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给四个癫攻当白月光》 1、真少爷假少爷 窗外电闪雷鸣,雨水溅上玻璃窗,像蜿蜒爬行的蚯蚓,屋内的气氛也不平和。 从陆权一股脑把所有的话说出来之后,书房内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说话。 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外甥,面露不忍:“安安,不管谁回来你永远是这家里的一员。” 易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实际还没从他刚才说的话缓过神来。 错认孩子孩子,没有血缘关系,真正的陆家人即将回来,每一个字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却又让他感觉到非常熟悉。 脑中的记忆一幕幕闪回,易安有些承受不住:“等我先捋一捋。” 陆权瞬间紧张起来:“是不是呼吸不过来了,心脏不疼吧,要不要吃药,医生都在外面等着了,我马上叫他们进来!” “舅舅,我没事。” 他只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所在的世界竟然真的是书中的世界。 事情要从他做那些奇怪的梦讲起,在梦里他以第三视角观看自己的人生,知道自己身处一本名叫《白月光不当替身》的狗血耽美小说。 此小说为18加限制性文章,一受多攻,他前期是文中所有人的白月光,等到真正的穿书受出现,他就变成了蚊子血,被穿书受针对,死得凄惨。 具体有多惨,大概就是他结束自己的工具人生涯后身处异国他乡,在房间里暴毙而亡,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生蛆,清洁工打扫房间发现他的时候,同时还发现了他写下的歪歪扭扭的遗言——对不起,给各位添麻烦了。 此时,主角受和他的癫攻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听懂鼓掌。 书中的一切悲剧都从陆漾回来开始。 梦里孤独死去的感觉还在,易安心理忐忑——他虽然不知道主角受具体对他做了什么,不过或许他可以在穿书受来之前,感化一下渣攻们。 他下意识把视线放到眼前那个面容冷硬的男人身上。 陆颂檀,陆家的当家人,一号攻。 他24岁就接管整个陆家,身家过百亿,被称为s市第一新贵,在文里是如同星辰一样的存在,高不可攀。 易安从小被接到这里,占了别人的位置享尽荣华富贵,从没肖想过要从陆家拿走什么。 现在真少爷回来,他也该给人腾地了。 “他回来也不会改变什么,你不用这个态度。”陆颂檀第一次说话。 他的脸就跟他的人一样,面部留白适中,每一个五官都长得及其标志,像被人用美工刀一笔一画雕出来的,过分冷硬,连语气也是冷的,仿佛多说一个字就是在浪费生命。 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交集真的少得可怜。 易安不得已点点头:“知道,我没事。” 陆权实在看不得平日乖巧懂事的外甥这副模样,语气都放柔了几分:“你要难过就说出来,你也知道外公最在乎血缘关系,要不然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他回来的。” 回来的真少爷陆漾是书中的二号攻,随母姓,是陆权的亲外甥,早期走失,和易安一起在外流浪,后面陆家带回来易安,却没找到陆漾。 易安生病之后对那段时光只有些许记忆,今天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他也不愿意看陆权为难:“他回来是应该的,需要我做什么吗?” 陆权犹豫道:“他要求住你的房间。” 果然和梦里的情节一模一样,易安直接点头:“知道了,我会搬出去的。” 陆权站起来:“还是你懂事,今天下午他就会搬进来,到时候你们见面和气些。” 易安还是那句:“知道了。” 餐桌上的紧张气氛消散,陆权走了,陆颂檀也站起来往外走,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又倒回来了,盯着他开口:“你今天还没有叫人。” 易安刚放松下来的情绪又崩紧,冲着他开口:“哥哥。” “嗯。”陆颂檀应了一声,在他肩膀上安慰似的拍了一下,掉头走了。 陆颂檀的背影都彰显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易安想起书里面的最终结局,有些唏嘘——这么冷淡高傲的人,后面自、杀了。 — 下午,陆宅忙成了一团,佣人把易安的东西一箱一箱往外面搬,李婶生怕嗑着碰着易安:“少爷您去客厅沙发坐着吧,站着该累了。” 易安站在门口,怏怏地看着快被搬空的房间,像只离家的病狗,看得李婶心都碎了:“什么人回来非要您搬出去,你这身体也不好,万一住不惯别的房间怎么样。“ “就是,少爷,你也别太好欺负了。” “无论谁回来了你都是我们的少爷。“ 这些台词和书里出现的话一模一样,预示着人要到了。 易安接过李婶手中的玩偶:“没关系,他刚回来不熟悉,你们多照顾他一点,我的录音设备就放在书桌旁边,小心别磕着了。” 搬房间活动如火如荼,谁都没注意到客厅大门已经被悄然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接近一米八五的身高,穿着连帽卫衣提着行李箱,冷着脸,透露出一种身边人都欠他五百万的气质,五官和陆颂檀有五分像,不过一个更内敛沉稳一个更张扬。 李婶立刻弄出来些声响,像是要给人下马威一样,把门一摔,拉着易安往客厅走:“少爷您肯定累了,先去新房间休息一下,我布置得又干净又敞亮。” “砰———” 行李箱落地的声音,陆漾径直走到易安面前:“看来你在陆家也没有学会怎么待人接物。” 易安被那响声吓得一抖,到底是没移开视线。 陆漾也走近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到他抖动的睫毛和略显苍白的嘴唇,眼神里的不满意味更盛。 当初就是这个人抢了自己的身份,过上少爷的生活,而自己却在小山村长到十岁才有了出去的机会。 小时候那些亲密无间的记忆都像笑话,陆漾现在只想掐死他,咬牙切齿:“去给我把行李搬到房间。” 易安脑中的情节并不完整,站在这里只是想看看和重要人物碰面能不能让他想起一些画面。 现在他知道了,答案是no。 除了一些关键性的节点,很多细枝末节他都不清楚,比如怎么面对陆漾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再比如陆漾是怎么从这么一个张扬难搞的人变成穿书受的小尾巴。 自从易安查出心脏病之后就成了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两把,他也懒得计较。 “你坐车累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舅舅给你留了饭。”易安上手搬箱子,抬了两下箱子竟然纹丝不动,于是他默默放开了,“你的箱子有点重。” 陆漾冷着脸继续站在路中间,易安再退一步:“好吧,我再试一次。” 事实证明再试一次也没有用,尴尬的气氛在沉默中拉长,对上陆漾戏谑的眼神,易安都想喊一句他是真的搬不动,不是在茶。 门口的声响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陆颂檀披着月光进来,身上落着雨滴,脸色有些冷。 易安以前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能看到陆颂檀,两人年龄差距太大,易安又清楚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主动贴近他,怯生生地:“哥哥。” 陆颂檀微微蹙起眉,朝他走过来,轻易接过箱子:“身体不好就别做这些事情。” 易安哦了一声,乖乖退开,陆漾冷哼,扯过行李进房间,房门甩得震天响。 李婶他们还没有把行李全部搬出来,不满之情更盛:“乡下来的真没素质,少爷咱们不理他,我给你做好吃的。” 不怪李婶说话刻薄,这文就是这么个设定,但凡是和他亲近的人没有不喜欢他的,这种喜欢甚至过了头,沾上他的事情就变得极端,以至于后面穿书受讨厌他。 他小时候也觉得奇怪,到昨天晚上一切事情终于都有了解释。 李婶大有要继续酸人的打算,易安按住了她的手。 陆颂檀没再计较:“先去准备,明天老爷子回来一起吃晚饭,你和陆漾放学回来后得陪他吃饭。” 陆家老爷子大概是整个文里面最不喜欢他的人,血缘观念浓厚,在打听到陆漾的下落之后就主张把他送走,还是在多方劝说下才勉强把他留下来。 现在陆漾的身份还没曝光,整个圈层都在讨论易安假少爷的身份,猜测他什么时候被扫地出门,他的微信聊天里面全是各种问候。 易安从心理层面死过一次了,对于这些流言蜚语也没怎么在意。 李婶给他收拾明天上学要用的东西,边收拾边碎碎念:“少爷,您明天干脆别去上学了,天气凉您又跟那个人一起,指不定受什么欺负,药您一定要带,别任性觉得没必要。” 易安这才想起来他的药还在原来的房间里面。 如非必要他实在是不想去碰那个刺头,但是药是必需品,晚上让人送又麻烦。 思来想去他还是敲响了陆漾的门。 陆漾来开门时带了一身潮气,刚洗过澡头发还在滴水,套着睡袍,水珠顺着胸前的肌肉往下滑,一幅好风光。 不过这人说话就不好听了,张嘴就是嘲讽:“来缅怀一下你以前的房间?还是想给新人下马威?” 易安无意和他起冲突:“我药还在抽屉里面,麻烦帮我拿一下。” “都说麻烦了还要麻烦别人?”陆漾倒回去,弯腰把床头柜里面的小口袋拿出来,“什么东西?” 易安并不想过早展露自己的病,那听起来很像在卖惨:“小病。” “我们现在是连这些都不能说的关系吗?”陆漾的语气又阴森下来,“没记错的话小时候你的饭都是我喂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记忆不可避免的想起那些挤在同一间屋子里的时光,也确实是他让陆漾在外流落那么多年,他无从辩驳。 陆漾把东西往他怀里一塞:“滚吧,少让我看见你。” 2、不要衣衫不整 见面不可避免,去往学校的车上,两人分坐在后座,谁都没有说话。 易安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开了一点车窗,把录音设备安在车窗上。 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做,且不会影响身体的爱好——把听到的声音都录下来,做成助眠白噪音合集放在网上,积攒了一批粉丝。 不同声音在不一样的状态下完全不一样,比如房间里面的雨声和车里雨声。 “关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易安手一抖,把机器关了。 陆漾却没满意:“窗户。” 易安这才反应过来陆漾是在让自己关窗户,照做。 易安并不想和他一起上学,但是这是老爷子的命令,不止如此,陆漾还转到了自己的班级,他作为原住民,为了显示自己的友好,势必是要给陆漾当牛做马一段时间的。 终于快要抵达学校,易安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在学校里面你要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就跟我说,或者和哥哥说也行。” “你叫别人的哥哥一直这么顺口?”陆漾睁开微合的双眼,“三件事,在班里别装和我很熟,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和我说话,没事别和我同框也别装作很关心我。”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已经有不少的同学在往车里面看。 易安打开车门,看了眼车上唯一的伞,没拿,下去之前还不忘纠正他:“这是四件事情。” 陆漾:...... 这个天气雨落在身上还有些凉,好在校服有帽子,易安被人群裹挟着走,没敢走快,人擦着人,倒也没怎么淋到雨。 走进教学楼里面,身后还有人潮拥挤的声音,似乎是谁掉了什么东西,他没回头看,拢了拢衣服,快步上楼。 早自习之前一向都是抄作业的高峰,易安刚坐下来,前桌已经伸手拿了几张卷子,邀功似的:“快,我抄的一班超级大学霸的作业,正确率有保障,而且我打听到今天那个人没有来上学,不用怕他烦你。” 那个人叫瞿季同是学校有名的二世祖,看上陆家的关系才攀上他,在学校对他亦步亦趋。 对付这种狗皮膏药一样的人,易安通常都采取不正面发生冲突但是私底下也绝不联络的策略。 他们的关系在外人的看来倒不那么糟,偶尔还能被拿来开开玩笑。 一个作业递得顺手,一个接得自然,一看就是共犯。 不过易安却没有打开,把自己的卷子拿出来了。 前桌看得稀奇:“你居然自己做卷子了,以前不是说什么人生苦短不要花时间在学习这种东西上来吗?” 易安嘿嘿一笑,没说话。 以前说人生苦短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在等死,现在能离开这里病也能好,总得为将来做打算,改变人生,先从学习开始。 好在前桌没有多说,转了话题:“你们家那事不是真的吧,什么真少爷假少爷的也太像电视剧里的了。” 易安赶忙捂了他的嘴,见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别说了,我学习了。” 说话间,陆漾擦着前桌过去,撞到他身上也没有道歉,把书包放在了倒数第一排的桌子上。 前桌没站稳,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有病吧你,走错班了?” 陆漾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趴在桌子上戴上头戴耳机就睡下了。 前桌立气不打一出来,站起来:“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啊?知道这是谁的座位吗就随便乱坐?” 易安也不知道陆漾有没有听到前桌说的话,拉着他坐好:“别说了,是转学生,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放低了音量:“总之真假少爷的事情也是我的错,你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是我对不起他。” “个狗脾气。”前桌好歹是坐下了,“不过他长得好眼熟啊。” 易安立刻紧张了起来:“你之前认识他吗?” “好像在什么车队还是酒吧见到过来着。”老师进来,前桌坐直了身板,“听课了听课了。” 瞿季同没来,陆漾也没有找他的麻烦,易安一天下来除了不会做作业倒也算舒心,回到家之后,他一直保持的好心情消失了——他和陆漾得陪老爷子吃饭。 以李婶的话来说,陆漾现在就像老爷子的宝贝珠子,他这颗鱼目出现在珠子里面就是自讨没趣。 一桌子饭菜十分丰富,八个肉菜四个素菜两盘小碟,昭示老爷子对这个亲外孙的重视。 易安生理上害怕老爷子,坐在离他最远的斜对面,旁边是陆颂檀,陆漾则是直接坐到了老爷子的旁边,和易安正对着坐着。 陆家家风严谨,长辈不说话小辈也绝不不能开口,易安习惯性地给身边的人夹菜,听到一阵冷哼:“昨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陆漾刚回来,谁容不下他我就容不下谁。” 一句话说得意有所指,陆权出声:“爸,吃饭呢。” 陆老爷子这才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陆漾到底也是陆媛的亲儿子,等媛媛情况稍微好一点,我就让她跟陆漾见一见培养培养感情,省得外人操心。” 陆媛是陆权的妹妹,陆老爷子唯一的女儿,她的病是精神上的问题,平时不认人,只认易安一个。 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易安没有名字,后来陆媛给他取了这个名字,跟易家姓,直到离婚之后陆老爷子都不愿意让他把姓改回来,从来都不认同他的身份。 易安自己也没有想替代谁:“那我这几天多陪陪她,安抚她的情绪。” 饭桌上凝固的氛围这才解了许多,一直没说话的陆漾插嘴:“小时候就是你跟妈妈最亲,看来现在也是这样。” 陆漾虽然是初入陆家,但天生一副上位者长相,气势拿捏得足,说话时带着几分审视意味。 当初陆媛逃离易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只带了易安抛弃了亲儿子,这件事情也是陆家的密辛,鲜少有人知道,知道的人都在传是易安蒙蔽了陆媛。 陆老爷子不喜欢他也有这个原因在,当即拍板:“过几天就是陆漾的生日,到时候办个生日宴公开陆漾的身份。” 从前这个日子都是一家人围着易安过生日,他生日也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倒不知道自己真的是谁了。 陆权出来打圆场:“两个孩子一起过也是一样的。” 餐桌上沉默,老爷子未理会,自顾自敲了板,待到桌子上的菜都被撤下去的时候才又说:“你们先走,易安留下。” 留下他无非是想说些敲打他的话,易安都免疫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无视那些感恩,协助,家产之类的话。 老爷子向来是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行事风格,末了说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些年也没给陆家惹什么麻烦,媛媛离不开你,以后等你成家立业跟颂檀和陆漾是一样的。” “知道了外公。”易安并不认同他的话,“我照顾妈妈是自愿的,没想要别的什么,没有陆家的话我说不定早就死了。” 陆老爷子审视他片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懂事就好。” 诺大的餐厅里面只剩下易安一个人,他微微松了一口气,查看刚才吃饭的时候前桌发过来的消息。 整整三条,每条都带有感叹号 【卧槽,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他之前在瞿季同的车队帮工!!】 【因为偷东西被赶出来了!!】 偷东西几个字看起来刺眼,虽然现在易安跟陆漾也不算熟,但不信,回复【不可能,瞿季同喜欢乱说】 同桌回复【我记得很清楚,他俩明天要是对上指定打架】 李婶过来擦桌子,异常地没有对易安嘘寒问暖,全程沉默,细看她脸上还出了汗,手也在抖。 她有高血压,之前犯过一次病,把易安吓得不清,还以为她又犯病了,接过李婶手里的帕子:“你是不是不舒服,今天吃药了吗?” 李婶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刚刚老爷子出去的时候说让我们像对你一样对二少爷,不然就辞退我们。” 易安还以为是什么事,笑道:“他刚回来肯定不习惯,你们多照顾他一下,老爷子也就是看着凶,你看他不喜欢我,这些年逢年过节的大红包也没落下。” “话是这么说。”李婶犹豫,“可是下午的时候我们把二少爷带回来的东西扔了,就一些旧衣服,还有手鼓什么的,他一回来就针对你,我看不过意。” 陆漾是在小山村长大的,从小被一个好心的老奶奶收养,老奶奶去世之后才回到陆家,平生最宝贵的就是奶奶留下来的手鼓。 要是知道这手鼓被扔了,别说李婶,他都得挨揍。 外面还下着雨,易安稳住心神,拉着李婶出去:“扔哪里了,今天的垃圾还没有倒出去吧?” “您不能淋雨的,少爷,这事跟你没关系,您什么也没做错。”李婶跟得吃力。 易安停下,很认真的看着李婶:“虽然不是我主观想造成这种局面,但我是既得利益者,以后您不要做这样的事情,怎么对我就怎么对他,不然这个家我也待不下去了。” 李婶哪能想到事情这么严重,赶忙点头:“知道了。” 手鼓和衣服好歹是找到了,没有和生活垃圾混在一起,但是怎么拿回去是个问题,易安倾向于他直接拿着东西去道歉。 陆漾的房门是开着的,人坐在椅子上,似乎就是在等他进来。 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雨,易安全身上下都湿透了,嘴唇冻得发白,手抖得拿东西都拿不稳。 “看起来你对他们挺好的,还知道把东西还回来。”他说话是正常语调,硬生生让人听出几分阴冷的味道。 这种时候越兜圈子越难解决,易安索性开门见山:“对不起,他们是为了我想给你下马威才这样的,我知道我占了你的身份这么多年,得到了很多我本来没有的东西应该感谢你,但是我却不识好歹给你带来了麻烦,我就是社会的败类,人类的宰渣。” 前面几句听得倒是挺到位的,后面就像在胡编乱造了。 “你敷衍我?”陆漾拿过自己的东西查看。 易安是真的觉得自己快冷死了:“绝对没有敷衍你,你的光辉像太阳一样照耀着我,让我觉得如沐春风,自从你来到这个家开始家里的空气都变好了。” 他说话完全没有过脑子,想着这么陆漾应该快让他滚了,谁知陆漾的嘴边挂起笑容:“继续夸。” 易安脑子一片空白:“我要冷死了,陆漾!” 念出来的名字带着深深的谴责意味,陆漾哼了一声:“圆润地滚出去吧,以后进别人房间的时候不要衣衫不整。” 易安逃也似的出去了,出去之后才反应过来那句衣衫不整是什么意思——他还穿的学校的校服衬衫,衬衫被雨水打湿,几乎透明,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全都露出来了。 他下意识捂住胸前两点,却没注意侧边传来的脚步声。 “安安。” 陆颂檀的声音。 易安把手放下了,陆颂檀在他身前打量一眼,移开视线,默默把外套脱了:“穿上,感冒。” 3、天呐我的药呢 两人碰面的机会少,易安也从来没听陆颂檀叫过自己安安,只是每次生病的时候他都会在病房里面看到陆颂檀的身影,久而久之就对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换种说法来说,他闻到陆颂檀的味道的时候,紧绷害怕的情绪就会下意识减少,比药好使,虽然他还是怕他。 他没有穿过陆颂檀的衣服,比他大几个号的衣服,还带着陆颂檀的体温,干燥温暖,他比较担心怎么把这衣服还回去。 洗了澡,冰冷的身体逐渐升温,他坐在电脑桌上查看最新收到的私信——他的录音事业正开展得如火如荼,但自从陆漾回来前一个星期他就没有再直播过,答应大家置顶视频点赞超过两千个就满足他们一个不算过分的愿望。 现在点赞过三千,最热的一条评论被顶到了上面,两个字,女装,还是带图片那种。 性感火辣的黑色裸背长裙,再看一眼他都觉得自己要长针眼,仿佛那裙子里面有什么魔鬼在朝他招手。 心跳有点加速,脸上也发烫,易安其实很少做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 搜索下单,一键三连,他把手机塞回枕头下面,抱着陆颂檀的衣服出去。 这扇门后面对他来说是这栋别墅里面最为陌生的领域。 他其实只想看看私下的陆颂檀是什么样的,之后又为什么会自杀。 敲门,里面的人应声,易安推门进去,听到他的声音:“把东西放下就走吧,我自己拿过去。” 屋里面的灯光开得很暗,陆颂檀站在窗户边,手上夹着一根香烟,一点星火,亮一下又变得暗淡,呼出来的烟模糊了他的脸。 很孤独。 这是易安的第一个反应,在外高高在上的少爷一个人的时候竟然显得有些落寞。 “放下就走吧。”陆颂檀又重复了一次。 易安刚响应声,跟在他后面又进来一个人。 李婶手上端着东西叫他的名字。 陆颂檀这才转过来,在烟灰缸里熄掉香烟,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惊讶:“怎么过来了。” “我来还衣服。”易安强调,“刚刚我敲过门了。” 陆颂檀似不在意:“知道了,李婶您把东西放下就下去吧,麻烦您了。” 李婶放了东西,没多说什么就走了。 碗里的东西黑漆漆的,还有药味,易安常年吃药,一闻就知道这是什么药,找话说:“你生病了吗?这个感冒药很苦。” “先坐。”陆颂檀边说话边把灯打开了。 易安有些拘谨,还是坐下了。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个房间,看见房间的全貌,简洁的装修几乎看不见任何装饰物品,全部都是黑灰色系,待久了就显得压抑。 等到李婶走了易安才想起他没有把衣服给李婶,解释道:“衣服还是湿的,我等下出去再给李婶。” “放着吧。”陆颂檀接过衣服,“先把感冒药喝了。” 易安这才意识到眼前这碗药是给他喝的,李婶根据陆颂檀的吩咐先送到了这里,如果他没有过来陆颂檀就会去他的房间找他。 书里面没有详细说明这些剧情,也没说陆颂檀是什么时候自杀的。 按照两人同住十几年都没有什么话说的交情来看,陆颂檀不会对他这么好。 网络名言,当一个人不想活了的时候就会善待身边的一切。 易安陡然紧张起来,端起药碗,生怕忤逆他似的:“你今天心情好吗?” 喝一口,皱起苦瓜脸。 “没有心情不好吧?” 再喝一口,小苦瓜变成老苦瓜。 “生活中还是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的。” 药碗见底,苦得想吐。 嘴巴里被塞进软糖,缓解苦味,他竟然看见陆颂檀嘴角挂上了几分笑容。 慰问大法好!易安吃了糖,嘴巴也甜:“谢谢哥哥。” 陆颂檀收回视线,回归之前的表情:“喝完药回去睡觉,少熬夜。” “好哦。”易安自发端了药碗,有眼力价儿地出去了,走到门口还不忘跟他告别,“哥哥晚安,明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房间内只剩下陆颂檀一个人和易安留下来的衣服。 微湿的衣服,沾上易安的沐浴露味,陆颂檀敲了许久,捏住衣角轻轻摩挲着,好像这是什么珍惜易碎物件。 -- 上学如上坟,特别是在桌子上看见熟悉的早餐三件套时,他第一次产生逃学的想法。 自从瞿季同粘上他,就每天给他送早饭,连上厕所都要跟着他去,简直像一个人形监控器。 要是瞿季同知道陆漾才是陆家的真少爷,估计得转变攻略对象了。 不过如果他那样做的话,可能会被陆漾揍进墙里面。 易安咳嗽两声,默默把不属于自己的早餐退回去了。 “你怎么一大早就咳嗽?”前桌的手在他额头上贴了一下,“好像也没发烧。” 易安才不会说自己是想象瞿季同被揍的画面太兴奋了,说道:“小问题,喝过药了。” “刚刚瞿季同被老吴叫到办公室去了,估计马上回来,你说他会不会揍新来的?他俩那时候闹得挺僵的。” 谁挨揍还不一定,易安坐下来:“别管,反正瞿季同说的话是不可信的,他不是还到处说我喜欢他吗?” “也是哦。”前桌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男的?新时代了,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易安无语凝噎,懒得跟他说,看到从教室门口进来的人,彻底闭嘴了。 瞿季同校服校服敞着,头发烫了个卷,身上毫无半点学生气息,跟□□老大似的往虞新立旁边一坐,日常搭话:“今天早饭好吃吗,我们家新来的保姆做的,味道可能和之前的不一样。” 换做平常,易安会多和他说几句话,然后委婉地表示自己不舒服,把瞿季同打发走。 现在陆漾坐在他身后,虽然他不认为陆漾和瞿季同发生的事情是真的,但还是想下意识规避风险:“我感冒了,流行性的,你还是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瞿季同丝毫没移开视线:“那就更得吃点好的补补了,你是不是这几天心情不好,你们家的事情我听说了,什么真少爷假少爷,你就是唯一无可取代的,而且那个什么真少爷还是从乡下来的,那种人怎么可能取代你的位置。” 后面趴着的人动了动,易安恨不得缝住他的嘴。 瞿季同丝毫没看懂他的脸色:“挺没素质一人,估计是为了钱回来的。” 桌子颤抖,椅子拉开声音刺耳,易安被震得一跳。 瞿季同音量立刻拔高了几分:“新来的你有病啊?” 说完他愣住,嘴角扯出一个冷笑:“陆漾?” 看这样子这两人是真的有过节,易安夹在中间,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 僵持之间,上课铃响了,老师走进来。 瞿季同站起来,视线还没从陆漾眼前移开,故意拔高了音量:“易安你坐这里可要小心丢东西。” 上课间一片安静,这一声显得格外响亮,易安甚至听到了手部用力后关节作响的声音。 “后面那两个杵在那里干嘛?要我请你们坐下?” 教导主任兼数学老师的声音威武又有穿透力,两人暂且坐下了。 如果没有老师,陆漾那一拳说不定会打在瞿季同的脸上。 这样的反应恰恰证明这两人是认识的,且矛盾不小。 等差数列,易安听不懂,从刚开始就在走神,实在忍不住了,用笔戳了一下前桌虞新立的背。 虞新立往后靠:“干啥?” “那两个你都知道些什么啊?小声点说。” 虞新立探头看了一眼深情并茂的老师,快速说道:“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陆漾之前在车队帮工,瞿季同那时候的女朋友好像喜欢上他了,之后瞿季同说陆漾偷了自己的东西,还把他赶出了车队。” 陆漾没有回到陆家之前,从小就展现出超过同龄人的智商,在赛车方面很有天赋。 车队是他唯一接近梦想的地方。 少年被折断傲骨,失去疼爱自己的奶奶,只能回到抛弃自己的“家”。 如果是他说不定都长不大。 他确实夺走了陆漾很多东西。 下课铃响,教室里骚动起来,数学老师扯着嗓子布置作业。 瞿季同全程盯着陆漾,表情阴恻恻的。 易安看他一眼,他就露出笑容,没看的时候他又恢复之前的表情,跟个自动变脸的娃娃似的。 只要老师一走,大战就会一触即发,易安难免紧张。 “行了,就是这些,别抱怨作业多,也不看看你们考几分。陆漾跟我来一下办公室。”教导主任扔完最后一句话,出去了。 易安看着跟出去的陆漾,陡然松了一口气。 虞新立同样紧张:“吓死了,他俩要是打起来,最先波及的就是我们俩,干脆换个位置算了,你脸怎么更红了?体育课别去了吧。” 易安皮肤白,脸一红就格外明显,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热的还是紧张的,说道:“没事,反正我上体育课也是在旁边站着。” “也是。”虞新立没再劝,“药带着的吧。” 易安点头:“一直在我校服里没动过。” — 体育课,易安向来只有感受气氛的命,他们班是单数,现在转来一个新同学,他自动跟新同学一个组,负责借器具,还器具。 室外操场还有些潮湿,混杂着塑料味,闻得人心里发慌。 易安知道陆漾不愿意跟自己待一块儿,比平时走得快些,只不过还是没有陆漾快,跟在他身后跟得吃力,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这种心跳在他身上显得格外不自然。 他放慢了脚步:“陆漾,你慢点。” “少爷当久了,拿这么点东西都累?”陆漾讥讽他的话随口就来。 易安已经免疫了:“我不太舒服。” “忍着。” 易安又跟了两步,陆漾停下来了,偏头:“你自己把东西拿过去。” 器材室旁边的小路站着一群学生,个个吊儿郎当,其中有几个经常和瞿季同混在一起。 易安心跳得更快:“你别过去。” “别管我。”陆漾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安愣了一下,眼前突然开始发昏。 他颤抖着在兜里摸索,什么都没有摸到。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昨天下雨时,混乱时刻人群中喊的那句话——谁的药掉了? 没有疼痛,只有无休止的窒息的恐惧感,在晕过去之前,他只有一个想法。 救救他—— 4、怎么就修罗起来了 瞿季同带的头,自己悠哉地站在了最后面,为首的几个人恶狠狠地盯着他,边看边抖腿,还有两个从包里拿出了厚字典。 好学校的学生,打架也选不对武器,陆漾甚至懒得动手:“有事说事,躲后面干什么?” “我们只是想提醒你,不该说的事情别乱说,能弄走你一次,就能弄走你第二次。”说话的那个人站在最前面,手臂上是大肌肉块,看起来蛮唬人的。 “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陆漾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瞿季同身上。 瞿季同像是老虎被摸了尾巴:“上次的事情都有记录,要是曝光的话你在这里就待不下去了,我也没想怎么样你,管好自己的嘴巴,离易安远一点,他不是你能巴结上的人。” “稍微给他点教训就行了,钱打你们卡上。”瞿季同一声令下,为首的几个人冲上来。 学校里面的这小小混混都是些色吝内冉的草包,没出过社会经历风雨,陆漾对付他们就是勾勾手指的事情,他抓住最高大的那个人猛揍几拳,专挑痛的地方打。 刚开始还在往前扑的人都不敢当那个出头鸟,在他身边观察情况。 他懒得理这些小喽啰,径直来到瞿季同面前,瞿季同把手里握着的东西一挥,刚好擦过他的脸。 他擒住瞿季同的手,把他往栏杆上摁。 手扯住他的头发,放低音量:“我只不过撞见你和男人亲嘴,你就跟疯狗一样咬着我不放,能成熟点装不认识我吗?” 这个位置是监控死角,但是其他的监控能看到人进来这里,稍加推测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陆漾并不想把事情弄大,没再进一步动作,掐住他的脖子:“拜托少惹我,算我求你。” 解决完几个小菜鸡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他出去的时候才觉得自己脸上刺痛——刚才瞿季同掷出去的,竟然一把小裁纸刀。 回到体育课上,训练还没有开始,同学们在做伸展运动,老师看着他一个人回来挺惊奇:“你搭档呢?” 操场到器材室最多三分钟的距离,易安走得再慢这会儿也该到了。 “你怎么没等他一起回来?”虞新立本来就对陆漾印象不好,现在更是看不惯他那副什么都懒得管的样子。 陆漾同样没把这当回事:“怎么,他是公主吗,得时刻有人护着。” “你这人怎么这样。”虞新立举手,“老师我去看看他,易安今天一直不舒服。” 易安身体不好是全校公认的,陆家又护短,但凡提到易安的身体,老师们都很在意。 虞新立没得到允许就离队了,陆漾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没归队:“老师,我也去。” 体育老师也是个暴脾气,气不打一出来:“当我的课是厕所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器材室门口转角,运送篮球的车倒了,扫了一地。 易安死死地抓住车子栏杆,半倒在地上已经快脱力了,小幅度抽搐着。 陆漾就跟在虞新立不远处,在虞新立发出惊呼之前已经先一步冲了上去,把易安的身体放平。 虞新立在易安身上几个口袋摩挲着:“药呢?易安,药在哪里?” 易安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陆漾突然反应过来:“心脏病?” 虞新立点头:“你叫救护车我联系医务室,应该来得及把药送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我书包里有硝酸甘油,篮筐下面的黑色书包。” “卧槽,你把他药拿了?” 陆漾无语,看了他一眼,虞新立刷地站起来:“马上!” 硝酸甘油在舌下化开,发挥作用,强烈的疼痛消散,变成一下一下的肌肉抽痛,易安睁开眼睛。 陆漾不自觉帮他顺气,看他这样子:“没事了。” 虞新立腿都软了,瘫在地上:“这也太吓人了,医务室的人马上到,直接送医院吧。” “不用。”易安气还有些不顺,“我觉得我没事。” 以前发病的时候他不觉得,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病也太奇怪了,每次只要一吃药就立刻跟没事人一样,现在想来这也是他在书里的缘故。 穿书受从几百米悬崖掉落,在癌症加持下都能被攻们治好,是不是意味着他这种小小心脏病也能好? 他现在的脸色是真的缓过来了,就是腿还没力气,虞新立也没强求送他去医院:“医务室的人来了,先抱你上担架。” 别说把他抱起来,虞新立自己都站不起来。 陆漾冷眼旁观的计划失败,不得已把易安打横抱起,放上了担架。 医务室的老师姓陈,认识易安:“好点了吗?救护车已经备好了。” 易安摇头:“没事,陆漾处理得很好。” “那就好。”陈老师微微一笑,“这位陆同学一起过来吧。” 从上担架,易安拽着他下衣摆的手就没有放开过,怕别人担心对着人微笑,实际自己怕得要死。 陆漾啧了一声:“衣服坏了。” 易安惊醒似的收回手,视线却没移开:“你一起去吧,把手上的伤处理一下。” 他手上是刚刚打架破皮的地方,再不治疗就要愈合的那种,他也想不通易安关心自己的理由,语气不好:“你怎么这么麻烦?” “是有点。”易安又拉了一下他的衣摆,“对不起嘛,别生气了。” 两人终究还是一起去了医务室,一系列检查下来,陈医生把诱因归到昨晚上淋雨,加上近期心情郁结。 为什么淋雨,为什么心气郁结,答案似乎都只有一个。 易安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陈医生坚持让他在床上静卧两小时,他再三嘱咐虞新立这件事别让陆家人知道,才安心躺下。 早上起得早,吃的那点东西全被消化了,胃里像有一千只青蛙在打鼓。 要说今天也不能算全无收获,至少他在陈医生的帮助下拿到了陆漾的联系方式。 陆漾的头像是一个黑洞车轮,昵称是一个简单的英文l。 他犹豫了好久才给陆漾发了一个字:“饿。” 陆漾看到消息时,正在应对虞新立的话语轰炸。 他擅长对付看不惯自己的,以及自己看不惯的。 像虞新立这种一下课就提了一大包零食,信誓旦旦要和他成为好朋友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我本来还因为瞿季同的事情对你有偏见,现在看来绝对是谣传,是污蔑!易安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其他的我就不说了,都在零食里。” “两件事,第一,易安不是我的朋友,第二,我要出去吃饭了,别挡我道。” 陆漾从座位上站起来,带上帽子,径直走出去了,眼角的小伤口让他带上几分冷意。 虞新立往窗户上一看,也把帽子戴上了,但怎么带都没有那种气质,遂放弃。 他前排女生转回来:“你不去吃饭?要不要给易安带一个啊,买个粥啥的。” 虞新立僵住,有了兄弟忘了兄弟,他把带饭这茬给忘了! 易安发消息纯属是为了没话找话,完全没有真的觉得陆漾会给自己送饭。 人饿的时候就会陷入低耗能模式,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接近黑了。 他下意识想伸懒腰,手刚一伸出去就被按住了:“别动。” 左手沁骨地凉,他这才睁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小少爷醒了?”李婶递过来一根吸管,满心满眼都是心疼,“先喝几口糖水,没有哪里不舒服吧,饿不饿?” 从学校到家四十分钟的车程,他不仅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更不知道家里人是怎么知道他不舒服的。 “还好陈医生看到紧急联系人给大少爷打电话了,不然你就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多可怜啊。” “哥哥?” “可不是吗,大少爷亲自抱你回来的,药怎么能不带呢,您下次不能这么马虎了。” 易安小的时候衣服上都会缝上紧急联系人,长大之后换成了牌,但总是掉,校服就放在旁边他伸手去够,看到内里用黑线缝好的陆颂檀三个字。 很规整,可把这样的名字每天穿在身上,好像有点奇怪。 “醒了?”陆颂檀的声音,他从门口走进来,穿的便服,头发耷拉着中和了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息,看起来平易近人许多。 “先喝点粥。”陆颂檀亲自端了碗,“甜的,你会喜欢。” 虽然他看起来正常,但易安就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似有若无的压迫感,好像心情很不好似的。 易安这会儿也没拒绝,张嘴喝粥,视线却在门外扫荡。 已经晚上七点了,照理来说陆漾也应该在家。 “李婶,陆漾回来了吗?” 陆颂檀手一顿:“专心喝粥,不管他。” — 下午五点半,陆漾在食堂吃完饭,最终还是打包了一份粥,毕竟某人发来的关于饿的表情包太可怜。 抵达医务室,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陆颂檀抱着易安,易安搂着他的脖子,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平时那个讨人厌的李婶也在,一看见他,差点冲过来,最终还是克制住了:“陆少爷,您再讨厌小少爷也不该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他什么也没做错,这些年一直医院家里两头跑,不比你过得轻松。” 说话间,陆颂檀抱着人从他身边走过,一个字也没说。 陆漾看着他们带走易安,把手里的粥精准扔进垃圾桶里,最后带上医务室的门。 老化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吵得人心烦。 6、攻三出场 “我一直不怕你呀。” 比起害怕,易安对陆颂檀更多是敬畏。 两人从小时候一起居住过一段时间后就分开了,之后每次见面,要不然易安在生病,要不然就是陆颂檀又取得了新成就,家里需要庆祝。 他沾陆家的光能叫他一声哥哥,实际上对于这个话少,被俸入神坛的大少爷,他哪里敢染指。 “说谎。”陆颂檀这么说着,却没有退开。 在清醒状态下,两人第一次隔这么近。 易安觉得陆颂檀是想抱自己的,在母亲葬礼这天卸下情绪想要找个人拥抱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现在受委屈了都会撒娇要莫和仙抱。 而陆颂檀这种脾气秉性,大概永远也说不出要抱这种示弱的话,所以只能趁他睡着的时候再抱。 真想只有一个——陆颂檀今天心情低落,需要人安慰。 他在陆颂檀坐直的时候飞快地抱了一下陆颂檀,学着莫和仙拍自己一样在他背后拍拍:“我都懂的,哥哥。” 再冷淡的人身上也是暖和的,陆颂檀只是愣了一瞬,掌握主动权,手上的力度收紧了几分。 易安本来靠在他肩头的位置,现在接近脖子。 他以前见到陆颂檀就跑,鲜少有离他这么近的时候,发现他的脖子后面竟然长了一颗小痣。 此时的动作在易安看来就是僭越了,他自己也不自在,快速拉开距离下车:“外婆说等我们吃饭了,快走吧。车里好热。” 陆颂檀还没从刚才的拥抱中反应过来,转头看向窗外落荒而逃的人。 大门开着,屋内的暖光透出来,易安小跑进光里,回头看了一眼。 车子里的人没有发话,司机也不知道今天这两位爷唱的是哪出戏,询问:“陆总,今天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不去。”陆颂檀整理微皱的衣服,抬脚下车。 莫和仙在家里的时候,别墅就会格外热闹,通常陆权和老爷子都会回来,今天的饭桌上不见老爷子,莫和仙坐在主位,两旁一左一右留了两个位置。 她本人正拉着陆漾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漾微微低着头,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易安甚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心虚。 离得近了,他才听清楚声音。 “在学校不习惯了要跟我说,我可不相信这个伤口是你自己摔的。” 陆漾指关节上的伤口是昨天留下来的,本来只是一点伤口,但是没有经过良好的处理,此刻变得更红了,当然易安也有理由怀疑是陆漾今天在学校里面和瞿季同又干了一架。 “小少爷回来了,洗手吃饭吧。”李婶从厨房出来上菜,“大少爷的还是照例送到房间?” 前一句话是和易安说的后一句话是和陆权说的。 八年夫妻,十七年生离死别,就像陆颂檀说的,陆权或许连他母亲的脸都忘记了,人性薄凉是他从小就懂又不屑于懂的道理。 母亲去世,凶手逃逸,父亲已然放弃寻找凶手,只剩下陆颂檀一个人在苦苦挣扎,父子俩心里彼此都憋了一口气,谁都不稀罕让谁,通常在这一天是互不理睬的。 每到这天,家里都噤若寒蝉,李婶平时说话没个顾及,今天却暗戳戳看眼色。 陆权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把山药炖排骨热好,等他回来吃。” 李婶应了,往厨房走。 易安向门口看了一眼,果然见陆颂檀走了进来。 陆权的表情由刚刚的平和改为严肃:“这么多人等着你吃饭吗?你从小学的餐桌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饭桌上面不说教。”莫和仙温和地说,“这是陆家的另外一个规矩。” 陆权吃瘪,不再说话了。 陆颂檀叫了奶奶,去洗手间洗手,出来之后没坐陆权给他留的位置,反而坐到了易安旁边。 无声的反抗,又差点把陆权气得吹胡子瞪眼,一顿饭吃下来父子俩谁都没搭理谁。 -- 请了几天假,但是易安只在家里待了一天半,书里还有太多情节他不清楚,连穿书受什么时候来都不清楚,只能抓紧一切机会和大家保持良好关系,之后少遭罪。 午休前的学校热闹非凡,到处可见打闹的人,还有人专门挑这个时间倒垃圾,躲午休去打篮球。 红彤彤的垃圾桶在五班门口排成排,另外路过的人也在伸长脖子往五班里面看,像落枕的鸭子,隐约还能听到有人提陆漾的名字。 易安捏紧书包往人堆里钻,心说这俩祖宗应该不会在班里打架吧。 连虞新立都没挤进中心圈,在外围打转,眼神中充满了好奇。 看到易安,他也没有意外,把易安拉过去:“快看大戏。” 乌泱泱的人群,脑袋挨着脑袋,易安的座位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卯足了劲垫脚也没看见当事人。 虞新立转头,伸手把易安往凳子上一提:“见着了吗?” 见是见着了,就是这个姿势有点丢脸。 现在不仅两个当事人朝他看过来了,连吃瓜群众们也齐齐把头转了过来,跟什么恐怖电影画面一样。 易安诚惶诚恐:“你们继续,继续。” 他们竟真的把头转了回去,只剩陆漾还在盯着他看,眼里的不满快要溢出来。 易安转移视线,看向站在陆漾前面的人。 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前因后果,但是看那女孩低着头,巧笑倩兮的样子就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兄弟相认的场面。 等他再仔细一看那女孩的脸,脚底一滑,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好不容易稳住了,立刻去问虞新立:“那个同学是瞿季同的前女友吧?” 在缠上易安之前,瞿季同除了是学校有名的二世祖,还是实打实的“情场高手”,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国家的花朵。 不过他和这些花朵一般只保持一段时间的关系就会另觅新欢,在情场上活跃得不像个高中生。 虞新立脸上带着吃瓜的笑:“所以我说这是大戏。” 只有易安觉得这是大劫。 “瞿季同还没来吧?”易安紧张地望向门口。 虞新立也看了看:“中午就出去了。” 中午休息铃声响起,那女孩从后门出去了,留下一群吃瓜群众。 纪检部的同学过来巡查,人群一哄而散,陆漾坐回原位。 易安没转过去看他,找虞新立借了块镜子,观察他的情况。 按理说陆漾不该和那女孩认识,所以有可能是一见钟情什么的。 几分钟之后,陆漾不知道从课桌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揣着出去了。 易安思索片刻,毫不犹豫地跟上他。 没有阳光的日子,学校显得压抑,易安悄声跟在他身后,穿过走廊和操场。 他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没做过出格的事情,生活简单得用一张白纸都可以写完,对于不良少年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一群小混混挤在厕所里抽烟。 陆漾不一样,陆漾在体育器材室后的栏杆旁抽烟。 据说这里是学校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易安还没有来过。 陆漾熟练地单手夹烟,抽烟时烟底那点红色加深随后又恢复正常,白色烟雾喷出来,模糊他的脸,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后期会成为第二个陆颂檀。 “你还要看多久?”陆漾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来。 易安跟个被抓包的犯人一样,小心从躲避处挪出来:“好巧。” “不巧。”陆漾灭了烟,扔进垃圾桶,“我要出去了,别跟着我。” 逃学,不良行为再添一笔。 易安也上前:“你不会是去找瞿季同打架吧?” “我这么闲?”陆漾攀上围栏,借着碎石子的力踩到栏杆上的支撑点,只差一步就能出去。 易安也不知道是怎的,也学着他的样子踩上去了,不过不熟练,动作显得有些滑稽,也不知道第二步该往哪里踏,情急之下抓住了陆漾的裤脚。 踩过的碎石子滑下去,滚落在路边,陆漾也被扯得挂在了原地。 如果这么摔下去,易安觉得自己可能又得请两天假。 “你是不是有病?”陆漾低着头,显然不想搭理他。 易安腿都在发抖:“我不知道怎么下去,你先别动。” 午休期间,校园格外安静,偶尔有人走路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那声音越来越近,陆漾叹了口气,微微弯腰,把手递给易安:“拉我的手借力踩到栏杆上,我先过去。” 巡查的同学走进巷子里,探头看,走在前面的那一个跟后一个汇报:“会长,没看见有人。” 被称为会长的人穿蓝白校服,头发比寻常同学长一点,戴着眼镜,单眼皮,睫毛又卷又长,格外白,血管在阳光下都能看得清晰。 他太瘦了,指节过于分明,握着笔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已经出去了,下午再来看看吧。” — 第一次翻墙,第一次逃学,对于易安来说简直是劫后余生。 他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狂跳,瘫坐在地上,半天没找回自己身体的支配权。 粗石砾提醒他腿的存在,他扒拉着陆漾站起来,呼了一声:“有点刺激哈。” “所以你来学校上学,其实是为了逃课?”陆漾拉回自己的衣服,甩开易安的手,“那还是挺费周折的。” 这里四周都是建筑废料,像是什么工地施工的地方,易安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紧跟在陆漾身边:“我是怕你出来和瞿季同打架,我替外婆监督你。” 陆漾猛地停住了:“所以你和瞿季同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关系啊。”易安跟得吃紧,“我跟你有关系,他背后玩阴的坑了很多人,还是少跟他打交道为妙。” “你不也没跟他闹掰?”陆漾继续走,从善如流地绕过一个满是垃圾的塑料大坑。 “能说两句软话解决的事情,不用正面冲突多好。” 陆漾突然拉了一下易安,眼神示意刚刚绕过的大坑:“你知道施工队为什么突然停工吗?” 易安摇头,听着他继续说:“听说是从那个洞里挖出来些东西,零零碎碎的人骨头,拼了好几个人出来,还有一个头没找到。” 易安的脸发白,不想看那个洞还是忍不住去看,觉得工地上的风都冷了几分,想离他近一点。 陆漾却拉开了距离,加速离开。 7、这就加上微信了 易安从小就认为自己是会死的,小学觉得自己活不到初中,初中觉得自己活不过高中。 死亡的不确定性让他一直战战兢兢,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尝试找出另一个世界美好的地方,可惜失败了。 那些黑暗的,充满骷髅的资料一度成为他的噩梦,直到陆颂檀发现了这些东西,并且当着他的面烧掉那些东西,他的恐惧才缓解了几分。 现在这些恐惧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不怕小混混,不怕逃学,怕鬼故事?”陆漾走回来,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先声明,我今天可没时间管你。” 这种时候,再面目可憎的人都显得佛光熠熠。 易安拉住他的衣摆:“走吧,快走吧。” 从荒郊野岭到高楼密布再到远离市中心,今天的目的地比易安想象中的还要远。 等到下车的那一刻,他愣住了——这里竟然是一个野外赛车场。 他的身体让他杜绝这些极限运动,但人就是越不能做越想要做,他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拍了个照。 俯拍的照片,赛车场坐落在林子旁边,顺着看过去连续几个弯道,像蜿蜒盘旋的蛇。 不断有人出来和陆漾打招呼,陆漾也应对得宜,跟换了个人似的。 易安可没获得过这种好脸色,不过他不在乎:“我今天能试一次吗?” 站在陆漾旁边的是一个戴头巾,手上有纹身的大哥:“可以啊,小陆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易安刚想应下来,陆漾轻蔑一笑:“谈不上朋友,再说他那小身板,估计会吓哭。” 如果眼神能杀人,易安大概也算是用眼神在跟他决一死战了,不过赛车确实危险,他也没坚持:“那我看着总可以吧。” 这赛车场上的年轻人不少,穿校服的人少,易安在看台上引得了不少侧目。 赛车场上,陆漾驾驶一红色赛车,加速,压弯,一骑绝尘,只是试开就已经得到不少喝彩。 陆漾天生就该在赛场上。 “酷吧。”纹身大哥伸手过来给他递饮料,手臂肌肉上盘旋的青龙纹身十分扎眼。 易安由衷地点头:“太酷了,不过纹上去会不会疼?” 大哥一笑:“我是问你赛车酷不酷,不过纹身也挺酷的,你这身板,纹个小的差不多。” 又是一阵欢呼,大哥冲台下吹了声口哨,朝二楼的转盘喊:“压陆漾,五百。” 易安掏衣服口袋:“我就七百。” 压七百赚了一千四,划算,陆漾并没有在赛场多待,开车带着易安出去了。 赛级车没开出来,但眼前这一辆也很炫酷。 易安忍不住去摸里面的内饰:“这能开出来吗?” 陆漾用眼神让他闭嘴。 易安还是没憋住话:“带我飙一次,我不跟外婆说你飙车。” 又是一个闭嘴的眼神。 易安加大筹码:“并且我五天,不,三天都不烦你,很划算的。” “那你把眼睛闭上。” 易安听话地闭上眼,微微开了一点窗,感受到车子正在慢慢加速,加速。 风从外面灌进来,吹散了一天的疲惫,他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渐渐地,车速恢复平静,他人生中遗愿清单里完成的一件事又多了一个。 易安睁开眼睛:“很不错,很爽,谢谢你,我觉得你应该当一个真正的赛车手,可以再来一次吗,我想录个音。” 陆漾挑眉,显然是不愿意,不过易安自发地闭上了眼睛,打开录音器,于是车速又逐渐快起来。 没有视觉,只有听觉和感觉,他悄悄睁了一下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色流转——车速并不快,这是他的出来的结论。 于是他看向了车子的显示屏,当前显示车速七十,如果非要比较的话比他平时司机开车要快了五码。 “陆漾,这才七十码。” 陆漾放慢了速度,显然知道他发现了:“对于你来说,只要比平时快,都算赛车。” 这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毕竟赛车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唬人的,易安关闭了录音器。 他身上随时携带着录音器,看起来是什么奇怪的习惯。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陆漾突然问他:“录音是要做什么?” “小时候我有个朋友,那个时候他听不见。”易安停顿了一下,“我住在他隔壁的病房,每次出去的时候就给他录一点别的声音,等他好了放给他听,他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 “我以为是虞新立。”陆漾斜看了他一眼,“看起来你确实有很多朋友。” 虞新立算是易安在学校里面最好的朋友,但是毕竟他身体不好,很多事情都无法参加,所以虞新立其实还有别的好朋友,他并不是第一顺位。 车子开了一会儿,抵达他们走出来的工厂,已经接近落日,这个点是放学的时间。 易安下来,问他:“确定老师不会抓我们吗?” “抓了又怎么样?”陆漾停车,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易安一眼,自己绕到了车的另外一边,一副要回避易安的样子,易安也不会自讨没趣,站远了些,只听到他说什么知道了,马上就到之类的话。 打完电话的陆漾有些着急,又上了车,易安扒在车门边:“你去哪儿?” “有事。”陆漾发动车子,“你自己回去吧。” 刚才陆漾讲的鬼故事他还没忘,也不觉得自己能翻墙出去,有点着急:“我等你一起进去?” 陆漾也不知道是听到了没有,扔下一句知道了就开车走了,剩下的只有车尾气和一片荒凉的工地。 易安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按照他们之前走出来的路往回走,边走边回头,甚至还绕了远路就为了远离那个埋死人的大坑。 等走到他们之前翻墙的地方,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剩下黄昏的余韵,火红一片,如果在海上,这大概叫半卧的流心鸭蛋,但在这么个荒凉工厂,更像杀人后鲜血淋漓的现场,不过好在阳光是温暖的。 这份温暖并没有持续多久,光散去,只剩下昏暗,空旷的大道上也开始吹风,凉飕飕的。 距离陆漾走掉已经一个半小时了,易安以十分钟一次的频率给陆漾发信息,对方一条都没有回,这个点不会有人来这里,他一个人也铁定翻不过去。 突然,身后的石头滚动,易安吓了一跳,转身看见草丛里一双亮着绿光的眼睛。 “听说还有一个头没有找到。” 易安脑子里面闪过这句话,心口一紧,壮着胆子用树枝波动草丛。 一只橘色的大猫走出来,在易安的脚边蹭了一下,肥硕的身体灵巧地跳过那些碎石头。 易安一下子放松下来,蹲下去摸它的脑袋:“这么晚你在外面干什么?” 那橘猫理都没理他,身子矫健钻过栏杆,轻巧落地,喵喵叫了两声,跟撒娇似的。 随后易安在黑暗中看到一个穿校服的人,他手上端着一个碗,走进来把碗放到了地上。 刚才对易安凶猛无比的橘猫一直在蹭他的裤脚,甚至露出了自己的软肚皮。 那人一直都是用侧脸对着易安,还带着帽子,易安无法辨认出这是谁,往栏杆的位置移了一点,这一动,碎石子滚落,径直落到那男生脚边。 他抬头,和易安对上视线。 “顾知简。”易安的脑子里面突然出现这个名字,但是他又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下意识知道这人肯定和自己所在的这本书有关。 “你在上面做什么?”顾知简的声音是清爽的少年音,只是语调是冷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来这里能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顾知简没有戳破,易安也就没有承认:“我下不来了,能不能帮忙找个梯子什么的。” “器材室关门了。”顾知简道,“这里不高,不能跳下来吗?” 对平常人确实不高,对易安来说已经是最高难度了,他不是怕自己跳不下来,是怕自己当场发病吓到人。 顾知简带着帽子,易安无法判断他的表情,也就不知道他乐意不乐意:“我叫易安,是五班的。” “我知道。”顾知简应了,“你抓着栏杆下来吧,我在下面托着你。” 不知道这个托是什么个托法,易安还是当即做下要下去的决定,握紧了栏杆:“那就麻烦你了。” 翻过去,抓紧栏杆,踩到小石块,每一步都走得四平八稳,跌下去的那一瞬间,易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踩偏的。 不过好在他距离地面还不远,没有摔倒,只扶着顾知简站好了,抓下了他的帽子和眼镜。 没有帽子和眼镜,顾知简的脸就一览无余,他过分白皙的同时还具有骨感,美中不足的是他脸上有几道疤,像是刚刚多出来的,甚至还没有结痂。 不过是几秒钟的愣神时间,顾知简已经恢复正常,把帽子和眼镜捡起来戴好,又变回之前的模样,只不过眼神还是有点呆。 易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实在太过冒犯:“你没事吗,我不是故意的。” 顾知简还是之前的表情:“你......” 易安觉得这一刻顾知简应该想说的是“你是不是认识我”以及“我们是不是见过”之类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把话收回去了,转而说了没事两个字。 易安盯着他瞧,突然凑近:“不是没事,你眼镜坏了。” 左眼镜片已经出现了细碎的裂痕,戴起来应该很不舒服。 “我们加个联系方式怎么样?”易安捧着手机,“我好赔你眼镜。” 大橘猫又喵了一声,黑漆漆的小路亮起灯光。 顾知简摘下眼镜:“好。” 9、我的竹马是变态? 房间里面很安静,易安没去吃那盘草莓,躺在床上回复私信里面的消息。 沉寂的手机亮起,是一个视频通讯,来自他的置顶。 他半躺着,接了视频,把手机移到了自己的正前方。 视频里的人也刚洗完澡,头发还潮湿着,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摆弄着右耳上的机器,过了两三分钟才开口说话:“你说句话听听,我看调好没有。” 备注叫濯尘,是易安从小的好朋友,上高中的时候跳级去了国外念大学,依然每天和易安保持着联系。 小时候濯尘听不见,整天跟在易安屁股后面跑,易安帮他纠正发音,和他一起学手语,两人黏糊着一起长大,在他面前易安总是轻松些。 “能听到吗?是新的助听器?”易安换了个姿势趴着,“这个比以前那个是好看点。” “还行。”濯尘也躺下了,是完全放松的姿势,“就是还没习惯,你怎么瘦了?最近有发生什么吗?交到新朋友了?” 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却让易安想起一件事——但凡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都会以各种方式和他断联。 而在他知道的书中情节,濯尘最后囚禁了主角受。 我的天真竹马竟然是变态? 易安想象了一下濯尘黑化的模样,打消了这个想法,笑道:“陆漾回来了,我肯定得跟他熟络熟络。” 濯尘嗯了两声:“知道了,你休息吧,我该去上课了。” 挂断电话,濯尘依旧没有关闭手机,他的胃一抽一抽地疼,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房间里循环播放的是易安录下来的声音,这些声音里最近出现了很多新元素。 外面有敲门声,保姆进来送药,他接了,目光在日历上,没喝药,等到保姆出去的时候默默把药倒进那个快要枯萎的盆栽里 褐色药水流动消失。 没关系,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见到易安了,那时候就不用吃药了。 -- 濯尘挂电话挂得快,易安没意识到他的异样,开了电脑用电脑回私信。 这种时候只剩下键盘的哒哒声,以及不知名的,像是肉、体和栏杆碰撞的声音,声音来自阳台。 这里是二楼,平常人想要翻上来很容易,不过这个别墅区是出了名的安保好,暂时还没有遇到过什么盗窃或者入室抢劫的案件。 每个房间都有报警装置,易安站起来,按动开关,把手放在那个红色的按钮上,同时紧盯着阳台。 只要有人一进来,他就会马上按响按钮。 那人也确实有想要进来的想法,门把手动了两下,但是没有被打开,随后外面传来声音:“易安?” 换做几天前易安都不会相信陆漾会来自己的房间,还是这么偷偷摸摸地过来。 易安离开警报器的位置,走到阳台上,拉开窗帘。 陆漾站在阳台上,穿着短袖,手里的水果盘里竟然是切好的草莓。 易安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还没有动过的草莓,奇迹般懂了他是什么意思,只是还没有开门,明知故问:“你干嘛?” “李婶让我过来的。” 不自然的表情加上欲盖弥彰的翻阳台的动作,易安已经在心里给他定了罪,不过还是开了门:“你不会敲门进来吗?” 进来之后的陆漾更加拘束,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桌子上放置的草莓,踌躇间有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东西放下去的感觉,说话也不像平时:“你在干什么?” “回消息,剪辑录音。” “准备几点睡觉?”不自然的语调。 易安坐下了,吃了一口草莓:“你是不是来道歉的?” 陆漾脸上情绪波动,一句不是已经快要接在嘴边了,脱口而出的却只是:“我只是忘记了。” “我不喜欢被扔下。”易安第一次这么严肃,“什么理由都不可以,虽然我们的关系也一般般,但是中途失踪真的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期待得到什么好的回应,甚至觉得陆漾会反驳,但是陆漾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嘀咕了一句易安没听清楚的话。 “你那时候也扔下我了。” “我也被扔下。” 这两句不知道哪一句更贴切一些。 陆漾故意转移话题似的:“草莓给我吃一口。” “你不是有吗?”易安点了一下他的盘子,“草莓。” “我的没有奶油。” 这听起来倒是一个好理由,易安没有拒绝,陆漾两口解决一个,把易安那盘草莓吃完了,评价:“不好吃。” 说完他并没有过多地停留,直接出去了。 易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笑了。 陆漾就是这么一个人,不会说道歉的话,吃掉别人的草莓还要说草莓是酸了,然后下次继续吃,平时像个刺猬,随时是武装状态,偶尔卸下防备,也不会柔软,在别人不经意的时候扎别人一下,还要说你不会介意吧。 有点笨拙,但也挺可爱。 又是无事发生的一个晚上。 -- 第二天,易安上学的时候在药店停留了一下——他想清楚了,既然顾知简会丢掉他送的药,那他就再送一次,跟瞿季同对他一样,一直缠着的话总能得到一星半点的回复。 况且他现在算是欠债人,在还债之前多多关心一下债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买药回来的时候司机没说什么,倒是陆漾问了句:“受伤了?” 易安若有所思,撩开了自己的裤脚:“昨天回去的时候伤的。” 那一点伤口,没有经过处理都已经结疤了,细细地一条,就在皮肤表层,只是看着瘆人,根本没有存在感。 一点点卖惨的计策,对方似乎很受用:“你能涂这些乱七八糟的吗?” “怎么不可以?”反正大概率也是要被扔掉的。 下了车,陆大爷勉强帮易安拎了书包,易安也没拒绝:“感谢你,拎包侠,我有事先去一趟一班。” 只想帮他拎到门口的陆漾:“……” 还没上课,一班就已经开始自习了。 这个班级里面的学生都是学校里面顶尖的,到处参加竞赛,很多都已经保送了,顾知简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放弃了保送,选择了自己高考,高考之后还被渣爹篡改了志愿,错过了最好的大学,哪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 阻止渣爹篡改他的志愿,说不定顾知简能更快实现自己的梦想。 易安在学校里面也算是半个名人,一到班门口就收到了很多关注的视线,但是顾知简始终都没有抬过头,最后还是他后座的同学叫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 刚抬起头的时候,他眼中的点一闪而过的烦闷非常明显,只不过在开始说话之后就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好脾气学霸的样子,走出来。 他今天带的估计是隐形眼镜,双眼皮比平时看起来更深邃,也更具少年感,他眼角昨天泛红的伤已经变成了青色,贴了创口贴也遮不住。 “我回去查了一下,我昨天买的药有些没有用。”易安把手里的药递给他,“我买了新的,你再试试会不会效果好一点。” “谢谢。”他还是接了药,补了一句,“其实昨天的药就好。” 易安觉得自己应该把陆漾带过来,让陆漾学学人家是怎么撒谎不眨眼的。 这种客气的态度也宣告这次交谈该结束了,易安开口道:“我已经把眼镜拿去配了,应该今明两天就好,那我就先回去吧,希望你的伤能早点好。” 易安离开,顾知简还站在原地,之前叫过他的同学搭上他的肩膀:“班长,你跟他很熟吗,听说他家超级有钱,他给你送的什么啊?” 顾知简不动声色地把同学搭在他身上的手拨开了:“不熟,送你了。” 易安并没有走远,这几句对话原原本本地传到他耳朵里,可以说顾知简说这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要是正常人,说不定就尴尬得钻墙角了,偏偏易安不太正常,他只有一个想法——还是送人,情况没有恶化,就是进步! 五班门口依旧热闹得过头,吃早餐的,聊天的都有。 易安穿过走廊走进班门口,愣住了——他位置前面又围了一群人,场面之熟悉,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昨天中午。 只不过其中一个主角换了人。 这次他学乖了,知道挤不进去,挑了个好位置观望。 陆漾和瞿季同站在一起,一个在悠哉悠哉吃早饭,另一个却像是整个人被点燃了一样,连脸都红了。 再仔细看,陆漾的桌子上还有一瓶草莓牛奶。 显然,这是陆漾不会买的东西,他瞬间反应过来,扯虞新立的领子:“瞿季同的前女友今天又来了?” “不然呢?”虞新立都不敢插进去,“我要不要叫我爸过来啊,我感觉得出事。” 他们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旁边的吃瓜群众都不敢靠近。 别的不知道,易安只知道要是真的打起来,瞿季同还真不一定打得赢陆漾。 “要上课了,大家都先回去吧。”易安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一点,吃瓜群众怕殃及到自己,走的走,散的散。 瞿季同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朝他走过来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话贴得很近:“我看你这几天经常和他一起,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只因为偷东西转过来的。” 一句偷东西,让周边的人竖起了耳朵。 原本还算悠哉的陆漾也放下了手里的早餐。 易安愣了一瞬,甩开瞿季同的手:“话不是乱说的。” “怎么是乱说,警察局口供的证据都有,我还有认证,这件事我车队的人都知道。”瞿季同在人群中一眼就揪出了虞新立,“你当时是不是也在场?” 虞新立跟个小鹌鹑一样,左右为难,恨不得马上从三楼跳下去。 瞿季同咄咄逼人:“是不是,你不是看见了吗?” 众人的视线转移到了虞新立的身上,虞新立顶着压力点点头:“不过我只在车队见过陆漾,不知道偷东西的事情。” 他说的话越说越小声,周遭的同学也小声议论起来,瞿季同仿佛得到了支持:“我不是编的,易安,你家条件好,他肯定是想巴结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根本不配待在你身边。” “你有毛病吧。”易安第一次说脏话。 瞿季同却对着陆漾笑:“你看,易安也觉得你有毛病。” “不是。”易安打断他,“我说你,你是不是有病。” “易安。”瞿季同的声音沉下来,“你才认识他多久?” 上课铃声响,英语吴老师进来,看着明显气氛不对的班级,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后面那几个都站着干什么,要我请你们坐?” 瞿季同死死盯着陆漾,班上的一个同学举手:“老师,瞿季同说新来的同学偷东西。” 10、“我不喜欢男的,我讨厌gay。” 瞿季同的名声在整个学校都声名远扬,不是什么好惹的,污蔑别人的事情也常有,平时的老师都不会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随便敷衍两下就过去了。 陆漾在学校里面低调,这么些天,估计老师都还没有记住他的名字。 吴老师打开教案:“瞿同学,你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没有。”瞿季同冷冷地说。 “那就好,如果是真的,我们班上绝对不会姑息这种事情发生,这个道理陆同学也明白吧?先上课。” 前一句是关心询问,后一句是阴阳点拨,任谁都知道他是在拉偏架。 “都愣着干嘛,还上不上课?”吴老师下发最后的通牒。 易安瞥了一眼陆漾,见他神色还算正常,坐回原位,在课桌底下悄悄给他发信息【我肯定相信你的!好好上课。】 陆漾【。】 下课铃声响,原本还算是寂静的教室立刻爆发出骚动,直至老师走出教室门,这种骚动漾开,仿佛整个班级在这一刻才焕发出生机。 易安还是用自己的镜子观察陆漾,见他站起来,自己立刻跟着也站了起来,装作不是故意地潜伏在他不远处。 潜伏手段之拙劣,连虞新立都看出来了,揪着他出来:“你也去厕所?” “我不去,我蹲人。”易安鬼鬼祟祟地说,“你不觉得这个课间荡漾着不详吗?” 虞新立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哎呀吴老师把瞿季同叫走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不过这事儿也难办,毕竟涉及到面子问题。” “打架没打赢?” 虞新立摇头:“当然是季欣了,你想当初瞿季同追她花了多长时间,结果这才分手没多久,她竟然跟陆漾在一起了,你别说,还挺配。” 梧桐树下站着的两人,一个英俊高大一个清纯可爱,随便拍一张都能当偶像剧封面,看起来确实般配。 对于陆漾的感情问题,易安倒是不清楚,他能清楚的只有一点,这是本耽美n那个p小说,陆漾作为攻之一,性取向怎么也不可能为女,要不然就是欺骗女孩子感情了。 “那他真是该受到谴责。”易安转了方向,下楼,“你作为教导主任的儿子,难道没有管同学早恋的义务吗?” 他这话说得义正严辞,虞新立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跟着他就下去了。 易安也没有刻意躲着,在他们不远处,听到季欣的一句:“他不会是喜欢你吧?” 已知,现场只有两个人,季欣的问话对象只能是陆漾。 和两人相交集的人也只有瞿季同一个。 由此推断,季欣的意思是瞿季同可能喜欢陆漾?!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虞新立也听见了这句话,不过他显然没有反应回来,出神一阵后突然瞪大了眼睛,捏了易安一把:“哇去,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想的什么意思?” 一个影子遮挡住两个人,易安心虚地抬头,对上陆漾那张冷着的脸:“没什么,我俩路过路过。” 陆漾扯住他的袖子,转头叫了季欣,十分头疼地说:“你解释一下吧,我懒得说了。” 一通解释之后易安才懂了她的意思——瞿季同才是gay装直男的那一个,和她在一起之后被她抓到和男的出轨,陆漾正好在现场。 瞿季同是怕陆漾把自己喜欢男人这件事说出去才会处处针对陆漾。 “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吧。”易安说出自己的真实看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很恶心。” 陆漾接了一句,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厌恶,易安一愣:“你恐同?” “别人的性取向与我无关。”陆漾还是刚才的表情,“别跟我扯上关系就行了。” “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你你怎么办?” “揍他。” “那你的男性朋友要是喜欢男的呢?” “那他不会成为我的朋友。” 气氛沉默了几秒钟,易安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如果按照书里的剧情,他在不久之后就会喜欢上陆漾,然后不自量力地给陆漾表白最终被拒,眼睁睁看着陆漾喜欢上别人。 这个情节就蛮胃疼的,知道自己必然会喜欢他,易安反倒提不起那种心思了,开口:“我先去上个厕所。” 想逃离现场是真的,想去上厕所也是真的。 从厕所出来,易安通体舒畅,还在想陆漾刚才说的那几句话。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话,那他们两个以后大概率不会成为朋友。 回到教室,他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了。 瞿季同叼了根棒棒糖,没动他的东西,在摆弄一个塑料袋,塑料袋碰撞咔咔作响,周边的同学都没敢靠过来。 一看到易安,他手里的动作就停了,表情没有平时那么和善,但也算不上阴沉,甚至挤出了一个笑容。 易安突然意识到瞿季同不是一开始就对他是这个态度。 他们刚在一个班的时候,瞿季同对他虽然客气,但绝不会像现在这么黏糊。 性取向毕竟是私密的事情,怎么提都不合适,易安默默和他保持距离,刚一离开座位,瞿季同就靠过来了,手也没老实,搭住了他的胳膊。 易安已经无数次躲避他的触碰也表明自己不愿意,这人都没改过态度,依然我行我素。 “你没事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易安抽出手,最后强调,“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 瞿季同眼中闪过狠厉,很快又掩饰过去,嬉皮笑脸:“别生气嘛,我当你是小朋友才这样的。” 易安依旧没改脸色,瞿季同的笑容冷下来:“我不行,陆漾就行?你们才认识几天。” “瞿季同。”易安彻底失去表情,“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强调这件事。” 气氛冷下来,瞿季同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 上课铃声响,虞新立和陆漾相继走进来。 前后桌,两人一般谁都不搭理谁,语文课,语文老头在台上讲了个昏天黑地,易安一个字都听进去,凳子脚一下一下传来规律的撞击声,是陆漾故意弄出来的声音。 易安往后瞥了一眼。 性取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谈及变色的话题,他也没想到陆漾会这么讨厌同性恋,甚至和同性恋都没法交朋友,如果事先不知道,他还能和陆漾正常交往,但万一哪天自己的性取向暴露,岂不是又要引起一波误会。 他转头的姿势太明显,陆漾盯着他,眼神不太好。 易安还以为是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倪,心虚地把头转回去了。 “喂。”陆漾叫了他一声。 语文老师的声音本来就小,陆漾这一叫几乎要盖住她的声音,饶是脾气再好的老师也会觉得被冒犯到,语气重了几分:“后面的同学有什么事情下课再说。” 课上其他的同学也把头转了过来,虞新立惊呼一声:“你怎么流鼻血了?老师易安流鼻血了,妈呀我不敢看我晕血。” 易安自己一点感受也没有,低头去照镜子,红色一滴一滴落到本子上,炸开红色的血花,衣服上和手上都是。 “擦一下,去医务室。” 瞿季同站起来:“老师我陪他去。” “不用。”陆漾拉住易安,“跟着我。” 上火流鼻血是常有的事,这次这么大的出血量还是第一次,他站起来之后脑袋都晕乎乎的,扯住了陆漾的袖子。 陆漾放慢脚步:“自己能走吗?” 好像只要他说不能就会背他似的。 易安点头:“能走,现在好像不流了。” 就是他用来接血的校服上全部都是血,跟什么凶杀现场一样,外套和衬衫上都有。 他是医务室的老熟人,医务室几个医生看到他这一身血的样子吓了一跳,张医生小步跑过来:“这是怎么了?以前没有这样的症状呀?” “不是心脏病。”易安用手背擦血,“就是流鼻血,可能是太干了。” 张医生这才稍微放松:“我照灯看看,头稍微仰一点。” 易安照做,脸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过分白,被灯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睛,陆漾稍稍用手帮他把眼睛挡上了,易安看不见,手上摸索着抓住了他的衣角,他也没挣开,于是易安又抓紧了点。 空气中消毒水的味道加剧了几分不安气氛,过了两分钟,张医生才把手电筒关上了:“就是上火了,不过保险起见,你回去还是检查一下。” 每次检查都像开盲盒,不是这里出问题就是那里出问题,易安都想把自己退货重造,但人是不能退货的。 他担心又发生上次的情况,开口:“张老师,流鼻血就别通知我家里了,免得他们担心。” 医务室观察半小时才能走,易安趁这个时间问医务室借了双氧水在厕所洗衣服——要是带着一身血回去,他可能会被马上遣送进医院。 陆漾抱手站在厕所门口,没插手,看着易安。 洗手台小,易安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洗衣服的经验,水漫出来溅到衬衫上,不知道是在洗衣服还是在洗澡。 洗衣小哥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半透明,身上那点肉被看了个光,倒是不瘦,衣料贴在上面,肚子胖乎乎的。 短短一件外套前后洗了三次都没洗干净,陆漾终于等不了了,挤到他旁边,语气半点没客气:“没人伺候活不了了?以前都在干什么。” 易安乐得手上的功夫有人接手,乐呵呵让开了,听到他挖苦也不生气:“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等死,真的。” 陆漾沉默地看了他一样。 易安意识到这么说虽然是实话,但是不太吉利,转了话题,话里话外都是夸人的话,叫人生不起气来。 两人的话题还是没绕开性取向,易安问他:“前两天你问我和瞿季同的关系,是不是以为我跟他在谈恋爱啊?” “不明显吗?”陆漾没好气,“他对你动手动脚你也不知道躲。” “每次都躲了!少冤枉我,躲的时候你又没看见。” 挨到放学,他的外套还是没有干,今天天气不太好,从下午开始天空就阴沉沉地,乌云垂下来仿佛要和土地来个亲密接触。 易安跟在陆漾后面走,穿的是陆漾的外套,在家里陆漾的衣服都是自己洗,洗衣液也坚持用自己的,和他的洗衣液味道不一样,有一股纯正的肥皂味。 陆漾没有公开自己的身份,自然很少在外面和易安走在一起,两人回家的路线都从之前的正大门变成现在人稍微少一点的后门。 后门比前门偏远一些,是各种不良少年的聚集地,学校的垃圾处理厂也在后门。 每次经过的时候易安都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通常这个时候陆漾就会适时转过来嘲笑他一句娇气。 今天也是如此,不过评价词从娇气变成了不愧是小少爷。 “不愧是小少爷”是李婶的口头禅,适用于任何场景,易安多吃一口饭都会得到夸奖,这夸奖在李婶口里是真心实意的,在陆漾嘴里就变成了阴阳怪气。 易安心里堵得慌,也没有前两天那么怕他,反手就给了他一掌。 “打得好。”陆漾看了一眼他绵软的手,“该疼了吧,不会破皮吗?” 易安:...... 老陈对于两人的斗嘴已经见怪不怪,默默在前面给他引路,陆漾今天就是故意的,在上车之前甚至帮他拿了包,嘴也没闲着:“可不能累着小少爷。” 离他们不远处的车里,瞿季同坐在驾驶座,偏头看着另外一边,眉眼里面都是烦躁:“他们怎么还不出来?” 在副驾驶坐着的是易安班上的另一个同学,也被同学们戏称为瞿季同的跟屁虫,眼睛在街道上扫射,突然艹了一声:“那不是易安和陆漾吗?陆漾是在叫少爷吧?妈耶小少爷是穿的陆漾的衣服吧?” 瞿季同心不在焉,猛然转过来,看着陆漾和易安上了同一辆车,手在方向盘上砸了一下,踩响油门。 突兀的汽笛声惊飞了电线杆上停着的两只鸟,同时也吓了易安一跳。 他往汽笛声的方向看的时候,原地却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了。 11、女装女装 到家后,易安并没有在家里停留多久——顾知简的眼镜送过来了,他半个小时前以寄眼镜作为理由给顾知简发消息,并没有得到回复。 但他从虞新立那里要到了顾知简的地址,亲自出发探险。 傍晚的街充满生活气息,由烧烤味作引,新街和旧街被很好的分隔开来,易安闻着味找路,看到霓虹灯消失在转角处,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电线杆和各色小商贩。 顾知简家并不难找,112号巷子第四家就是,一楼是小超市,二楼才是住人的地方,楼梯间的声控灯时不时亮起来,易安看了个新奇,又退下去了,在楼梯口站着,给顾知简拍了张照发消息【我在你们家楼下给你送眼镜】 这次顾知简倒是回复得很快,先是回了个问号,然后是冰冷的两个字【等着】 小超市前面还卖炸串,黑色大风扇呼呼地吹着,把味儿都吹到他身上去了。 他用手掩了一下,斜后方的大叔叫他:“学生,等人啊?要不来两串边吃边等?” 因为身体,他从小的吃食都被严格的把控,在学校里面的饭都是李婶做好了,家里的司机每天中午来送,还是在他的强烈反对下才改为了每天能在学校吃一顿。 地摊小炸串什么的,是他没有尝试过的。 易安忽视远处保镖大哥明显不赞同的眼神,把录音设备打开,自己也坐下了,跟大款似的:“老板,麻烦给我来五串最好吃的,不,十串,微微辣。” “哪有人吃微微辣的。”炸串老板飞速从原料区拿了几个串,“辣得流口水才过瘾。” 易安改口:“那就微辣,不能再辣了!” 炸串上得快,焦香的食物配上秘制酱料,刺激味蕾,易安尝了一口旋转土豆,焦麻鲜香同时在嘴巴里崩开,吃得他直冒汗,连身侧什么时候站了人都不知道。 还是老板过来打招呼,易安才转头对上顾知简的视线。 顾知简已经来了两分钟了,没在楼下看到易安,上楼确认过没人才下来,刚好撞见他。 这整条街,只有易安格格不入,坐在那里,像个走错路的小少爷,东张西望,对这条旧街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也只有这样的人会好奇旧街,像他这种在这里长大,见惯各种阴暗面的人难以对这里产生好感。 所以从小他的梦想就是有一天正大光明地离开这里。 而易安居然主动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天真过度还是不知死活。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易安看到他,朝他打招呼:“吃吗?我请客。” 炸串店老板走出来送上另外五个打包的串:“这打包肯定没有店里好吃,下次叫上家里人来店里一起吃。” 易安正想说好,炸串老板又开口了,不过这次不是对着他说的,而是对着顾知简:“小顾?来找你爸?也就他发达了还想着回来吃口串儿。” 顾知简明显一愣,冲着易安开口:“吃完了吗,吃完了快点走。” “啊,行。”易安站起来,“我先给钱。” 给钱的这点功夫,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几个人也出来的,他们喝了酒,身上除了炸串味还有浓烈的酒味,跟在酒坛子里泡了三天三夜一样,惹得易安想反胃。 他站到旁边给他们让路,顾知简却第一时间把他拉到了斜后方,没吭声。 最前面的酒混子红着眼睛,突然凑过来了,在顾知简肩膀上一拍:“嘿这不是我儿子吗?朋友们来看我儿子,名牌高中第一名,以后是要当状元的!” 满嘴的酒臭味喷出来,易安下意识捂住了鼻子,在刹那间和那人对视。 酒混子更近了几步,直直地盯着易安的眼睛:“小同学,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易安这下也知道他的身份了,再不喜欢也硬着头皮:“叔叔好。” “你好你好。”他竟然准备上手摸易安的脸。 顾知简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同时一直站在街道对面的保镖也过来了。 顾知简往保镖看了一眼,酒混子也看到了保镖,把手松了:“叔叔跟你开个玩笑,你们两个好好玩儿。” 说着他拉着几个朋友快步离开。 易安赶紧给保镖使眼色,保镖大叔才没继续过来,但是在原地站着没动,一身漆黑,跟个柱子似的杵在那里,看着就有安全感。 与此同时,易安感到顾知简那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他抓住机会,同时也是掩饰:“你的眼镜,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顾知简拿了却没有戴:“我已经不住这里了,以后不要过来找我,这里不适合你。” 冷硬的语气和表情,表达出对他的不欢迎,换成比较敏感的人该是当场就翻脸了。 街道上起风,带起顾知简的衣服布料流动,一时之间谁都没说话。 易安鼻子动了两下:“你才洗完澡过来吗?身上好香啊。” 顾知简:“......走了。” 今日刷存在目标达成,易安也没有多留他,看着他走了,自己也往回走。 这次保镖大叔直接跟到了他的身旁——此时距离停车的地方还有五百米,按照经验,他回去就会受到老陈的唠叨。 易安拿了那五串打包好的炸串,在保镖大叔鼻子前过了一遍:“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好不好,炸串很好吃的,来一口吗?”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上回家的车,易安坐后座,保镖大叔坐前排。 一落座,老陈就朝后面看过来,易安张嘴冲着保镖大叔絮絮叨叨:“你看你吃炸串味道都沾到我身上来了,以后不许了昂。” 老陈又把视线收回去了,易安微微松了口气,给保镖大叔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 回家第一件事,冲进浴室,换下衣服,等待洗澡消除吃炸串的罪证。 从他进屋开始,李婶的视线就在他身上没下来过,他心虚,走得也急,生怕被看出什么端倪。 李婶依旧跟在他后面:“小少爷,今天我帮你签收了一个快递,要帮你打开吗。” 易安的物欲一直很低,最宝贝的也不过那一堆录音设备,鲜少网上购物,最近他在网上买过的唯一的东西是——那件黑色的裙子。 卡其色的纸箱子登时变得见不得人。 易安把箱子夺过来:“我自己开就行了,我......我先去洗澡了,今天没事不用叫我吃饭,我在外面吃过啦。” 躲进房间,易安把那个箱子像烫手山芋一样扔到了地上,尤嫌碍眼,又把它踢进了洗手间。 于是当他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纸箱子。 他心里有两个小人在掐架,一个说穿吧没什么,反正现在都穿衣自由了,穿个女装怎么了,衣服的价值不在于性别区分,而在于蔽体的同时有美的视觉传递。 另一个小人说拉倒吧,要是陆漾发现你是gay而且还穿女装,说不定会当场吐出来,哪有男的穿小裙子的。 他打断心底乱七八糟的思绪,终究还是把手伸向了那个箱子。 女生的衣服设计复杂,很难套上去,全部修身的款式前面部分得吸气,不然会露出小肚子,背后却是大片的刺绣镂空,拉链设计也变态,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拉上去。 于是他只能侧着站在镜子面前,弯腰,反手去够拉链。 这个姿势离镜子很近,气息喷在镜子上,结成薄薄的雾,他从没见过自己这个样子,把雾擦去了露出全貌。 极致的黑色和皮肤的白交错在一起,让人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他不讨厌。 好不容易够到拉链,微微一声响动,门也被拉开了。 他不知道是谁,僵在原地不敢动,过了好久才从镜子里面看到了陆颂檀的脸。 陆颂檀今天穿的西装,也是黑与白的搭配,扣子和领带都松散着,因此显得不那么严肃。 但他的表情是严肃的。 被撞破糗事的尴尬已经被喷发的羞耻心取代,易安的耳朵和脸开始发红,身体也颤抖起来,连心跳都变得乱七八糟,想辩解,又不敢开口说话,于是只是低着头站好。 “别光脚踩在地板上,把鞋穿好再出来。” 易安跟个机器人似的照做,穿好鞋出去,每一步都走得沉重,他抱着手臂,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 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然后是李婶的声音:“大少爷,小少爷怎么了吗,刚才听您叫了他很久。” 门就要被打开了。 易安心一紧,被横过来的一只手拉进了怀里。 鼻尖和西服料子碰撞,温暖的体温传递过来,孜孜不倦地,像是另类的安抚。 李婶开了门,探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情境。 易安被陆颂檀挡了个严实,手捏在他的西服上,跟是在撒娇似的,是两人少有的亲密。 李婶问:“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颂檀说话时胸口也在颤:“没事,他在洗澡没听见我叫他,你先下去煮个姜茶吧。” 李婶应声出去了,嘀咕着:“怎么越大还越依赖哥哥了。” 易安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话语,捏住陆颂檀的衣角没放,几乎快哭出来了:“哥哥,我......我不是变态。” “真的......不是。” 陆颂檀低头,易安的后背还散开着,发梢上滴的水顺着他削瘦白皙的脊背滑向隐秘处,留下一点让人遐想的印子。 他微微放开了他一点,移开视线,后退一步,低头和易安对视:“要帮你把拉链拉好吗?” 14、乖一点 探望的时间耗尽,陆媛又得回病房,两位老人等待着下午的时候见女儿,陆权陪同。 陆媛没认出陆漾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一回到住处陆漾就被老爷子叫回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易安常住这个房间,到处都是自己的东西,怕陆漾看着不舒服,正在尽可能把那些玩意儿都藏起来,只是这些东西哪是能藏得住的,最后只能搬了一口袋东西去找陆颂檀。 陆颂檀回来之后就回到了房间里面,易安去敲门的时候门没关还以为他不在,探头去看的才发现陆颂檀就坐在书桌前,用手指抵着太阳穴,似乎在头痛。 “哥哥。”易安叫他,“你不舒服吗?” 陆颂檀惊醒,眼眶都是红的:“有一点,提的什么?” 易安如实说:“我房间东西太多了,我想放一点在你这里,我帮你按一下吗,我经常给外婆和舅舅按的。” 他边说边靠近陆颂檀,陆颂檀没拒绝。 易安把手放上去,缓慢又轻柔地给他按摩:“你是不是没睡好?做噩梦了吗?” “偶尔。” “我也做噩梦,梦到我一个人死在船上。” 陆颂檀陡然抬头,抓住他的手腕,使了些劲,易安没挣开,也知道自己说的话不妥当:“我开玩笑的,我那么怕水,肯定不去船上。” 他鲜少这么失态,片刻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没事,待会儿下午给你做个体检,别乱跑。” 易安听到体检两个字都想逃跑:“我最近很健康的呀,不用体检。” “在学校流鼻血了。”陆颂檀很冷静地说,“听话。” 大多数时候陆颂檀都是温和的,只有在涉及他身体的时候会很严格,以前他害怕陆颂檀的时候听到他说听话就会产生条件反射,现在没那么害怕了,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谴责他:“你有点凶,像训狗一样。” 陆颂檀:“……怎么算不凶?” “摸摸脑袋捏捏脸?” “那不是更像训狗?” 易安脑补了一下陆颂檀训狗的画面,认同他:“确实。” 门外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关门的声音,是陆漾回来了。 易安一整个上午都良心不安,窜到门口:“那我先过去看看,东西就放门旁边就可以了。” “安安。”陆颂檀叫他,同时自己也站了起来。 易安啊了一声,感受到头顶轻柔的抚摸,听到他说:“乖点儿。” 易安很喜欢肢体接触,亲近谁的话就想粘着对方,也喜欢别人对自己的肢体接触,这会让他感觉到温暖和被珍惜,他说话都软乎了几分:“知道了哥哥。” 回到房间,陆漾已经进去了。 易安已经把房间收拾妥当,甚至用多的玩偶在床中间横了一道,两米的大床被花花绿绿的玩偶隔开,两人怎么睡都不会碰到彼此,就是画面不好看。 陆漾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床上的盛况:“不想和我睡你可以睡地下。” “地下多冷!”易安躺上去在床上滚了两圈,“而且这样我们绝对绝对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陆漾俯着身子,盯着他,靠得有点近,五官放大。 易安被这突如其来的接近吓得心跳快了几分:“你干嘛?” “你为什么这么强调肢体接触,再问你一遍,你和瞿季同?” “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也不会有关系!”易安有点郁闷,“我都说三遍了,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呢。” “他看起来喜欢你,而且你……” “我怎么,我看起来很像gay吗,没礼貌的家伙。”怂如易安,只敢在心里逼逼赖赖。 陆漾本来眼白多,没表情的时候就凶,现在毫不掩饰自己的恶劣,易安觉得自己要是说这些,可能会被他扔到窗子外面去。 “你就没什么喜欢的女生吗?”陆漾突然问他。 易安思索了一下,确实没想起任何名字:“小时候每次体检医生都把我说得像活不过二十岁一样,我去祸害人家女生干啥?” 他倒是想来个什么世纪恋爱,只不过被留下来的那一方终究太可怜,这段对话太危险,他挑了个折中的问题转移话题:“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同性恋啊?” 陆漾退开了:“奶奶有个儿子,同性恋,得病了,每个月要回来偷一次钱,连医药费也偷,我上高中之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还要继续听吗?” “不用了。”易安不清楚他具体的遭遇,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不敢问也还是问了,“那个时候舅舅叫人回去找你了,你们搬家了吗?” 陆漾看着窗外,一朵乌云飘过来遮挡住太阳,不过没遮住阳光,天是泛青的白色。 他不记得那是几岁了,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了陆家的人,他们没认出他,他也假装不认识他们,只说自己是邻居家的小孩。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想过回陆家。 “那天晚上,她带你走的那天晚上,知道我还醒着吗?”陆漾突然问。 易安哽住,说不出一个字来,一股没来由的愧疚涌上心头:“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带你走,只是那个时候易家……” “我不想听这些。”陆漾打断他,“事实已经是这样了。” 窗外那朵乌云移开,阳光涌进来,把屋内的灰尘都照得分明,易安跪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说下去,兀自沉默了几分钟,下床穿鞋出去了。 直到晚上易安都是奄奄的状态,陆漾也不再和他说话,大家都在的时候他还能装着搭几句白,等到夜色渐深,所有人都回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是真的想睡地板了。 陆漾没怎么受影响,到点就上床了,易安抱着自己的枕头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渐渐觉出了几分委屈,在飘窗前蜷了一会儿,开门出去了。 门关闭时只有咔嗒一声响,房间又陷入沉寂。 陆漾一直没睡,看着易安睡飘窗又看着他出去,像失去庇护地的小猫。 他不是不知道当时易安也只有五岁,不应该迁怒到他身上去,只是不甘心什么都只有他记得。 床上到处都是易安的玩偶,他随便抓了一个抱在怀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 易安出来之后也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这段时间他不止一次想过自己不应该出现在陆家,又迷恋这里的温暖。 外面开始下雨,雷声混着雨声,不算大,预示潜伏着的风暴。 他害怕打雷,也不喜欢下雨,蹑手蹑脚地来到了陆颂檀的房门口。 正准备敲门,门自己开了。 陆颂檀穿着睡衣,头上脸上都是汗,脸色越是苍白就越像古希腊的雕塑,有种出尘的气质。 看到易安他显然吓了一跳:“怎么了?” 易安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枕头:“收养我一晚上吗哥哥?我很乖,我也不踢被子。” 陆颂檀默默给他让了一条路。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足够大,他只盖了其中一小部分,抱着枕头蜷缩着睡,曾经两人不止一次在这个房间同床共枕,他找回几分熟悉的感觉,身体放松下来。 “好好睡。”陆颂檀坐在床边,手在他侧脸碰了一下,“我去洗个澡就回来。” “你刚刚是做噩梦了?”易安猜测。 “已经没事了。”陆颂檀背对着他,“睡吧。” 易安看着他走,余光瞥到他床头柜上放置的衣服,羊绒材质,摸起来非常舒服,还有一股陆颂檀身上的味道。 他把衣服扯进了,用手抓着,渐渐感觉到了一丝困意,闭上了眼睛。 陆颂檀带着浑身的湿意回来,易安已经趴着睡着了,脸被枕头压得变形, 这个姿势压迫心脏,陆颂檀小心地环住了他,帮他翻身,易安动了动,顺势埋进他的怀里。 陆颂檀愣了许久,保持这个姿势没动,在他红扑扑的脸上戳了一下,也闭上了眼睛。 雨越下越大了,隐约雷鸣,不知道过了多久,陆颂檀感到怀里的身体发烫起来,还在叽里咕噜说些胡话。 他打开床头的灯,看到易安的脸煞白,不住颤抖着,到处都是汗。 脑中的弦在一瞬间绷紧,陆颂檀轻声叫他的名字:“哪里不舒服,是哪里疼吗?” 易安在做梦,又梦到书里他死的场景,那是一艘远行的航船,船上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也不会说那里的话,挤在最下等的房间不敢出去。 发病的时候他一直在打电话,屏幕亮起又熄灭,没一个人接他的电话。 没过多久他就死了,孤零零地,死在腐臭和潮热中。 这个时候他听到有人在叫他,问他是不是哪里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怕那人担心,摇了摇头,又止不住地流眼泪,因为死亡真的是一件非常孤单的事情。 梦外陆颂檀一边安抚着易安,一边给易安的私人医生打了电话,沉着地说明情况,对面的人也才睡醒,听完之后说道:“别叫醒他,等他自己醒了就好了,这段时间多关注一下他的精神压力,高三了压力会比较大些。” 他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还没放开易安,轻拍着他的背。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祖宗终于是睡着了,脸上还有哭出来的潮红。 确保易安睡着之后,他才下床,在书桌上面列了一行名字出来。 这是易安睡梦里提起的那艘船,所有有可能的发音他都写上去了,拍照发给了秘书。 今天白天在房间里易安说自己死在了船上,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晚上就梦到了那个场景,梦到他去一艘船上找易安,在最后一个房间里面看到了他的白骨。 梦境太真实了,他都能回忆起自己抱着白骨全身发抖的感觉。 好在现在易安还活生生地在他眼前。 他从小护着长大的宝贝,绝对不能以那样惨烈的结局离开,即使在梦里也不可以。 15、你打我屁、股干嘛 易安是被痒醒的,醒后才发现才发现自己并不在自己的房间。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睡得不舒服,眼睛有点肿,不用摸就知道肯定肿了,又不知道为什么会肿。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只有一点零星记忆,具体做了什么事情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在床上忐忑了几分钟才下床去厕所。 照镜子的时候,他拉开自己的睡衣,发现从脖子到后背前胸全部都是红彤彤一片,看起来像是过敏了。 “安安。”陆颂檀的声音。 易安应了,用睡衣遮住发红的地方,走出去的时候看到端着牛奶面包的陆颂檀。 起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是几点钟,现在才发现竟然已经九点了:“外公外婆都起来了吗?什么时候去见妈妈。” “昨天下雨,奶奶晚上就去陪她了,你不用着急。” 易安不着急,只是现在身上实在痒得紧,又不想被发现,说道:“我出去吃吧,在房间吃东西不好。” 这当然只是借口,出去的时候他听到客厅里面传来交谈声,有点意外——他以为陆权和陆漾肯定在陆媛那里,没想到两人就在餐桌旁,陆漾说话的眉眼间都是冷淡的神情,他再想回房间已经晚了,只能硬着头皮坐过去。 陆权是心情挺好,脸上都是明晃晃的笑意:“怎么昨天跟哥哥挤一个房间了,以前不是最怕他?” 这是家里众所周知的事情,只不过从来没有人当着陆颂檀的面这么说。 易安赶忙转移了话题:“昨天晚上睡得好吗,雷声很大。” “还成。”陆权没放过他,“你别是跟小漾吵架了。” 陆漾正在吃自己的早餐,易安过来之后他头都没有抬一下,这尊佛易安也不敢得罪:“没有没有,我好久没跟哥哥住过了嘛,想试试,吃饭吃饭。” 前胸后背都痒,易安忍不住动,让衣料蹭到皮肤上面缓解上面的痒,可是完全没有什么用。 这动作偶尔做还行,一直这样就很起疑。 陆颂檀放下手中的碗筷,盯着他,在他袖口处扯了一下。 陆权也看了过来:“你这脖子是怎么了?” 他这动作突然,差点把易安的睡衣都扯下来了,易安躲避不及,忙把睡衣撩上去,可在座的所有人还是看到了他身上的盛况。 连片的红色,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花,红和白对比格外刺眼,沿着脖子爬到看不见的地方,比之前在房间里面看到的还要严重。 陆漾在这一系列动作中抬头,扫过他身上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很像吻痕。 他视线不自觉地扫过易安和陆颂檀 陆颂檀皱着眉:“过敏药带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陆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陆权查看易安过敏的痕迹:“是不是换了柔顺剂的缘故,李婶应该不会这么不小心啊,别是又对别的东西过敏了?” 易安从小就对纤维过敏,对于贴身的衣服材质要求极高,连校服都是特别定制的,这些天唯一穿过的质量不达标的衣服只有那件裙子。 但是他能说吗,打死都不能说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所以然,把求助的眼光投向陆颂檀。 陆颂檀收回视线:“可能是被子的材质不好,先去擦药,待会儿再吃饭。” 昨天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易安只带走了自己的睡衣和枕头,其他的东西还在房间里面。 陆权咳嗽两声:“那什么小漾和安安一起上去吧,颂檀跟我吃饭,聊聊公司的事情。” 任人怎么看这都是蹩脚的劝和借口。 易安刚想说不用了,陆漾先他一步站了起来:“药在哪里?” 只要离家超过两天,李婶都会给他准备随身携带的药包,包里面什么都有,也会有皮肤过敏的药。 易安很轻易地就在一堆药里面找到了过敏药,先对着镜子把脖子给抹上了,待到要抹前胸和后背的时候,不自觉地从镜子反光看到站着的陆漾。 这个时候,他还是更希望陆漾能出去,眼看着陆漾没有这个打算,他又痒得紧,一时没注意那么多,对着镜子就把上衣脱了。 前胸上的药好涂,后背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反手涂药,把手拧得像个扳手,还是找不准正确位置,只能跟刷墙一样,沾一手心,然后全部抹上去。 说实话有点埋汰。 陆漾估计是有洁癖受不了,上前两步:“幼儿园的都比你有常识。” 说着他接了药,用药箱里的棉签蘸取,落到红肿的地方。 清凉的药膏缓解瘙痒,易安总算是舒服点了:“感谢你,善良的涂药人。” “别乱动。”陆漾拍了他一掌,清脆的响声让他一愣,手上也惹上另一个人的体温。 易安也惊了,有点委屈:“你打我屁股干嘛?” 陆漾也想问为什么,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想以前对家里的小朋友那样对易安,相同的动作换了个对象就变得奇怪起来。 他烫手似的放下药膏:“行了,把衣服穿好,我出去了。” “奥好的。”易安答应了,却没有行动,反而展开了手臂,“你先出去,我晾一下我自己。” 这是第一次陆漾听见有人用这个动词形容自己。 在阳光之下,易安瘦小的身体展露无遗,还有一点小肚子,除开过敏的红色,四处都是白嫩的一片,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只是手臂上昨天抽血留下来的乌青还是扎眼。 走到门口,易安叫住他:“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道歉,但是我会努力弥补你的。” “弥补?”陆漾正色。 易安有点心虚:“你不会让我帮你当牛做马吧?” “那得看你的诚意。” 易安立刻笑起来:“我很有诚意的,李婶说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诚意的人。” “呵呵。”陆漾丝毫没给他面子,“你还是继续当你的小少爷,我跟你搭不着边。” 关门的声音不算大,就是听得人心里发毛。 回去之前,陆漾又去见了陆媛一次,这次是和老爷子一起去的,陆媛还是没有认出他。 老爷子也没强行告诉陆媛他的身份,只是把他留下和自己一个车回去,看起来是有什么话要说。 莫和仙换了过来,这次变成了陆颂檀坐副驾驶,易安和莫和仙坐在后座。 平时和莫和仙一起,易安简直就是撒娇精上身,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她身上,今天涂了药,他身上黏糊糊的,闻起来也不好闻,刻意和莫和仙保持了距离。 莫和仙从女儿那里回来之后就知道易安过敏的事情,嘘寒问暖好一阵,知道是床单让他过的敏,惊奇道:“你们两个孩子最近相处得好,外婆很开心,之前你可是看见哥哥就跑呢。”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怕陆颂檀又那么依赖他,有点不好意思:“哥哥是很好嘛。” “本来就是。”莫和仙去握他的手,“小时候哥哥可喜欢你了,有一次他带你,你发病把他都吓哭了,后面就不敢带你了,他又不爱说话,一天都跟你说不上两句。” 小时候的事情再翻出来说,亲切的同时又有一点尴尬,陆颂檀难得接话:“奶奶。” 莫和仙笑:“行行行,奶奶不说了。” -- 又是周一,易安履行了自己不会找陆漾的誓言,一直到学校都没有再和他说一个字,两人第一次如此和谐地相处。 一坐到位置上,他就听见噩耗,有点不可置信:“月考?” “高三最后一次分班考试。”虞新立信心满满,“经过这些天的艰苦奋斗,我觉得我铁定能考出去了!” 学校是按排名分的班,每个班五十个人,对应五十名,这次月考是最后一次分班考试,冲刺阶段,一班掌握最好的师资力量,很多人都想考进去。 这几天易安也在好好读书,只不过底子差,他自己没看出任何进展。 虞新立还在说话:“你紧张啥,到时候陆家肯定安排你出国的,完全不用操心未来。” “话是这么说。”易安心里没底,“我还是想参加高考的。” “陆哥。”虞新立越过易安去叫陆漾,陆漾正从睡梦中醒过来,有点不耐烦。 虞新立问他:“你成绩咋样啊,还不知道你的成绩诶,不会是个隐藏大神。” 神奇地,易安在陆漾脸上看到了几分心虚。 他竟然没骂虞新立,而是说:“偏科。” “哎呀别谦虚了,不是我吹,能进我们学校还是有点水平的。”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瞿季同进来了,于是他停止了对话,继续和易安小声说话。 今天一天都是这样,但凡是瞿季同和陆漾同时出现在一个画框里面,势必就能闻到硝烟战火, 虞新立自认怂人一个,不淌这趟浑水,艰难地保持中立。 是瞿季同的小弟察觉到不对劲,小声问瞿季同:“小少爷是不是和陆漾吵架了,今天一个字都没说,你要不趁这个机会多接近一下小少爷?” 瞿季同左脸上有一块擦伤,贴了创口贴,浑身都是别惹我的气质,他朝小弟看了一眼,眼中散发寒气,小弟把话吞回去:“我们会好好帮你教训陆漾的。” “别管。”瞿季同终于说话了,“这件事你们别插手。” 小弟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 等到走出班门口的时候小弟却立刻变了嘴脸,低头发消息:“一切按计划进行,这次绝对让他滚出学校。” 18、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交谈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人不只有两个,要么上楼,要么迎上去,哪个都不是最优解。 慌乱间顾知简抓住了他的手,在易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了房门,推着易安往房间里面走。 易安本来就紧张,晕乎乎地,都不知道顾知简是怎么把他带进屋又是怎么把他塞进柜子的。 大立柜,一人藏着绰绰有余,两个人就会有些拥挤,呼吸交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易安都不敢大口呼吸,手也只是搭在他的手腕上,没敢碰别的地方,摸到他手腕上凹凸不平的伤口。 贴得这么近,顾知简的皮肤还是凉的,他没忍住力度,顾知简拉开他,放下袖子,遮盖住那些错综复杂的疤痕。 他刚想道歉,还没开口,嘴就被捂住了。 那力度不大不小,带着点手心的潮气,易安连呼吸都停住了。 顾知简的呼吸是烫的:“别说话,也别动。” 安静空间内,除了心跳声,街道上的人声也很明显。 嘭—— 嘭—— 持续砸门的声音。 易安的小心脏哪经得起这种刺激,瞬间紧绷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顾知简猛然低头,手抵在他背上,一下一下顺着:“他们进不来就会走了,深呼吸,别紧张,带药了吗?” 自从上次出事,李婶在他的衣服上缝了个内袋,以防发生同样的事情。 易安点头,顾知简放低声音:“很好,跟着我手的频率呼吸,不会有事。” 平时顾知简跟谁说话都是那种冷淡平静的语调,不熟悉他的人会觉得他冷漠,他这么低声说话的时候,又是说不出来的温柔,听得人心安。 不愧以后是要成为大医生的人, 易安放松下来,按照他说的做。 猛烈的敲门声持续了十几分钟,终于停了下来,易安的心情已经平复了,顾不得什么肢体接触,拉着他的胳膊:“他们走了吗?” “一般还会再待一会儿,再等等。” 时间流逝,顾知简身上洗衣粉的味道侵袭,在木头霉味和炸串味的衬托下简直称得上清新脱俗。 而顾知简居然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玩起手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易安也想学他放松下来,但根本没法做到,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们经常这样吗?” “找我爸要债的,不会对我怎么样,就是麻烦。”顾知简收了手机,在他眉头点了一下,“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也不要可怜我。” “我又没怎么样。”易安嘟囔,手机突然响了。 他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顾知简接住了,帮他按了接听:“小声接。” 是陈叔打过来的电话,他要是过来看到现在这样的场景,估计要当场高血压。 但他现在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支支吾吾地回答:“我待会儿再回去,我……我碰到哥哥了。” 人在危险时候就会反应神速,撒谎开了头很容易把接下来的话说下去。 “他说过来办事,我待会儿跟他一起回去。” 对面没有说什么,真的挂了电话,易安悬着的心放下:“他竟然真的以为哥哥在这里。” “陆颂檀?” 易安没察觉他的异样:“怎么感觉你很在意他的样子?” “谁会不认识?” 陆家的继承人,学校超过一半的东西都是他捐的,确实有让人注意的资本。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开始之后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易安识相地没再开口。 半个小时之后,外面终于彻底安静。 顾知简先出去,在门口的猫眼看了两眼,又观察了几分钟才回去叫易安。 柜子门开着,易安坐在柜子里抱着书包打瞌睡,头一点一点地,脸上被压出红痕。 路灯的光透过破碎窗户照进来落到他脸上,跟总窝在他家外面的那只猫也没什么两样。 “起来了,别在这儿睡。”顾知简叫他。 易安惊醒,下意识去擦嘴角:“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午睡,外面的人走了吗?” “走了。”顾知简拉他站起来,“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先离开这里。” “等等等等,脚麻。”准确来说他已经无法感受到自己的脚了。 “麻烦。”顾知简说得很小声,易安还是听到了。 明明刚认识的时候,顾知简还会假装有礼貌,果然人就是会变的,他缓了一会儿,深一脚浅一脚出去了。 从房子里出来,外面的空气都要清新几分,炸串店的人络绎不绝,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物。 易安站在原地,一脸沉痛地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字眼。 天知道,他是最不会撒谎的,更何况是拿陆颂檀撒谎。 现在当事人打电话过来,他都有点不敢接。 铃声响了两遍,再不接陆颂檀得带人过来了,易安按下接听,等着挨骂。 陆颂檀的声音却比想象中淡定:“陈叔叔说你去吃炸串了?” 易安悬着的心落下来:“上次我冰糖葫芦就是在这里买的,我不怎么在外面吃东西的,哥哥。” 一句哥哥,带了三分撒娇意味,叫人生不起气。 陆颂檀似乎是笑了一下:“在哪里,我过来接你。” 易安发了地址过去,待在原地没动,朝顾知简说;“你先回去吧,我哥来接我。当心他们又回来看到你。” 顾知简点头,走出去了。 没走几步又倒回来,把帽子扣在了易安身上:“挡着点脸。” 帽子对于易安来说有点大,顷刻间盖住了他的脸,等他整理好帽子,顾知简已经走远了。 易安愣愣地,又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把帽子摘了放进书包——他不想让帽子沾到味道。 —— 过了两分钟,人群中骚动起来,易安往热闹处一看,正看见陆颂檀的车。 再低调的豪车也和这里格格不入,有胆子大的甚至都在贴着车自拍。 易安隔着十几米远都能感觉到陆颂檀的无奈,擦着人群过去,在众目睽睽下拉开了车门,迅速上去。 他上得急,没坐稳。 陆颂檀托了他一下,顺带给他扣上安全带。 车子在人群中缓慢行驶。 防窥玻璃,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易安也就没管他们,全然没注意到一个人正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们的车。 那人正是顾知简的父亲。 他手里拿着一瓶青岛啤酒,跟旁边的人勾肩搭背:“看见刚才上豪车那小子了吧,那可是我儿子的朋友。” 他旁边那人显然不信:“拉倒吧你,也不看看车里坐的什么人。” “什么人啊?” “陆家大少爷,s市的财主。” “财主嘛。”他憨憨一笑,“有点意思。” — 车上的易安对这一切毫不知情,正在给陆颂檀推销自己买的炸串。 他没怎么吃过这玩意儿,陆颂檀就更不可能吃过。 炸串那股鲜麻的香气弥漫在车厢里面,和车子格格不入,陆颂檀皱着眉,好歹是没躲开,将信将疑地看了易安一眼;“能吃?” “不辣的。”易安开口道,“我让老板放的微微微微微微辣。” 陆颂檀在他期盼的眼神中咬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嚼,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脸上慢慢变红。 易安惊了,打开自己的水杯,递到他面前:“看来是一点辣也不能吃。” 喝了水陆颂檀似乎还没缓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挽尊似的;“还好,不辣。” 易安嘴角绽开笑容,眼里盛满星星:“怕辣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嘛,你又不是神仙,什么都不怕。” 陆颂檀没反驳,耳朵却红了,说道:“陆漾跟我联系了,说今天不回来。” 易安猜到陆漾今天不会回来,没猜到他会主动联系陆颂檀,八卦:“他咋说的?” 陆颂檀直接把聊天记录给他看了。 【我今天不回来】 【好的】 【谢谢】 客气得像不熟的上下属,陆漾在陆颂檀手机里甚至连个备注都没有。 “你俩这是不是太客气了?”易安惊诧,“我以前那么怕你也不会这么跟你发消息的,要不要你像对我一样对他试试呢,那个什么词来着,兄友弟恭!” “兄友弟恭?”陆颂檀声音低了几分。 易安还以为是自己的马屁拍得不够到位:“就是,你对我这么好,肯定对他也能很好的,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我有弟弟了。”陆颂檀突然截断他,“陆漾是我表弟,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 “那我不能当弟弟吗?”易安有点慌,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气息都乱了。 陆颂檀没回答,周身的低气压就是回答。 直到易安眼眶都红了,陆颂檀才甩出两个字:“不行。” 他这种语气,让易安想到很久以前陆颂檀冷冰冰地让他不要进自己的房间,顷刻间勾起他这些年被陆颂檀忽视的记忆。 这种忽视甚至都没有理由。 原本和谐轻松的氛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冰冷。 车子停下,司机也没敢开口。 易安夺门而出,水杯都没拿。 陆颂檀坐在原地,低头捏鼻梁骨,不知道过了多久,司机才出声提醒:“大少爷。” 陆颂檀猛然抬头,眼底同样是通红一片。 19、我想你了 易安一回来就进房间了,迅速洗澡上床,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面,眼眶还是红的。 明明上一秒的气氛还是好的,下一秒就变成这样,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为什么。 他人生中存在的人并不多,重要的人就更少,陆颂檀是其中一个,现在看来,陆颂檀对他的那些好不过是出于一个人该有的教养,而不是他本身。 手机页面亮起。 易安下意识以为是陆颂檀,拿起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是濯尘发过来的视频。 “这么早就睡了?” 濯尘背后是一片白墙,跟平时房间里面的布景不一样。 易安刚想回答他,濯尘把他的话截断了:“眼睛怎么了,这么红?哭了?” 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没有到哭的程度,虽然他洗澡的时候确实流了几滴眼泪。 头发还湿着,易安指给他看:“我刚洗完澡,水进眼睛里面了。” “真的没事?”看样子他还是不信。 易安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在家呢,能有什么事?” 濯尘看样子神态放松了几分,但还是和平时的时候不一样,他盯着易安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学校论坛里面的那张照片?” 濯尘从小就是天才,一直跳级,易安还没有高考,他在国外已经快要念完大学了,但在此之前,他一直和易安一个学校,自然也知道学校的论坛。 现在论坛上面的照片已经被清除了,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濯尘会看见这张照片:“哎呀你别说了,那个是错位拍的,因为这张照片我把陆漾都得罪了。” “但是看样子你不讨厌那张照片。”濯尘直接把照片发了过来,“说实话,你想象过接吻吗?和男人。” 最后三个字像是投进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一下子惊起千层浪。 易安的心被吊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肯定不会想这个。” 接吻的话,都是嘴巴对嘴巴,和男的还是和女的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差距,可能和嘴巴的厚度有关,陆漾的就比较厚一点,陆颂檀和顾知简的又比较薄。 “我想试试和男人接吻。” 轻浮的想象骤然被打断,易安脸上爬上诡异的红色,他突然发现自己是不排斥和男人接吻的,那是不是证明……他其实也喜欢男人。 也对,这是一本耽美小说,谁喜欢男人都不奇怪。 易安看着濯尘:“你不要乱试。” “跟你试也算乱试吗?”濯尘躺下了。 “我也不行。”易安开始思考濯尘喜欢穿书受的可能性,虽然完全没有头绪,他还是开口,“你以后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的。” 濯尘撑着手,“其实我还不确定我喜不喜欢男生,等我回来你帮我测试一下好不好?” 在知道自己在一本书之前,易安对于同性恋这个群体的所有了解来源都是网上,但是又没有具体查过关于同性恋的知识,以为性向这东西都是天生的。 现在听到还能测试,更加好奇:“怎么试?” “会很过分。”濯尘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一定会帮助我的吧。” 最好的朋友几个字完完全全击中了易安的内心,从小到大也只有濯尘会什么事情都听自己的,还只有一个朋友。 “我就要回来了,我很想你。”濯尘最后说。 “我也想你。”易安顺着他的话,“看你好累,你先睡觉吧,我等你睡了再挂视频。” 濯尘点头,放好手机。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易安一下子又回到下午被堵在房子里面狂敲门的场景,紧张过后才发现是外面在敲门。 屏幕那头濯尘已经闭上了眼睛,一副快要打瞌睡的样子,易安轻声道了一句晚安,挂断电话,起身去开门。 他本来以为开门的是李婶,打开门之后看到熟悉的脸,开门也不是,关门也不是,僵持着,破天荒没叫他:“你干嘛?” 陆颂檀手里拖着一个果盘,草莓配奶油,周边还摆好了削成兔子状的苹果。 显然,陆先生并不习惯这样去“贿赂”人,脸上都带了几分紧张。 类似的场景,不一样的人,易安心软,终究还是开了门,不过没有主动去接果盘,钻到床上用被子盖着头,背对他,不自觉用手去数睡衣的扣子。 “吃宵夜吗?”陆颂檀终于开口,“李婶今天炸的酥肉,饿不饿。” 一向健康的易安有个不太健康的喜好,就是喜欢吃各种炸的东西,李婶一个星期才会帮他做一次解馋,今天并不是吃“宵夜”的日子。 头顶传来轻柔的抚摸,一下一下,缓慢而柔和,似乎是在求和。 易安本来也不是生气是伤心,小声谴责他:“你今天为什么凶我?” “没凶。”陆颂檀语气带上几分无奈,“我说的是事实,但并不是你不重要的意思,世界上还有很多关系都很亲密。” 这还是易安第一次从陆颂檀口中听到重要两个字,按照他冷冰冰的性格,估计陆权都没听过他服软。 易安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圆圆的脑袋露出来:“比如呢?” 陆颂檀呼吸停顿,手指蹭了一下他的耳朵尖:“你自己想。” “我想不出来。”易安实话实说,嘟囔着抱怨,“但是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叫你哥哥了。” “那叫什么?”他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的耳朵上。 易安放大了胆子:“叫你陆颂檀。” “叫吧,我不凶你。” 有人服软,他的气已经消了大半,摸摸刚才被蹭到的耳朵:“不要摸耳朵,耳朵敏感。” 陆颂檀道了好,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宵夜?” “黄黄脆脆咸咸的酥肉?”易安坐起来,“当然不能错过。” 一个吃,另一个在旁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出,易安也算是翻身做主人了,没敢太过分,只敢唆使陆颂檀给自己洗碗,洗完在旁边指指点点:“都没洗干净,我还不能原谅你的。” 没下过厨房的大少爷沾着满手的泡沫,无奈:“好,我多道几次歉意。” — 第二天易安自己去上学,陆漾早早到了班上,瞿季同的位置还空着。 据他昨天吃宵夜的时候打探到的消息——瞿季同应该是要转学了。 一个晚上没见,陆漾的衣服换了,连帽黑色卫衣,穿在校服里面不显臃肿,坐姿挺拔,破天荒地在写卷子,眉眼间都透露出不悦。 进门坐下间,易安已经不知道朝他看了多少眼,陆漾直视他:“赶紧复习。” 复——习! 易安吓得书包都快掉了。 第一次分班考试! 他把这茬给忘了! 他没再说话,c从课桌里面找出数学卷子,强迫自己静下心来,越看越觉得卷子上的字都是小蝌蚪。 英语是他的强项,数学是他的弱项,当数学卷子发下来的那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错班按学号随机排序考试,除了坐在他斜前方的陆漾,周围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做完会做的题,易安开始发呆,余光瞥到陆漾,他竟然已经全部写完了,卷子上黑漆漆的一片都是字。 易安不了解他的学习情况,本来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学渣,没想到他是个隐藏的学霸。 一考完,他就凑到了陆漾的身边:“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反正都写满了。”陆漾站起来,出去吃饭。 写,写满了?易安疑惑——这也不是语文考试啊? 上午数学,下午英语,出分奇快是虞主任的特点,他先是痛心疾首地总结了一下情况,又单独地指出某几个人糟糕的成绩,最后苦口婆心:“虽然现在唯成绩论人的那一套已经过去了,但是你们好意思拿着这成绩去见家长,这次数学是有史以来最简单的题!” 易安心虚地捧着自己九十分的卷子,陆漾则是把卷子塞进了书包里面。 八字开头的分数,还比不上易安。 放学,两人各人占据车子的一边,同时望向窗外,只字不提考试的事情。 易安心里的小九九在打转,突然开口:“咱俩谁也别说吧?” 陆漾难得搭腔:“什么事都没发生。” 今天家里异常地热闹,不到周六周天,莫和仙和老爷子就回来了。 一踏进客厅,他就感受到那种压抑的气氛,自觉站在了莫和仙旁边。 陆权脸上也不好看:“在学校发生这么大的事,你这孩子怎么不跟家里说?” 这话是对陆漾说的,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不言而喻。 “没什么好说的。” “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你代表的是陆家的颜面,偷东西,无论真假,说出去都不好听。” 但凡提到偷,陆漾身上那根神经就会绷紧。 易安出声:“外公。” 莫和仙在旁边拉了他一下,易安又把嘴闭上了。 “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肯公开你的身份。”老爷子最后开口,“但是这周六生日宴上我就会对外公布消息正大光明把你认回来,既然你自己选择的回来,总不能什么都不付出。” 陆漾垂眸:“知道了。” 客厅里面的气氛太沉闷,老爷子也坐不住,站起来走向二楼,边走边说:“对了,过两天我会给你们请一个数学老师,你跟安安一起补课。” 22、娇娇儿强势回归 自从陆漾来到陆家,陆颂檀搬进来,两人的关系就亲密了很多,最能从陆颂檀对他的肢体接触看出来。 他很适用这些摸摸头发蹭蹭脸的举动。 人一开心就容易得寸进尺,他盯着陆颂檀的香槟:“哥哥,我能喝一口吗?我没喝过,我都只能喝鲜榨果汁。” 他站在光下,眼里是光的倒影,影影绰绰闪烁,像撒娇的小狗。 以前他是不敢对陆颂檀这样的,陆颂檀简直被他打败了,举着香槟:“可以舔一点点。” “嗯嗯嗯!” 他真的只抿了一点点,淡淡的酒味还没通过喉咙就消失了,他咂巴着嘴品了两下,依旧没有品出什么味道,还是开心:“真好喝!” 陆颂檀笑,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陆总,好巧啊。”是瞿季同的父亲。 他旁边站的不是瞿季同,是一个易安没见过的女孩子,穿着淡蓝色礼裙,恬静优雅。 陆颂檀极少公开出席宴会,一旦出现,总免不了要经历几个相亲局,光是听陆权提起的都有十好几个,只不过陆颂檀从来都没去过。 易安多看了两眼,去拉陆颂檀的衣服,小声说:“我去阳台打个电话,待会儿就回来。” 陆颂檀点头,易安微微朝瞿总和那位女生点头问好,擦过他们出去了。 抵达阳台,外面也挂上小彩灯,不像是老头子的风格,不过确实很有生日的氛围。 他拨打出去的电话没有被接听,客厅里面传来一阵欢呼,想来是陆漾和老爷子出来了。 从昨天起他就联系不上濯尘,两人的时差不一样,但还没出现过断联这么久的情况。 他心底的不安被慢慢放大,转身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别人的身上,心不在焉地道了对不起,手腕却被抓住了。 他想挣开,抬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瞿季同把他抵到墙上,黑着脸:“你这几天为什么不联系我?” 易安的第一反应是他为什么要联系他。 本来他们就不是相互联系的关系,在陆漾转学之前,他甚至很少和他说话。 自从照片事件和偷东西事件发生后,瞿季同身上就背了处分,一直没有来过学校,易安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翻篇了。 背部抵在阳台的栏杆上,铬得生疼,手腕也疼。 瞿季同一脸凶相,看着就不正常。 易安怕激怒他,没挣扎:“有什么事你好好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瞿季同眼睛全红,“我在你后面跟了那么久,一点好处没捞到,凭什么陆漾就能和你一起,他就是个穷鬼,他没人养,养父是死同性恋,他为了接近你假装喜欢男人,不恶心吗?” 瞿季同自顾自说着,易安都没空打断纠正他,等他说完才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瞿季同听起来快哭了,“喜欢男人,你要是喜欢他的话不能也喜欢我吗?我会对你很好的。” 他身上是浓厚的酒味,脸和眼睛都通红,要滴出血一样。 易安被他擒住,完全挣不开:“喜欢男生女生都是你的自由,但是我纠正一下我不喜欢陆漾,我也不喜欢你,所以你可以放开我吗?” “你不喜欢陆漾。”瞿季同喃喃道,“那你就能喜欢我了,喜欢我吧。” 他朝易安压过来,用了十成力气,两只手都很烫,到处摸他。 易安吓得心脏扑通乱跳,一只手抓住栏杆稳住自己,另一只手在口袋里面的手机里面乱按。 铃声震动,也不知道打给谁了,对面接起,不过两秒钟就挂了。 易安无力望天,下一秒,阳台上的门却被打开了,陆漾和陆颂檀同时冲进来。 陆漾擒住瞿季同的手把他反手压到了墙上。 陆颂檀则是来拉他,把他扯进怀里护好,声音不稳:“有没有哪里有事?说话。” 心脏跳得太快了,易安都分不清这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是他的还是陆颂檀的,身体软了一半,大喘气。 陆颂檀从兜里拿药,压在他舌尖下面。 苦涩的药丸化开,易安才得以喘息:“没事,我没事。” 陆颂檀骤然放松,陆漾也跟着长吁一口气,压着瞿季同的手继续用劲。 瞿季同半张脸磕在墙上,还不死心:“凭什么你喜欢陆漾不喜欢我。” 阳台上的空气都被冻住了,陆颂檀和陆漾同时看向了他,这视线中可能还夹杂着一些他不认识的人。 易安本来平稳的心跳又乱蹦起来,抓着陆颂檀的袖子:“我没有,你们别听他胡说,我真的没有。” 他手腕处磕在栏杆上青了一大片,关节处的擦伤还在流血。 陆漾移开视线,陆颂檀抱起他:“没有就没有,先出去擦药。” 易安没在老宅住过,陆颂檀无视喧哗的吃瓜群众,直接把他抱进了自己以前住过的房间。 老宅里面全部是中式装修,高端沉稳,看久了有些压抑。 易安怀疑这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比如现在,他不仅觉得房间里面的摆设压抑,还觉得陆颂檀拿药的背影同样很压抑。 这就跟他以前无数次撞见陆颂檀时的感觉一样。 “哥哥你生气了吗?”易安壮着胆子问他。 陆颂檀一言不发地把药箱打开,用棉签沾了碘伏,点在他受伤的位置,见他略有瑟缩,低头在他伤口处轻轻吹气。 看起来不像是生气了,只是还没理他。 等到伤口都处理完了,陆颂檀才开口:“明天把栏杆拆了,换成全面玻璃。” 易安脑子卡顿,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住处装修也是一换再换。 他本来以为是陆颂檀不喜欢那种装修风格,现在想来根本就是陆颂檀觉得那些装修存在安全隐患。 易安的心又软了几分,他以前怎么会忽略陆颂檀这种关心呢? “衣服脱了,看看背上。” 易安的背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不用想都知道有多严重。 他小心翼翼地把衬衫解了,自己也判断不出来严重不严重,问他:“应该还好吧。” 陆颂檀嗯了一声。 通常情况下,陆颂檀想让谁天王凉破就会用这样的语气。 外面的吵闹声已经减小,想来是已经把人控制住了,这么大的阵仗难免惊动老爷子,更别说瞿季同还说了他喜欢陆漾那样的混账话。 “待会儿出去把他弄走就行了,我没怎么样,不要把事情闹大。” “知道。”声音闷闷的。 易安摸他的手给他顺毛:“别生气了哥哥,过两天就好了。” 背上的药还没干不能穿衣服,这么晾着很凉。 陆颂檀突然开口:“你跟陆漾。” “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他,信我!而且他也不喜欢男生。” “我没说这个。”陆颂檀把他飞起来的头发压下去,“别想太多。” 今夜的陆家老宅注定不能平静,即使是在房间里面,易安仍然能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只要出去他就又要面对乱糟糟的一切。 陆颂檀站起来,轻声道:“你就在这里休息,等宴会结束我来接你。” -- 易安和陆颂檀刚离开现场,宴会上就乱成了一团。 先是陆家老爷子公开了自己的外孙,然后又是自己的另一个外孙在宴会上遭到调戏,还是被一个男的调戏。 即使在同性恋结婚已经合法的年代,这依然是极其不光彩的事情。 在无数议论中,瞿季同终于清醒了几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瞿成也被自己儿子的举动弄得下不来台,一巴掌甩过去,按在他的头上:“快点给陆少爷道个歉,谁教你的这么没规矩。” 瞿季同脑子里面全部都是陆漾在自己面前趾高气扬的画面,曾经,他以为陆漾只是一个穷小子,自己的一根手指头都能压倒他,现在身份转变,他竟然成了陆家的少爷,叫他怎么能接受? 他挺着背,维持最后的尊严,实际手脚都在发麻,连带着忍不住怨恨起易安——明明他可以早点告诉自己陆漾的身份,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与此同时瞿季同也清楚地知道,即使自己提前了解陆漾的身份,也多半会和他不对付。 又是一巴掌甩过来,带着侮辱性的言语:“你是哑巴吗?不会说话?去给陆少爷敬个酒。” 陆漾站在他的面前,心里并没有半点得意的想法,只是想起当初在车队,地位低下人微言轻,轻易就能让别人看不起。 现在他处于高位,用身份压瞿季同,一样不觉得开心,他还挂念着易安手掌上的伤口:“行了,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陆权轻易没有开口,就是表明了态度。 瞿成赶紧拉着儿子:“这就走,我们这就走。” 瞿季同终于爆发似的,甩开父亲的手,转身跑出去了。 一切在混乱中结束。 陆权举起酒杯:“大家继续,不要被坏了兴致。” 又躲过了几个人敬酒,陆漾随手从摆件上抽了一只小雏菊出来往陆颂檀的房间走。 待会儿他把百合送给易安当生日礼物,易安肯定会说这是在门口摘的,然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多和他说几句话,再委婉地提出自己不会喜欢男人,让易安打消喜欢他的念头——通常他都很直接,这次愿意迂回一点已经算给足了易安面子,他也不想让他哭。 摸到陆颂檀的房间,门并没有关,虚虚地掩着,泻出一些温暖的光。 他推门,门内传来轻微的交谈声,易安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是在撒娇:“你舔我手干嘛?” 陆漾停住,花也落在了地上。 良久,他脚踩上去,把那朵花碾成了花泥,不自觉地想——易安真的很招男人。 23、健康的恋爱固然可贵 易安很少回老宅,更没进入过陆颂檀的房间。 整个老宅都是中式装修,陆颂檀的房间也过于规整严肃,完全不像小孩子住过。 架子上到处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书。 怕触碰到陆颂檀的隐私,易安只在空旷的地方活动了一些就上床睡了。 床上用品是陆颂檀惯用的,摸起来很柔软,有一股家里的柔顺剂的味道。 手掌和背后擦到的地方还很疼,他从床上下来,趴在了沙发上以一个看起来就会受到批评的姿势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被悄悄打开了。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搂住他把他抱得喘不过气。 二十分钟之前的记忆涌上心头,易安下意识挣扎,手却在那人的耳朵边摸到一个金属硬物。 身体已经比他先认出对方,他的手收紧了,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给你的惊喜。”濯尘终于松开了一点,在他脖子处蹭了蹭,“好想你。” 这个姿势压到他的背,易安稍稍挣扎,从他怀里出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回应他:“我也想你,我刚刚在外面被我们学校的表白了,就是那个叫瞿季同的,手都擦破皮了。” 濯尘偏头去看他的手,额前的发落下来,许久没见又瘦了一点,五官格外分明,易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小王子,现在也这么觉得。 两人以前在医院形影不离,彼此都只有这么一个朋友,易安在他面前能完全做回自己,简直像个幼稚鬼。 他把自己的手举起来,手掌处果然红彤彤一片,配上他声色并茂的表演,那叫一个可怜。 濯尘拉着他的手,低头。 易安感到手心传来肉麻的湿热,惊叹:“你舔我手干嘛?” “消毒。”濯尘抬眼,说得自然,“我做得不对吗?” 这一眼里盛满无辜,他长睫毛眨了两下,显得格外委屈。 易安在手机推送消息里看到过口水能消毒的文章,只不过不知道真假。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了解濯尘的脾气,知道他从小缺乏安全感,总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又容易生病,简直比他还像个瓷娃娃。 这样的濯尘就算生病痛了通宵,也只会在第二天早上说自己只有一点点难受,很多时候他的行为都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易安怎么舍得怪他:“我觉得没有那么痛了。” 濯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你也帮我舔一下吧,我手指受伤了。” 他举起的手指上确实有一点点划痕,连皮都没破,只有白痕。 易安没吭声,他也就没把手指放下去。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易安舔了一下嘴唇——要不就礼尚往来? “需要包扎吗?”陆漾的声音骤然出现在门口,“我看再不包扎伤口就好了。” 几乎是在瞬间,濯尘拎起了沙发上的毯子把易安直接围住,只露出一个头,手箍在他的腰上,侧身挡住他。 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一对上,剑拔弩张,气氛如同一把绷紧的弦。 易安都不知道火药味是从哪里来的,微微侧身,替两人引荐:“陆漾这是濯尘,我最好的朋友。濯尘这是陆漾。” 陆漾视线放在濯尘搂住他的手上,话头对准易安:“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个朋友。” “他一直在国外。”易安道,“最近才回来,小时候有段时间都住在陆家。” 濯尘换了个姿势,搂住易安的肩膀,脸靠上去,看着陆漾:“你好,我经常听易安提起你,感谢你在学校对他的照顾。” 他这一靠几乎是贴在易安身上,动作显现出几分防备,但是脸上在笑,且是那种无懈可击的笑容。 对上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陆漾觉得再说难听的话显得他没格调。 他压下心中的无名火:“宴会就要结束了,外公让你出来露个面。” “哥哥呢?” 陆漾转身的步伐没停住:“舅舅拉着他相亲去了。” 易安愣愣地哦了一声。 濯尘低头在他脸上碰了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易安开口,“想象不出来哥哥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濯尘嗯了一声,突然问他:“你好像跟他关系变好了?” “一直都很好啊。” 易安收拾好出去,濯尘没有跟上来,单独去了阳台,他这次是偷溜回来的,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 宴会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客厅里面放着柔和的音乐,人们随着音乐滑入舞池,在众多成双成对的人里面,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柱子旁站着的陆颂檀。 他拿着酒杯,侧耳听旁边的女士讲话,另外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击着。 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每当易安看见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不开心了。 被人逼着相亲,换成谁都会不开心,更何况陆颂檀的性取向为男。 陆漾站在易安旁边,同样在看陆松檀,突然开口:“舅舅逼人相亲的功夫还真厉害,第一次看他那样子。” 易安突然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叫过他哥哥啊?” 陆漾显然没想到他这么问,挠了下头:“别扭,你最好的朋友呢?” 这时换了首歌,轻快优雅的华尔兹曲让人耳目一新,易安见陆颂檀身边那位女士走了,张嘴叫了句哥。 眼神和陆松檀短暂地对视,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陆漾拉着他走了两步;“真无语,想跳就跳呗。” 易安:?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漾已经带着他跳起舞来,易安没学过女步,一段舞跳得磕磕巴巴,第一次和陆漾离这么近,简直怕被他扔出去。 好不容易跳完了,陆漾还不满意;“你这手是不是有口水,没洗吧,真不讲卫生。” 易安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只能抓他的错处:“我刚刚没说要跟你跳舞?” “你那眼神,还不明显吗?”陆漾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易安都搞不懂他为什么总要说这个事情,一下子脾气也来了:“你总说有什么用,又不关我的事。” 陆漾盯着他愤怒的脸,不解,这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果然还是被伤到了心,于是他转移话题:“外公说让我们两个人表现得关系好点,不然你以为我想跟你跳。” 这确实算是一个好理由,易安专心在舞步上,平均十秒踩他一脚。 陆漾也被踩得没脾气。 一舞毕,迎来高潮,两个寿星共同切蛋糕,在一片欢呼声中,晚会落下帷幕。 -- 晚上回家,本来应该坐四个人的车子只有两个人——陆颂檀被陆权以谈公事的理由叫到了别的车子上。 易安坐中间,陆漾和濯尘分别坐在他的两边。 濯尘一坐车就会晕车,自发靠在了他的肩上,平时一上车就会带耳机睡觉的陆漾今天没有像平时一样,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车里的空气都是热的,易安觉得自己被挤得像个饼。 濯尘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易安轻轻拍他的手:“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家吗?要不要去医院啊,耳朵疼不疼?” 濯尘摇头:“我偷跑回来的,这几天跟你睡吧,或者你给我找个酒店放下就行。” 易安哪真能把他扔下:“那你跟我睡吧,就是我搬房间了,床有点小。” “没事,我想抱着你睡。” 陆漾睁开眼睛,扫过过于亲密的两个人。 从今天第一眼看到两人起,他就在思考易安和濯尘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现在看出来了。 易安跟濯尘在一起的时候像个找到同伴的小动物,两个动物自然地碰头贴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濯尘的口吻就怎么听都不正常,狐狸没藏好自己的尾巴,轻易让别人看出他对易安的特殊感情,易安本人却好像一点都没发觉。 以朋友之名行不轨之事,陆漾都想给他鼓个掌。 抵达陆宅,整个家里的佣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濯尘的到来感到意外,李婶多拿了一床被子铺在易安的床上,问道:“真的不熬个粥什么的?吃了胃舒服一点。” 易安自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去给濯尘擦脸和手:“等他先睡一会儿再说吧。” 这房间里的床是一米二的小床,当初是装来给陆颂檀的“孩子”使用的,濯尘躺上去,上面的位置就少得可怜。 “就这么睡?”陆漾站在门口,全程没搭一把手。 易安小声道:“别管,你肯定没有好朋友。” 陆漾心说他可不跟好朋友睡一张床,也不会撒娇要好朋友抱,惊讶于易安敢跟自己顶嘴了:“行,那我走了。” 他退出去,门关上,房间里就只剩濯尘和易安两个人。 折腾了一天,易安也累了,挤上床,微微搂着濯尘,闭上眼睛。 房间内只剩下月光和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濯尘松开紧皱的眉毛,在夜色中睁眼,把易安往自己怀里搂了几分,伸手去拿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轻易开锁。 易安的交际圈很小,置顶是几个亲人还有他,新加上的人聊天频率都不高,在朋友里,他还是最重要的。 濯尘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露出了笑容,放下手机,继续抱着他。 易安睡着的时候,像朵柔软的,任人拿捏的棉花。 他撩开易安的衣服,看到他背上还在泛红的伤口,盯了许久,低头舔上去。 舌尖绽开让人颤栗的血腥味。 23、健康的恋爱固然可贵 易安很少回老宅,更没进入过陆颂檀的房间。 整个老宅都是中式装修,陆颂檀的房间也过于规整严肃,完全不像小孩子住过。 架子上到处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书。 怕触碰到陆颂檀的隐私,易安只在空旷的地方活动了一些就上床睡了。 床上用品是陆颂檀惯用的,摸起来很柔软,有一股家里的柔顺剂的味道。 手掌和背后擦到的地方还很疼,他从床上下来,趴在了沙发上以一个看起来就会受到批评的姿势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被悄悄打开了。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搂住他把他抱得喘不过气。 二十分钟之前的记忆涌上心头,易安下意识挣扎,手却在那人的耳朵边摸到一个金属硬物。 身体已经比他先认出对方,他的手收紧了,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给你的惊喜。”濯尘终于松开了一点,在他脖子处蹭了蹭,“好想你。” 这个姿势压到他的背,易安稍稍挣扎,从他怀里出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回应他:“我也想你,我刚刚在外面被我们学校的表白了,就是那个叫瞿季同的,手都擦破皮了。” 濯尘偏头去看他的手,额前的发落下来,许久没见又瘦了一点,五官格外分明,易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小王子,现在也这么觉得。 两人以前在医院形影不离,彼此都只有这么一个朋友,易安在他面前能完全做回自己,简直像个幼稚鬼。 他把自己的手举起来,手掌处果然红彤彤一片,配上他声色并茂的表演,那叫一个可怜。 濯尘拉着他的手,低头。 易安感到手心传来肉麻的湿热,惊叹:“你舔我手干嘛?” “消毒。”濯尘抬眼,说得自然,“我做得不对吗?” 这一眼里盛满无辜,他长睫毛眨了两下,显得格外委屈。 易安在手机推送消息里看到过口水能消毒的文章,只不过不知道真假。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了解濯尘的脾气,知道他从小缺乏安全感,总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又容易生病,简直比他还像个瓷娃娃。 这样的濯尘就算生病痛了通宵,也只会在第二天早上说自己只有一点点难受,很多时候他的行为都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易安怎么舍得怪他:“我觉得没有那么痛了。” 濯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你也帮我舔一下吧,我手指受伤了。” 他举起的手指上确实有一点点划痕,连皮都没破,只有白痕。 易安没吭声,他也就没把手指放下去。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易安舔了一下嘴唇——要不就礼尚往来? “需要包扎吗?”陆漾的声音骤然出现在门口,“我看再不包扎伤口就好了。” 几乎是在瞬间,濯尘拎起了沙发上的毯子把易安直接围住,只露出一个头,手箍在他的腰上,侧身挡住他。 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一对上,剑拔弩张,气氛如同一把绷紧的弦。 易安都不知道火药味是从哪里来的,微微侧身,替两人引荐:“陆漾这是濯尘,我最好的朋友。濯尘这是陆漾。” 陆漾视线放在濯尘搂住他的手上,话头对准易安:“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个朋友。” “他一直在国外。”易安道,“最近才回来,小时候有段时间都住在陆家。” 濯尘换了个姿势,搂住易安的肩膀,脸靠上去,看着陆漾:“你好,我经常听易安提起你,感谢你在学校对他的照顾。” 他这一靠几乎是贴在易安身上,动作显现出几分防备,但是脸上在笑,且是那种无懈可击的笑容。 对上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陆漾觉得再说难听的话显得他没格调。 他压下心中的无名火:“宴会就要结束了,外公让你出来露个面。” “哥哥呢?” 陆漾转身的步伐没停住:“舅舅拉着他相亲去了。” 易安愣愣地哦了一声。 濯尘低头在他脸上碰了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易安开口,“想象不出来哥哥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濯尘嗯了一声,突然问他:“你好像跟他关系变好了?” “一直都很好啊。” 易安收拾好出去,濯尘没有跟上来,单独去了阳台,他这次是偷溜回来的,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 宴会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客厅里面放着柔和的音乐,人们随着音乐滑入舞池,在众多成双成对的人里面,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柱子旁站着的陆颂檀。 他拿着酒杯,侧耳听旁边的女士讲话,另外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击着。 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每当易安看见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不开心了。 被人逼着相亲,换成谁都会不开心,更何况陆颂檀的性取向为男。 陆漾站在易安旁边,同样在看陆松檀,突然开口:“舅舅逼人相亲的功夫还真厉害,第一次看他那样子。” 易安突然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叫过他哥哥啊?” 陆漾显然没想到他这么问,挠了下头:“别扭,你最好的朋友呢?” 这时换了首歌,轻快优雅的华尔兹曲让人耳目一新,易安见陆颂檀身边那位女士走了,张嘴叫了句哥。 眼神和陆松檀短暂地对视,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陆漾拉着他走了两步;“真无语,想跳就跳呗。” 易安:?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漾已经带着他跳起舞来,易安没学过女步,一段舞跳得磕磕巴巴,第一次和陆漾离这么近,简直怕被他扔出去。 好不容易跳完了,陆漾还不满意;“你这手是不是有口水,没洗吧,真不讲卫生。” 易安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只能抓他的错处:“我刚刚没说要跟你跳舞?” “你那眼神,还不明显吗?”陆漾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易安都搞不懂他为什么总要说这个事情,一下子脾气也来了:“你总说有什么用,又不关我的事。” 陆漾盯着他愤怒的脸,不解,这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果然还是被伤到了心,于是他转移话题:“外公说让我们两个人表现得关系好点,不然你以为我想跟你跳。” 这确实算是一个好理由,易安专心在舞步上,平均十秒踩他一脚。 陆漾也被踩得没脾气。 一舞毕,迎来高潮,两个寿星共同切蛋糕,在一片欢呼声中,晚会落下帷幕。 -- 晚上回家,本来应该坐四个人的车子只有两个人——陆颂檀被陆权以谈公事的理由叫到了别的车子上。 易安坐中间,陆漾和濯尘分别坐在他的两边。 濯尘一坐车就会晕车,自发靠在了他的肩上,平时一上车就会带耳机睡觉的陆漾今天没有像平时一样,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车里的空气都是热的,易安觉得自己被挤得像个饼。 濯尘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易安轻轻拍他的手:“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家吗?要不要去医院啊,耳朵疼不疼?” 濯尘摇头:“我偷跑回来的,这几天跟你睡吧,或者你给我找个酒店放下就行。” 易安哪真能把他扔下:“那你跟我睡吧,就是我搬房间了,床有点小。” “没事,我想抱着你睡。” 陆漾睁开眼睛,扫过过于亲密的两个人。 从今天第一眼看到两人起,他就在思考易安和濯尘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现在看出来了。 易安跟濯尘在一起的时候像个找到同伴的小动物,两个动物自然地碰头贴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濯尘的口吻就怎么听都不正常,狐狸没藏好自己的尾巴,轻易让别人看出他对易安的特殊感情,易安本人却好像一点都没发觉。 以朋友之名行不轨之事,陆漾都想给他鼓个掌。 抵达陆宅,整个家里的佣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濯尘的到来感到意外,李婶多拿了一床被子铺在易安的床上,问道:“真的不熬个粥什么的?吃了胃舒服一点。” 易安自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去给濯尘擦脸和手:“等他先睡一会儿再说吧。” 这房间里的床是一米二的小床,当初是装来给陆颂檀的“孩子”使用的,濯尘躺上去,上面的位置就少得可怜。 “就这么睡?”陆漾站在门口,全程没搭一把手。 易安小声道:“别管,你肯定没有好朋友。” 陆漾心说他可不跟好朋友睡一张床,也不会撒娇要好朋友抱,惊讶于易安敢跟自己顶嘴了:“行,那我走了。” 他退出去,门关上,房间里就只剩濯尘和易安两个人。 折腾了一天,易安也累了,挤上床,微微搂着濯尘,闭上眼睛。 房间内只剩下月光和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濯尘松开紧皱的眉毛,在夜色中睁眼,把易安往自己怀里搂了几分,伸手去拿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轻易开锁。 易安的交际圈很小,置顶是几个亲人还有他,新加上的人聊天频率都不高,在朋友里,他还是最重要的。 濯尘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露出了笑容,放下手机,继续抱着他。 易安睡着的时候,像朵柔软的,任人拿捏的棉花。 他撩开易安的衣服,看到他背上还在泛红的伤口,盯了许久,低头舔上去。 舌尖绽开让人颤栗的血腥味。 23、健康的恋爱固然可贵 易安很少回老宅,更没进入过陆颂檀的房间。 整个老宅都是中式装修,陆颂檀的房间也过于规整严肃,完全不像小孩子住过。 架子上到处都是一些他看不懂的书。 怕触碰到陆颂檀的隐私,易安只在空旷的地方活动了一些就上床睡了。 床上用品是陆颂檀惯用的,摸起来很柔软,有一股家里的柔顺剂的味道。 手掌和背后擦到的地方还很疼,他从床上下来,趴在了沙发上以一个看起来就会受到批评的姿势玩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原本紧闭的大门已经被悄悄打开了。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高大的身影压下来,搂住他把他抱得喘不过气。 二十分钟之前的记忆涌上心头,易安下意识挣扎,手却在那人的耳朵边摸到一个金属硬物。 身体已经比他先认出对方,他的手收紧了,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给你的惊喜。”濯尘终于松开了一点,在他脖子处蹭了蹭,“好想你。” 这个姿势压到他的背,易安稍稍挣扎,从他怀里出来,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回应他:“我也想你,我刚刚在外面被我们学校的表白了,就是那个叫瞿季同的,手都擦破皮了。” 濯尘偏头去看他的手,额前的发落下来,许久没见又瘦了一点,五官格外分明,易安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漫画里面走出来的小王子,现在也这么觉得。 两人以前在医院形影不离,彼此都只有这么一个朋友,易安在他面前能完全做回自己,简直像个幼稚鬼。 他把自己的手举起来,手掌处果然红彤彤一片,配上他声色并茂的表演,那叫一个可怜。 濯尘拉着他的手,低头。 易安感到手心传来肉麻的湿热,惊叹:“你舔我手干嘛?” “消毒。”濯尘抬眼,说得自然,“我做得不对吗?” 这一眼里盛满无辜,他长睫毛眨了两下,显得格外委屈。 易安在手机推送消息里看到过口水能消毒的文章,只不过不知道真假。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也了解濯尘的脾气,知道他从小缺乏安全感,总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又容易生病,简直比他还像个瓷娃娃。 这样的濯尘就算生病痛了通宵,也只会在第二天早上说自己只有一点点难受,很多时候他的行为都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来看待。 易安怎么舍得怪他:“我觉得没有那么痛了。” 濯尘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你也帮我舔一下吧,我手指受伤了。” 他举起的手指上确实有一点点划痕,连皮都没破,只有白痕。 易安没吭声,他也就没把手指放下去。 在他期待的眼神中,易安舔了一下嘴唇——要不就礼尚往来? “需要包扎吗?”陆漾的声音骤然出现在门口,“我看再不包扎伤口就好了。” 几乎是在瞬间,濯尘拎起了沙发上的毯子把易安直接围住,只露出一个头,手箍在他的腰上,侧身挡住他。 两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人一对上,剑拔弩张,气氛如同一把绷紧的弦。 易安都不知道火药味是从哪里来的,微微侧身,替两人引荐:“陆漾这是濯尘,我最好的朋友。濯尘这是陆漾。” 陆漾视线放在濯尘搂住他的手上,话头对准易安:“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个朋友。” “他一直在国外。”易安道,“最近才回来,小时候有段时间都住在陆家。” 濯尘换了个姿势,搂住易安的肩膀,脸靠上去,看着陆漾:“你好,我经常听易安提起你,感谢你在学校对他的照顾。” 他这一靠几乎是贴在易安身上,动作显现出几分防备,但是脸上在笑,且是那种无懈可击的笑容。 对上这样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陆漾觉得再说难听的话显得他没格调。 他压下心中的无名火:“宴会就要结束了,外公让你出来露个面。” “哥哥呢?” 陆漾转身的步伐没停住:“舅舅拉着他相亲去了。” 易安愣愣地哦了一声。 濯尘低头在他脸上碰了碰:“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点奇怪。”易安开口,“想象不出来哥哥谈恋爱是什么样子。” 濯尘嗯了一声,突然问他:“你好像跟他关系变好了?” “一直都很好啊。” 易安收拾好出去,濯尘没有跟上来,单独去了阳台,他这次是偷溜回来的,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 宴会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客厅里面放着柔和的音乐,人们随着音乐滑入舞池,在众多成双成对的人里面,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在柱子旁站着的陆颂檀。 他拿着酒杯,侧耳听旁边的女士讲话,另外一只手放在桌子上,一下一下敲击着。 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每当易安看见他这个动作就知道他不开心了。 被人逼着相亲,换成谁都会不开心,更何况陆颂檀的性取向为男。 陆漾站在易安旁边,同样在看陆松檀,突然开口:“舅舅逼人相亲的功夫还真厉害,第一次看他那样子。” 易安突然道:“你是不是从来没叫过他哥哥啊?” 陆漾显然没想到他这么问,挠了下头:“别扭,你最好的朋友呢?” 这时换了首歌,轻快优雅的华尔兹曲让人耳目一新,易安见陆颂檀身边那位女士走了,张嘴叫了句哥。 眼神和陆松檀短暂地对视,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陆漾拉着他走了两步;“真无语,想跳就跳呗。” 易安:?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漾已经带着他跳起舞来,易安没学过女步,一段舞跳得磕磕巴巴,第一次和陆漾离这么近,简直怕被他扔出去。 好不容易跳完了,陆漾还不满意;“你这手是不是有口水,没洗吧,真不讲卫生。” 易安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只能抓他的错处:“我刚刚没说要跟你跳舞?” “你那眼神,还不明显吗?”陆漾终于把憋了很久的话说出来,“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喜欢男人的。” 易安都搞不懂他为什么总要说这个事情,一下子脾气也来了:“你总说有什么用,又不关我的事。” 陆漾盯着他愤怒的脸,不解,这怎么还恼羞成怒了,果然还是被伤到了心,于是他转移话题:“外公说让我们两个人表现得关系好点,不然你以为我想跟你跳。” 这确实算是一个好理由,易安专心在舞步上,平均十秒踩他一脚。 陆漾也被踩得没脾气。 一舞毕,迎来高潮,两个寿星共同切蛋糕,在一片欢呼声中,晚会落下帷幕。 -- 晚上回家,本来应该坐四个人的车子只有两个人——陆颂檀被陆权以谈公事的理由叫到了别的车子上。 易安坐中间,陆漾和濯尘分别坐在他的两边。 濯尘一坐车就会晕车,自发靠在了他的肩上,平时一上车就会带耳机睡觉的陆漾今天没有像平时一样,只是坐着闭目养神。 车里的空气都是热的,易安觉得自己被挤得像个饼。 濯尘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易安轻轻拍他的手:“我先让司机送你回家吗?要不要去医院啊,耳朵疼不疼?” 濯尘摇头:“我偷跑回来的,这几天跟你睡吧,或者你给我找个酒店放下就行。” 易安哪真能把他扔下:“那你跟我睡吧,就是我搬房间了,床有点小。” “没事,我想抱着你睡。” 陆漾睁开眼睛,扫过过于亲密的两个人。 从今天第一眼看到两人起,他就在思考易安和濯尘到底是什么相处模式,现在看出来了。 易安跟濯尘在一起的时候像个找到同伴的小动物,两个动物自然地碰头贴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而濯尘的口吻就怎么听都不正常,狐狸没藏好自己的尾巴,轻易让别人看出他对易安的特殊感情,易安本人却好像一点都没发觉。 以朋友之名行不轨之事,陆漾都想给他鼓个掌。 抵达陆宅,整个家里的佣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对濯尘的到来感到意外,李婶多拿了一床被子铺在易安的床上,问道:“真的不熬个粥什么的?吃了胃舒服一点。” 易安自己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然后去给濯尘擦脸和手:“等他先睡一会儿再说吧。” 这房间里的床是一米二的小床,当初是装来给陆颂檀的“孩子”使用的,濯尘躺上去,上面的位置就少得可怜。 “就这么睡?”陆漾站在门口,全程没搭一把手。 易安小声道:“别管,你肯定没有好朋友。” 陆漾心说他可不跟好朋友睡一张床,也不会撒娇要好朋友抱,惊讶于易安敢跟自己顶嘴了:“行,那我走了。” 他退出去,门关上,房间里就只剩濯尘和易安两个人。 折腾了一天,易安也累了,挤上床,微微搂着濯尘,闭上眼睛。 房间内只剩下月光和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濯尘松开紧皱的眉毛,在夜色中睁眼,把易安往自己怀里搂了几分,伸手去拿他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轻易开锁。 易安的交际圈很小,置顶是几个亲人还有他,新加上的人聊天频率都不高,在朋友里,他还是最重要的。 濯尘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露出了笑容,放下手机,继续抱着他。 易安睡着的时候,像朵柔软的,任人拿捏的棉花。 他撩开易安的衣服,看到他背上还在泛红的伤口,盯了许久,低头舔上去。 舌尖绽开让人颤栗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