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花冠赠你》 1. 爱洛斯 《我将花冠赠你》全本免费阅读 国王陛下熬不过今夜了。 医师传来这个消息时。 所有人都望向坐在长桌尽头的王子爱洛斯,而爱洛斯正在切盘子里蘸了蜜汁的鹿肉。 他身上还带着凛冬的寒气,宽沿的尖顶帽子就丢在桌上,仆人来收走时,上面沾着的雪花都没有融尽。 爱洛斯在大陆各处周游一番,才刚回到王城。 感想是风景看多了,大同小异,有趣的只有遇见的人不同。 他或许还计划了更远的地方,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三天前,他十九岁生日的早晨。 爱洛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盖着劣等的羊毛薄毯。 隔着一堵木板墙,隔壁传来男男女女的叫骂哭喊。 他仔细听着,意识到自己身处一间旅馆。 隔壁客房正在发生着:一个男人跟一个女人简简单单恋爱,却惹恼了身边所有人的故事。 只因为他们俩各自已有家室。 现在四口人齐聚一堂,扰得他不得安生。 好在一个人只要想睡觉,天塌下来都只是替他盖被子罢了。 他困倦地合上眼。 接着。 惊恐地坐了起来。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有那么一瞬间,他恨不得隔壁男人女人高声尖叫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因为他本能觉得,如果他忘记了自己的一切。 后果比成为旅馆客房里的热闹更惨。 不记得了。 那时茫然混合着绝望涌上心头。 从出生以来的一切,全都不记得了。 他慌乱地想穿上外套。 就在拎起那顶滑稽的帽子时,从里面掉出一本笔记。 本子的每一页都标注了日期。 一本日记。 失忆的他找到一本日记。 日期从两个半月前开始。 他飞快地翻找,想从中找出自己的过往。 日记里龙飞凤舞的字迹,描述着一个步伐轻快的旅人。 ——长夏将尽的时候,我通过给牧羊人的村庄变戏法,得到了一顶遮风的帽子。 原来我是个变戏法的?他想。 好像又不对。 ——一个秋夜,练习魔法时,我险些被当成图谋不轨的小偷。 的确。 不过那夜站在少女窗下,我苦等她走出露台,并非为了梳妆盒里的珠宝。 只是打算挪动她桌上的鸟笼,放走那只撞的头破血流的红鸟。 原来我是个蹩脚的魔法师? 往下一翻,似乎也不是。 ——初雪那天,我收到消息,北方战事大捷,与那些不怕冷的鲁珀人的僵持终于结束。 不过,我一向健康的父亲,国王陛下病危了。 “游戏时间结束,必须要回去了。” 日记的最后这样写道。 爱洛斯披着毯子坐在扶手椅里,壁炉的火熄灭了,寒意从脚底蔓延到他全身。 原来自己是这个王国的王子。 因得到父亲病危的消息,披星戴月赶回王宫。 在临近都城时,不知怎么失去了所有记忆。 但他终归是回来了。 在这个下了一夜雪的早晨。 窗外飘着大雪,餐厅里也格外安静。 平稳的王宫,仿佛一只封闭蛋壳,被他的归来撞出一隙裂痕。 他的四个兄弟姐妹一言不发,仿佛素不相识。 直到爱洛斯放下餐叉,擦了擦唇角。 桌上四个人都停下了用餐。 他起身,“我去看看父亲。” “我陪你。” 最靠近长桌主位的男子站起身,他生得高大挺拔,金发耀眼,明眸如炬,暗绿披风和金扣长靴衬得他大方雍容。 爱洛斯在他面前,就像是个落魄的吟游诗人。 他是自己的大哥,大王子雪缪。 爱洛斯不置可否,只看他笑容和煦,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要单独和自己说话? 还是……不想自己单独和父亲说话? 他还没来得及想清,原本坐在雪缪对面的女子站起身。 她一头直顺的银灰长发,与她身边的短发青年发色如出一辙。 他的二姐,瑟缇公主,和她的同母弟弟,三王子歌加林。 瑟缇手背一拂,裙摆便飘旋着展开,使她如同一朵紫花曼陀罗。 “我与歌加林陪你去,就不必劳动王兄了。” 懂了,爱洛斯想。 这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了。 他和谁走就意味着成了谁的同盟。 五位王子公主中,只有爱洛斯手中无权、母亲已逝、外公一族远在边地,几乎没有一争之力,看起来也没有争夺的心。 所以他成了被争取的一方。 餐桌上剑拔弩张,只有最小的妹妹仍然坐在位置上,她的胡椒肉馅饼还剩下半块,被她放回盘子里。 她拍拍手,“我去吧,你们急成这样,爱洛斯哥哥就会支持你们吗?” 爱洛斯的目光从大哥平静的脸上,移到二姐严肃的脸上,最后去看他一派自信的小妹妹。 他素来玩儿心甚重,总能立刻分辨出哪个回答惹怒的人会更多,然后毫不犹豫地选择—— “对呀,若王冠无主,我选阿尼亚。”爱洛斯笑着说。 二姐表情不屑,三哥则有些不满。 “阿尼亚今年才十二岁。”大王子温和地说,他脸上无奈的神情,好像爱洛斯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可你盘子里的鹿,是我猎的。” 阿尼亚声音甜美,不带感情地回应。 她说完,跑上前来牵住爱洛斯的手,“和我走吧。” 爱洛斯被她牵着走了两步。 身后,大王子再没出声。 他却听到瑟缇凌厉的声音:“你以为你在拉拢谁?你亲爱的哥哥爱洛斯,九岁的时候,就能让野鹿们倾林而出,却只是陪他午憩,没有伤害一只。大臣们至今乐道,和你比,说不定他才是众望所归。” 阿尼亚脚步一顿,似乎完全没有被挑拨,头也不回道:“太好了,爱洛斯哥哥。下次猎鹿,我一定要带上你。” 最终还是她陪爱洛斯上楼的。 五公主阿尼亚,是国王五个孩子中最小的。 她金发白裙,像是一只洋娃娃。 让爱洛斯意外的是她一路上什么都没说。 只是问他这两个月在外面,玩儿的好不好?想不想她? 他们一直走上楼。 走廊尽头的门紧闭着。 爱洛斯不知道父亲会对他说什么,他一路都在想将阿尼亚支开。 可这太难了,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放弃监督这短暂的会面。 即将走到门外时,阿尼亚忽然抬头问: “爱洛斯哥哥,你真的会帮我吗?我很想做国王。” 爱洛斯笑道:“会啊,像从前那样。” 阿尼亚也笑了,她笑起来,露出一颗虎牙。 “那好,等我成了继承人,你依旧想去哪里都好。未来,我会封你为大国师。” “嘘。”爱洛斯的手指抵在唇间,“这里毕竟还是父亲的宫殿,尽管我万分乐意。” “那我在这里等你。”阿尼亚停在门外,金色阳光照亮她雪白的长裙。 侍卫让开,她没有再跟上来。 爱洛斯深深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他推开门。 他不相信阿尼亚只因为一句保证就放松,但也着实想不明白她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姐妹兄弟之间暗流涌动,他现在仍不知道可以相信谁。 只有父亲,总不至于百忙之中抽空害他失忆。 他可以和父亲分享自己失忆的事,然后讨论到底谁在暗中操纵一切。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 国王躺在床上,原本丰满的脸颊凹陷下去,他半闭着眼,像是在睡觉,又像是在看他。 一张棉被都会压得他喘不过气。 爱洛斯走到他身旁,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只有将死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 爱洛斯很快意识到,父亲已经说不出话了。 威严是人们对国王的不二印象,可躺在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威严。 爱洛斯伸出手,国王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却直直望向他身后的挂画。 他有着一双茜红色的眼睛,所有子女里只有爱洛斯继承了这浪漫的瞳色。 爱洛斯的手在国王眼前晃了晃,确认了他第二个猜想。 真糟糕,国王不仅说不出话,也看不清自己。 “父亲,是我回来了。爱洛斯。” 他介绍着,心中想不可抑制地感叹。 温曼王国不可一世的国王陛下,如今也终有这副模样。 日记中写国王是个高瞻远瞩的人。 父亲,今日是否也在你漫长的计划当中? 国王当然不会知道他的想法,只是屈起食指指骨,用力晃了晃手。 爱洛斯看到他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 “你想要戒指?”爱洛斯问。 国王晃了晃下巴,手用力锤了一下床板,戒指就磕在床沿几乎要被他脱掉。 “是要给我吗?” 国王终于闭了闭眼。 爱洛斯从他宽大的手上取下那枚戒指。 国王像是放心了下来,他攥住爱洛斯的手,让他的手握紧它。 手掌、手腕、小臂与手肘,那只布满褶皱的手顺着爱洛斯的手臂往上攀爬。 爱洛斯不知他要做什么,为了让父亲如愿,他俯下身。 那只手就顺利爬到了他肩膀上。 < 2. 爱洛斯 《我将花冠赠你》全本免费阅读 这家伙是谁? 哪儿来的? 来做什么? 爱洛斯头痛,可丝毫回忆不起任何东西。 他甚至不能抱着头蹲下去,让人看出他出了问题。 只能眨眨眼,让这疼痛自行消解。 三天时间,爱洛斯还以为收集的信息,足够对付宫里这些人。 日记里,关于“可能谋害父王”的凶手,做了长长的一段猜测。 况且他们姐妹兄弟四个,特征鲜明,一见外貌就能清晰辨认。 大哥与小妹继承了父亲的金发。 二姐和三哥则与继后一样,发色是低调华贵的银灰。 至于大臣们,他也收集到一些信息。 只要有三句话以上的交流,他必能判断出对方的官职。 但眼前红发男人,根本没给他闲聊机会。 爱洛斯心脏怦怦跳着,在脑海中捕捞,有关红发的新鲜记忆。 或许是察觉到爱洛斯的沉默,男人朝有光的地方走近了几分。 男人个子高挑,皮肤苍白,薄唇紧抿着。面容异常俊美,爱洛斯觉得连庭院里的美神石像都要自愧不如。一头垂顺的长发披在背后,不是葡萄酒般的暗色,而是绸缎般闪着微光的红,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 乌列尔·格礼。 爱洛斯脑中浮现出这个名字。 炽焰军团中年轻的战神,大臣贵妇口中的红发恶鬼。 同时,也是他的骑士。 他不敢确定,因为“乌列尔”这名字,在他两个月间的日记里只出现了一次。 比那个胖胖的财政大臣次数都少。 就那一句,几乎相当于没写。 爱洛斯仍然记得: “这真是我见过的极美的景色,太阳从山对面升起,照亮绿草地上那些绵羊,金色流淌进我的眼睛里。我想起雨夜盛开的金铃花,狂欢节泼洒在街道上熟透的橙子和乌列尔的眼睛。我喜欢今天的天气,要是夏天永不结束就好了。” 爱洛斯看到那段轻松的话时,确实以为自己和“乌列尔”关系不错。 可看到乌列尔的脸后,爱洛斯意识到另一个可能性。 他的骑士生的实在太美了,美到即便乌列尔现在拿着刀架上他的脖子,爱洛斯也仍然想目不转睛看着他。 ——他这么美,引他做骑士也无可厚非。 爱洛斯想。 他追求的只是愉悦。 如果他想要的是赏心悦目,那么就绝不会浪费时间苛求对方忠诚。 以至于现在,他的骑士是否忠诚。 爱洛斯根本不知道。 可这也不能直接问,对吧? 阴冷的地牢里,爱洛斯捧起手呵了口气。 进城堡时脱去了外衣,如今地牢和室外温度一样,他的手冻得骨节泛红。 红发男人注视着他,眉头微微拧起。 他沉默地将外袍抖开,披在爱洛斯肩头。 爱洛斯想起酒馆中铁匠的形容:那家伙比炉子里所有刀斧都要锋利。 现在,锋利的男人利索地脱下手甲,在他面前低下头来,为他别好胸前的玫瑰针扣。 乌列尔离他很近,也很有耐心,但他的手好像不听使唤。 他眼见着针扣上那根固定衣料的钝针戳了乌列尔的指头一下。 又一下。 才终于别了进去。 乌列尔手上有一道皮肉外翻的新伤痕,贴着食指的侧面直到虎口,被用针线难看地缝上,愈合得并不好。 书上说,北方敌人常用的武器里,最锋利的是一种小型战斧。划伤他这样漂亮的手,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 爱洛斯觉得自己没理由不关心他,于是握住他的手,“你受伤了?” 乌列尔一怔,那副薄薄的唇上下碰了碰,似乎有话想要说。 爱洛斯等了半天。 等来的是他抽回手,“殿下,这没什么稀奇的。” 爱洛斯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但也只有跟着他往地牢外走去。 一边思考自己的应对哪里出了问题。 太亲近了? 不会吧,自己对陌生人也是这个态度。总不该现在才发作。 爱洛斯略微一想,或许对方在期待的,是自己祝贺凯旋和之后的嘉赏。 而不是无用的寒暄。 这也没什么难的,爱洛斯决定稍后就换这个话题。 他跟了上去,等他来到地面时,乌列尔已经检查过了有没有守卫增员。 临时关押爱洛斯的地牢并不深入王宫,而是靠近花园。 花园守备最重,他们得先从这庭院出去。 两人来到长廊,这是离开花园的必经之路。 即便失去记忆,爱洛斯身体仍然记得王宫的路。 意外的是乌列尔这个在外征战的骑士,无论是躲避守卫,还是拐弯转进下一道门,都格外熟悉。 乌列尔知道每一处轮岗守卫的换岗时间,甚至个别守卫站到自己位置后的习惯动作。 一路畅通无阻,大部分时候守卫刚要回头看是谁偷袭,就会被乌列尔打晕在地,轻松利落。 其实以他的身手,直接攻击会更快,不过乌列尔每次都会从身后下手。 他必须保证自己不被看到。 “炽焰军团也提前回王城了?”爱洛斯询问。 这是不被允许的,为了保护王城,回城军队必须严格回报路程时刻。 违反,会被以谋逆论罪。 乌列尔出现在这里,细究起来已经是重罪了。 “城中只有我一个。”乌列尔回答。 但他接着问道:“要让他们进城么?” 爱洛斯怔了怔。 自己“弑君”被抓,骑士来救,几乎是坐实罪名。很快就会再加上一条拥兵自重。 他不如直接打一仗。 不过那是在他完全信任乌列尔,同时非常想当国王的情况下。 现在这两样他都不沾。 “乌列尔,你觉得我会怎么做?”爱洛斯问。 乌列尔不假思索,“随你高兴。” “即便我想逃出王城去做个牧羊人?” “僻静的山地很好找。” “那你的身份,可就不再是王子的骑士了。” 乌列尔很认真地沉思了一下:“骑士不可以挤羊奶么?” 爱洛斯笑了。 他的眼瞳和乌列尔的长发,都太耀眼,无法藏得很好,但逃远些确实也没关系。 就像他说的,僻静的山地很好找。 可是,乌列尔是什么人呢? 爱洛斯想起昨夜布置计划,给其他大臣送信时,听到的传闻。 他容貌昳丽的骑士,从前为了成为比武大会的优胜者,阴谋暗害其他选手。 为了加官进爵,做过大王子的床伴、御前重臣的情人、继后的座上宾,至有传闻说,他用身体犒赏他军团的战士。 那些流言绘声绘色。 爱洛斯其实不关心这种事。 他不在乎,他就爱看挤奶工盛装出行,公爵大人擦鞋钉马掌,妓女?让她登基怎么样。 看旁人大吃一惊的表情,他才高兴。 可他不在乎骑士的身份,不代表骑士也能不在乎他的身份。 传闻也有得事实做画布,他多少能猜出几分乌列尔的愿望: 他想要高不可攀的位置。 成为自己的骑士只是一步台阶罢了。 记得他姓格礼,那是王城内私生子才会冠的姓氏。除了藐视成规,不顾民众议论的自己,根本不会有王子公主会给他骑士的位置。 能选到自己,他一定是个很聪明的人。 爱洛斯打量着乌列尔。 打算问点他感兴趣的,安抚一下他。 “那么正面冲突呢,你有几分胜算?” “三成。” 对方很快回答,像是早做过打算。 大王子的王城军队,和二公主的王宫护卫,没有一个人养尊处优、不经训练。 不过炽焰军团一直以来打的,可都是旁人看来一成胜算都没有的仗,仍顽强活到了今日。 三成,对乌列尔意味着可以打。 不过对爱洛斯,意味着奋力、血腥、残破的王城。 他尚不知道这些兄弟姐妹究竟谁可信任,总不能斩尽杀绝。 更重要的是他心中有股奇怪的想法,那想法告诉他:“当国王,不在你一生的计划当中。” “好,我知道了。”爱洛斯笑着望向他,“真是厉害,其实雪缪大王子和瑟缇公主,任意一人拉拢到我的骑士,就已经稳坐王位了。对吧?” 乌列尔想了想,摇摇头。 “哪里不对?” “他们拉拢不到。” 爱洛斯不置可否。 乌列尔也不再辩驳,他显然听出王子不必要炽焰军团进城。 “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房间换身衣服。”爱洛斯悠然道。 乌列尔望过来。 爱洛斯穿着旅行者的衣袍,颜色陈旧的皮革和松松垮垮的鲜艳补丁,险些让他被守卫拦住。 还好他那双眼睛,和周身萦绕的玫瑰香气,人们很难错认。 第四王子爱洛斯,有着粉红色的瞳仁和与生俱来的气息,被人们称作“玫瑰王子”。 人人都好奇他天生的香气。 甚至有香水作坊专门模仿,以王子之名做噱头,生产玫瑰香水。 只有爱洛斯自己知道,玫瑰的香气根本不是来自自身。 他第一夜就曾拆开自己的衣服,结果在里面找到了复杂的魔法阵。 具体有多复杂呢? 整个图书馆的书都翻遍,估计才能研究出来这份魔法。 自己居然从小就把它用在给衣服“熏香”上,让自己的所有衣裳都在与肌肤接触后产生玫瑰香气。 平心而论,爱洛斯喜欢这种香气。 这个布置也的确达到了愚弄人的效果。 但失忆后的他着实被自己愚弄了一把。 他怀疑,正是他如此独特的特点,才让害他的人能轻松找到他的行踪。 乌列尔没有任何意见,只是说“好。” 两人推开他卧室的房门。 要不了一杯茶的功夫,他的出逃就会被发现。 但他昨夜信中早已和瑟缇合谋。 没有她的命令。 身为王子,爱洛斯只要离开地牢,就没有人能立刻将他再关回去。 等他们在地牢找不到他,自然会找来这里 爱洛斯就会了解,究竟是谁暗中设计他。 他的会客厅,装潢和整栋城堡很相称。 但一走进卧室,凌乱感扑面袭来。 再宽敞的房间,书籍胡乱堆放——从脚下到床 3. 乌列尔 《我将花冠赠你》全本免费阅读 -我的命运是一片污浊的猩红。 爱洛斯却说,那是爱的人赠给我的不熄焰火,与让恨的人以血还血的颜色。- 乌列尔站在爱洛斯的卧室里,看着他走出房门。 四下重归安静。 即便爱洛斯刚才就站在他面前,一样感觉离自己很远很远。 乌列尔的心像被攥紧了,令他指尖冷得发麻。 他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充满期待过。 可他就仿佛一个被店主允诺,做完今天的活,就可以得到午后休息外加一张薄饼的学徒。 等努力做完,老板吃着薄饼,装作自己忘记了许诺。 只是又递给他一块没揉过的面团。 希望落空得彻底。 在今天之前,爱洛斯不曾对任何人食言。 乌列尔从北地归来,那里很冷,即便生着火,都感觉不到丝毫热度。 他已经渐渐忘记暖和的感觉,唯一的温度,是每次兵刃交锋时溅在脸上的血。 从战场回来的路很长,疲倦像吹进稻草人里的沙子,轻易遍及他身上每个角落。 但他总是要回来的,因为爱洛斯在这座城里。 只要回到这里,回到爱洛斯身边。 他的王子,他的爱人,永远会温柔地对待他。 无论乌列尔风光无限,又或者残破不堪,爱洛斯都在那里,像六月的清晨,你在花园里发现的一朵懒洋洋的玫瑰。 那双瑰丽的眸子会温柔注视他,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 他修长指节会抚摸过他被旁人视为恶魔附身的红色长发,指腹拈着发尾时,头发几乎生出知觉,连接着耳尖也发痒。 他会剥开他的软甲,环抱住他的腰肢,一寸寸抚摸佯装丈量,略带责备问出“怎么瘦了许多”。 他会吻他的额头,吻他的唇,肌肤,将他压进他会客室的紫色天鹅绒躺椅。 在他因痛苦颤栗时,拥他进怀抱。 不,其实不是爱人。 爱洛斯从未向他确认过这身份。 但他许诺,若他凯旋,会实现他一个愿望。 乌列尔直言过,想与他共度此生。 爱洛斯欣然同意:“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惊喜。” 现在他知道了,这“惊喜”果真难忘。 外间的敲门声停下来,爱洛斯打开门。 一门之隔,乌列尔听到他们商量着稍后的国王票选。 瑟缇公主告诉爱洛斯,设计除掉他,完全是大王子雪缪的提议。 王后率先采纳,她不得不参与。 不过没关系。只要爱洛斯投靠她,她自然会解决大王子。 其他都不重要,一旦爱洛斯稍后投票选她,局势就会倒向她这边,一切将尘埃落定。 她就会是下一任国王。 她神情紧张,更多是激动。 爱洛斯轻松安抚着她。 从门缝望去,他的衬衣系带仍没有绑好。 但反而更配那副随性的样子。 他倾身和瑟缇说话。 公主伸手去摸他微微蜷曲的长长黑发。 爱洛斯笑得格外温柔,活脱脱一个心里想着姐姐的好弟弟。 只是笑意没有到达眼底。 和刚才望向自己时一样。 爱洛斯提醒得没错,他从不欠自己什么。 身份、名爵,乃至性命、力量,爱洛斯足够慷慨。 再多信仰与忠诚都无以为报,可自己竟迷失在呵护与纵容里,想要独一无二的爱。 乌列尔想着,手无意识攥紧,伤口崩裂开来,渗出血珠。 终于,百般确认后,外面的瑟缇觉得她与爱洛斯的计划万无一失。 她起身离开。 爱洛斯送她出门,她的直到脚步消失在走廊后。他才转身,走回里卧室来。 乌列尔见他回来,机械地去拿纱布给他包扎。 他的手忽然被握住了。 “你流血了……”爱洛斯抬起他的手,仔细看了看,“怎么这么不小心?” 很温柔,不是对爱人的态度。 是待人一视同仁的温和与疏离。 他忍不住还是想问:你许诺过我的,真的忘记了么? 我们之前的那一段时光,也不算数了,对么? 却有微凉的气息从手背掠过。 乌列尔的呼吸一窒,是爱洛斯捧着他的手,吹了吹他的伤口。 他看爱洛斯低垂着眼帘,蜷曲碎发遮挡盖过眉骨。一时胸中慌乱,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他的王子殿下显然对之前的事不在乎了。 与其贸然提起,承担被厌恶的风险。 不如随着他一起“忘了”。 那张脸也曾对他露出冷淡的神情,乌列尔只要一回想起来,就感到胃部一阵紧缩,喉中涌起不适。 在和王子有关的事上,他一点险也不想冒。 “皮外伤而已,怎么会有事。” 乌列尔想尽量表现得轻松,结果抽回手,才想起自己是要替爱洛斯包扎。 这点小小伤口若是出现在自己身上,他会等它自行愈合。 可王子殿下比他娇贵得多。 他不想他因为伤口迟迟不愈合而忍受疼痛。 爱洛斯没有拒绝。 于是乌列尔轻车熟路从柜子中取出药匣子,里面瓶瓶罐罐大小不一,贴着标签,标签上的小字密密麻麻。 乌列尔打开扫了一眼,精准地找到擦拭皮外伤的药。 那是一瓶雪白的粉末,混在颜色相似的一排瓶子中间。 “找得真快呢。”爱洛斯从他手上收回视线,紧盯着他。 乌列尔自然地点头。 这并不奇怪,之前爱洛斯经常用这只药匣帮他处理伤口。 只要是和爱洛斯有关,他都印象深刻。 他稍微有些走神,爱洛斯便顺当地从他手里接过药瓶。 他拔开塞子嗅了嗅,将瓶口贴在乌列尔的伤口上。 “是给你用的……唔…” “给我么,可我的擦伤再不管都要愈合了。倒是你的伤,痛不痛?” 爱洛斯将他的手腕按好,他的手法着实有些粗糙,药粉被过多的洒在伤口上,融合着血珠,一股脑渗进伤口,带来细密的疼痛。 但爱洛斯紧握着他的手腕,乌列尔没舍得抽回手,忍着痛任由他继续。 嘴上只是说着“谢谢”。 他想起之前爱洛斯帮他上药时,柔和而小心,好笑得像是在对待易碎品。 或许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候了。 他的伤口很长,本就不多的伤药,一下子见了底。 药粉接触过的地方开始发烫,血不断从伤口冒出来。 乌列尔这才隐隐觉察不对—— 这份药有些过于刺激了。 他对疼痛的忍耐度向来很高,而王子怕疼,医师给他配的草药自然格外温缓,平日乌列尔用到时,除了痒几乎没有其他感觉。 可这一次,连他都觉得难捱。 爱洛斯也注意到那道不仅没有任何改善,反而急速恶化的伤口。 他看了一眼玻璃瓶,脸色骤变,在药匣子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摸出另一只装满同样颜色药粉的瓶子。 打开嗅了嗅。 然后丢开瓶子,连忙用纱布去擦净乌列尔手上的药。 “有人将创伤药换了。”爱洛斯蹙眉,“你不疼吗?” 乌列尔怔怔看看瓶子,发现它换成了同样白色的,一种用酸草配置成的有毒粉末。这种药和血肉融合,就会加速坏死,只有用来清理溃烂伤口上的腐肉时才偶尔用到。 爱洛斯低头处理着伤口,伤口像又被撕开一次,重新变得鲜血淋漓。 疼痛渐渐渗透到他不太敏感的神经。 乌列尔的确不适,但又有些庆幸,好在是他错用了这些药,爱洛斯不必承受多余的痛苦。 倒是爱洛斯,看他的眼神格外复杂。 门再次被敲响时。 爱洛斯正撑在椅子扶手上,专心给他检查伤口。 听到敲门声时,他的眸中的不悦增多了几分。 看得出爱洛斯有些烦了。 他也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一定没有休息好,地牢很冷,父亲死了,姐妹兄弟想要杀他。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乌列尔下意识起身,想代他去开门。 王子不喜欢做的,可以由他来做。 爱洛斯没让他出这种错。 他先一步走进会客厅,将他留在了房间里。 乌列尔百无聊赖看看自己的手,伤口又被爱洛斯包扎得很滑稽,他轻轻抚摸着纱布,忽然觉得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会客厅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发出声音,直到爱洛斯走到门口。外面才低声通报,是因斯伯爵,王宫大总管。 “哦,尊敬的爱洛斯殿下。我就知道凭您的聪明才智,一定已经回来了。大王子也是这样想的,我们正准备下去接您呢……” 乌列尔听到门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不久门关上。 爱洛斯走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拆信刀在他指间转了转,又被他丢到桌上。 他展开信沉默地读着,表情平静。 乌列尔看了一会儿,也不能从那表情中读出他是否心情不悦,又或者高兴。 爱洛斯比读书还平静地读完那两页纸,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他停下来。 乌列尔被他盯得有些无措,开口提醒道:“殿下。因斯伯爵,是大王子的人。” 王子没回应这句,只是把手里的信递给他。 乌列尔这才看到,那封信的落款,正是“雪缪·温曼”。 接着,他听见爱洛斯不经意地问道:“那么你是谁的人呢?乌列尔。 4. 爱洛斯 《我将花冠赠你》全本免费阅读 爱洛斯刚藏好他的人。 阿尼亚的身影下一瞬就出现在卧室门口,她白色的裙边像涌进门里的海浪,让怕水的爱洛斯直想皱眉头。 女孩探头望过来,一绺金发垂在鬓边晃荡,爱洛斯无端生出一丝心烦。 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面对每张漂亮的面孔都有好心情。 “打扰你休息了么?哥哥。” 她说着抱歉的话,语气里没有一点儿歉意。 爱洛斯从床沿起身,领口一直没系好的缎带垂下来。 他起身时,他余光瞥见被子边缘露出乌列尔苍白修长的指节。红发散乱在暗紫色的布料上,像飘摇在海里的藻类,卷住他的目光。 他总感觉这场面有些熟悉。 可阿尼亚就站在门口,稍稍向前一步,床幔就无法再挡住。 爱洛斯只得不再多做停留,走到妹妹身边,引着她来到会客厅。 “站在我的卧室门口张望,可不是淑女的行径。”爱洛斯开玩笑地,想试探她有没有看到什么。 “哥哥,你平时教的可都是‘去他的淑女’。”阿尼亚满不在乎地仰起头。 “平时是平时,搅乱我的午休就要另算了。” “明白了,规则只在你触犯到有权执行它的人时才会约束你。对吧?”阿尼亚像个成年人一般,说出她的结论。 “是谁这样教你的?这可不是什么规则,只是我的一点儿私心。”爱洛斯对她的想法难说赞同,起码以王位为目标的孩子生出这样的心思,对治下的百姓一点儿也不有趣。 “是父亲。”阿尼亚反而一派自豪,接着谈及父亲,露出委屈的表情坐到爱洛斯的身边。 好像刚刚失去了父亲的他们,真是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就该这样靠在一起。 父亲亡故,爱洛斯虽然没有感受到全家任何人的丝毫伤心,包括阿尼亚。但也被她精湛的演技感染,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反而看到阿尼亚因为领结系得过紧,不舒服地伸手抓了一下脖子。 爱洛斯伸出手,想帮她松一松。 这温情的时刻戛然而止,阿尼亚飞快推开他的手,弹了起来。 但转瞬,她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重新垂下眼睛:“不可以的,哥哥。我好不容易才系好,早晨礼仪女官打了我的手好几下呢。” 爱洛斯觉得奇怪,但介于根本回忆不起来她教授礼仪的老师是谁。就也无能再多想。 阿尼亚恢复了乖巧,坐回来开始帮他系上领口的缎带。 爱洛斯乐得轻松。 只是在帮助爱洛斯之余,阿尼亚那双鹿眼依然在打量着房间。 爱洛斯没阻止,他刚才甚至为了不引她怀疑,刻意没有关上卧室门。 其实他也在打量,从墙布到地毯。 盼望熟悉的环境,能多少唤醒一点记忆的影子。 方才路过花园时,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坐在秋千上的画面,绿荫恍在长夏。 路过长廊时,他也模糊记起,有一个人站在庭院旁画画,水桶里晃荡着浑浊的颜料。 而坐进会客厅的扶手椅,望着倾洒在露台的阳光,他则忽地想起自己曾经经常站在那里往下望。 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想起来的。 “哥哥。”阿尼亚系好带子,出声叫他的 “我在。”爱洛斯很轻松。 刚才他姐姐来找他,他说:我愿意全心全意支持你,支持你就是支持我自己。 他哥哥派人来找他,他也说:我愿意全心全意支持他,支持他就是支持我自己。 现在他妹妹找来,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能够对答如流。 阿尼亚开口,问的却是:“我还以为你卧室里不是一个人呢。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和你说话?” 她紧盯着爱洛斯,想从他脸上寻觅到蛛丝马迹。 爱洛斯觉得,她强烈盼望着卧室里藏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可不要吓唬我呀。我只是想……”他想说,和窗边的鸟儿在聊天儿。 结果视线扫过窗边,看到窗边的鸟儿。 爱洛斯马上平滑地移开了目光。 他的嘴也闭上了,低下头去抓住茶壶柄。 全新全意掩盖着瞥见窗边那两只鸟时,骤然紧缩的瞳孔。 “想练习待会儿的发言。稍后投票时,总要说两句。” 爱洛斯笑着,他掩饰得太流畅,阿尼亚没关注到他的异常,也就没望向窗台。 “是吗?爱洛斯哥哥也用练习。我还以为你无论说什么,都完全不用草稿呢。”她没听到想听的,有点失望地从卧室收回目光。说完客套话,又自顾自地继续问:“那是谁从地牢救你出来的?大哥对不对,他自己设计了陷害你的计划,又不安地来做好人了。爱洛斯哥哥,你千万不要信他!” 爱洛斯因为在窗边看到的东西心神不宁。 但仍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引她继续说下去: “原来是大哥的主意。” “是啊,他说国师一定会偏帮你,那我们就没机会了。不如合谋先除掉,我们三个再慢慢竞争。”阿尼亚说着,露出一副苦恼的神情,“父王门口的守卫是二姐和王后的人,我当时实在没办法提醒你。不过我们是一伙儿的对吧?现在只有我能为你作证了呀。” 爱洛斯听着她轻松地说出“除掉你”这样的句子,才真正意识到,他把情况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家庭远比他日记中说的危险。 他猜测过,弑君的事早晚会被他们用来除掉他。 这边阿尼亚就已经开始手握证词相要挟了。 爱洛斯也安抚着她,若无其事给她倒了杯茶。 “我一直相信你,毕竟你是我的亲妹妹。” “太好了,我就知道爱洛斯哥哥是和我最好的。”阿尼亚抓着他的手,继续说起来。 阿尼亚和雪缪不同, 雪缪的要求很简单: 支持谁都没关系,只要你在投票时不投瑟缇公主。大家相安无事,共同进入下一局。 阿尼亚本就自傲,又被她财政大臣的舅舅教导出一身怪异的人情世故。 她反复劝告着他,一定要选她。 爱洛斯虚情假意地应承着,避免投票大会前与任何人发生冲突。 但他很少在这种时刻直接说谎,说的都是些:“只要你信守承诺,我必然会站在你这边。”的话。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只是这几个人根本谁也没考虑过要真诚待他。 “哥哥,你后半生无忧的富贵,我都可以保证。”她说着,靠近他,“对了,为了庆祝你的骑士凯旋,或许我还能再出资办一场比武大会。” 王国一直都有要花在这种比赛与宴会庆典上的钱,区别只是每年的名目不同。 近几年王国可不富裕,估计只有她母亲的家族手头宽松。 想借此来讨好自己,是只有她能大手一挥说到就做到的。 可爱洛斯对再添一场劳民伤财的热闹不感兴趣。 不过既然她问了…… “等他回来我会替你问一问他。”爱洛斯说。 虽然他的骑士就在他卧室的床上,甚至刚刚还在他好奇的试探下弄伤了手。 爱洛斯的嗅觉还算灵敏,没加工过的毒草他辨识得出来。 可他最初误以为是乌列尔或者他的同谋,换掉了药粉。 可若真是那样,乌列尔也不必要演得那么像。 想到他鲜血淋漓的手,爱洛斯的表情又不太好。 “不高兴吗?我以为你会喜欢这个能博美人一笑的主意,你那个凶巴巴的红发鬼很难哄吧?骑士的位置都敢要,要是来一场为他举办的欢宴,他那种人准得意。”阿尼亚耸耸肩,“不过,要告诉他对我礼貌一点儿,不许在我的宫廷里佩剑、骂人、扯大臣的胡子。” 爱洛斯听她描述乌列尔,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我的公主,你对我的骑士,也不太礼貌。他有自己的名字。” “礼貌?他不过区区一个私生……好吧。哥哥,你真该反思一下,你身边的美人是不是太多了。说起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美貌的仆人们都被王后赶到厨房去做粗活儿了。” 阿尼亚或许是想到此行目的,即将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换了个话题。 爱洛斯听她这么说,才知道自己这边为什么没看到一个仆人。 不过送去厨房?王后还真是放心他的人。 “那不一样。我会去把他们领回来的。” “随你,对了哥哥。”放下茶杯时,阿尼亚不经意问:“你一定还有一个仆人在这儿吧?” 爱洛斯面带不解。 “你自己泡茶可泡不成这样。”她指指茶杯,朝他眨眨眼。 杯中淡红色的茶水,散发着一股清冽的苦香。 让爱洛斯想起一墙之隔的那个红发男人。 他不想和她多解释了,她亮出的牌简直多到打不完。 多一张少一张,对爱洛斯已经不再重要。 “也有可能是在你之前,大哥和二姐都来过了。” 爱洛斯笑着,看她的脸色变得难看。 原本被安抚好的阿尼亚,又着急起来。 “哥哥,你一定要选我,不要选大哥。不然父亲也会死不瞑目的。” 她说着转头检查了一眼会客厅的房门,将身后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 “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爱洛斯定睛一看,她拿出的是一本厚厚的旧书。 皮质封面上墨迹斑驳, 他以为是什么秘密的字句,书名大意却是“教你如何辨识西大陆草药”。 爱洛斯意外,如果他猜的没错,这是一本魔法书。 还是有关草药的魔法,这类书在图书馆里都很少会有人翻阅。 哪怕是对其最有兴致的爱洛斯,如果不是遇到相关问题,也不会打开。 阿尼亚相比魔法更关心国库收支,显然这不是她的课外书。 “这是什么?”爱洛斯迷惑地打开。 被阿尼亚按上封面压了下去,“知识有时候也是一种秘密。”她神秘地说。 阿尼亚再没有更多的提示,送完书就离开了。 她虽然一气呵成最终“不得已”将书送给他,但爱洛斯总觉得,她就是为了拿这本书才来的。 阿尼亚走后,他吸取教训认真关好门。 仔细检查书的目录的内容后,一时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第一件事就是将书放下,走向窗边。 那就是刚才让他惊异的一幕。 在他放置柠檬蛋糕的地方,蛋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麻雀。 它们一动不动仰躺在窗边。 细小的爪子蜷缩着,露出白绒绒的肚皮。 冻僵了? 不。 看旁边的蛋糕渣,和两只小鸟的状态。 或许是被毒死了。 爱洛斯猜测着,想要将它们拿来看看。 手一刚伸出去,一缕红发飘然出现在他面前。 乌列尔先一步伸手拿来了那只鸟,他托着那只鸟递到爱洛斯面前,不必他沾手。 “丢进火里看看。”爱洛斯一愣,随即命令道。 乌列尔便将那只麻雀丢进燃烧着的壁炉里。 火焰吞吃掉麻雀,飘摇了一瞬,冒出单薄的紫烟。 这来自大陆上一种很普通的毒剂,稀释后可以用作镇定。 爱洛斯望着那鸟,自己险些就如它们一般被毒死。 他从迈进城堡到现在,不到一天,已经被害了三次。 换成其他人,早被吓得提心吊胆。 爱洛斯却莫名有一种习惯后的平静。 失忆后,他误以为他的姐妹兄弟,和路边其他家的姐妹兄弟没什么不同。 结果只需一天,就能在这家中学会了“不去信任”。 他叫乌列尔拿来一条帕子,先将麻雀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