提到有人恶意破坏他之前的项目。 季言矜凤眼一斜,冷冷笑了,“……老实点,在我身边还要朝三暮四提不相关的人……知道什么叫从一而终、什么叫坚定不移?” 温苋汀不说话,撇过头。 有些人就是牛皮糖,挣不脱、甩不掉,还理直气壮、义正严词,倒打一耙说她朝秦暮楚。 这日子没法过了。 季言矜含笑偷偷望她。 女孩的侧脸如诗如画,夕阳映衬,仿佛镀了一层神性的金光,望一眼,就能望进人心里去,只觉得心里熨帖又滚烫。 想过很多次的,为什么是她,怎么就突然是她了。 然而没有答案的,爱情是找不到答案的。 可能是突然的一个回眸、可能是不经意间的一个笑颜、可能是偶然的一次靠近,这些都是构成了不断接近的理由。 种子种下,然后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可靠、无法动摇的参天大树。 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手动一动,就能够握住。 少年迟疑半刻,毫不犹豫攥住了温软的玉白小手。 掌心相贴,交换温度。 这一刻好像很神圣,似乎牵住就是一辈子。季言矜耳根红成火烧云,在某些细小的时刻,腼腆得不可思议。 捕捉到温苋汀犹疑的视线。 他身体紧绷,嘴角转瞬拉成一条平直的线,有几分恼羞 成怒的意味,“不许看。” “哦。” 温苋汀挣了两下手掌,果然挣脱不开。 红晕一点点爬上耳廓,她不听话地盯着看,少年的下颌线锋利如雪刃,似是有着能劈开一切的无上孤勇,又有着过刚易折的破碎感。 掌心被包裹得密不透风。 温苋汀屈起手指搔过他的掌心,不动声色悄悄回握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想的,脑海中空空一片,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少年身子一僵,眼神闪烁,欣喜不可置信爬上心尖,甜蜜一瞬间席卷全身,他用余光瞟她,一切好像尽在不言中。 比亲吻还要甜蜜的感觉。 掉进了糖罐了,就这么腻死他也行。 “小季少爷突然笑得好傻啊。” 胡狸看不过眼,小声地指指点点。 …… 进了里面,才知道这栋被废弃的体育馆其实比想象中要大一些,也或许是一些还能用的器材被搬走了的缘故,整个场地只剩下伶仃两个投篮框可怜兮兮立在那里。 胡狸喊了一声,余音回响,静默得可怕。 “咱们分开搜搜看,应该会有点什么。” 这位痴痴傻傻的少女无疑是很重要的线索人物,她提供的信息场地必定会有重要线索,说不定帮助解怨的方法就在这里,他们很快能完成任务了! 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任务为了提高难度故意搞下的烟雾弹,害他们折腾好久。 想到可以回家,每个人都格外卖力。 连最爱浑水摸鱼的姚依依也不摸鱼了。 季言矜眉头轻蹙,一股难言的味道始终萦绕在鼻尖,他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什么破地。” 温苋汀扭头看他,抬手煽了煽,空气加速流通,臭味散开,才勉强好受了一点点。 她也抱怨道:“啊——难闻。” 季言矜捏紧她鼻子,玩笑似的说:“要变臭宝了。” “哼。” 呼吸不畅,温苋汀脸涨得通红,气哼哼打开季言矜的手,伸长脖子四处张望。她戳戳他的腰,“快去帮忙,就你闲着。” 季言矜捏捏掌心中始终牢牢握着的小白手,“我闲你看不惯?” “嗯嗯,看不惯。” “哦,那就憋着。” 季言矜点头,手上使了劲,疼得温苋汀龇牙咧嘴,气得她拎起他的胳膊就要咬,他笑着用虎口钳住她的下巴,故意坏声坏气地说:“小狗咬谁?牙拔了!” 胡狸不知道从哪蹦出来,一脸哀相,“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情骂俏啦!” 他都要酸死了。 单身狗是这样的,喜欢撮合别人,真撮合成功了,最难受的反而是自己,而且看兄弟谈恋爱比他分手都难受。 “我们没有,别瞎说。”温苋汀艰难脱离魔爪,“我跟这个人没有丝毫关系,不熟、不认识、第一次见。” 季言矜气,“手都牵过了,狡辩?不想负 责?” 温苋汀扮了个鬼脸,摆明要糊弄过去。 两个人在打闹嬉戏的时候,不知道还有一个人在一处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儿,是陆窈,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烦了就面无表情地走远了。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收获,众人便更加卖力。 废弃体育馆尘土飞扬,漫天的粉尘如同下了一场细雪。 “咳咳咳——”姚依依咳嗽得十分夸张。 季言矜牵着温苋汀走远,一手捂着她的口鼻带她远离这些污糟,仿佛她是个无法自理需要照料的小婴儿。温苋汀直接挣脱,饶到季言矜身后,推着他的背快走着迅速躲到稍微干净的区域去。 温苋抬眸,少年的背影修长挺括,如松如柏。 她盯着出了神,有什么话脱口而出也不自知,“即使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也行么?” 即使是一场无疾而终的感情。 没有缘由,也不求将来,只看当下,沉醉在爱里一秒也好。 季言矜一怔,转身,“什么?” 温苋汀垂下眼,咬唇,半响才缓缓张口轻声道:“你听见了的。” 陷入沉默,季言矜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得看着她,探究的眼神来回逡巡,仿佛要在她身上扎出一个深坑来,将温苋汀看得面红耳赤,好似自己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她一定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这么问,温苋汀懊恼地想。 “我瞎说的,你就当没……” “不行——” 她话音未落便被截断,红润的唇边半张微颤,动了动,缓缓闭上。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季言矜,好一会儿才无措地“哦”了一声。 嗓音轻轻细细,被人扼制住喉颈一般。 只感觉一股说不出的难言感觉从心底爬上四肢百骸,温苋汀也不懂。 季言矜又冷不丁开口,嗓音冷冷,“没有结果还得来干什么?玩?我不玩感情,找谁都可以,不要找我玩。” 温苋汀眼睛一酸,撇过头,又轻轻“哦”了一声。 季言矜沉沉地盯她,欲言又止。 其实想说的话有很多。 比如因为是她,所以更不想玩;比如一旦开始,他就不想轻易说结束。 再比如,现在他爱她。 季言矜揉乱了她长长的卷发,要说也不该是在这里,太仓促了。 还没有好好说过的,他已经决心放下骄傲。 低头,飞快地在女孩额上轻吻一下,柔软的触感让温苋汀怔了怔,捂着额不可思议看他,对上他亮晶晶的眸子,如同一片璀璨星河,少年多么意气风发。 她垂下黑眸,推他,“讨嫌,你快走。” …… 咚咚咚——咚咚咚—— 四处皆是敲打声。 胡狸几人要把这废弃体育馆掀翻了。 季言矜侧头贴上刷了白色漆的墙壁,神情冷凝,而后握拳重重敲击几下,听着沉闷古怪 的声响,脸色也渐渐沉下来。 “小季少爷,出什么问题了?” 胡狸随便擦了几把脸上的汗渍,凑上前低声询问。 季言矜睨他一眼,冲他点点头,胡狸立马会意,撸起袖子,挥动着手里的工具粗声粗气道:“小少爷小心避让!” 虞击远远便瞧见这边的动静,甩下少女魂,阔步赶到。 待几下重砸之后,原本完好的墙壁碎裂,成块得啪嗒啪嗒往下掉,粉尘漫天,如同沉寂多年的古老建筑一朝坍塌,令人愕然。 “差点砸死狐狸我!” 胡狸往后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 然后这一口气还没喘匀,他又大声喊了句“卧槽”,仿佛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夕阳昏黄的光透过未完全封闭的顶稀稀落落钻进来,灰白色粉尘清晰可见,而一个如同成年女子一般高的坑洞随着粉尘飘扬,隐隐约约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具森森白骨镶嵌其中,人骨完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毫无疑问,这具人骨的主人就是他们身边的魂灵少女。 胆大如姚依依也躲到了男朋友傅齐的身后,早知道任务里一定会有死人了,但是没想到当尸骨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会受不了,那是动物本能,是一种身为同类的悲悯和后怕。 季言矜担忧看向温苋汀,温苋汀果然白了脸,故作没事地朝他笑笑。 季言矜正想迈步过去好好拥住女孩安抚一下情绪,正常人突然见到同类的尸体都会产生害怕的感觉,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然而,突然一道炫目的白光罩住了所有人,异常刺目,几乎没有人能够睁开眼睛。 温苋汀眼睛费力地挤开一条缝,朝周围看去,原来白光是魂灵少女发出的,温苋汀顿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仿佛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慌张地倒退了两步,她脚步踉跄,转身想离开废弃体育馆。 可是来不及了。 身后的魂灵少女整只魂体愈发透明,陡然间便化作一团炙热燃烧是魂火,魂火悬浮在半空,淡蓝的幽光围绕,透露出一股致命的美丽,让人无法多看上一眼。 它盯住了温苋汀—— 温苋汀只觉得热,越来越热,浑身上下都好似被焰火充斥包围,她甚至忍不住咳嗽起来,就好像她此刻真的置身火海一样,周围都是呛鼻的热浪,翻涌着朝她袭来。 距离越来越近了,她甚至感觉到魂火的边缘在灼烧着她的背脊,她无法确定,意识也在模糊的边缘,似乎这团火烧得不止是身体,连同脆弱的灵魂一起,如同身为NPC的她真的有灵魂的话。 或许今天真的要命绝于此地了。 怎么公司没人告诉她,当NPC还有生命危险啊?! 那,她挂了……还有可能数据重组嘛? 她,要消失了么? 脑海中幻想的凄惨死亡并没有如预期一般发生。 是谁,向她奔来? 是谁,重重地将她撞开? 恍惚中,等温苋汀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白光消失,炙烤般的热度也褪去,她狼狈地跌坐在地,额发都被汗水打湿,黏糊糊的。 脸色苍白如纸。 但有人脸色比她还白。 温苋汀站不起来,浑身颤抖着,她手脚并用地朝倒在一旁的季言矜爬过去。 求求了…… 千万不要有事。 真是傻瓜,干嘛救她啊?!! 第 21 章 献祭 温苋汀颤颤巍巍将季言矜捞起来抱进怀里,摸到他平稳的脉搏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看到怀中人苍白毫无血色的俊颜,一瞬间心又揪紧了。 他双眸紧闭,薄唇抿成一线,而纤长浓密的眼睫也脆弱地耷拉下来。 往日总是爱跟她呛嘴的少年此刻乖得不像话,乖乖窝在她怀里,死气沉沉。 眼角泛起泪花,温苋汀难受死了,她摸摸他烧得火热的脸颊,呼唤道:“打电话,找救护车来……快救救他——” 不消她说,胡狸抖着手从裤兜里掏出了手机,一边掉眼泪一边按键,好好一个人,哭成了傻逼。 “就是她!是她害了季言矜的!” 陆窈红着眼睛,朝温苋汀冲过去,指着她,一脸愤怒。 “你说什么啊?” 几人面面相觑,几乎都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当时的白光特别刺眼,他们第一时间就闭紧了双眼。 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股热浪,但是还好,也就三十几度吧,就像夏天的太阳。 温苋汀抿抿唇,低头看,季言矜仿佛陷入沉睡,呼吸清浅。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顶着亮瞎眼的光和离得越近越烫得要命的热流冲过来的,他当时在想什么? 不害怕嘛? 其实也不难想,因为季言矜本就一直在留意着温苋汀,情况不对,第一时间就想赶到她的身边,保护她更是本能。 默默看到一切发生的还有一个人。 事情发生时,陆窈离得最远,只要她愿意,甚至跑几步就能到达体育馆的大门,要离开轻轻松松。 但是她没有,她因为惊惶僵在了原地,第一反应是找异常的源头。 虽然有点刺,但是睁开眼睛并不困难。 于是陆窈看到魂火冲温苋汀而去。 看到季言矜不要命似的奔过去救下温苋汀。 看到季言矜替那个NPC女孩挡下攻击,然后魂火穿透了他的身体。 “呵呵呵……” 陆窈只想笑,季言矜好蠢,为了一个NPC,这是豁出了自己宝贵的性命吗? “本来躺在那里的人应该是她!” 陆窈说出一切。 胡狸愣住,张张嘴又给闭上了,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傻傻看着温苋汀,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回应来。 温苋汀抱紧了怀里的季言矜,垂下眸子,没有反驳。 站在她身边的陆窈扒拉她,一边扒拉一边冲着虞击说道:“还不帮忙?还让她抱着啊?谁知道是不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勾结一起做好了局,故意引我们上勾呢?” 她这个话一点道理都不讲。 如果是故意的,温苋汀犯得着用自己的性命做诱饵吗?她怎么确定有没有人救她啊? 温苋汀不肯松手,只是揽紧了陷入昏迷的季言矜,淡淡说道:“我没有。” “嗤,我管你有没 有!现在松手!都是怪你!害人精!” 陆窈气急,上手掐她,温苋汀脸白了白,抿唇闪躲,但是怀里抱着人,怎么都不方便,反而因为动静不小惹得怀里的季言矜微弱地闷哼了一声。 她瞬间不动了,咬牙忍下痛来。 胡狸皱着脸过来打圆场,让她们不要吵了,吵来吵去没有意义,再闹就出去闹,不要吵到小季少爷,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检查一下小季少爷身上有没有伤口。 温苋汀小声道:“没有伤口,我刚刚检查过了。” “哦,那就好。”胡狸点点头,嘴上说着,也还是过去看了眼,忧愁地说:“怎么不醒呢?” 对呀,怎么不醒呢? 温苋汀担忧地摸摸季言矜的额,还在发着热,俊眉轻蹙,他难受地又哼唧了一声。 陆窈翻个白眼,冷言冷语刺一嘴:“不醒怪谁啊?” …… 市中心医院。 白大褂老医生望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季言矜,险些愁秃了头。 “怪事啊……” 他行医救病、救死扶伤多年来,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情况,小伙人帅得惨绝人寰,病生得稀奇古怪,明明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脑袋当然也没事,按理说应该活蹦乱跳,一跳三尺高,怎么就昏迷了呢? 老医生摸摸自己头上稀疏的发丝,又叹了口气。 小护士站在一旁,瞅瞅病人清冷的俊脸,也跟着叹了口气,真帅啊。 温苋汀看医生的脸色就晓得不好办了,这种灵异事件确实也没有必要为难人家医生。 老医生起身准备走,提醒了一句营养液先打着,再看看情况。 送走老医生,温苋汀坐回病床边,紧紧握住了季言矜带着凉意的手。 如果、如果他一直不醒的话,她也不会放弃他的…… 陆窈有些话也没说错,季言矜就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 温苋汀突然想起来好像到了医院就没有看到虞击,于是扭头问胡狸,胡狸揉揉眉心告诉她,虞击留在学校看管魂灵少女。 她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她、她还在?” 注意力一直都在季言矜的身上,太担心他了,都没有注意到这些。 “嗯。”胡狸点点头。 魂灵少女化作魂火穿透季言矜的身体之后,自己也因为太过虚弱,魂体倒到地上不省人事。 这个世界本身就有其固定的运行规则,生人化作魂灵本就破坏了规则,而伤害生人更是不被允许的,甚至是要遭到反噬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现在没有人知道魂灵少女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我们挖出了她的尸骨,触怒了她、。” 姚依依害怕地牵住男朋友的手。 胡狸缓缓摇头,“可是藏尸地点本来就是她提醒我们的,或许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他看向温苋汀,这个局针对谁的不言而喻。 傅齐深深叹气,“我们都被耍了,魂灵少女或许就是一枚棋子。” 但是,为什么是你呢? ?想看撞春写的《当路人甲过于美貌》第 21 章 献祭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几人的目光纷纷落到温苋汀的身上。 一瞬,她只觉心里骤凉,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听见胡狸又说:“小狐仙,你知道一切,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你知道的我们是来做任务的,目的是为了解怨,如果是解怨对象在针对我们,那很正常,也不是什么魂都想要被超度然后消失,可既然不是针对我们,那么,幕后人到底是谁?” 她脸色更白了。 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如果你们的任务对象是我姐姐呢?”温苋汀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难道姐姐恨我?” 胡狸嚅噎几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那么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为什么他们会在厕所相遇,为什么他们会找上她。 原来系统给的线索没有问题,他们收集的魂灵碎片也是正确的,本来一切都应该朝着既定的方向发展,但…… “是我姐姐躲着不出现,对吧?” 温苋汀觉得好冷,这个世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不愿意相信姐姐会故意设局害她,但是、但是……似乎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没有人真正爱她,爱她的活不了,爱她的都是虚假的。 现在连季言矜都躺在病床上醒不过来。 她趴下去,将脸埋进季言矜的掌心汲取一丝丝暖意。 “所以你还是快点离开,别拖累我们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一定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对吧?” 陆窈抱臂站在窗前,恶意地嘲讽着。 温苋汀不想理会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之前季言矜还在的时候,陆窈还会装装样子,现在季言矜倒下,她干脆不管不顾了,什么难听的话的都往温苋汀身上砸。 温苋汀也不是包子捏的。 在废弃体育馆时,她没有余力跟她计较,现在她可要反击了。 “你说话这么恶毒,一定是因为没人喜欢你吧?真可怜,你知道自己像个挑梁小丑吗?” “狐狸精!说什么呢你!有种就不要躲到季言矜身边!” “嗤,有人保护为什么不呢?我又不像你。” “啊啊啊啊——贱人!” 频频被戳中心尖刺,陆窈气得跳脚,差点撸起袖子要扯头花,尽失了她一向引以为傲的读书人风度。 姚依依冲过来猛推了一把陆窈,气势很凶,“行了,吵什么吵!菜市场吗?!” 耳根子都震得发麻,她根本不关心她们吵了什么,谁好看她就帮谁。 温苋汀小声地哼了一哼,重新趴回病床边,戳了戳季言矜细腻的脸颊,“哎,这么吵都吵不醒你啊?” 她呆呆望着他。 多希望他能在下一刻就睁开眼睛,捉住她的手,骂她怎么这么吵啊,像个泼妇了。 …… 在医院守了几天。 温苋汀一步也没有离开过,陪在季言矜身边小声说话,有时候也念故事书。 医生说这样说不定会刺激到病人的脑神经,有助于病人更早得恢复意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找了好多豪门狗血,或许能把季言矜气得从病床上跳起来凶人。 温苋汀和几个小护士关系打得很好。 季言矜一入院就成了整栋医院最靓的崽,每天都有小护士闻言跑过来看一看这位最帅病人长什么样。 看完。 小脸一红,心满意足离开。 临走前,温苋汀还会一脸老鸨笑,招呼下次再来。 胡狸看不下去,说温苋汀把医院开成了鸭店一样,欺负小季少爷不能动,就使劲造。 “我怎么啦?就算是鸭,你小季少爷也是头牌,你就是嫉妒。” 最近心情不好,胡狸开始抽烟了,因为小季少爷不让总抽,说死得快,于是他之前本来戒了的。 烟雾缭绕,一圈又一圈缓缓上升。 仿佛隔着雾气,看不清彼此眉眼神色。 温苋汀虚虚捂住季言矜的口鼻,皱眉道:“又抽?你成心要熏死季言矜是吧?不许给他吸二手烟。” “对不住、对不住,一时没忍住……” 胡狸掐灭烟头,挠挠头,“你这么关心小少爷,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啊?” 温苋汀一僵,“……朋友吧。” “哦,朋友。”胡狸干笑点点头,不再多说。 她尴尬撇过脸,偌大的病房一时安静下来。 病房在一楼。 因为神奇的钞能力,整体面积还挺大,格局也很舒适,窗外就是一片绿色的草坪,时不时有家人推着轮椅带病人出来放风。此时窗户大敞,好风光都尽收眼底,一朵伶仃小黄花乖巧搁在窗台上。 窗台下方,探出一颗小脑袋,冲着温苋汀笑了笑,羞涩又可爱。 见温苋汀看过来,脸倏地红了,小脸一扭,穿着病号服的小身体跌跌撞撞很快跑远。 医院的小朋友都很喜欢她。 胡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复杂,“你真的很受欢迎。” “嗯。”温苋汀替季言矜掖好被子,转头就问:“任务……有进展吗?那个女孩子,虞击有问出什么吗?” “没有。”胡狸抱头骂道:“妈的,她就是个傻的!什么都问不出!” 温苋汀沉默。 现在任务就算有了大致方向,知道该往哪里使劲,但失去了最有用的季言矜,一切都也举步维艰。 习惯了被季言矜拖着往前走,所有人也都没有心思做点什么。 只能等着季言矜醒过来。 陷入僵局。 胡狸挠了挠头,抬起手,想起什么又放下,惯夹烟的那两根手指抖了抖。 他干咳一声,“小狐仙你现在好邋遢,今天你回去,我守着。” “啊?有么?” 闻言,温苋汀尴尬地嗅了嗅自己身上。 嗯……好像是有一股馊味,几天没好好收拾了,于是她也不再推辞,很慎重地交代好胡狸一定要下载好哪几个软件。 临走了,还扒着门框心心念念,“一定要读啊,有用的!” 被胡狸不耐烦挥挥手赶走。 今日有风。 窗户嘎吱作响。 来送小黄花的小孩一见是胡狸,“啊”地大叫一声,立马捂着眼睛,拿着小黄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胡狸气笑,起身,啪地一把关上窗户,凶道:“小屁孩!” 他没有看到,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人此时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 “怎么样?他情况好不好?” 温苋汀不放心,手机嘀嘀一响,立马拿起来查看。 胡狸:仙女哎,你中午才走,现在傍晚不到,至于? 温苋汀脸上一热,看着屏幕不知道回什么才好,手机壳都要被她扣出缝来。 胡狸又发:放心,好得很,你专心休息就是了,好好躺一天! 温苋汀:哦,知道了。 犹豫半响,她又忍不住发道:可以拍张照片吗?我就看看。 这几天一直都是她在照顾季言矜,虽然人是昏迷的,但他一定还有一些能够感知外界的微弱意识。 窗户开大了,有风灌进来,又或者是今天来看病美人的小护士格外活泼一些,闹得声音大了,他都会微不可见的蹙眉。 温苋汀都看得到。 看吧,季言矜就是昏睡了,也很难搞的。 好半响,胡狸才磨磨蹭蹭发过来一张照片,季言矜眼眸紧合,漂亮的脸蛋死气沉沉,温苋汀盯了看了一会儿。 耐心告诉胡狸:你被子盖太上了,热到他了。 胡狸:……哦。 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回事?年纪轻轻就有老妈子的潜力了?就连最漂亮的小仙女都逃不过? 胡狸有点烦。 其实说不怨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温苋汀,季言矜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提去救什么NPC了。他是觉得小狐仙人不错,长得也漂亮,最主要小季少爷喜欢呀,可不能把命都喜欢没了吧? 什么头绪都没有,也没有心情。如果小季少爷一直不醒……不知道要在这里耗多久,他和虞击都不可能抛下小季少爷独自出去。 至于另外三个队友,呵呵……胡狸冷笑一声,他们也没那个本事靠自己出去。 “哐当——” 门被撞开。 陆窈抱臂走进来,稀奇地看着病床边的胡狸,“哟,稀奇啊,今天竟然是你在这里守床,小贱人舍得走了?不装了?” 胡狸皱眉,没好气地道:“喂,好歹是个研究生,嘴巴放干净点不行?” 陆窈翻个大大的白眼,到病床边坐下啃苹果。 看着季言矜苍白却依 旧精致漂亮的脸,就如同一个陷入沉睡的小王子,变得异常乖巧安静,没有平日里的一分乖张与骄傲,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触到一点凉意,压低声音小声地说:“何必护着她呢?你仔细想想——” “什么?”胡狸一掌拍开她不安分的爪子,用上了十分的力气,“不要动手动脚!” 陆窈痛呼,不甘心地捂着手收回去。 人好好的时候,连多看一眼都不行,现在人倒下来了,还是碰都碰不得,不是这个守就是那个看的,烦死了。 怎么就那么精贵啊?! 她干脆再次啃起苹果,勾起唇角轻哼:“你那么聪明,仔细想想看,小贱人她——” 胡狸双目一瞪,陆窈顿了顿,毕竟今天是来商量事情的,没必要搞得不愉快,于是改口道:“温苋汀,她最开始就是系统引导我们遇见的关键人物,而如今事实也证实了,她肯定跟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有仇,是很大的仇……” “所以呢?”胡狸坐直了身体。 陆窈缓缓眯起眼睛,只见她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上扬,昏黄的夕阳笼罩下,她清秀的面庞竟然看起来有一丝狰狞可怖。 “你知道,献祭吗?” “献祭?”胡狸喃喃重复了一遍,随后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倏地抬眸,像在看一只人间恶鬼似的看着陆窈,“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哼,我胡说?!” 陆窈斜眼看他,“最简单的解怨方法已经摆在我们眼前了,这或许就是系统在冥冥之中给我们的暗示,只是我们太善良了,都没有想到这一层上面来。” 陆窈慢条斯理啃下一口苹果,嚼得汁水横飞。 “为什么迟迟不消散,还不是有恶气未出、怨气未解,只要我们帮它通了这口气,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懂?”! 第 22 章 方法 女人像一个恶魔,低喃着谆谆善诱,一字一句吐露出包裹着鲜美外皮的恶魔果实。 “不想回家吗?不想见到家人吗?” 胡狸沉默。 眼神无意识地落在虚空处,喉结滚了滚,似在犹豫,似在考量。 好半响,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不行,不能做这种事……小季少爷会杀了你的……” 陆窈笑了笑,指甲将苹果扣得稀烂,“所以我们就干耗着?” 她缓缓俯下身,靠近了,在胡狸耳边轻声道:“别这么急着回答我,现在还不到时候,我们可以再等等看,看看能否从那只魂嘴里套出什么东西来,毕竟应该还需要它来当媒介……胡狸,你会同意我的……” 陆窈在一声不吭的胡狸肩膀上拍了怕,隐秘地笑着,转身离开。 再次伴随着“咯吱”一声,病房里重归安静,人来了又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在胡狸的心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该说不愧是读书人吗? 书读得越多,狠起来也越不是人。 僵坐许久,胡狸木着脸,似乎连呼吸都不由自主放轻了,他垂着头,不知怎么的,不敢往病床上看去。 “滴滴——” 手机信息提醒,又响了。 胡狸撇过头,不去看,干脆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手机另一头。 温苋汀迟迟等不来胡狸的回信,拧着眉头,她是不是惹他烦了? 是了,他是该烦她的。 胡狸嘴上不说,表面上也还过得去,但是怎么可能心里没有点怨气,是个人都要生点气的,又不是圣人。 温苋汀笑了笑,怎么好像把胡狸想成了恶婆婆一样? 她是渣男,季言矜就是一朵无辜可怜的小白花,现在渣男心生愧疚想要弥补了。 算了。 暂时她还是不要去烦人了。 或许可以想一想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季言矜昏迷不醒的问题,温苋汀差点就要忘记厕所里的魂灵少年了,同为魂灵,他总该知道点什么。 她早该去找他的。 真是关心则乱。 翌日清晨,天还是蒙蒙亮。 温苋汀收拾好自己出门,临走前扫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动静,便失望地息屏。 她拍拍自己的脸,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步行大概十分钟,便会到达海大的正门,整条街道绿枝旺盛,隐隐有花香飘来,但是头一次,她没有任何闲暇的心情去欣赏路边风景,脚步迈得飞快。 她没跟任何人联系说自己到学校了,包括叶子。 径直奔向海大那间偏僻的女厕。 魂灵少年他总会在那里。 果然,他看见她很是欣喜,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瞳孔快乐得放大,天使般无害可爱的面容洋溢着愉悦。 他们有 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少年小眼神很是哀怨地看着她。 温苋汀尴尬笑了声。 这几天她都在医院里照顾季言矜,而魂灵少年被困学校,自然出不来。 那之前呢? 之前季言矜总要跟她待在一起,魂灵少年多少有点忌惮他,不敢太靠近温苋汀,偶尔钻了空子贴近一次,每每都要被季言矜冷眼无情甩开。 超级过分的! 少年的眼神愈发幽怨。 “好啦!别这么看我……” 温苋汀安抚性地冲他笑,手掌轻轻地落在他的头发上,感受着神奇的触感。 是不像真人头发那般的,少年的发丝如同他的人一样,给人感觉轻飘飘,又很柔软,仿佛飘荡在空中的海草。 这种情况下,好像向少年请教有没有治好季言矜的办法还挺不是人? 温苋汀扯他白色卫衣上的挂绳,逗着他玩儿。 见他喜笑颜开,应该是高兴地不得了了,才试探着说出自己的来意。 哼。”少年的脸瞬间垮下来。 美猴王都没有他变脸快的。 嘴角极为刻意地下撇,扭扭屁股,干脆背对着温苋汀,自己玩儿自己的手指,猫着腰,不肯说话。 “哎——好吧,是有些唐突了……我真该死,都还没有把小王子逗开心就……” 温苋汀戳他的腰,戳一下,又一下,故意说些夸张的话。 “哼。” 少年扭头斜她一眼,还没哄两下,嘴角已经有点勾起了。 真没出息。 魂灵少年:“我是小王子?” 温苋汀一脸真诚:“是的,您绝对是。” 魂灵少年:“那你是小公主吗?” 温苋汀:“额……是吧?” 少年瞬间又咧开嘴,笑得露出大白牙,一脸没心没肺,“小王子和小公主是要永远在一起的,是吧?” “额……是是是……” 就像哄小朋友,温苋汀漫不经心敷衍,眼神飘忽。 “答应了可就要做到啊……” 他垂头低喃。 魂灵少年告诉她,那座废弃体育馆位置不好,朝向又是东西向,加上位置潮湿,周边环境差,使人一到此地就会不由自主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学校又新建篮球场,学生一窝蜂全去了,根本不爱来这里。 没了人气,久而久之自然成了不详的聚阴地。 天时地利人和,少女白骨被困,魂不得消散,徘徊人间。 借聚阴地庞大的阴气,少女得以靠自身之力化作魂火害人。 但害季言矜昏睡不得醒的主要原因不是魂火穿透身体。 他早感觉到了,季言矜的体质同这学校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他敢欺负来女厕的所有学生,但唯独拿季言矜没有办法,还要反过来被他欺压,气死魂了。 单单魂火不会害 他在病床至今无法苏醒。 “那是因为什么?” 连自己来处、身世,甚至是姓名都不知晓的少年,对这些反倒是了解得很。 真是术业有专攻了。 少年笑了笑,凑近她,“我看见了,上回他们来厕所招魂,碎片不齐,对吧?” 温苋汀身体一僵,“还有一块……” “在季言矜体内对不对?” “嗯……没错。” 当魂火穿透身体的瞬间,炙热刺激本就在体内的魂灵碎片发作,从而冲击大脑。 原来是这样。 因果源头早就种下,只是当时身处其中,并不知道在那时结下的因会成为今日的果,当初在季言矜体内逼不出来、看似无害的魂灵碎片现在成了害他最惨的东西。 所谓命运,所谓人生,很多事都是这样的,你永远不会不知道在你认为平平无奇的某一天里,发生了什么将足以牵连全身的事情。 “原来……真的是姐姐……” 温苋汀踉跄一步,几乎倒下。 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惹得姐姐这样生气? 姐姐好会计划啊—— 天秤两端,一方季言矜,一方亲妹妹,无论是谁倒下,都不亏的是不是? 魂灵少年扶住她,杏眼似乎罩着朦胧雾气,就好像在看什么可怜的东西一样看着她,是街边没人看管的小土狗,是田野人人可踩的小野花。 逼得温苋汀更加心碎。 “你不能再靠近那个男生了,不然总有一天你们要一起完蛋。没有媒介,你就不会有事的,我会保护你,相信我,跟在我身边。” 温苋汀沉默。 谁都说要保护她,她现在已经分不清是真的假的了。 为什么她不能自己保护自己?甚至她更希望有一天她可以成为重要之人的保护伞。 她终于明白,得过且过、装聋作哑得来的平稳是大海里一艘伶仃小船,狂风骇浪在来的路上,凶恶海兽在海底匍匐,一切看似平静,终究只是看似。 如果自己不学会掌舵的话,失去方向是迟早的事,会被海浪吞噬。 少年叹口气,“应该庆幸,如果不是体质特殊,季言矜早没命了,现在还活着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不要太难过。” 他顿了顿,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有点吃力。 温苋汀猛地抓紧他的手,低声喃喃:“你一定知道办法……他不应该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不应该的……” “逼出灵魂碎片很困难,尤其是已经融合一部分的碎片。” “不一定非要逼出来,只要能他醒过来……什么方法都可以试一试,我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可以。” 或许是温苋汀的目光太过哀切,少年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他不醒怎么办?一直不醒。” 温苋汀抹抹眼睛,酸涩道:“那我会一直照顾他。” 少年盯着她,盯很 久。 终究还是心软了。 于是他告诉温苋汀,确实有一种办法,或许能够让他清醒过来。 魂灵的碎片说到底是阴物,但凡是阴物就没有不嗜血的,若是能够让季言矜体内的碎片饮够血,说不定能消停下来。 什么样的血有足够的吸引力? 得是至亲之人的血。 传说中的僵尸起尸后,第一个屠的总是自己全家血亲,可想而知来自亲人的热血有多吸引那些没有意识的阴物,只有动物的本能不会骗人。 “但是偏门法子一定会有后遗症,或许他醒来后身体会很差,一步三咳血,也或许是其他。” “没关系,只有他醒过来,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人在,就不怕,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 温苋汀眼睛亮起来,像是熄灭的灯重新被拉开阀门,光芒摇曳。 …… 医院。 胡狸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圈,眼皮耷拉下来,眼神倦怠。 被惯例来查房的小护士抓了个正着,勒令掐灭烟头,他一脸烦躁嘴里暗骂,但还是老实照做。 “咳咳咳”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哑声问道:“行得通?” “当然。” 温苋汀取出棉签沾湿,在季言矜唇上来回擦拭。嘴唇都干燥起细皮了,他们也没人管,好粗心。 胡狸随意抓抓头发,“行,你试试。” 又问:“什么时候?你是不是要补补血?” 温苋汀哭笑不得,这还没献血呢,就开始补起来了,像话么? “你放心,我身体十分健康,各项指标都合格且优越,不会残害到你家小少爷。” “哎……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算了,要做什么准备吗?” “不用,也没什么好准备的,我准备好就行。晚上等医生查完房,我去厕所偷偷放血,你就端出来让季言矜喝。” 想到放血,温苋汀一阵手脚发麻,先提前感知疼痛了,不由得轻声嘶了一声。 毕竟不是什么正规方法,不好找医生,旁门左道,只好自己来了,不然温苋汀真想找个小护士用不疼的办法给自己扎一针。 深夜,万籁俱寂。 医院走廊上偶有值夜班的小护士经过,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季言矜依旧躺在病床上,合着眼眸,眼睫漆黑浓密,精致的脸蛋仿佛脆弱易碎的娃娃,过分苍白,唯有清晰流畅的下颌线才透出一股不为人察的乖戾乖张,这是一个难啃的硬骨头。 一定会好起来的,温苋汀心想,她会让他好起来,很快她就能重新看见他永远流光溢彩的眼睛。 最后看了季言矜一眼,才拿着她早就准备好的取血工具踏进厕所间。 取血的过程很痛苦,首先是身体的疼痛,划破自己的肌肤一点也不轻松,温苋汀平等地敬佩每个敢于伤害自己的人。 再其次是血量的控制,按照魂灵少年的说法,血量要够,不然 可能没什么太大用处,但太多?[(,她的身体就承受不了,她当然得活着见到季言矜啊。 “胡狸……”声音微弱。 但好在胡狸耳朵很好使,听见呼唤就知道温苋汀现在肯定走不动道了,他赶忙从她苍白的手中接过那一碗鲜红之物。 只探头望一眼,忍不住叹道:“卧槽,你当喂僵尸呢?!” 知道不可能只需要一点血,但看到的时候还是有被惊到,当喝矿泉水呢?! “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胡狸伸出一只胳膊扶住温苋汀。 “还行,就是有点腿软。”温苋汀勉强笑笑,唇瓣已经没了血色。 胡狸苦笑:“就只是腿软吗?小狐仙真要成仙了?” 温苋汀勾起唇角,想到季言矜就要苏醒,心情雀跃了一些,暂时将很多烦心事丢到脑后,玩笑地说:“我甚至还能再放一碗。” “……那还是别了。” “哈哈哈,我逗你呢!” 温苋汀没有告诉胡狸,如果发生意外,季言矜还是不醒的话,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只能强行换血了,换一半。 到时候还要再想办法,可能需要私下花大价钱去买通医生进行操作,不然有什么失误,都得死。 当然,现在还没有必要吓唬他。 出了意外,就意外之后再说。 胡狸要扶着温苋汀去沙发上躺着,但她不要,偏偏要趴在病床边看着,非说还有力气,能再撑一会儿,胡狸拿她没有办法,就随她去。 看着胡狸一勺一勺喂,温苋汀的眼皮也一点一点耷拉下去,没一会儿,便陷入昏睡之中。 第二天,胡狸大手一挥,钱包一掏,直接在季言矜病床边架了一张床,“你们小情侣都给我好好养着!” 这番土财主做派,让来查房的小护士直翻白眼。 但转眼,小护士面对花容月貌、身娇体弱的温苋汀又扯起笑容,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脸。 人逢喜事精神爽,胡狸现在烟也不抽了,头发也不抓了,整个人就如同换了一副样貌,要不说心情是人最好的整容医生呢。 温苋汀却不行了,可能是当时是有一股气在支撑着,现在劲头一过,整个人虚得不行,干什么都虚软无力,整日躺着。 躺着也好,一扭头就能看见季言矜好看的贵气脸蛋,也是蛮舒心的。 “小季少爷啥时候醒啊?” 胡狸替温苋汀削着苹果问道。 “不知道,快了吧,吃东西消化都还需要时间呢。” “哦。” 胡狸不再问,将苹果递给温苋汀,结果她啃了没两口,又睡了过去。 她中午喝的大补鸡汤,脸蛋总算沁出点红晕来。 胡狸看看这边床的季言矜,又看看睡得死沉的温苋汀,叹一口:“造孽啊……” 一天日出日落,鸡鸣狗叫,时间如指间沙,流着流着就没了。 又到了深夜,正是休养生息的好时候 。 一声轻拍将胡狸唤醒,胡狸,醒醒。” 胡狸趴在病床边睡觉,他现在要伺候两位祖宗,一天好像什么也没干,又什么都干了,总之累得很。 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来人,厌烦情绪比惊讶来得更快,“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陆窈伸出食指,将墨镜扒拉下来架在鼻骨上,露出眼珠子轱辘轱辘转,她看向胡狸。 胡狸骂道:“有病吧,大晚上戴什么墨镜!” 陆窈没好气道:“自然是因为要干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你想干什么?” 胡狸警惕地看着她,捂好自己的衣服。 “我对你没兴趣。”陆窈翻白眼。 她又接着道:“我对床上的人有兴趣。” “滚。”胡狸低声呵斥,“你怎么这么会见缝插针呢?我是该佩服你吗?!” 陆窈扣扣指甲,“花钱买了眼线咯,嘻嘻,有人帮我盯着医院里的一切。” “操!”胡狸啐一口,难怪他就说这所医院查房的小护士怎么那么多。 “啧,这么好的机会不下手?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要知道解怨的机会就摆着眼前啊……胡狸,你那么聪明,动动你的脑子好好考量一下……是不是要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耽误我们大家,尤其是你的小季少爷。” “放屁,总有其他办法的。陆窈你再瞎搞,别怪我不客气!” “那是说不通咯?”陆窈。 “滚。”胡狸起身推搡,“赶紧滚!” 陆窈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架势,被胡狸推着一路往后退。 两人推搡到门边的时候,突然从后面冲进来一个黑衣大汉,趁胡狸来不及防备,举起手狠狠在胡狸的后颈上劈了一下,胡狸闷哼一声,应声倒下,顺脚被大汉踹到角落里去。 “啧。”陆窈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轻声道:“其实我这个人还是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陆窈指挥大汉扛起昏睡的温苋汀,塞到备好的轮椅上,做好伪装小心出院。 只要在医院发现之前将事情解决掉,那么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她陆窈早就不在这里了。 可别怪她自私,只顾着自己跑路,早就同他们商量过的,是他们不愿意。! 第 23 章 新娘 天旋地转。 温苋汀迷迷糊糊间门只觉得颠簸,她好像被什么人架在崎岖的山路上跑,膈得肚子难受。 没想到一睁眼,她确实是真的被人给架在了肩膀上跑! 好家伙,大汉的肩膀同崎岖的山路是没有什么分别。 “快点!快点!别耽误我的事情!” 隐隐约约间门还有一道熟悉的女声,温苋汀被反吊着脑袋,不敢乱动,怕被发现自己已经醒了。 仔细辨别过后,温苋汀认出来这是陆窈的声音。 她想干什么? 要带她去哪里? 无数的疑问盘桓在温苋汀心中。 从地面周围的环境来看,似乎是进入了海大。现在天色还很黑,路上根本就没有人,没办法奢望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连学校的保安叔叔恐怕都睡着了吧…… 害怕、恐慌不可抑止地涌上心尖,她咬住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又走了一会儿。 黑衣大汉将温苋汀甩到地上,差点让温苋汀痛呼出声。 “轻点儿,人都给你摔醒了!” “没醒,昏迷了吧,昏睡得跟猪一样,死沉。” 温苋汀:……侮辱谁呢? 黑衣大汉收了钱就走了,温苋汀忍住没笑出声,只有陆窈一个人就太好办了…… 陆窈本来也不想让黑衣大汉走,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多少还是有点慌,但是想到等会儿是要进入废弃体育馆这个阴森地方,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来,不好让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参与,要是被他发现点什么……万一影响到她个人的最后评分就槽糕了。 那就得不偿失了。 走到这一步了,陆窈当然求的是接近满分通关,拿到丰厚的报酬,出去腰板都是直的,证明她没有做错,她是最正确的,是他们蠢。 陆窈这一生,都在求对的结果。 小时候上学,父母就教育她,不管过程如何,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只有结果才能决定一切。 事实证明父母说的没有错,她也执行得十分完美,初中考上市里面最好的重点高中,高中考上国内那几所顶尖大学其中之一,研究生也顺顺利利地保研了。 不出意外,一辈子顺风顺水。 所以她陆窈怎么能被一个虚假世界的NPC打败呢? 陆窈拽着温苋汀的脚,朝废弃体育馆拖行。 天色阴恻恻,连吹来的风都透着一股入骨的寒意,明明还没有到冬天的,怎么就这么冷了? 陆窈不是不害怕,咬牙强撑的。 父母还教会她,做了决定就要坚持到底。 说什么也不能打退堂鼓。 “温苋汀,别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只有献祭了你,才有出路……” 陆窈企图用不停的说话声打破这死一样的寂静。 一路拖行,膈得温苋汀生疼,但 身上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凉。 她没想到,陆窈会这样害她。 她以为陆窈只是嘴上坏了点。 温苋汀养了将将算一天,身上根本还没有回血的,四肢至今还是酸软的,提不起力气,陆窈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放了那个大汉离开的吧,她就是算准了她如今没什么力气,虚得很。 献祭吗? 好可怕。 打电话求助吗?笑死,手机还在病房的桌子上充电,谁睡觉会带手机啊。 心凉了半截,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躲得掉,只有拼死一搏。 “咯吱——” 门响了。 两人心中双双一紧。 废弃体育馆没人来,晚上根本不通电的,就算通电,之前也早被巡逻的保安关了电闸。周围漆黑一片,隐约有月光,温苋汀适应了一会儿,才勉强能视物。 同之前白天来时没什么两样,空荡荡的墙,深凹的坑洞,森森白骨。 温苋汀更加确定了,这里是真没人来,不然早该被学校发现了,墙壁藏尸,非得扬起惊涛骇浪。 所以这么久以来,他们竟是第一批进入的人。现在温苋汀有幸,成为第二批。 陆窈将她丢在一边,自己到一边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去了。 温苋汀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在黑暗中,只有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声音,她甚至有些担心过快的心跳声会不会被陆窈发现。 不过显然看陆窈那副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情的那副模样,温苋汀是多虑了。 她在地上小心摸索,将一块坚硬的长状物紧紧握在手心,膈疼了也不松手,这是她目前能自保的唯一武器。 温苋汀并不担心现在会发生什么危及生命的事情。 如果只要进了这栋废弃体育馆就将完成献祭的话,那之前他们一伙人就全部进来过,若所谓的献祭真有这么厉害,那他们所有人早该死了,她也不必费力挣扎求生,还不如躺平等死。 当然,现在是要再争取一下的。 这么想着,温苋汀悄悄挪动头颅,将视线对准了不远处的陆窈,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果要一击毙命,戳进脖颈是最好的。 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物件,可惜,尖锐度不够,戳不进去可能还会被陆窈反手打掉。 她现在的力气估计只能让她蓄力使出一击。 必须要出其不意,一击必中。 戳眼睛呢? 似乎是个好主意,眼球最是柔软,刚好手心中的这个物件也不大,戳进眼眶应该是正正好的。 疼痛会让陆窈暂时失去行动力,再脆弱点,就能延缓好长一段时间门了。如果可以,或许可以尝试戳瞎另一只眼睛,她看不见,就彻底安全。 但温苋汀不敢托大,她没法估量陆窈的承受力,如果戳另一只眼睛不成,反倒被她绊住脚,那就糟了…… 就在温苋汀想着怎么弄死陆窈的时候,那边陆窈已 经停下了手上的事情。 当陆窈转身正对着温苋汀之时,温苋汀的瞳孔不可抑止地紧缩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窈竟然换了一身衣服,或许就在她走神之际……温苋汀又狠咬了一下舌尖,试图让自己全神贯注起来,身体的虚弱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她的专注力和思维。 陆窈一动,身上就乒铃乓啷的,银饰挂了满身,在凉薄月色下,竟是发了光一般的好看夺目,连温苋汀都忍不住赞一句漂亮。 半裙及膝,上面同样坠着银饰,就连筒高的鞋子也没有逃过银饰的装扮。 繁琐富丽,惊艳至极。 陆窈看样子也很喜欢,摆弄了半响,一时间门整栋建筑好似都在回响着这清脆悦耳的声音,难免古怪起来。 声音停,随之而来响起的是陆窈的脚步声。 她端起一个大碗,绕着建筑不断在角落里撒下些什么,从温苋汀的角度看不到是什么玩意儿,不过陆窈干这种邪祟之事,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与此同时,温苋汀也在慢慢蓄力,争取干倒陆窈之后,她逃跑的时候不要腿软。 被追上那就麻烦大了,陆窈只会更狠厉地对待她,再想这么轻松地躺在这里可就不容易了。 如果不是环境不允许,会弄出动静,温苋汀见到这么古怪的场景,现在只想磨一磨手中紧握着的武器,恨不能直接戳死陆窈这个缺德玩意儿。 危机来临,温苋汀发现她其实很把自己当人看,比谁都要珍惜自己的性命。 以后要是还有任务者再说她是一串数据,她就直接一巴掌上去不讲客气了! 碗里的东西彻底撒完,陆窈还深怕没弄干净,将碗倒过来,扒拉个不停,嘴里呐呐:“咦,就没有了吗?” 一阵敲敲打打,“是不是备少了?” 温苋汀咬牙,心里骂骂咧咧,陆窈是真担心到时候她死得不够,要死得不能再死才行! “算了。” 陆窈叹一声,只好作罢,晃着满身叮铃作响的银饰抬步向温苋汀走来。 温苋汀心脏怦怦跳! 成败在此一举,她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看此刻! 然而—— 陆窈仿佛是看不见自己一般,在距离温苋汀三步之外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 她弯下腰,做出了一个捞人抓脚踝的动作,看得温苋汀只觉得之前被她死死扣住过的脚踝一痛,之前在地上拖行时磨破的皮现在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呢。 温苋汀瞪大了眼睛,陆窈在搞什么?!自己好不容易蓄起的力此刻浑然没了发挥的余地。 难不成隔空取人也行? 但是陆窈脸上明显也是一副奇怪的样子,她咕哝了一句,“怎么这么轻了?” 说着,还弯下腰,就像是她真的拖了一个人那样,俯下身子拍拍那人的脸,似乎在确定情况。 温苋汀不由自主停住了呼吸。 就这么看着陆窈脸上摆 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继续拖着空气前行,方向赫然是他们之前砸出来的那个坑洞。 陆窈的脚步愈发轻快,银饰晃动,仿佛在唱诵欢快的歌,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她所期盼的方向发展。 她很快就能回家了。 “温苋汀,你可千万别恨我,谁让你倒霉。神医救不了迟早该死的鬼,我提前送你一程,你也算但行好事了……” 一路嘀嘀咕咕。 而温苋汀看着这一切,脸上的神情愈发古怪起来。 如果陆窈光是拖拽空气都能害她死,那她温苋汀还真的迟早就该死的。 她无言看着眼前诡异又滑稽的一幕,心中只觉得荒诞可笑。 看着看着,骤然发现陆窈身上的衣服不对劲,温苋汀凝神思量,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温苋汀虽然是半道进入这个世界熟悉环境的,但细数也满打满算生活了好几个年头,原主该上的学、原主该参加的社会活动,她是一点都没有落下。 最开始,在姐姐看管得还没那么严格的时候,她经常往外跑。 因为后面能参加的社交不多了,所以她对于仅有的几回记得很清楚。 当时关系还不错的一个朋友对少数民族很感兴趣,有一回约了温苋汀去市里面的博物馆玩,还特别热心地跟温苋汀科普知识。 要不是之前太慌乱,她早该发现的。 陆窈身上穿的赫然就是某一族的传统婚服! 同众人熟悉的大红色的传统样式有所不同,所以陆窈没能认出来,如果她知道的话,恐怕也不会这么鲁莽了吧…… 她要献祭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神啊,请您收下您漂亮的新娘!” 陆窈跪地举手高呼。 如今她这副模样全然没了现代人文明的皮囊,就像是古时候封建迷信的大妈在高声求雨。 何其荒唐。 温苋汀冷眼看着陆窈一步步迈入她自己给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坟墓里,没有出声。 如果有神,也只是邪神罢了。 陆窈或许就是在白光中被趁虚而入的邪祟迷了心智,当然也是因为她本心就暗藏龌龊不耻的心思,不然神骗不到她。 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安全,不坚守本心的话,只要踏错一步就再也无法挽救了。 危险的不是怪力乱神,而是当面对自己不堪的内心之时,作为一个人要如何把控住。 神,只“吃”信徒。 …… 陆窈死了。 一切恢复平静,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徒留温苋汀一个人躺在地上。她觉得冷得厉害,不敢在这里久留,撑起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想要跑出这栋蕴含鬼气阴森森的废弃体育馆。 踉跄着,温苋汀后背发凉,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似乎在绊着她的脚,让她走一步要喘三口气,费劲得很。 风大了些。 吹 得门框窗户咯吱作响,不知道当初设计这栋体育馆的人是怎么想的,好好一个体育馆为什么要包涵这么多木元素,到了晚上发出一点动静都让人瘆得慌。 “咯——吱——” 响声粗粝难听,隐隐还有一点合拢的架势。 难道还有东西想把她留在这里? 是了,门庭冷落已久的地方总是希望能够多一些生气的。 但是她可没有兴趣在这里做客。 就算死不了,在这么一个阴气森森的地方待一晚上也够折磨人了。 门还在一晃一晃,温苋汀蓄力拼命逃了出去。 却狠狠地被门槛绊了一下脚,她哪里还有力气站稳,只能控制着自己把握住方向,千万不要再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改了方向。 于是她顺势向着体育馆外重重砸下。 但天有不测风云。 明明体育馆外有这么大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坪,温苋汀怎么就偏偏砸在了硬实的搬砖之上,这一下,直接将她给砸晕了。 逃是逃出废弃体育馆了,但既然来了,那些东西哪会轻易放她离开,它们最是调皮,好歹要让温苋汀喝上一壶,更别提她还这样漂亮,谁不想留着漂亮小姐姐贴贴一晚上呢? 趴在地上,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晃动的视线中,温苋汀好像看见一双向她走来的脚。 是谁? 男人发出一声轻叹,笨呐。?_[(” 嗓音充满磁性,单单一句,就好似拉响的大提琴般悦耳。 来人弯腰捞起被自己绊脚砸晕的女孩,一个稳稳当当的公主抱,温柔护住女孩的头,缓步向前。 翌日,天光大亮。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窗户没有关严实,窗外树梢上叽叽喳喳叫唤的鸟啼便更加清晰。 日光刺眼,温苋汀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入目便是熟悉的白色屋顶,微微侧头,接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碎花纱帘。 她在自己的房间门。 自己的床上。 温苋汀摊开手掌,掌心细碎的擦伤已经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细心地贴上了她最爱的卡通创可贴,无一遗漏,就好像她是什么易碎的娃娃,要被仔细对待。 会这么细心的男人,温苋汀印象中就只有一个。 昨晚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梦一样,她恍恍惚惚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夕。 换下昨天的脏衣服,温苋汀先是舒服地泡了一个澡,然后敷面膜护肤,完全把自己收拾好才下楼。 走到楼梯口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异常诱人的饭菜香味,惹得她食指大动突然觉得好饿啊,加快脚步迫不及待想要上桌吃饭了。 男人套着她买的粉色围裙,却几乎没有什么违和感,嫩嫩的粉色围裙硬生生被他穿成了另外一种风格,让他看起来更加儒雅随和。 他端着菜盘缓步走出。 “早。” 笑颜温润,是顾执。 他回来了。! 第 24 章 忘记 饭桌上一片静寂,只听清脆的陶瓷餐具互相碰撞的声音。 偶尔,顾执嘴角含笑贴心替温苋汀布菜,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么年头来,顾执不说一清二楚,基本上也了解了个大概。 不知道的那几分,大概也只是她突然改变了口味。 温苋汀默默往嘴里面扒饭,他的手艺一向优秀,抄了好几个菜,摆盘漂亮,看在眼里色泽诱人,闻着也口齿生津,今天她却难得有些味同嚼蜡。 肚子饿着,嘴巴上干的又是另一回事。 一碗胡萝卜炒肉,被她拨了又拨。 “安心吃饭。” 顾执抬手压筷,在她筷子上缘轻敲一下,小小训诫。 “哦。” 温苋汀俯下身,快速扒拉几口,囫囵吞枣地吃完,将碗筷收拾进厨房,刚打开水龙头就听见顾执扬声道,暂且搁着,过会儿他来清洁。 于是她又干巴巴地跑回餐桌。 拉开椅子,发出“刺——”的一声,在安静如鸡的客厅里动静不小,温苋汀小心脏一颤,抬头看他一眼。 顾执头也不抬,轻声批评:“毛毛躁躁。” “……” 温苋汀闷声坐下,垂头丧气得一句话不说。 女孩黛眉轻蹙,软唇紧抿,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顾执始终按着自己的步调慢悠悠吃饭,一举一动都写满优雅。 温苋汀悄悄掀眸,纤长的眼睫颤了颤。 说什么啊,好尴尬。 明明前脚才答应了顾执少同季言矜这伙人来往,转头人一回来,就立马被抓包,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样子。谢天谢地,他没一上来就质问,还给煮饭。 “嗯……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然为什么会出现在废弃体育馆,还那么刚好的把她带走。鉴于顾执本来就有前科,他找人盯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所以温苋汀只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嘴。 夹菜的手一顿,顾执轻飘飘掀起眼皮,眼神晦暗辨不出情绪。 这一眼看得温苋汀头皮发麻,差点没咬掉舌头。手缩了一缩,她忍住了没把一句“大哥,您继续吃,小的打扰了”给说出口。 仿佛瞬间没了食欲似的,顾执不轻不重搁下筷子,声音也不咸不淡:“我什么都不知道,我除了关心你,还能有什么?” 语气暗含一丝谴责的意味,说得温苋汀头更加抬不起来。 “行了。”他轻叹,皱眉道:“先收拾吧。” 没有得到任何解释,不在温苋汀的意料之中,而且顾执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生气,温苋汀嘴巴一闭,暂且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了,老老实实起身,乖乖巧巧收拾餐桌。 还想跟进厨房帮着洗碗筷,结果被顾执轰了出来,他说他一个人收拾还利落些,省事。 温苋汀干巴巴嗯了一声,擦干净手,慢腾腾坐回沙发。 顾执从厨房出来,看 见女孩闷头闷脑一个人坐着,又叹一声。 她好像永远跟他隔着一层戳不破的纱?[(,可能在外人眼里他们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甚至是家人,但似乎她从来对他都有一层尊敬,或者说是敬畏在,就像是对小时候最严苛却也真心对孩子们好的班主任。 不够亲近,他永远觉得不够亲近。 也永远没有安全感。 要牢牢把握着,要时刻看在眼里,深夜才能安眠。 “小汀,我从来不会害你,这次的教训还不够么?” 顾执在温苋汀身边坐下,轻柔地抚摸她柔软冰凉的发丝。 温苋汀反应很快,迅速反问道:“所以你是故意的咯?” 故意看她掉入陆窈的魔爪,被陆窈折腾,当然他不管她也无可厚非,毕竟这个世上就算是父母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帮助孩子,更何况是跟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他呢? 但温苋汀还是心凉了一分,为他想要让她得到一份“教训”而讶然。 诚然,她确实答应过他,不再与季言矜来往,但说到底,怎样处理周围的人际关系是她自己的事情吧? 她可以今天答应,自然也可以明天就反悔。 她也可以为自己曾经答应却又反悔而生出愧疚、不安,也可以不,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且理所当然地要让她吃到“教训”?他是否还希望看到她对着他懊恼不已、连连后悔? 这份“管教”意味让温苋汀感到轻微的不适,更甚于他派人盯她。 温苋汀沉默,许久都没有说话,眼神微冷。 顾执一怔,缓慢收回手,便也没有再提这件事。 当天两人自然是不欢而散。 直到下午,温苋汀从家里出发去医院看望季言矜。 推开一楼熟悉的病房门,白床如雪,床铺平坦得仿佛没有一丝褶皱,而里面的人不见踪影,好像昨天还安静躺着的人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境。 温苋汀愣住,赶忙拉住进来收拾的小护士询问情况。 小护士也认得她,“早上就办理了退院手续,你不知道么?可能是忘记通知你了吧。” “谢谢,我知道了。”温苋汀讷讷点头,可是点开手机确实没有收到丝毫消息,就连她刚刚发给胡狸的也都石沉大海。 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不通知她? 所有人通通都联系不上,温苋汀这才发现,只要他们想藏,她没有任何渠道可以获取他们的去处。 几天了,学校也没有来。 去问年纪主任,年纪主任也只是摇头,“他们不归我管,这群学生确实是比较自由,哎,不像话。” 温苋汀偶尔蹲一蹲校门口。 这天,人群中老远就看见一个戴着灰色帽子,身穿宽大灰色卫衣的佝偻身影,他时常左右望两下,像是在防备什么人,身上这股子畏畏缩缩的劲温苋汀一眼就认出来了。她快步追上去,一把扯下他的帽子 ,大声喊道: “狐狸!躲什么?!” 胡狸身体晃了一晃,踏出去的脚当即拐了个弯,连外套都不要了,灵活地挣脱开来,冲着街拐角两只细腿奔得迅速。 “你跑什么啊?!” 温苋汀咬牙跟在后面。 胡狸时不时回头望,女孩小脸皱巴巴皱成一团,明明很费劲了,还要跟在后面不离不弃。 他哀嚎一声:“姑奶奶呀,别追了!” “……” 温苋汀不说话,闷头往前冲。 她就是有一股子劲,不依不饶,平时得过且过也就算了,但是对于想要知道的答案,她拼了命也要知道,什么都阻挠不了她。 “呼——呼——” 胡狸停下来大口喘息,撑着膝盖,连连摆手,“认输了!认输了!我是跑不动了!” 温苋汀也喘得厉害,但始终憋着一口气,冲过去拎起胡狸的领子,恨声问道:“你跑什么?!躲什么——啊?!” “说话!” 胡狸闷闷的,许久才抬眸看她,声音低不可闻:“……我没脸见你了。” 他捂住脸,语气竟然有一丝颤抖,他轻声问:“陆窈……她……”微顿,哽着嗓子又继续说道:“是不是出事了?” 温苋汀身子猛地颤了一下,松开手,“……嗯。” 她还想继续同胡狸讲一下昨晚具体经过,才刚说出口,“她昨晚把我——” 没成想胡狸根本不想听,胡乱打断她。 “小季少爷醒了。” “哦。”她一怔,但是也并不意外。 胡狸看她一脸,脸上神情意味不明,然后一字一顿缓缓道:“但是——小季少爷他、不、记、得、你了。” 温苋汀猛然抬头,漆黑的眸子仿佛雾气氤氲,笼罩着一层看不清的薄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竟然会这样。 “什么意思?!” 胡狸微叹,几乎不敢再次抬头看她,“早就知道,会有后遗症的。”他深深吸气,撑着膝盖借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接下来的话继续说下去,“……我们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遗症——” “他记得我们所有人,唯独你。准确的说,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我们来到海大的所有记忆,他以为,我们是刚到……” 早上他是被季言矜推醒的,胡狸后颈还酸痛,睁大眼睛,呆呆傻傻看着季言矜。 对上季言矜一如平常般清冷不耐的眼神,胡狸人都傻了,只顾着喊医生再重新给季言矜做个全身检查,就把温苋汀的事情忘到脑后了。 等他想起,赶紧联系虞击去废弃体育馆看看。 这一去,将几人吓了个半死。 原先明明只有一具白骨的坑洞,凭空多出了一副森森骨架,骨面光滑,没有碎肉残留,干净地仿佛经由世上最优秀的屠夫细心刮剖而成。 这一幕映入眼帘,让人不寒而栗,青天白日,烈日高照之下,几人只感觉瞬间 如坠冰窟。 更可怕的是,他们还在坑洞里发现了陆窈身上的小物件。 还有什么比同伴的死亡更震慑人心? 他们连滚带爬逃出废弃体育馆。 逃到医院,趁着季言矜做检查的时间,四人凑到一起一合计,大概就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几人脸上顿时犹如愁云笼罩,如考丧妣。 正愁眉不展之时,一向不声不响的虞击突然抛出个“小地雷”,他说:……小柔说,我们不要再接近温小姐了。⒊_[(” 胡狸懵住,“等等,小柔是谁?” 姚依依、傅齐同时将目光转到虞击身上。 虞击挠头,声音憨憨的,“就是攻击温小姐的那只少女魂灵。” 胡狸合不拢嘴,好家伙,短短几天,虞击出息了,名字都搞都手了。他拍拍虞击的肩膀,“行啊你小子!” “在温小姐身边太危险了,说不定还有下次,对她也不好,她最好还是不要接触这些事情。”虞击继续说道:“我也这样认为,温小姐安安心心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就好了,我们不应该再去打扰她。” “你说的轻巧,没有她,我们怎么完成任务?”说话的是姚依依,她抱臂冷声道。 “有其他办法的,小柔也可以作为我们的媒介,在废弃体育馆……她不是故意的……”虞击立马说出自己这段时间从小柔那里知道的信息,“你们放心,她不会了!她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了,绝对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姚依依探究得上下打量了虞击几眼,“哦?你们关系倒是好?” 她没好气道:“为了我的安全,我当然也不会再接近,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殃及了池鱼。但是——你确定季言矜能同意?他可是被温苋汀迷得昏头转向。” “怎么都聚在这里?” 一道清冷男声突兀地插了进来,众人扭头看去,走廊那头缓慢走来的高挑身影,正是做完检查的季言矜,手里拿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报告,眉峰微压,一股冷凝的气势扑面而来,让斜斜歪歪站立的几人都不禁正了正身体。 姚依依捂住嘴,不敢再说什么,眼神也不自在地撇开。 不消一会儿,季言矜已经走到几人面前,将手里报告丢到胡狸怀里,他淡淡扫过众人,眼神陡然肃然起来,漂亮到完美的脸庞也如同冰雪覆盖,嗓音夹霜带雪,“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都跟我说一遍。” 除去不熟的姚依依和傅齐。 站在季言矜面前的虞击和胡狸,都是他最信任的两个人,他们人从小一起玩到长大,最叛逆的那几年也都是一起这么走过来的,对他们两个,季言矜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有什么问什么。 “……” 四人顿时面面相觑,彼此的表情都写满讶然。 …… “所以你就编造了一个故事骗他?” 温苋汀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在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件事打得她措手不及, 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心底五味杂陈,这一瞬间,她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季言矜不记得她了。 ?想看撞春的《当路人甲过于美貌》吗?请记住[]的域名[( 是好,还是不好? 她不知道。 “对不起……我知道我没脸见你了……明明你那么努力救醒了小季少爷,却是这样……”胡狸抱头,语无伦次地说:“我当时心里面也很乱,一方面认同虞击的说法,一方面又……唉!我嘴一快,就……胡乱说了……” 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嘴巴在脑袋前面跑,将事件揉碎了重新组合,下意识就隐去了小狐仙的存在。 第一次提示是厕所,见到了少女魂灵。 然后根据少女魂灵的提示,来到废弃体育馆,结果季言矜意外被攻击。 没有季言矜意外从厕所带出温苋汀;没有两人在操场的纠葛;没有两人闹得沸沸扬扬的照片事件;也没有郊外树林发生的一切…… 胡狸:“事后我也想过,反正谁也没有损失,大家都安全,横竖我们也要回家了,不如……” “不如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当不认识,对吧?”温苋汀松开紧握的手,淡淡接话。 “嗯……”胡狸垂下头,几乎要埋进地里去。 温苋汀默然无言。 街角的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下很快聚集了一小团扑棱的小飞虫,影影绰绰,打不散分不掉,很快就能嗅着彼此的气味重新聚到一起。 不像人,说散就散了。 毫无预兆。 暗色的光拉出颀长的影,季言矜精致的五官轮廓隐隐约约出现在灯下,身姿挺拔,迈步而来,几乎和周围错落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高挑的俊眉微扬,声调一如从前,尾音落下时总好像带着一枚小勾子,引得人欲罢不能,就想让再多说两句。 “找你半天,买水买到这儿来了?” 眸光慵懒,浑身一股子漫不经心,对周围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样,少年清傲又恣意。 他的眼神轻飘飘从温苋汀身上带过,没有丝毫停留。 他走来时,温苋汀嗅到清爽的混着淡淡春天青草的味道,熟悉,此刻却应该陌生。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好像世界都安静了片刻,唯有周身运转的气流不停,推着人往前。 温苋汀下意识屏住呼吸。 远处鸟啼,在唱哀歌。 轰轰隆隆的车流飞驰而过,路人骂骂咧咧。 “走了。” “哦。” 胡狸怂起身子,季言矜最看不得他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一掌拍在他脑门,痛得胡狸嘶哈嘶哈,本就皱巴的脸更加皱巴了,他抱怨道:“您老人家可轻点吧,不为我,也为您自己,才出院少动弹!” 季言矜冷哼一声,照打不误。 笑闹喧嚣都与她无关,与世界背离般,温苋汀抹了抹眼睛,默默转身离开。 打闹的人仿佛感知到什么,停下动作,疑惑地扭头看向女孩走的方向。 “她是谁?”季言矜问。 “额……问路的。” “是么?” 女孩身影伶仃,长长的卷发垂在背后,随着步伐一晃一晃,荡出俏皮的弧度,发尾落在腰肢,蓬松的浓密的发量衬得腰纤细如柳条似的。 背影很美,似乎长得也很好看,季言矜只依稀记得一双雾气朦胧的眸子,小鹿一样,好像林中精怪。 直到温苋汀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垂下深邃漆黑的眼眸,眼中跃动着莫名的情绪。 季言矜捂住胸口,心中翻涌出一丝让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晦涩。 ……! 第 25 章 擦肩 人来人往的街道,无人在意空中飘荡的一抹幽魂。 少年不知道偷偷地看了多久,悄然无声地荡到温苋汀身边,他扯扯温苋汀的头发,一脸懵懂稚嫩。 “人类不靠谱,只有我才会一直陪着你哦。” 温苋汀沿着街道一直走,眼睛看着前方,万物都在眼中过,又好像从来都入不了眼。 咿咿呀呀学语的幼童,吹牛打屁的小学生,谈情玩暧昧的高中生…… 一辆昂贵的跑车目中无人驶过,却在路过温苋汀时倒退了,从摇下来的车窗里探出一个圆头圆脑的胖子,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扫了好几眼,哈喇子都快流出来,说话间也不忘盯着隆起的胸脯看,“嘿,大美女!上车吗?去喝一杯?认识一下呗。” 温苋汀头都没有撇一下。 女孩漂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三月的桃花都没有她艳,再冷的小脸都挡不住的春色。 冷若冰霜又怎么样? 胖子心想,实在是太漂亮了。 怎么忍心就此罢手? 但是人还没下车,轮胎莫名就爆了。 胖子吓得浑身肥肉一颤,撸起手袖,怒发冲冠,磨了家中老头几个月,新车到手还热乎着呢! “操!谁?!谁干的?!给老子出来!” 少年嘻嘻一笑,游荡到温苋汀面前求表扬,“你看,我做的好不好?” 温苋汀没什么心情,敷衍了两句,“嗯嗯,好,真厉害呢。” 想到什么,脚步陡然一顿,她拎起少年,问:“你怎么出来了?这可是学校外面。” 没记错的话,他好像都是出不了学校的,至少在温苋汀的印象中,就没有看见少年离开过学校的地盘。 常年盘桓在一处,多少都会腻的吧,如果不是离开不了,以他欢脱的性子想必满世界游荡了。 怎么会甘心困于那一片狭小的地方? “你几天没来看我了,我看你好像挺忙的,也不敢去找你,怕你嫌我烦。”他戳戳手指,一脸委屈,“今天忍不住了,我跟了你一路,你要走了吗?我在学校外待不了多久的。” 他身上白色卫衣的帽子系绳欢快地晃荡,似乎也在为终于见到温苋汀而感到高兴。温苋汀扯扯嘴角,摸了摸他的头,少年立即跟嗅到腥味的猫似的,毛茸茸的脑袋立即就蹭了过来,渴求般让她抚摸几下。 一根呆毛立在头顶,分外可爱。 这呆样,温苋汀忍不住轻笑一声。 “你终于笑了!”少年满足地眯起眼睛,活像餍足的小兽。 温苋汀拎着他转了个身,“走吧,我带你回学校,未成年魂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像你这么呆萌的,很容易被拐走。” “我成年了!” “你知道个屁。”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 一路闹,少年乖乖跟着,她让干嘛就干嘛。 趁机 还说:“你拐嘛,你拐嘛,你把我拐走……” 嘤嘤呀呀,撒娇个不停。 “我才不,不养魂。” 好像一只大型猫咪,温苋汀有一种养宠物的错觉,她的心情确实好了不少。她又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说:“谢谢。” 少年眨眨眼,抿唇竟然笑得腼腆起来。 …… 消失几天的季言矜又重新出现在校园里。 但是,他好像再也不粘着大美女温苋汀,两个人似乎是闹掰了。 有人说,季言矜是被温苋汀给甩了,消失的那几天是因为情伤太重,痛不欲生,躲到哪个角落里去治愈情伤了; 也有人说“屁勒”,因为该同学曾亲眼看见温苋汀推开年级主任办公室的门,应该就是打听季言矜的下落,分明是季言矜花心大萝卜,女神到手了就不珍惜,男人都是渣渣。 有人当即出来印证了这一猜想,因为他也曾看见温苋汀蹲校门口的样子,那副可怜模样一看就是被冷暴力给甩了。 但怎么会有人舍得抛弃大美女啊,没有眼睛吗,不知道温苋汀有多漂亮吗? 男生都摇头,“漂亮不如新鲜感。” 但想了想又说,“如果是温苋汀,新鲜感算个屁!” 一时间,各种谣言流荡在校园内部,彼此间争论不休。 直到校园论坛上突然爆出了一个帖子。 帖子没什么内容,不过就是一张照片,是季言矜独自一人在医院做检查的画面。 照片中,季言矜腰杆挺直,侧脸优越,轮廓清晰,但是手背上的针眼放大了还能看到周围一片青紫,瞧着怪可怜。 舆论很快压倒性地倒向季言矜。 大家现在都认为一定是季言矜被甩了,太过伤心然后没日没夜喝了几天,喝到胃穿孔住院。 怎么这么确定啊? 照片就是证据! 铁证如山,在山面前,所有的谣言顷刻间不攻自破。 一向热衷于逛论坛的胡狸这时候跑出来发了个帖子,标题就叫“请大家放过季言矜。” 【我哥们,受情伤了,很严重,情况就是大家看到的那样,忒可怜。以后大家都别在我哥们面前提这个事情,他受不了,ptsd了,我怕我哥们再进医院。跪求!】 字字泣血,还附带一张季言矜昏迷不醒躺在病床上的照片。 然后,胡狸立马联系论坛管理者,要求将所有相关帖子都删除。 海大的同学们都心地善良,从此再也没有人缺心眼提这件事,更别说跑到季言矜面前去犯贱。 只不过,从此每个人路过季言矜时,都忍不住报以同情的目光。 啧啧,大情种。 唉,跟大美女谈恋爱是这样的,人家已经ver了,但是只有自己还走不出来。 笑死,跟美女谈就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人家长得这么漂亮,总不可能只守着你一颗树吧? 人家也要 出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的。 谈过就应该感恩戴德啦。 大美女要分手就乖乖分手,闹这么难看干什么?一点都不懂事。 季言矜走在路上,经常感到莫名其妙,好像总有人盯着他看,扭头四顾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关注论坛、不参加群聊的人生活依旧如往常,而适时追更的人仿佛吃完了一个惊天大瓜,连叶子都跑来跟温苋汀打听,她和季言矜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温苋汀都会装傻,然后搪塞过去。 坐在附近的同学耳朵尖尖都竖起来了,手里动作不停,装作写作业,身子却越来越歪斜,抓耳挠腮地想要听到些什么。 温苋汀又好笑又无语。 …… 一年一度的运动大赛到了。 海大虽然是大学,但是校领导热衷于在全校举办各种形式的比赛,美其名曰希望看到同学们热情洋溢的一面,看到同学们团结友善的一面,就算是自由的大学,也不要丢失这种集体精神,就像高中生一样冲吧,向前吧。 但是不同于高中,运动项目多种多样,有些甚至不能称之为运动项目。 篮球、足球、丢花球……什么球都有,跳绳、跳舞、跳大神……反正跳什么都行,主打就是一个大杂烩……不,是多样性。 学生们虽然嘴上抱怨连天,嫌烦嫌苦,有些还要被老师逼着参加项目。 但是到了这天,每一位同学都出来凑热闹了,连宿舍里驻扎生称要在宿舍长蘑菇的懒人都出动了。 怎么说呢,没有人不喜欢看热闹。 懒癌如温苋汀也象征性地报名了一个跳绳。 开幕式简单地结束后,礼炮声响起,热烈非常。 “嘭——嘭——嘭——” 站在台下的大学生们如同孩子一样大笑,捂着耳朵躲来躲去。 温苋汀站在人群中,仰头看漂亮的礼花,眼睛亮晶晶,也跟着拍巴掌大笑。 身边人挤来挤去,大家都在闹,讨论着等会儿的项目,叽叽喳喳一片,喜鹊似的,平时个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大学校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或许这就是老师们领导们想要看到的场面吧。 在成年之后,偶尔还能拥有一次简单的快乐。 有人不知道场地在哪里,往前挤,想要去找到体育老师问一问; 有人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着急忙慌往外围冲,嘴里喊着“让一让、让一让——” 温苋汀被裹挟在人群中,跟个夹心似的,撞一下,撞一下,又撞一下。 肩膀都撞疼了。 她手搭上去,想要揉一揉。 手背一热,一只温热的手掌突兀地盖了过来,但很快就抽离。 与此同时,一声抱歉也传到耳边。 温苋汀当即呆住。 嘈杂的环境音里,比声音还明晰的是他的气味,就算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中,也独一份,清爽干净,含着淡淡香气, 她总能嗅出来。 季言矜是被吵得不行才勉强同意出来,双手插兜百无聊赖站在人群外围,仰头兴致缺缺看礼花。 ?本作者撞春提醒您《当路人甲过于美貌》第一时间在.?更新最新章节,记住[( 却莫名觉得心中空落落,皱了眉,不懂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愣神间,不知不觉就被流动的人群包围了,冲撞的人群撞得他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往前的手却搭上了一个女孩的肩膀……更准确地说,是她的手背。 季言矜眉峰一挑,迅速抽离。 “抱歉。” 他看到女孩的发顶,发质很好,头发很蓬松,隐隐还有洗发水的香气,似乎是花香味的,好像春天。 女孩没有回头,可能是没有在意。 也可能是以为他在故意占她便宜,所以不想搭理。 他想,或许要再说一声抱歉,她好像是没有听清。 动作很轻地拍拍她,“抱歉,我不是……” “小季少爷!快走!比赛要开始了!” 话音未落,就被咋咋呼呼的胡狸打断,他从后方挤开人群,跳起来拍季言矜的肩,“啊啊啊啊啊好他妈拥挤!都疯了!” 季言矜回头,给了咋呼的胡狸一拳。 再转身时,眼前的女孩似乎是已经换了一个,他不确定,看了一会儿,犹豫着说道:“抱歉,刚才碰到你。” “啊,不打紧,不打紧。” 女孩子回头,一张清秀的脸,看见是季言矜,惊喜地叫道:“是你!季言矜!” 季言矜垂下眼眸,浓长的乌睫落下脆弱的影,鼻梁挺直,把女孩都看呆了。 定定盯着眼前女孩的脸,又移眸转到她微卷的长发上,而后笑了笑,点头示意。 清傲、面含乖戾的容颜展开笑颜,冰雪消融也不过如此。 “哇,你也太帅了吧——”女孩惊叹。 所有声音都在温苋汀耳后远去。 她好不容易挤开人群,看看时间,她的项目快要开始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明明说好的九点,现在才八点半,怎么火急火燎地开始通知选手了。 到了场地,温苋汀才知道,是负责跳绳的裁判老师急着回家,今天是她女儿的生日,早点搞完,就早点回去陪女儿。 温苋汀没有特别擅长的运动,什么都是一般般,跳绳也是中规中矩。 她完全不管耳边的加油声,就按照自己的速度,不急不缓地跳,温吞的模样看得周围人急死,根本不像是来比赛的,活像被老师塞进来凑数打酱油的。 周围人一打听,可好,人还是自己报名的。 “重在参与嘛!” 笑眯眯盯着温苋汀的裁判老师替她说话。 裁判老师直盯温苋汀,“漂亮漂亮,真的有照片上这么漂亮!以后我女儿有你一半漂亮就好了!” 温苋汀轻喘一口,“以后老师女儿比我漂亮!” 其他人跳得着急死了,生怕比别人跳得少,温苋汀这边慢悠悠跟裁判老师聊起了天。 比赛进行到一半时,发生了一件乌龙。 没想到胡狸也报名参加了跳绳,不知道负责的学生怎么搞的,把胡狸归进了跳绳组女生一类,他跟着指示找到场地时,人都傻眼了。 但也只傻眼了一下。 他很快调整过来,吵着闹着说没人通知他比赛时间提前了!这第一轮他要单独计时! 周围叽叽喳喳,咬耳朵,“女生组唉,男生进来算怎么回事?” 胡狸是个脸皮厚的,硬说自己心理性别是女,让大家不要搞性别歧视。裁判打量几眼,大手一挥,勉强点头同意,但是到时候要在总个数上扣一点,不然对其他同学不公平。 他嘻嘻哈哈点头同意。 比赛完,温苋汀意外地拿了个不错的成绩,她虽然看起来不快,但是速度均匀。 其他有些心急的同学一上来就高速,到了后面体力不支,速度慢下来,这么一算,划下来也跟温苋汀差不了太多。 但是温苋汀还是没能进第二轮,只差了一个。 颜控的裁判老师叹气,犹犹豫豫在成绩单上划拉两下,才忍住没给这漂亮的小姑娘改成绩。 温苋汀喘几口,等缓过来就跑去看胡狸跳绳,胡狸冲她挤眉弄眼,滑稽得像个猴子。 她看了几眼,被丑走了。 她不知道,浑水摸鱼的胡狸竟然还给他进了第二轮! 叶子的项目还没开始,她跑来问温苋汀,“去看篮球比赛吗?听说这场是年级混打,好几个厉害的选手在里面,球技都不错,应该很精彩!去不去?” “篮球么……人太多啦!” 似乎是想起什么过去的回忆,温苋汀摆摆手,让叶子不用管她,自己去玩。 “好吧……那我等结束来找你!” “嗯嗯,快去吧,还能赶上开场。” 温苋汀去买饮料,要经过篮球场,远远扫一眼,就僵在原地。 篮球是男生中的热门项目,她想过人多,可是没想过人会这么多—— 台阶早就已经满了,里三层外三层都围满了人,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乌泱泱一片,人头攒动,时不时爆发一阵人浪,叫好声不断。 围观的学生们按捺不住,着急地挪来挪去,踮脚尖的、跳跃的、搬椅子的……应有尽有,人生百态。 看来比赛打得很精彩呢。 温苋汀心想,季言矜好像也擅长打篮球,球技或许不必学长们差。 他应该在吧。 以他的身段,宽肩长腿,纤瘦却不乏力量感,少年气十足,跑起来会很好看的。 她笑着摇摇头,走远了。 人太多啦!挤不进去啦! 温苋汀绕开人声鼎沸的篮球场,途中又经过了足球场。 两个场地挨得还挺近,但相比起来,足球场就显得可可怜怜,铁丝网外就簇拥着五六群围观群众,还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国足啦,都那样。 中场休息。 几个男生穿着球服,撞来撞去,你撞撞我,我撞撞你,眼神落在驻足的温苋汀身上。 小声讨论着,“是她!是她!” “哇——真的好漂亮!我天,长得真牛逼!” “笨蛋!女孩子能用牛逼来形容?” “好羡慕海大的学生——啊啊啊我也想天天看仙女!” 笑死,本校的足球报名人数根本凑不齐比赛,体育老师厚着脸皮从外校借了一些男生过来。 剃着平头的男生故意将足球丢出场外。 足球滚啊滚,精准地落在温苋汀脚边。 “哇——!!!” 场内瞬间爆发出男孩子们的连天尖叫。 “没出息样!” 老教练老远看到,背着手骂骂咧咧,吊着眼睛一副看不起的模样,急躁走来走去。 “耽于美色怎么踢好足球!”他沉着脸,恨铁不成钢,拍着手嚷嚷:“一点定力没有!怎么踢得好嘛!” 说完,扫过身旁喝水的挺拔少年,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一些,眯起眼睛盯着他,笑容越发和蔼。 这可是他厚着脸皮从篮球报名表上划过来的人,他一眼就看出少年骨骼惊奇,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 先不说那些……瞧这定力都跟那群浑小子不一样! 人还长得这么帅!! 第 26 章 暴露 为捡个球,差点打起来。 几个男生推推搡搡,谁都想去捡球,平头男生气死了,“明明是我丢的球!讲不讲道理啊!” “放你娘的屁!谁规定的?!再说了,球明明是海大的!要捡也是我们海大的学生去!” “滚滚滚,老子就是海大的!生是海大人死是海大鬼!” “哔——” “哔——” 老教练操碎了心,哨子吹得震天响。 年纪一大把,还要解决青春期少男的争端,麻烦死了,恨不得给每人打一针雌性激素,兴许就安分了。 还是女娃娃好。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再吵踢到晚上,谁也不许回家!” 一下子全都安分了,赶紧散开,个个低眉顺眼,眼观鼻鼻观心,哪里也不再乱看。 救命,这破球,谁要踢到晚上啊? 老教练捂着胸口,背过身,多看一眼就要折寿。 他扬扬手,指挥道,“小季,你去——” 众人的视线随之移动。 站在休息区的俊美少年懒懒掀起眼皮。 劲瘦的臂膀肌肉线条流畅漂亮,他刚刚用湿毛巾擦拭过,剔透的小水珠顺着一路下滑,蜿蜒出令人血脉喷张的弧线。 穿着球服,露出的每一寸线条都极为好看,又高挑,腰还窄瘦,走动间张弛有力,这样的身材即是天赋也是后期训练的结果。 场外的女孩们看得眼红心跳,手指抓紧铁丝网,恨不得扒拉上他的细腰。 温苋汀捧着球站在场外,掂起脚尖,拼命往里塞,球掉了又掉。 不是不可以走到围栏的口子处,但她懒得绕那么一大圈,好累啊,好难走的。 或许来个人捡球吧,别指望她了吧。 “球给我——” “哦。” 温苋汀心里一喜,当即转身,双手捧着圆溜溜的足球递到少年面前。 一看,整个人愣住了。 少年逆光而站,脸上透明细小的绒毛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神圣而遥远,像来自遥远国度的不善神明,一张脸缱绻又无情。 他伸手拿稳球,嗓音淡淡:“谢了。” 温苋汀慌忙垂眼,磕磕巴巴,“不、不用客气……” 怎么是他? 她以为他会去打篮球的。 惯性般,季言矜随意颠颠手里的球,像是玩篮球那样在手里把玩。垂眸,眼神落在女孩白皙光滑的脸上,脸小得要命,又软乎乎的,他好像一巴掌就拍死她。 “我们见过。” 温苋汀眨眨眼,卷长的睫毛一颤一颤如同蝶翼扑棱,“啊……有吗?” 闻言,季言矜皱眉,“不记得了?” 微顿,好心提醒道:“校外,街角。” 温苋汀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他,嘴里打着哈哈,“好像是耶,哈哈哈哈我可能记 性不好。” “嗯,确实。”他煞有其事点点头,瞟一眼女孩漂亮的卷发,冷不丁道:“还有刚刚开幕式,我不小心碰到你了,记得吧?” 温苋汀:“嗯……” 季言矜一手插兜,冷酷道:“我跟你说了抱歉。” “没、没事……我知道你是有意的……” “……” 差点咬到舌头,她慌忙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不是无意的……” “……” 天气好大,太阳真好。 花儿真绿,小草真红。 温苋汀整个人就语无伦次,她干脆闭嘴不说了,闷闷地埋头盯着地面。 真的尬死了。 “呵……” 季言矜握拳抵唇,发出闷笑,肩膀笑得发颤,“你这个人真有意思。” 球在指尖转了个完美的圈,他漫不经心地问:“看球?” 温苋汀讷讷点头,迷迷糊糊地攥紧手心,完全忘记了她本来是打算去买饮料的。 季言矜勾起唇角,“那你好好看。” 内场,老教授背手探头,眯起眼睛,脖子使劲往前伸,将季言矜的背影盯穿,抄起大嗓门喊:“小季——!” “干什么呢?赶紧回来!” 小老头急得转圈圈。 得、得、得,没一个省心玩意儿! 季言矜烦躁摸摸耳朵,抬手晃晃,示意自己知道了。 看女孩一眼,下压眼皮,单手抱球,招呼不打转身走了。 “怎么说走就走啊……”温苋汀小声咕哝。 等季言矜回到场内,老教练压着季言矜做热身运动,一边在他耳边念清心咒,说在比赛前,先让他六根清净清净,不然等下都踢不好球了。 队员们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女孩走近了些,看起来更漂亮了,大眼睛水汪汪的好像一池清泉。 “看看看!还看!有什么好看的!”小老头挨个打过去拍脑袋,“不如看我,看看我的脸色好不好看!” “嘿嘿嘿,您老人家的脸色当然好看……” “不生气的话更加好看。” 一个个七嘴八舌送着笑脸。 “咳咳……”安抚完老教练,平头男生胳膊肘戳戳身旁压腿的季言矜,“哥们,你俩——”他指指不远处的温苋汀,“认识啊?聊这么久。” 就在两人旁边喝水的本校男生没忍住,“噗——”一声喷了出来。 斜着眼睛一个劲眨眼暗示平头男。 别问了,别问了。 这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海大还有谁不知道季言矜被甩了啊?心碎到住院。 太惨了。 季言矜直起身,扯过毛巾擦脸,语气淡然,“不认识。” “啊?不认识还能聊这么久,你小子高啊!”平头男竖起大拇指,一脸谄媚地凑过去,“帅哥你太强了,教教我呗。” “不会。”季言矜瞥他一眼,眼神平静无波。 “啧,别这么小气啊明明有招数就——” 话音未落,平头男的胳膊就被旁边的人使劲拉扯了一下,平头男骂道:“干什么!拉拉扯扯,不成体统,朕要废了你!” “你真的不懂味,偏要问,人家都说不认识、不会了,还问!” 那人小心翼翼看一眼季言矜,然后凑到平头男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只见平头男眼睛骤然瞪大,嘴巴微张,不可思议扭头看看季言矜,又扭头看看季言矜,还想扭头时,被说话那人一掌拍了回去。 “还看!” 季言矜皱眉,冷眼睨着。 那两人已经勾肩搭背,哥俩好的凑到了一处,小声说着什么。很显然,平头男眼睛扫扫,似乎一直想往季言矜的方向看,但掐着手心,生生克制住了。 “真的假的啊?他们谈过?那还装不认识!耍我?” “你懂个屁,前任能算认识么?你还想撬人墙角,人能给你机会?” “也是,你说得对。” “下回别这么不识趣,我们都不敢在他面前提,怕他想起伤心事。他很惨的,看他那样子还想追回来——唉,太惨了,被甩的男人太惨了。” “太惨了。” 莫名其妙。 季言矜捏瘪手里的空水瓶,“咚”一声,砸进垃圾桶,垃圾桶发出嗡鸣,摇摇晃晃终究还是没有倒下。 另一边,老教练注意到勾勾搭搭的两人,不晓得在搞什么鬼,汗毛都要气得立起来。 “哎,不说了。” 两人对视一眼,在老教练横眉竖眼过来赶人之前摸着鼻子赶紧散开。 磨磨唧唧,比赛终于开始。 温苋汀是第一次看季言矜踢足球,没想到,他不止篮球打得好,足球也不赖嘛。他带球过人非常厉害,在场的对手几乎就没有能拦下他的,就看他像一条灵活的游鱼般自由穿梭在球场,身姿矫捷。 “咚——” 抬脚飞踢,又一次精准进球。 对方高大的守门员纵深一跃,直接扑了个空,根本拦不住。 她几乎看呆了。 巴掌拍烂。 “踢得好!!!” 围观的群众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偶然路过想要去篮球场看热闹的学生闻声而来,凑个耳朵过来问:“什么什么?发生什么了?” 温苋汀看得热血沸腾,直接拉住过路人,指着季言矜就说:“看!就是那个长得最好的!踢球也超棒!” “哦哦哦,他呀,确实好帅的。” “啊啊啊啊啊是吧是吧,这场真的精彩!”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看得懂的、看不懂的都来了。 看得懂的看球,看不懂的是看人。 女生们原地组起啦啦队,拿着喇叭大喊:“季言矜!加油!季言矜!帅死了!” 温苋汀也被分到一个喇叭,她局促地站着,忸怩两下,小脸一红,按开喇叭喊道:“季言矜!好帅啊——” “……” 不害臊。 季言矜耳根子一热,汗水顺着额际滑到鼻梁,缀在鼻尖要落不落。 他卷起衣服擦脸,腹肌线条一闪而过。裤子挂在腰际,性感人鱼线若隐若现往两侧延伸,够野够狼性,简直让人想原地扒裤子。 女孩子们脸全红了。 这个年纪的已经差不多是半熟小女人了,都看得懂男人的好身材,知道男人哪里最好看、哪里最有看头。 与此同时,球场上对打的对手互看一眼,更加防备季言矜了,好几个人同时盯他。 见不得他这么出风头。 开玩笑,大家都这么努力,凭什么只有他季言矜一个人这么风光啊。 不就是皮囊好看点咯,骚什么骚? 输球了,就风骚不起来了。 季言矜同队的发现了,便不把球传给他。 但是传给其他人嘛,其他人又踢不进去,球赛陷入僵局。 原本精彩的赛事半死不活,拖拖拉拉,谁也很难拿分。 场外围观的人看出点端倪,骚动起来,有人不爽一直在喊:“搞毛线啊!你们好几个围攻一个人啊?会不会踢球啊,不会踢就滚下去让我来!唉……气死了!” 温苋汀后知后觉,握拳紧紧盯着,跟着骂:“会不会啊?不会就让我来,气死了!” 场上,季言矜弯腰杵着膝盖,汗流浃背,球服黏腻地贴在背上。 湿透的眼睫微颤,眸光锐利,依旧死盯着球场,寻找机会。他的进攻比防守好,搞防守太浪费了。 面对僵局,没有干脆放弃、没有摆烂,还在奔跑,试图夺球进攻,专注力高度集中,不到最后绝不认输。 足球场外的柏油路。 有一个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神情沉稳。 今天学校这么盛大的运动会,顾执并没有参加,一起做实验的几个研究生学长学姐同样也是。 实验人是这样的,外界的风风雨雨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他刚从实验室出来,脸上还带着做完实验的倦色。 本来想直接走掉。 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跟小汀打个招呼。 如果识趣的话,他这段时间应该不要再去打扰她。 她有点气他,现在也应该还在气头上,顾执有点烦恼地想,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要么不生气,平时看起来底线很低、脾气很好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踩中了她的逆鳞,她能气好久。 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 背离里,自己一个人偷偷决定要开始疏远对方。 这么想着,他颇为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是他太心急了,忘记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了。 当务之急,先修复好两个人的关系,其他的,都可以摆在之后。 顾执缓步穿过人群,耳边哄闹声一片,女孩的尖叫、男生的嘶吼,震天响,隐约还有男生的臭汗味飘到鼻尖。 他不禁蹙起眉头。 又臭又吵。 而他视若珍宝的女孩子坐在一堆“垃圾”里面,扬手呐喊,激情澎湃。 “汀汀。” 顾执忍住眉心的躁动,轻声喊道。 温苋汀身子一僵,转头讷讷道:“顾执……” 扬着的手也放下来,局促放在膝盖上交握。 他眼神黯下来,“小汀参加什么项目了吗?” “跳绳。” “哦,那一定得奖了?” 温苋汀缓缓摇头,“没,第二轮都没进去。” “……” 半响无话。 顾执揉揉她低垂的脑袋,“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温苋汀撇过脸。 他低叹一声,眼神晦暗,反复跟自己说不必着急,来日方长,况且…… 视线移到球场上挥洒热汗的某人,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 目光太过炙热,季言矜活动了下脖子,眼神移到场外。 人头攒动,热浪浮动。 隔着人群,两道视线相撞,空气仿佛凝固,似乎透过空间要窥探到彼此眼底的晦涩与锐利。 视线下移,落在陌生男人搁在女孩发上的手掌,季言矜瞳孔下意识猛地一缩,情绪突如其来,他自己都愣了愣,然后毫不在意地缓慢移开眼去。 原来有亲近的男生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季言矜似乎都有点漫不经心,眼神频频往场外瞟。老教练皱眉盯了几次,也看不清他到底在在意些什么。 顾执没有久留,很快就走了。 但是状态一旦丢失,一时半会儿很难收心,季言矜再一次看向场外。 温苋汀手作大喇叭状为球员加油打气,小脸明媚张扬,轮廓也漂亮完美,浑身扑面而来的灵气,真的好耀眼,他一时看得失了神。 对方早就注意到季言矜有所懈怠,趁机下黑手故意撞他,想干脆就直接把季言矜换下场得了。比赛拉锯太久,说实话,他们也厌了。 一时不察,季言矜的身体被冲击后重心不稳跌倒,手肘、膝盖都被细小的石子磕破,尤其是膝盖,立刻青紫了一块,看起来有些吓人。 全场哗然,纷纷从座位上起身探头张望。 温苋汀也掂起脚尖伸长了脖子,关心地盯着球场上的季言矜。 “哔——” 老教练当即吹响暂停的哨声,两方队员对质起来。 “我草,是谁撞的,站出来!有本事干没本事承认么?!” “你看见了嘛就乱吠,明明是他自己没有站稳!” 男生撸起袖子,“有本事过来说话!” “来来来!怕你啊?!” “行了!多大的人了,吵吵吵,吵不完今天都别走!” 老教练匆匆赶来。 “啪——” “啪——” “啪——” 一人挨了一掌,然后都不吭声了。 小老头鹰一般的眼睛死死巡视一圈,伸手拽出一个小黄毛,显然是外校的,小混混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 啧一声,“怪我,找人仓促了。” 他将人一推,厉声:“红牌下场!” 那人还不服气,梗着脖子嘴硬,“我没撞他,我就是正常比赛,谁让他自己没站稳啊,欺负我外校啊!” 但没人搭理他,小黄毛嚷嚷了两声自讨没趣也就闭嘴了。 吵闹间,季言矜干脆坐在地上喘息歇气,双腿大喇喇敞着,长得过分。他随意检查了一下伤势,揉了揉汗湿的额发,站起身,沉声道: “继续。” “你的腿,怎么搞?先去包扎一下吧。” 季言矜摆摆手,“没事,继续。” 看着他眉眼间的坚毅,其余队友都闭了嘴,重整旗鼓专注接下来的比赛。 伤的不轻,奔跑就会隐隐作痛,他咬牙坚持。 好在经过这一遭,对面的也不敢再针对季言矜搞什么小动作,虽然带上了伤,他还是凭借超于常人的球技和敏锐的观察判断力,引领着队伍拿到一分又一分。 最后三十秒。 季言矜直接在好几人的围追堵截下,跨越半场的超长距离踢球进门,奔跑的身影比风还自由,满世界都喧嚣沸腾,再也影响不了他丝毫,这一刻,少年闪闪发光。 大概,每一个女孩梦里都会幻想这么一位英雄少年吧。 “咚——” 进了! 他回身,挥舞着双手,额前碎发凌乱,双眸璀璨如星,耀眼得要了命。 清澈嗓音贯穿全场。 “赢了!” “这都行?!” “靠靠靠!神仙吧!” “牛逼、牛逼,沃日,以后打球踢球都给我拜季言矜!” “季神——季神——季神——!!!” 围观群众发了疯。 都跟猴似的鬼哭狼嚎,女生不管什么矜持不矜持,拿着喇叭大喊“老公”,竞技体育面前,人人返璞归真。 只要赢,只想赢。 温苋汀咬住手指,眼睛亮得不得了,就好像在看一颗闪耀着的星星,光芒万丈。 …… 漂亮少年的目光穿越人群,意气风发,眼角眉梢皆是风流连过的痕迹。 好傲,好酷,好冷。 女孩好像忘记了一切,风一样地跳下台阶,跨越山与海而来,周围熙熙攘攘,什么都听不清了,直愣愣扑进少年怀里。 春天过来了。 芳香扑鼻。 沁人心脾。 季言矜一怔,手好像有他自己的想法,不听话地张开双臂,将人揽住。 耳根子烧得通红,女 孩子……这么、这么软的吗? 人群窸窸窣窣。男孩女孩都红了眼。 “卧槽,卧槽,什么情况,旧情复燃嘛?” “笑死,小情侣闹别扭,还以为真分了。” 在场的男生拿出小本本悄悄记录: 被女朋友甩了也没关系,在她面前打一场球,女朋友就会回心转意。PS:要赢。(划掉)要受伤后再赢。 探头偷看的女生笑死,插嘴道:“还有,还有,我来给你添!” 不讲道理抢过男生的笔,郑重其事地后面加了一行大大的字: 要长得帅。 不帅白塔。 男生“哇”一声哭出来。这不是欺负人吗? 伴随着鬼哭狼嚎。 温苋汀抬起被熏得通红的脸,扶住季言矜的一只胳膊,“走,去医务室。” 男孩子的体温都很高,尤其是打了球之后,热气从衣领氤氲出来,喷了她一脸,汗意裹挟着清冷气味,独特又莫名其妙上头。 她也莫名其妙就记住了他的味道。 热闹如潮水般散去,唯有曾经炙热的、灼烫的目光好似久久不散,依旧黏连在皮肤上,叫人发紧。 踢完球后的后遗症猛烈袭来,他走路都扯着疼。 温苋汀看出来了,挽着,让他能更好地借力,季言矜闷不吭声往她那边侧了侧。 季言矜微微撇过脸,盯她半响,“为什么突然跑过来?” “……” 温苋汀没有抬头,迅速过了一遍,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一个她自认为完美的借口。 她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说:“哦,太激动了,你自己长得那么帅自己都不知道的吗?” “……”季言矜一噎。 “我劝你长得这么帅就不要再耍帅了,不然就是会招惹到我这种没皮没脸的女孩子,既然都已经发生了,被占了便宜,就乖乖认下,下次注意。” “……” 季言矜沉默半响,缓缓道:“你说得还挺有道理,我下次注意。” 医务室。 大门敞开着,好像就是在等待受伤的学生们过来治疗。 校医们都已经习惯了,学校每年的运动会都会有一批孩子受伤,年轻嘛,气盛嘛,才会把输赢看得这么重,不像他们中年人,出了校园,就已经一脚踏进了棺材,已经不想踏出去了,只想着赶紧把另一只脚也踏进去。 眼睛一睁一闭,这辈子就算过去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懒懒散散的女校医,当初温苋汀和季言矜第一次见面时,温苋汀装晕,就是这位女校医帮忙看的。 她正嗑瓜子追剧,听见动静,漫不经心瞥过来,“哟,又是你们两个啊。” 季言矜瞬间愣住。 “……”温苋汀埋下头,没吭声。 校医将瓜子壳扔进垃圾桶,拍拍手上的碎屑,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来的人少了啊,没上回人多,上回才热闹啊 。” 温苋汀头上开始冒冷汗,小声说道:额,漂亮姐姐,我是第一次来,你是不是认错人啦?” 女校医摆摆手,促狭地看向相偎的两人,眼神暧昧,“怎么会?你们两个这长相我就是想忘都忘不了呀!漂亮得嘞!” 她还说:“当时我就觉得你两会搞到一起,嘿,怎么着,我没猜错吧!” 温苋汀不敢再说话了,只好赶紧打断她,“姐姐,他这伤口……您先帮忙看下。” 在女孩的搀扶下,季言矜沉默着在病床边坐下,额发垂落,额头上一片汗液亮晶晶的。 他始终一声不吭,整个人仿佛埋进阴影里,眼神晦暗不清,让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温苋汀不敢看他,只觉得脑子里此刻一片嗡嗡作响。 躲过了一切,万万没想到会栽到这里。 但是很快她又释然了,瞒不住的,学校就这么大,来来往往的学生那么多,认识他们的人也那么多,除非季言矜彻底不同外人来往,不然不是今天,也会是不久以后,他总会知道胡狸在骗他。 其实胡狸就是瞎搞主意,他应当不必这么防着她。 反正失去的记忆现在好像找不回来,既然找不回来就不必担心,因为记忆同时带走的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当一个人失去了有关另一个人的全部记忆,又怎么还会拥有对另一个人的感觉? 欺骗季言矜反而得不偿失。 消息隐瞒得越多,破绽就越多,更加不利于他们寻找任务突破口,老老实实全部告诉季言矜的话,他是一个理智且聪明的人,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耳边,校医看着伤口碎碎念念个不停,“哟,看着还怪吓人,这是怎么搞的啊?” 温苋汀心不在焉地回答:“踢足球摔了。” “唉,你们小年轻就是爱折腾,好好的踢球怎么还给摔了。” “有人使坏。” “学生有这么坏啊?那要不得嘞。” “……” 女校医一巴掌拍上季言矜的膝盖骨,厉声道:“帅哥,下回小心,你女朋友要担心的!” 这话,吓得温苋汀连连摆手,“姐姐,我不是……” “什么不是?不是两个人会黏在一起?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都担心死了,全写脸上了!” 温苋汀急了,“真不是……” “真的不是,我们两个没有任何关系。”季言矜缓慢掀起薄薄的眼皮,语气淡淡。! 第 27 章 不甘 如果语言也有伤害程度等级的话,那么这么冷漠的话语应该有十级。 无波无澜的一句话瞬间穿透了温苋汀的小心脏,心突如其来抽痛了一下。 她有些茫然。 明明应该无动于衷的。 在她没有表态,默认胡狸的做法的时候;在她和季言矜擦肩的时候;在季言矜第一次说他们见过的时候…… 她觉得她都能承受的,他们就是很好的朋友,朋友啊,这种程度的心痛也是可以的吧。 扑向他真的是意外,她当时做这个行为的时候,就完全没有过脑子。 但是如果问她,现在后不后悔,她的答案肯定是不后悔的。 她无愧于当下。 其实她也在害怕。 她不知道要去怎么面对一个失去有关她所有记忆的季言矜。 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故意逗她?是不是再也不会故意欺负她?是不是再也不会眼神灼热地看着她? 他是不是会用陌生的眼光看待自己?是不是将拒人于千里之外? 将不再对她笑。 她更怕,失去这段时光记忆的季言矜会理智、冷漠、克制地—— 利用她。 因为曾经要好过,她就更加不能承受来自季言矜的利用。相处过的每一分每一秒它都是真的啊,不会因为嘴硬就消失掉。 温苋汀承认,她真的被姐姐吓到了,被至亲之人算计伤害的伤痛绝不会仅仅停留在表面。 伤口它日日夜夜都在溃烂发脓。 就像是慢性病毒,迟早要病入膏肓。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怎么会因为这句话而发作呢? 明明他第一次用陌生的眼光看向她的时候,都没有这样落寞。 温苋汀抬眸,盯上季言矜无波无澜的黑眸,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蕴含了整个星空,独独没有她了。 温苋汀,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季言矜垂眸,眼尾缱绻多情,盯着她的视线直白,嗓音却清冷,裹挟着冬天的冰与雪,“为什么还要这么看我呢?” 他抬手缓缓抹去女孩眼角沁出的泪,“哭什么?” “我没哭。”她倔强地撇过脸。 她突然明白了,原来她不怕与他陌路,她最怕亲近之人陡然射来的利剑,怕来了又走,怕明明走了还藕断丝连。 短暂的相处让她突然忘记了,她潜意识里还以为是在从前,防备早已撤下,才来不及武装自己。 两人都不再说话,医务室里安静极了,女校医见情况不对,老早就跑走了。 徒留一地难堪。 少年大口大口喝着校医留下的淡盐水补充□□,就好像在喝酒一样,往喉咙里灌,要把那份如鲠在喉吞下去。 膝盖、手肘的伤口还没有包扎,赤裸裸暴露在空气中。 可是怎么咽得下 去? 怎么咽的下去啊?! 最信任的人欺骗他,有好感的女孩也避他如蛇蝎。 他是什么脏东西啊,要让她这样避之不及? “啪——!” 空了的玻璃瓶砸向墙面,透明晶亮的玻璃碎片四散开来,像是开了一朵冰花,可惜这朵冰花伤害性极强,反弹回来的碎片扎进了少年的胳膊。 温苋汀尖叫着蜷缩成一团,扒在季言矜的膝盖上流泪满面。 她哭着去摸他的胳膊,“你干什么啊——我不要你护!” 女孩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原来那一瞬间,少年就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她身上,理智破碎的瞬间还是护住了她。 季言矜甩开胳膊,撇过脸,语气冷硬,“你走吧,不用你管。” 温苋汀小脸皱成一团,站起身,脚步发软。 腿上的温度消失,说伤人话的少年他鸦羽般的眼睫明显颤了一颤,嘴唇抿得发白,视线不由自主跟着女孩的身影移动,漆黑璀璨的眸子里全是破碎了的光,好像再也拼不起来了。 她知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耍过。 她知不知道,她让他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 她知不知道,或许有的人就是命中注定,就是劫难,第一眼就跟旁的人不一样。 明明后来整个观众席有那么多人的,那么多的女孩子,他偏偏第一眼总能找到她。 好奇妙,是不是? 然而这种奇妙的感觉顷刻间崩塌。 他最恨欺骗。 茫然、愤怒、不解,太多太多的情绪。 走吧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就当放过她一马。 趁着他还不曾知晓那些过去,趁着他心中的这团火还没有蔓延成为毁天灭地吞噬自我的存在。 少年眼中的光一暗再暗,再暗,再暗。 他垂下眼睫,一动不动。 许久,都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季言矜烦躁地抬眼,冲着温苋汀的背影没好气地问:“翻什么?走都走了,还要顺点东西?” “找消毒水。”温苋汀两只手都在柜子里使劲扒拉。 季言矜一怔,不自在地撇过脸去,“找什么!说了不用你管。” 顿了顿,加上一句“你走”结尾。 终于在柜子的最底层抽屉里翻出消毒水,以及一小袋崭新的棉签,温苋汀回到病床边,蹲在他膝盖前,拧开消毒水的瓶盖,棉棒沾上消毒水,伸手想要替他处理伤口。 他都赶她走了。 但是说她贱也好,她就是没有办法看他一个人待在这里,像一只可怜的受伤小兽。 他这么固执乖戾,他会找谁来处理?会自己处理吗?还是就不管了? “啪——” 季言矜拍开她的手,眼神桀骜,一字一顿,“不、用、你、管。” 温苋汀吃痛缩手,沾了消毒水的棉棒没拿稳,掉落在地,她 失神地盯着。 她知道他心里有气,这股气一时半会儿消不了,她在,就会成为他的出气筒、宣泄口。 而且可能看到她,还会更加生气。 “不是很厌烦我吗?你可以走啊,你不必强迫自己待在这里,跟我待在一起很痛苦吧。”言语如利剑般伤人,也伤己。 “我没这么说过。” “但你就是这么想的。” “我不是……” “呵……” 季言矜的眼神里写满嘲弄,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表情。 “啪嗒——” “啪嗒——” 腿上的伤口还没有沾染过消毒水,就先被女孩的泪水打湿了。 他神情一僵,摸向她的眼睛,讷讷开口,“哭了?” 女孩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瞧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她的眼泪好像怎么流都流不完,季言矜的手掌就全都湿透了,“不许哭,你是水龙头做的吗?”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雾气弥漫,“……就哭,就哭,我也不用你管” 他的心好像突然就碎了,顷刻间,噼里啪啦碎成一瓣瓣。他咬牙捂住温苋汀的眼睛,手动帮她止泪,他不想被她轻易动摇了。 明明那么过分,骗他瞒他。 她一个人多么逍遥快活啊,巴不得再也不见他。 这么一想,少年软化的心陡然坚硬起来,冷声嘲弄道:“鳄鱼的眼泪。” 温苋汀瞬间不哭了。 因为她发现哭这招真的对他没用。 季言矜难搞起来是真的很难搞啊。 不,这个男生从一开始就相当难搞,是她后来自以为他好拿捏。 其实他哪里有被她拿捏过呀。 他喜欢她的时候,就不依不饶,更别提现在了,犟得就像一团臭狗屎,烦死了。 温苋汀重新抽出一根棉签,沾上消毒水,抬眸盯着他的眼睛,“幼稚死了。” 季言矜不可置信,声音冷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幼稚。”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 你就是幼稚!骗你又怎么样?你季少爷还不能被骗了是吧,骗的就是你!你怎么不问问为什么要骗你?……对,都想害你,都想要你死!我废这劲伺候你,就是想要你伤口发炎行了吧!” 一口气吐完,温苋汀眼睛发红,瞪大了看向他。 “呵……” 季言矜的胸膛剧烈起伏,手背青筋鼓起,他掐住她的下巴,声音沉郁:“所以打着为了我好的名头就可以自私地决定一切?谁给你们的权利?有问过过去的我吗?嗯?你们问过吗?!” “……” “你只是在庆幸,甩掉了我,如果我没有猜错,以前的我也是蠢到被你耍得团团转吧,嗯?” “生气可以,能不要瞎说吗?” “哦,我是在瞎说……”他点点头,语气变得玩味起来,“那你说说看实话,以前我们是什么关系?” 温苋汀沉默许久,他捏紧她的下颌,再次逼问:“说话,我要听实话。” “没什么关系——”她撇过脸,“友谊以上恋人未满。” 季言矜面色陡然沉下,空气仿佛凝结,精致的五官在温苋汀眼前无限逼近放大,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的意味,“那么,就是说……你也有动心过,对吗?” “……” 她挣脱开他的手,满心疲倦,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把消毒水和棉棒搁在桌上,她转身就走,“你自己处理吧。” 砰—— 又一个瓶子遭了殃,季言矜拖着受伤的腿猛地扑倒她,用流血的胳膊勒住温软纤瘦的腰肢,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将怀里的女孩勒进骨血。 “你敢走!”! 第 28 章 信任 滴答—— 滴答—— 混乱中,不知道弄倒了哪里的水,水滴声一声接一声,仿佛催命的鬼,但是没有人要去管。 少年躬着背,坚韧的弧度好似一张怒起拉满的弓,也是炸毛跳脚的兽。 他太伤心了。 心脏碎成一滩死水。 在还没有弄懂为何被放弃之时,为何情绪比理智先行,完全不受控制,心脏沉重的、燥郁的一下下闷痛先席卷了他。 季言矜沉默,然后是迷惘。 女孩柔软的身体被压着,难受地蜷缩成一团,看不见表情,浑圆的后脑勺毛茸茸的,发丝都好像变得透明。 他急急地俯下身环住她,温苋汀抽动一下,就不动弹了。 女孩子那么软、那么软…… 又那么香。 不知道是哪里的香味,脖子吗?头发吗?还是衣服上残留的肥皂水的香味? 他循着味道,鼻尖不断流连忘返。 所有的情绪好像一下子都失去了出口。 闷着、闷着、只能闷着…… 热气拱在脖颈,一下一下,女孩的脖颈肌肤汗毛立起,敏感地颤了颤。 她说:“你是狗吗?” 少年冷冷开口:“我不如狗。” “……” 他继续阴阳怪气,“狗都有主人,我有吗?” 酸吧,酸死她好了。 温苋汀不敢接话,死死埋着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把自己倦进厚厚的龟壳里面去,这样就不用面对盛怒之中的季言矜。 好可怕,他的怒火能杀死她,让她在心里死了一遍又一遍。 “你要闷死自己?” 季言矜伸手将她的脑袋从个胳膊肘里薅出来,语气冷死了,“想得美,哪能给你死得这么轻松。” 他轻轻松松单手撑地,跟烙饼似的,把人翻了一面,露出女孩憋得绯红的脸,额发都被吓得汗湿,一缕缕黏在脸上,唇瓣小口小口呵着气,嘴巴里面粉红的舌尖和雪白的牙齿乖乖巧巧。 “脏死了。”季言矜皱眉,口吻隐隐嫌弃,手却主动帮她撩开黏在脸上的头发丝,露出她整张明媚娇艳的小脸来。 温苋汀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脸又红了一红,索性本来就很红了,反正也看不出来。 “吓成这个样子……你怎么敢的,怎么敢骗我的?” 温苋汀抿了抿唇瓣,她想说,她哪里知道会这么快翻车啊? 但她不敢说,怕说了会被他活生生掐死。 他现在的眼神就感觉已经想吃了她,生吃。 明明已经记不得一切了。 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季言矜的情绪会被顷刻间点燃。 她以为、以为哪怕知道,以他的性子,也只会冷冷一笑,然后毫不在意,就像丢一个垃圾一样,把她也抛之脑后。 他那样骄傲,她凭什么以为他会为了一 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大动肝火? 温苋汀想漏了一件事情。 有些感情是刻在心脏上的,而不是记在脑子里。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 季言矜眼眶通红,“嘭”地重重一拳砸到地上,地上他纤弱的影都好像颤了颤。温苋汀被惊到,眼睛不知所措地眨了眨。 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什么都不说。 手臂失去力气,再也撑不起身体,季言矜重重压下去,沉闷的力道仿佛要把温苋汀压死。 好好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 怎么长了一张比鸭子还硬的嘴巴? 做错事情的是她,骗人的是她,一次又一次装作不认识的人也是她。 为什么还不肯好好哄一哄他? 连一点点好听的话都不肯说。 哪怕骗一骗都不愿意。 季言矜心灰意冷。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本就冷冰冰的心脏又被冻了一层又层,裹进厚重的寒霜,好像这样就能刀枪不入。 哪知道只是他以为。 女孩子一个闪躲的眼神,就能碎了这冰制成的坚硬盔甲,毫无抵挡之势。她之于他,是火。 随着一声闷痛声,季言矜从温苋汀身上爬起来,再也不要流连这温柔乡。 女孩还惊惶的小脸暴露出来,鼻尖红得跟只无辜的小兔子似的。 漂亮的眼眸一如既往,眨动着灵犀的灿光,美得不可思议。 像是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少年的背瞬间弯了下去,仓惶又脆弱,像是承载了最遥远的孤独。 她有什么错? 所有情绪都是他一个人的。 悲也好,喜也好,哀也好,痛也好,皆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是世上最荒诞的小丑,企图拉世上最美丽的人偶娃娃入戏。 他枯坐在床沿,杵着膝盖,一声不吭。 温苋汀抹了抹眼睛,将身上拍干净,拿过床头柜上的消毒水,默默地蹲下来替他处理伤口。 刚刚他扑地那样急,那样凶,膝盖不知道又撞到了哪里,看着比原来更加可怖一些,隐隐约约渗出点血丝来,她又气又心疼可怜地看他一眼。 可季言矜压根没看她。 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碎发遮住眉眼,挡住他的全部情绪。 安安静静。 沉默沉默,无尽的沉默。 仿佛刚才在这间小小医务室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是她的错觉而已。 脆弱的、愤怒的、惊痛的少年情绪,如指间沙,风一吹就散了,了无踪迹。 尖刺一瞬间被他好好地收敛起来。 刺激的酒精也没能让他哼唧一声。 能憋死了,厉害死了。 要不是还有沉闷的呼吸声,温苋汀以为他石化了,她抿着唇,戳了戳他的膝盖。 他呼吸一窒, 然后微微抬起头,面无表情睨了她一眼,抬手轻轻拂开她的爪子,语气淡淡,“不是要走吗——” 他撇过脸,“走吧。” 手心紧了紧,温苋汀呐呐应声,“哦。” 嘴上这么说着,踌躇半响,盯着季言矜看了又看,也还是没走。她翻箱倒柜又拿出绷带,殷勤帮他包扎起来,小心翼翼的。 最后拉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大大的蝴蝶结绑在少年骨感线条极好的膝盖正中。 他的小腿实在流畅,皮肤也白皙,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可以靠脸靠身材吃饭的小白脸,蝴蝶结一点也不违和。 还有点美丽。 季言矜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皱眉看了好几眼那个乍眼的蝴蝶结,还是没忍住,轻声训斥:“丑死了,拆了。” “我不。” 说着,温苋汀还拉了拉,挑衅似的瞟他一眼。 季言矜不想给这个心狠的女人看他的脸。 默默扭过头,看向一边,留个冷漠至极的侧脸。 余光却不动声色。 没有男孩子忍得了那么大一个蝴蝶结。 也不知道她怎么扎的,那么规整,还比他的膝盖骨大。 走出去,要被笑死了。 季言矜啊,冷得要死,竟然会绑蝴蝶结。 怎么这么有少女心啊,可能还会喜欢粉色。 想到这,他踢了踢小腿,蝴蝶结也跟着晃了晃,但一点都没有要掉动的迹象。 扎这么紧,可厉害死她了。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气死我了,就再也没人治你,是不是?” “是是是,就想气你。” 他说什么,温苋汀都胡乱点头。手上动作不停的,又拉起他的手检查胳膊上的伤口,模样认真,脸颊鼓鼓囊囊一团,上面的小绒毛金灿灿,很容易让人萌生揉一把的欲望。 少年沉默。 手心痒了。 良久,腮帮动了动,不爽地“啧”了一声。 温苋汀如法炮制,在他手臂上也扎了一个同样的蝴蝶结。眉眼乖巧低垂,一丝不苟,好像在完成世界上最精美的礼物。 季言矜扫了两眼,扯扯嘴角,“搞完了?” 温苋汀侧过身,收拾医药用品,轻声“嗯”了一声。 他嘴角扬起恶劣的弧度,当着她的面,动嘴利落将蝴蝶结一把扯了,绷带一下子散开来,在地上堆了好几圈,他笑笑,脚尖踢了踢,戏谑道:“你用料是一点都不省啊。” 他说:“真浪费。” 到底是谁浪费啊? 温苋汀气死,瞪大眼睛看着他。 季言矜的语调陡然高高扬起,心虚地凶她,“看什么?!不服气?” “幼稚死了。”温苋汀低声呐呐。 “嗯?幼稚说谁?”雷达嘀嘀响起,季言矜挑了下眉。 “说你。” “ 哦,幼稚鬼说我。” “屁!” “屁?”季言矜抬眸,点点头“学得好了,说脏话了。” “我以前也说。” “是么?” “……嗯。” 季言矜沉默下来,他不记得。 趁这个时候,温苋汀重新给他包扎好,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你不要再闹了。”她顿了顿,仰头盯着他漆黑璀璨的眼睛,“很多人都很关心你,你出事大家都会不开心,照顾好自己。” “呵。”他冷冷地笑了一声,“你也关心吗?” “我当然关心。” “我都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资格关心我?我缺你的关心?你慈善机构啊?” 季言矜出言讥讽道。 但刺伤了谁他自己知道。 伤人一千自损八百。 他冷淡的外表之下,从来都是恨也浓烈爱也张狂的性子。 问题总是兜兜转转又转回原点。 温苋汀没想到他会这么死咬不放,小声地说:“我乐意就行,你管呢。” 季言矜在意疯了。 他也觉得自己这样不依不饶很丢脸、很让人倒胃口,但是如果情绪能控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了。感情若能被理智牵制,那还算什么感情,不如盘腿立地成佛得了。 温苋汀起身,他立即出声问:“你去哪?” 她愣了愣,说:“我待会儿还有其他比赛,可能要开始了。” 他一怔,“哦。” 手指在运动裤上绞了又绞,才一脸不情愿地又问她:“几点结束?” “嗯……不知道,应该很快吧,接力。” “……几点开始?” 闻言,温苋汀看了眼挂在医务室墙上的时钟,“半小时后。” “……哦。” 他闷着,头低垂。 温苋汀看了他好半响,看得他不自在地瞪回来,才笑着说:“如果顺利,我应该很快会回来。” 季言矜的脸色这才放缓一点,漂亮的眉眼舒展开,但还是嘴硬道:“谁要管你?” “好啦,我走了。”温苋汀跟他告别。 “烦人,赶快走。” …… 温苋汀还算接受过一些训练,虽然她本身运动细胞很一般,但比起大部分女孩子来说,爆发力还不错,不然当初在郊外那次不可能躲过陆窈。 之前班级接力选人的时候,没有几个女孩子报名,大多数人都有各自的项目,不想再多报了,偷懒的就不用说了,巴不得站在树影底下乘凉,干什么要累死累活帮班级争荣誉,如果成绩还不错,还得参加第一轮。 烦死,才不要。 温苋汀不一样,主动说想跑第一棒。 大家都很惊讶。 因为接力大家都知道的,第一棒和最后一棒尤其重要,第一棒最好就要拉开差距,开头好了,后面自然就顺畅,第一棒就是 要追上差距,如果中间有人拉了下来⑴[(,最后一棒能跑的话完全有可能反败为胜。 老师狐疑地打量了几下温苋汀的小身板,推了推眼镜,轻咳道:“温同学啊,不是老师瞧不起你,但你这小身板……” 剩下的话他没说,但是都知道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老师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温苋汀个子是不矮,但是骨架比一般女孩们都要小,所以不显身高,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只有仔细观察了才会发现,她真的不算特别瘦,身上是有肉的,纤稠合度,生得正正好。 旁边围观的女生中已经有人笑起来了。 “噗,怎么什么风头也要出啊!”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跑得了吗?” “别劝,让她去,班级要是输了怪她咯。” 温苋汀看了几眼围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几个人,没出声,她们可能自以为说话声音很小,但其实大家都听到了。 学校里面是有流传的一些她和季言矜的流言蜚语,大家都觉得是她甩了季言矜。 男生们还好,没说什么,但其实心里都在暗喜,长得帅也会被甩啊,平衡了。 女生们更没什么好说的,甩了正好,两个好看的人在一起这不是浪费资源吗?分了分了,赶紧分了。 不过也有一小撮人恨上她了。 嫌她水性杨花,到处勾搭,之前跟顾执走得近,后来又来了季言矜,一点也不安分。 说她感情道德上有瑕疵,长得再漂亮又怎么样,不是个好女人。 不仅要给自己套枷锁,还当起了太平洋上的警察,管得宽死了,管起别人来了。 “咳咳咳。”老师瞪着说话的几个人,“废话这么多,你们来跑?” 她们缩缩脑袋,不吱声了。 他环顾四周,大声说:“还有没有人自愿报名的?没有我点人了!” 几个女生身子又是一缩,跑得没影了,老师眼睛瞪大,唉唉唉连叹三声。 温苋汀举起手,“老师我真的可以,等下课我跑给你看。” 老师摆摆手,想到不过就是一个友谊第一的比赛,又想到等下班之后还有约会,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既然同学你有信心,就你上了。” “接力的同学集合啦——!” 哔哔哔,大喇叭响起,签到处的负责同学拿着喇叭大声喊。 温苋汀签好自己的姓名之后,接过编号,小心得用别针扣在衣服上,压了压,按得服帖。 叶子从各班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费了老大的劲,脸都差点挤变形,毕竟是班级整体性质的比赛,事关班级荣誉,多多少少都会跑来看一眼。 “汀汀啊,你真的OK吗?” 她担忧地看着她,不是她对她没有信心,而是因为她们熟悉,她知道她平时有多不爱动弹,懒起来,有尿都能憋一上午,就是不肯去厕所,问就是不想动。 “现在撤还来得及,我 替你。” 叶子手肘戳了戳温苋汀的胳膊,对上视线,嘴巴一努,温苋汀就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差点笑出声。 那天讲闲话的几个女孩子自然不会放过今天这个机会,上回因为老师吃了一个瘪,今天信誓旦旦要找回场子。 她们装备备得好齐。 相机、手机、甚至还带了望远镜,好夸张的架势。 如果今天第一棒跑得不好害班级输了,哪怕是大家的表现都不好,她们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把锅都怪罪到温苋汀身上来。 有些人是这样的,集体活动不参加就算了,还喜欢指指点点。 真要她去,又不吭声。 “真是服了,一个个怎么这么闲啊,啊啊啊,一个项目不参加不滚回家睡觉跑过来凑什么热闹!” 叶子气得跳脚,“我替你,我跑得还行。” 温苋汀抱住她,柔声道:“你跑什么啊,你等下还有马拉松。” “……” 她冲她安抚地笑了笑,“相信我,我既然参加就不会输。” “可是你跳绳比赛第一轮都没进……” “……胡狸说的?” “嗯。” “这个大嘴巴!” 叶子还想再说什么,裁判已经开始赶人了,温苋汀推着她赶紧出去,别妨碍她赢比赛。与此同时,马拉松也开始喊人了,大喇叭的声音震天响,“累死马的马拉松快来!点名啦!” 她恨恨地瞪了几眼那几名拿设备的女生,眼含警告。 “嘁,拽什么拽?” 那几个女生才不在乎,边挤开人群边喊着,“让让让让,好狗不挡道!”招来周围一通白眼,却依旧我行我素。 讨人嫌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讨人嫌的。 温苋汀咋舌,脸皮这么厚的么。 “哔——” “哔——” “站好!站好!倒计时了!”裁判老师吹响哨子,表情严肃,扒拉开几个探头张望的围观群众。 不远处,今天一整天都格外清闲的主课老师们也凑成一堆,脸上挂着笑容,看热闹。 耳旁一声接一声的加油呐喊,即使没有当回事的同学,听着群情激昂的热血,也被硬生生拉出三分鸡血来。 “必赢!必赢!必赢!” 温苋汀听得头皮发麻,禁不住皱紧了小脸,竖直起耳朵听信号,生怕漏听了声,抢拍或者晚拍,要被同学们嫌弃一个星期的。 “3——” “2——” “1——” “砰!”,随着一声枪响,登时,温苋汀犹如离弦的箭,“蹭”地一下蹦了好远,围观的人嘴巴都长成了哦型,没想到美女在运动方面也有春天,他们一向以为长得漂亮的大多数运动不好呢。 其实都是误解啦,幸存者偏差。 长得漂亮的收到过这样那样的注视,就算本来不端着自己,被注视得多 了,也忍不住摆出一点美女的架子来。 就冲着温苋汀这猛一下的爆发力,第一棒最终以第一名的成绩顺利递棒。 ?撞春的作品《当路人甲过于美貌》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喝彩声四起,明明比赛还没有结束,却一副已经赢了的样子。 “太牛了,我靠,第一棒是谁啊?超了其他人好远一截,后面接力的人腿没残就铁赢好吧!” “啊,温苋汀呗,不会吧,你不认识?” “啊!是她!真没认出来,不是传她最懒了吗?今天怎么回事?打了鸡血一样!” 也有其他的声音—— “啊啊啊,还要不要人活了!” “气死,怎么跑步也不崩图啊?!服了,你会不会拍图?” 拍照的女生翻个白眼,“关我什么事?你这么能你怎么不拍?” 就是那几个跑来想来看温苋汀笑话的人,她们竟然吵起来了。 吵完架之后,她们互看一眼,又凑到一起商量—— “我认识一个姐妹,可会P图了,回去找她帮忙,搞丑一点就是了,然后发论坛去。” “……啊,她会不会告诉老师,我们会不会被警察抓?我有点怕。” “怕个屁,发了又删了呗,就说不小心把没P的图发了上去,嘻嘻,我们年纪还小,谁怪?” 温苋汀简直都无语了,怎么心眼这么大,搁路边就讨论起来。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几个女孩子顿时如临大敌,围在一块,齐声道:“干嘛呀——温苋汀,你讨不讨厌,不知道人家在聊天?” 她摊开手,“相机给我。” “不,你说给你就给你,你老几?” “你们拍了我。” 几人推推搡搡,明显一副耍赖的姿态。 温苋汀笑笑,柔柔说道:“上回运动会选人那天,你们早退去抽烟了吧?”她晃晃手机,“我拍下来了哟。” “放屁,你拍到个屁!成年了,你还管我抽烟喝酒?” “别说了——让人看笑话。”旁边的女孩拉住怒意上头的人,让她不要往前冲。 温苋汀但笑不语。 领头的那个女孩子撇撇嘴,实在不敢冒这个风险,她才被家里三令五申警告过,再抓到抽烟就死定了,腿打断! 她抢过朋友手里的相机,丢给温苋汀,“给你!你也删掉,不然我们没完!” 温苋汀也不跟她废话,删掉底片,然后给她看一眼空荡荡的手机相簿,“删了。” 她瞟几人一眼,冷冷说道:“别惹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你个贱——啊啊啊,谁打我?” 相机是短发女孩的,她始终不服气,正要撂下狠话,不知道谁拍了她一巴掌,她恼怒地摸着后脑勺,回过头,却空无一人。 “你搞什么啊?哪里有人?” 女孩急了,跺着脚愤愤道:“真的有!” 话音刚落,“啪”地一下,又挨了一掌,她气疯 了,大喊大叫起来,“操,是谁,有胆子背后偷袭没胆出来对质!” 啪啪啪——??[”又是接连好几下。女孩被打懵了,愣了好一会儿。 哪个王八蛋胆子这么大,敢揍她? 短发女孩揪着身后的学生拉来问话,“是不是你?” 那人无辜死了,翻了个白眼,“眼瞎啊?” 她不肯放过,又拉来好几个学生发疯,身边的人被她搞得烦死了,对视一眼然后熟练地凑到一起嘻嘻索索咬耳朵。 “咱们走,别跟她一起,疯了!” “好好好,咱们赶紧走,啊啊啊啊她又要发疯了!” 转瞬间,刚才还亲亲密密同仇敌忾的女孩们溜得没影了,逃跑的姿势熟练地要命。 温苋汀:“……” 她默默退出人群,远远地扫了一眼接力的情况,看到最后一棒冲过终点。 是第一名。 放下心来,她兴奋地低呼一声,才冲着站在距离人群几步远的虞击点点头,朝他走过去。 温苋汀:“谢谢你。” 虞击摇了摇头,扬起一个朴实无华的笑容来,身子虚虚一晃,露出身后若隐若现的白影,指了指,说道:“是小柔做的。” 她探头看了一眼躲在虞击背后发抖的女孩,“……谢谢你,小柔。” 这一声谢谢…… 温苋汀多少还是有点别扭的,少女魂灵曾经想害她,准确地说,她害过她,只不过没能成功罢了。 她看着面前的两人,一股怪异之感油然升起,一段时间没见,两个人……不,是一人一魂,感情好似又要好了一些。 少女魂的魂体好像已经很脆弱了,薄薄一片,可以透过身体完全看到后面的景色,这是在以前不曾发生过的事情。 害人终归是要受过世界规则的惩罚的。 她小心翼翼探出一双眼睛,不太敢看温苋汀,但是又很想看看她,盯一眼移开,又盯一眼,然后缓缓移开,循环反复。 虞击侧过头,一直在注意着他,笑容憨憨的,但肉眼可见多了些同以往不一样的味道,甜丝丝,腻歪歪。 壮汉柔情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温苋汀心里一惊,以前不是没有注意到过,她老早就发现他两有点猫腻,但是没敢往深处想,她只觉得虞击会有分寸,而少女魂体还很懵懂。 没有想到,感情会发展地这么快…… 怪不得,怪不得。 虞击最近都不往季言矜身边凑了,兄弟是什么? 飘飘然早就不知道了。 她很直白地问道:“你们……以后怎么办?” 虞击先是一愣,然后笑开了,“不怎么办呐,温小姐,您还真是犀利直接。” “他们知道嘛?” 虞击这回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吧。” 自从小季少爷大病初愈,胡狸就勒令虞击带着小柔滚得远远的,如 非必要,不要来挨小季少爷,盘问出什么线索,虞击来传话就是,防着小柔跟防贼一样。尽管虞击说过好几次,小柔现在不会再受其他恶魂控制了,她都伤得那么重了,况且早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可是没人听。 胡狸让他滚远一点。 姚依依看到小柔就翻白眼。 傅齐倒是还会打招呼,但是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被姚依依拉走。 好好一群人,搞得四分五裂。 大家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反正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好好陪着小柔……不,是要从小柔身上找出点线索。 温苋汀不得不承认,虞击确实挺有勇气的,两个世界就算了,他这直接物种隔离了。 她问:“不怕?” 虞击笑,“怕什么?唉,我心理还蛮强大的,什么结果都能接受。” 哦,那就是只注重享受过程了。 温苋汀心想,这种想法也挺好,但是人和人终究是不一样的,她就始终做不到他这样的坦然和豁达。 她就是天生的胆小鬼。 “温小姐,请你原谅小柔好嘛?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坏。” 虞击的眼神写满恳求。 他说着,还回身对小柔鼓励地笑笑,而小柔脸颊一红,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鼓起脸颊,好像在积攒勇气,终于在虞击又一次扬起鼓励般的微笑时,她讪讪从他身后飘荡出来。 这些魂,大抵都是不喜欢走路的。 小柔绞着手指,对温苋汀弯腰鞠躬。 鞠了一个好大的躬。 “……” 温苋汀无言以对,不止越走越近,两个人还越来越像了,道歉的方式都如出一辙,这种隆重劲真让人惊恐。 这样的两个人,若是有一天,离别来临,真的离得开嘛? 离不开怎么办? 温苋汀想不出答案,也不忍心再去问如今沉浸在幸福里的人。痛苦也好,疯狂也好,默哀大于心死也好,反正总会过去的,她只是比较怕痛罢了。 “算了,都过去了。”她看向虞击,“我有一个问题想问。” “温小姐请说。” 虞击松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在心里踌躇好久了,毕竟让小季少爷同温小姐如今陌路,他总觉得愧疚。今天恰好碰到,就顺手整一把敢欺负温小姐的人,站出来时心里的底气也足些。 “背后指使的人真的是我的姐姐?” 虞击看了温苋汀半响,见她表情还算镇定,才开口:“据我们这段时间的调查和推测,八九不离十吧。” 听到虞击这么说,温苋汀神色不变,其实结果她也猜得到,只不过是想确认一次罢了,这么久了,她早就接受了。 “我不会再插手你们的事情,祝你们顺利。”温苋汀笑笑,“希望这样不会再刺激到我的姐姐。” “感谢温小姐。”虞击又深深地鞠了一躬。 温苋汀摆摆手。 受之有愧,如果虞击知道她今天才和季言矜见完面,他们的计划好像已经完蛋了,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跟一人一魂告别之后,温苋汀拐到小卖部终于买到了一直想买的冰饮料。 提着一袋子零食晃晃悠悠在校园里逛了一整圈,凑了好几个热闹,想了想,才不紧不慢往医务室的地方走去。 她答应过他的。 医务室。 季言矜坐在床沿边,膝盖上大大的蝴蝶结很是惹眼。 他时不时看向墙上的时钟,眉眼漂亮清冷,嘴角不自然得紧紧抿着,看得出来,很不爽,很不耐烦。 不爽在要等人,好烦,他最讨厌无止境无尽头地等人。 谁也不行。 要来就快点来。 慢死了。 不耐烦的是—— 医务室的校医回来了,磕着瓜子,时不时盯人看,就是盯狗都不带这么盯的。 几个看起来年纪蛮小的女生站在墙角,一边偷着瞄他,一边脑袋凑一起窃窃私语。 还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也不知道成年没有。 女孩子们眼睛亮晶晶,说话声音还点大,季言矜都听到了,她们说他长得好帅。烦死了,他长的帅有眼睛得都知道,还需要说吗?就不能聊点其他的? 福灵心至,几个女孩们很快果然开始聊其他的了—— “我们去要联系方式吧?” “啊?我不敢,这个哥哥看起来好凶的。” “胆子真小,我去我去,我一个人要,你们都别加!” “怎么这样啊——” 季言矜挑起眉峰,盯了会儿女孩们身上的一中校服,语气懒散开口说道:“隔壁一中的?呵,一中校长我能联系上,翘课来的?” “啊——”女孩慌作一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搡着一溜烟跑远了。 今天真晦气。 “噗嗤。”校医笑出声,骂他不厚道。 季言矜:“阿姨,我是在教她们好好读书。” “啧。”手里的瓜子瞬间都不香了,校医呸呸两声,连嘴里的瓜子都吐掉,“臭小子,装高冷,你小女友喊我姐姐,你喊阿姨,差辈分了知道不!” 季言矜神情一僵,别扭地撇过脸去,不吭声了。 校医“嘿嘿”两声,笑得猥琐,朝嘴里丢进一颗瓜子磕得起劲,一面欣赏起季言矜臭得要死的脸色。 这把年纪了,不整点恶趣味,怎么开心嘛? “哎哟,小子脸色这么臭,难怪女朋友溜了,都不陪你!” 然后,季言矜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持续变黑。 小小的医务室,一时间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砰——” 门被粗鲁推开,动静还挺大。 校医立马站起来,叉着腰骂骂咧咧,“谁啊,要死啦!轻点懂不懂啊?搞坏了要赔钱的!” 季言矜眼睛一亮,抬眸 看过去。然而并不是他期望中的那个人,他的脸色更加臭,臭得要死。 “对不起对不起!还请漂亮的校医姐姐不要动怒哇!” 这么油嘴滑舌,是胡狸。 他历经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从一众女生当中赢得了跳绳比赛的最后胜利,在众女生羡慕(不耻)的眼神中潇洒退场。 到处一问,才知道小季少爷竟然受伤了! 根本来不及搞清楚是怎么受伤的,听说人已经去医务室了,就风风火火赶过来。 “是谁胆子那么大!想死?!” 胡狸咋咋呼呼凑过去,看到季言矜腿上的蝴蝶结僵了一僵,眼珠子转来转去。 “不愧是小季少爷,受伤一趟都能有艳遇哇,哪个漂亮的小姐姐,或者小妹妹俘获了你的心?!” 季言矜低头摸了摸膝盖上的蝴蝶结,指尖来回滑动,语气清淡至极,“你这么聪明,不如猜猜看?” 天生敏感的嗅觉让胡狸嗅到了一丝不对劲,但他不敢往细了想,扯扯嘴角拉扯出一丝略显僵硬的笑来,“呵呵,我猜是小妹妹对不对?” 季言矜撑着额头,一声“嗯”拖着长长的尾音从他唇齿之间挤出。 “继续。” 时钟滴滴答答,胡狸的心也滴滴答答,百爪挠心,僵硬半响,才干笑着说:“一定很漂亮吧!” 季言矜不置可否,只说“还行。” 还行? 怎么是还行?小季少爷的还行的标准是什么? 季言矜没有说停,胡狸就只好继续往下猜,他这小心脏啊,拔凉拔凉的,不对劲,太不对劲了,他太了解小季少爷了,小季少爷也从来不会在他和虞击面前掩饰情绪。 胡狸咬着咯咯作响的牙,“个子不高不矮?” 季言矜的回答依旧很模糊,“差不多吧。” “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再再见定终生?难道艳遇就是温苋汀?!” 胡狸几乎是闭着眼睛喊出来的,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是温苋汀吧,他就不在了一小会儿,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啊?! 他鼓起勇气将视线重新转向季言矜,对上季言矜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受不住地移开了。 难不成,一摔就将小季少爷给摔清醒了? 不得不说,胡狸真相了。 季言矜揉着眉心,一脸倦色,坦诚道:“只记起一点。” 只有温苋汀会这么笨,都察觉不到。 他大概清楚,他的记性受损是因为体内的魂灵碎片造成的冲击,另一方面,他的体质本就有别于其他人,一直在同体内的魂灵碎片对抗,所以魂灵碎片在体内并不稳定,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它吸收稳定。 恰好,就在时间还短,还很不稳定的时候,他遭受了重击。 球赛结束,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模模糊糊的记忆碎片,但是就像断了片,剧情不连贯,身影很模糊,只觉得眼前的女孩似乎就是碎片当中的那个人,但他并不能完全确定。 连同记忆碎片一起的,还有一些不慎明晰的情绪翻涌。 直到校医说漏嘴。 直到温苋汀的脸色开始僵硬不自然。 他才真正肯定。 同时,也心灰意冷。 季言矜抬头,脸色十分平静,“胡狸,我没法再信任你。”! 第 29 章 揭露 这句话的分量好重。 胡狸一时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呆愣了好半响,才无奈地耸肩,然后重重地塌陷下去,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大山给压垮了,表情逐渐难看起来。 明明一起长大,是比家人还要重要的存在。 他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小季少爷过,他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如果有错,也只是错在他们各自认为的重要的东西背道而驰了。 他要护着他认为重要的,小季少爷也有没办法舍弃的。 “如果等到将来事情发生到无法换回的时候……”季言矜将视线转向身旁的胡狸,沉声说道,“要么我就永远都不要想起来,但凡我有想起来的那一天——” 他微顿,嗓音更加低沉了些,“但凡想起来,我会恨你,胡狸。” “就是连路人都没得做了呗。” 胡狸苦涩干笑两声,“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庆幸小季少爷你还好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知道了我们的谎言,一切都还没有发生,都还有可操作的空间。” 季言矜望着窗外的小黄花,声音坚定,“是。” 何止是没办法原谅他。 他甚至都会恨自己。 他垂头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握紧了拳,特别特别想要得到的人,如果失去的话,他没办法不去责怪自己的无能。 胡狸无言良久,喉结干涩地滚动两下,才说:“……我是为了小季少爷你好,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陷入危险的境地!” 季言矜揉着眉心,声音冷下来,“不,你是为你自己。” 胡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拒绝过你的任何要求,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听你的,更别说是欺骗你,我胡狸什么时候为了自己自私过!如果那天先出事的是你,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冲过去,咱们那么多年的发小!” “……你怎么能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还是没有明白。”季言矜幽幽叹气。 今天如果不把这个事情解决掉,这次是侥幸撞上了知情的校医,那如果还有下回呢,下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也再没有这样幸运了。 季言矜眼神愈发冰冷,他永远也不能接受任何无法掌控的事情。 只有握在手上的,才最牢靠。 他眼睛幽深似海,深沉地吓人。 旁的人终究都还是信不过,这个世界上最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但是原来有时候自己也会被外力所欺瞒而犯下大错。 幸好幸好,他足够幸运。 从来没有如此感谢过上天。如果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在没有意识的时候被迫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又怎么能不去恨? 又想起温苋汀这个共同犯罪的骗子,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季言矜缓了两口气,手心发痒,勉强压制下去。 他重新看向胡狸,“难道那不是你自认为的‘为了我好’?真正 的替我考虑并不是替我做取舍,我有我认为重要的人或事,” “胡狸,你插手太过。” “……” 胡狸听完只觉得心里闷得要命,重重地喘了好几口粗气,低声讷讷道:“……我、我只是想让小季少爷活下来。”声音越说越小,尾音几不可闻。 “抱歉,我没法感谢你。”季言矜语气越发平静,神色淡淡,“我必须说清楚,希望你理解到我的意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 胡狸扯开嘴角点点头,看向季言矜漆黑的瞳孔,嘴上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知道,什么最后一次,在小季少爷这里,机会从来只有一次,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小季少爷再也不会信任他和虞击。 那句话不是玩笑。 破镜难重圆,终究会有裂痕,难保偶有划伤手指的时候,再回不去从前。 “好了,这件事情先搁下,坦白的说,我现在脑子很乱,需要你帮忙捋一下思路,为了我们能够顺利地解决这件事情。”季言矜将心里的纷纷扰扰撇除,凝神说道。 胡狸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他简单地告诉了一下季言矜他们进行到现在所有的事件走向。 系统从最开始给出的厕所关键词,然后他们也确实很顺利地在厕所找到了关键人物,就是温苋汀。 后面的一切都在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他们调查到温苋汀的姐姐温杦,又在树林里成功截获了温杦的魂灵碎片,意外是季言矜体内这块应该的主碎片,有了一定的自我意识,因为当时没发生什么要紧的,就暂时没管主碎片,主要是也管不了,这也是后来导致季言矜昏迷的主要原因。 按理说到了招魂这一步,事件就应该接近尾声了的,但是偏偏他们招魂失败,明明没有哪一步是做错了的,但结果就是失败,所以他们一度开始怀疑任务对象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搞错了。 直到少女魂灵小柔的出现,才让他们真正肯定了这一猜测,或许就是他们搞错了任务对象,所以导致招魂失败,因为温杦的魂灵根本不在那里,而这一切都是系统给的烟雾弹。 说到底,也是怪系统太没有可信度了,很难让人不怀疑,让他们都没有去想,或许烟雾弹是恶魂放出来的呢? 解怨任务的任务对象真的有那么想被解怨吗? 太理所当然了吧。 恐怕就是系统不能违背世界规则,无法亲自动手,才不得不借助外来之力。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或者游戏世界。 从来不是游戏,存在即真实。 胡狸摊开手,叹息,“后来就是魂灵小柔突然攻击小狐仙,然后被你救了,再然后……就现在这样了。” 季言矜眉目冷凝,仿佛嗪着寒霜,他若有所思地说:“或许那一天,招魂并没有失败……” 胡狸张开嘴巴,“啊”了一声,“什么?可是明明——” “没什么,我还不能确定。”季言矜出声打断他,提出另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 过,或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胡狸三脸问号。 “结果固定,我们从动机上分析,有没有可能温杦主观上并不想要害死温苋汀,也可以说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要害她,恶魂是有执念的,她如果只是想要带走她最重要的人呢?她反而认为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保护呢?” “最重要的人?”胡狸低声喃喃,一拍脑袋,大叫出声,“卧槽,最重要的人,温苋汀?!” 这一嗓门音量极大,没把季言矜吓着,反倒是把早已经到了医务室却迟迟没有进去躲着在门后偷听的温苋汀吓了一跳。 她捂着嘴,心里骂骂咧咧将胡狸扎了上百遍,才渐渐平息疯狂跳动的心脏,然后耳朵贴到门板上,继续偷听。 里面胡狸已经开骂了,“卧槽,她怎么不把顾执这个老阴逼带走啊,干嘛盯上小狐仙,缺德!” 季言矜点头,一脸认同,“是啊,怎么不带走顾执,他值得。” “缺德玩意儿配老阴逼,绝了,绝了。” 温苋汀:“……” 胡狸这张臭嘴! 能不能,起码,不要在人家背后骂人骂得这么难听?死者为大,懂不懂? 她已经忘了,她是在偷听,做的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 季言矜想起什么,淡淡一笑,低语道:“美好的东西总是招人惦记,果然不看好就会被抢走啊……” 胡狸没有听到,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回味季言矜那番话,突然一巴掌拍向季言矜的大腿,啧啧称叹,“果然是小季少爷,思想就是清奇。” “……” 季言矜一时不知道这只胡狸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只是提供一种可能性很大的角度,不然什么事情都还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你们这些人总是觉得温苋汀会害死我。” 微顿,语气稍稍缓和下来,“她是我的人,就算要害死我,也轮不到你们插手。” 耳根不经意地悄悄红了。 门外的温苋汀怔住,她脆弱的小心脏也不自主地跳了一跳。 捂着绯红的脸颊,心想,什么跟什么啊,谈正事就谈正事,夹带什么私货啊? 烦人。 门内,胡狸闻言尴尬笑笑点头,小季少爷记仇记大了,见缝插针就要对他敲敲打打一番,他一脸苦哈哈,“再没下回了,再有下回我就……我就吃屎!” 季言矜:“……” 温苋汀:“……” 好、好狠毒的誓言。 仿佛是还嫌说得不够狠,他咬咬牙接着说道:“如果、如果小季少爷您真嗝屁了,我也绝不记恨小狐仙一分,绝不!” 沉默、沉默、温苋汀木着脸,心想,人家都说狗嘴里吐不出好话,她看狐狸的嘴才更臭。 “呸、呸、呸”她用口型无声地呸了三下,心里默念,上天莫怪傻叉、莫怪呀。 然而,季言矜本人反倒是笑了,隔着完全不隔音 的木门板,温苋汀听见他闷闷的低笑声。 他笑了笑,说:“记不记恨什么的无所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看好她就行了,必要给我守活寡。” 啊???这,不、不、不好吧……▄[(” 季言矜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哪里不好,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活着,人是我的,我死了,自然也还是我的。” 他眼底闪着异常明亮的光芒,“但她一个人活着我总是不安呐……还不如我——唔。” 胡狸一把捂住季言矜即将出口的惊世骇俗的想法,他苦着脸,“哎哟,别说了,别说了,小季少爷你在我心里还是保留一点风光霁月,行不?别吓着我了,我胆小得很!” 怪不得、怪不得。 变态的思维总是一致的。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话啊,小狐仙姐姐来了也得点头认同! “小季少爷,您实话说吧,您什么时候瞒着我们大家变态发育了?”胡狸一脸悲痛。 “呵,开玩笑而已,当真了?”季言矜勾起唇角浅笑,胸腔震动,闷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门外温苋汀松了一口气。 门内的胡狸却皱着眉,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真话总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口的,真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胡狸讪笑一声,小心翼翼说道:“我觉得吧,感情这种事情还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还有那什么尊重祝福之类……” 望着季言矜又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来,胡狸讪讪住嘴了。 胡狸移开视线,转移话题,“顾执那家伙到底和温苋汀的姐姐什么关系?怎么一个比一个有病?敢情这是病友集合呢?” 是不是病友并不清楚。 但是三个人之间显然并不是那么纯粹的情侣和亲人关系,顾执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排他性和隐藏地很好的掌控欲、占有欲骗不了人,而在之前的调查中,他们发现温苋汀和温杦的关系也是相当的亲密,听说温杦管温苋汀管得还蛮严格的。 导致温苋汀身边一直没什么朋友,更别说是想要谈恋爱了。 当然,她本人主观上想不想谈另说。 “两个病态疯子,一个蒙在鼓里的小傻子。”季言矜沉声道。 胡狸说:“没错,就是病态疯子,不管小狐仙姐姐是想干嘛,害自己亲妹妹也好,想要重新在一起也好,横竖都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想出来的事情,呸,晦气玩意儿!” 医务室的门板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轻轻地、轻轻地晃动了一下,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来。 温苋汀仓惶转身离去。 很好,她现在心里又成功地乱成一团麻线了。 他们的种种猜测都让她无地自容,因为好像不管怎么想,她都脱不了干系,她就是导火索。 明明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明明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半点没有去思考过、去认真了解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根本就不懂他们。 一个蒙在鼓里的傻 子。 呵,季言矜一点都没有说错。 ?撞春提醒您《当路人甲过于美貌》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温苋汀脚步虚弱无力,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却很坚定。 她要回家,她要去看看姐姐那个她从来没有进去过的房间,人,总是会将自己认为重要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藏在身边,不是吗? 那么,姐姐的秘密会是什么? 温苋汀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且失魂落魄地走了。 医务室,季言矜望了一眼微微敞开的门扉处,胡狸也探头过来,不解地问道:“怎么了?看什么呢?” 季言矜缓缓摇头,“没什么,看错了。” “小季少爷,你体内的主碎片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胡狸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仿佛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他又重新活了过来。 之前那段时间真的是提心吊胆,一面又要防着小季少爷和温苋汀见面,一面又要在不能说太多的情况下让小季少爷了解情况,他们好解决任务。两头忙,可把他折腾死了,晚上还有忍受内心的煎熬。 他太苦了哇。 “碎片取了,你会恢复全部的记忆吗?” “会,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还会有大用处。” “哦。” 胡狸挠挠头,不再多问,反正他一向跟不上小季少爷的思维,他这个人吧,顶多就是反应快了点,多了点小聪明,但是担事,他是真的不行。 没多久,他还是没忍住嘴欠,心里百爪挠心似的,他想了想,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道:“小季少爷,你的记忆残缺不全,那啥,感情方面多少有点影响吧,你对小狐仙现在是什么感觉啊?” 他真的好奇死了,小季少爷这话里话外都把小狐仙归成了自己的人,态度那么的坦然,一点都不羞愧,人小狐仙好像也没说喜欢他吧。 “你都记不得了,还喜欢啊?”胡狸斜眼悄悄打量他的神色,“要是没那么喜欢了,咱就……就……” “嗯?就什么?”季言矜眯起眼睛。 “……” 他嘿嘿嘿咧嘴笑,立即改口道:“就把人立马带回家!” 季言矜冷嗤一声,“行了,你没事就赶紧走。” “啊,是了,嘿嘿,我还得去领奖呢,跳绳比赛第一名,嘿,我可真不错!” 胡狸一拍脑门,才想起来。 说着,他起身,就要去扶季言矜。 季言矜皱眉拍开他的手,“不用,你自己走。” “嗯?小季少爷你这伤口不是包扎好了吗,还在这里啊?” 他撇过脸去,耳朵尖尖透着粉。 嗓音硬上一分,语气肯定,“不用管我。” 嘿!还不用管他? 胡狸端详小季少爷僵硬的脸片刻,倏地一笑,一脸已经懂了的模样,“好好好,我走,我走,不打扰你们的快乐了!” 说完,人一溜烟立马没影了,好像生怕季言矜追出来踹 他。 但季言矜完全不搭理他。 人一走,医务室立马清净起来,窗外风声浅浅,温柔拂过树梢枝头,树木交织一片影影绰绰。 他的心也沉静下来。 指尖轻扫过膝盖,漂亮的蝴蝶结晃了晃。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什么感觉? 他才不会说,这种隐秘的心情怎么能够透露给不相干的人知道? 日升日落,暮色拉开帷幕,笼罩大地万物。 季言矜坐到天黑,也没能等来想见的人。 此时的温苋汀并不知道他会这么笨,她不去他竟然就不走。 她此刻一心一意就往家里赶,什么都顾不上了。 海大是海市一所相当出名的学校,慕名而来参观的人非常多,索性海大也有意将学校改造成风景型校园,让同学们能够在美好的环境中沉浸式学习,力求给每一位学生都打造成他们心目中最理想的学校,因此海大各式各样的植被多到人无法想象。 海大也是百年老校了,对于一些旧的树木也并没有砍伐,每年修养费都掏了不少。 温苋汀正路过一颗巨大的树木之下。 只听细细小小的一声“温温”,仿佛是在叫她,她犹疑着停下脚步,仰头望去。 一张粉□□白的小脸出现在绿叶繁枝之中,温苋汀定了定神,好歹没有被吓到。 毕竟这青天白日的,谁没事往大树上跑。 “你怎么在这儿?” 少年魂灵委委屈屈,“你说有空就会来找我玩的,我等了等,都等不到。” “……”温苋汀一噎,她还真给忘了。 她捂着额头,一脸无奈的表情,“抱歉啊,不过我今天真的是有事情,下次好不好?” “不好!”少年嘟起嘴巴。 也幸好他生得嫩,不然换成其他人做这个表情,比如胡狸这样的,她铁定扭头就走。 看在他的脸的份上,看在他确实帮过她的忙,温苋汀耐下性子哄了几句,“对不起啊,下回我一定好好陪你玩,玩一整天好不好?” 她无奈地站在树下,保持着仰头的姿势。 知道少年是太寂寞了,她能够理解,毕竟他平时那么调皮,又喜欢恶作剧学生,肯定是交不到朋友的。 往四周张望了几眼,见附近偏僻,没什么人,便扶着脖子说道:“唉,你怎么跑到树上去了?” 他哼唧一声,“无聊咯。” 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地继续说道:“今天外面人太多了,臭得慌。” 温苋汀:“……” 平时厕所都呆惯了的魂,竟然还嫌人类臭。 “好吧好吧,我下来咯。” 见温苋汀仰着头实在难受的模样,他轻飘飘荡了下来,“你需要多练练脖子了,唉,你太脆弱了。” “哼哼。”温苋汀哼两声,他这只魂当然不知道难受了。 少年魂灵一 下来就指责她:“明明你都没有什么事情了,也没有人来烦你了,你怎么每天还是好忙好忙啊?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还是压根不想来找我啊?” 一字一句戳着温苋汀的心窝。 好像她就是一个利用完魂就抛弃的渣女。 温苋汀冤枉死了,讲道理,距离上一次见面也没几天吧。 她肯定也要有自己的时间啊。 一个头两个大,不知不觉间,她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么多的祖宗要哄要伺候? 好说歹说,才终于安抚下来这只魂的情绪,没办法,谁让真的欠了他。 温苋汀信誓旦旦,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忘记你,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啊。?[(”趁机倒打一耙,“你为什么要怀疑?你不信任我吗?” 少年魂灵很聪明,并不接她的话茬。 凑过鼻子,在温苋汀的衣服上嗅了一下,瓮声瓮气,“臭。” 说完,清亮的瞳仁控诉地看着她。 这股味道…… 不对劲。 温苋汀挺起胸膛,一脸坦然。 笑死,多食言多瞎说几次,脸皮自然而然就厚了,让他盯,她什么都不怕。 “我今天一整天都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当然臭了。”她转身,摆摆手,“走了啊,下次找你玩!” “温温,记住哦!” “知道了!” 少年魂灵盯着女孩渐行渐远的背影,歪着脑袋,若有所思的表情。 …… 海市是一线城市,物价不但不低,还贵得要死,宜玩宜工作但不宜住,因为房价也贵到离谱,温苋汀没有工作过,就算姐姐去世了,姐姐留下来的遗产也算丰厚了。 姐姐很厉害,不仅能够养活自己,还能够养活她,还把她养得很好。 她们能在海市拥有一套距离大学这么近的房子,都是托姐姐的福。 哦,还有顾执,也得感谢他。 她一向不管这些事情的,本着任务和游戏的心态,她尽量不插手原主既定的人生轨迹,也不干涉原主身边人的任何决定。 不过那天她恰巧撞见了姐姐打电话,在当初姐姐决定买下房子的时候,缺了点资金,好像就是找的顾执。 这笔钱应该至今没有还。 姐姐没有还的意思,顾执也没有要的意思。 她并没有觉得姐姐这样不好,两个人是男女朋友关系,当事人觉得合适就是合适,她自然没有道理去置喙什么。 所以……从各个方面来说,顾执都是一个挺好的男朋友。 姐姐的脾气有点怪。 她时而觉得两个人很要好,时而又觉得姐姐对男朋友挺冷漠的。 顾执的态度一向是纵容。 温苋汀站在路边,看了自家房子许久,耳边来回车辆滴滴叭叭的噪音没有影响到她丝毫。 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深吸一口气进了屋。 她和姐姐都住在二楼。 一楼是客厅和餐厅,上了楼,接近楼梯口的房间是她的,里面那间才是姐姐的。 她很少进姐姐的房间。 记忆中,姐姐从来不邀请她去她的房间,温苋汀也很识趣,真的没有踏足过。 但是姐姐失踪后,她曾经进来打扫,顺便帮姐姐随便收拾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姐姐的房间太空了,她完完全全的极简风,而温苋汀自己是极繁主义,房间堆得满满当当。 今天,终于再一次踏进来了。 有人居住过的痕迹还在,就好像姐姐还在一样。 木质的高档办公桌上立着一张姐姐的照片,笑得很温柔,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和温苋汀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姐姐,我来了。”她小声地说。 面对姐姐的感情十分复杂,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了。 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温苋汀努力翻翻找找。 越看越发现她以前真的不够了解姐姐。 看一个人的房间,就大致能够一窥此人的性格。姐姐表面温柔大方,这间房间乍一眼看过去也只让人觉得大方简约,但是打开柜子、打开书桌,就能够看到姐姐收集了很多小玩意儿,是一个极其恋旧的人。 在书桌最底下的柜子里立着一本相册。 相册很厚,封面精美,一看就是被人十分用心包装的,上面甚至还贴了贴纸,搞得温苋汀哭笑不得,不过贴纸样式明显是温苋汀喜欢的那种花里胡哨款,姐姐自己自然是偏好简约款。 相册第一页就是姐妹俩的合照,大概就是七八岁的样子吧,模样秀气的小女孩抱着一个精致娃娃般的粉嫩团子。 这是属于真正的温苋汀和温杦的回忆。 越往后翻,女孩子们一点点长大了,出落得精致漂亮,眉眼透亮。 姐妹两经常拍照,出去玩会拍,呆在家里打闹的时候也会拍,处处都有姐妹两留过的痕迹。 直到翻到一页空白处,里面是塞了一张白纸,被姐姐用粗黑的马克笔打了一个重重的问号。 温苋汀不明所以继续往下翻,然后她愣住了。 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依旧是照片,是温苋汀的单人照,或者说,是现在存在的温苋汀的单人照,是她的照片。 她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的了,照片里的人穿着漂亮的吊带裙,捧着一颗大大的西瓜,手拿勺子,笑得很灿烂,明显是在夏天。 再翻。 也还是她。 一瞬间,温苋汀只觉得偌大的不可思议笼罩了她整个人。 多么明显啊,姐姐用一张空白页分隔了两个灵魂两个人,前面的是妹妹,后面的是外来者。 姐姐也很疑惑吧,她的妹妹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也开始怀疑这个世界? 她怎么会察觉的到的? 可是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呢? 是一起长大一起陪伴一 起快乐过一起伤心的家人啊,哪怕就算全世界都消去了痕迹,身为日日夜夜陪伴的家人也一定会感觉的到吧。 温苋汀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感动到,也有慌乱。 在她自以为有公司的介入和帮助下,一切都天衣无缝,殊不知日夜都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琢磨和怀疑。 只有入戏的自己不知道,其实真的很明显。 一路翻看照片,再前后对比,一眼就能够看出差别。 那个女孩子的眉眼透着股清澈和干净,而她自己更多的是灵动和狡黠。 前面是兔子,后面是狐狸。 温苋汀苦笑一声,扶着额,思绪百转千回。 不知道姐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会不会还在想,她的妹妹到底去了哪里? 收拾好心情,她继续往下翻。 后面都是她自己的单人照居多,姐姐很喜欢拍照,所以经常给她拍,有些她能记得当时的场景,而有时已经忘记了。 而相册的前半部分几乎处处都是姐妹两的合照,可见姐姐不是不喜欢合照,只是对她这个外来者心生戒备,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的抗拒却无法隐藏。 照片肉眼可见越来越多。 温苋汀都不知道她竟然有拍过这么多张照片。 终于开始渐渐有合照了,但显然有几张合照是裁剪过的,在姐姐的身边明显还有另一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温苋汀不用脑子想都能脱口而出。 除了顾执,还能是谁呢? 姐姐唯一谈过的男朋友。 但是姐姐为什么要裁掉顾执? 她就这么讨厌他?既然讨厌,又为什么还要在一起? 最开始明明不是这样的。 温苋汀深吸一口气,放下相册,始终处于强烈跳动的心脏再难以负荷。 姐姐的秘密,根本就没想怎么藏,搁置的位置随意至极,说是秘密都让人难以置信,有人会这么随便地处置这么重要的东西?就好像她一直都在等着温苋汀发现。 但另一方面,姐姐又确实不准她进她的房间。 行为矛盾极了,就像姐姐这个人,也充满了矛盾。 温苋汀猜,后期姐姐的内心应该充满了挣扎与拉扯,她是造成她亲妹妹失踪的元凶,她和妹妹或许只能存在一个,但后面日复一日的亲近相处,姐姐或许又确实动了真心在。 温苋汀将视线重新移回相册,对着照片上被撕毁的那一处说了声小小的抱歉。 她也瞒了一件事情。 她和姐姐共同瞒下来的。 其实她比姐姐要更早认识顾执。 顾执并不知道。 那时她还在上高中,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就什么都想玩,什么都要去试一试。 那时候姐姐还不怎么管她,她大概注册了八百个交友软件,在上面到处认识新朋友,她忘了是在哪个软件认识的顾执,最开始应该是聊学习,后来慢慢 地才开始涉及到生活的事情,但是她对自己的隐私保护得非常好,一概不透露。 直到聊得熟悉了,才交换了邮箱,那时候这个世界流行用邮箱。 当时她只觉得这个男生脾气还蛮好的。 并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世界的原男主。 她跟姐姐无意中也提起过他,有时候还会直接把账号给姐姐,让姐姐先帮着应付一会儿。 但是她没有想到,姐姐竟然会冒充她的名义去和顾执见面,顾执之前有提过一回,要不要线下见面认识一下,她一直没有答应来着。 姐姐太鲁莽了。 姐姐回来就告诉她,说她自己好像有点喜欢顾执。 面对姐姐绯红的脸颊,温苋汀当机立断就把账号直接给了姐姐,从此再也不同顾执联系,而顾执一直都不知道,最开始同他认识的人其实是她。 后来顾执突然成为姐姐男朋友,温苋汀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原来他就是这个世界的男主。 救命,好像犯了大错了。 她破坏了世界的主线。 然后事情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她不可能去强制斩断姐姐和顾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思绪重新回到相册上来。 继续翻,后面的每一张合照,顾执都被姐姐无情裁掉了。 温苋汀没法知道姐姐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只能透过一点点蛛丝马迹从中窥得一二。 姐姐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厌恶顾执的? 还是说一开始就不曾喜欢过? 温苋汀的想法开始倾向于胡狸他们说的病态了。 她的照片太多了,真的太多了,密密麻麻铺满了整页,温苋汀没法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姐妹感情,更何况姐姐明明知道,她不是她的亲妹妹。 打开抽屉,属于温苋汀的小物件也很多,大部分都是她曾经丢进自己房间垃圾桶不要的东西。 都被姐姐很好地收了起来。 她对她,真的有不正常的占有欲。 想到这里,温苋汀身子颤了颤,为这个她从未想过的被掩藏的事实。 她只要进了姐姐的房间,翻一翻就能知道的隐秘。 姐姐在想什么? 即渴望又害怕吧,渴望让她知道,又害怕让她知道,所以才会这么矛盾。 剥开迷雾,剥丝抽茧。 很多事情突然就有了名目。 她想起来好像是有过那么一天,他们三人一起出去玩,当时姐姐因为身体不舒服,所以坐的后座,后座宽敞好躺。 而她在前座和驾驶位的顾执聊得正欢,聊什么她如今已经忘记了,只记得在她不经意间抬头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的姐姐的眼神,有点冷,有点吓人,虽然姐姐很快就反应过来掩饰了去,但温苋汀还是忍不得抖了一下,她当时以为姐姐是吃醋了,后半段路程就没再跟顾执说话。 甚至还有一次,姐姐情绪很明显地失控了。 是温苋汀有一回发烧,顾执看出她身体不对劲,就伸手摸上了她的额头,姐姐当时就把手里的水杯砸到了地上,水花四溅,玻璃渣子撒了一地。 顾执问姐姐:“怎么了?” 在迷糊中的她也抬眸看去,就看到姐姐慌乱蹲下捡玻璃的背影,“姐,别捡,伤手。” 姐姐却只说是手滑而已。 姐姐其实掩饰情绪掩饰得很差劲,但是他们谁也没有看出来,或者说知道,却不去深思其根本原因是什么。 温苋汀静静垂下眼眸。 她怎么想得到?怎么能够想得到啊? 姐姐不在了,她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好现在自己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如果是姐姐还在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一切,就更加手足无措。 温苋汀几乎是呆坐一整夜。 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就趴在姐姐房间的床沿边,人迷迷糊糊。 “叮铃铃——” 好吵。 温苋汀困死了,伸手无情按掉。 不出三秒,“叮铃铃”的来电声再次响了起来,她捂住耳朵一边哀嚎着倒在木质地板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希望这个电话自己识趣一点,赶紧挂掉。 可电话不会识趣,电话那头的人更加不会识趣。 她只好接起来,“喂”字还没出口,耳朵就要被炸了,她看一眼屏幕,骂道:“胡狸!你是不是要出殡了!” 电话那头没好气:“哈?我出殡?你关心关心你自己的小脑袋瓜子吧!” 温苋汀愣住,“什么?” “什么?!!!你还有脸问什么?” 胡狸中气十足吼开了:“你知不知道小季少爷一晚上呆在医务室没走?!!!” 温苋汀呆住,脑海中瞬间闪现两个字—— 完了。! 第 30 章 别扭 今日天气微凉。 街上也看起来萧瑟一片,路边的香樟都好似没有几分精神,略显颓势。 顾执出门前挑了好一阵子衣服。 立在衣柜前整整十五分钟。 虽比不上大多数女孩子们往往都要纠结在衣物的事情上起码半小时以上,但对于一向做事利索的顾执来说,已经相当难得了。 但最后他还是着的最惯常穿的白衬衣和黑裤子。 毫无新意。 顾执觉得今天白白浪费了整整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足够他做很多事情,而不是浪费在衣物上,最费解的是竟然毫无结果。 驱车到温苋汀小区,站在了她家门口的时候,顾执还在想十五分钟的事情,他无法忍受自己一大早就做了一件可以算得上愚蠢的事情。 这种自我贬低的微妙心情直到他发现温苋汀家大门竟然没有关严实的时候才稍微好转一些。 而且很有可能是她昨天回来后就一直虚掩着直到现在,她自己都一直没有发现。 毕竟温苋汀这个时间点不可能出门。 也太粗心了。 顾执无奈笑笑,大步迈入女孩的地盘,顺手将门阖上。 人不在一楼。 随意扫一眼,他很快做出判断,径直冲着楼梯口走去。 而他上楼梯的脚步声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顾执微微挑眉,难道还没有醒,睡得这样沉? 昨天除了看季言矜打球,还干什么去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女孩并不在自己的房间里。 脚步一拐,他向着那个很久都没有去过的房间走去。 上次拜访是什么时候呢? 大概是温杦失踪之后,他陪着汀汀来过一趟。房间虽然干净但是确实显得很冰冷,他不喜欢,虽然他自己家的卧室风格也别无二致,甚至看起来更加性冷淡,像个没有□□又龟毛的六十岁老医生。 斜靠在温杦卧房带着凉意的木门上,顾执没有出声打扰,他看到温苋汀在打电话,一张春日般灿烂明媚的小脸皱成一团,眉头死死纠着,怪可爱的。 他忍不住勾勾嘴角,轻笑出声。 “呵——” “哎?你怎么来了?” 昨天才见过,她没有给他好脸色,她以为他必定会几日不来找她,这一贯是他吵架之后的行事风格,先冷静,冷静之后再谈。或者冷静之后,事情就轻飘飘带过了。 温苋汀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望着顾执轻扯了扯嘴角,声音轻轻:“有什么事吗?” 顾执有些微愣神,倒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问,毕竟他一向是想来就来了。但尽管如此,顾执此时也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而是淡淡道:“来看看你。” 他靠在门口,抱臂凝神端详,静默地看了一会儿。 女孩盘腿坐在木质地板上,衣衫单薄,面容些 些憔悴,看起来有那么点精神不济。 头发很乱,准确地说像极了乡下奶奶造的鸡窝。 “怎么这副样子?没睡好?” 顾执直起身,走近房间。 是什么让她一夜不眠要来温杦房间呆一整晚? 顾执越来越感觉牢牢窝在手心里的东西,好似正在被风吹散,如细沙碎石。 “没什么。”女孩撇过头,没有细说,微垂下纤长的眼睫,掩下眼中的一丝焦急。 再不去学校里找到季言矜哄一哄,他就要把自己气死了。 到底是怎样执拗的性格,才会闷闷在医务室死等一晚啊? 怕是银牙都要咬碎。 他本来已经够生气了。 现在指不定要怎么着。 温苋汀从地上站起来,腿还有点麻,险些没有站稳摔下去,这时,幸好旁边顾执搭了把手。 他扶她站定,温声道:“小心些。” “嗯,谢谢。”温苋汀看他一眼,男人眼帘半掩,眸色浅浅,脸庞一如既往的温润,比起没休息好的她,肌肤看起来光泽多了,看得她有些嫉妒。 男人漫不经心抬眸,恰好对上她的视线,抿了抿唇,眼中升起歉意。 “对不起。” 温苋汀没搞明白他这是玩的哪一出,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他接着道:“对不起,我或许应该再尊重你些,我自己没有安全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应该让你来妥协,抱歉。” 说着,嗓音渐渐干涩,“我不会再找人盯着你,我会给你足够的尊重。” 话音一落,男人眼睫颤了颤,脆弱地垂了下去,好似做了一个多么痛心的决定,让他不堪忍受。 脸上炙热怀疑的视线犹在,顾执无奈掀起眼皮,扯扯嘴角,“怎么这样看我,汀汀。” “哦,我看你是不是被夺舍了。”这哪里像是顾执能够说出来的话。 他便更加无奈了,“所以汀汀能够原谅我了吗?别再同我闹脾气了。” 温苋汀摸摸鼻子,嘴硬道:“没有生气。” “好,你没有生气,是我多想。”她说什么顾执都依着她。 嘴上这么说,但温苋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没有那么僵硬了,顾执叹了一口气,因为一次失误触及她的逆鳞,总要付出点什么来挽回两人的关系。 本来也不必这么着急,但深夜躺在床上时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安,近期发生太多事情在他掌控之外。 他知道她闹起脾气来,有多么让人难以忍受,所以格外珍惜能够平和相处的时光,眸光缱绻,伸指缓缓穿拂过她绸缎般的墨发,低声询问:“要走?” “嗯,回学校上课。” 上课当然不是去上课的。 没什么要紧的课好上,她一节课不上都没事,顶多就是毕不了业,但她要毕业证做什么。 但她如果还不去找季言矜认错,她就要被他记恨死了。 温苋汀下意识地就对顾执撒谎了。 顾执笑笑,不舍地收回手?_[(,“去吧。” “嗯,那我走啦。”温苋汀果真头也没回,摆手就离开了,一点留恋也没有。 目送着温苋汀的背影消失,顾执失声笑出来,她也倒是真的心大,就把他一个人丢在她家里了,有时候,顾执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挫败,高兴她对他的不设防,挫败也还是挫败在她的不设防。 只有家人才会这么放心,才会让她愿意心软妥协。 顾执垂下眼眸,或许家人也没什么不好。 家人可以一直留在她身边,享受尽她的偏心。 人如果太贪心,什么都将失去。 脚下踢到什么,顾执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本相册,弯腰捡起来草草翻看几页,索然无味地合上了,片刻后,想了想,还是从中抽出一张照片打算捎走,那是温苋汀捧着个硕大的西瓜搞怪的单人照。 看着照片,顾执低低笑了两声,满是宠溺。 随后拉开抽屉,随手将相册放进去,抽手时,手背碰到一块木板,离奇的是那块木板好像晃了一晃,顾执顿住,手伸回去,又碰了碰。 果然没有感觉错,确实动了。 这是一块不那么高明的隔板。 抽开隔板,就发现了温杦的日记本。 说是日记本,其实并不准确,顾执更愿意把它称作《痴汉笔记日常》—— 3月28日,晴。 今天天气不错,宝贝的心情也很好呀,吃了两碗饭,肚皮都鼓了起来,赖在沙发上不肯起来。 我给宝贝揉肚皮了。 4月1日,晴。 愚人节快乐,和宝贝一起过愚人节。 她戴了一顶搞怪帽子逗趣。 说实话,帽子蛮丑的。 4月3日,阴。 天气不好,宝贝不想出门,因为今天她在门口摔了个大马趴,闹脾气了,不好意思了。 真的好可爱。 4月6日,晴。 …… 顾执一点一点看下来,忍不住地嘴角含笑。 没有出现一个名字,都是“我”和“她”,但是顾执心里很清楚地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他继续往下翻—— 9月21日,晴朗。 我越来越无法忍受了。 宝贝主动把账号给我了,太好了,宝贝真的最在乎我,在她那里没有人比我重要。 她善良地我想哭。 10月5日,阴。 太烦人了,宝贝觉得他哪里好呢?我怎么这么烦? 但是,不行,我要坚持一下。 10月10日,阴。 男的都是傻逼。 吸吸宝贝回氧。 我和他在一起,宝贝会吃醋吗?会歇斯底里吗?会像个疯子一样吗,就像我一样。 不如试一试? …… 看到此处,顾执嘴角抽了抽。 再往下翻两页,已经没有看的意义了,温杦除了骂他傻逼就是说吸汀汀回氧。 这个疯子。 账号是汀汀的。 他在网上有好感的人从来都是汀汀。 顾执不算太意外。他是一个敏锐的人,其实很多蛛丝马迹可窥探一二,但是没有意义。 汀汀不认就没有意义。 草草翻到最后一页,在夹层里还有一张纸,顾执抽出来,摊开看,竟是一张身体的检查报告,视线缓缓落在那几个字眼上,顾执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而后黑眸渐渐眯起来。 …… 医务室。 电视机里,妆容精致的男女偶像拥抱在一起缠绵悱恻互诉衷肠,声音开得贼大贼响,校医一边嗑瓜子一边抹眼泪。 眼泪流得比电视机里的偶像还像那么回事些。 温苋汀莽莽撞撞进来时,把校医吓了一跳,眼泪都不抹了,一拍桌子骂起来:“小兔崽子们!一天到晚毛毛躁躁!” 姐姐,人呢!¤” 医务室不大,一眼看光了,季言矜不在这里,但是胡狸没道理骗她。 “人?什么人?” 校医眼睛都没挪一下,盯着电视机。 温苋汀干脆站到电视机前面,把画面挡住,软软道:“姐姐,就是昨天,我和那个好看的男孩子一起来的。” 校医忍住,没发火,“哦,他呀……”尾音拉得老长,“跟女孩子跑了呗。” “……嗯?” 季言矜怎么会跟女孩子跑?他不把女孩子吓死都算好的了。 温苋汀小声道:“姐姐,逗我?” 校医不耐烦地挥挥手,“对,逗你。” “那,他人呢?” “啧。”校医左右看不着电视,这才抬头看一眼温苋汀,“是你呀,小姑娘。” “是我。” 校医饶有兴味地盯她几眼,“我跟你说,男人长得好看没用,那小子脸太臭了,我都不敢说话,可不敢找这样的。” “他什么时候走的?” “哦,就你来之前没多久吧。”说着说着,她又强调一遍,“脸真的臭得要死。” 温苋汀心里咯噔一声。 又听校医继续叽叽歪歪,“男人脾气太大要不得了。”她瞟一眼温苋汀难看苍白的脸色,肯定道:“小情侣吵架了吧。” “昨天怎么说都不肯走,倔得要命,今天一来就变臭脸小子,一声不吭,跟他怎么说话都不吭声了,闷石头一样!” “不过倒是怪,你一来他就没影了……” ……就是闹脾气了呗。 他故意的,故意苦等一晚让她愧疚,故意她来了他就走,就是躲她。 明明知道他的小心思,但是温苋汀还是没法发不愧疚,想到他一个人在夜里冰冷冷的学校里坐成一个石头就难 过得要命。 校医笑眯眯嗑瓜子,看她像在看电视剧里的爱情故事,简直比电视机里还好看,“男人嘛,哄一哄就行了,哄不好就换一个。” “……” 温苋汀没说话,颓废地耸下肩,小脸皱皱巴巴,她好像又做错事情了,她总是处理不好,什么都搞得一团乱麻。 明明只要不在意就可以了,像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就好了。 但是她再也做不到了。 世界总是往前发展的,人也一样,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如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一点改变,还算什么人生啊。 好的、不好的改变,都要通通接受。 出了医务室,温苋汀在学校里晃荡了一下,想了想,跑去找少年魂灵。 他见到她很是高兴,拿出找到的小玩意儿给她看,温苋汀撑着下巴,怀里睡着打小奶呼噜的狗子,眼神状似认真看着他玩,其实神思早已经神游天外了。 告别少年魂灵之后,温苋汀才磨磨蹭蹭地蹭到教学楼去。 她其实也有点怕季言矜的黑脸的。 他眼神冷的时候,好像淬了寒冰利刃,好吓人。 胡狸透露季言矜在教学楼一楼的大教室上哲学课,他说季言矜是真的伤心了,因为他最不耐烦教哲学的老头。 他们这群人,学校都没人要管的,管你上不上课,考不考试,缺勤还是满勤,都随便,唯独教哲学的老头不肯放过,节节课点名就算了,时不时还要拎着他们几个办公室谈一谈心。 季言矜虽然不耐烦,但也懂得尊重师长,尤其是半百老头,所以老老实实站着听训,眉心都皱成连绵山川。 出办公室,脸都是黑的。 老头实在太啰嗦了。 今天破了天荒了。 老头在讲堂上乐开花,以为是自己训话有效,身板都比以往挺得厉害些,连声音都洪亮了。 温苋汀猫着腰从后门进去。 季言矜坐在最后一排,靠窗,身边一个人也没有,懒怠地撑着下巴,眼神跟着台上的老头转来转去,精致的侧脸如画雕刻。 因为老头的严厉,其实这堂课人来得挺满的,但是大家都没有人敢坐季言矜旁边。 笑死了,不要命啦,这么低的气压又不是感觉不出来。 个个避退三舍。 温苋汀也不敢去。 但是祸害是自己惹出来的。 臭脸怪是自己作出来的。 安抚肯定是要安抚的。 她摸上座位,紧挨着季言矜。 少年清清爽爽的气息倾覆而来。 但季言矜本人依旧一动不动,眼神都没给一下,好像旁边坐了个陌生人,好像台上的老头才是他此生挚爱。 在季言矜炙热的注视下,老头精神抖擞,语调扬了又扬。 温苋汀起先没敢跟季言矜说话,听了一会儿老头说什么“物质”“意识”“物质与意 识的关系”,又扯扯扯□_[(,扯到他家养的老母鸡昨天下了几个蛋,听得要睡着,整个人晕晕乎乎。 狠狠抽了自已一巴掌才清醒过来。 然后侧过脸去盯季言矜。 果然,季言矜如寒冬般凛冽的侧颜让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彻彻底底清醒了。 老头眼睛尖利得很,一眼就瞄到了后来的温苋汀,他端起保温杯,喝口热水清清嗓子,“咳,有些同学还是要注意一下,专心上课,知识才是人类一辈子的伙伴。” 温苋汀没有听到。 老头气得吹鼻子瞪眼,拉起嗓子,道:“最后一排唯一的那位女学生站起来回答一下老师的问题。” “……” 没有反应。 温苋汀神游天外,哪里知道说的是她,直到季言矜懒洋洋不带丝毫感情地瞟了她一眼,食指点了点桌面,而周围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前排有女孩子好心地转过来提醒她说,“校花哎,老师喊你回答问题。” 她才懵懵懂懂地站起来。 季言矜挺像回事,还带了书,虽然书上一片空白,什么笔记都没有。 他也做了个人,大发善心把教材推到她面前,一脸“你自己找答案吧,自求多福”的高冷表情。 温苋汀欲哭无泪。 扬起头懵懵懂懂看向哲学老师。 老头“哼”一声,也挺高冷的,“我问你,前天我家老母鸡下了几个蛋?” 温苋汀:“……” 季言矜:“……” 他默默把书抽了回去。 老头气到跳脚,“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出来,上课你是一点都不听啊!” “什么名字!我要扣你分!再不好好上课,别想及格!” 温苋汀缩了缩脖子,感觉凉飕飕的,弱弱道:“温苋汀。” “……嗯?” “老师,我叫温苋汀。” 老头翻遍点名册,翻出花来,都没有找到温苋汀的名字,片刻后,脸色缓和了些,抬起头狐疑道:“……同学,来蹭课的?” 一整个教室的人哄堂大笑,瞬间叽叽喳喳闹开了。 “老师,人家哪里是来蹭课的,是跟着男朋友来的!” “哈哈哈哈哈,笑晕,校花是来追男朋友咯!” 见乱了套了,老头着急地直拍讲台,“肃静!肃静!都不许闹!” 没人听,吵得像个菜市场。 直到季言矜踢了一脚桌子,震天响,才没人再敢吭声。 温苋汀小脸红透,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老头被这群鸡崽子吵得头疼,说不出一个字,有气无力挥手让她坐下。 季言矜眼睛一瞟,扯着她的衣角拉她坐下。 老头余气未消,在台上转了好几个圈,背着手,看看季言矜又看看这个漂亮的小姑娘,皱眉道:“好好一朵水仙花,偏偏要往粪池里钻。” 季言矜本还算可以的脸色 ,这下是彻底黑了下去,如同夜幕落下,暗沉沉阴恻恻盯着台上的老头。 老头打了个激灵,蜷起手心,抵在唇边轻咳一声。 “嗤——” 温苋汀没忍住,笑出了声,季言矜耳根子一动,凉凉地瞟了她一眼,也嗤笑了一声,意味完全不同,充满了陌生的森森寒意。 老头劝道:“同学,不如弃暗投明,乖乖听我的课,保管你以后找个更好的男朋友。” 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儿子今年研究生……” 季言矜一僵,手心紧了紧。 温苋汀连连摆手,打断了还想继续发挥在季言矜雷点上来回跳舞的哲学老师,“……老师,不,不用了!” “……那行吧。” 老头眯起眼睛,一脸惋惜。 周身凉凉的气息散了些,温苋汀也松了口气。 下课后,哲学老头像是要给季言矜故意添堵似的,留给了温苋汀一张电话号码,说不是非得要谈恋爱才行,两个人可以交个朋友,学业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一问,研究生嘛,比不听课的大学生懂得多咯。 温苋汀怀疑老师在内涵谁,但是没有证据。 “哼。”身侧幽幽发出一声冷笑。 季言矜单手拎着书出了教室,都不用看课表的,但是看这样子是要接着去上下一堂课,温苋汀跟着他七拐八拐,跑到了另一栋教学楼上世界历史,温苋汀也不知道他都是怎么选的课。 他书都不带换的,直接将哲学书往课桌上一丢,大大咧咧坐下来,敞开腿,撑起下巴发呆,就这样也是一副清冷贵气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思考什么世界的起源。 教历史的教授授课讲究的是一个随性,从来不按照课本上的来。 考试也不给划重点,学生及不及格也就讲究一个随缘,如果有缘分的话,他们自会再相见。 戴着眼睛的斯文老师在台上笑眯眯地说,希望能看见每一位同学都再次出现在这本书的授课当中。 众人皆打了个寒噤。 老师今天很有兴致,给大家科普种族压迫与战争。 PPT上一张又一张血腥残忍的照片看得温苋汀面色发白,甚至疑心自己其实是上了个医学生的解剖课。 不止是她,大教室里没有人脸色是好看的。 台上的人依旧笑眯眯。 “变态!” 一堂课下来,温苋汀精神都恍惚了,不想看不想听,偏偏教授又是出了名的优秀,讲课很厉害,很能吸引学生,连温苋汀这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都听个了□□成。 季言矜淡淡瞥了她一眼,拎起书又起身,带着他的哲学书奔赴下一堂课。哲学老头知道都要感动落泪。 他脚步不紧不慢,如同高傲的神,睥睨众生。 温苋汀就是跟在后面的鸡崽子,怂怂哒哒。 两人又跑去上了一节英语课。 到底哪来那么多的课好上。 大学生的课量是不是太多了!温苋汀上课要上吐了。 夕阳西下,晚霞映照了半边天,灿烂明妍。 透白的纱帘被风吹起,又落下,有些许挡不住的光轻抚过他的脸颊,疏离至极,也美丽至极。 温苋汀呆呆看着,趴在课桌上沉默。 不止他们没有走。 前排还有一个留着一头漂亮长卷发的女孩子也没有离开,伏身在写些什么,可能是在抄笔记吧。 不是所有大学生都不努力的,有些人早早就有已经有了人生的规划,在刻苦的坚持的朝着既定的目标前进。 人生怎么样才算不虚度? 或者,其实所有人都是在虚度人生。 努力也好,摆烂也好,优秀也好,差劲也好,都是活在别人眼中,活在社会规则当中。 温苋汀也活在自己的规则当中。 女孩子终于放下了笔,抬头望一眼窗外灿烂又耀眼的夕阳。秀气的侧颜在这一刻仿佛也被熏染上了诗意,女孩子的表情悠远又静谧,她就这么看着看着,良久,缓缓吐出一句,“好饿啊,该吃晚饭啦。” “……”温苋汀摸摸肚子,突然也感觉自己好饿了。 她扯扯季言矜的衣角,鼓起勇气问他,“吃饭去吗?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季言矜眼帘半掩,眸底幽暗,薄唇一闭一合,就吐出扎心的话。 “同学,你谁?” “……” ……哦,玩不认识是吧。 小季少爷还傲娇着呢。 温苋汀揪着自己的衣角,“同学,看你长得帅,请你吃饭可不可以?” “丑拒。” “……” 温苋汀抿抿嘴唇,再接再厉,“哥哥,妹妹请你吃大餐。” ……哥哥。 叫他哥哥。 温苋汀搞什么啊,脸皮这么厚,季言矜撇过脸去,算了,她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温苋汀盯着男生烫红的耳根,捂嘴偷笑,夹起嗓音又喊了一声,“季言矜哥哥,去不去嘛?嗯?去不去?” 哪有男生受得了这个的,女生夹一下就软哒哒了。 “烦人,走开。” 季言矜近乎恼羞成怒,俯下趴在桌面,他也知道自己火热的耳根会出卖自己,脸一埋,连同耳根一起捂了个严实。 哪有这样的,随便哄一哄就妥协了,他还要不要混了? 女孩子嘛,哄人很不走心的,嘴巴张一张,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 他才不理她。! 第 31 章 惩罚 “……嗯?哥哥怎么不说话?哥哥是不是不会说话呀?” 温苋汀简直翻了天了,仗着看不见他的脸色,仿佛他真的只是一个鹌鹑,使劲撩拨起来,演得起劲。 季言矜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心中一片气恼,恨自己不争气,被人随便说一说就要红耳朵,好像半点世面没有见过的样子,让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气焰愈发嚣张。 温苋汀还在作死,还敢上手了。 拉一拉扯一扯,想把季言矜的脑袋从臂弯里薅出来,“哥哥,你动一动。” 女孩子离得好近好近,花香、树木之香、草香……她是一切香气的集合体,霸道张扬肆无忌惮朝他奔涌而来,灌满他的呼吸道。 ……太过分了是不是?怎么可以这样引诱人。 谁教她要这样引诱人? 她不知道吗?她只要站在那里就足够吸引人全部眼球,她怎么敢的? 怎么敢的? 猝不及防的,温苋汀嚣张的手被人反手握住,季言矜缓缓抬头,眸色漆黑滴墨般,深得不可思议,盯住她好像盯住一个幼小的猎物。 温苋汀近乎失语,慌里慌张甩手。 根本甩不掉。 ……要命,翻车啦。 “……季言矜。”温苋汀躲开他滚烫炙热的视线,弱弱道:“去吃饭。” “嗯?怎么不叫哥哥啦?不是叫得很开心?” “不、不叫了,我就没有哥哥。” 季言矜嗤笑,单手就把女孩子两只细嫩的胳膊钳住了,让她一动也不能动,这下她才可怜地像只鹌鹑了。 另一只手轻松捏住她柔软的脸颊,女孩子嘴唇被迫嘟起来,鲜艳欲滴像漂亮的玫瑰,简直就是在索吻一样,季言矜拧眉看着,恶声恶气,“不许嘟嘴!” “……!” 温苋汀立马抿住嘴唇,老老实实的。 又要被捏,又要人抿唇,很难的,她委屈死了。 季言矜勾起唇角,一脸恶劣,眼眸氤氲迷离,比平常更缱绻、更暗。 “叫,继续叫哥哥呀。” 温苋汀哪里敢搭腔,他如今这副样子像极了诱人犯罪的堕仙,自己下了凡就算了,还企图引诱良家女子一同跟他坠入深渊。 他桃花氤氲的眼眸好像在说,一起吧,同他一起入魔入混沌境,再也不来这欲壑难填的人间。 “……嗤,怂了?”季言矜捞起她暗香扑鼻的墨发,在手心摩挲又摩挲,好像摸的不是头发,是她脆弱可怜的脖颈。 温苋汀紧了紧脖子,瑟缩。 嘴巴被捏住,不方便说话,她瓮声瓮气才勉强吐字,“少爷,求放过,奴婢错啦!” 抬起天真眼眸盯他,一瞬不瞬。 长而媚的眼睛没有刻意眯起,或者睁大勾人,但是天生眼尾自带的要命弧度,和断续的水光,一闪一闪,蝴蝶煽动羽翼,楚楚可怜中暗藏明珠般的狡黠 。 有点做作,却又实打实地让人心里一软。 他不自觉迷了眼,像是吃了一口从机器里绞出来的粉红粉红的柔软,又甜又软,漫出的糖丝好似长了爪牙,在心口一下又一下挠个没完。季言矜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要完,僵硬地移开眼去,不敢再看。 但手更快,松开她的脸颊,已经使劲把人往怀里摁了。 嘴上训斥,“……还要贫!” 声音也会狐假虎威,越心慌嗓门就越大。温苋汀心跳漏了半拍,不知道是心动还是害怕,她分不清楚。 他的指尖是凉的,搂着她腰的掌心却是滚烫,没有别的出格的动作了,可是偏偏就是有一阵接一阵的鸡皮疙瘩不受控地窜遍全身,入侵心脏和骨血,害得她所有神经都在在意着他接触她的地方。 他还在摸她的头发。 她不知道原来头发也会害羞。 他的气息。 他的温度。 他暗自强装冷淡表情下的生涩和紧张。 都太超过。 温苋汀呆住了,好像被遥远天际的仙女教母施了法,一动也不能动。 季言矜顺势将人往课桌上一放,倾下身体压了下去。 温苋汀双手抵住他坚韧单薄的少年胸膛,小声低呼:“呀,你干嘛?” 季言矜不答,只有眼眸越来越黑,黑地如同遥遥坠下的暗夜。他捉住散开的长发,轻抚而过,摸了又摸,不肯收手。 温苋汀简直不敢直视他,羞得蜷成小虾米,膝盖也被霸道地抵开,他清冷矜贵的脸庞越靠越近,逼得她死死闭上了眼睛。 哪里敢看呀,揪着季言矜的手抖得不像话,整洁平整的领口被造得皱皱巴巴,就像她皱起时的小脸一样。 越靠越靠,越靠越近…… 然后,终于错开。 季言矜低低的闷笑声在耳畔响起,笑得肆意,笑得可恶,“小鹌鹑,闭眼睛干嘛?你在想什么?” 脑瓜子嗡嗡嗡不停。 脸上羞红的血色迅速遍布全身。温苋汀呆呆几秒,咬牙骂道:“混蛋!” “嗯?”季言矜挑眉,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混蛋是谁?” 手威胁似的掐了一把细腰。 温苋汀噎住,不敢搭话。 季言矜松开手,收回滚烫的掌心,她还在揪着他的衣领不放,抖,抖,抖得像个筛子。 他哼一声,轻拍一下她的背脊,“起开,尽耽误我吃饭。” 温苋汀又气又羞愤,跳起来掐住少年纤长的脖颈,恨自己没有定力,总是被美色所惑,她冷着脸,使劲摇晃他。 “说!包养你要多少钱,我去抢!” “你付不起。”少年呵一声,扬了扬下巴,矜娇且高傲。 他偏头躲开,像在看什么逗趣的小蚂蚱,一字一顿,“我从不跟人玩,要玩,别找我。” “……哦。”温苋汀讪讪放开他,退后了一步。 “嗤。” 少年又发出一声心灰意冷的冷嗤。 不过,冻着冻着,冻久了也就习惯了,终有一天会长出无坚不摧坚硬如铁的心脏来。 夕阳挥洒,越来越暗。 窗外嘈杂声四起,笑闹的,打趣的,一片又一片。 季言矜仰头缓缓呼出口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双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没有动,他毫无预兆地倾下身体,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响。 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狠狠的,像是泄出纠结心中已久的郁气。 声音在渐渐淹没的暮色中越发清冷,“……起开,挡路烦人精。” 温苋汀抬脚,步子还没迈开,他似乎是想起什么,拎起人往墙角一站,她就像个小鹌鹑似的,缩在了墙角,可怜又无助。 那天,是屈辱的一天。 是温苋汀口水都用干的一天。 她被季言矜罚着喊了一千遍“哥哥。” 从此以后,哥哥这两个字在她人生字典里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嘴皮磨破,最后也没捞着个好,季言矜吃饭也不带她。 小气鬼。 温苋汀摸着肚皮自己去觅食。 想起什么,摸了摸口袋,哼,她要找睿智的研究生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但是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她不信邪,脑袋都快伸进口袋里,翻翻找找,只有今天课堂上季言矜吃剩的糖果包装纸。 ……哪家的神仙啊,上课还要嘬糖。 幼稚死了。 找不到联系方式了,温苋汀砸砸嘴,略显遗憾地掏出糖果包装纸,用手沾了一下,放进嘴里尝尝味,甜丝丝的,她也有点想吃糖了。 …… 不远处,几个戴着时髦线帽的男生痞子样地站着,围成一团,指着温苋汀的背影说说笑笑,时不时发出一两声猥琐恶心的笑声,垂涎的目光仿佛都要穿透距离搔到女孩子身上。 寸头男人舔舔唇,“啧,季言矜是不是没种啊,压了都还不上,暴遣天物。” “这不废话咯,不上肯定是没种咯,那女的海大校花,身材样貌样样不缺,不上不是男人……” 几人笑得肆无忌惮。 手握相机的女孩嫌弃的睨一眼他们,撇撇嘴,站得远了些。 黄毛男人吸一口烟,朝着女孩面颊吐出萦绕的烟雾,“怎么?喊我们来,又看不起我们?” 旁边的几人也瞬间沉下脸。 女孩赶紧赔笑,“黄哥,哪有的事啊。” 心里却骂开了,什么货色,给她舔鞋都不配。 如果温苋汀回头看一眼的话,就能够认出来,相机女孩赫然就是之前运动会和她发生冲突的那位。 丢尽了脸,最后落荒而逃。 而黄毛男也就是之前在球场故意撞季言矜的外校生。 好家伙,仇人聚一起了。 黄毛一手捏烟,一手拍了拍相机女孩的脸颊,吐泡口水搓鞋底,“不管你心里有什么,这两天,都给我收着点,仔细你的皮,给你扒了!” 女孩不敢出声,倒是旁边的寸头男站出来说好话。 她揪着相机带,手心搓出汗,忍了忍,转移开话题,“什么时候搞她?”! 第 32 章 危机 学校里都知道校花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多明显啊,前段时间总是经常黏在一起的人,反正基本上哪里有温苋汀哪里就有季言矜。在反观一下现状,有眼睛的都知道吵架了、分了。 女孩子观望季言矜的不少,人人皆爱帅哥嘛,正常,但绝对没有女孩子愿意去忍受季言矜的冷脸。 蠢蠢欲动的男生更多。 男孩子,就是比较荤素不忌咯,反正是没什么下限啦,结果至上,绝对不是那种介意当备胎舔狗的类型。 从前还会觉得温苋汀可能不是那么好接近,但是发现了高岭之花也不是摘不下嘛,谈了一次,就会想谈第一次,恋爱多让人上瘾。 导致最近无故在温苋汀面前晃悠的男生多了太多。 不过她自己倒是没有察觉。 黄毛早听说海大的校花,照片看了不少,一直没有机会见真人。 温苋汀是不大出门的。 直到运动会恰好撞上了机会,一见,就忘不了,梦里都是她,纸巾废了不少。 “什么时候还不是看你咯。”黄毛趁机捏了一把相机女孩的脸颊。 啧,滑不溜丢,手感真好。 女孩心里直犯恶心,脸上却装作风轻云淡,还把脸蛋凑近了一分,逗得黄毛又轻拍了两下。 “哥哥有空就行。” 动手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温苋汀身边又没人护着。 反正现在季言矜也看不上她,没皮没脸倒贴,人家也不愿意上,如果是她自己早就觉得丢脸死了,学校都不愿意来。 “行,等你消息。” 黄毛狠狠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睛回味了一下温苋汀前凸后翘的身段,片刻后,将烟踩灭,几人勾肩搭背坏笑着走了。 一场运动会下来,没想到连体育老师都盯上了温苋汀。 温苋汀的爆发力是不错,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出来的结果,几年前的事情了,懈怠发懒了几年,也就仅仅只是爆发力还不错了,她真的应该感到羞愧,据说她的这种垃圾水平在公司属于是吊车尾的水平。 不过再也没有比她还心大的了,年年年终总结的时候,榜上有名,从来不当回事,照样该吃吃该喝喝。 到了海大,却成了学习的榜样。 海大体育课也是稀奇古怪,什么课都有,舞蹈类拉丁、古典舞、爵士,或者运动类排球、篮球、足球,再不济想跳大神也可以跟学校反应申请,只要学校看着人数差不多立马给开课,跳大神老师死活都给整一个出来。 充满了人性化。 温苋汀养生,选修了太极。 教太极的老头挺逗,常年白色褂子一批,手拎保温杯,不管春夏秋冬,好像不惧冷也不惧热,挺神奇。 老头见识过温苋汀跳绳和接力赛,因为小姑娘生得惹人,其他人或许会记不住,但她他是真忘不了。 平时总要躲在最后一排浑水摸鱼的,今 天直接被老师拎了出去,站在最前头??[,领操。 啊啊啊啊啊—— 好社死。 温苋汀木着一副死人脸,起势,挥拳…… 不算中规中矩,也就是特别差劲吧,气得白褂子老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说她不肯好好上课,明明其他体育项目都还不错,是不是看不起他这个年过半百的小老头。 口水横飞,温苋汀哪里敢吱声,缩紧了脖子挨训。 殊不知有一双眼睛蔽在阴影处看她。 正是她想尽法子纠缠的季言矜。 单手插兜,表情清冷沉默,酷得要命,也吓人得要命。 几日不见,季言矜气场越来越强了,路过的蚂蚁看到他都要一翻身当即翘辫子。 十米开外都没有人接近,除了big胆的胡狸。 胡狸抓耳挠腮,搞不清如今是什么情况,神仙打架,他们凡人不懂不懂。 季言矜的眸光深深,好像站了很久很久,把自己站成了一个桩。 其实他不懂她,也不懂自己。 她就像是风,永远抓不到手心里,只知道风来过,却寻不到风的踪迹。他从来不是一个患得患失的人,爱情把他害好惨,变成了一副自己都陌生的模样。 没有安全感。 怀疑、冷酷、沉默。 温苋汀被老师训完话,一整个灰头土脸,焉巴巴像只小灰鼠,被打得再也翻不了身的那种。 同学都捂嘴笑她。 救命,谁看到不想笑,从来没见过打起拳这么肢体不协调的人,不是上课根本就一点也没听,就是天生缺陷。 她屁滚尿流地滚回最后一排避着人,找到了熟悉的安全感。 这风头是一点也不想出了。 季言矜忍不住勾勾唇角,“好笨!” 片刻后,以手握拳抵着唇又骂道:“笨死了。” 闻言,胡狸暗自点头,温苋汀真的好笨啊,然后悄咪咪瞟一眼旁边的大佬,心中腹诽,你就是喜欢笨的,聪明的还看不上。 大概这就是一物降一物,物物相克,一起完蛋! 温苋汀怂了大半节课,都不敢抬头的,总感觉老师的死亡凝视如影随形。 直到老头手手一挥,低声喝道“解散!”,她才松了一口气,郁闷地寻了个树荫处躲着休息。 一个眼熟的女同学捂着肚子跑过来,“温苋汀,拜托你帮帮忙!” “什么事?” “我朋友来大姨妈了,躲在厕所,但是我现在不太舒服,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送一趟?” 温苋汀皱起眉头,不解道:“为什么找我?” 她很乐意帮助女孩子的,尤其是这种事情,但也实在好奇为什么找她啊,她跟同班同学都不怎么亲近,更别提校友了,所以找她帮忙的人……几乎没有,她生成这样,性格又不亲和,谁都会觉得高冷吧。 女孩子努努嘴,示意她看,温苋汀顺着指的方向看去—— 女生们成群结队凑在一起,有些在练习太极?,有些手牵着手,看方向是去学校小卖部,应该是搞吃的去了。 温苋汀又想起来,马上期末了,先前对这门体育课懈怠的这时候都打起精神,再不练就挂科啦! 除了她。 闲得一比。 坐在树荫下晃腿子。 还没有朋友手拉手去小卖部。 “好,在哪里的厕所?”温苋汀接过粉色包装的日用巾。 女孩指了指,“就在一楼,体育器材室附近那间。” 说完,捂着肚子叫了起来,“我不行了,撑不住了,我要去医务室了!” 看着女孩躬着身跑远的身影,温苋汀无奈地撇了撇嘴,拍拍屁股起身,往体育器材室的方向走去。 海大经历过好几次扩建,现在的规模就算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 大大小小不少栋楼,重复的功能室不少,因此总有一些地方因为各种原因逐渐被人放弃使用,然后遗忘,譬如位置相比起来太偏僻,或者功能不够健全、设备缺失之类的原因。 先前的废弃体育馆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一楼的体育器材室也好不到哪里去。 太极不算热门课程,没有舞蹈和篮球受欢迎,于是被打发到了老场地,新场地给篮球课用,毕竟人家人多,自然而然地,新场地就有了全新的器材室,地方更大,可容纳的器材更齐全。 老器材室渐渐积了灰。 温苋汀路过器材室时,扫了一眼,门没有关严实,微微阖动着。 她想起今天一同上课的还有踢毽子的一群人,估计就是她们来过,不关也是因为方便等下回来放鸡毛毽子。 不过也太随便了。新器材室那边的钥匙看得可严,生怕丢东西被学校责骂。 “喂!有人嘛?” 温苋汀站在女厕门口,提起声音喊道。 不过并没有人搭话,除了“滴答——滴答——”的水声,半点声息都无。 怎么回事? 温苋汀扶着门,往里张望,可能是害羞不好意思说话吧,于是她放低声音又说道:“同学,你朋友拜托我来送东西给你,是你需要的。” “……”依旧无人应答。 温苋汀等了一会儿。 “哒——”传来开门的声音,倒数第一个隔间里走出来一个女孩子,视线同温苋汀对上,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低头洗手,跟温苋汀擦身而过。 看来并不是这个女孩子。 可又没人说话。 厕所空了。 温苋汀抿抿唇,放弃寻找,扭头就走。 要么她被耍了,要么女孩子等得不耐烦另找了其他人帮助。 然而才走到距离拐角几米开外,迎面走来了一个寸头男人,眼神凶狠,看起来很不好惹。 走出拐角,就是出楼的大门了。温苋汀垂下眼睛,不跟男人对视,自顾自地走。 平心而论,那男人这样的形象,好像外面的混子,很难让人看了心里不害怕。 距离越来越近。 温苋汀感觉不对劲了,按道理说,过道挺宽敞的,可那男人完全是倾斜着走的,那方向……就是冲着她而来! 两人对上视线,寸头男人勾起嘴角,笑得很恶心,边笑边控制不住地舔唇,眼睛里闪着淫邪的光,温苋汀快吐了,只觉得像是被人吐了一口唾沫在身边还洗不掉一样。 而周围没人了……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没人会来这里,她不确定如果这时候呼救会不会激怒对方,导致他情绪不稳定伤害到她。 温苋汀当机立断掉头就走。 男人加快脚步,跟在身后,步步紧逼。 她一边走一边摸手机,然而摸了个空,她的手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瞬间,一股股的绝望情绪漫上心头,身后逐渐逼近的脚步声也在凌迟着她的神经。 “啪嗒——” “啪嗒——” 温苋汀脑中突然金光一闪,这时脑海中奇异地出现了之前看到过的画面:半阖的器材室、落灰的把手、上漆的木门…… 于是她加快脚步。 她现在不敢跑,也不敢呼救,那个男人现在还有心思同她逗趣,万一激怒了他,她不敢保证他身上是否有武器,他要捉她,易如反掌,她跑不过一个成年男性。 这种看起来就没有什么脑子的男人,是最容易受刺激的类型。 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老器材室就在前方。 温苋汀屏住呼吸,走得更快了。 在距离拉到足够近的时候,她突然一个侧身躲了进去,在听见身后那道脚步声立即加快的时候,迅速关上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砰砰砰”狂敲的砸门声,伴随着一两句肮脏的谩骂。 温苋汀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门,静静喘息。 现在就期望待会儿下课会有人来还毽子,然后她就可以顺利出去了。 “噗嗤——” 一道女孩子的轻笑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温苋汀顿时汗毛倒立,警惕地站起身,盯着声源处。 走出来的女孩子温苋汀认识,巧了,正是运动会当天起冲突的那个相机女。 她抿住唇瓣,唇色变得苍白。 糟糕,恐怕是预谋而来。 这一切不会是巧合。 不出意料,温苋汀尝试去拉门,木门纹丝不动,门外隐约还能听见寸头男人的笑声,“搞快点!别墨迹!” 相机女不是一个人。 跟在身后出来的还有一个黄毛、一个胖子,以及一个矮子。 总之,三个男人各自长得千奇百怪,各长各的,各丑各的。尤其是黄毛,笑起来一口黄牙,像是积攒的陈年老垢,看得人想吐。 温苋汀的心又凉了半截。 相机女歪着头盯她,“咦,这都还不哭?” 她笑,你求饶的话,说不定我会放过你哦。?” 温苋汀没搭话,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求饶? 准备得这么周全,怎么可能一句简简单单的求饶就放过她,就算相机女肯放过,那三个男的肯吗?他们看她的眼神,如跗骨之蛆一般恶心。 警告? 笑死,如果他们害怕出去担责,就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步,可以让她好看的方法有那么多,就是因为无所顾忌,才选择了最糟糕的这种。 不,也不一定。 现在还没办法判断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于是温苋汀缓缓靠墙坐下,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问出了那句经典的话,“你们想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笑作一团,而温苋汀并不认为自己讲了个多么好笑的笑话,抿唇冷漠凝视着。 最后还是相机女开口了,“放心,我们也不干什么,就是拍点照片咯。” 她摆弄着相机,眯起眼睛,“你就当给几位哥哥一点小福利咯,反正你身材不是很好嘛,好就给大家都看看咯。” 说话间,三个男人已经来到温苋汀跟前。 黄毛俯下身,居高临下看着清绝明艳的女孩,眼睛都看直了,当着女孩的面,伸出手狠狠摩挲了一下自己下三路的位置。 “呃……爽!”嘴里发出不堪的低吟。 温苋汀撇过头,面色惊惶,一路往墙角挪躲。 “躲什么?哥哥又不干什么?” 黄毛明显是领头人,眼神一示意,胖子就上前企图拉住温苋汀的脚踝,想要将她拖拽到地上躺平,被温苋汀一脚狠狠蹬开。 她怒斥,“滚开!离我远一点!” 其实色厉内荏,眼睛里已经冒出水汽,强装镇定。 相机女看出来了,一边笑一边怼着温苋汀的脸咔嚓咔嚓拍照。 可温苋汀就算是这么狼狈的灰头土脸模样,也还是漂亮,甚至是更漂亮了,微红的眼眶让她身上多了一份楚楚动人的勾人感。 看得相机女更气,只想让她再惨一点,看她还狂不狂得起来。 平时不是很拽吗? 不是狗眼看人低吗? 不是这个钓那个也钓吗? 现在怎么不钓了?嗯? 相机女催促道:“哥哥们,快点呀,等下时间来不及了。” “催催催,催屁催!” “……”相机女立马不吭声了。 黄毛男凑近朝着温苋汀的耳廓吹了一口气。 熏臭弥漫。 “……呕。”温苋汀没忍住,干呕了一声,瞬间惹怒了黄毛男,巴掌高高抬起,还没落下,就对上温苋汀水啧啧的大眼睛,手扬了扬,最终还是没落下去。 胸腔起伏地厉害,黄毛男低喝一声,“拽住她!” 胖 子和矮子当即一人拖着一边的脚踝将温苋汀往下拉,手掌还很恶心地在她脚踝上摩挲。 “滚啊——!滚!” 温苋汀使劲蹬腿,却再也瞪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拽远。 她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旦彻底躺平就完了。 在方才讲话的间隙,温苋汀一直在用背着的那只手小心翼翼在地面摸索,果真叫她摸到一根牙签,估计是哪位体育老师拿来剔牙用的吧,随手就丢在了这里。 牙签虽小,但聊胜于无。 她不好过,他们也总有一人得付出代价。 牙签这么小,只能戳眼睛了吧…… 也行。 “哥哥,等一下!” 嗓音又软又甜,把黄毛都喊愣了,也不止是黄毛,胖子、矮子都呆了一瞬,没想到校花软起来叫人这么好听。 相机女呕了两声,恶声恶气,“又搞什么鬼主意!骚起来了?” 温苋汀抽噎两声,缩起来,“哥哥不要这么粗暴,我自己脱,脱给哥哥看。” 黄毛挑起眉,俯下身,一手钳住女孩的下巴,“啧,这么骚的——” 话音未落地便戛然而止,只听见一声惨烈的尖叫,“啊!!!” 黄毛捂住眼睛浑身抽抽,另一只手重重地朝温苋汀扇去,她只来得及侧过脸,还是被刮到一点脸颊,指甲锋利,肌肤上渗出点点鲜血。 温苋汀不做声,头发凌乱,唇瓣上黏了好几缕头发丝儿,缓缓抬眸,只是笑。 鲜血很快溢出流到唇角,染红了她玫瑰一样娇艳的唇,靡艳中透着一股危险气息。 “操!”胖子嫌温苋汀碍事,一把掀开她,急忙上前查看黄毛的情况。 “救护车!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矮子一把喝住,“现在不能叫,要叫也是等出去了再说!现在叫你想死吗?!” “但是……但是……” 两人还在争执,黄毛已经滚到了地上,捂着眼睛一抽一抽。 温苋汀被甩到叠得凌乱的货架上,疼得她闷哼了一声,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趴着躲到了货架后面,旁边是层层叠叠的纸箱子,堆得高之又高。 她顾不上胸腔乃至腹部被撞击的疼痛,捂着肚子拆坏掉的货架,给自己寻一个尖锐的武器。 不可能指望这些人放过她,一定会更加凶狠地对待她,如果不在他们傻住愣头愣脑的时候想办法,就没有机会了! 温苋汀已经头冒冷汗了,咸湿的汗液和脸上划破的伤口混到一起,疼得她龇牙咧嘴。 心里又急又怕。 她是跪在地上的,突然感觉脚丫子好像被踹了一下,她捂住嘴巴惊惶地扭头看去,对上阴影中一双赤红的眼。 心脏骇得狠狠跳动了一下! 等扒拉开遮挡视线的纸箱,才发现竟然是顾执! 他一身狼狈不堪,面色凝结着寒霜,对上她的视线时,才缓和了些。 怪不得 几天没有见到他,她还以为他又不声不响去了外省参加比赛,没想到原来竟是在这里! 谁干的? 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张清冷漂亮的面孔。 她摇了摇头,将所有想法挥之脑后,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急急忙忙帮顾执解开手上的绳索,帮他也是帮自己。 绳索上隐约可见咬过的痕迹,有些绳丝也已经被咬断了。 因为着急,顾执嘴唇都被咬破,渗出了点点血渍。 “别怕,别怕。” 尽管他面露狼狈,眼中血丝严重,也还是极小声地安抚着她的情绪。 隐隐的,他的身体也有些因为害怕而发颤。 顾执不敢想,如果他最后还是没能咬断绳子, 如果汀汀柔弱一些,没有奋起反抗的镇定与勇气, 如果这些人胆大包天到失去了道德和法律的底线…… 他会疯的。 会杀了他们所有人。 一个、一个……谁也别想跑。 他要抽干他们的血,割尽他们的肉,折断他们的骨,不得好死!不得安宁! 温苋汀说不出话,浑身都在发抖,喉咙滚动,咽不下哽咽之意,干脆闭紧了嘴什么也不说。 而另一边,因为事情发生地太突然,相机女也呆了好一会儿,手里的相机险些没拿稳。 “疯子!疯子!这个疯女人!”她咬牙切齿。 她没想把事情闹大,顶多就是拍点不雅照,给温苋汀一个教训,让她再也狂不起来,再也没法昂着头做人。 她就没想真找人□□她。 吓一吓而已。 真无语,这么不禁吓。 她又骂道:“疯子!” 现在事情搞得这么大,后面怎么收场,就算她不找温苋汀的麻烦,黄毛还能放过温苋汀? 他不弄死这个贱人! 这下好了,万一收不住场,到时候还得把她拖下水! “烦死了!”相机女紧了紧手心,手心一片汗渍,“行了,先别管黄毛哥,横竖眼睛就那样了!” “你说的什么屁话!”胖子大吼。 “现在不搞定那个贱人,不拿到她的把柄,黄毛哥眼睛白瞎了!”相机女也吼。 “……”胖子狐疑着渐渐松开黄毛,站起身,旁边的矮子也站了起来,“你说的有道理,我们现在不能自乱阵脚。” 听到几人谈话,温苋汀更加着急。 他们没有什么优势的,人少势弱。 而顾执手上不知道打的什么结,半天搞不开,温苋汀只好寻利器企图割开它。 是哪个王八蛋系的?!!! 第 33 章 算账 “砰——!” 响声震天,伴随着男人的惨叫,重物落下,寸头男被打得半死,口吐鲜血被丢了进来。 门? 门早就被踹飞了。 一片尘土飞扬之中,季言矜好似携着一身血水腥气阔步而来,眼角眉梢皆是凌冽的杀意,眼中如同淬了严寒冰刃般刺人。 浑身的戾气再不掩饰,入目皆是即将四分五裂的猎物。 “嗤——胆子很大嘛。” 季言矜缓缓转过身,嘴角勾起,脸上却并没有笑意。 他正对着几人,单手把玩利刃,好像在玩一件什么不起眼的无害物。 目光移也不移,直勾勾盯着,而三人动也不敢动,就好像他的眼中真的有钩子,穿肠破肚,让人无法移动半分。 季言矜勾勾手,胡狸立马将鼻青脸肿的寸头男丢到了他的脚下。 胡狸轻“啧”一声,屁颠屁颠跑去修门,胖子心里咯噔一声,急急喊道:“别关!” 胡狸鸟都不鸟他,翻了个朝天白眼。 “看过来——”季言矜淡淡且温和地短促笑一声,“主场在这里。” 明明笑得那样好看,可他眉眼中的肃杀之气不会骗人。 违和,所以更加诡异。 “妈的,我们三个人,怕啥!”胖子憋屈万分。 只是他话音刚落地,就听得“噗嗤”一声,转眼间,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季言矜手中的刀已经刺进了寸头男的大腿,他言笑晏晏,手腕一动,又在几人的眼皮底下将刀柄转了个圈。 剐蹭血肉,寸头男痛得直抽抽,简直像得了癫痫。 “你们猜猜看,我敢不敢杀了你们?”季言矜掀起眼皮,额前清爽碎发之下,他的眉眼竟然看起来有着一丝温和,语调就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 胖子腿最先软下来,跪在地上,一股腥黄液体顺着裤管流出来,他抖得不像话。 扪心自问,他胖子除了干点无伤大雅的坏事,比如平常欺负欺负同学,朝同学水杯里吐痰,偶尔偷偷摸一摸女孩子的屁股,顺便抢点零花钱之外,也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吧? 他是犯了什么冲、造了什么孽,要受此大惊啊? 妈妈,救救他! 他跪在地上,吓得直朝面前这尊大神磕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什么也没干,都在他们指使的!我就是来搭把手啊!呜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 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声声哽咽。 有样学样,矮子和相机女也双双跪地,这架势,倒是像要拜堂一样。 温苋汀都替他们膝盖疼。 季言矜拔出刀,刀尖滴血,他一步一步来到三人面前。 “对、对不起……错了、真的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砰砰砰,磕头磕得好响,恐怕给亲妈都没这么磕过。 冰寒般刺骨的刀刃在相机女脸上轻拍,寸 头男大腿上的血刮到她原本干净细腻的脸颊上。 相机女眼泪狂掉,抱住季言矜小腿开始嚎哭。 季言矜蹬开她,冷冷道:“舔干净。” 说着,把刀刃伸到相机女嘴边,她不敢拒绝,但是又生怕刀刃一不下心就刮了她的舌头,只能啜泣着照做,舔一下看一眼,再看一眼,好害怕利刃不长眼啊啊啊啊! 血腥气浓重,胃里翻江倒海,相机女干呕得厉害。 季言矜抽回刀,让胖子和矮子也分别舔舐,舔到刀面一尘不染,最后他嫌弃地将上头的口水在胖子脸上蹭干,给了三人一人一脚,力道十足。 三人抱着肚子,哀哀直叫。 温苋汀也有点吓到,刚才季言矜毫不留情地扎入寸头男大腿的时候,冷漠又无情的脸庞好陌生。 她认识的季言矜可以是骄傲的,是清贵的,是负责的,是睿智的,但她从来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冷酷的一面,所以在季言矜蹲到她面前时,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季言矜伸向她的手一僵,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抚上她的脸颊,心痛地在伤口下缘轻抚而过,“抱歉,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发现不对劲的。” 温苋汀现在的样子真的好惨,浑身脏兮兮,脸上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是那道口子裂开些许露出血肉,看起来还是骇人。 她捂着胸口喘息了几声,缓过那阵疼痛的劲,整个人脱力般倒入季言矜的怀抱。 季言矜收紧双臂将她环住,但不敢抱得太紧,他不知道她身上是否还有其他的擦伤。 拥着她,就像拥着一个破布娃娃。 他垂下眼帘,眸底漆黑一片,珍而重之地在怀中女孩发上印上一吻。 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跟着她,怎么就让她一个人乱跑。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迟迟不曾回来? 如果他早点起疑心,他的珍宝也不至于受这么多的罪。 她该有多害怕?该有多惊惶?有没有求过这群人放过她? 这群人都怎么欺负她了? 想一下,心便抽疼一下。 季言矜满眼心疼,放开她一些,撩开怀中瑟缩着的女孩的头发,露出她一张又苍白又脏兮兮的小脸,安抚地在她眉心又吻了一下,声音放得很轻,“告诉我,他们怎么欺负你的?谁伤了你?” “我去杀了他。”语调变得森然。 身后胖子毫不犹豫出卖朋友,张嘴喊道:“是黄毛!黄毛让我们干的!” 季言矜一阵烦躁,“再多嘴,舌头割了!” 他低下头,灼热的气息逼近,在温苋汀脸上落下了好几个吻,轻哄道:“乖宝,告诉我,是谁?” 手上的刀已经忍不住细微地晃动了一下。 温苋汀一把攥住他的手,对上他疼惜的视线时,忍不住又抽噎了一下,但是很快忍下来,缓声道:“没事,我已经报仇了,他比我伤得更重。” 她轻抽皱眉的小表情当然没有躲过季言矜敏锐的 视线,他深深呼了口气,挫败道:“宝贝,对不起。” 温苋汀眨眨眼,苍白的脸上蕴上一层薄红。他、他怎么能这么自然地喊她——宝贝? 季言矜紧紧盯着她,视若珍宝。 这群人怎么敢动她的? 怎么敢的? 简直恨不得给每个人都来上一刀,让他们都尝尝疼痛的滋味!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你……我不应该跟你耍什么脾气,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为什么要在乎那些,明明只要你在就够了……对不起……” 季言矜眼眶微红,整张脸埋入了她柔软的乌发之中。 作为将来的家族继承人,季言矜学的东西只多不少。 要学会责任,自然也要知道如何维护自己的利益;学习光明磊落的商业手段,自然也要知道暗地里见不得光的手段有多少。但这个时候,他只恨自己知道的还不够多不够狠,恨不能让这群渣滓永生难忘今日的教训! 季言矜所袒露在阳光底下的光鲜面,都是他想让人看到的模样,而隐在暗处,肮脏的、自私的、无耻的、罪恶的另一个样子,一直在虎视眈眈。 他的眼睛很暗,很暗,危险的猩红浮动。 有些教训,可以背后给,今日,给她看到的已经够了,他又想起最初女孩瑟缩的那一下,眸色更沉。 沉默已久的顾执一直冷眼看着,他的情绪也在暴走的边缘。 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经很好地控制住了,他冷声说道:“这群人,想□□汀汀。” 嗡—— 好几个人的脑袋随着这句话落地而嗡鸣作响。 三人屁滚尿流爬到季言矜跟前磕头。 “没有的事!我们没有这么想!只是想吓一吓她而已!” “真的没有!都是这个婊子出的主意!不关我们几个的事啊!” “……我们真的没有……求求你……都是黄毛,黄毛想的!” 季言矜缓缓摩挲着温苋汀的发,嗓音低哑,似乎已经在愤怒爆发的边缘了,“哦?你们想怎么教训啊?” 温苋汀脑子也在嗡嗡嗡,握住季言矜的手,企图安抚住他的情绪。 说实话,她现在也怂。 跪在地上的三个人面面相觑一阵,他们又不是傻子,知道不能说,说了兴许更完蛋。但他们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顾执也算当事人之一,听完了全程,他的愤怒和黑暗情绪不会比季言矜少。 所以他非常乐忠于火上浇油。 哪怕他也恨不得季言矜赶紧去死,但是这几人要排在前面。 “……汀汀苦苦哀求,可是没有人理她,他们只会笑得更大声,大声欺辱与她……” 温苋汀:“……” 嗯?怎么瞎说? 不是,没有。 她记得她好像没有苦苦哀求。她是智斗,是用的聪明才智让黄毛等人放低了防备,一举成功。 顾执继续道:“……他们逼着汀汀喊哥哥,几人□□连连。”说着,他牙关咯吱作响,恨到不行,“他们还将汀汀从高处砸!不知道身上受了多少的伤!” 不过幸好汀汀蓄力一击,让他们猝手不及失了防备,才没有得逞,但是苦头依旧吃了不少,看汀汀的脸颊! ü想看撞春的《当路人甲过于美貌》吗?请记住[]的域名[( 胖子听得怀疑人生,但是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继续哭起来,反复地说着不是、没有,简直百口莫辩。 伤是真的存在,但是这个男人说的也真是乱七八糟! 简直、简直,太欺负人了! 相机女知道不能再让顾执继续说下去了,她也没有想到她精心为温苋汀挑选的永生难忘的灾难日最后会成了她自己的“永生难忘”! 倒了血霉! 她趴在地上老实交代,“我、我只是想让他们按住温苋汀,帮忙搞几张照片,没有□□的意思,真的没有!” 季言矜冷道:“搞照片做什么?” 相机女的头颅埋得低低的,不敢同季言矜可怖的眼神对视上,“就是、就是用来威胁而已……” “呵。”季言矜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好哇,不如我也搞点好东西,威胁威胁你们,然后让你们任凭我摆布,我说当狗就当狗,当猪都当猪。” “季言矜,你要干什么?”温苋汀。 “放心,我有分寸的。”季言矜拍拍她的头,让女孩放心。 他怎么敢太过分呢,毕竟她还在这里不是么? 接下来的画面让温苋汀沉默了。 季言矜确实没有过火,也没有使用暴力手段,他只是让几人的自尊彻底粉碎罢了。 不大的器材室里,一时间充满了“汪汪汪”的狗叫声,除了倒在一旁不知道是昏迷还是装死的黄毛,以及确定疼到昏死过去的寸头男,胖子、矮子,和相机女四肢着地,一边狗叫着,一边满地乱爬。 胡狸笑眯眯拿着摄像机录像,时不时像逗狗一样咕哝几声。 这个年纪的人,一向都是自尊心极重的,这么一遭下来,身心恐怕都要受到很大的伤害,不在家里躲个十天半个月是出不了门的。 一场闹剧终于散场。 而顾执终于得以解开手腕上和脚踝处的禁锢,冷冷盯着一脸闲适的季言矜。 “我们两个的账,也该清一清了。” 季言矜睨他一眼,轻嗤。! 第 34 章 我不是她 顾执为人一贯平和,起码表面上都还过得去,但今天被季言矜弄的窝了一肚子火。 将他打晕,关在憋屈的器材室。 关了几天。 用对待犯人一样的方式对待他这个拥有自由身体和意志的普通公民。 顾执隐忍着怒火,冷冷道:“你现在的行为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我会告你。”他揉捏着红肿的手腕,“季言矜,你胆子很大,非常好,我也不必手下留情。” 季言矜根本懒得搭理他。 懒散地斜靠在墙边,手中小刀转得飞快,手腕极其灵活。闻言,连眼皮都不曾抬过,垂着细碎额发,璀璨的星眸隐在阴影中,叫人辨不清神色。 良久,才扯了扯嘴角,“你算个什么东西。” 嗓音极低,姿态极为闲适,语气也不重,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顾执深感侮辱。 “好教养,希望你在警察局里时也能像如今这般自在。” “……” 季言矜懒懒地换了个姿势,眼风都未扫顾执一下。 态度嚣张到了极点。 顾执闭了闭眼,将闷气一压再压,深敛下眸中翻涌的冰冷杀意,转而牵起温苋汀的手,“汀汀,走。” “走?”一道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有说过,可以走了么?” 漆黑光泽的发丝在光影交界处闪烁着光斑,季言矜适时抬眸,眼神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尖锐的目光如有实质。 刺得温苋汀柔弱的身体颤了一颤,慌乱地将手抽了出来,侧身站在另一边去,一副神仙打架力求自保的怂样将季言矜险些看笑了。 “真出息。” 温苋汀缩缩脖子,没敢接话。 顾执却嫌这把火烧得不够旺,一步挡在温苋汀身前,拦住季言矜如狼似虎的眼神。 电光石火,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个乖戾桀骜。 一个暗藏杀机。 顾执:“不必针对汀汀,有什么只管找我就是。” “嗤。”季言矜直起身,收起惫懒模样,抬手深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活动肩颈,浑然一副备战的模样,“你脸可真大,怎么?要我配合扮演棒打鸳鸯的戏码?” 须臾间,季言矜已经走近了两人。 脸上神情一贯清傲,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心泄露了一丝愠怒。 季言矜稍稍高出一些,温苋汀目测大约也就小几厘米。 他眼帘下垂,眼神睥睨,硬生生看出了居高临下的架势。 他一贯瞧不上顾执。 大抵是璀璨如明珠般的少年,向来要和性格圆滑、阳处笑脸背地心机的深沉之人不对付。 这种阴间生物,季言矜向来不屑于看上一眼,便是一眼也是垂怜了。 他曾经觉得温苋汀就是个眼瞎的,身边蛰伏了一条剧毒无比的丛林野蛇,也能日日安稳入睡好吃好喝。 众所周知,蛇的血是冷的,不被任何所驯服,吞掉自以为是的主人也不在话下。 所以,吃一吃苦头就好了。 吃一吃,就晓得痛处。 但他低估了毒蛇的狩猎耐心,也高估了温苋汀的智商。 “温苋汀,你个傻子,过来!” 心里一颤,温苋汀下意识站得笔直,晶亮乌黑的眸子越过顾执宽阔的肩头,看向季言矜,一派天真无害。 顾执不退不让,眼神愈发阴鸷,背对着温苋汀,于是眸里的阴毒毫不掩饰直指季言矜。 他这人惯来以和为贵,向来不主张以正面冲突解决事情。 唯有眼前这个少年,想当面掐死,看生机一点一点消逝。 顾执恨透了事情偏离他的掌控,自从这人的出现,失控感便时常涌现。 碍眼。 碍眼。 碍眼至极。 一贯高高在上的人,若是从高台坠落,摔得七零八落血肉模糊,那一定很有意思。 气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温苋汀只感觉眼前一花,再回神时,两个人已经扭打在了一起,姿态狠戾,拳拳到肉,全然一副奔着见人命的架势。 温苋汀吓丢的魂立马归位,看着眼前一场闹剧眼睛瞪得极大。 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平时也都是体体面面的,站出去谁不说沉稳成熟,此刻打起架来,却比外面街边混迹的小瘪三们还瘪三。 不止打,还骂—— “你以为自己是个多值钱的货色?眼睛长头顶?” “呵,给我去死吧你!” “靠脸勾引的玩意儿,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 “废话真多!赶紧死!” 咔嚓—— 咔嚓—— 温苋汀正手足无措,回头就发现胡狸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你还拍照?” 胡狸表情很是无所谓,“嗯哼。” “你家小少爷要被打死了。” “呵,小季少爷不把人打死就不错了。” 温苋汀默然,片刻后,“这么自信?” 胡狸摆摆手,挪动位置,去另一个角度继续拍。 看了几秒,温苋汀试图阻拦,弱弱伸手,“别、别打了,大家友好相处……” 混乱中,季言矜还有空瞟她一眼,转头拎起顾执的衣领,将人拽到另一边继续打。 完全油盐不进的模样。 顾执也并不落下风,好几次,他的手指都是险险擦着季言矜的眼眶而过,幸而季言矜闪躲灵活。 胡狸骂道:“顾执你这个老阴逼!!!” 两个人的模样都很狼狈,季言矜脸上虽然看着没什么青紫肿痛,但是行动已经不如最开始敏捷有力,想必都伤在暗处。 而顾执模样惨些,嘴角被打出血,颊上也有被打出来的肿胀。 温苋汀暗骂一声,打死,都打死好了,落个全世界清净! 她闭上眼睛,恼怒地冲上去一把扑倒两人。 扑倒…… 自然是扑不倒的,两个都是身量极高的挺拔青年,她一个不到一百斤的小姑娘撞上去不就是兔子撞树,除了把自己撞晕,就是把自己撞飞。 季言矜眼疾手快,率先松开顾执的衣领,蓄力狠狠给了一拳,这一拳力道极狠,打得顾执躬身闷哼,而季言矜趁着这个空档一把将温苋汀捞到怀里,揽着人的细腰退了几步,骂道:“蠢货!你插什么手!” 温苋汀也恼火了,不久前还抱着她喊宝宝,好像她真的是他的心肝宝贝一样,转眼才过去多久,就骂她蠢。 骂了两句。 两句! 季言矜无视女孩绷紧的小脸,撩开她的长发,掐住下巴扭来扭去仔细打量,见她安然无恙,才松开,冷声道:“起开。” “碍事。”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如果换一个人,换成顾执,他就会说,汀汀,小心,拳头不长眼。 就温苋汀的小身板,恐怕捱不了几拳就一命呜呼。 胡狸叹气,收起相机,大声道:“小狐仙,如果不是小季少爷反应快,你铁定吃拳头!” 温苋汀抿抿唇,看着季言矜,嗓音细小,“别打了。” 季言矜单手掐着女孩纤细的腰肢,“哦,我还要打,你能怎样?” 温苋汀急眼了,生怕又要打起来,忙道:“我、我就报警了!” “……” 好一会儿,季言矜扶额轻叹,“你可真是个六亲不认的大聪明。” “……咳、咳咳……”顾执吐出一口鲜血,直起身,“小汀,让开。”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温苋汀当然不会让。 反而更使劲搂紧了季言矜的腰,不让他动弹,“够了!不管有什么仇什么怨也该打够了!我没说假话,再打,我真的会报警!” “……” “……” “罢了。”季言矜拍拍她的脑袋,“放心,我没想打死他,只是给他点教训。” 顾执擦着嘴角,笑得寒凉,语气森然,“不巧,我真想打死你。” 季言矜掀起眼皮,像是施舍乞丐般看了他一眼,“不打死你,不代表你不该死,你个畜生,做了什么敢告诉温苋汀么?!” “呵。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和汀汀的亲密超过你的想象。”顾执一脸挑衅,依旧不忘刺季言矜。 季言矜却没有动怒,用最平稳的语气说着最炸裂的话。 “是你杀了温杦。” “什么?!”温苋汀猛然抬头,双眸炙热地盯着季言矜,“你再说一遍!” 她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顾执杀了温杦,温苋汀,你没有听错。”季言矜按下女孩的头颅。 炙热的胸膛心跳平稳有力,像是在 给温苋汀支撑的力量,她突然间便失语了,因为她怀疑谁都从来没有怀疑过顾执。 外人会怀疑并不奇怪,但是温苋汀不行。 是顾执陪着温苋汀度过了最开始姐姐失踪那一段最难熬的时光。 是顾执一点一点帮助她走出姐姐消失的阴影。 是顾执曾经在姐妹俩相依为伴的时光里给予了不少帮助。 也是他在姐姐失踪后依旧一如往常般照顾着温苋汀。 温苋汀不可以没有良心。 她怎么能怀疑顾执? “你有证据吗?”温苋汀闷闷的声音传出。 闻言,顾执淡淡勾唇,挑衅地冲着季言矜一笑。 眼神好像在说,看吧,你永远动摇不了我的地位,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我和汀汀曾经相依为命的时光不是你三言两语就可以抹去的。 季言矜紧了紧手心,看向顾执的眼神依旧奚落,“那不如让事实来说话。” 他松开温苋汀,将人推到一边,没有看她。 然后缓缓摊开掌心,掌心里赫然漂浮出一团蓝色的火焰。 温苋汀认得,季言矜曾经给她看过的,是姐姐的魂灵碎片,但是……如今这团饱满的魂火显然不再是碎片了。 而是一团完完整整的魂灵之火。 她看向季言矜清冷利落的侧脸。 他是什么时候把主魂碎片从体内取了出来,竟然这样不声不响。 顾执的脸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神情平稳。 直到季言矜握拳,将拳头凑近了魂火,饱满幽蓝的魂火霎时发出一声类似于鸣泣的哀绝声。 “你不如猜猜看,我的拳头上,是谁的血?” 顾执的脸色扭曲了一霎,很快恢复平静。 季言矜紧紧盯着他,继续道:“不如再猜猜看,魂火为什么唯独会对你的血反应这么大?” 说着,季言矜咬破手指,将血滴滴在了那团幽蓝之上。 没有反应。 魂火没有再发出泣音。 一切似乎不言而喻。 温苋汀扭头看向顾执,艰涩道:“解释。” 顾执闭了闭眼,看向温苋汀的视线专注而又深情,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汀汀,我一直爱你。” “啧。”季言矜脸上难掩嫌弃之色,“少说废话。” 顾执自然没有搭理他,从始至终视线都没有从低垂着脑袋的女孩身上移开过半分,季言矜蹙眉,刚要动手,胡狸忙上前拦了一拦,“小季少爷忍一忍,忍一忍,是恶心了点,但不必急于这一时,之后再干死他!” 温苋汀躲避开顾执的视线,重复着说:“解释。” 顾执苦笑一声,“汀汀,我没有杀温杦,你信么?” 他说他真的从来没有动过杀人之心,一切都是意外。 最开始他同温杦相处,是因为之前网上便认识了,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可爱,相处起来很舒服。 一直以来,他总有一种提线木偶般的感觉,好像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好像就是游戏里面提前被设定了数据的角色,一路顺风顺水的同时,又不可避免会出现一种不真实感。 直到他在网上认识了温杦。 ⒐想看撞春的《当路人甲过于美貌》吗?请记住[]的域名[( 说到这,顾执顿了顿,盯着温苋汀的视线略有深意。 温苋汀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直到认识了“温杦”,他才觉得世界终于被打破了。 她那么鲜活,那么可爱。 他渐渐不再满足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想每天都找她,但她似乎经常敷衍,而他的渴望如同滚雪球,只会越滚越大。 后来见面、在一起,都顺理成章。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 “后面的事情……”顾执揉着眉心,叹息,“你也清楚,温杦她情绪时常不稳定,而我也确实问心有愧,所以她约了我在野林解决我们之间的感情问题,我也动了分开的念头,便答应了。” “但是我没想到,她会对我动杀心,那地方你也清楚,小路曲折陡坡不平,她在途中意外滚落身死,等我发现她已经没了气息。” 温苋汀,“你为什么不报警?” 顾执垂下眼眸,“这件事确实是我的错,我没办法向你解释你姐姐为何会对我动杀心,我不敢赌,不敢彻底失去你。” 温苋汀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地面,像是在思索,也像是不知如何回话。 倒是胡狸撇撇嘴,“你个老阴逼说得好听,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监控,风吹雨落,恐怕痕迹也早已没了,还不是凭你一张嘴?” 季言矜抱臂冷眼旁观,也插话,“不敢赌?呵,恐怕是因为动了趁虚而入的心思。” “……” 顾执的额角直跳,忍了又忍,才忍住没失了风度爆粗口。 贱。 这两条狗乱吠,太闹人。 “汀汀……”顾执再次看向温苋汀,“我只要你信我。” 温苋汀撇过头,“我现在心里很乱。” 顾执顿了顿,说道:“好,我不打扰你。” 如果不是时机场合不对,还有两条碍眼的狗,温苋汀怎么会不信他? 顾执张张嘴,又想劝温苋汀跟他离开,余光瞥见季言矜狠狠捏住幽蓝的魂灵之火,怔了一怔。 聚合没多久的魂火本就脆弱,被季言矜暴力捏搓,幽蓝的火焰几乎是熄了一熄,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凄婉幽怨。 “别……”温苋汀心疼要拦,反而被季言矜捏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季言矜清冷的眼神无波无澜,反复磋磨着掌心的这团魂火,仿佛一个无情屠夫。 温苋汀气急,“季言矜!停手!我让你停手!” 季言矜瞥她一眼,淡淡道:“别闹。” 一时之间,逼仄的器材室里,一声又一声哀婉之音连绵不绝,每每是刚停下,下一秒,季言矜的手就又开始作妖了。 幽蓝的火焰被折磨地愈发弱小,外焰似触角,每一下展开,迎来的都是下一刻疼痛地骤缩。 可怜见的。 男生炙热的阳火本就极易对不成人形的魂火造成伤害,更何况是季言矜这样的特殊体质。 无异于赤脚踏玻璃。 如刀割。 “你要干什么?”顾执沉声问道。 季言矜不言不语,不过很快就用不着回答了,下一秒,逼仄的器材室里凭空出现了一个苍白透明的魂灵。 “怎么是你?!” 温苋汀瞳孔紧缩。 少年天使般的纯真脸孔白得要命,听到温苋汀的声音,还扬起一个笑容,只是那笑也异常艰涩。 见效果达到了,季言矜也不再磋磨手心的可怜魂火。 “你以为你把主魂碎片藏在我的体内就万无一失了吗?抱歉,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废物,让你失望了,温杦。” 轰—— 所有人的脑子都阵阵嗡鸣起来。 天旋地转,温苋汀感觉世界都好像被颠覆了,旋转,旋转,所有都乱了。 她的世界下起了大雨。 “季言矜,你在乱说什么,明明……明明姐姐在你掌心啊……” 顾执虽然也懵,但是很快反应过来,他将怀中皱皱巴巴的医疗单抽出来,递给温苋汀,“小汀,你看看。” 温苋汀抿着唇,接过单子,草草扫过,囫囵翻阅,提取有用的信息—— 姓名:温杦。 性别:双性。 手术确认,选择性别:男。 手抖得厉害,她几乎拿不稳这薄薄的几张纸。 顾执蹙眉,扶着她,视线移到惨白的魂灵身上,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从前温杦的痕迹,“温杦?好久不见。” 少年伏在地上,抬起天真的脸孔,却扬起了一个近乎恶劣的笑容,“嗤,少套近乎,我可不是她。”! 第 35 章 终。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好像有意识以来,便一直是这样,他没有独属于自己的躯体,但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世间的一切。 他知道花的香味是什么样的。 他知道草是怎样的绿色。 他也知道身体的主人名字叫作温杦。 温杦是一个女孩儿,起码长相和打扮上是。 他想,温杦身上的男性|器官该是属于他的。 他总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行。 温杦也同意。 是的,温杦也知道他的存在。 他借用温杦的身体感知人世间的一切,同样的,他也在这孤独的人世间陪伴着温杦,世上再也没有比他们更亲密的人了。 他们的灵魂连在了一起。 他们是可以彼此触摸灵魂的人。 哪怕后来有了妹妹。 连温杦的妹妹也比不上他们的亲密。 他一贯是懒洋洋的,躲在温杦的身体里偷闲。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不行。 他反正是很安于现状的。 他看着温杦的一切,温杦吃的、喝的、玩的……他通通都能感受到。 活成这样,还有什么不满意。 直到有一天,温杦告诉他,她想彻底改变性别,“喂,我想当男孩子看看。” 温杦叫他喂。 因为他没有自己的名字。 不过他也不是很有所谓,这个世上也只有温杦知道他的存在,取不取名字什么的,关系不大,他们怎样都能交流。 “什么?” 他吓了一大跳,然后是无法言说的愤怒涌上心头,温杦拥有自己的器官,他也拥有自己的器官,明明这样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改变? 为什么要抢他的东西? 他头一次,向温杦提出强烈的抗议,“不行!我不同意!你没有权利占有我的器官!你太自私了温杦!” 温杦也很不开心,没想到一向最支持她的他,竟然对她发脾气,“喂!你搞搞清楚好不好,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所有,所有都是我的,你懂吗?眼睛、鼻子、手、腿,包括性|器官,一切都是我的,我想怎么样选择都是我自己权利好不?” “你明明说过,男性|器官是我的,女性|器官才是你的!” 温杦撇撇嘴,却开始耍赖,“那是以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不想给你了,我要收回来。” 他突然觉得心脏好像空了一大块,被人剜走了似的,如果他有心脏的话。 于是他开始跟温杦冷战,头一次,两只魂不再有任何交流,无论温杦怎么示好都没有用。 温杦,“给你,你也用不了啊,你说说看,你这不是在耍无赖么?” 他很气,气温杦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他,“不管我用不用,那都是我 的,是我的东西⒈_[(,你就不能抢走。” 温杦咂咂嘴,小心翼翼提议道:“那好吧,那我们共同拥有好不好,算你的,也算我的。” “不行不行不行!”他发出尖叫,完全无法容忍温杦的提议。 结果依旧是不欢而散…… 散也散不了,两只不再交流,再次陷入冷战。 一个孤苦飘零,没有任何自主权的魂,对于独属于自己的那一小块□□拥有无以复加的强烈占有欲和执念。 温杦不懂,只觉得小题大做。 反正……反正到时候要用的话,他也能享受到好不好? 想到这里,温杦红了脸颊。 冷战期间,他思考了一段时间,渐渐明白温杦为什么突然想要去做手术,他们和平共处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就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而让温杦决然跨越“三八线”。 唉,温杦,太不讲信用了! 温杦说过好几次,她感觉妹妹要被抢走了,每次提起这个,都是一脸的郁闷。 而他这时候也丝毫不进行安慰,因为本来就是温杦的错啊,“谁让你心血来潮和那个男人谈恋爱,你明明就不喜欢他。” 温杦喜欢谁呢? 当然是喜欢自己的妹妹啦。 他早就发现了,温杦对她的妹妹有一股强得要死的占有欲,打个比方,就像他也喜欢他的性|器官一样。 不过,这话,肯定不能告诉温杦啦,把她亲爱的妹妹比作器官,她肯定会气死。 但是,他也得承认。 妹妹确实很可爱。 可爱的妹妹和他的器官,他都想拥有。 他搞不懂温杦,为什么可以一起拥有的事物,怎么就非得这么死心眼。 说什么一人一半,都是假话!如果她的女性|器官没了,反正她是身体主人咯,自然而然就可以独占剩下的男性|器官。 根本就不再是他的了! 而且、而且,他一丁点儿都不想和别人分享他的器官。 他的就是他的。 但是他想得再多,都没办法阻拦温杦频繁地跑医院进行咨询和手术准备。 期间他开始感到紧张了,频繁地劝说,无时无刻不在温杦的耳边念叨,念得她烦死也不停。 他太害怕了,感觉天都要塌了。 如果男性|器官不再属于他,他干脆找根绳子把自己魂给吊死算了! 温杦的情绪开始出现拨动。 太好了。 直到上手术台的前一刻,他终于,终于说动了温杦! 保住了! 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只要那个男人不再了,威胁就会消失。” “他一旦消失,我们都会很快乐,就像从前那样,只有我们三个。” “你怕什么呢?温杦,不要害怕,一切有我呢,按我说的做,我不会让你被发现。” “温杦, 你相信我。” 回忆到这里,少年笑了起来,柔和的脸蛋写满了讽刺,没想到温杦会这么废物!连你也解决不了。?” 边嘲笑边看向顾执。 顾执冷了脸,“愚蠢的是你才对。” 季言矜垂着眸,缓缓摩挲着手心的幽蓝火焰,拉住温苋汀的手,将火焰递到她掌心,“原来这才是你的姐姐,抱歉。” 温苋汀双眼通红,接过脆弱得不行的焰火,焰火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整团都亲昵地伏在了她的手掌上,就像一只可爱又无害的小仓鼠饼。 “姐姐……” 温杦哪怕是身死,魂灵破碎,但是同少年的链接也没有断掉,温杦的魂出现问题,那么他也会遭到反噬。 而她魂一直破破碎碎,导致他也行动不便,被困阴气极盛之地,苟延残喘。 后来感受到危机,所以他诱骗温杦主魂碎片藏进季言矜的体内,不仅可以保全自己,说不定还能害季言矜一把,一箭双雕。 但是他低估了季言矜。 少年捂住绞痛的胸口,闷声,“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不应该一时心软告诉汀汀救你的办法,不然……呵!” 季言矜睨他一眼,不可否认,确实是因为温苋汀的血他才提前醒来,但是—— “你不过是因为太自信了。你就是太自信自己的算计,才让温杦去解决顾执。你看,你总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永远吃不到教训。” 温苋汀凑近火焰亲吻了一下,哽咽着吸了吸鼻子,“为什么要害我?你在报复我吗?因为姐姐?” 她该恨他的,因为他的教唆害了姐姐,但是到如今,事情纠结缠绕,说也说不清,好像最不该的就是她的出现。 少年歪了歪脑袋,“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汀汀,你是我的东西,我只是在想办法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我失去你太久了。” 他又看向季言矜,“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你怎么把碎片弄出来的?” 季言矜牵住温苋汀的手,另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光洁紧实的胸膛露出,在心口有一处伤口包扎,顾执的眼睛闪了闪,怪不得方才他一直躲着这个地方不被挨揍,要是他早知…… 季言矜飞快将衣服合拢,瞪向顾执,“你少动歪心思。” “呵,你倒是个对自己狠的。”少年笑道,尽管魂体脆弱透明,却不显狼狈。 季言矜是真的够狠。 扎在自己心口处,扎得好是心魂震荡,逼出外来之物;扎得不好就是一命呜呼。 “你这样狠,同我有什么分别,我们不过是同一类人罢了。”他转而看向顾执,冷哼道:“你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顾执眨眨眼,无辜地耸耸肩。 吧唧吧唧,烦死了。 胡狸挠挠耳朵,“计划败露,你完蛋了,少叽歪,你什么时候可以去死?噢,你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可以魂飞魄散?” 赶紧的,散了他们就完 成任务了。 从头到尾从来不是什么解怨任务。 少年笑了起来,眷恋地看着温苋汀,“我死可以,但是我得带走我的东西。” 继续笑,视线扫过几人,语气不屑,“你以为我很乐意跟你们闲聊?你们算什么东西?” 他说:“汀汀,我得让你走个明白,也算我欠温杦的,给你们最后一点相处的时间,你不要怪她,有什么都是我的错处。” “汀汀,你该知道我的,我们从来不应该是陌生的关系。” “你该知道我,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也曾看过你千千万万次,不只有温杦,我也是你重要的存在。” 季言矜将温苋汀护到身后,“没有人跟你一起走,收起你的妄想,她是我的人。” “呵呵呵呵……我就说,你同我没有什么分别的,各凭本事罢了。” 伴随着话音落地,少年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仿佛回光返照般,原本透明的魂体渐渐实化,比原本更甚,甚至更像一个人。 周身燃起淡色的火焰,张牙舞爪。 他说:“汀汀,给我取个名字吧。” 与此同时,学校各处的角落里竟然也涌现出一批懵懂的魂灵,飘飘荡荡向着器材室而来。 不在器材室的几人见状暗道不好,拼命拦了起来。 和生人接触的日子越久,小柔的自主意识越来越强烈,已经不是能被摆布的傀儡了,她也在努力帮忙。 或许魂灵对这些任务者没有什么伤害,但是对于她而言,随着魂体一次又一次被穿过,她渐渐透明。 好在这种伤害并不是单向,同样的,对方也在渐渐透明。 这就是好事。 混乱中,虞击痛苦大喊:“小柔,不要,你躲起来,不要管!!!” 小柔摇摇头。 魂生毫无意义,她本来就是该消失的存在。 她渐渐明白,他也要走的。 留不住。 场面越来越乱。 虞击只觉得眼前好像一片血红,他好努力地跑,拼了命地冲,可是怎么也到达不了小柔的身边。 怎么就到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毁。 原来生命中最无力的事情就在此刻。 好像什么都看不清了。 突然,他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转头,就像幻觉,小柔清秀腼腆的笑颜近在迟尺。 只是,她好透好透…… 好透。 怎么会这么透? 她要没了么? 小柔笑着在虞击唇角落下一个吻,轻飘飘的。 “就到这里啦。” “我就不抢走你的初吻了,留给你未来的爱人吧。” 不要…… 不要…… 不要走行不行? 虞击伸手,只触到一片空。 器材室的场面也好不到哪里去。 毕竟霍霍搞事的正主就在这里。 尽管外面有几人的阻挡,但是依旧有大量的魂灵过来了,他们群体失了智,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温苋汀。 季言矜一边护着温苋汀,一边抽空把温杦的魂火丢到了顾执那边。 “你知道该怎么做,如果单单只剩你,你护不住小汀。” 是的,他护不住。 就算这个少年魂灵没了,但是这大把的魂灵也不是招来了就又白白走了的。 他们何尝不是惦念着活人的生气。 顾执握住幽蓝的魂火,勾唇淡笑,“季言矜,你才是好算计。” 少年在逐渐靠近,用着这最后的魂术。 混乱中,季言矜的声音遥遥传来,“少废话!尽快!” 眉眼依旧温和,顾执垂眸,纤长眼睫颤动,俊雅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同以往没有任何分别,好像只是在进行简单地告别。 一声低叹似乎传到温苋汀耳边,“汀汀,你可要永远记得我啊……” 他轻笑,“不然我可真没法瞑目。” 顾执仰头吞下温杦已经很脆弱的淡蓝魂火。 “我们的恩怨就此了断,我的生息都供你攥取,你也想救你妹妹对不对?” 他从来不安好心。 他发现温杦的情绪不稳的那一刻,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刺激她。 他也分明清楚温杦眼中日益汹涌的杀意,却还是欣然赴会。 但是,汀汀,不管他有多坏。 从来都是拿出真心对她。 所以,请记得他。 …… 温苋汀什么都看不见,眼前一道剧烈的白光划过,就像那天那时候在废弃体育馆。 上回是季言杦救了她。 这次是谁? 咸涩的泪水滑落到嘴边。 怎么这么苦,比命还苦。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器材室只剩下一具空壳。 没了。 什么都没了。 来到世上的时候干干净净,走的时候,没想到会更干净。 温苋汀愣愣站在原地,站了好久好久,仿佛站了一个世纪,把自己站成了一个桩。 胆小的魂已经撤了,胆大的魂还在纠缠。 但看实在搞不过季言矜,砸吧砸吧嘴,灰溜溜撤了。 哪里来的小兔崽子,怎么那么厉害?魂真的玩不过。 “小汀、汀汀、宝宝……” 季言矜担心地捧住女孩的脸,呆呆傻傻的,不会被冲傻了吧。 “怎么?” 温苋汀终于回过神。 季言矜心梗一下,“宝宝别哭……” 温苋汀撇过脸,“没哭。” 他顿了顿,改口道:“好,宝宝没哭。” 季言矜温柔地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擦了又擦,却跟泄洪 似的,捂也捂不住,他干脆将人埋进自己的胸膛,任由湿热的泪沾湿他的衣襟,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 片刻后,女孩哽咽的抽泣渐渐小下来,估计是哭累了,偶尔可以听见抽小鼻子的声音。 季言矜取下脖子上的挂绳,戴到怀里哭得一塌糊涂的女孩脖颈间。 冰凉又微热的触感让温苋汀一怔,看向挂坠。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是很昂贵的龙石种,是祖母的遗物,你好好替我保管,我要找你拿回来的。” 温热的吻落在她眉心,男生提醒道:“听见没?” “……” 温苋汀伸出手,不由得呆呆将它攥紧了,还没说话,微张的唇瓣就让人严严实实堵住了。 毫不犹豫地探舌尖。 体|液交换。 狠狠在女孩口中搜刮了一番,要牢牢记住这个味道。 “唔……混蛋!” 温苋汀吃痛地闷哼,她恼怒地捂住嘴,抬手就要打。 伸出手那一刻,拳头空落落地砸了下去。 被紧拥的温暖也如潮水般顷刻退去。 他走了。 是了,结束了。 巨大的失落感像海啸,瞬间席卷了她周身。 “混蛋……” 她喃喃道,苍白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扯得破皮的伤口一痛。 她倏地抬头,望着遥远天际,大喊:“季言矜——” “你是狗嘛?!怎么总喜欢咬人!”! 第 36 章 季枂 踏出大楼。 铺天盖地的灿烂日光迎面而来,涌上一股热浪,温苋汀眯起依旧红肿的眼,有些不适应。 明明过去才没有多久,怎么好像恍若隔世。 拐到女生宿舍时,脚边传来小奶狗弱弱的吠叫,她低头看去。 小小一只,蜷缩着,仰着小狗头同她四目相对。 温苋汀心神一震。 小奶狗左瞳孔泛着幽蓝幽蓝的暗光,美丽又神秘,像最古老的星河,静默地看着她。 她分明记得小狗从前的一双黑色瞳孔,水润且纯粹。 “汪汪汪……” 小奶狗蜷起脑袋在她鞋尖亲昵地蹭了蹭,片刻后,才抬起湿漉漉的异色瞳孔同她对望,像是哀求,又像是委屈。 温苋汀愣愣的,在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蹲下身子将小奶狗抱在了怀里。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奶狗的头,小狗奶声奶气地叫一声,很是识趣地主动将脑袋凑到她手心,舒服地眯起眼睛。 “好乖……” 脑海中不知怎么地回想起少年自毁前说的话。 他说,汀汀,给他取个名字。 少年一生都不曾有过姓名。 温苋汀双手举着小奶狗,柔声说:“狗狗,取个名字好不好?” “汪……” “好,同意了是不是?” “汪……” 她放下奶狗,找了根木棍,在地上方方正正地写下两个名字: 小杦、小顾。 然后拍拍它的屁股,“去,选一个。” “汪汪汪”小狗俯下身子,趴在地上不动弹,温苋汀又戳了戳它浑圆的狗屁股,它还是一动不动。 狗僧入定了。 “是不是都不喜欢?” “汪汪汪汪汪!” 温苋汀哭笑不得,一只小奶狗还挑挑拣拣起来了。 她摸着它暗蓝的眼下,低喃道:“那就跟我叫好不好?汀宝、汀宝,你就叫汀宝……” “汪!” 小奶狗再次蹭了蹭她的手。 温苋汀笑了笑,抱起小奶狗离开了学校。 …… 任务完成,任务者离开学校,温苋汀的任务也顺利结束。 看着到账的一笔不菲金额,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她在离开本次世界之后将会拥有一段为期不短的假日,同时也向自己的上司提出了一个请求,她想带走小世界的那只小奶狗,将它养在身边。 “我不放心它,我走了,怕它没人照顾。” “……” 谁都知道她在说瞎话,学校里愿意喂养小奶狗的人一抓一大把。 但是想到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能满足的就尽量满足,这样员工才好更卖力地替公司打工,于是便欣然同意下来。 在吃喝玩乐中,假期如流水滑过。 最后一天,温苋汀的任务评定也下来了。 她抱着狗兴致勃勃打开电脑,然而只一眼,脸立马就垮了下来: 完成度——S 破坏值——F 总评分——F 差。 差到令人发指。 温苋汀手指都在颤抖,小狗很有眼色地舔了舔她的手指安抚,“汪汪汪。” 她垂下眼,摸了摸狗头,“汀宝乖。” 平息了七八分怒火,温苋汀马不停蹄给上司发消息质问。 严厉的女上司冷哼,说她怎么还有脸来问,反手发了一份分析报告。 “世界的作者哭得天崩地裂,差点投诉公司,要不是我给你揽了下来,你就等着扣工资吧你!” “扣、扣工资……”温苋汀一听都结巴了。 什么处分都行。 可不兴扣工资。 “哼哼哼,作者辛辛苦苦设定的男女主绝美爱情,结果人连面都没见上一个,是你,你哭不哭?” “……” 温苋汀尴尬地扯扯头发,不敢作声。 女上司恨铁不成钢,揉揉眉心,又甩给温苋汀一份资料,“这是下一个世界,发生了点小问题,看你能不能将功补过了。” 温苋汀点开资料粗略地上下扫过,大概是一个豪门真假千金的俗套故事。 她问:“我的角色呢?” 那边沉默许久,好一会儿才发过来几个字。 “你的角色就在里面,你将扮演季家收养的女儿,季枂。” 温苋汀默然,季枂,也就是假千金。 怎么会让她扮演这么重要的角色? “这便是意外所在,按照原设定,季枂本不应该这么早就过世。” 说着,女上司又立马不耐烦催促道:“好了,少问废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收拾收拾,赶紧出发!” 温苋汀将小奶狗寄养在宠物店安顿好之后,便开始了工作。 临走前,小奶狗眼睛湿漉漉得厉害,就这么看着她。 狗狗黏她黏得紧。 温苋汀温声解释了许久,小狗才松开了狗爪子。 意识一片模糊。 眼睛也睁不开。 身体异常沉重,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拖拽着她的身体往下沉。 温苋汀…… 不,她现在是季枂。 季枂凭着本能意识伸出双手拼命往上扑腾,喉咙里呛了好几口水进去。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是在水里。 感觉快被淹死了。 “哗啦——” 她将头扎出水面,鼻尖涌进连绵不绝的新鲜空气,于是她近乎贪婪地呼吸着,闷痛的胸腔才好受了一些。 真正的季枂因为这一场意外已经死了。 现在由她接手一切。 冷冰冰的小手艰难地扒在泳池边, 一张小脸绝美如同出水芙蓉,湿漉漉的眼睫不安地颤动。 季枂竟然能在自家泳池里淹死。 这是怎样的气运啊。 季枂抬眸,眼神落在不远处闲适站着的男人身上。 男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了一张异常招桃花的俊美脸孔。 桃花眼潋滟,实则无情,一脸风轻云淡地看着她。 真是畜生啊。 分明看见她落水了,都不救一下。 两人对视的瞬间,男人勾唇笑了笑。 一段记忆涌入季枂此刻空白的大脑。 男人,名叫傅淮。 俊美如他,自然就是本位面的男主大人。 也是她现在这个身份的未婚夫。 但是将来就不是了。 在季家找回丢失多年的真千金季苓后,养女季枂和傅淮的婚事便值得商榷了。 有了真千金,养女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但到底养育多年,季父季母还是疼季枂的,因此大家对婚事一概不提,季家和傅家都在观望。 观望什么呢? 观望季枂这个养女到底值不值得投资。 季枂举步维艰。 重重压力和嫉妒让季枂变得疯狂,于是她处处针对真千金季苓,但每次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把季苓和傅淮越推越近。 最终傅淮主动退婚,求娶季苓。 那场求婚宴,傅淮花了大量心思设计打造,隆重到轰动了整个江市,一度占领了所有娱乐热版,全民吃瓜讨论。 季苓成了江市最幸福的女人。 但是季枂还没怎么作妖呢,竟然就淹死了。 很是离奇。 为了那场极度打脸的求婚宴,为了故事线能按照原本的设点走下去,季枂得活着。 此刻,扒在泳池边的女孩眨眨眼,已经开始思考怎么让男主傅淮一点点厌弃她。 扮演恶毒女配真的好简单,只要不断作死,干脑残的事就好了。 她喊了一声,声音娇滴滴的,“傅淮哥哥,你怎么不救救我?我好冷啊。” 女孩瑟瑟颤抖了一下,楚楚可怜。 闻言,傅淮终于动了,不再摆出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缓步走到季枂跟前,嗓音带笑,“我还以为小枂是在底下玩水,便不想打扰你。” 季枂在心底暗暗翻了个白眼,谁家正经女孩子在水下玩呛水,又不是有病。 面上还是摆出一副最劣等的小白莲样,“傅淮哥哥,拉我一把,我腿软,上不去。” 傅淮垂眸,盯着泡在水里的女孩。 长长的黑发已经湿透了,搭在瘦弱的肩上,衬得一张雪白小脸玉润可欺。 他的视线如有实质。 季枂抿抿唇,软声乞求,“傅淮哥哥……” “小枂可以的,我相信你。” 傅淮发出一声低笑,不知是在调侃还是觉得季枂现在的处境 很好笑。 呵,傅淮果然对这个青梅没有什么感情。 季枂不由得感到高兴,那不就更好办了,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再不喜欢一点那不是轻而易举么。 这个任务也太简单了。 “傅淮哥哥,你怎么这样,我是你的未婚妻!你都不管我!” 季枂一脸骄纵的表情,一看就是从小被人宠着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比千金小姐还千金。 一提起未婚妻三个字,傅淮的眉头陡然轻蹙了起来,脸上隐隐有不耐的神情。 他本来也不排斥娶季枂,从小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妹妹,纵然骄纵,但也好哄,将来是个好拿捏的。 但,傅淮很不喜欢她总是拿未婚妻的名头威胁。 未婚妻。 只要他不愿意,傅家没人能逼他。 他想娶就娶,不想娶也不可以不娶。 不过是因为他本就对自己的婚事不曾上过心,娶谁都是娶,娶个从小认识的妹妹,家境也相当,那便非常好。 豪门之间。 联手,利益来往。 很正常。 他并不介意。 哪怕是养女也行,哪怕真千金回来了,也没事,傅家可以给她底气。 季枂小心翼翼抬眸觑一眼,见傅淮虽然嘴角依然含笑,但是眼里已然无笑意,便更加变本加厉。 “傅淮哥哥,快点呀!怎么干站着,你都不听我的话,你就是这么对待未婚妻的?” “来。” 傅淮伸出手,桃花眼泛着多情的水光。 季枂愣了一下,半响才将小手搭上去。 男人的手掌宽厚温暖,他握住她的时候,轻轻捏了一下,笑道:“小枂上来吧。” 季枂磕磕绊绊地爬上了泳池,尽管有傅淮拉着她,但他也仅仅只是拉着,就好像只是完成一个简单的动作,他都不用力的,一点要借力的意思都没有。 看季枂跟狗爬似的模样,还闷笑。 “小枂这么粗鲁可当不了傅家的未婚妻。” 他知道季枂的痛点在哪里。 自从季苓回到季家,季枂一切的不安与彷徨他都清楚,但是那又与他有什么干系? 果然,季枂白了小脸。 仓惶抬眸看向傅淮,色厉内荏,努力掩饰内心的恐慌,她怕极了被季家抛弃,也怕傅淮另娶她人。 多年相处,她早已将傅淮放进心里。 “傅淮哥哥!你在乱说什么?!我们两家的婚约从小便定下了的!” 傅淮满意地看美人惊恐,弯起桃花眼安抚,“我开玩笑而已,小枂这么紧张啊。” 季枂差点跳脚,“傅淮哥哥,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好。”傅淮嘴上答应着,眉眼里的轻浮笑意显然揭示了他的内心并不是这么想的。 季枂暗暗翻了个白眼。 傅淮这个人,对每个女孩子都大差不差,从季枂 的记忆里,完全看不出她身为他的未婚妻有得到过任何的优待。 永远笑眯眯,永远无情。 说他是中央空调都是抬举。 起码中央空调是真心的,可傅淮却是真的坏心眼。 别人是心情好了,做好事,他是心情好了做坏事,惯喜欢耍着别人玩。 傅淮轻轻挑眉,小未婚妻真以为自己看不到她的小动作? 白眼翻的,还颇有灵气。 比从前的木头美人样灵动许多。 以前光是有脾气没气性,每次“傅淮哥哥”傅淮哥哥▍▍[”叫得他脑仁疼。 看来季枂这一趟泳池没有白淹,将胆子都淹大了许多。 竟然敢翻他白眼了。 值得嘉奖。 心情颇好的傅淮反手一抖,又将季枂甩下了泳池。 装模作样地喊道:“小枂?!” “哗啦”一声泳池溅起巨大的水花。 季枂九十斤的身体,将平静的水面砸开了个水洞,她如落汤鸡,狼狈扑腾。 傅淮隔岸观火。 俊俏的眉眼隐隐含笑。 等季枂重新从泳池里爬出来,傅淮早就没影了,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乐子。 她湿漉漉坐在泳池边,咬着唇一边拧裙摆,一边给自己做心理疏导。 很好,没关系,傅淮更加讨厌她一点了。 季枂,你干得很不错。 季家今天举办家宴。 虽说是家宴,但是也请了些商业上关系还不错的好友过来。 联姻的傅家更是座上贵客。 季夫人急疯了。 不过就是说了季枂几句,这孩子脾气越来越大,客人都还在这里,自己就跑得没影了。 她招来管家,吩咐私下里找一找,动静不要闹得太大。 话才说完没多久,季枂一身湿漉漉出现在偌大的客厅里。 此刻客厅,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众人的视线一时都聚焦在了季家这个养女身上。 季先生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傅老爷子的脸色也不好看。 “小枂?!天呐,这是怎么了?” 季夫人保养得宜的脸上仿佛一瞬出现了裂痕,她吃惊得看着季枂,几步过去,不顾养女潮湿的衣服,将她拥进怀里。 季枂埋在养母怀中,小声抽泣了起来,“妈妈……” 她紧紧攥着季夫人的高档礼服一角,捏得皱皱巴巴,像片干野菜。 “小枂,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季夫人柔声哄着。 季枂当着所有人的面,果断告起了傅淮的状,说傅淮欺负她,将她推下了泳池。 其实也没有说错,她第一次虽然是自己失足,但是第二次可当真是傅淮干的坏事。 前后编纂一下,关系不大。 客厅再大,你这头说话,那头也听得见。 更 何况此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都在盯着这个季家的漂亮养女。 是真的漂亮啊。 浑身肌肤像雪一样白皙,看不出半点瑕疵,湿透的礼服贴身,勾勒出完美身形,前凸后翘,挺有料。 脸更是绝,清丽不落俗。 傅家那小子怎么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 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傅老爷子不是死的,都听到了耳朵里,脸色更加难看。 “傅淮人呢?喊过来!” 傅淮进来时,季枂还在不停地哭,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披肩,将人衬得更加柔弱。 他皱眉,俯下身子,轻声问:“爷爷,我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傅老爷子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就把傅淮臭骂了一顿,傅淮也不吭声,幽幽瞟了季枂一眼。 越来越蠢了。 现在这是什么场合,闹开了,不止是傅家没面子,外人出去也会传季家女儿不懂事。 两家都落不着好。 “爷爷,抱歉,我只是跟小枂开个玩笑。” 傅老爷子哼一声,怒目而视,“去道歉!” 傅淮微微颔首,“知道了,爷爷。” 他阔步走到季枂跟前,歉意地对着季夫人笑了一下。 季夫人轻叹一声,拍拍季枂的背,“小枂。” 季枂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展示骄纵愚蠢的好机会,头也不抬,掷地有声,“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季夫人手一颤,“小枂!” 客人都在,连傅老爷子都坐在那里看着,于情于理都应该先给个台阶下,背地里怎么闹脾气都行,不该拿到台面上来。 季夫人闭了闭眼,轻叹,她真是把季枂宠坏了! 傅淮神色不变,上前一步,“季姨,把小枂交给我吧,我们出去谈。” 季枂当然是不肯啦,她紧紧抱着季夫人,要有多骄纵就有骄纵。 周围观望好奇的目光已经渐渐变成了看好戏般戏谑。 季先生语带愠怒,低声,“枂枂!” 季夫人也劝,“小枂,别闹。” 一开始季夫人还在心疼,现在已经变成了无奈。 站在人群中的季苓也终于上前,柔声说道:“小枂,姐姐带你去换衣服好么?当心着凉。姐姐那里有一条新礼服,非常漂亮,你穿肯定好看,姐姐没有你白,穿不出你的味道。”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小枂,要跟姐姐走吗?” 季苓知道季枂不喜欢她,因为她太好懂了,什么都写在脸上。 回到季家的这段时间里,她也不惹季枂,知道她脾气大,也知道季枂看到她就会不舒服。 所以从来不主动出现找事。 哪怕明明这场宴会,是爸爸妈妈准备将她介绍给一众好友认识的重要场合,她也没有一丝要抢季枂风头的意思。 再说,季枂 本就比她漂亮。 她哪里有风头可抢。 季苓看了眼妈妈,她们季家人都不是那种特别出众耀眼的长相,就像妈妈,也是温雅气质居多,而她自己,是端庄大方的类型。 跟美艳半毛钱关系没有。 这个妹妹生得真是好哇。 眉眼鼻唇,无一不精致,画里仙女似的。 一看就不是季家人。 一直埋头在妈妈怀里的季枂听到季苓的话,攥着妈妈衣服的手动了动。 她当然比季苓这个土包子要白啦,她还比她漂亮一万倍! 傅淮观察到季枂假哭的动作顿了一瞬,便知道她心动了。 他侧过脸,第一次正视起季家这个真千金季苓。 温柔大方,端庄明事理。 倒是跟季夫人有几分相似。 季苓撩了撩耳边的垂发,也不怯,冲着傅淮点头淡笑,就像是面对未来的妹夫那样自然。 傅淮礼貌回笑,动了动唇,轻声道:“季小姐再试着劝一劝,有用。”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低,似乎生怕让季枂这个祖宗听见了。 季苓被逗乐似的,抿唇憋笑,眸里水亮得紧,莫名晃人眼球。 她凑近季枂,“小枂,你比姐姐漂亮,让姐姐看看你穿有多好看。” 女主来劝,当然要跟着女主走啦。 不然怎么能显出女主的懂事温柔,又爱妹妹。 季枂抹抹眼睛,松开妈妈的怀抱,娇气道:“好,我让你看看,我有多漂亮。” 季夫人“噗嗤”一笑,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她怜爱地捧起女儿的脸,“小枂啊,你要气死妈妈吗?” 话是这么讲,但是半点没有责怪的意思。 季苓默默垂下眼皮。 季先生也叹气扶额,他一脸歉意地同傅老爷子道歉,“傅老,对不住了,小枂实在顽劣。” 傅老爷子也叹气,摆摆手,没说什么,自己孙子惹事在先,丢脸了,也该! 季夫人把季枂交到季苓手上,赞许地看了季苓一眼,眼含温柔,“去吧。” 季苓,“好的,妈妈。” 傅淮揉着额跟在季家两位小姐身后。 眼里皆是好笑之意,好几人围着季枂哄,她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从前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骄纵至极,什么时候才能够成熟? 不过,季枂在季家的地位可见一斑,不愧是养了那么年的女儿,受尽宠爱。 还没跨出客厅,就看到傅老爷子冲他招手。 傅淮脚步一顿。 季苓回头看向傅淮,一脸疑问。 傅淮低声道:“老爷子找我有事。” 季苓看向傅老爷子,便嘴角含笑打了个招呼,礼数做得极好。 傅老爷子扭头就跟季先生夸赞,“你家大的确实懂事。” 季先生抿一口酒,爽朗笑两声,“傅淮也是个懂事的,青年才俊啊,年纪轻轻就能够挑起大梁。” 说着,不免叹了一声,“就是小枂,还跟个孩子一般。”! 第 37 章 威胁 主家自己住的一栋楼同宴会的厅不在一起。 季枂甩开季苓的手,拉起裙摆,独自走在前面,背影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季苓也没有生气,表情始终温和,就像在看自己调皮的小妹妹。 她好心劝道:“小枂,刚才那样不对,那是重要的场合,爸爸妈妈商业上重要的合作伙伴都在,你会让爸爸妈妈丢脸的。而且傅老爷子最是好面子,如果当众让他孙子下不来台,傅老爷子心里难免会感觉不舒服。” 季枂心想,要的就是丢脸。 不丢脸她还不干了。 但为了维持人设,她停下脚步,回身,生气地盯着季苓,“你的意思是我很丢脸咯?” 季苓轻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枂,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成熟一点,不要给爸爸妈妈添麻烦。” 季枂抱臂,冷冷地盯着季苓,“你不要以为你是亲生的就了不起,敢在我面前大小声。” 季苓无奈了,“小枂,我是你姐姐,你应该尊重我。” 季枂扬起尖俏的下巴,“我没有你这样的土包子姐姐,你什么时候不土了,我就叫你姐姐怎么样?” 季苓有片刻的默然,她是不及季枂漂亮耀眼,但也绝对跟土沾不上关系,打扮起来,担得上一声美女。 “小枂,不是没有你漂亮就是土。” “我管你。”季枂翻了个白眼。 宴厅里,傅淮已经同傅老爷子说完话。 其实傅老爷子也没交代什么,就是又把他臭骂了一顿,年纪渐长,老爷子的脾气也在长。 有时候有些事情哪怕过去,他事后想起来,心里不开怀了,就又会拎着他训斥一顿。 季枂把他害惨了。 不过一个小恶作剧。 傅淮猜测,这次季枂的告状,傅老爷子还得把他骂上八回才消停。 上回,傅淮因为迷了一阵子的赛车,归家晚了。 那天恰逢傅老爷子心情不爽利。 傅淮不着家,傅淮他爸是向来不着家,老爷子半天等不到出气筒,憋了一晚上,第二天见到父子两人,直接拎去书房,门一关,训斥了整整一个小时。 如今好了,傅老爷子骂他可以换新素材了。 赛车的事,耳朵已然听生茧。 季苓背对着,看不到傅淮走来的身影,但季枂知道。 这是个好时机,让男主和女主接触。 季枂假装没注意到傅淮,她狠狠推了季苓一把,“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因为举办宴会,季苓打扮得很妥帖,礼服长裙,脚踩高跟鞋。 被季枂一推,她根本就站不稳,发出一声小声的惊呼,身子歪歪扭扭,就要跌倒。 幸而此时从后方伸出一双大手扶了一把。 掌心炙热的温度让季苓 脸颊蕴红。 不过很快,她便站直身体,往侧边移了一步,不同傅淮多接触。 “谢谢,我没事。” 傅淮也没在意,抽回手,桃花眼缱绻却又冷淡,他看着季枂,眉心微蹙,“小枂。” “哼。”季枂一点儿也不怕,也丝毫没有方才在宴厅里的柔弱可欺,现在这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活像是换了个人。 变脸的速度让傅淮咋舌,“你果然是故意的,故意整我是吧?” 季枂扬起下巴,冲他挑衅一笑,“谁让傅淮哥哥你推我,害我吃了好多洗澡水进去。” 傅淮淡淡纠正道:“那是泳池水。” “不管,你可真烦。” 傅淮不跟她拉扯这些,“小枂,对待姐姐要尊重些。” 季枂又哼了一声,显然是一副更加生气的模样,“傅淮哥哥你怎么不对我尊重些?我是你的未婚妻。” 傅淮哑然,他要怎么说,说他就是一时手痒。 低头轻咳了一声,“抱歉。” 季枂低低叹了一声。 这戏似乎没得演了,傅淮他怎么不生气啊?早知道刚才应该下手再重一点,不然都体现不出她的跋扈。 她眼珠子一转,整个人趴到傅淮身上,故意把他的西装弄湿,沾上泳池水。 傅淮眉心抽了抽,侧身躲开,不知道是无法忍受她这个人还是无法忍受湿漉漉。 他攥紧她的手臂,难得的,向来含笑的桃花眼浮上一层愠怒,“小枂,正常点。” 女孩白玉般的手臂触感滑腻,手指好像要陷进去似的,像在掐一块豆腐。 季枂随时随地翻白眼,“我正常得很,傅淮哥哥,她教训我,你不帮我吗?” 傅淮额角直跳。 他一点也不想沾染上这种家族冲突,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家世好又漂亮明礼的妻子,显然,季枂跟明礼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明礼就罢了,现在愈来愈会找事。 他淡淡地说:“小枂,你需要裁判就去裁缝店,需要帮手就去雇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傅淮的态度了。 他并不想插手。 季枂却丝毫看不懂,不依不饶地说:“傅淮哥哥,我只需要你。” 晃着傅淮的手臂整个人娇娇的。 季苓主动向季枂低头,“对不起,小枂,是我多事。” 季枂立马嚣张起来,双手叉腰道:“你也知道啊。” “对不起。”季苓低着头。 傅淮觉得自己跟出来就是个错误,他根本就不需要不放心季枂,瞧瞧,她现在这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哪里需要人疼宠? “够了。” 傅淮发誓以后没事绝不踏足季家。 来季家没有好事。 季枂吐了吐舌头,猛推了季苓一把,掉头就跑,小孩恶作剧也不过如此。 傅淮也不可能追上去,低低喝了一声,“季枂!” 本来装得脾气挺随和的一个人,硬生生被季枂气出三分脾气来。 季枂早跑得没影了。 穿着拖鞋,跑得还挺快。 傅淮伸出手,看向狼狈坐在地上的季苓,“季小姐,还好么?能起来吗?” 季苓递出自己的手,任由傅淮把自己拉起来,轻声道谢。 季苓身上的礼服已经脏了,这下不止是季枂要换衣服,来带着她也必须得换。宴会直到晚上才会结束,她等下还需要出席,爸爸妈妈要带她认人的,不能缺席,不能失礼。 但是备用的礼服答应了要给妹妹,那她重新挑选合适的礼服还需要时间。 礼服是妈妈送来的,她对这些流程都还不太熟。 她转头看向傅淮,“傅淮……我称呼你傅淮没有关系吧。” 傅淮淡笑,“请便。” “好,你也直接叫我季苓就好了,反正日后也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生疏,对吧?” “嗯。” 季苓难堪地埋头整理礼服,声音放得很轻,“不知道你等下有没有时间,我……” 傅淮一下便懂了,思忖片刻便说:“我让司机送你,江市有一家店,用来临时应付一下还不错。” 季苓点点头,“谢谢你。” “不必客气。”傅淮低头看了看时间,道:“走吧,现在去,应该能在晚宴开始之前回来。” 这边两人和和睦睦,关系比陌生人更近了一步。 达到了季枂想要的效果。 但是作恶的季枂却趴了个狗吃屎。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生疼,膝盖也疼,掌心也磨破了,根本起不来。 明明她走得四平八稳的,路上也没有障碍,怎么就摔了? 季枂很确定,是突然被绊了脚,这一下,把她摔得够呛。 掀开裙摆,可以看到膝盖都流血了。 她联想到方才跌落泳池,又想到季枂不合轨迹的早逝。 果然吗,这个世界也没有那么简单。 上一个世界里,她的名字还是温苋汀的时候,差点被坑死了,现在必须多长个心眼。 季枂的身边应该缠了一只魂。 还是一只恶魂。 就是它,害死了季枂。 难怪,当时在泳池边傅淮无动于衷,任凭谁看见一个人好好的突然跳泳池,怎么也不会认为是想要自寻短见吧。 常人不会做这么脑残的事情,更何况是季枂这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千金小姐。 现在的季枂还没有被退婚,也没有外界那些重重压力,季苓也才来季家不久,她依旧是那个要什么有什么的大小姐。 现在任务者好像还没有出现。 她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好好活着,等待任务者。 她轻轻攥了下脖颈间的挂坠,一张玉雪小脸透露出茫然的神色。 季言矜,他会来吗? 他会像他说 的那样,来找她取奶奶的遗物吗? 脚步声自后方传来。 季枂赶紧抹了抹眼睛,迅速恢复好娇气的大小姐专属表情。 傅淮狠狠按了一把季枂的脑袋,有点抱私仇的意思。 季枂狠狠拍开,瞪他,“现在才来!” 傅淮深邃的黑眸看向她,像是在说,他本来都不应该跟来。 他把季苓送上车,吩咐好司机后,本来转头想踏进宴厅,但是想起如果这种情况下,他一个人回去,那么不止要被傅老爷子训斥,恐怕季叔叔和季姨也会用责备的眼神看他。 方才在宴厅,季枂装得那般可怜,他还甩下她,确实过分。 于是他认命地选择跟上季枂。 也没抱希望,大不了就在季家主楼守着呗,没想到季枂也没跑多远。 真行,还把自己摔了。 傅淮无情嘲笑道:“让你随便推人。” 季枂炸了,没有人在自己已经这么惨的情况下还想听到冷嘲热讽,傅淮这个狗男人真的没有心的。 “我就推怎么了?我还要推你呢!” 说着,她伸掌拼命推他。 但季枂显然低估了自己的力量,傅淮虽然没有健身的习惯,但他喜欢玩各种极限运动,经常跑国外参加野外训练营,就是为了玩,身上的肌肉量绝对不低。 他笑着握住季枂的手腕,季枂挣了挣,丝毫挣不脱,近乎恼羞成怒,脸颊染红,“你放开!” 傅淮拿捏她简直不要太简单,就像对付小鸡崽子,丝毫不费力。 眯起桃花眼盯着季枂愈发羞愤的表情,淡淡勾唇一笑。 现在的季枂,怎么这么好玩,比赛车有意思点。 “行了,不许再闹,我看看。” 傅淮不再逗她,松开她的手,俯首查看她的膝盖。 他知道季枂皮肤白,但是从来没有细看过,不知道竟然有这么白。 季枂在他这里,更多时候是一个符号,她代表季家。 青梅,也确实是青梅,但他还有很多青梅。在江市,权贵二代们几乎从小就有来往,谁不认识谁啊? 季枂同那些跟在他身后整天喊他“傅淮哥哥”的女孩子们没有什么分别。 要说哪里特别。 就是特别在她比其他人多了一个未婚妻的头衔。 女孩子的肌肤娇嫩,磕一下都要破皮的,更何况这不要命似的重重一摔,犹如白色画布晕染红色颜料,触目惊心。 他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立马就被季枂凶,“痛啊!” 傅淮此时也不跟她计较,自从她摔了泳池,好像连脑袋也一起进了水,对他没大没小,傅淮哥哥喊得也不够走心。 “你可真是个神仙,到底要摔多少次。我现在相信你泳池不是故意假摔了,你确实没那本事。”傅淮打横抱起她,神色淡淡吐槽道。 季枂有点别扭,她跟他也不熟,脑袋僵着,不愿意靠近他的胸膛。 绷着小脸,一副倔强的样子把傅淮看笑了,“你也不必这么小气吧,不就是说了你两句,你还要跟我闹脾气到现在?” 季枂冷冷道:“我嫌你臭。” 傅淮淡笑不语,抱着女孩柔软的身体往季家主家走,趁她不注意,狠狠颠了一下,把季枂吓个半死,哇哇乱叫,伸手竟然还想抽他。 “敢动手我就把你丢下去。”傅淮语气暗含威胁。! 第 38 章 误点!试阅章节 四周弥漫着馥郁的咖啡浓香,精巧的杯子在桌上摆放。 温苋汀对面的漂亮女孩儿逗趣般说了个笑话,把她逗得捂嘴直乐。 笑声轻盈美妙??[,在空气中盘桓,引得好些男人频频回头观望,眸中充斥着好奇。 怎么样的美人儿才能发出如此动人心弦的嗓音来? 这一看倒是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美人生得极好,明眸琼鼻,浑身散发着明媚如霞光的神采,她只是坐在那里,就叫人忍不住一直往她身上瞧。 有些人,就是天生的吸光体。 温苋汀也不恼不羞,她是美而自知的美人儿,长得好嘛,合该大大方方让人看,看了心情好那就多看几l眼,这也算做善事不是? 旁边一起的几l位小姐妹倒是先笑起来,打趣温苋汀,“咱们汀汀呀,到哪里都惹人瞩目,就是可惜……” 那人说到一半就不说了,温苋汀瞪大眼睛,身子前倾,忍不住追问起来,“可惜什么?” 她这么漂亮,无一处不美,到底有哪里让人可惜的地方? “可惜就是名花有主喽!”那人笑道。 温苋汀嗔怪地斜睨一眼,这时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闻时说今天会来接她,有个聚会。 打开手机才发现闻时已经给她发了好几l条微信,询问她在哪里。 槽糕,她微微蹙眉,抿唇懊恼起来。 不久前有一追求者连续消息轰炸,她嫌烦就把手机静音了,后来又因为和朋友玩得太开心,完全把闻时抛之脑后了。 温苋汀思忖半响,屏着呼吸回了条消息: 抱歉,闻时。 我在时光咖啡厅。 闻时几l乎秒回,就好像是守着手机在等她回复一样:我去接你,五分钟到。 她立马收起手机丢进包里,顺便还把没有喝完的咖啡一口闷了。 椅子拉动的“吱呀”声响起,几l个女孩儿耳朵一动,立即停止聊天,侧头不明所以看向温苋汀。 温苋汀拎起包,只能一脸歉意淡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宝宝们,男朋友来接我了,先走一步,下次我请,拜拜。” “额……” 几l个女孩儿没来得及说话,只能瞪大眼睛看着温苋汀风风火火走出咖啡厅,晃动的裙摆好似蝶翼翩翩起舞。 这个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很动人的。 直到一声轻嗤打破寂静。 “看她着急那样子,看来大款也是没那么好傍的,难伺候哟。” 这句话一脱口,大家都如银铃般笑了起来,欢乐的气氛霎时又填满了空气。 现在圈子里谁不知道大美人温苋汀好上了一个男人,一个顶顶有钱的二代子弟。 以前的温苋汀家境不差,却也不算富裕,因为父母的疼爱和自己的天赋,一脚踏进了艺术圈。 这个圈子可不是那么好混的,砸资源砸钱也未必砸得出来一个顶级艺术大师。 更何况是温苋汀这种拿着参赛奖金支撑艺术生涯,名不见经传的小画家。 直到闻时的出现。 …… 温苋汀站在路旁理了理头发,身姿娉婷。 她不想让闻时等她,索性就先出来了,好在今天天气不错,穿着单薄的长裙也没感觉到凉意。 没过多久,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宝马停在她跟前。 车身流畅,仿佛浑然天成,漂亮极了。 上车后,温苋汀没有说话,手攥着裙子,明媚的眼睛慢慢瞥向驾驶座的闻时。 男人轮廓分明,侧脸的线条起伏如同绵延山峰,深刻且立体。 他垂眼盯着手机,神情认真。 气质一瞬凛然起来,犹如高贵又不可侵犯的雪山之巅。 温苋汀彻底不敢说话了。 每次和他相处都会紧张,小心脏咚咚咚。 裙子被她攥得更近,细细密密的褶皱就像温苋汀不安的心,感觉也被人攥了起来似的。 男人放下手机,突然倾身而来。 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袭来,鼻尖满满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温苋汀身子轻颤,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怕什么?你安全带没系。” 闻时闷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怎么胆子还是这么小?我会吃人么?” 说着,越过温苋汀,替她系上了安全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