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水》 1、飲水(壹) 《饮水》 文/叶荔枝@叶荔枝枝 2023.12.18文学城独家发表 三月上旬刚下过一场雪,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夹杂着未尽的寒意,钟意水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远处帝国大厦在她的视线里被路边干枯的树枝分割成好几部份,依旧灯火通明,繁华的和她格格不入。 回到自己的公寓,钟意水把她从超市买的打折食材全都放进冰箱,起锅烧水给自己煮了一碗西红柿面,想了想,额外加了两个鸡蛋。毕竟一会儿要开始赶due,不能委屈了自己的胃。 算算时间,她来美国上学四年多了。 只有在她自己的公寓里,她才能感受到属于她的家的归属感。 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这时候钟意水的手机响了。 “回国,定最早的机票。” 电话开了免提,钟意水顺手把锅里的面直接端到餐桌上,不需要另外倒入碗中。 这是她一个人独居生活养成的习惯,怎么方便怎么来,能少洗一个碗就少洗一个碗。 听到手机彼端的声音,钟意水想也不想的就说:“上个月我生日、上上个月您生日、再上上上个月韩叔生日,我都没回去,妈,你现在让我回去是做什么?” “我要和韩肃离婚。” 钟意水听到电话彼端自己母亲秋颖的话,一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想也没想的吃了一口面,面条和其他方便的速食,是钟意水自己最擅长做的,既方便味道也还不错,像她晚上有吃夜宵的习惯,从华人超市买的速食是她的首选。 秋颖和韩肃是二婚重组家庭,可感情甚至比许多原配夫妻都好,只不过夫妻难免拌嘴吵架,每次吵架的时候,秋颖就会直接对钟意水说“韩肃”,而不是平时的“你韩叔”。 钟意水甚至有些无奈:“您二位怎么又吵架了?” 秋颖的声音不难听出她现在心情很不爽:“不是吵架,是离婚!” 钟意水的essay还没交,下周有一个quiz还要提前复习,她实在不想回国做秋颖感情牢骚的垃圾桶,而且钟意水从以往他们的吵架情况来看,如果她真的买了机票,可能还在天上飞呢,秋颖和韩肃就和好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秋颖格外坚决:“我现在是在律所给你打的电话,我准备找离婚律师了,你尽快回国吧。” 说完秋颖就挂了电话。 钟意水没想到这从他们是动真格的了,居然闹到了要找律师的地步,她连面也不吃了,直接打开航司app,开始看回国的日子买机票,至于具体怎么回事,她等回国一切自然知晓。 不巧的是,直飞回国的机票已经售罄,最早的直飞也要两周以后,无奈钟意水选好时间,买了最快的转机机票,中途要从韩国转机回国。 买好机票,钟意水把航班信息发给秋颖,又找到自己好友任沂的微信:【沂宝,我后天要翘课回国一趟,如果教授有什么重要的点记得告诉我呀!我回来给你带零食,爱你么么!】 很快任沂秒回:【你好像……把我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顺带附上了一张机票截图,恰好和钟意水购买的机票同一天,只不过任沂的目的地是韩国,而不是像钟意水一样中转回国。 钟意水看到后直接电话拨过去,语气有点兴奋:“咱们就连翘课都要选同一天。” 任沂听到后哈哈大笑:“谁让这几天上课的教授都不爱点名,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太心有灵犀了吧!” 自己一个人翘课可能还有点慌,但自己的好朋友也一起翘课,有个人陪着“做坏事”,自己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那钟意水是一点也不慌了,很放心的挂掉电话,一个人坐在电脑前,继续努力的写essay。 等到钟意水写完提交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她关掉屋内所有的灯,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窗外。 公寓外的路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钟意水好像习惯了独来独往,本科自己一个人来到美国,再到今年顺利进入研究生,她一直都是一个人。 没有亲人,没有恋人,就连朋友,也少得可怜。 但她从没有觉得自己可怜。 凌晨两点是寂静的,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缓。 伸了个懒腰,缓解了一下赶due带来的肩颈不适,钟意水又再次确认了一下自己的机票信息。 她看着手机屏幕,忽然笑了。 一直以来,到大学以前她都是父母老师口中的“乖乖女”,没有“叛逆期”,从来不会做不合“规矩”的事情,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长大,更不要提翘课这种在老师眼里只有“坏学生”才做的事情了。 甚至高中毕业进入大学后、她完整的本科生涯,出勤率也是不可思议的100%,这么算下来,这应该是她第一次翘课? 还不是翘一节课,是直接连翘好几天直接回国! 钟意水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心情甚至比她要去旅游还激动。 这样隐隐兴奋的心情一直维持到了出发当天。 钟意水和任沂虽然不是同一班飞机,但起飞时间差不多,两个人约好一起去机场。 在路上,任沂听到钟意水回国的原因后,颇为吃惊:“阿姨和叔叔闹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钟意水摇摇头:“后来我回过神来了,我妈妈八成是想让我回家,他们俩感情好着呢。” “你假期不回家,现在翘课回?”任沂竖了个大拇指:“姐妹,你很有想法。” 钟意水听到后无奈送了耸肩:“你知道的,我前段时间的实习走不开。” 任沂笑了一下:“也是,华尔街的实习,要我我也不走。” 钟意水的业余时间和假期时间排的满满的,她从大二的暑假开始在华尔街投行实习,本科毕业的时候她就拿到了returnoffer,但她没有选择工作,而是选择了继续读研深造。 虽然任沂和钟意水都是同专业的,但她不像钟意水一样那么卷,卷奖学金、卷绩点、卷实习,她就想着安安稳稳混个毕业,顺便再追个星。 钟意水也知道任沂的想法,她都不用问,就知道任沂飞韩国肯定是去追星的。 任沂嘿嘿一笑:“是啊,最近追的选秀成团夜,本来没觉得会抽中票的,谁知道居然中了!那肯定要去啊,那么多粉丝想抽票还抽不到呢。” 钟意水不追星,也不关注选秀,任沂偶尔和她提过的组合她连名字都记不住,而且任沂是博爱型,墙头特别多,有时候没几天就换新人,所以到后来钟意水也不问任沂她追的明星叫什么了。 到机场后,在登机前钟意水的心脏没由来的一阵慌,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环顾了一下四周,和往常一样,没什么不同。 很快这样的心慌立刻消失了。 钟意水在想,她身体一直很好,这样突如其来的心慌是上天在暗示她什么吗?或许是不要登机? 但钟意水紧接着又自嘲似的摇摇头,都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飞机可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 钟意水依然做在了她对应的位置上,飞机起飞前钟意水还给秋颖发了信息,但秋颖没有回复。 不得不说,钟意水和秋颖不愧是亲母女,钟意水猜的没错,飞机刚落地韩国,她才收到了秋颖的微信,告诉钟意水让她不用回来了,因为她和韩肃和好了。 钟意水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一个人在行李转盘前等着取行李,满头问号的给秋颖发了一下她现在的定位,谁知道自家母亲也发来了一个定位,也是在机场。 秋颖:【我和你韩叔准备出国度假了,你自由安排吧。】 钟意水那点本就为数不多的翘课兴奋感早就消失了,现在只有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和被自己母亲放了鸽子的无奈,哪怕秋颖又给她转了一笔钱到银行账户,当作她机票的报销,她仍然感到无比无奈。 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回家了,其实如果不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不得不回,钟意水并不想回家。 也不想直接买张机票转头就回纽约,她可不是给航空公司做慈善的,两天什么都没干,就在飞机上睡觉? 既来之,则安之。 钟意水等了一会,看到了她的行李箱,是纯黑色的日默瓦行李箱,她不喜欢在行李箱上贴上花花绿绿的贴纸。 她准备自己在韩国玩几天,虽然她不追星,但她可以和任沂一起飞回纽约。 机场的人比钟意水想的要少,三三两两的说着钟意水听不懂的韩语。 钟意水拖着行李箱,按照指示牌走着。 飞机上吃的飞机餐并不合胃口,钟意水偏爱中餐,到美国这么久了仍然是,在华尔街实习的时候她的同事们吃的白人饭,她一点也吃不习惯,除了果腹外,简直没有任何多余的美味价值可言。 现在的她只想赶紧去中国街,找家地道的中餐厅,好好犒劳一下她的中国胃。 很顺利的来到了机场外,今天的天气虽然无风但仍然裹挟着刺骨的寒意,风一吹,骨缝里都透着麻麻寒意,钟意水裹紧身上的大衣,低头专心研究打车软件,没有任何抬头看向周围的迹象。 直到她低着头的视线里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下意识的向一旁靠了靠,如果条件允许,钟意水并不习惯和陌生人距离太近,尤其是在异国他乡,她习惯和人保持安全距离。 但身边的人十分没有边界感的也向她的方向迈了一小步。 钟意水眉头微蹙,不得不抬起头。 恰逢日落黄昏,傍晚的天空布满了粉色的晚霞。 映入眼帘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长款毛呢大衣,视线有些干涩模糊,但不难看出对方的轮廓优越。 钟意水无意识的眨了一下眼睛,昏黄灯光之下,她因为久看屏幕带来的干涩得以缓解,视线逐渐清晰。 眼前的男人皮肤很白,五官是标准精致的东方长相,鼻梁高挺,嘴唇微抿,他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瞳仁阒黑,眼尾上扬,散漫轻佻中透着些纨绔不羁,可眼型却是天生的缱绻桃花眸。 钟意水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帅到见过一次就很难忘掉的长相。 她甚至不合时宜的想到,如果任沂追的星都是这副模样,她也不至于脸盲似的一个也记不住了。 2、飲水(贰) 即使很多很多年后,钟意水也忘不了她和谈肆的初遇。很久很久以后,回头看,才知道不经意的遇见,在他们的人生轨迹上落下了多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昏黄落日余晖落满的机场外,距她半步之遥的男人,全身写满了“蛊惑”二字。 他的背后是铺天盖地的落日晚霞,但晚霞不及他半分好颜色。 钟意水不确定他是哪里人,但心底又不知哪来的莫名其妙的念头,笃定他和她一样,一定是中国人。 但钟意水现在并不确定对方到她身边是想要做什么。 钟意水和任沂不同,她不追星,也极少关注娱乐圈,在她看来,追剧追星还不如多关注一下财经新闻,任沂总是笑她内核像一个感情上无欲无求的老年人,白瞎了她这张可以勇闯娱乐圈的脸。 钟意水听到这样的打趣也只是笑笑,在留学生互锤渣男渣女ppt乱飞的时代,她的确另类的像“苦行僧”,没有爱情需求,不恋爱,对异性漠不关心。 在美国上学这些年,经常有男生要她的联系方式,亚洲长相欧美长相的都有,甚至还有男生把纸条塞在她手里,上面是英文写下的对方的“wechatnumber”,但她从来都不理会。 钟意水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她没有自恋到觉得眼前的男生也是来搭讪的,毕竟他长了一副不会缺女朋友的模样。 凭心而论,即使在美国生活了这么久,钟意水也没见过比眼前的男生还要好看的人了,不论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 他有一双会说话的潋滟眸子。 大概是钟意水眼神里的防备和好奇半半掺杂,眼前年轻的男人露出一个礼貌的、不会让她觉得冒犯的笑,又指了指钟意水身边的行李箱,随后是带着慵懒意味的极为标准的普通话:“你好,我的。” 多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有。 话音刚落,钟意水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拿错了行李箱! 男人的手边,是一款和她身边的一模一样的行李箱,日默瓦黑色旅行箱,26寸,同样没有贴任何的贴纸,黑色的行李箱颜色过深,故而划痕并不明显,数量众多的行李箱在传送带上放在一起,不注意看的确很容易拿错。 取行李的时候正在回复秋女士的消息,她所乘坐的航班对应的行李转盘口又不只有这一趟航班,当她看到了没贴纸的日默瓦黑色行李箱,想也没想的就拿走了,她的注意力都被秋颖的消息夺走了,谁知道行李箱居然能撞款拿错! 钟意水的脸颊瞬间红到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发烫,连忙有些慌张的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行李箱拿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如果行李箱里放了重要证件,短时间内找不回来是个令人头疼的事情,还好对方发现了。 “那现在可以换回来了吗?”男人的嗓音里透着些笑意,倒是听不出他因为行李箱拿错这件事而不爽。 钟意水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道歉忘记换行李箱了! 真是被冷风吹的大脑反应都迟钝了吗!? 钟意水连忙和对方换过行李箱,行李箱被男人拖行一路,手柄处还依稀带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钟意水无做他想,放到自己身边后松开行李箱手柄,继续低头研究打车软件,没有和身边的不知姓名的帅哥再多说一句话。 钟意水没有和陌生人搭话的习惯,也不想被对方当作搭讪的,尤其是看他长得还不错,说不定可能是个她不认识的小明星,要是再被对方当作私生粉那就更离谱了。 倒是身边的男人,丝毫没有因为钟意水错拿他的行李箱而生气,“在这儿上学?” 钟意水摇摇头,很奇怪,她天然的对眼前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男人有种坦诚,她故作轻松道:“被鸽了,才在这儿流浪。” 谁知道对方听完钟意水的话,像是被钟意水的话逗笑了,脸上的笑意加深,语气带着些许挪揄:“可怜的孩子,那你下一站准备去哪里流浪?” 钟意水没有隐瞒:“中国街。” “巧了。”对方很自然的接话,“我也去那儿。” 紧接着是几秒钟的冷场,钟意水仍然没有说话。 她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随后继续低头研究打车软件,她的uber提示让她重新登陆,但她的号码开了漫游在韩国还是怎么也收不到验证码,这样她根本打不了车。 “叫不到车?”眼前的男人好似钟意水肚子里的蛔虫,猜到了她现在的处境。 他就像是自然而然的关心在异国他乡遇见的同胞:“一起吧,咱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钟意水闻言抬头看着身边比她高出不少的男人,心里多了一丝暖意。现在天都快黑了,遇到这么好心肠的中国人,很难不感动。 尤其刚刚她还拿错了人家的行李箱,对方都不介意,甚至还“以德报怨”的帮她,钟意水在心里默默的想,这才是真正的“人美心更美”啊。 钟意水弯了弯眉眼,发自内心的说:“谢谢。” “不客气。”男人的嗓音尾音很勾人:“我叫谈肆。” 钟意水听到他名字的第一反应便是—— 名如其人。 哪怕她现在还不知道谈肆的“si”对应的是哪一个字,但她好像已经笃定是“肆”,就像还没开口的时候笃定他是中国人一样。 谈肆顶着那张游戏人间的脸,身上有种吸引人的野劲儿,他放肆的气质怎么也掩不住。 此时的钟意水如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和眼前桀骜不羁的男人,纠缠一生。 钟意水礼尚往来,报上姓名:“钟意水。” “钟意水?”谈肆在口中重复着钟意水的名字:“钟意谁啊?” 从小到大,钟意水因为这个名字被同学起哄过无数次了,对于“钟意谁”这样的打趣,她最开始会不高兴甚至自卑过,尤其是班级里暗恋她的男生的朋友起哄,把两个人的名字编串在一起,让当时还是乖乖女的钟意水觉得很难堪,但现在早就见怪不怪了,甚至还会觉得对方真没劲真无趣。 也许是成长了,她不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甚至还会想,明明从小学到大学,她的同学们是互相不认识的好几批人,但听到她名字的反应,不论男女,好像都差不多? 但现在,她好像觉得也有点不一样,至少钟意水没觉得谈肆这人无趣,反而从谈肆口中念出来,倒比他们念自己的名字好听不少,有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三月夜晚的风寒意不容小觑,钟意水被吹的手指僵住,耳朵都麻麻的。 谈肆大抵是以为钟意水因为他的话感到不愉快,敛起笑容,正襟道:“抱歉,没有冒犯的意思。” 钟意水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摇摇头,“你别多想,只是现在有点冷。” 钟意水本来就不是话多的性格,冷风一吹,她更什么也不想说了。 钟意水在心里默默的想,谈肆的心思好像还挺细腻?还会第一时间道歉,不像有些男生,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令对方不适,或者即使知道自己的言谈让对方不舒服了还不肯承认,想要翻篇装作无事发生。 她刚认识谈肆,不了解他的性格,她怕谈肆多想,也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也该说些什么? 但比起找话题,钟意水好像更擅长冷场。 几秒钟后,钟意水终于想到该说什么了:“我没有韩国的银行账户,车费给你转人民币吧。” 谈肆深邃的桃花眸注视着钟意水,这双眼眸,天生自带深情,他说:“那我加你微信吧,如果你还是打不到车,可以继续找我。” 钟意水在心里想,自己这是遇见心软的神了!韩国留学生这么互帮互助啊!为什么她在美国没遇到过呢! 钟意水毫不犹豫的打开微信,点出二维码。 谈肆也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扫码。 晚上的温度又降低了,钟意水没想到自己的手机都被冻的电量直掉,就在谈肆准备扫二维码加钟意水的时候,她的手机弹窗弹出了「电池电量不足,还剩20%电量。」的提示。 钟意水有些尴尬的按下关闭:“现在可以了。” 谈肆扫了一下二维码,手机轻按屏幕,紧接着钟意水收到了来自谈肆的好友申请。 按下通过后,钟意水抬头,毫无防备的、直直的撞入谈肆的那双勾人不自知的眼眸里。 “充会儿电吧。”谈肆手里不知从哪变出一个充电宝,“你的手机快没电了。” “谢谢你啊,谈肆。”钟意水接过谈肆递给她的充电宝。 谈肆的手很好看,手背上青筋虬露,血管纹路清晰可见,顺着袖口向手臂方向延伸,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的左手食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这是钟意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男生的手上戴戒指作为装饰,戒指不是女生的专属,男生戴戒指也并不会显得女生化,反而谈肆戴戒指有种莫名的禁欲感。 至于钟意水为什么觉得是装饰戒而不是情侣戒,只是因为钟意水觉得情侣戒都戴着无名指或中指,应该很少有人把情侣戒戴在食指。 而且,钟意水很“以貌取人”的想,谈肆,应该不是会为哪个女生心甘情愿的戴情侣戒指的人吧。 4、飲水(肆) 就在钟意水还在纠结的时候,谈肆见到她颇为意外,眉峰微挑,主动和她打起了招呼。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他今天仍然穿了一身黑色,黑色很衬他,或者说他很衬黑色,无趣的黑色在他身上亦显得高级鲜活。 三月的风大的能带起衣衫一角,他脖颈上的黑灰羊绒围巾被吹起,围巾穗子好像随着风的方向落在了钟意水的心上,泛起异样的微痒。 钟意水微微一愣,完全下意识的向他颔首,然后脱口而出:“好久不见。” 说完钟意水自觉尴尬,她在说什么! 他们的上次分开时间是昨天晚上,满打满算到现在都不会有24小时。 简直和“好久不见”一点、半点关系都没有! 倒是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十分认真的冲她眨了眨眼睛:“原来阿水觉得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啊。” 谈肆长着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一双眼睛倒是十分干净。 仿佛他说的每句话都发自真心,没有半点假意。 钟意水被他的自来熟的弄的有些羞郝,过于亲密的称呼并没有给她带来不适,但如果换个人,钟意水一定会因此蹙起眉头。 遇见他,她的底线好像不自知的在一退再退。 只不过钟意水心想,他们之间还没有熟悉到可以称她“阿水”这样亲昵的字眼吧。 尤其是他的身边还站着其他的女人。 他身边的女人同他并肩而站,从距离看就可得知他们的关系笃綮熟稔,她的声音甜腻,在钟意水说话前开口道:“谈肆,不介绍一下吗?” 她的头发是漂染过后的黄色,阳光落在上面,镀上了一层金,有人说从头发发质能看出一个女生的条件如何,钟意水想,谈肆身边的女人条件一定不会差,白金发色近距离丝毫看不出一点枯燥,就连发尾都温顺的贴在一起,这绝非天生可得,一定耗费了大量精力物力去打理保养。 谈肆并没有向她身边的女人介绍钟意水,反而带着些许严肃的语气说:“没大没小。” 钟意水就这样看着谈肆身边的女人气势瞬间变弱,不情愿的小声叫了一句:“……uncle。” 她居然是谈肆的侄女。 原来凡事并不全然都是自己理所当然认为的那样。 钟意水离开店内后,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在狭长的巷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直至路过了一家雨伞店,钟意水才记起自己借给谈肆的那把雨伞。 只不过今天他们谁也没提起。 钟意水想要不要发微信提醒一下谈肆,但这样会不会被他误会成自己在找他搭话? 左右不过一把雨伞,罢了。 但钟意水没想到的是,她收到了谈肆主动发来的的微信。 谈肆:【没想到今天会遇见,雨伞没带在身边,下次见面还你。】 依然是钟意水昨日曾说过的“下次见面”。 他们哪会有那么多下次见面? 钟意水笑笑,只说了一个“好”。 发完她的目光定定在屏幕之上,如无意外,这个“好”字,就是她和谈肆认识的最后ending。 他们不会再有“下次见面”了。 * 任沂在韩国的这几天比她上学的时候还要忙,见她一面实在难得。 好不容易等到她看完了选秀的组合出道夜,又等到她追的公演活动结束,两个人才有机会在异国他乡碰头。 “这两天自己玩的怎么样?” 任沂的语气里充满兴奋,拿着公筷向锅里下肉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钟意水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见到爱豆的心情还没平复,钟意水从她手里接过筷子,“我来吧。” 任沂自说自话:“你知道吗,我发现宝藏组合了,我没想到现场居然能这么帅,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 钟意水对任沂的这副腔调早就见怪不怪:“这话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 “但这次不同,这次我是认真的!”任沂义正严辞的说,“我从来没有在现实生活中见过这么帅的男人,简直就像乙女游戏里捏出来的纸片人!一定会大火的!” 钟意水拿着筷子的手微不可查的一顿,听到任沂的话,她居然一下子想到了谈肆。 脑海里浮现出谈肆凌厉流畅的脸颊,虽然他们见面寥寥,但他的模样,总归是让人很难忘记的。 钟意水觉得自己很难再见到比谈肆还要肆意张扬帅气的男人了。 任沂在钟意水面前摆了摆手:“水水!你有没有听我讲!怎么还走神儿了呢!” 钟意水迅速回神:“没有,只是想到了这两天认识的一个人。” 任沂意味深长的说:“知水者莫若在下也。是男人吧!” 钟意水点点头,像是在做什么结论发表:“本硕期间就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任沂还是第一次见钟意水对哪位异性的外貌做出如此高度的赞扬,颇为意外:“这不像你。” 不过很快任沂说,“这样才对嘛,咱们这个年纪,就是要有一双欣赏美发现美的眼睛。” 钟意水笑着摇摇头:“也不会再见到了。” 任沂也没再说什么,确实,如露水般的异国缘分,见一面就已然是难得。 更不必说她们回学校的机票都已经买好,归程指日可待。 提到回学校,任沂立刻耷拉下肩膀,“逃课一时爽,补课火葬场。” 钟意水笑出声,安慰她“:“我都看过了,咱们运气不错,这几节课不算难的,自学完全没问题的。” 任沂睁大眼睛,“拜托,我的学霸!咱们的什么课程在你眼里算难的?” 不光是学习,在任沂眼里,钟意水就像是一个全能超人,没有什么难得了她。 刚到美国的时候,任沂独居的公寓半夜被人敲门骚扰,她害怕的和公寓的manager说了这件事,可对方觉得不必大惊小怪,无所作为。任沂害怕的不敢入睡,想在微信上找朋友聊天,得意安慰。 因为时差问题,她没有打扰国内的朋友上课,而是找了认识不久的钟意水,那时候的她们,还谈不上很好很好的朋友。 但出乎任沂意料,钟意水得知后,第一时间、哪怕是半夜,也从她住的地方到了任沂的公寓,即使任沂说过不用,万一来的路上不安全,但钟意水还是来找她了,不仅如此,还陪她住了一晚,第二天又陪着她找新的房子。 也是从那时候起,她们的友谊愈发深切。 后来任沂渐渐发现,钟意水的朋友并不多。对此她很奇怪。 钟意水对她是掏心掏肺的好,如果可以,她会尽一切满足她的要求,和她做朋友久了,任沂发现钟意水有点选择困难症,所以大部分时候都是她说吃什么就去吃什么,钟意水基本都听她的,她们两个从来没有起过争执。 她像一杯温开水。 和钟意水做朋友,很舒服。 只是性格这么好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没有朋友? 只要她想,任何人都会想和她做朋友。 她也好奇的问过钟意水。 钟意水当时说,“我好像习惯了独来独往,遇见的朋友都是能接受我这样性格的人,所以不多也不奇怪吧。” 任沂听完沉默,钟意水是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再后来,任沂知道钟意水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忍不住想,她这么好,该不会是因为自己以为的性格在“自卑”吧? 任沂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的,还好钟意水的回答和她想的不同。 钟意水说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恋爱”,觉得不需要。 任沂长舒一口气,她觉得钟意水一定会在某天遇到让她想恋爱的男人。 但很快任沂又开始担心,钟意水对朋友都这么好,对男朋友一定会更好吧? 任沂问了,果不其然,在钟意水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虽然短时间内不想谈恋爱,不过如果我谈恋爱的话,应该和朋友之间相处差不多吧,恋人也是亲密朋友啊。” 任沂继续问:“如果他半夜遇到骚扰你也会去帮他?就像当初你来帮我那样。” 钟意水幻想了一下:“想不出来一个男人会需要我的保护是什么样……不过应该大概率会吧。” 任沂继续沉默,钟意水自从她深夜被骚扰后,就下意识的觉得她需要保护,很多时候钟意水就像一个大姐姐照顾着她。如果在恋爱关系里,钟意水也觉得对方需要保护,那岂不是被对方吃的死死的? 几秒过后她说:“水水,你不应该对男人这么好的,对他们来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钟意水显然不赞同:“虽然我不想恋爱,可是我也知道,爱一个人不就应该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吗?” “你说的也对,但有时候理论和实践是两码事……”任沂不知道该怎么说,“算啦,你恋爱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把关。” 钟意水大笑:“我们两个半斤八两好不好,你说的像经验丰富的导师似的。” 任沂无奈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军师不上战场。” 任沂后来发现,学校里很多男人因为外表对钟意水产生好感,但这样的好感太浮于表面了,钟意水冷淡一点,他们就退却不肯再进一步了,还会在背后编排,那个漂亮的中国女人有多冷漠,而中国人追不到钟意水,也会在背后说她假清高。 他们那些男人,都不知道钟意水有多好多好,只要你真的被她放在心里,她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送你。只要你想要。 5、飲水(伍) 钟意水直到过了海关,依旧没有再一次见到谈肆。 就好像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她早就该想到。 等待登机的那段时间,钟意水望着机场巨大的落地窗发怔。 钟意水坐在很安静的候机区,诺大的空旷,只有她和任沂两个人,任沂戴着无线耳机,专心的在ipad上看她新入坑的爱豆视频。 湛蓝的天空是适合眺望的,浅浅蓝色倒映在透明的玻璃上,能窥见钟意水眼眸的影子,模糊的像是海市蜃楼。 钟意水回过神,继续准备下周的grouppresentation内容,她投入学习时向来专注。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界面一直停留在groupme的讨论页,并没有仔细看同组的伙伴们都发了什么,反倒有个在脑海里不起眼的念头—— 想点开微信,看看有没有人找她。 离登机没有多久的时间了,钟意水干脆直接将笔记本电脑收起来,打开手机刷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屏蔽了不认识的人,朋友圈大多都是从小到大的同学,他们这个年纪的同学们,做什么的都有,有在环游世界的,有去做支教追寻人生意义的,还有已经结婚生子了的,更多的是已经成了打工人的或者晚上不停赶论文的,像游走在不同象限的世界,总之生活就是丰富多彩。 钟意水回想了一下,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谈肆发朋友圈。 加上他的那一天,钟意水就悄悄点开他的头像进他的朋友圈,谈肆的朋友圈和他本人一样神秘,显示半年可见,除此之外一片空白,什么内容也没有。 神秘的让钟意水无从得知他除名字以外的任何消息。 在飞机起飞前,钟意水又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微信,并没有人找她。 和谈肆的聊天对话框在手机屏幕的下端,这几天除了任沂外,并没有人找她聊天,和谈肆的对话框上面被订阅号消息和一些公众号推送顶下去了。 钟意水的手指停留在他的头像上,他的头像是一只趴在男人肩上的猫咪,猫咪占据了绝大篇幅,那依稀并不完整的背影,钟意水第一直觉觉得就是谈肆。 而现在,她在犹豫要不要删掉他们的对话。 就像是命运恰好的安排,空姐这时候过来提醒她关掉手机,飞机即将起飞。 于是钟意水收回想要删掉聊天框的手,没关系的,他们不会有其他交集,聊天框也总会被其他人的消息置底下去的。 就这样,飞机起飞,钟意水也没有再考虑删掉她和谈肆的对话框。 在飞机上任沂还在看爱豆的视频,一点也不觉得疲惫。钟意水有时候很羡慕任沂的状态,追星的时候永远是充满活力的,而且一个不喜欢了,能立刻迅速的把专辑周边小卡什么的出掉或者直接扔掉,然后换下一个。 钟意水看着窗外,万米高空,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在漫长的飞行过后,钟意水和任沂落地美国,她们迅速的回到自己的公寓,钟意水收拾完行李后,又躺到自己的床上补了一觉。 回来的机票买的依然是商务舱,但在飞机上再怎么休息也不如躺在床上睡的香。 钟意水入睡前还特意颇有仪式感的对着空气喷了几下香水和助眠喷雾,就是为了赶走长途飞行的疲惫,被子是她熟悉的味道,即使几天没睡,依然有暖烘烘的太阳的味道,软软的包裹着她,躺上去瞬间入睡。 她睡了三个多小时,睡到自然醒,这中间好像梦到了什么,好像是谈肆的背影,又好像不是。 但醒来后又全都不记得了。 钟意水起床后看到了自己手上戴的戒指,她用右手无聊的转了两下,她忽然有种感觉—— 明明不久前才遇到谈肆,现下却恍若大梦一场。 模糊,又太不真切了。 比一戳就碎的肥皂泡泡还要不真切。 纽约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需要面对的现实。 睡醒后的钟意水收到了来自秋颖女士的消息,问她韩林舒近况如何,和钟意水有没有联系,为什么韩林舒不怎么回复韩肃的消息。 韩林舒是韩肃和前妻生的女儿,韩肃的前妻癌症去世后,韩林舒大多数时间住在外公外婆家,回到重组家庭的次数少之又少。她和钟意水一边大,只不过两个人从小就不怎么对付。 最初的起因就是因为钟意水穿了一条和她一样的裙子,她就哭着想要去扒钟意水身上的裙子。两个小女孩的梁子就此结下。 韩肃和秋颖都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韩林舒会长大,和钟意水的关系也会变好,尤其是她们都到了美国留学,即使在家关系再浅淡,到国外来总归是一个户口本上的一家人。 但那不过是维持在长辈面前不想让他们担心的表面假象。 钟意水很清楚,韩林舒到美国读书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她来了美国,韩林舒就是一直看她不顺眼,想故意让她在美国混不下去。韩林舒小时候讨厌自己和她穿一样的衣服,但看到自己的穿的衣服又要费尽心思的装作不经意的买个同款,随后又会故意说为什么钟意水和她买了一样的衣服。 都说三岁看到老,长大后的韩林舒,根本没变过。 华人抱团异常严重,韩林舒的亲小姨和小姨夫在美国华人圈里又颇有地位,韩林舒在学校里常常被一群小姐妹围着捧着,钟意水对此只能敬而远之。 还好韩林舒胆子没她想的那么大,在美国读本硕的这几年,除了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抱团行为之外,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反正钟意水也不需要她们这个圈子的“好人缘”,自然也懒得搭理她们,她们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钟意水和韩林舒她们“默契的”谁也没向外提过她们是重组家庭的姐妹,仿佛和对方沾上边,是一件多丢人的事。 大家只当是大小姐看不上钟意水,搞孤立的小团体罢了,谁也想不到她们的真实关系。 毕竟钟意水还在学校做过助教勤工俭学,而韩林舒早就是各大商场的顶级svip。 她们一个绩点接近满分,一个却要家里捐几百万的楼才不会被学校劝退。 差距太大了。 钟意水更不会关心韩林舒近况如何,上次听说她的消息,还是她在madisonavenue刷了三万刀给她新交的男朋友买礼物。 忙着花钱,来不及回复自己亲爹的消息也正常吧? 钟意水不想和秋颖说太多关于韩林舒的事情,她和秋颖迅速的转移了话题,问了问秋颖最近和韩叔叔怎么样,身体如何,得到令她放心的答案后她告诉秋颖她还要去超市采购,没说几句后她就出门了。 几天不在家,冰箱里的蔬菜水果都不能吃了,钟意水去了家附近的最大的超市。 只是几天没吃水果而已,她报复性的买了好多,看到什么都想放到自己的购物车里。 结账的时候居然要两个购物袋才能装下,来的时候钟意水选择了步行,照这样看回去肯定是得打车了。 钟意水从lyft上叫了车,购物袋太沉,等车的时候,她把两个购物袋放在了地上。 熊孩子这种生物不分国度,两个正在追逐的半大男孩路过钟意水身边,玩闹中踢倒了她脚边的一个购物袋。 购物袋最上面放的是怕被挤压的水蜜桃,接连从购物袋里滚了出来,跌在地上。 钟意水连忙蹲下身去捡。 熊孩子撞完她就跑,都不知道道歉,更不用说帮她捡。 水蜜桃滚的到处都是,这是她爱的多汁水蜜桃,磕到地上撞出磕痕,汁水不可控的溅到地上。 钟意水今天没有扎头发,她的头发到胸口下微微一点,弯腰的时候头发遮挡在脸颊两侧,也遮挡住她余光的视线。 直到她的视线里出现一只手,一只肌肤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握着一颗饱满的水蜜桃。 钟意水的脑袋没有抬起,但是心脏十分慌张的漏跳了两拍,不为其他,只为左手食指上那枚她曾经见过一次就令她难以忘记的戒指。 6、飲水(陆) 纽约的天气钟意水并不是一开始就适应的,这里的空气里漂浮着令她感到窒息的因子,从鼻腔迅速迸入气管,肺里弥满了灰色的雾霾和街区道路扬起的尘土,狭窄肮脏的街道停满了破旧的车子,车子之下躺着浪迹街头的homeless。钟意水在这里第一次见到太阳升起后的清晨,弥漫的空气竟然能是“肉桂色”的,云霄之间的楼宇,也都被掩埋在烟霾里。 纸醉金迷的繁华世界离钟意水太远太远,但空气质量如何确伴随她的每一天。 随着生活的时间久了,钟意水不得已逼迫自己适应这边的环境,哪怕有时候,她甚至怀疑黄砂漫天能见度极低的环境里呆久了人不会出现幻觉吗? 今天的污染倒是没有这么严重,空气纯粹透明,所有的所有,轻柔的一目了然。 天气美好的像幻觉。 出现在眼前的手指也像幻觉。 光线温和,周遭的喧嚣被按下静音键,世界被慢倍速播放,她在如升格镜头的世界里缓缓抬头。 男人锋利的脸颊轮廓和利落的下颌线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面对面的距离,钟意水似乎能闻到谈肆身上淡淡的雪松琥珀的味道,曾经他们共乘同一辆车,密闭的车厢内,她也隐隐闻到过。 意外又不意外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和她脑海里勾勒的身影何其相似乃尔。 怎么会有人,跨越首尔纽约一万一千多公里的距离,出现在她常去的超市外? 钟意水忘记接过谈肆手里的水蜜桃,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眼睛。 用力眨了眨,眼前的人还在,没有消失。 钟意水呢喃着:“你……” 她说不下去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惊喜裹挟了她 眩晕,不真实,令她短暂失语。 说不上为什么,她的心脏骤然紧缩,她猛然想到一个问题—— 谈肆应该还记得她是谁吧? 谈肆微微眯着眼,他那桃花眸子狭长起来,薄唇勾起令人着迷的弧度:“你错拿了我的行李箱,我捡到了你的桃子,我们算不算扯平了?” 钟意水面对感情情犹如一张笨拙白纸,这时候的她还不知晓,感情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扯平。 不过此时钟意水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谈肆还记得她,不至于让她见到他的倍感意外变成一场笑话。 钟意水眼眶莫名痒痒的,几天内在两个国家相距甚远的国家见到,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一场缘分的相遇。 和爱情无关,只是单纯的有缘,有缘到钟意水甚至觉得这可能是什么她没听说过的新型诈骗陷阱—— 以美男跨国偶遇制造机遇,进而取得信任后骗财骗色。 钟意水是在韩国认识谈肆的,她的潜意识里一直的认为谈肆是韩国留学生,于是问他:“你……来纽约玩?” 谈肆主动把水蜜桃放进钟意水脚边的购物袋里,他的笑是漫不经心的慵懒,“来上学。” 说完谈肆又主动提起,“nyu,读研。” 他话音刚落,钟意水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他们居然是校友?! 一点巧合是缘分,太多的巧合愈发趋于诈骗了! 现在诈骗手段猖獗层出不穷,谨慎一点总没错的。 “是吗?”钟意水疏离的笑了笑,敷衍道:“好巧。” 说话的功夫钟意水在脑海里迅速回忆自己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敢百分百确定,以谈肆这幅模样,肯定会大受欢迎,不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但是可惜的是,她在学校里对这些向来并不关心,她决定回家后问问任沂,任沂一定清楚学校究竟有没有谈肆这样一号人。 谈肆没有问她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而是问她:“你要去哪儿?” 虽然谈肆的模样和气质都优秀的不像一个骗子,但钟意水也还没有百分之百确定自己学校里到底有没有谈肆这个人。她在纽约还要生活一段时间,她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所以她胡乱编了一个街区。 “那有点不巧了,我们不顺路。”谈肆的话语间仿佛他们是相识很久的挚友,语气轻松:“不然又能一起了。” 钟意水叫的车很快到了,他们之间像熟稔的朋友那样告别,仿佛已经约定好了下次见面的日期。 出租车驶动,钟意水不经意的一瞥,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金发的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谈肆身边,但谈肆的肢体动作能看出他似乎有些不想和对方交谈。 距离太远,但钟意水觉得她的身形和发色都很像谈肆的侄女,是谈肆的侄女也在美国读书吗? 钟意水忽略了,这里是美国,街上许多本地女生的头发,也是金黄色的。 钟意水离开后,谈肆准备去停车场,他今天是开车来的。 没想到tressa拦住了他,tressa的头发很长,金黄色的,烫了波浪卷,她用英语问谈肆:“谈,你终于回来了,你为什么忽然不理我了。” 谈肆的眼眸变得冰冷,他敛起慵懒的笑意,不想同tressa多说一句话。 “我追不到你就算了,可你前几天不是这么冷淡的……justdating你也不同意吗?”tressa会一点中文,她接下来的话用不太标准的中文说:“你不喜欢我吗?” 说罢,她向前进一步,试图伸手去碰谈肆的手臂。 “嗯,不喜欢。”谈肆眉头微蹙,哪怕tressa没有碰到他,但他仍像身上沾到了什么污渍,语气冷漠:“所以请离我远一点。” tressa的心瞬间变得沮丧冰冷。 她的父亲和谈肆的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一次聚会她见到了如神祗般的谈肆,他晃着酒杯,眼神里写满睥睨众生的不屑,薄唇微勾,漫不经心。 她从来没有见过像谈肆这样的男人,比尼古丁和酒精还令她上瘾。 在她二十多年来受的教育之下,她秉承喜欢就要主动出击的原则,于是她开始追他。 听说他谈过女朋友,但鲜少有人见过,提起来大家都不怎么清楚,有说他换过许多女友的,也有说他同前女友分手后流连花丛恣意洒脱的,甚至还有说他单身至今的……总之,出入颇大。 tressa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但她对自己的身材很有信心,她有绝大多数男人都拒绝不了的、挪不开视线的好身材。 tressa以为这个亚洲男人也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她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在她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时,她和谈肆出席在各种各样的朋友间攒的局上,她跟在谈肆身边,谈肆面对朋友们的调侃,也不多说什么。 但当tressa提出他们是否可以考虑真的交往时,谈肆拒绝的干净利落,一点吊着她的意思都没有。 tressa知道男人不喜欢负责,即使她说过,他们可以不交往只做sexpartner,可这个男人还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她。甚至不考虑他们的父亲生意场上的关系。 tressa看不懂这个男人。 他长了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但并不是如她所想的来者不拒。 谈肆说完头转身就走,翛然不羁,很快他的背影消失在tressa的眼里,徒留下她一个人悲伤的站在原地。 * 钟意水回到公寓,把买的食材分类放好,又单独把水蜜桃放在一旁,特意把磕坏的水蜜桃挑出来,这些不能久放,要赶紧吃掉。 钟意水洗水蜜桃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揉搓着水蜜桃的皮,这个桃子,好像是谈肆捡起来的那一颗。 他掌心捧过的桃子,现在到了她的手中。 水流潺潺,钟意水发散的想,其实打心眼里她不觉得谈肆是个骗子,只不过接二连三的巧合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 深夜,任沂从tripadviser上找到了一家宵夜好去处,一定要拉着钟意水一起去吃。 钟意水赶到餐厅后颇为无奈道:“姐妹,前几天在韩国你不吃,结果现在你开始吃韩料?” 任沂给钟意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壁纸,是一个带着麦在舞台上表演的男人,长相精致俊美,一头银发,甚是引人眼球。 任沂笑着说:“我看团综上瘾了,他们团综里吃的韩料,我也想和他们吃一样的。” 好吧,钟意水知道了,任沂现在正在劲头上呢。 这家店铺很火,他们深夜来正是要排队的时候,任沂趁着还没排到号,开始给钟意水安利起她新追的组合。 她说了很多,最后补充了一句:“你记不住组合其他人没关系啦,你要记住yancy晏析就好,就是我的手机壁纸。” 钟意水接了一句:“也是你的男朋友。” 任沂大笑,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就好像yancy真的是他们身边的人一个:“前几天才第一次亲眼见到,就发展成男朋友,这进展未免有点快吧……” 钟意水:“。” 追星的世界她不懂。 任沂开始向钟意水安利yancy:“晏析,真名不是艺名,英文名yancy,是地地道道的北京人,但是呢,有舞台梦,就去韩国参加选秀,啧,颜值和舞台表现力都不是盖的,他不出道谁出道,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优秀!” 钟意水:“那他们组合只有他一个中国人?” 任沂摇摇头:“有两个中国人,一个他还有一个是香港的,剩下的就是韩国人和泰国人了。” 钟意水在心里想,以任沂换墙头的速度,可能这学期还没结束,她的手机壁纸就该换人了。 任沂有些纳闷儿:“水水,你笑什么?” 钟意水实话实说,说完还问任沂:“我说的没错吧,以你之前换墙头的速度,我赌yancy不超过三个月。” 任沂立刻反驳:“no!这次我是认真的,他在舞台上太有魅力了,仿佛就是天生为舞台而生。这样的舞台,爱三年都不成问题的。” 钟意水眨眨眼睛,表示不信。 就在任沂想要反驳的时候,她们排的号到了。 他们的位置很好,靠着巨大的落地玻璃,将繁华的曼哈顿尽收眼底。 在排队的时候早就想好要点什么餐了,迅速点完单,钟意水终于言归正传,她没有提谈肆的名字,而是问任沂:“沂宝,你知不知道咱们学校,有什么很出名的中国人吗?” 7、飲水(柒) “啊?”任沂不知道钟意水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下意识的回答:“李安?蛮出名的了吧……” 钟意水知道自己的表述让任沂误会,连忙解释:“不是毕业知名校友,就……就比如,现在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橄榄球队的那位?”任沂随后摇摇头,“还是学生会主席zora比较有名吧?” 钟意水抿了抿唇,没有的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直接问任沂,“沂宝,咱们学校有没有一个叫……谈肆的留学生?” 这是钟意水第一次向朋友提起谈肆的名字,这两个字分明从她嘴里说出来,可为什么脸颊会不自知的发红? 听到钟意水的话后,任沂拿着勺子的手顿住,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天呐,你问的居然是谈肆?” 钟意水微微点头,语气有些不易察的激动:“所以他真的是咱们学校的学生?” “天啊水水,我不知道你的消息如此闭塞!”任沂比钟意水还激动,“你竟然才知道谈肆?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我没想到华人圈里还会有人不知道谈肆。” 钟意水心底莫名的一阵慌张,“为什么这么问,他……很有名吗?” 任沂咋舌,开始像介绍爱豆那样给钟意水科普:“钟鸣鼎食之家的独子,再加上他那副模样,不想有名都难吧,这么说吧,只要有谈肆出现的party,出席的女生一定、一定会盛装打扮,华人圈里那些叫的出名字的女生,一定会提前到场。” 随后她和钟意水大概普及了一下谈肆家的背景,钟意水听完后愣怔住。 钟意水的家庭条件尚且说得过去,在留学生里虽然算不上极好,可也不是差的,只是她觉得秋颖和韩肃负担她的学费就足矣,她才选择兼职。即使家境如她,和谈肆一比,瞬时成了桑枢瓮牖。 美国留学生之间的家庭背景差距犹如天堑,比天上和地下的区别还要大。 她没想到,谈肆居然是那顶尖尖儿上的人。 他一副清清明明的模样,尤其是那双清澈透底的眸子,看不出半点子铜臭味,像是世代读书清流人家中不受拘束的贵公子,书香门第熏陶下长大,沾染了世代书香味,可又偏偏肆意不羁,活出了他自己的味道来。 钟意水忽然回忆起今天同谈肆见到的时候,他握着水蜜桃的那只手,手腕上戴着的表,价值足以媲美曼哈顿57街的一套高级公寓。 任沂见钟意水呆呆的模样,她的表情忽然有些复杂,她问钟意水:“该不会你和他……发生了什么……” 钟意水明白任沂的意思,红着脸义正严辞的说:“当然没有!” 随后钟意水眉头轻蹙,“他在学校里谈了很多女朋友吗?” 八卦是人之常情,哪怕钟意水从前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倒也算不上女朋友。”任沂犹豫着措辞:“家世和长相都是那副样子,身边肯定有很多花蝴蝶啊,但真没听说他和谁在一起过,谣传貌似他的上一任前女友还是上大学前的,最多的每次听到都是不同的女生想要跟他……你知道政治学的sherry吗?” 钟意水不知道任沂怎的就转移了话题,不过还是点点头:“知道。” 据说sherry的父亲是美国内阁的成员,母亲是国内老牌演员。 任沂耸耸肩,“她也没拿下谈肆。” 钟意水下意识呢喃道:“那他对女朋友的要求还蛮高的。” 任沂把手里的勺子放回餐盘中,声音大到在餐厅有些不合时宜:“傻姑娘!那是不想负责的表现!” 看钟意水楞楞地,任沂心一软,语重心长道:“他那样没有心的人,是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收心的。” 钟意水心揪的一疼,无由头的忍不住替谈肆辩驳:“可你不是说,没听他和谁在一起过吗?” 这下轮到任沂愣住了,片刻后她说:“那也许只是他没有公开过女朋友的身份,私下谁知道呢,就他那副脸蛋,怎么玩也不过分吧……” 钟意水理智上认同任沂的话,留学这几年,听过不少留学生玩的开的小道消息,他们仿佛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但在感情上,她还是不想赞同任沂的话,在钟意水心里,和她有过几面之缘的谈肆,绝非流言蜚语中的那副模样。 任沂去年追过一个男明星,后来男明星被营销号曝偷税漏税,粉丝们最开始都义正严辞的认为是对家买的通稿,都在帮哥哥洗白,任沂也不相信他追的男明星偷税漏税,也在微博里替男明星和对家battle,不到官方发布新闻的那一刻是绝不相信自己哥哥居然是这种人的。 钟意水好像一下子共情了任沂当时的感觉,她也不相信旁人口中的谈肆。 就如同她在chromehearts见到的谈肆,他身边的的确确是有位女人,但那分明是他的侄女。 会不会其实,被任沂所误以为的,这其中也是这样的误会呢? 任沂继续说:“水水,你没恋爱过,你知道浪子是永远不会任何一个女人回头上岸的吗?” 钟意水思考了两秒钟,摇了摇头:“凡事无万一,话不能说的这么绝对。或许是他没有遇到他深爱的也深爱他的人。” 任沂听到钟意水的话后简直快要目瞪口呆:“水水,你可千万别有想让浪子为你收心的想法,太苦了。” 钟意水听后大笑:“你在说什么,我就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分析一下,我不想谈恋爱的啊!” “这也挺好。”任沂有些担心,“真怕你以后恋爱了后,为了爱情连面包都不要了。” 钟意水觉得任沂真是想太多白操心,她是自向来诩理智的。 爱情和面包,她分得清楚。 * 任沂今天找的这家餐厅,在tripadviser上有5.0的评分,钟意水今天坐在视野极佳的位置上,味同嚼蜡,食不甘味。 钟意水因为这顿饭从任沂那儿得到的消息,难得的失了眠。 明明确认了谈肆不是骗子,而真的是她的校友,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但她的思绪不可控的浮想联翩。 明明她和谈肆只是见过几面,完全谈不上稔知。但就是凭借着那没有预兆的异国见面,钟意水觉得他们之间存在着微弱浅薄的、又深厚难解的缘分。 这点缘分,让钟意水对谈肆难免多了几分兴趣。 超乎她预料的是,这几分不起眼的兴趣,居然搅动了她的心弦。 睡不着的她从床上坐起来,卧室内的音响悠悠的放着催眠乐,在那轻缓的曲调中只有漫长的黑夜。 钟意水的卧室只有一扇窗,视野虽然能看的很远,但钟意水觉得并不是很好,她喜欢cornerview的公寓,喜欢从无遮挡的视野里俯瞰纽约。如果住在这样的公寓,是不是失眠的概率会小一点? 钟意水睡不着,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缓冲加载几秒后,她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红点,那竟然是来自谈肆的消息! 钟意水看了一下发消息的时间,是晚餐时间发的,但她那时候在和任沂聊谈肆呢,没看到被她们讨论的对象本人发来的消息。 钟意水本就不困,这下更难入睡了,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确保不是她深夜失眠而出现的错觉。 确实是谈肆发来的消息,不是什么要紧事,谈肆问钟意水她今天买的水蜜桃甜吗。 没有客套的问好,更像是朋友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语。 钟意水回想着今天吃的水蜜桃的味道—— 甜吗? 外皮轻薄、柔软甜津的水蜜桃味道当然是甜的。 吃水蜜桃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浮想联翩的想到白天超市外的偶遇,水蜜桃的甜度瞬刻在口腔中呈爆炸式增长。 树影婆娑,夜色融融,现在太晚了,她没有立刻回复谈肆。 因为失眠,钟意水睡到快中午才醒。 昨晚忘记拉窗帘,今天天气不错,湛蓝的天空铺满窗外,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被子上和脸颊上,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她睡眼惺忪,用手覆在眼睛上,适应了半分钟的强烈光线后,钟意水脑海还不清醒呢便从床边摸到手机,带着刚醒的倦懒,迅速点开微信,第一时间回复谈肆的消息—— 【甜的。】 回复完谈肆的消息后她去洗漱,站在镜子前,才发现眼下有一片淡淡的乌青,是昨晚失眠到太晚导致的。 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精气神,状态很疲惫,钟意水准备出门前用遮瑕遮一下。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钟意水手机响了,是微信语音通话的邀请声。 钟意水很少接到语音电话,尤其是现在,快到午餐时间了,谁会找她? 钟意水拿起手机,屏幕中间的一小块是一只这几天她已经很熟悉的猫咪,猫咪趴在男人宽阔的肩膀上。 随着手里手机不断响起的铃声和振动声,她的心脏没由来一阵乱跳。 是谈肆。 谈肆主动给她打了一通语音电话。 8、飲水(捌) 钟意水偶尔能听到公寓外走廊上的人打着电话,模糊的声音令她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马路上车流穿过,今天的鸣笛声比平时小了许多,至少钟意水一点也没有听到。 钟意水不知道谈肆为什么会忽然打电话给自己。 她按下接听键,没有把手机放在耳边,而是选择了扬声器播放。 谈肆慵懒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出,“阿水,你又出国流浪了吗?” 谈肆的声音好听,好听到钟意水一时间觉得她想不到有谁的声音会比谈肆的声音还好听。 事实上,由于手机的型号不同,产生的音质和本人的声音也会有所出入,不知怎的,钟意水居然从谈肆的声音里听到了一点......委屈?和亲密朋友之间才会有的抱怨委屈? 这一定是她的错觉吧! 更令钟意水感到惊讶的是,自己曾经的一句玩笑话,谈肆居然记了这么久? 钟意水压下心底的那一点遐想,老老实实的回答他:“没有啊,我还在纽约。” “可是你回复我消息的速度都有时差了呢。” 谈肆的话说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看见他的消息就应该第一时间回复,理所当然他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钟意水的客厅有点凌乱,茶几上堆了几个她随手拆开的香薰蜡烛,还有旅行时候买的手信,谈肆慵懒干净的声音和棼乱的客厅有些格格不入。 钟意水该怎么和谈肆讲明她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在听他的“风流韵事”?该怎么讲明她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早已是夜半凌晨? 如果在半夜太晚回他的消息,又会不会让谈肆产生误会? 自从钟意水看到手机屏幕的猫咪头像开始,她的大脑就像现在她的茶几一样,看似每块都放置着什么生活必需品,但实则早已嘈乱无秩序成一团。 钟意水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向谈肆解释。 谈肆好似忽略了钟意水的沉默,仿佛得到了钟意水没有离开纽约的答案后就已经心满意足,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问她:“你什么时候再去超市?” “下周吧。” 钟意水条件反射似得回答他,一周去一次超市是她比较固定的采买频率。 谈肆的声音透过听筒放大,语气里的真诚也被放大:“等你下次去叫上我吧。” 钟意水听到后脱口而出:“啊?叫上你……” 钟意水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可她还是不知道怎的,在面对谈肆时,哪怕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也不自知的放轻了音调,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婉柔温娇。 “你说你挑的水蜜桃很甜。”谈肆的嗓音里又多了一点钟意水自以为的委屈,“我每次买到的桃子都好难吃,下次你教我怎么挑水蜜桃好不好。” 钟意水没想到谈肆居然会问她这个问题。 是不是说明谈肆和她一样,也爱吃水蜜桃? 钟意水心底泛起了点儿异样的微妙,好像他们之间的距离,无形之中又近了一点儿。 要说挑水蜜桃有诀窍吗—— 有。 钟意水有一套自己的挑桃子的习惯,先看桃子的颜色,要尖部红艳并且下半部分颜色发白的,俗称“公桃子”,还要看桃子的中间线条的深浅,要选线条浅的,通常情况下,这样的桃子口感比较甜。再其次是看桃子蒂,要挑果蒂是青色的而非黄色的,如果对桃毛不过敏,还可以摸一摸表面的毛,要选摸上去有点刺手的,最后就是不能买太软的、太硬的,要买软度适中、表皮光滑的。 钟意水完全可以把这些日积月累的生活常识在电话里向谈肆和盘托出,如果只在电话里说一次谈肆记不住的话,她还可以在微信上以文字的形式发给他,好使他下次去超市的时候查看,但此时此刻她却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 “好啊。” 不难想象,谈肆的心情不错,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他似乎在电话彼端勾起了嘴角,语气轻松:“那就这么说定了。” 钟意水小声的“嗯”了一下,但她好像没有谈肆那么轻松的基调。 反倒是“下次去超市要和谈肆一起”这件事,让她心里莫名的有点压力。 至于压力的来源吗,她也混茫二三,不甚清楚。 得到肯定答案的谈肆没有扣掉电话,话题的主动权一直在他手里,他和钟意水说他在从超市见到她后就很想吃桃子,但是他买到的桃子吃一口就没胃口,他还切了一小块儿喂给贝果,贝果就是他养的猫咪。 钟意水现在的时间应该跟着视频练一组瑜伽的,但她没有,她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白云铺满窗牖,阳光明媚,她静静地听谈肆讲话。微信弹窗提示她收到了一条新消息,她都不想退到微信聊天页面去看是谁发给她的。 她当下只想和谈肆聊天,无心做其他。 钟意水的心脏因为谈肆的话而砰砰乱跳。 钟意水听谈肆说了很久,才开口问:“贝果,就是你头像上的猫咪吗?” 谈肆反问她:“你见过贝果?” 钟意水不知道谈肆怎么会这么问她,她哪里见过谈肆养的猫咪,就连谈肆本人,她也刚认识不久,她不过是觉得谈肆头像的背影很像他罢了。 钟意水回答他:“猜的啊。猜抱着猫咪的背影是不是你。” 谈肆笑了。 那笑声好像是在说,只见过几面,你都已经能认出我的背影了。 钟意水心底的那点思绪忽然不断翻涌发酵,她好像恍惚隐约明白了点什么。 因为她自己给他们的相遇命名归置的缘分,蔓延出了那一点不足为道的好奇,又汨汨出丁点儿的喜欢,然后似火燎原,野蛮生长。 她自己都道不明白怎么会演变成现在这样,这太不像她所了解的自己。 谈肆还在说,说贝果是一只很乖的猫,就连他挑的那么难吃的桃子都能吃下去。 他们聊的内容有一搭没一搭的,话题一下子跳跃到了上次钟意水离开chromehearts专柜后自己的侄女还在好奇她是谁,还说自己的侄女换的新发色真幼稚,像要去出演冰雪奇缘…… 钟意水在心里默默记下,谈肆不喜欢金色的发色,和她一样,她对金色的发色没有特别的喜恶,只是觉得要漂染太多次,对头发发质损伤太大。 但比起这些,她更想知道谈肆是怎么回答他侄女的,当她还在犹豫着该怎么问才显得不那么刻意时,谈肆又转移了话题。 他问钟意水,“现在在做什么?” 钟意水没有隐瞒,实话实说的回答谈肆,“下午要去学校一趟。” 说完钟意水反应过来,她好像还从没有和谈肆说过他们是校友。 钟意水斟酌着该怎么说才不那么刻意,但她在这方面委实缺少天赋,她补充了一句:“我下午要去stern。” 意图够明显的了吧。 钟意水说完松了口气,她都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谈肆:我下午去stern商学院,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我是在说我也是nyu的,我们是校友。 钟意水以为谈肆反应过来后会说一句“好巧啊我们竟然是一个学校的”之类感到惊喜的话,但谈肆没有。 谈肆的语气里带着些许疑惑和好奇,问钟意水:“你经常去stern吗,我在stern一楼自习室见过你。” 那语气不是钟意水设想的遇见校友的惊喜,而是很普通的问候朋友,你最近经常去学校学习吗? 这下轮到钟意水失语了,谈肆、谈肆居然早就见过她? 不是她以为的机场外他们第一次见面,而是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在学校里见过她? 不止见过她,还记住了她? 说来奇怪,如果换做其他人这样对钟意水说,钟意水一定会觉得对方是个想借机套近乎的人。而她完全没有这样想过谈肆,谈肆的语气足够真诚,真诚到钟意水不觉得谈肆会骗她。 真诚到钟意水觉得谈肆永远不会骗她。 钟意水经常在stern自习,所以她不知道、也回忆不起来谈肆是具体哪天见到她的,太多天了,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楚哪天在stern发生了什么足够令陌生人能够记住她的事情。 但谈肆这样讲,就已经足够令钟意水意外。 她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意外里,直到他们挂了电话。 钟意水低着头,看到她和谈肆聊天页面上的记录显示:“通话时长12:27”。 就连他们学校的课间还要十五分钟,他们语音的时间连一个课间的时间都没有,但钟意水却感觉说了好久好久、聊了好多好多。 明明她没有说太多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安静的听谈肆讲话,可她却口干舌燥,亟需喝些什么。 钟意水从橱柜里找出咖啡豆,她给自己做了一杯手磨咖啡。 她是在任沂的安利下买了手摇磨豆机和咖啡豆,第一次尝试自己手磨的钟意水满怀期待,但做好后得到的结论是“不如速溶”,完完全全和钟意水的期待值大相径庭,她还是偏爱甜一些的咖啡口感。 但现在,她需要一些她不喜欢的苦涩味道,压制下她心口不断蔓延的甜。 9、飲水(玖) 钟意水将咖啡豆一圈圈的磨成颗粒,虽然比不上泡茶能让人静心,但钟意水因为谈肆搅乱的心绪也平缓了不少。 烘焙过的咖啡豆钟意水喝起来总有一股酸苦难言的味道,她无论喝多少次都不习惯。 喝了几口,她眉头都快蹙成一团,连忙将手中的咖啡杯放在一边。 钟意水忽然想起来几年前任沂带她去喝一家大师级的咖啡,钟意水喝到的第一口就受不了了,还被任沂笑着调侃“山猪吃不来细糠”,几年过去了,钟意水还是喜欢喝甜的。 咖啡的苦涩果然管用,谈肆那通电话带来的心情波澜放缓了很多。 钟意水对着化妆镜化了淡妆,忽然她的手一抖,想到了刚才谈肆说在stern见过她,她找出她全部的遮瑕膏,仔仔细细遮住了眼下的乌青。 化好后她仔细的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确保看不清自己的疲惫后,她准备去楼下吃brunch。 她今天点的是三文鱼贝果套餐,吃贝果的时候,她难免的想起了手机微信里的那只名为贝果的猫咪。 它的主人为什么会给它起名叫贝果呢? 是因为它的主人很爱吃贝果吗? …… 钟意水思绪发散的想了好多,等她反应过来时,她点的套餐已经被她全部吃光了。 可钟意水却连味道都回忆不起来。 * 下午的课程大部分是个人presentation,对很多同学来说这是发呆的好时候。 钟意水作为优等生从来不会这样做,但今天,她也很难得的没有听同学在上面都说些什么。 她的脑海里想了很多,和学习毫无关系,绝大多数都和谈肆有关。 虽然已经约定好下次去超市,但是去超市的时间谈肆的意思是由钟意水决定。 那周几去比较好呢? 周末怎么样? 可是周末人会多,会不会碰见不想见到的人? 周中怎么样? 但是谈肆他会不会有课? 糟糕,好像忘记问谈肆是什么专业的了。 也忘记问谈肆是在读本科还是硕士,又或者是博士了。 …… 一节课就这样过去,钟意水下课的时候还混沌着。 任沂这一节课一直在她的ipad上静音看舞台视频,没有注意到钟意水的异样,直到她下课,才注意到钟意水还在发呆。 任沂拍了拍钟意水的肩膀:“水水,怎么了?这节课听的这么入迷?他们讲的有着精彩吗,下课了还不想走?” 钟意水回过神儿来,连忙说:“没有,我只是下课没你那么积极罢了!” “啧啧,吃饭和下课不积极的人脑子都是有问题!”任沂一边收她的ipad一边说,“对了水水,我要跟你说……” 钟意水的心猛的一紧,任沂要说什么? 听任沂这个语气,像是要说八卦,该不会任沂又听到了什么关于谈肆的八卦要告诉她吧。 钟意水清了清嗓子,问任沂:“怎么了?” 任沂笑了一声:“我后天又要翘课,要是有什么需要重点划下的内容,回来记得告诉我一声。” 钟意水听到后睁大眼睛,这才几天啊,任沂又要逃课。 说完任沂看钟意水这幅吃惊的样子,好奇的问钟意水:“水水,该不会……这次你也和我一起翘课吧?我还是飞首尔。” “啊?!”钟意水更吃惊了,“你家哥哥要开演唱会吗?” 她本以为任沂不去上课是去做其他的事,不会离开纽约,但没想到任沂又要跨国追星。 “不是演唱会,是打歌,我去现场看他们的打歌舞台。”任沂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居然又能去看现场了耶!明明才见过面不久。” 钟意水不理解,但还是问任沂:“打歌录制要多久啊?” 任沂也不清楚具体时间:“可能……一两个小时,也可能两三个小时?” 钟意水更加不理解了:“你要为这两三个小时来回飞二三十个小时?!” 任沂很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是啊,太值得了。” 钟意水:“。” 这是怎么和值得挂钩的,她无法理解。 而且任沂刚从首尔回来,如果她们现在在国内的话她可能还会理解,毕竟飞过去距离近,但现在,她们单程要飞十五个小时哎!! “水水,如果教授讲什么重点的话,就拜托你啦。”任沂搓了搓手,“水水女王,等我回来请你吃火锅。” “你别太累着自己。”钟意水对此颇为担心,“教授那边你放心,你注意安全就好。” 任沂笑了笑:“嘿嘿,就知道我的水水最好了!” 钟意水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把今天她和谈肆的事情告诉任沂,可犹豫片刻后,她将想说的话吞下。 任沂见钟意水也收拾好后说:“我们去吃饭吧。” 钟意水是一个不学习会有负罪感的人,尤其是她这节课还没怎么听的情况下,她一定要抽空补回来。 钟意水说:“我先不去了,我准备去自习室学习,前几天翘课的内容也要在系统的梳理一下。” 任沂见多了为了玩什么都不管不顾的留学生,甚至有些人线上考试还会找人替考,花钱水学历的太多了,钟意水从来不,她连上课走神儿的时候都很少,简直乖的不像这个时代的人。 任沂耸了耸肩膀:“那好吧,你也早点回家。” 钟意水一个人来自习室,她原本想去三楼,可鬼使神差的,她在一楼找了一个座位。 只因为她脑海里回忆起了谈肆说的—— “你经常去stern吗,我在stern一楼自习室见过你。” 那她今天来一楼的自习室,会不会遇到谈肆呢? 可惜,很遗憾。 钟意水没有在自习室遇到他。 反而遇到了一个钟意水不想遇见的人,韩林舒。 钟意水很少见到走到哪儿都有小跟班的韩林舒一个人来自习室。 钟意水和她通常是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的。 可钟意水没想到,韩林舒居然是来找她的。 韩林舒今天穿着过膝靴,化了烟熏妆,头发披在身后,意外的是,韩林舒的头发居然也染成了金色。 最近金色发色的头发在钟意水的身边出镜率有点高,是什么时尚新风吗? 钟意水不知道。 韩林舒拦住钟意水,阻止她坐到座位上,她的语气不善:“最近我爸找你问我的话你别理他。” 钟意水表示知道了,问她韩林舒能不能让开路。 韩林舒有点生气钟意水不理自己,她讨厌钟意水似乎总是这高冷清高的副样子,谁都不看在眼里:“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了吗!” 钟意水眉头轻蹙,“知道了,我妈已经问过一次了。” 钟意水不想让韩林舒再因为这些小事找自己,“你有事直接微信上说,不用特意来找我。” “我给你发消息了,究竟是谁没看微信啊!”韩林舒听到钟意水的话后更生气了,“你是不是把我的消息屏蔽了,从来不看我的消息!” 钟意水听到韩林舒的话愣了一下,随后扯了个借口:“网太差,没看到。” 听起来就很“借口”的“借口”,韩林舒更生气了。 韩林舒的嗓音已经引起周围人的眼光,直接拽着钟意水的手腕到走廊上:“要不是因为怕我爸停我信用卡,我才不会来找你呢。” “三万刀?”钟意水显然知道韩林舒赫赫有名的“丰功伟绩”,她轻笑一声:“韩叔叔还没停你卡啊,要我的话早把能刷三万刀的信用卡停了,毕竟自己亲生女儿刷的卡,可自己呢,连礼物是什么也没见到。” “你......”韩林舒早就习惯了花钱如流水,三万刀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大数额,平时买包买表买首饰,刷的比这还狠的时候,自己父亲从来没有过问过。 但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不晓得自己父亲从哪里得知了她给男人刷了三万刀的消息,发微信告诉她说要从家里飞到纽约看看那个男人究竟多大脸,花女生的钱不手软。 韩林舒在自家父亲的眼里还是个穿白连衣裙懵懵懂懂的小公主呢,为了保持人设,当然不能让自己父亲看见自己在纽约的这副样子。 而且韩肃说到做到,可能真的冲动之下会飞到纽约,哦对,不仅是他自己,一定还会拉上秋姨一起,韩林舒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韩林舒威胁钟意水:“你......如果我的卡被停了的话你的卡也别想继续刷!” 但是钟意水很少刷秋颖和韩肃给的卡,她兼职的钱基本能cover她的生活费,“我无所谓啊,反正我又不会给哪个男人刷三万刀。” 韩林舒今天化着烟熏妆,生气时明显比平时更夸张了:“钟意水!你话别说太满,你别总觉得自己不会给谁花钱,说不定你哪天做出什么比我还出格的事呢,像你这种人,不惹事则已,一惹事一来就来个大的。” 钟意水笑笑不往心里去,“不会的,你放心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离开。 韩林舒一把拽住钟意水的胳膊,“你别走。”。 钟意水无奈的看着她,“你还想说什么,你不怕被同学看见?” 韩林舒最后“警告”钟意水:“如果我爸问你,你别理他就行了,如果你敢告诉我爸我在学校里怎么样,小心让你在学校混不下去。” 钟意水才懒的管韩林舒如何如何,但出于她们是一个户口本,也不希望她过得太差,还是劝她不要对男人太上头。 韩林舒的手机这时候亮了一下,锁屏壁纸是一只猫咪。 钟意水一下子忘记自己说到哪里了,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韩林舒手机壁纸这只猫咪和谈肆的头像好像啊。 说来也奇怪,自从认识谈肆后,好像身边遇到的很多事物都和谈肆有关的。 譬如路边见到的流浪猫会觉得像谈肆的头像“贝果”,看到韩林舒的手机壁纸也会觉得好像谈肆的猫咪。又比如她最近见到将头发染成金黄的人比平时都多。 但钟意水不好奇,她潜意识的觉得谈肆和韩林舒根本不会认识,即使认识,也不会亲昵到她有贝果的照片,还会设置成壁纸。 钟意水觉得,韩林舒把“三万刀”的猫咪设置成壁纸的可能性倒是还大一些。 韩林舒“威胁”完钟意水,又踩着她的高跟过膝靴走了。 被韩林舒这一打扰,钟意水也不怎么有心情学习。 她坐在自习室的位置上,回想到了刚和韩林舒认识的时候,那是秋颖和韩肃结婚不久。 那时候的韩林舒比现在还过分,脾气像个一点就着的炸药包,就连韩叔叔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秋颖又可怜她从小母亲就离世,对她也格外宽容。 秋颖不是恶毒后母,对两个女儿一样好。 但是那时候韩林舒可怜,失去了母亲,可是她的父亲也离世了,她也是新到这个家,难道就不可怜吗? 小小的钟意水不明白大人为什么都围着韩林舒转,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有段时间韩林舒被秋颖和韩肃哄好了,钟意水也和她相安无事。 可深夜十分,钟意水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泪水悄悄地流了满脸,他们好像一家三口,而她仿佛才是局外人。 没多久,钟意水说不上来是好事还是坏事,大家发现韩林舒那短暂的变好似乎是装出来给秋颖和韩肃看的,没多久就原形毕露,又开始和钟意水过不去,她觉得钟意水霸占了她的家,抢走了她的爸爸,她想让钟意水离开这个家。 钟意水那时候也就是上小学的年纪,趁着大人不注意,悄悄离开了,她觉得这不是她的家,她有自己的爸爸。 她去找她的父亲了,她一个人去了墓园。 一个人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父亲的墓,在父亲的相片前大哭了一场,还把自己爱吃、没舍得吃的糖放在了父亲的墓碑前。 钟意水那天体力消耗太大,哭着哭着在墓碑前睡着了。 还是一个好看的小哥哥叫醒她的。 虽然钟意水叫他小哥哥,但看起来人家最多比她大一两岁,身高大概只比她高半头左右。 钟意水还记得自己被叫醒后问他:“你......是人吗?” 那么好看的,应该是神仙吧! 不对,墓地里,是不是应该是鬼啊? 难道鬼来找自己了? 而且眼前的小哥哥还这么白...... 小小的钟意水想到这又想哭,刚张嘴,“哇”的一声还没哭出来,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糖。 那位好看的小哥哥对她说:“吃糖,看影子,我是人。” 话好少的小哥哥。 钟意水在嘴里回味着糖有多甜,又听话的看了一眼小哥哥脚下的影子,放心的笑了。 就说嘛,这么好看的小哥哥一定是人! 糖在嘴里还没有完全融化掉,钟意水就问小哥哥为什么会在这儿,小哥哥说她想妈妈了。 钟意水低着头,又快哭了,她也想爸爸了。 原来有人和她一样可怜。 至于后来,钟意水记不清楚她想要爬到一处高地摘什么野花了,但是她记得她够不到,她求小哥哥帮她。 小哥哥怕她哭,只好答应她。 小哥哥爬到高地,问钟意水喜欢哪一朵,后来野花摘到了,小哥哥的手腕却不小心蹭伤了。 钟意水很怕小哥哥的手腕痛,很用力的帮他吹伤口。 小哥哥十分傲娇的说:“不疼。” 可是伤口都流血了,钟意水想,小哥哥这样手腕会留疤的吧。 钟意水告诉小哥哥他应该去医院包扎伤口,但是小哥哥却说不用。 钟意水就这样安静的和小哥哥坐着,手里握着她小哥哥给她摘的花。 没多久传来着急的呐喊声,钟意水听出来了是秋颖和韩肃在叫她,她不得已和小哥哥告别:“我家里人来找我了,小哥哥,我们下次还会见面吗?” 至于小哥哥是怎么回答的,时间太久远,钟意水已经记不清了,小哥哥好像说的是:“有机会。” 现在想想,还挺符合小哥哥话少高冷的人设呢。 小哥哥似乎不想让人找到他,所以他在秋颖他们来之前,就走掉了。 钟意水有点伤心,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自己叫什么,也没有来得及问小哥哥的名字。 被秋颖和韩肃接回家后,钟意水发了一场烧。 发烧的时候嘴里一直在叫“小哥哥”,把秋颖和韩肃吓了一跳,刚才找到钟意水的时候就她自己啊,哪有什么“小哥哥”?他们还以为钟意水是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直到退烧后,钟意水也在找小哥哥,找那个宁肯自己受伤也要给她摘花的小哥哥。 但秋颖坚持钟意水一定是撞鬼了,还说那天找到她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没有什么小哥哥。 钟意水一直跟秋颖解释,那是因为小哥哥提前走掉了。 自己连他叫什么还不知道。 钟意水还哭着让秋颖再带她回去一次,她想再见小哥哥一眼,秋颖拗不过钟意水,带她又去了一次墓园,但是钟意水没有见到他。 钟意水后来一直没有见过小哥哥,而小哥哥给她摘的花,也早已干枯被她随手夹到了记不清哪本书里。 小孩子忘形很大,没多久有了新朋友,很快钟意水就忘记偶然遇见的小哥哥了。 后来韩林舒的外公外婆很想她,韩林舒大部分时间就跟着她的外公外婆生活,回到秋颖韩肃这里的时候变少。 晚霞漫天,夕阳的余晖慢慢变淡,万事万物都变得昏黄朦胧。 如果不是今天韩林舒忽然来找她,这些回忆她早就封存在脑海最深的角落里将其遗忘。 12、飲水(拾贰) 雪簌簌的下着,地面蒙上了一层无尽白。 谈肆含着笑意,可钟意水又觉得风雪间模糊了他的脸颊。 她听见谈肆开口道,“不冷吗?” 他的声音淡淡的,淡淡的落在了雪花里。 语罢,谈肆没有预兆的、隔着外套拉着钟意水的手腕,将她带到了街角的另一处,暂时可以短暂的遮风避雪。 钟意水还没反应过来,细细的手腕就这样被谈肆的手掌握住,即使隔着厚厚的布料,她恍惚间后知后觉的感到手腕一阵滚烫。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谈肆握住她的那只手上。 谈肆的手掌很大,骨节分明,手背青筋凸起,力量感十足,握住她的手腕很轻松。 他隔着厚厚衣服没有提前预知的握住她,丝毫不会让钟意水觉得被冒犯,只会觉得谈肆担心她,不想让她伫立在风雪间。 直到雪花落不到她的身上,她仍然觉得如梦似幻。 分明上一次聊天时还在青岛、还给她发奶茶照片的人,怎么会忽然之间出现在她的面前? 钟意水下意识的摇摇头,她今天穿的足够保暖,说实在的,除了脖颈忘记戴围巾外,她并不冷。 谈肆没有继续再问,倒是不知怎的,他的手里多了一杯咖啡,他双眸深深的望着钟意水,眼神明显是在告诉钟意水,咖啡是给她的。 钟意水垂眸,方才注意到他的手里拎着一个咖啡纸袋。 她接过谈肆递给她的咖啡,咖啡杯的外缘冒着细密的水珠,捧在手里冰冰的。 是谈肆来的这一路上咖啡变凉了吗? 钟意水这样想着,接着她注意到了贴的标签,上面写着“ice-americano”。 原来是一杯冰美式,她最不喜欢喝的咖啡。 但这是谈肆给她的咖啡,她并不想拒绝,哪怕她真的讨厌又凉又苦的咖啡。 再说了,谈肆亲手给她的咖啡,怎么会和“苦”沾边呢? 就算是毒药,那也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钟意水殊不知她对着咖啡怔神的表情都被谈肆看在眼里。 就在她即将含住吸管的那一刻,谈肆轻笑着开口:“不喜欢?” 钟意水顿了一下,直说“不喜欢”未免也太伤人心了,更何况她和谈肆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说“不喜欢”的地步,她也不想说“不喜欢”,万一说了“不喜欢”,谈肆伤心了下次不给她带了怎么办? 哪怕是她不喜欢喝的冰美式,只要是谈肆给她的,她仍然觉得开心。 钟意水眨了眨眼睛,和谈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对视,她的心脏依然跳个不停,她掩饰着说:“太冰了。” 他的声音在漫天雪花的映衬下极具磁性的颗粒感,声声悦耳:“那这一杯呢?” 倏然间,带有寒意的冰美式被他从钟意水的手里拿走,紧接着一杯带着温度的咖啡放入钟意水的手心。 凛凛料峭间,咖啡的温热源源不断的从她的掌心遍及全身。 甚至钟意水都没有看清楚谈肆是怎么拿走的冰美式,又是怎么把另一杯热咖啡放到她手心。 但她眼底的意外掩饰不住。 钟意水在朋友面前向来不擅长伪装自己,所以她的眼神变化没有逃过谈肆的眼睛。 “原本不知道你喜欢哪一种。”谈肆笑着说,“现在知道了。” 他的笑意太直白,太肆意。 一时间,钟意水有些迟钝—— 谈肆说的究竟是咖啡,还是人? 她连忙低下头,喝了一大口咖啡来掩饰心底的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温度恰好的咖啡在口腔中蔓延,是钟意水最偏爱的,热拿铁。 谈肆的意思是,不知道她喜欢冰咖啡还是热咖啡,所以两种都买了吗? 可世界上热的咖啡那么多,他怎么一下子就买到了钟意水最常喝的热拿铁呢? 她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什么填满,满到快要溢出。 钟意水的嘴唇差点儿就触碰到的那杯冰美式现在在谈肆手里,谈肆慵懒的咬住吸管,喝了一口。 钟意水十分不理解喝冰美式的人,更不理解在雪天喝冰美式的人。 她带着好奇问谈肆:“你不冷吗?” 冬天饮冰,牙齿看起来就好痛的样子。 谈肆垂眸,长长的羽睫随着眨眼落下浅灰色的阴影。 直到这时候钟意水才发现,谈肆的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像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是因为长途飞行带来的疲惫吗? 按照谈肆在国内待的日程推算,谈肆今天应该刚落地纽约不久,大抵是没有时间睡一觉休息下的。 谈肆盯着钟意水看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反倒是倏的抬起手掌,将他的手心贴在钟意水的脸颊上。 猝不及防的。 钟意水的脸颊很小,谈肆的手掌能包裹住她的半边脸颊。 他的手心在她的脸颊上微微摩挲,然后缓缓挪开。 似是甫一触到便移开了。 谈肆的手心不是钟意水想象的冰凉的。 反而带着足够令钟意水发颤的温度。 钟意水像受惊的小鹿,慌张不知所措的抬眸,等她反应过来时,谈肆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脸颊。 钟意水现在才知道自己的双标有多严重。 谈肆一次又一次的做出违背她底线的行为,但她却丝毫生不出一点厌恶来。 反倒是...... 心脏跳的难以自抑。 钟意水的脸颊在寒风中泛起一层淡淡的绯红,像一只饱满新鲜的水蜜桃。 呼啸的风声、飘飘的雪声、马路上汽车驶过的鸣笛声,她全然未知。 她的世界此刻被消音,她的脑海里被谈肆占据了全部、全部。 她心底的缺口好似被什么东西恰到好处的填满,堵住呼呼而过的刺骨寒风。 谈肆低低的开口道:“阿水,你说我冷吗?” 钟意水的心脏跳的更快了,就连谈肆讲话的声音,她也自作主张的赋予了一层暧昧的滤镜。 谈肆冷吗? 他掌心的温度很明显的告诉钟意水,他不冷。 反倒是钟意水,因为没有继续用手拢着衣领,脖子裸露在外,被风吹的有些发凉,凉意渐渐蔓延。 “倒是你,你的脸颊冰冰的。”谈肆自然也注意到了,又问了一次钟意水:“阿水,你不冷吗?” “不冷啊。” 钟意水慢吞吞的回答,倒像是还沉浸在刚才谈肆的动作里。 “小骗子。”谈肆轻笑着摇摇头,顺势解下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很自然的、却又不容拒绝的围在了钟意水的脖子上,“问了你两次都不说实话,你的脸颊冰的比我手里的美式还冰,还说不冷。” 谈肆的话里行间,居然有些令钟意水都没想到的亲昵。 钟意水也分不清自己现在的脸颊究竟是冻得泛红还是害羞的泛红。 大概两者兼具,也许后者更多一些。 谈肆把围巾在钟意水的脖子上绕了两圈,将她露在雪意寒风里的皮肤都包裹起来:“虽然是男士围巾,但你不要嫌弃,保暖最重要。” 谈肆解围巾、戴围巾的动作太出乎预料,毫无征兆。 钟意水还没来得及拒绝谈肆便被围巾包裹住,下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本就巴掌大脸颊显得更加娇小了。 谈肆看着钟意水低头的样子,像一只在冬季流浪的猫咪被好心人带到了温暖的小窝,他忍不住笑了笑。 钟意水不知道谈肆笑什么,是自己的样子太滑稽吗? 她低着头,没有抬眸,恰好看到围巾上不太明显的标志,hermes。 钟意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hermes的经典款。 哪怕他们之间见面次数不多,也不难看出谈肆的衣品向来很好。 羊绒围巾上还带着谈肆身上的体温,一圈圈的把钟意水缠绕住。 不仅仅是温度,还有谈肆身上若隐若现的雪松琥珀的味道。 淡淡的,但却十分强势的、避无可避的充斥着钟意水的鼻腔。 钟意水吸了吸鼻子,心脏砰砰,她不禁想,哪怕被谈肆抱在怀里,也不过如此吧? 13、飲水(拾叁) 时间被定格。 钟意水用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围巾,动作轻到仿佛那是梦幻泡沫,担心稍一用力就会戳破消失不见。 一辆出租车从远处驶来,停在他们身边。 谈肆率先打破他同钟意水之间的安静,开口道:“我叫的车。” 他很自然的替钟意水拉开车门,请钟意水上车,钟意水大脑就像是快要没反应似的、完全下意识的坐到了车上。 谈肆随后坐在了副驾驶上。 汽车缓缓行驶,路旁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在风雪中不断后撤。 钟意水坐在司机后面,从钟意水的角度,她只要稍微的偏侧一下视线,就能看到谈肆的侧脸。 谈肆的下颌线流畅锋利,没有一丝多余的、不合时宜的。 他的围巾被他摘下后,露出白皙的脖颈,如一块质感极佳的温润璞玉。 狭窄逼仄的密闭空间,他的眼神随意散漫的望向窗外,车厢里极为安静,安静到钟意水都快要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她悄悄的挪开视线。 装作一切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多久后,他们的目的地就到了。 雪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 今年纽约的天气格外冷,三月四月都还有下雪天。 谈肆走在外侧,侧身挡住了一点风雪。 这还是钟意水第一次和异性单独去超市。 在超市里,谈肆推着购物车,钟意水和他并肩走着。 她的脖子上依然绕着他的围巾,即使超市里的温度不似室外那般寒冷。 但他没提,她也就没有主动摘。 谈肆推着车,慵懒的开口:“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吗?” “自己做的少,在外面吃的多。”钟意水的声音不大不小,“自己做太麻烦了。” 而且味道也不好吃。 有时候钟意水心血来潮跟着网络上的食谱做一道菜,做完后发现味道也不如想象中好吃,而且做饭的过程也让她感到很疲惫。还不如直接叫个外卖方便。 “你呢?”钟意水顺着谈肆的话问,“你平时会做饭吗?” 说完钟意水就后悔了,谈肆看起来一副完全不下厨房的少爷模样,很难想象谈肆会和柴米油盐这些令他跌下神坛的东西联系在一起。 “当然。”谈肆眨了眨眼睛,语气十分自然,“阿水,有机会尝尝我做的饭。” 如果要吃到谈肆亲手做的饭,那无外乎就是去他家里,或者他到钟意水的家里。 太亲密了。 钟意水下意识的将放在口袋里的手用力的捏了捏衣角,她的语气不由自主的开始有些磕绊:“好、有机会的话……”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谈肆仿佛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日期。 钟意水心底有些希望谈肆说一个具体的日期,但又怕这个日期来的太快,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于是她赶在谈肆开口前转移话题:“忘记问你了,你是刚从青岛飞过来不久吗?” “是啊。”谈肆比钟意水高不少,他垂眸看着她,语气十分真诚:“连车都没来得及开,就直接从机场过来找你了。” 钟意水觉得谈肆没必要在这点小事情上骗她,可说实在的,她也没想到谈肆居然会这么重视和她的约定。 “我还以为你……”钟意水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以为你至少休息好了才来的。” “和你在一起不会累啊。”谈肆声音低低的,附带有蛊惑的魔力似的:“阿水,你说对吗?” 今天超市的人和往常差不多,偶尔才能听到旁人的说话声,谈肆低沉的嗓音一下子落在了钟意水的耳朵里。 钟意水的身高有一米六六,在女孩子里不算矮了,但谈肆站她身边大概比她高出一头半,钟意水目测估计谈肆的身高至少有一米八八,她在他身边,能感受到身高高度带来的浅浅压迫感。 甚至就连他身上的味道,都如一张从天而降的网,牢牢笼罩着她。 钟意水没有忘记谈肆初衷的是要买水蜜桃的,等他们真的来到水果区,钟意水很认真的和谈肆讲起了挑水蜜桃的步骤。 “……大概就是这样,这样挑出来的水蜜桃就特别甜。”钟意水很认真的一股脑儿的说了一串,然后问谈肆:“你知道该怎么挑水蜜桃了吗?” 谈肆听完后,勾唇后笑了笑,语气里有些无奈:“阿水,你是个好老师,可惜你身边没有一位好学生。” 好吧,钟意水懂了,谈肆估计根本没有听进去她讲的。 “那你平时都挑什么样的?”钟意水想了一下,理论不行,就从实践开始,“我看着你挑。” “辛苦钟老师了。”谈肆轻咳一下,在水蜜桃区指了指:“我都看哪个顺眼拿哪个。” 钟意水眨了眨眼睛,“挑水果就是看哪个顺眼拿哪个啊,只要你看顺眼的都是甜的就行啦。” 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后笑的更灿烂了,“阿水,你怎么这么有趣。” 钟意水微微仰头和谈肆的目光对视,被他这么一调侃,接着挪开了视线,还没有巴掌大的小脸快要全部埋在围巾里,四周到处都是谈肆的气息味道和声音。 她的脸颊更红了。 谈肆按照钟意水说的话挑水蜜桃,他看起来一副和水蜜桃水土不服的样子,连看都不看的就拿着水蜜桃走。 钟意水:“。” 这样子能买到好吃的水蜜桃也难吧。 钟意水站在他身边,按照她“多年”买水蜜桃出来的经验,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告诉谈肆应该怎么挑选才好吃。 谈肆听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似的说:“阿水,要是早点遇到你就好了。” 钟意水拿着水蜜桃的手指顿住,全身上下、就连骨缝、血液里都是和水蜜桃一样粉色的泡泡。 她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落在水蜜桃上,继续挑着甜甜的水蜜桃。 钟意水又买了一点家里需要的食物,他们只推了一个手推车,她挑好东西,然后放在谈肆推的手推车里。 有那么一瞬间,钟意水置身超市却有点恍惚,迷蒙间她和谈肆好像一对同居不久的情侣,感情恩爱,一起到超市补充家里需要的食物和用品。 钟意水深吸一口气,冷静的在心里告诫自己—— 不要胡思乱想。 但她忍不住。 结账的时候钟意水没有拗过谈肆,谈肆一本正经的说,“怎么能让钟老师为今天的消费买单呢,让学生来代劳吧。” 钟意水听到后哭笑不得。 结完账后谈肆又主动且自然的提着两个大大的购物袋走着。 “下次我开车来。”谈肆笑着对钟意水说,“uber叫车不如开车方便。” 下次? 雪花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地面、树枝、高楼商铺上都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白色。 白的人脑袋发晕。 怎么还会有下次呢? 逛超市对钟意水来说,是亲密的朋友之间才能做到的。 在逛超市的时候自然的提起生活习惯、生活爱好,一切再自然不过、水到渠成了。 她和谈肆…… 钟意水知道,至少现在不是这样子的关系。 就譬如,家里的卫生巾快要用完,该买些新的了,钟意水本来是想今天顺手买点的,但碍于谈肆和她一起,她决定放弃今天购买的这个想法。 钟意水没有月经羞耻,只是她实在无法想象,她和谈肆一起在卫生用品的区域推着手推车并肩走、并且让谈肆看她挑选卫生巾是一种什么样的画面。 钟意水抿了抿唇:“你今天已经会挑水蜜桃了呀,下次你可以自己买的。” 谈肆眉头微蹙,像是有点难过。 钟意水看他难过伤心的模样心猛地一抽。 谈肆的眼眸低垂:“钟老师不对学生负责吗?难道不应该持续关注一下学生知识点有没有掌握透彻吗?” 谈肆似乎有混淆黑白的能力,等他说完,钟意水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自己应该对他负责任一点。 “那......那好吧。” 钟意水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并且用力的遏制住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谈肆问她:“饿么?” 天气渐晚,昏天黑地间世界陷入一片灰色混沌。 钟意水本来不觉得饿,但谈肆这样一问,她发觉好像是该吃点什么了。 钟意水点点头,可又有些担心谈肆会不会借机邀请她去尝尝他的手艺,她试探着伸手指了指谈肆手里的购物袋:“刚好今天买的吃的回家就能做了。” 谈肆的表情淡淡的,“你不是说你一般只有学习忙的时候才会自己做宵夜吗?” 钟意水微微怔住,她没想到谈肆会把她的一句随口说的话放在心上,并且用来反驳她。 “今天……天气太差了。”钟意水为自己辩解。 “天气差更要吃点不错的。”谈肆的口吻轻轻的,但似乎又不容拒绝,“我知道一家餐厅还不错,刚好预约了今天的晚餐,阿水,我们一起去吧。” 15、飲水(拾伍) 这家餐厅不愧是向来以高级著称,餐厅内的装潢很有格调,影影绰绰间,氛围感十足。 灯光昏黄,每桌之间的隔断做的很有情调,使得每桌之间的私密感十足,听不到其他人的对话,惟有空气中流淌的背景乐。 可当钟意水说完话后,似乎就连优雅的背景乐也听不清了,她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跳声。 光影绰绰,谈肆被笼罩在朦胧的光线下,模糊了他锋利的轮廓,听到钟意水的话,他的眼里一瞬间缀满了整条银河。 他抬眸看着钟意水,钟意水慌张的咬了一下嘴唇,意识到,她好像说了一句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你……你点的这道菜还挺好吃的。”钟意水不敢直视谈肆,她手握刀叉,叉起离她最近餐盘里的食物送入口中,连是什么都没看清。 “大蒜,有这么好吃?”谈肆的话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将钟意水的动作尽收眼底。 说完话的钟意水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叉起来的居然是配菜的大蒜!还是一整瓣! “咳咳,大蒜祛毒消炎,还能缓解脱发,当然好吃了……”钟意水强装镇定,自己说的话毫无说服力,但仍然努力把口中的大蒜咽下去—— 自己亲手叉起来的大蒜,就算是哭着也要吃下去! 谈肆笑着看钟意水,清了清嗓子,假装正经道:“哦,我信了。” 钟意水默默低着头,喝了一大口气泡水,想要掩盖一下大蒜的味道,但口中大蒜残留的味道依然挥之不去。 其实钟意水她平时有随身携带漱口水的习惯,最开始还是因为任沂。 任沂之前追的爱豆有随身带牙刷牙膏、饭后随时刷牙的习惯,不管那爱豆是不是凹的人设,但至少任沂为了和爱豆看齐,也随身带着便携式的洗漱用具,钟意水在任沂的影响下,没有说随身带洗漱用具吧,但也经常装着一小瓶漱口水在包包里。 但今天她没有外出吃饭的打算的,最开始想的只想去趟超市就回家,包里没有带漱口水,也没有带口腔清新喷雾。 那大蒜的味道该怎么掩盖? 钟意水不知道。 钟意水只知道这下她就连开口说话也都不想继续说了。 谈肆像是看出了钟意水的窘迫,但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倒是主动而又自然的说了很多。 任沂时不时的点头附和赞同,但说话的时候越来越少。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隔着餐盘泾渭分明,但又好像有什么在慢慢融合。 其实经过黄油煎烤的大蒜味道没有过于明显,再加上钟意水吃了其他的食物掩盖,大蒜的味道早就在她口中渐渐消散,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尽量少说话。 谈肆安静的坐着,掀起眼皮,凝视着钟意水,半晌后,他开口道:“阿水,你是不想和待在一起吗?” 钟意水震惊的抬眸,谈肆在说什么?她怎么会讨厌他、怎么会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钟意水摇摇头,小声呢喃:“怎么会……” 谈肆的语气里有点钟意水能听出的委屈,他说:“那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话了?” 钟意水哑然,那是因为她总是觉得自己一开口就会被大蒜的味道包围。 钟意水连忙换了个话题,但慌忙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谈肆,你选的餐厅很好吃。” “很庆幸你喜欢。”谈肆掀起眼皮,“看来我们口味一致,下次我们继续一起吃啊。” 钟意水闻言下意识的:“啊?” 谈肆眨着眼睛,很认真的盯着钟意水:“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 钟意水又轻声“啊”了一下。她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想,谈肆身边不会缺人陪他吃饭的吧。 谈肆声音淡淡的,他没有轻描淡写的翻过这个话题,而是继续追问:“可以吗?” 钟意水对谈肆的一切要求都没有抵抗力,她在他面前丧失了拒绝的能力。 她出自身体本能的说—— “好。” 灯光交错间,她同谈肆就这样约好了下一顿时间未知的晚餐。 当然,也或许是午餐。 吃饭间,谈肆很贴心且绅士的用公筷为钟意水夹菜,他细致入微的将切好的牛排放到钟意水的餐盘里。 钟意水吃的有些恍惚,她沉浸在谈肆极其绅士与体贴的无微不至的照顾里。 她潜意识觉得他为她夹菜的动作太过亲密,但钟意水又隐隐的享受谈肆给她的服务。 她忽略掉那一点不合时宜的亲密,并且用“朋友间的正常关心”来说服自己。 可谈肆轻轻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能轻易撩拨她的心弦,让她变得不像她自己。 她要很努力的控制,才能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虽然谈肆和钟意水事先说过他和餐厅的老板认识,但钟意水也没有让谈肆请客的打算。 钟意水觉得刚认识的朋友之间,还是算得清楚一点比较好。 谁知道吃过饭后,谈肆直接拎着他们从超市的购物袋就准备走。 丝毫没有买单的打算。 钟意水微微愣住,提醒谈肆:“我们不用买单的吗?” 许是钟意水这副呆愣的模样逗笑了谈肆,谈肆想要逗逗她:“是啊,阿水,咱们吃了霸王餐,趁着没人发现,赶紧跑吧。” 钟意水这才反应过来,谈肆是在逗她:“谈肆,你……” “从我的会员卡上划过了,放心。”谈肆的声音里透着惬意慵懒,“不会让你被抓到后厨洗盘子的。” 钟意水暗恼自己怎么这么容易被骗:“那你给我卡号,我把钱转给你。” 谈肆立刻道:“阿水,你和我这么见外?” 这下轮到钟意水纳闷儿了:“aa再正常不过了。” 和见外有什么关系。 正是因为她想和谈肆有更长久的关系,她才不希望谈肆觉得她是一个喜欢占便宜的人。 “今天如果不是阿水来陪我,那我就会孤零零的没人陪,而且阿水今天还教我怎么挑桃子,我请老师吃一顿饭都不行吗?”谈肆向钟意水笑笑,语气慵懒却又分外诚恳:“或者下顿饭由老师来请学生,阿水,你说我说的对吗?” 钟意水哑然。 谈肆不论怎样都能找到理由。 而她,明知道这理由有点蹩脚,但还是没有反驳,甚至还有点庆幸。 庆幸谈肆为他们的下顿饭又一次的找好了理由。 “走吧。”约的车到了,谈肆笑着拉开车门,请钟意水上车。 吃饭的时候谈肆问过钟意水具体住在哪里,钟意水也只当他是要叫车送她回家,就如实说了。 谁知道谈肆很意外的说:“阿水,我们住的地方离得好近。” 谈肆说了一个地址。 钟意水知道,那是曼哈顿最贵的公寓之一。 离她住的地方不算远,步行可达。 钟意水又一次的感到意外,她和谈肆之间,就连住的地方也十分有默契。 这是不是说明老天在暗示着什么呢? 汽车缓缓行驶在马路上,霓虹灯都已辉煌明亮,构筑起这座城市纸醉金迷的繁华。 密闭的车厢内,淡到几近于无的雪松琥珀的味道袭来,钟意水的心脏莫名加速跳了两拍。 谈肆没有再同去超市的时候一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而是和她并排,坐在汽车后排。 两人并肩而坐,他此时此刻就坐在她的左手边。 钟意水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颗被她吞下的大蒜。 国内的大多数餐厅都会在饭后或者买单的时候提供薄荷糖果供顾客清新口气,但他们来的这家餐厅并没有这样的服务。 即使钟意水知道自己嘴巴里没有大蒜的味道了,但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会不会其实还有大蒜的味道只是她察觉不到? 钟意水小心翼翼的挪的离谈肆远了一点,然后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谈肆察觉到了,轻笑着问她:“阿水,你怕我,还是讨厌我?” 钟意水摇摇头,“啊?怎么会……” 试图掩盖过这个话题。 谈肆故意略带幼稚的朝着钟意水的方向挪过去一点,一字一句道:“那就好。” 钟意水不禁想笑,她笑着问谈肆:“谈肆,你今年多大啊。” 谈肆说了他的年龄,算是在钟意水意料之中,他们一样大。 毕竟他们读的是同一年级,同一年出生的概率很大。 可钟意水忽然很想知道谈肆的生日,她继续问:“那你几月份的生日啊?” “五月三十一。”谈肆的语气里带着笑意的调侃,“这么关心我啊。” “哪有。”钟意水为自己辩解,小声说:“一猜你就比我小,只是验证一下罢了。” 谈肆一副不信钟意水“狡辩”的模样,但他也没多说什么。 钟意水的心情忽然有点道不清的失落,一般来说,不都应该问一句“那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吗? 可谈肆没有。 谈肆好像对她不感兴趣。 钟意水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是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谈肆的反应其实再正常不过。 只是她太贪心,才会变得失落。 积雪堆积在路口,半堵住了一条钟意水回家的必经小路,出租车司机懒得考验自己的技术,在路口就让谈肆和钟意水下车。 走过这条小路就是钟意水的公寓,她倒是没关系的。 她看了谈肆,问他:“你ok吗?” 谈肆懒懒的说:“当然,别忘了我们离得很近。” 积雪覆盖了整条街道,踩在地面上有“咯吱咯吱”的雪声。 任沂是个韩剧迷,看韩剧看多了,总喜欢在下雪天的时候对钟意水说:“今天会遇到真爱。” 钟意水不爱看韩剧,但她也不是一部韩剧也没看过,她通常会用“今天只是该吃炸鸡啤酒”来反驳任沂。 不过现在,雪虽然已经停了,但白茫茫的一片,皎月当空,四周寂静无声,仿佛整片世界只剩下她和谈肆两人。 谈肆的围巾仍然围在她的脖子上,本来饭后钟意水想还给谈肆的,但谈肆以晚上天气更冷拒绝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随意聊着天,钟意水都想不到,她和谈肆居然有这么多的话可以说,从去超市到晚餐,再到回家的路程,他们两个没有过尴尬冷场,哪怕到后来,基本大半都是谈肆在说。 谈肆说话不是一次说很多,而是慢条斯理的,哪怕是静静地听他说话也是一种享受。 一切的一切,说不出的浪漫。 快到钟意水的公寓楼下,谈肆忽然换了个话题说:“阿水,你知道吗,今天吃饭的餐厅老板对食材和烹饪、味道有极其苛刻的要求。” 钟意水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谈肆怎么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谈肆停住脚步,“所以,今天配菜的大蒜吃到嘴里后并不会留下奇怪的味道。” 钟意水瞬时脸颊绯红,半晌说不出话。 所以谈肆还想着那颗大蒜?! 在他面前太丢人了吧! 谈肆闷闷的说:“可是你今晚和我说的话很少,少到你自己都没察觉吧。” 钟意水的眼睛看着地面,不敢去看谈肆。 购物袋被谈肆放在了地上,钟意水只当他是想站着说话,购物袋太沉了在地上放一会儿。 谈肆说的对,那颗早已没有味道的大蒜,确实令钟意水暗自烦恼不已。 钟意水语焉不详的说:“可我总觉得吃了大蒜后,味道好奇怪。” “该怎么说你才信我说的话?”谈肆的声音在雪天变得分外温柔,“这样阿水会信吗?” 语罢,谈肆捧起钟意水冰冷的脸颊,他的嘴唇轻轻的在钟意水的唇瓣上贴了一下。 就在钟意水刚刚感受到来自谈肆体温的温热时,他便已经站直。 绅士的像一个浅尝辄止的西方接吻礼。 几秒钟。 短暂到钟意水起初还没有反应过来,谈肆的嘴唇覆在了她的嘴唇上?! 谈肆亲了她?! 随后她的大脑开始深度宕机。 她丧失了对外界的一切感知。 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谈肆身体的温度,以及他身上淡淡的、却紧紧将她牢牢包围的味道。 15-20 第16章 飲水(拾陆) 整条街道一片阒然, 一旁的一盏路灯散发着淡淡的暖黄色光辉。 纯白和朦胧融合交织的此刻,不像真实存在的世界。 钟意水全身血液沸腾,像是要冲出血管没有任何规律可言的混合在一起, 可身体却像是被直直的钉在原地。 她的耳尖霎时间红的像平安夜的蛇果,磕磕巴巴的对谈肆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晚……晚安。” 说完后, 她好的还没察觉到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合理。 随后她慢吞吞的转身, 整个人走神儿似的, 挪着步伐, 一步一步缓缓地向公寓楼走去。 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 谈肆望着钟意水的背影勾了勾唇,他的腿很长,几步就追上了钟意水。 他并肩走在钟意水身边,钟意水不知所措的低着头,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右手插在口袋里, 指甲用力的抠着掌心, 试图让自己恢复冷静。 但这简直比火星撞地球还困难。 钟意水的脑海里不断闪绕:他们刚才算什么?! 钟意水试图用她向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分析,可此刻全面崩盘, 她找不到任何头绪。 今晚已经停了不再下的雪花全都飞到了她的脑袋里。 到公寓楼下, 谈肆温柔的开口:“阿水, 晚安。” 他在回应她刚才紧张无措之下毫无头绪的话。 谈肆的声音在夜晚柔柔的, 像是轻哄。 如果钟意水觉得她没有出现错觉的话。 谈肆把手里拎的购物袋放到钟意水手里, 那是钟意水今天在超市买的东西。 指尖无可避免的相触, 又迅速分开,一如刚才的吻。 钟意水猝不及防的颤了一下。 钟意水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记不清她是如何坐上电梯, 也记不清她又是怎么输入自己房间的密码。 是身体的本能让她回到公寓,她的大脑还在混沌着。 她深吸一口气, 来到阳台。 从阳台向下望,街道空荡荡的,早已没有谈肆的身影。 被积雪覆盖的路面,只留下两串脚印。 以她的公寓为界,两串脚印,又变成一串。 好像一场雪天的梦。 钟意水抬手轻轻的摸了摸自己的唇,在指尖碰到唇瓣的那一瞬间,谈肆俯身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重演,就连唇瓣覆上唇瓣的触感也在她脑海里重现。 她连忙害羞着把手指迅速挪开。 钟意水发呆似的看着街边的路灯,就在那盏路灯下,她和谈肆,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钟意水后知后觉的才想到,换做任何一个人对她这么做,她可能抬手就是一巴掌。 可当对方换做谈肆,只觉得令她手足无措的慌张,以及少女的羞涩。 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脏砰砰。 谈肆最开始分明是在告诉她,那瓣她误食的大蒜,早就没有味道了。 但亲口告诉她,需要以这种“亲口”的形式告诉她吗?! 钟意水想不通,不过这是不是代表,她在谈肆心里,是不是特殊的、有什么不一样的? 就像谈肆在她心里一样。 是神奇又特殊的存在。 钟意水觉得自己好像分裂出了一个令她无比陌生的第二人格。 钟意水回笼的那点为数不多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继续沉浸在谈肆占了绝大部分的世界里了。 可该做什么呢? 对了! 谈肆说他是五月三十一号的生日,双子座。 钟意水不信星座,对星座的了解也不多,但她现在却试图通过星座来分析一下谈肆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说做就做,任沂在谷歌上搜了一个英文网站,试图进行谈肆的星座分析。 恰巧任沂播了一个微信视频通话,打断了她正在进行的星座分析阅读。 钟意水接起视频,任沂开的是后置摄像头,没有露脸,“水水,来猜我现在在哪里?” 视频画面里那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路灯以及街道让钟意水心脏没由来的漏跳,她有种刚才被抓包的紧张:“我……我家楼下?” “Bingo!答对了!”任沂笑着说:“给你个惊喜,快点开门,我买了涮火锅的食材,雪天一起涮火锅啊。” 原来任沂就是什么也不知道。钟意水松了一口气。 但紧接着她意识到任沂已经在楼下了,她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不是她不想和任沂吃饭,只是她还不想让任沂发现她现在的不同寻常的脸红,她觉得以她的演技,任沂肯定能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钟意水抬起掌心,冰凉的掌心贴在脸颊上。 钟意水在心里给自己洗脑:你今晚和谈肆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虽然效果甚微。 谈肆的脸颊还是不停的在她脑海里浮现。 他的动作、他说话时的口吻、他的笑、他的吻…… 门铃响起,钟意水只好去开门。 “我一下飞机马不停蹄的就来找你了,姐妹,别太感动。”任沂晃了晃手里拎着的袋子,装满了她买的火锅食材。 任沂的话一下子又让钟意水联想起谈肆,他说他今天也是一下飞机就来同她去超市。 钟意水忽然暗自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会联想,为什么看到什么都要往谈肆身上想! 钟意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没说话,任沂接着问:“水水,不感动吗?” 钟意水连忙说,“已经感动到语无伦次了。” 任沂大笑,顺便向厨房走着,她和钟意水之间的关系亲密,两个人早就把对方的公寓当作自己另一个家了。 任沂很不客气的自己去厨房拿锅、又把买的食材拿到盘子里。 钟意水问任沂:“在飞机上没吃饭吗?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不休息一下不累吗?” 任沂摇摇头:“水水,我太兴奋了,我觉得我今晚一整晚都不睡觉也可以的!猜到你也没睡,所以来找你吃宵夜。” 钟意水笑着打趣:“你确定你是兴奋,不是因为时差没倒过来?” 任沂没立刻回复钟意水的话,而是神秘兮兮的将自己的左手在钟意水眼前晃了晃,问钟意水:“你看我的手,有什么不一样吗?” “手指没有多也没有少,仍然很白很细很美,美甲也是飞韩国前做的。”钟意水十分客观的描述了一下,然后说,“难道你给你的左手上保险了?” 任沂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眼睛一下子亮了,“水水,你真是个天才!” 钟意水不解。 任沂继续说:“我的左手可是晏析碰过的手!是不是真的应该去上份保险啊?” 钟意水还没喝水呢,就被任沂的话呛了一下,随后她两只手托着任沂的左手:“这就是你说的不一样?被你偶像碰过的手?他给你发逆应援的时候?” “Yes!”任沂笑着说,“这次追星可真是太值了!近距离的见到了yancy帅气的面颊和舞台,对了,他们连着两天都发了逆应援,还是不同的礼物!” 钟意水不理解任沂面对一个和她除了舞台屏幕外基本无交集的男人有着莫名的亢奋,她将任沂在厨房备好的菜拿到餐桌,钟意水低着头,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左手。 任沂还在碎碎念“真的该去给手指上保险,也不知道保险公司有没有这项业务……” 钟意水的发散思维很难不想到—— 就在不久前,谈肆也在递给她购物袋时,碰到了她的手指。 她要不要给左手,也去上份保险? 这个念头一出,钟意水连忙摇摇头,想要快点把这个念头赶走。 她怎么会听到什么都想到谈肆的?!看来思维太活跃也有弊端! 火锅准备就绪,任沂买的食材快要铺满整个餐桌。 现在锅底还没开,任沂提议不如找部电影看。 钟意水抬手指了指沙发,示意任沂自己去拿ipad。 钟意水刚才的谷歌搜索页面没有退出,任沂扫了一眼,好奇地问:“水水,你不是一直不信星座的吗?怎么还登这个网站?” 钟意水登陆的是国外很有名的占星网站,这个网站的占星师的视频在YouTube上播放量很高。 “居然还是星座配对?”任沂下意识的将页面上的内容读了出来:“Gemini and Pisces……双子座和双鱼座?!水水,我记得你就是双鱼座的吧?” 钟意水有点心虚的连忙掩饰道,“广告不小心弹窗过去的吧……觉得星座也挺有意思,打发时间,就随便试了试。” “哦。”钟意水说的情况再正常不过了,任沂信以为真,不过还不忘半开着玩笑调侃钟意水:“还以为你趁着我翘课的这几天有什么突飞猛进的进展呢,都要发展到思考配不配对的程度了。” 钟意水喝着果汁,果汁在嗓子里差点儿咽不下去。 任沂的话是无心的,任沂当成玩笑,可她说的却是实话啊,钟意水被说中了。 任沂对星座的研究比钟意水多一点,她随口说:“我记得双子男和双鱼女好像不是绝配啊。” 说完任沂又返回钟意水刚才打开的星座页面,确认道:“我果然没记错。而且双子男可是有名的渣男星座。” 钟意水信有点慌,她好学生的本性此刻显现,求知若渴的盯着任沂,迫于知道答案:“为什么啊?” 任沂想了想,说:“双子座本身就是有两面性的星座,爱你的时候很爱,不爱了又立刻不爱,而且还十分擅长表演,哪怕没真心也能装作十分爱,又经常忽冷忽热……” 钟意水忽然觉得这火锅也不香了。 谈肆,他是双子座,会像任沂分析的那样吗? 任沂继续说:“不过吧,星座这种分析,说什么的也有啊,就这套说辞,能套在所有渣男身上,都快成渣男公共话术了,毕竟十二星座什么星座都有渣男。” 嗯,没错。 钟意水也是这样想。 谈肆才不会是这样的人。 而且还说五月份的双子和六月份的双子性格也不同,而且本人性格又怎么会照本宣科的按照星座分析去塑造呢。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双子座和双鱼座在星座网站显示不是绝配,但谈肆的生日和她的生日,好像还挺有缘分的。 任沂见钟意水一个人像是吃着火锅神游了,问她:“水水,你一个人笑什么呢?听我分析星座有这么好笑?” 钟意水捞了一颗锅里的虾滑,有种“不想让任沂直白的知道她和谈肆的关系、但又不是完全都不想让任沂知道”的感觉,她笑着语焉不详的说:“我就是忽然想到,二月的最后一天,和五月的最后一天,还挺有缘分的。” 她的生日,是二月二十八号。 二月的最后一天。 第17章 飲水(拾柒) 或许是今晚和谈肆吃饭是她第一次和谈肆一起吃, 钟意水还没有完全放开自己,每次都在小口小口的吃,再加上被那瓣蒜搅的心神不宁, 她也没有吃的很饱就放下了刀叉。 所以现在,在她的公寓里, 她和任沂又吃了不少火锅。 任沂本来吃的兴致勃勃, 听到钟意水的话, 连忙放下筷子, “二月的最后一天,和五月的最后一天能有什么缘分?” 钟意水嘴角止不住的笑,却说不出一二三来,“就……很有缘啊。” 在任沂的眼里,钟意水没有由来、却偏偏莫名很甜的笑有点“诡异”。 任沂“啊”了一声,随后冲钟意水说:“不管你是谁, 立刻从我姐妹身上下来!” 钟意水被任沂的模样逗笑:“能有谁呀, 我随便说说啦。” 她从浓郁的红油锅底里捞出一块儿肉片,热气蒸腾, 唇齿里散发着麻辣鲜香的味道, 火锅的香味不断氤氲在空气里, 钟意水忽然想到了谈肆。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谈肆会像她一样辗转反侧心神难宁吗? iPad上播放着任沂随手点开的爱情电影, 钟意水听着主人公的台词, 电影是她看过不止一次的《One Day》。 任沂的注意力也没有在电影上, 她这次追星之旅实在太兴奋了,和钟意水喋喋不休的说了好多。 说到她们火锅都吃的差不多,钟意水跟任沂在一起, 才能做到毫无负担的吃到饱。 可以不用在乎形象,也不用顾忌火锅调料里加了蒜泥又会如何。 吃完饭, 任沂主动去厨房收拾残局。 钟意水过意不去,试图抢过任沂手里的餐具:“你飞了这么久,去休息吧,我来。” 任沂也没有离开厨房,而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钟意水聊天,“对了,我和令让雾她们那一圈人恰好一班航班飞回来的,你猜飞机上我听到她们说了谁的八卦?” 令让雾是华人圈里有名的大小姐,钟意水对她们不太感兴趣,她心不在焉的问着:“谁啊。” “谈肆。”任沂啧啧摇头,“谈肆他们那圈人去拉斯维加斯Casino,听说有人一晚豪掷千万,还是美金。” “所以,这个人是……谈肆?”钟意水十分吃惊,她有点不敢相信。 虽然从她见到谈肆的第一眼起,谈肆就绝非很乖的那类男生,但钟意水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这听起来和她的生活,简直是两个世界。 “八成是他吧,我也没太听清楚。”任沂回忆道,“就记得千万美金了,他们那圈人,都是公子哥儿,其实都差不多像是能做出来这种事的。” 钟意水尽量小心的为谈肆辩解:“那你还说是谈肆的八卦。” “嘿嘿,毕竟华人圈里谁不知道谈肆啊。”任沂说完愣了愣,大笑说:“估计只有你是前几天才知道他的吧。” 钟意水听到任沂口中的八卦后心里情绪翻滚杂糅,直到任沂离开,她心里还是道不清的滋味。 今晚她明明觉得谈肆离她近一点了,可任沂的话又清楚的让她认识到她和谈肆是两个世界的人。 钟意水和任沂吃饭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看手机,直到现在她洗漱完后才拿起手机。 在解锁之前,她一直在想,谈肆会不会给她发消息呢。 直到微信打开的那一瞬,结果才尘埃落定。 钟意水看到和谈肆的对话框有红色消息提醒,她点开,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谈肆只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是贝果的一张照片,随后谈肆说:【阿水,我到家了。】 看时间,是他们刚分开不久后发的。 而这之后钟意水没有回复他,谈肆也没有再给钟意水发其他的消息。 就因为自己没有回复他,所以他就不再发其他的消息吗? 钟意水默默的想。 钟意水哪怕心里没那么高兴,可还是把那张照片翻来覆去的放大看个不停。 谈肆拍的贝果背景是他的家,能从照片里看出来,他住的地方多以深色系为主,而且收拾的很有条理,不像钟意水想象中的男生的家。 钟意水口是心非的在聊天框里打下了一行字,随后迅速发送:【/委屈/才看到,贝果好萌呀!/可爱//可爱/】 几分钟后,谈肆才回复,他发来的是语音,钟意水点开,谈肆低沉的嗓音透过听筒在她的公寓内回响:【我还以为阿水不理我了。】 怎么会! 钟意水在听到谈肆声音的那一刻,心底的什么不高兴都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和谈肆为什么不能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呢? 他们共饮过咖啡,共食过晚餐,并且还共吻过。 如果这都不算一个世界,那什么才算呢—— 即使蜻蜓点水,钟意水也偏执的认为那是一个吻—— 是她的初吻。 她对恋爱没有过幻想,初高中时期,在身边的人都早恋的年纪里,她也丝毫没有兴趣,甚至觉得和男孩子说话聊天不如做套化学题来的有趣。 直到谈肆的出现,钟意水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 谈肆的语音电话拨了过来,钟意水嘴角忍不住的上扬,她立刻按下接听键,她又有那么一点庆幸,还好是语音,不是视频。 她刚吃完火锅懒懒散散的样子大概很狼狈。 不是第一次和谈肆打语音了,但钟意水心跳的难以自抑。 和任沂吃火锅后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一次泛起涟漪。 她又一次庆幸,还好谈肆看不到她现在害羞不知所措的样子。 谈肆说什么她都下意识的说“好”,直到谈肆轻笑着说“那就一言为定”,钟意水才反应过来,谈肆说的是让钟意水见一见贝果。 要去他家吗? 钟意水心脏砰砰跳了两下。 说不想去好像有点矫情。 钟意水和谈肆这一晚打了好久的电话,可奇怪的是,他们谁也没有主动提起今晚的吻。 钟意水隐隐觉得好像是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觉得这没什么。 来美国这几年,钟意水虽然一直没恋爱,但对于男女之间的关系定义好像也在不知不觉的发生变化。或许是身边的同学们今天和明天都可以和不同的人发生关系,在这样的环境氛围里,原本内敛不善表达对感情持有刻板印象、认为应该有正式告白的钟意水似乎也渐渐默认了没有明确提出交往的关系也可以称之为“交往”,以及敢于当面说喜欢并不应该是令她感到羞耻的事情。 她自我攻略般的认为,她和谈肆已经算是在交往,又或者是在暧昧。 而且,哪怕由她告诉谈肆,她喜欢他,也并不是什么滔天大罪。 更何况,在她和谈肆的关系里,先主动的,是谈肆。 这一晚钟意水记不清楚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了。 第二天昏昏沉沉的醒来,钟意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她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想也没想的打开微信。 往常手机会被她放在床边的无线充电器上充电,但今天,她的手机就放在她的枕边。 手机电量消耗殆尽,已经黑屏自动关机了。 钟意水不得已找出她的数据线,插到床边的插座上,她坐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等待手机开机,脑海里不断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最后的记忆好像就是她和谈肆聊着聊着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手机充电开机后,钟意水连忙找出她和谈肆的微信聊天框,通话的记录表示她猜的没错,他们居然打了一整晚的电话。 钟意水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默默的屏幕上的这一幕截了一张图。 钟意水盯着屏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像想和谈肆说的话有很多,但真到了现在,她又开始变的矛盾。一句话都要反复斟酌很久。 半夜或许雪又下了,地面的积雪变厚了。 钟意水公寓外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经过了很多人,雪白的地面上脚印交错复杂。 钟意水给自己做了一份火腿煎蛋,又热了一杯牛奶。 牛奶是超市促销时成箱购买的,味道就是普通的牛奶味道,但今天,她觉得加热后的牛奶甜甜的。 就在钟意水吃饭的时候,谈肆发来了消息,仍然是语音。 现在这个时代,美而不自知或者帅而不自知的人少之又少,长得好看的人会知道自己长得好看,那么声音好听的人也会知道自己声音好听。 谈肆一定知道他的声音多么有魅惑力,哪怕是他在生病时恹恹的腔调。 生病? 谈肆生病了? 钟意水连忙问他身体怎么了。 谈肆低沉又有些脆弱的嗓音传出,他委屈的说:“昨晚和阿水打电话睡着了,窗户没关,早上醒来就这样子了。” 说完,他还象征性的咳嗽了两声。 钟意水心底忽然有点说不清的酸涩,原来谈肆居然因为和她通话而感冒了? 而且,谈肆居然和她一样,也是因为打电话睡着了? 想到这里,钟意水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牢牢攥住,她轻声问谈肆:“发烧了吗?” “不知道。”谈肆恹恹的开口,“头痛,嗓子也痛。” 这几天温度骤降,温差大本来就容易感冒,更何况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钟意水有些心疼,缓缓开口:“那你喝点热水,吃点东西之后吃点感冒药。” “家里没有药,也没有吃的。”谈肆的声音更低了,还有些脆弱,“阿水,你帮我买点消炎药吧。” 钟意水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拒绝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过半秒钟。 谈肆听到钟意水说“好”之后,轻声笑了一下,“咳咳……辛苦阿水了。” 谈肆把他家的地址以及公寓密码都发给了钟意水。 钟意水盯着那串英文以及两个密码发怔。 一个是进公寓楼的密码,另一个则是……谈肆家的密码。 谈肆就这样把他家的密码告诉了她?!这是不是说明,谈肆比她想的,还要在乎她一点呢? 因为担心谈肆的身体状况,钟意水把牛奶喝完之后就不再吃了,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立刻出门去药店。 雪后的天气是寒冷的,风声呼啸,钟意水穿着浅咖色毛呢大衣,走在路面的积雪之上。 她也不知道谈肆发不发烧,所以她不止消炎药和感冒药,就连退烧药和体温计也买了,顺便又去了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水果。 到谈肆公寓楼下时,钟意水犹豫要不要给谈肆发个微信。 即使谈肆给了她公寓的密码让她直接来,但是她到了后还是告诉他一下比较好吧。 钟意水还是给谈肆发了消息,可是谈肆没有回复。钟意水没有等谈肆的回复,她一个人走进了公寓。 公寓内的电梯缓缓上升,钟意水的心情开始一点点忐忑起来。 谈肆跟她说让她直接输密码进就好,谈肆熟稔的语气让钟意水觉得他们之间似乎特别亲近,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会控制不住的紧张。 第一次来谈肆家,居然是以类似主人的姿态。 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直到钟意水站在谈肆家门的外面,仍然觉得不可思议。 她的手指轻轻的输入那一串她见到第一眼就记住、在来的路上更是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密码,“滴”的一声响起,门开了。 门没开之前,钟意水还会想象谈肆在做什么。 是在休息?还是在喝水?又或者是在阳台上闭目养神?见到她开门的时候,会不会笑着说“阿水,你来啦?” 直到大门打开,谈肆的家彻底的出现在她的眼前。 谈肆住的地方很大,大到在曼哈顿寸土寸金的地方可以称之为“豪宅”,大转角的corner view更是能将整片纽约的繁华尽收眼底。 贝果听到门口有声响,朝着钟意水喵呜了一声跑过去,钟意水蹲下来,摸了摸贝果,钟意水曾经觉得所有的猫咪都是一样的可爱,没什么特别之分,但她现在爱屋及乌,在摸到贝果的那一瞬间便觉得贝果和别的猫咪都不一样,贝果是全世界最可爱的猫咪。 钟意水轻笑着问贝果:“hello贝果呀,告诉我你daddy现在在哪里呀,好不好?” 贝果像是听懂了似的,从钟意水的怀里蹿下来,领着她向一间房间走去。 房间没有关门,谈肆家很大,钟意水走近才发现,那是谈肆的卧室。 谈肆躺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脸颊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有些发白,眼眸闭阖,发丝有些许凌乱。 钟意水觉得,谈肆现在像一只像被雨水淋湿的可怜猫咪。 第18章 飲水(拾捌) 钟意水没有进谈肆的房间, 而是轻手轻脚的把他卧室的门关上。 贝果显然不理解钟意水的做法,喵呜着抗议,并且蹭着钟意水的脚, 试图让她进卧室。 关上门后钟意水把贝果抱起来,轻声说:“贝果乖, 让你daddy好好休息好不好?” 贝果:喵喵喵喵喵! 钟意水伸出手忍不住rua了rua贝果, 贝果简直太可爱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猫咪! 随后钟意水很快的找到厨房, 她想, 生病的人吃的清淡一点比较好吧。 她看了一下谈肆的厨房,很干净,谈肆家里给人整体的感觉就是干净,没什么生活气息的那种干净。 钟意水准备煮白粥给谈肆,白粥简单又适合生病的人吃,而且白粥基本都是一个味道, 怎么煮也不会出错, 十分适合她这种厨房小白。 煮白粥很方便,钟意水在厨房里准备着。 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后, 钟意水在想, 要不要顺手再做个番茄炒蛋? 番茄炒蛋对钟意水来说也很简单, 而且只吃白粥的话, 嘴巴里会没有味道的吧。 钟意水说做就做。 刚好谈肆家里有番茄和鸡蛋。 钟意水觉得, 谈肆应该是有强迫症或者洁癖的人, 从他的厨房冰箱归纳就能窥见一二。 谈肆的冰箱里食材整整齐齐的摆放,比钟意水的冰箱还要有条理。 钟意水洗番茄的时候很专注,没有听到其他的什么声音。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谈肆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谈肆的睡眠质量不算好, 一点声响都会让他从睡梦中醒来。 他本来就没有完全睡着,其实从钟意水按密码进门的时候他就彻底清醒, 他原以为钟意水会进他的卧室,但她没有。 后来谈肆听到了厨房叮叮咚咚的响声,他在卧室难得纳闷儿钟意水到底是在做饭还是拆厨房。 谈肆站到钟意水旁边:“阿水,在做什么?” 钟意水沉浸在安静的世界里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番茄一下子掉在盆里,溅起点点水花。 “你醒了!” 钟意水一看是谈肆,松了一口气,笑了一下,也是啊,谈肆家里出了是谈肆还会有谁? “嗯,阿水,我的厨房是得罪你了吗?”谈肆看着有些狼狈的厨房,笑着问。 “啊……”钟意水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指了指煮锅,“我在给你煮粥。” 钟意水不知道谈肆厨房家里的东西都放在哪,找的时候可能把一些用不到的东西翻了出来,但谈肆的厨房很大,现在的样子绝对和乱谈不上一点关系,只是和厨房本来干净的样子不同罢了。 谈肆拉住钟意水的手心,轻拽着她向客厅走,他的嗓音微微沙哑但听起来并不严重:“去休息吧,让你来不是做饭的。” 钟意水的眸光落在谈肆牵着她的手上。 谈肆的手掌宽厚,掌心温度很高,修长的骨节有着难以言说的性感。 他的手掌只需微微用力,钟意水便逃无可逃,乖乖的被他牵着走。 肌肤相触,仿佛有电流涌过。 钟意水的掌心热热的,痒痒的。 但等她坐在沙发上,忽然反应过来,“可是你吃药不可以空腹的!” 谈肆听到后笑了,“你不是煮了粥吗?” “可、可是” 钟意水觉得只吃白粥根本不够,她还在想要不把番茄炒蛋做了算了,总不能让谈肆一个病号动手。 “叫外卖吧。”谈肆打开手机,“你想吃什么?” 哦对! 还有外卖。 钟意水忽然觉得自己脑子是不是锈住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操作都没想到。 钟意水完全为谈肆着想:“点中餐吧,你生病了吃点清淡的好。” 谈肆眨眨眼睛,那双会说话似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钟意水:“阿水,你真好。” 钟意水听到谈肆的话倒是有些恍惚不已了。 喜欢一个人不就应该是这样的吗—— 为对方考虑、尽量满足对方想要的一切、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这又有什么好的? 退一万步讲,谈肆是病号,哪怕出于朋友或者同学之间的情谊,钟意水也会主动为对方考虑。 钟意水眨眨眼睛,呢喃道:“谈肆,我买了体温枪,你测测发没发烧吧。” 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后立刻笑了,“阿水,你怎么这么可爱。” 钟意水没理会谈肆的挪揄,她拿来从药店买的药和体温计,给谈肆测了一下,还好,谈肆不发烧。 钟意水回忆着药店店员的建议,认真问谈肆:“除了嗓子痛还有什么其他的症状吗?” 谈肆摇摇头,笑着说:“钟老师今天变钟医生了。” 钟意水微嗔他一眼:“乖乖听话。” “好。”谈肆收起刚才慵懒的模样,“现在只有嗓子痛。” “那这个饭后两粒,一天两次。”钟意水拿起一个药盒递给谈肆。 谈肆接过药盒,皱了皱眉:“这药苦吗?” 钟意水耸耸肩:“真遗憾,甜的那叫糖。” 谈肆蹙着的眉头就没松开:“阿水,不吃可以吗?” “你怕苦?”这下轮到钟意水觉得不可思议了,“可是你会喝冰美式哎!怎么会觉得药片苦?” 谈肆不解:“咖啡和药,有什么可比性吗?” “如果冰美式倒在碗里,那和中药的味道有什么区别!”钟意水像是发现了谈肆什么秘密似的,拖着尾音笑着说:“原来谈肆小朋友不敢吃药呀。” “哪有。”谈肆把药盒随手放在茶几上,手臂勾着钟意水纤细的腰肢,一秒之间,钟意水便从沙发上坐着变成一下子侧坐在了谈肆的腿上。 钟意水瞬间脸颊一整个爆红,连耳尖都红透了,这下子她才更像是发烧的人。 钟意水的腰肢被谈肆揽着,软的说不出话来,很艰难的开口道:“你……” 谈肆将钟意水的一缕散发勾到耳后,他的手指贴过钟意水的耳廓,徒留一阵滚烫。 “小朋友。”谈肆一只手轻轻捏了捏钟意水的脸颊,“阿水才是小朋友。” 钟意水的脸更红了。 面对谈肆,她这样的新手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她做不到和谈肆缠绵。 钟意水害羞的推开谈肆,从谈肆腿上下来,“我……粥好了,吃饭吧。” 然后连忙向厨房走去。 谈肆看着钟意水“落荒而逃”的背影,勾了勾唇。 紧接着,谈肆跟上钟意水的脚步,和她一起来到厨房,“我来吧,你去休息。” 钟意水不敢抬头看谈肆,但她仍说:“你才是病号。” “这些小事不用小朋友来做。”谈肆主动从钟意水手中接过碗,“我来就好。” 钟意水只好红着脸把碗给他。 刚好谈肆点的外卖到了,钟意水去开门,取到外卖后,她把外卖拿出来。 他们只有两个人,谈肆足足点了有五六道菜,其中还有重油重盐重辣的湘菜。 “生病就不要吃辣了吧。”钟意水好心提醒,“感冒会加重的。” “给你点的,猜你爱吃。”谈肆笑着开口,“川湘鲁粤都点了,阿水喜欢吃什么?” 钟意水惊讶,原来是给她点的,她笑着说:“我都好的,不挑食。” 但是钟意水刚在家吃过,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饿。 只是为了陪谈肆,才坐在餐桌上吃了一点,可谈肆说了给她点的,她尽量每道菜都吃了一点。 谈肆点的这家中餐厅在留学生里好评很高,老板以前是国内酒楼的大厨,手艺很地道,钟意水哪怕不饿,也觉得香喷喷的。 谈肆胃口也不高,他点的外卖都没怎么动筷,倒是钟意水煮的白粥,他喝完了一整碗。 饭后,钟意水监督谈肆喝药。 钟意水倒了一杯温白开,“该吃药了。” 谈肆皱着眉头,好像钟意水递给他的是毒药。 钟意水忍不住被谈肆的反差逗笑,如果不是今天见到谈肆这一幕,她绝对想不到,谈肆居然会抗拒吃药,而且理由竟然是因为药片太苦。 “谈肆,你就‘啊’的一下,一仰头,药片就会被吞下去。”钟意水鼓励谈肆,她的声音这时候软软的,“根本尝不到什么味道的,而且你不吃药感冒怎么会好呢。” 谈肆抿了抿唇,皱着眉头把药片吞了下去。 钟意水感觉谈肆完全不像是在吃药片,像是要上刑场。 她见谈肆把两片药片都吞下去后,笑嘻嘻的问他:“不苦吧?” 谈肆甫要开口,钟意水就把一颗巧克力放到谈肆口中,随后继续笑靥似花的问谈肆:“的确不苦吧?” 谈肆没有回答钟意水,他深邃的眼眸注视着钟意水,钟意水被谈肆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的想要挪开。 片刻之间,谈肆的唇猝不及防的贴上她的唇。 不同于昨晚的浅尝辄止,谈肆的左手按住钟意水的后颈,唇舌以强势的姿态和钟意水缱绻纠缠着。 他的呼吸落在钟意水的肌肤上,如火滚烫。 谈肆身上雪松琥珀的清冷味道将钟意水牢牢包裹住,钟意水在清冷和滚烫中理智逐步瓦解,她浑身软绵绵的,羽睫簌簌的颤个不停。 钟意水高中有段时间学习很拼,经常不吃饭也要学习,后来她低血糖在体育课上差点晕倒,从那以后她就养成了随身带糖果的习惯,有时候是水果硬糖,有时候是奶味软糖,但更多的还是巧克力。 她今天给谈肆的这颗巧克力,是她最常放在口袋里的。 两人唇舌相交,那颗钟意水亲口喂进谈肆口中的巧克力,巧克力的香气不止一次的重回她的口腔,是熟悉又陌生却令人无比着迷沉沦的味道。 第19章 飲水(拾玖) 略微刺眼的阳光透过窗牖落入室内, 铺了一层金黄色。 阳光落在钟意水的微阖的眼皮上,仍然能感受到滚烫。 巧克力的香醇在唇齿间蔓延,闭上眼睛, 视觉阻隔会令触觉更加敏感。 钟意水察觉着那一颗巧克力从大到小,从有到无。 电流似的触感从唇间不断蔓延全身, 钟意水的在谈肆怀里微微颤, 如蝴蝶振翅。 谈肆的手指在钟意水身上不断游走, 钟意水在谈肆的怀里软成一汪水。 不知过了多久, 绵长相拥的吻结束。 谈肆松开钟意水,额头相抵,谈肆轻笑着把她问他的话又奉还给她:“不苦吧?” 钟意水红着脸,下巴抵着谈肆的肩窝,羞的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怎么会苦? 唇齿间没有任何药片苦涩的味道,更多的巧克力的味道。 哪怕是钟意水吃过许多年许多次的巧克力, 她也从来没觉得哪一次有今天甜。 钟意水想, 她或许一辈子也忘不掉这颗巧克力的味道了。 谈肆的唇顺势轻轻的贴在钟意水的耳朵上,在她耳畔轻声说:“阿水, 我也觉得不苦。” 钟意水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她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可以这么柔软。 钟意水是被一阵电话铃拉回了现实。她的手机忽然响了, 不得已她要去接电话。 钟意水有些脑袋晕晕的红着脸说:“我去接个电话。” 谈肆搂着钟意水, 不想让她走, “在这接不好么?” 钟意水红着脸, 推开了谈肆,拿起手机,躲到了阳台上。 谈肆望着钟意水的背影,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微不可查的笑了笑。 钟意水深吸一口气, 试图恢复平静。 可她觉得连走这几步路时腿都软绵绵的。 钟意水拿过手机一边向阳台走一边看谁给她打来的,是她妈妈。 钟意水不知道秋女士国内这么晚给她打电话干什么,她赶紧接起来,秋颖兴奋的说:“水水,我和你韩叔要给自己放个长假环游世界,第一站去纽约看看你们怎么样?” 秋女士说的“你们”,自然是她和韩林舒。 “不用!”钟意水想也不想的连忙说:“你们既然放长假那就自己去玩就好了,我和韩林舒当电灯泡多不好啊。” 钟意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不想秋女士过来后发现她和谈肆在恋爱。 钟意水不想被家里人发现她谈了男友。 她从小家教很严,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三令五申的不让她早恋,但作为一个好学生,大家都已经约定俗成的默认了—— 好学生怎么可以早恋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钟意水哪怕到了现在,也不希望家里人发现她恋爱了。 或许不想发现被知道的理由也不止因为此,可钟意水就是很莫名的不想让她的家里人知道谈肆的存在。 且不说谈肆在华人圈里的名气。钟意水也是后来才逐渐知道,只要和谈肆沾上一点关系,哪怕没有任何实锤,也会被人说的浮想联翩,口口相传真假未知的“风流韵事”会成为那些女生茶余饭后的八卦,钟意水也不希望她会成为华人圈里的焦点。 钟意水现在只要想到谈肆,就想到了一分钟前她和谈肆在沙发上接吻的画面。 比起昨晚,刚才的吻才更像成人男女之间的吻。 钟意水忍不住想,谈肆会不会跟着她到阳台上来。 她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谈肆没有来,他仍然在客厅里。 倒是贝果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她的脚边,钟意水很喜欢贝果,贝果也很喜欢钟意水。 贝果见到她的第一眼,一点也不怕生,围在钟意水脚边蹭来蹭去,就连刚才和谈肆吃饭的时候也是,贝果都不理会谈肆,反而不停的围在钟意水脚边转圈圈,还会趴下给钟意水卖萌,活像喵喵界的交际喵。 就连谈肆也没想到他养了这么久的贝果居然是这种性格的猫,看到美女就走不动路。 钟意水把贝果揽在怀里,贝果舒服的在钟意水身上蹭了蹭。 秋女士听到了贝果“喵呜喵呜”的声音,问钟意水:“你养猫了?” “没有,朋友的猫。”钟意水连忙解释。 秋女士属鼠,所以从小到大从来不让她养猫,还好他们家没人对养猫这件事有执念,从小打到他们家也没有出现过猫。 “不是你养的猫就好。”秋女士松了一口气,随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很快反应过来,“不会是你偷偷背着我养了猫,所以才不让我去纽约看你们的吧。” “当然不是。”钟意水松了一口气,这样说可不算撒谎,说话顿时有底气了很多:“我当然没有养猫,而且在这边负担我一个人就够忙的了,作业考试论文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时间养猫咪,是朋友的猫,只不过我来玩一玩。” “哦,这样。”秋女士觉得钟意水不至于在这点小事上骗她,于是她继续说:“那我让你韩叔叔去问问林舒,她应该想她爸爸了,你不欢迎我们,林舒说不定欢迎我们呢。” 钟意水笑笑,她知道韩林舒更不希望让秋颖和韩肃来了。 前不久韩林舒还特意找到她让她让她别多管闲事。 “那你让韩叔叔去问问吧,估计她也不希望你们来。”钟意水笑着解释说,“我们也不是不欢迎你们,就是我们最近太忙了,你们来了我们也没法好好招待,不如等到假期回国,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钟意水为了让秋颖别来美国找她,脑海里想了好多说辞,钟意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果然人说话不能太绝对,凡事留有余地。 上次韩林舒找她的时候,她还觉得她不会担心秋颖和韩肃来找她,来就来嘛!她可没有花三万刀给什么男人,也没有刷爆长辈的信用卡,她什么也不怕。 但现在,才过去多久啊,她就害怕秋颖发现她在和谈肆谈恋爱。 钟意水从前听朋友们谈到过关于恋爱见父母这些事,他们觉得认定对方是对的人后,总是迫不及待的带着对方见自己的父母,也迫不及待的想见对方的父母,让他们相信自己、认可自己,让双方父母同意他们交往,以及未来同意他们结婚。 但为什么道自己这就截然相反呢? 刚才秋颖说自己和韩肃要来纽约找她,钟意水的第一反应就是万一他们见到自己和谈肆谈恋爱怎么办? 钟意水觉得居然她和谈肆的关系在长辈前有些难以启齿。 钟意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她和谈肆交往太短的缘故吧。 她挂掉电话,没有第一时间离开阳台去找谈肆,而是久违难得的给韩林舒发了个微信:【我妈说她和韩叔想来纽约找我们,被我劝住了,韩叔可能会去找你。】 韩林舒和她向来是在微信上谁也不理谁的,从来没有过秒回的时候,但现在,韩林舒秒回钟意水:【什么??!!】 钟意水:【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已经告诉你了。】 韩林舒:【是不是你搞的鬼。】 【是不是你让他们来的。】 【是不是你让他们来你想看我出糗的。】 韩林舒三句并排着出现在钟意水和她的聊天对话框上,钟意水无奈,何着韩林舒在这玩排比句呢? 钟意水:【别打排比句写诗了行不行?不是我,我说了我劝住了,我也不希望他们来。】 韩林舒敏锐的找到了问题的不对劲,上次她和钟意水谈话的时候钟意水可不是现在的态度:【你平时就是上课泡图书馆,为什么也不希望他们来?】 钟意水眉头微蹙,韩林舒问的也太多了,但她还是在屏幕上打下:【因为我最近很忙,行不行?】 钟意水觉得她和韩林舒的关系也很有意思。 两个人分明剑拔弩张谁也看不上谁,但微信上没有拉黑也没有屏蔽对方,甚至线下见面也不是说一两句就要吵起来,偶尔也能心平气和的说上几句话,甚至有时候钟意水也能意识到,这是她和她出现在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家人。 可在外人眼里,她和韩林舒两个人也是两个世界毫无交集而且十分不对付的人。 很神奇的关系。 任沂是知道她和韩林舒的关系的,在一次课后,任沂发现了韩林舒堵住了钟意水,而且还是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 任沂当时还以为韩林舒是在搞校园霸凌,连忙冲上去,问韩林舒:“韩林舒!你在做什么,校园霸凌也要分分场合、分分人好不好!” 当时任沂只是隐隐约约有听说钟意水和韩林舒不合,但钟意水没有主动跟她说过,她当然也不会主动问自己的姐妹和韩林舒关系如何,只不过,没想到会被她真的撞见韩林舒和钟意水闹矛盾。 钟意水还没说话呢,韩林舒炸毛了,她认出来那是钟意水的好朋友,她很不屑的说:“关你什么事,我和钟意水有话说,和你没关系吧。” 任沂都呆了,怎么会有人搞校园暴力都这么明目张胆? 她环顾四周,发现韩林舒只是孤身一人前来的,于是她也不怕了,二比一,她们赢面很大。 钟意水当然不会看着韩林舒和任沂打起来,连忙对任沂说:“没有的,我们之间有点事。” 任沂也呆住了,该不会是钟意水怕她打不过才这么说的吧? 任沂当机立断为好姐妹两肋插刀:“你放心!咱们俩打得过她的。” 而且这里是个类似监控死角的地方,真要发生什么,都不好说。 钟意水连忙解释:“是真的没什么,是她爸爸寄给她的东西,不小心寄到我这里了,我妈妈给我寄的东西不小心寄到她那里了。” “啊?”这下轮到任沂傻眼了,“为什么她爸爸会寄给你?你们的地址完全不一样啊。” 还不是因为他们夫妻俩共同准备的东西,两个女儿有一样的,也有两边长辈亲戚单独准备的,韩肃把东西都交给了秋颖,而秋颖寄快递的时候,大部分的东西都差不多,所以两个快递地址搞错了,才会出现这一幕。 任沂还是没明白:“你们俩的快递为什么会被家里人弄错?” 韩林舒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后来钟意水才跟任沂解释,她和韩林舒的关系。 任沂当时万万没想到,钟意水和韩林舒,居然是重组家庭里的姐妹。 韩林舒大小姐性格嚣张跋扈,但她长得好看花钱又大方,在留学生里赫赫有名,任沂很难想象乖乖女的钟意水和她是姐妹。 但真相确实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钟意水每次和韩林舒聊完天都会想起很多以前和韩林舒的事情。或许是韩林舒带给她的印象太深刻,深刻到钟意水明知道韩林舒是自己法律意义上的家人,但又很难和她亲近,可又很难真的断绝关系一点也不往来。 韩林舒微信又发来一串话:【你绝对有事情瞒着我!你就算再忙也不会不让秋姨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故意整我?是不是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想来,是你让他们来的,再劝他们不来,然后故意到我面前,让我觉得你对我很好?!我跟你说!做梦吧,想都不要想!我是不会这么觉得的!不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这么想!】 【而且,我现在就算再刷三万刀五万刀我爸爸也会给我还账单,就算他真的来了也不会怎么样,你快收起你的心思吧!!】 【我不怕!!!】 钟意水皱着眉看完了一长串语无伦次的话后,在屏幕上无语的打下一串省略号:【……】 她从来没这么无语过,她甚至在想韩林舒是不是最近是不是精神状态出现了什么问题。 钟意水:【不管你怎么想,我最近是真的很忙,忙着自己生活,忙到没时间招待我妈妈和韩叔叔,更忙到没空去理会你,所以你也不用脑补小作文。】 说完钟意水就不再理会韩林舒,起身向客厅走去。她没有注意到韩林舒问的:【你忙着生活?你谈恋爱了?】 钟意水的全部心思都在谈肆深上,只要想起和谈肆有关的一切,她的心跳仍然砰砰急速跳个不停。 她打电话再加上和韩林舒聊天,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等她从阳台上出来时,谈肆已经不在沙发上了。 谈肆的家太大了,钟意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环顾四周,只有一间房间的门半掩着,她顺手推开。 她猜准了,谈肆果然在里面。 这是谈肆的书房,谈肆坐在书房里的沙发上,戴着头戴式耳机。 见钟意水推开门,他微微勾了勾唇。 谈肆长了一副没有任何差错的满分模样,就连笑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满分。 钟意水看的有点着迷。 谈肆拍了拍他身边的位置,示意钟意水坐过去。 钟意水乖乖的坐在谈肆身边。 谈肆把他戴的耳机摘下,戴到了钟意水的头上。 耳机里放着英文歌,曲调悠扬轻快,歌词亦很动听,钟意水的英文水平很好,来美国这几年,虽然达不到abc的程度,但也已经是佼佼者了。 她能立刻听出歌词的意思—— 「Hey it was enchanting to meet you……」(遇见你真让我着迷) 这首歌钟意水不是第一次听了,她从前单曲循环过很多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 谈肆的耳机音效很好,除了歌曲外,钟意水听不到其他任何的声音。 谈肆深深的望着钟意水。 他的眼眸黑如曜石,能拉人沉沦深陷。 钟意水看着他的眼睛,心甘情愿忘记了世界这几分钟,心甘情愿跌进爱的裂缝。 此时此刻,耳机里的歌曲旋律一点一点敲击着钟意水的耳膜。 她不由思考,究竟是谁为谁着迷。 是她,她无可控的着迷沉沦。 他们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她戴的耳机依然播放着唱着歌曲—— 「please don''''t be in love with someone else/please don''''t have somebody waiting on you」(可不可以,不要与别人坠入爱河/可不可以,不要再有其他人等候) 还有什么不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 遇见谈肆,怎么还会有其他人。 钟意水的满心满眼都是谈肆。 歌曲进行到这里,谈肆仿佛知道似的,轻轻的将钟意水的耳机摘下。 他双手捧着钟意水的脸颊,又一次吻了上去。 第20章 飲水(贰拾) 钟意水对谈肆没有任何抵抗力。 任何时候都是。 谈肆的手指在她的脸颊和后颈上摩挲着, 钟意水恍惚间觉得自己变成水滴逐逐低落,又幻成一团气,袅袅升空。 他的牙齿轻轻的咬着她的唇, 钟意水的手臂原本还攀着谈肆的肩膀,但身体愈发无力, 手臂滑落, 松松软软的贴在谈肆的腰上。 渐渐的, 她整个人都贴在谈肆怀里。 就连空气都炙热。 钟意水没有过和异性亲密接触的经验, 她不知道一个吻也可以让她意识混沌涣散。 这个吻愈发的不可控制,谈肆的手指贴上她柔软的腰肢,肌肤摩挲着肌肤,无声滚烫向上蔓延。 钟意水从她那点子早已碎成一片为数不多的理智里,她贴在谈肆耳边,小声说:“……别。” 钟意水开口的那一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口干舌燥, 说出的话腔调更是软的一点也不像她。 钟意水从小在青岛长大, 北方滨海城市长大的姑娘带着属于北方人的飒爽,没有心眼儿直来直往, 说话也不扭捏, 所以一开口, 钟意水都险些被自己吓一跳。 这居然是从她口里说出的话? 毫不违心的说, 其实明明她也很喜欢, 可不知道从哪里钻冒出来的未名矜持让她喊停。 谈肆咬了咬她的耳唇, 不解的看着她。 “你生病了……”钟意水说话时软的有气无力,“应该……好好休息。” 谈肆听到后在钟意水耳边低低的笑了一声。 像是在笑钟意水的怯场。 钟意水有些羞怯的将脸颊贴在谈肆的胸口,不敢看他, 在他胸口处闷闷的呢喃道:“我好喜欢你啊……” 是真心的。真的真心。 没有什么比她现在更真心。 谈肆揉了揉她的发梢,又用力的把钟意水揽在怀里, 问她:“困吗?” 午后的阳光落进室内,洒在肌肤上,暖和的让人想打哈欠,现在恰是适合午休的时间。 但钟意水一点也不困,反而大脑极度兴奋的很。 钟意水眨眨眼睛,思味着谈肆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邀请她去床上一起睡??!! 钟意水冷不丁的被呛了一下,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阿水,是你说的,我应该好好休息。”谈肆湿热的呼吸落在钟意水耳畔,用只有钟意水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这儿没有 condom。” 钟意水听到后脸颊瞬间爆红,红的都能滴出水来。谈肆的话意味明确,是在告诉钟意水,即使睡在一起,他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所以,谈肆是在让她放心吗? 钟意水把脸颊彻底的埋在谈肆胸口,谈肆跟她讲这个做什么!! 不过,钟意水趴在谈肆胸口在想,他家里为什么会没有? 是用完了?还是他从来不带女孩子回家?不管是任沂三三两两跟她说过的八卦,还是谈肆那副极易让另一半没有安全感的皮囊,钟意水早已经默认谈肆之前有过交往对象。 那他让自己来家里并且还把密码告诉她是不是说明她有一些不一样? 钟意水不想问。 她即使知道谈肆有过交往对象又怎么样,她不想知道对方是谁,她就是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想要和谈肆在一起,她和谈肆在一起胜过一切。 她潜意识的觉得那都是谈肆过去的事情了,自欺欺人的觉得不问她就不会难过。 可怎么会真的毫无感觉呢? 钟意水的心缩了缩,又更加用力的抱住谈肆,脸颊在他的胸口上轻轻蹭着,像只需要主人抚摸的小猫咪。 *** 钟意水最终还是没有拗过谈肆的请求,陪他去卧室里休息。 但在从书房到卧室的几步路里,钟意水仍然觉得他们的进展是不是快到起飞?哪怕她心里是止不住的高兴的。 钟意水面上显不出来,但她还是嘴硬道:“谈肆,是你生病了我才陪你的。” 谈肆捏了捏钟意水的脸颊,薄唇勾了勾,用粤语说:“多谢阿水。” 他的嗓音有着莫名沙哑的性感,说粤语的时候尤其。钟意水的双腿又十分不争气的软了软。 谈肆饭后吃的感冒药副作用是嗜睡易困,钟意水知道生病的人应该好好休息,她不忘好心提醒谈肆:“喝点水再睡吧。” 虽然她这句好心提醒像是在拖延进卧室时间的借口。 即使进到谈肆的卧室时,钟意水的心仍然很紧张。 谈肆的卧室采光很好,有巨大的转角落地窗,他的床很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只是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他从柜子里又重新找了一个枕头出来。 钟意水忽然觉得有些危险,她吞了一下口水:“谈肆,要不……要不我先回去,我看你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钟意水险些语无伦次。 她不知道其他人恋爱的进展如何,但她和谈肆,发展速度已经超出她的想象。 人是矛盾的综合体,陷入爱河的钟意水更是。虽然她并不抗拒他们现在这样的进展,甚至还有点小欣喜,但还是隐隐的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合常理? 谈肆睨了钟意水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把枕头摆好,随后一步一步将钟意水逼得后退,直到钟意水跌坐在床上。 谈肆将钟意水桎梏在床上,钟意水的胸前身后全都萦绕着谈肆的味道,她的呼吸愈发加重。 无言胜万言。 谈肆伸手帮钟意水盖好被子,随后他躺在她的身边,手臂微伸,搭在钟意水的腰上,将她圈入自己的怀里。 谈肆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钟意水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钟意水身体僵僵的,大脑已经不知该如何控制四肢,她整个人僵在谈肆的床上。 谈肆怎么会察觉不到钟意水的不对劲? 谈肆笑谑着说,“我的床有这么不舒服?” 钟意水在被子里的手轻轻的拽着谈肆的手掌,怎么会不舒服呢。 谈肆见钟意水不说话,他把钟意水朝他的方向又搂了几分。 分明是一张一米八的床,两个人却挨在一起。 其实钟意水也看出来了,谈肆这次生病并不严重,也没有什么加重或者传染的可能。甚至夸张一点说,她再晚来点的话谈肆说不定都自我痊愈了。 但谈肆在他面前即使用病号的身份装的脆弱可怜,她也忍不住心软,想要答应他的所有要求。 面对谈肆,她很难说出拒绝的话。而且即使拒绝了,也会想要尽力弥补满足。 钟意水的睡眠质量向来都不算差,就比如在她小时候还没有禁燃,过年那几天外面很凌晨天不亮就开始放鞭迎新,但钟意水就是能睡的昏天黑地,一点也听不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她现在睡眠质量虽然没有小时候那么好,但仍然没有入睡困难,能一觉睡到天亮。 但现在她躺在床上却难得的失眠了。 虽然她原本就没有睡意。 钟意水闭着眼睛,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都是今天在谈肆家这点画面。 不停的循环播放。 说来也奇妙,人在回忆的时候是第三视角,她以上帝视角看着她是怎么在谈肆怀里毫无招架之力,像看了一场令人耳红心跳的电影场景。 这些画面挥之不去,她想从脑海里赶走都赶不掉。 钟意水害羞的拽了拽被子,小声的“呼”了一下,随后她乍的反应过来,谈肆还在她的身边。 钟意水小心翼翼的侧过目光,看了一眼谈肆有没有被她惊醒。 谈肆闭着眼睛,他的睫毛纤长黑密,鼻梁高挺,下颌锋利,卧室的自动窗帘已经拉上,室内的光线昏暗未明,朦胧交错间,他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杂糅松弛的魅力,钟意水一时看的入了迷。 30-38 第31章 飲水(叁壹) “钟小姐也是江坞人?” 钟意水笑了一下, 目光落在窗外的海畔,“我在江坞出生,青岛长大。” 这家咖啡厅位于坚尼地城, 他们坐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蔚蓝色的大海,二月份的阳光落在海面, 泛起粼粼波澜。 对面的男人大笑, “这不巧了吗不是, 我大学在海大读的, 咱们俩还挺有缘分的。你去过中国海洋大学吗?一餐有家拉面每次都要排很长的队。” 钟意水摇摇头,“没去过。” 说罢,她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是对面的谭先生在她还没来的时候就点好的,是她最常喝的热拿铁。 但是她心里也没有认同谭贺年的话,人生哪有那么多缘分可言, 恰好碰上罢了。 咖啡的醇香在口中蔓延, 或许是因为谭贺年的姓氏发音,钟意水脑海里突然想到了谈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她的思绪回笼。 不过因为这杯热拿铁, 钟意水倒是才认真的关注了一下谭贺年的长相, 和秋女士给她发来的照片差不多, 不好看也不难看, 普普通通, 但是整体的精神状态很好,有种长期坚持健身的朝气。谭贺年在甲方品牌工作,和钟意水聊天的时候大部分话题也围绕工作, 钟意水听了半天感觉不像是在相亲,倒像是hr在面试。 这次钟意水原本不想来的, 是秋女士,回家过年的那几天就一直在催,大有不见面就能追到香港逼她来见的架势,钟意水为了短期内能落个清闲,不得不一回香港就来相亲。其实她目前一点也不想恋爱,尤其是她现在的工作环境下,选择单身的人不少,身边没有人管你是结婚还是单身,是一个对单身人士相对友好的环境氛围。 钟意水想到这不禁佩服起秋女士来,给她介绍了不止一个相亲对象,即使她从北京跳到了香港工作,还能给她介绍到成长背景相似的异性,据说拐了不少弯才找到一个成长背景这么相似的。 相亲在钟意水眼里就像流水线作业,从自己的硬性条件开始介绍,如果双方觉得能匹配,就继续下一步流程,如果不合适,就痛快的一拍两散,不再浪费时间。 钟意水每次都觉得好无聊。 然而谭贺年明显对钟意水很满意,不论是从长相还是工作,亦或是其他条件,只不过他看出来了钟意水兴致缺缺,他努力的找着话题:“钟小姐是昨天到的吗?” 钟意水点点头,昨天才飞到香港,秋女士就催她别忘了去相亲。 谭贺年继续问:“明天上班?我公司也在中环,如果有时间,明天中午我们约个饭?” 钟意水见面也只为在秋女士那有个交代,她不想和谭贺年有更多的接触,她很有礼貌的说:“不巧,我明天不上,要等交易所开市再上班。” 短暂的冷场,钟意水不想再找话题,她想快点结束这次的相亲。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抱歉,我朋友临时找我有点事,咖啡的钱我会转给你。” 谭贺年当然说不用,他说如果可以,下次请他喝咖啡就好。 钟意水装作没听懂,离开了咖啡店。 从咖啡店出来就是海,海风夹杂着咸鲜的凉意拂过脸颊,波光粼粼的碎金和海浪交织,金色随着海浪的起伏而不断摇曳,钟意水下意识的眯起双眼。 其实也不算糊弄谭贺年找借口,她的确约了朋友,还是老朋友任沂。 见面的地方选在了中环都爹利街,隐匿于中环的古老街道,安静的诉说着岁月的痕迹,阳光透过云层斑驳在地面,钟意水身边是行色匆匆的路人,繁华喧嚣的片刻中有了一丝静谧。 她们选的餐厅是一家港粤式餐厅Duddell’s,钟意水到的时候任沂已经到了。 任沂一见到她就问:“相亲相的如何?” “你怎么和秋女士问一样的问题。”钟意水不再低头看菜单,抬起头看着任沂,眼神明亮,“你最近和晏析怎么样了啊?” 距离毕业快两年的时间,钟意水、或者说是任沂自己,都想不到她会和曾经的偶像晏析发生交集。 晏析他所在的组合开演唱会时发生舞台事故,晏析受了重伤,到现在仍然坐在轮椅上没有康复,即使未来康复,他的身体状况也无法支持他再次重返舞台,这次受伤对他的腿造成了不可逆的影响,所以他放弃了做明星,选择了做一名幕后工作者。 而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也因为这个选择,他和任沂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生活,总会出其不意的给你意外的礼物。 任沂难得有些腼腆:“哎呀,就还……” 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 “啧啧,还是很暧昧呀。” 钟意水看到任沂这么开心,她也忍不住笑了。 任沂点点头,“他觉得自己的腿以后会是拖累,但哪里有他说的那么可怕,只要不剧烈运动且长时间站立就好,是他想的太多。” 即使退一万步讲,他真的终身轮椅相伴,她也不会放弃他们的感情,她永远对未来充满信心。 “那他心情怎么样?”钟意水关心着问:“你之前说他有想不开,现在呢?” 任沂毫不气馁:“慢慢来吧,虽然刚出事的时候对他来说打击很大,但都会好的!” “吃完饭陪我去K11吧。”任沂不再提yancy,她说要继续去大买四方。 钟意水笑着说没问题,即使都已经步入职场,但姐妹手挽手一起逛街仿佛又让她想到了大学时光。 任沂问她香港的工作环境还适应吗?钟意水是去年的春节后跳到香港来的,算起来工作已经一年了。 “其实上手还挺快的,没有我预想的不适应。”钟意水让任沂放心。 钟意水来香港工作是她曾经的在华尔街实习的领导Elaine邀请过来的,而那时候刚好钟意水想离开北京,既然Elaine也缺人,简单的面试通过后她就从北京顺利的跳到了香港工作。 “那就好啊。”任沂想了想问钟意水,“不过在北京工作不顺利吗,其实到现在都不清楚你为什么离开北京,北京那边给你开的待遇很好的呀,是我知道的应届生里的佼佼者了。” 钟意水离开北京的原因她没有对任何人详细的说起过,她现在也只是淡淡的笑着,半真半假道:“北京的冬天太冷了,雪太大了。” 任沂不相信这个理由,钟意水本身就是北方人,哪里会怕冷? 成年人已经能很好的收敛自己的情绪,这是长大的标志之一。任沂从那晚钟意水喝醉后没有从她口中听到“谈肆”一次,除了她提起的时候,原因无他,是因为谈肆找上了她。 钟意水回国后,谈肆疯了一样的找钟意水,后来联系到了任沂,任沂没有瞒着钟意水,问她要不要告诉谈肆她去了哪里,钟意水只是在微信上说好。 但是她倒是没听说谈肆后来去了哪里工作,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钟意水离开北京的原因。 任沂也不知道一次不提谈肆,钟意水究竟是放下还是没放下。 逛完商场天幕已黑,从K11出来就是星光大道,维港璀璨的夜景映入眼帘。 她们在走道找了一个无人的长椅坐下,夜晚海风轻拂,隔海霓虹辉煌闪烁。 路过的游人如织,操着不同的语言,游船在海面缓缓穿梭,对岸的巍峨入云的摩天大楼密集耸立,每一扇窗内透着晶莹的灯光,像是小小的画框,框住了不同的故事,海面倒映着粼粼波光,钟意水看的有些着迷。 钟意水刚到香港时,自己一个人来维港吹晚风,维港的海风夹杂着咸鲜,她想,维多利亚港的海风曾经吹到过青岛海岸,可惜的是从此之后他们再没有后来。 片刻,她忽然轻轻的说:“沂宝,他在香港长大。” 从纽约离开前,钟意水幼稚的拉黑了谈肆的微信,取消了ins关注,就连支付宝的好友都统统删除,单方面的从联系方式上切断了和谈肆的一切可能。 她只口不提谈肆,这是她回国后第一次主动提起。 没有提名字,任沂第一反应是觉得钟意水在说今天的相亲对象,但是相亲对象好像是土生土长的江坞人啊。随后任沂心想自己今天真是逛街累到大脑宕机了,她立刻反应过来,能让钟意水这样说的,除了谈肆还会有谁?! 任沂小声的问她:“他知道你去了北京,你在北京见过他吗?” 钟意水摇摇头,声音轻的快要融入海浪里:“没有,回国后就没见过了。” 任沂微微叹气,还没想好说什么,钟意水的声音高了一点:“没见过这样挺好的,我不是放不下,只是看夜景的时候忽然想到了。” 任沂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那就好,到时候我让yancy给你介绍娱乐圈的帅哥。” 钟意水听到后乐的靠在任沂的肩膀上:“那我一定等着!” 万千星辰坠落在摇曳的海面,钟意水目光向远方眺望。 陪任沂玩了几天后,钟意水准备上班,一到公司,每个人的桌面上都放着一个红色的利是封,同事说:“是大老板给的开工利是封啦。” 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总让人觉得上班简直生不如死,钟意水拆开红包,统一的2000块,还好有红包能安慰一下不想开工的心。 钟意水在北京工作时负责的是可持续发展的创新业务,到香港后被分配到了资本市场部门做IPO,顶尖的投行公司加班是常态,他们更是笑称自己每周工作至少100小时打底,九点以后下班再正常不过,钟意水也因此换过一次房子,把通勤时间压缩到最短。 Nicole拆开红包,做过精致美甲的手指捏着两张1000块,“Zoey,中午吃好点啊?” 钟意水抬手比了个ok。 Nicole开工也不想上班,和她讲自己年假去三亚过年的趣事,钟意水听到后惊掉下巴:“遇到的弟弟追你追到香港来?” “投了实习生的简历。”Nicole半笑着捏了捏眉,“弟弟不愧是弟弟,可怕。” “嘿,看你蛮享受的呀。”钟意水毫不留情的戳破Nicole完全没有可怕的样子,“你要招他进来?” “Zoey,你今年有实习生名额了吧。”Nicole捧着钟意水的脸,“你知道的,若隐若现的距离才能拉近和弟弟的感情,再加上我现在没有空的实习生名额……” “让我给你弟弟走后门啊?”钟意水笑着问Nicole。 “港大的学生,正常来咱们部实习是没问题的。”Nicole双手合十,“拜托我的好Zoey啦。” 钟意水眼睛一转:“Nicole,中午吃好点啊?” Nicole两只手都比了个ok,用粤语道:“当然冇问题!”(当然没问题!) 二月过的很快,钟意水的生日在二月的最后一天,她生日这天,她的老板知道是她的生日,刻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很轻松的任务:“Zoey,你知道最近势头正盛的SS.AI吗?” 钟意水和Tina共事的这段时间也知道了这是Tina自己的工作习惯,有些时候她的疑问句不需要你回答,只需要安静倾听就好,而有些时候则是她真的在反问,你需要立刻作出相应的反馈,但现在,钟意水等待着 Tina接下来的话。 “SS.AI,又称似水智行,做自动驾驶的,创始人是年轻人,商业模式创新,产品技术也过硬,算是行业内的黑马。”Tina靠在她的人体工学座椅上,揉了揉肩膀,“他们公司要做ipo,我准备把这个项目交给你负责,你今天就去SS.AI实地调查一下,结束后下班就行,不用回来。” Tina之前也让钟意水参与过其他公司的ipo项目,钟意水知道项目初期的去对方公司的尽职调查一天做不完,Tina今天的意思是先让她去简单了解一下,主要是给她放一天假,钟意水笑着说:“放心把项目交给我,我一定认真去做好。” Tina满意的点点头,她很欣赏Elaine挖来的钟意水,“那收拾一下就准备去吧,SS.AI的相关内容发你邮箱了,你自己去联系。” 钟意水点点头,准备离开Tina的工作室,就在她准备走还没有转身时,Tina接着说,“By the way,happy birthday,Zoey.”(顺便说一句,祝你生日快乐。) 钟意水也准备自作主张的给自己放个生日假,她一到工位都没有看SS.AI的资料,先联系了对方市场公关部的负责人员,讲明来历后,双方约定一小时后在SS.AI见。 SS.AI公司地址在香港科学园,钟意水打车过去大概半个小时,园区内的道路宽敞整洁,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只是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天,灰蒙蒙的。 SS.AI的大楼不难找,钟意水到的时候SS.AI的负责人还没到,钟意水等了一会儿,简单的看了一下Tina发来的资料,对方才匆匆从电梯里出来。 市场公关部的负责人Nolan邹澜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男士,双眼皮但是眼睛并不大,整个人瘦瘦的,看起来很面善,而且很健谈,一路上一直在向钟意水介绍他们的公司。 自动驾驶分为L0到L5六个等级,L0是纯人工驾驶,而L5是无人驾驶,目前市面上的自动驾驶车辆等级一般为L0到L3级,而SS.AI除了做L2和L3级,更致力于研发L4级和L5级自动驾驶车辆,如果研发成功,那将在行业引起技术性的变革。 Nolan问钟意水是开车来的吗? 钟意水摇摇头:“我不敢开车。” Nolan笑着说:“您和我们总裁的太太一样,都不敢开车,不过L5研发且动驾驶测试成功的话,那像您一样不敢开车的人也会多一种出行选择。” Nolan继续说:“我们总裁也是很优秀的自动驾驶工程师,zoey,请相信我们公司一定会成功研发出L5级别的自动驾驶。” 钟意水笑着说当然相信,SS.AI的成功对他们来说是双赢。 不过钟意水有点好奇,SS.AI的创始人很低调,Tina发来的邮件里也没有详细描述,但传闻他年纪不大,居然都已经结婚了?! Nolan点点头,“像我们公司内部,底层员工见到他的次数也不多,但很年轻是真的,结婚也是真的,一直戴着婚戒呢。” 说完Nolan说了一个年份,钟意水震惊并且觉得自己受到了打击,“你们总裁居然和我同年?!” Nolan后退一步说:“没看出来,还以为zoey是本科毕业的应届生呢。” 钟意水不禁感慨市场公关的人就是会说话,Nolan又继续说,“像我们底层工作的员工,基本都比老板大不少呢,我们对总裁那是都心服口服。” 在愉快并且有瓜吃的短暂介绍后,Nolan客套道:“我们总裁今天不确定来不来公司,其实应该由他带您参观更为合适,研发中心的权限要逐级申请,所以今天很抱歉没法带您参观研发部。” “没关系,今天只是简单的碰个头,期待我们后续的工作顺利展开。”钟意水听到Nolan的话在心底悄悄乐了一下,真是想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还好今天SS.AI的总裁不在,刚好她今天也想提前下班。 “那您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Nolan送钟意水到公司门口。 钟意水一个人向外走去,参观左右不过一个小时,刚才乌蒙蒙的天就下起了雨,雨水淅淅沥沥的落在玻璃上,滑下一道水痕。 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停了,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园区内因为下雨短暂的堵了车,隔着玻璃,钟意水在一楼大厅里休息,能听到不同汽车车辆的鸣笛声,附近暂时叫不到车,钟意水在想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去坐地铁,但这里距离地铁站要走个七八分钟,就算跑,也要四五分钟。 她今天不知道要下雨,没带雨伞。 钟意水有点纠结,她起身走到大楼门口,准备观察一下雨势,她现在头顶有遮挡物可以暂时淋不到雨,但风还是将细雨斜斜的吹到了她的身上,她穿的连衣裙被雨水打湿了一部分,贴在了她的肌肤上,潮湿的触感并不舒适,还有些狼狈。 这是什么生日嘛!淋雨算什么! 钟意水又看了一眼手机,app上仍然显示无人接单。 只看手机的这一会儿功夫,手机屏幕上就落下了一层水珠。 但下一秒,手机屏幕上的雨珠没有增多,钟意水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他的头顶多了一把伞。 为她挡雨遮风。 钟意水有了这个认知后悄悄的向旁边退了一小步,她不习惯和陌生人离得太近,但她知道对方出于好心,所以她微微抬眸,准备向对方道谢。 细雨如织,话被吞在口中,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园区路上车辆的鸣笛声瞬时消失,世界被按下静音键。 钟意水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视线里仍然有那张她无比熟悉的面孔。 谈肆好像瘦了点,刀刻斧凿出脸庞更加立体的轮廓,雨伞的阴影落下,他的鼻骨也显得更加挺拔,他的眼眸里像酝着一片海,深邃的勾人,只是仔细看可以看出,他的眼尾正在微微泛红。 钟意水没想过他们的重逢会是这样,在一个雨水连绵的天气,她现在的模样还有些狼狈,或许她该很俗气的说一句“好久不见”吗? 钟意水的喉咙现在哑哑的,说不出话,她忽然想到了她在曼哈顿,陈晋的生日宴会上,她听到那些令她不愉快的对话后,整个人像是被又甜又凉的糖浆腻住了嗓子,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到头来,只剩自己被辣的眼泪汪汪。 可是啊,时间多神奇,其实当年韩林舒说过什么具体的她早忘记了,只是当时的感觉,她难以忘记。 原来年华似水,匆匆又匆匆。 钟意水不自然的挪开了和谈肆对视的视线,谈肆手里的伞仍以极度向她倾斜的角度撑着。 谈肆开口,声音是钟意水熟悉的低沉,他的声音还有些轻颤,似是珍惜,“阿水,生日快乐。” 是啊,今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她的生日。 第32章 飲水(叁贰) 回忆如同此刻温润的空气在不断翻涌着, 钟意水心跳慌张的错乱半拍,遂即敛了敛神,嗓音有点干巴巴的:“谢谢。” 说完,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咆哮:什么啊!这是什么自动回复系统吗!就像提问“How are you”一定会触发回答“I’m fine,thank you, and you?”一样?! 谈肆微微颔首:“今天科学园这边车不多, 你去哪, 我顺路送你。” 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就说顺路。 这样破绽百出的对话, 这样两两相立的场景,让钟意水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她同谈肆的第一次在机场的见面—— “叫不到车?” “一起吧,咱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谈肆的名字,那时候的谈肆也是好心的邀请叫不到车的钟意水。 时光流逝轮转,兜兜转转好似又绕了一个圆。 时隔经年,他们又以和当初初遇的那般再相逢。 钟意水自诩放下, 也甚少和任沂提起, 也装作对毕业后的谈肆毫不关心,入职后发现同事们不乏美国留学生, 更是有校友, 即使如此, 钟意水也很少提起美国的留学生活。 其实如果以她留学的时间计算, 谈肆这个人都没有占据她过半的留学时光, 但无法否认, 这个名字、这个男人,不能俗套的以时间的长短多少衡量,早已深深的刻入她的骨髓, 闭眼难忘。 她还以为他们不会再遇见。 即使遇见,钟意水下意识的和他保持着疏离, 不想有过多纠缠。 钟意水甫要拒绝谈肆的好意,手机里不合时宜的滴滴响了一声,是卡通版的狮子吼声,钟意水看了一眼,是LionTaxi发来的“无有司机接单,自动取消订单”的提示讯息。 今天的天空颜色纯净,像梅子浸透了蜜酒,隔着透明玻璃罐望去就觉得甜中泛酸,酸中混甜,发酵的香气令人微醺上头。 因为LionTaxi这款app的提示音刻意做成狮子声,和其他app都不同,所以格外突兀,但钟意水莫名觉得,谈肆不一定会关注到这款app的提示音特殊,所以她将手机屏幕锁屏,故意淡定的开口:“我朋友刚发消息,说一会儿来接我。” 谈肆听到后语调轻松,唇角微扬,难掩挪揄之意:“哦,你不说是你朋友,我以为是LionTaxi的订单取消提醒呢。” 钟意水轻咳一下,有点被戳破的不自在,没想到谈肆居然也注意到过LionTaxi这款app的提示音效特殊。 许久未见的那些不可名状的错觉陌生感在一言一语中渐渐消散,钟意水在心里叹了口气,从前谈肆用他这双眼睛深深盯着她,她就会无条件心软妥协,现在还是。 遇到谈肆,她很难无动于衷。 钟意水最终还是同意了谈肆的提议,由谈肆开车送她到目的地。 钟意水像是不死心的挣扎着又问了一次谈肆:“我去海港城,那边塞车严重,你要是不顺路……” “我也去那儿,顺路。”谈肆干净利落的回复她。 没办法,钟意水只好和谈肆一起去停车场。 钟意水没有雨伞,他们两个人现在只有谈肆手中的这一把黑色雨伞。 谈肆撑着伞,这把伞不算大,将将容纳他们两个人。 钟意水站在道路内侧,是谈肆的右边,交往后,谈肆会习惯性的让钟意水走在马路内侧,即使现在仍然是。 他刚才特意绕道钟意水的外侧。 谈肆右手执伞柄,钟意水看的出,伞的伞骨和衬面有着明显使用的痕迹,非一朝一夕可得,钟意水想到过去谈肆的消费习惯,实在看不出他是一个能一把伞用个好多年的人。 果然,交往过也不代表多么了解他。 钟意水在雨伞的笼罩下,轻轻抿了抿唇。 钟意水方才站在门外的时候身上就已经被雨水打湿,现在浑身半干未干的触感并不舒服,她下意识的离谈肆远了一点,怕碰到谈肆后,潮湿的衣料再贴到她的身上。 钟意水没有注意到,谈肆握着伞柄的右手骨节更明显了一些,他手中的黑色雨伞,原本就向右.倾斜的伞以一种不容拒绝的角度向右更加倾斜。 钟意水垂着眸,视线落在地面。 幸好停车场离现在的位置不远,谈肆绅士的打开副驾的车门,用伞遮着顶,让钟意水上车,随后他绕到驾驶位,收伞上车。 伞面收回的那一刻,钟意水看到谈肆手里的这把伞,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因为市面上的黑色雨伞都大差不差吗?所以觉得有点眼熟? 钟意水这样想着,或许是她落在雨伞的视线太赤.裸,谈肆晃了晃手里的伞,问她:“觉得眼熟?” 钟意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伞是你的。”谈肆说的漫不经心。 钟意水闻言疑惑的抬头,对上谈肆肯定的眼神。 她的伞?她怎么没有印象。 随之她的视线落在谈肆肩膀,香港是右舵车,方才没有注意,谈肆的左边肩膀和手臂有明显的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反观她自己,和谈肆并肩的这一路,雨水并未淋湿她分毫。 钟意水原本被雨水淋湿的衣料贴在肌肤的触感也并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她默默的收回了自己落在谈肆肩膀的视线,余光扫过谈肆握着方向盘的左手,钟意水心脏一颤,谈肆仍然戴着他们一起挑选的情侣对戒。 钟意水不敢继续再看下去,她将视线挪开。 谈肆没有发觉钟意水的目光颤动,他对于已经大半被打湿的手臂毫不在意,而是继续说着那把黑色的伞:“不过你给我了,现在就是我的伞了。” 不容置喙的任性语气,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毫无关系,钟意水都觉得谈肆像在撒娇。 钟意水迅速的让自己的这点错觉消失,又忍不住的回忆,这是她什么时候的伞。 和谈肆刚在一起不久,她的伞不知道丢在哪儿,后来谈肆知道后说他的伞多,给钟意水拿了几把伞,谈肆给钟意水的雨伞伞面上印有经典的“H”标志,钟意水当时还打趣儿谈肆,这么贵的伞真的能在雨天打吗?这么贵的伞用来做消耗品? 谈肆说话也很有意思,他当时理直气壮的开玩笑说:“不是给你拿了这么多把吗?实在不行下雨天打一把拿一把,不怕丢不怕淋。” 回忆和淅淅沥沥的雨水如出一辙,不强势却又令人无法回避,钟意水捏了捏眉心,回忆起了一些她原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 用到雨伞的次数也不多,到后来她用的伞都是谈肆的。 她想不通自己的雨伞怎么会在谈肆那里,难不成是当初不知道丢在哪的伞被谈肆捡到了? 谈肆也没有说,这把伞的具体来历。 钟意水的目光落在车外,她坐在谈肆的副驾,车厢里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些许恍惚。 谈肆褪却了学生气,棱角比当年锋利,气质也比当年成熟,但他身上的淡淡的琥珀雪松味道没有改变。 熟悉的味道勾起封存的回忆,钟意水有点混乱,有点不知所措。 今天钟意水是要和任沂一起过的,再加上Tina给她今天派的工作轻松,所以她把和任沂的相约时间提前到了她工作结束。 和Nicole的见面刚一结束,钟意水就迫不及待的给任沂发了她今天已经下班的好消息。 趁现在在车上,钟意水看了一眼任沂的回复。 任沂:【你leader很有人性嘛!你项目公司的负责人也不错嘛!都很“实相”的让你早下班/撒花/】 任沂:【那你现在来海港城找我喔,我正在海港城呢。】 任沂:【不过现在天气不好,你要是叫不到车也别着急。】 钟意水指尖落在屏幕上:【在车上了……/发呆/】 任沂:【那一会儿见,Lucky的一天,就不要用/发呆/了吧?】 钟意水想,反正一会儿也瞒不住任沂,不如提前告诉她:【司机是谈肆。】 对面安静。 安静。 随后是一片感叹号。 任沂:【!!!!!】 任沂:【就业形势严峻到谈肆、美高美本美硕毕业出来的都要靠开出租为生了?!就他那张脸不说娱乐圈出道,就是去搞电商直播也比出租车司机赚的多吧?还是说其实出租车司机能赚很多,只是我信息茧房了不知道?难道他毕业后把自己吃胖吃毁容了?】 任沂:【不过话说,你打车居然能碰到前男友?真是……】 任沂想了想,还是把已经打在屏幕上的“晦气”两个字删掉。 钟意水佩服任沂的脑洞,要不是谈肆在车上她肯定笑出声:【不是我叫的司机,在科学园恰好碰到的。】 任沂:【哦,那他在科学院工作听起来比出租车司机靠谱点。】 钟意水忽然发现,好像从遇到后到现在在车上,他们基本没怎么说过话,她也不知道谈肆现在在做什么,是在科学园上班吗?今天工作日不用在公司吗? 钟意水一个人胡思乱想着,即使开口问一下就可以知道的答案,她倔强的不说一言。 有段路不巧真的让他们碰上堵车,原本半个来小时的路程被不断拉长,钟意水不太自然的将落在脸颊的发丝勾到耳后,脸颊微痒。 窗外矗立着现代化气息浓厚的钢铁森林和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行人匆匆,每个人都适应融入着这座城市的快节奏,唯有这方面积不大却还宽敞的车厢,音响播放着节奏轻缓又熟悉的曲调,这些年,经济飞速发展,社会在不断进步,音乐市场的流行音乐发展更新迭代,唯有谈肆,歌单仍然固守着曾经,一曲一调,未曾改变。 第33章 飲水(叁叁) 任沂在海港城的一家咖啡厅等着钟意水, 钟意水到的比她预想的要快一些。 任沂看到手里拿着一把黑色长柄伞的钟意水,问她:“我到的时候就下雨,我没带伞, 淋了一点,现在外面还在下?” 钟意水点点头, 坐在座位上, 那把长柄伞被她以地面为支点斜靠在咖啡桌上。 这个角度, 任沂一眼就看到了伞柄底部极具高级感的双R字母设计, 打趣了一声:“呀,我们水水年薪又涨了呀,雨伞都用劳斯莱斯牌了?” 钟意水颇为无奈的摇摇头,“谈肆的。” 任沂探究八卦的眼神亮了起来:“快仔细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 咖啡厅的背景乐曲调轻缓柔和,钟意水对好朋友也没有隐瞒, 把这一路上从遇到谈肆到现在都告诉了任沂。 说完后, 她目光落在玻璃窗户外蔚蓝的海,脑海里仍然是谈肆送她到海港城停车场的时候。 钟意水没有伞, 但是从室外露天停车场到室内的距离也不远, 她跑几步就行了。 所以她同谈肆道谢后就准备离开。 但她怎么也拉不开车门, 才发觉是谈肆将车门锁住了。 钟意水疑惑的看着谈肆, 用眼神问他为什么不开门? 谈肆晃了晃手机, 声音低哑:“既然要谢, 不如实际些。” 钟意水继续疑惑,难不成谈肆的意思是要她给他转账? 谈肆打开微信,“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钟意水:“可以吗?” 钟意水迅速的躲避开谈肆强热的视线, 垂着眸,她现在只想要快点逃开这密闭的车厢, 她胡乱的点头“嗯”了一下。 可谈肆还是没有打开车门的意思。 钟意水不得已打开微信,在他的注视下,把他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遂即,收到了谈肆的好友申请—— 当初她单方面的删除又拉黑,如果不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他是加不了她的好友的。 做完这一切,谈肆才打开车门,又从车门内侧的扶手处拿了一把雨伞,放到她手里,“下雨,拿着吧。” 钟意水手里握着这把黑色的长柄雨伞,有些失神。 谈肆为什么不将他刚才用的黑色折叠雨伞借给她?他说过啊,那本来就是她的伞。 钟意水握着这把质感极佳的雨伞,走在雨中,脑海里忽然有一个画面一闪而过,她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想起谈肆用的那把泛旧的雨伞是她什么时候“弄丢”的了—— 是他们在机场第一次见面那天。 谈肆没有雨伞,而她,又恰好多带了一把伞。 于是她顺理成章的把雨伞借给了顺路带她的“好心人”。 过去太久了,久到钟意水要很用力的回忆才回忆起这些细枝末节。 她曾经因为这把雨伞而和谈肆建立了联系感到幸运,觉得是苍茫人海中的缘分使然。 即使相隔许久的今天,这把伞依然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 但令钟意水意外的是,谈肆在回国这期间辗转时,居然没有丢掉这把雨伞,还会保留着这它,并且一直使用。 那些使用的痕迹,应该是谈肆留下的。 钟意水想到这里,尚站在停车场的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辆本该送完她就走的劳斯莱斯还没有离开。 而从车内驾驶位的角度,能从反光镜看到她愈发渺小的背影。 钟意水的心好像被什么钝器轻轻剜了一下,痛感并不强烈,就像小时候认真坐在教室里写字的时候,因为手腕轻微的刺痛而发现衣袖上挂着一枚苍耳,苍耳和衣袖上的线绕钩在一起,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喂!问你话呢。”任沂用手在钟意水眼前晃了几下,“有没有在听!” “……啊?”钟意水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任沂:“我说,他在科学园,你最近的项目难免要多跑几次科学园,碰上的概率会增大。” “科学园那么大,哪里会有你说的这么轻松。”钟意水觉得实在是任沂想太多,“而且,还是不要碰到的好。” 钟意水说完,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和任沂吃完饭后,任沂问钟意水要不要去酒吧喝酒,钟意水今天心情乱乱的,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一会儿。 任沂理解钟意水今天的混乱,她拍了拍钟意水的肩膀:“别太胡思乱想,那我去和yancy喝酒了,你要改变主意想喝,再来找我们俩。” 钟意水点点头,让她路上小心。 任沂离开后,钟意水没有立刻回家,她一个人散步到维港旁。 已经是深夜,但晚上伴着海风夜跑的人不少,钟意水一个人托着脸颊,撑在木栏杆上发呆。 不知道一个人安静的过了多久,在钟意水想要搭乘地铁回家时,一道淡淡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有时间聊一会儿吗?” 钟意水惊诧的回头,居然是谈肆! “你怎么会在这里?” 谈肆勾了勾唇,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指了指对岸闪着粉红灯光的摩天轮,“我小时候父母都忙于事业,没什么时间陪我,迪士尼海洋公园那些他们根本没时间带我去,所以我就问他们,能不能一起坐一次中环摩天轮。” “他们每次都答应,但是永远没有时间陪我去。” 海水粼粼,泛起淡淡的咸腥。 钟意水不知道谈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同她说这些。 “再后来,我长大了,也不需要他们陪我。” “我的学生时代很枯燥,我不想以后成为我父亲那样的父亲,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有一个我小时候那样氛围的家庭,陪伴我最多的,是保姆,但保姆的关心代替不了父亲和母亲。” “中学的时候在上海读过一年多,那时候认识了钟芷嘉,她跟我一样,跟随父母从香港到上海,我和她因为有共同的语言,又在同一个班级,所以接触慢慢多了起来。” 钟意水听到这里,垂着的眸抬起来,眉心微蹙,心里暗骂:谈肆说这些干什么?! 谈肆见状有些着急,他怕钟意水转身就走,他下意识的想要去握钟意水的手腕,但他没有立场。 谈肆的手尴尬的悬在空中,还好钟意水没有要走的迹象。 谈肆继续说:“我和她真的没有同学以外的别的关系,我和她只是偶尔会多说几句,她刚到上海的时候不太适应那边的生活。” “但我适应的很快,怎么说呢,实话实说,阿水,我遇到你之前,真的觉得在哪里生活都差不多的。” 钟意水听到这里,心脏有些酸胀,但她什么都没有说,继续听谈肆讲。 “钟芷嘉喜欢我,我是离开上海之后才知道的。”谈肆平静的说着一件仿佛与他无关的事,“我转回香港上学后,大概一个学期之后,她也回到了香港,居然又是和我一个班。” “钟芷嘉应该也没有想到和我在一个班,我转学之后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但是她因为是转校生,又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所以遇到了校园霸凌,她当时找到我,希望我假扮她的男朋友,因为我当时在学校的形象……” 谈肆想了想,“总之,没人敢惹我。” 钟意水想了一下,谈肆说自己的人设还是委婉了,钟意水想到这,谈肆中学的形象跃然而出,她咬着嘴唇憋笑。 谈肆一度怕钟意水误会,继续道:“但是我没同意,真的当场就拒绝了!不过我说我可以用其他方式帮她。” “没多久事情恢复平静,而她在平安夜送给了我一封……表白信。” “我说我不想恋爱,而且我们只是朋友。” “没多久就毕业,高中我去了美国。” “我父母其实早就离婚了,只不过他们觉得不说是对我好,直到我去美国前才跟我说,但是当时我就在想,从小到大,他们离不离婚,好像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差别,家里的餐桌上永远很难见到三个人一起吃饭。” “钟芷嘉高中还在香港读书,但是她会在网上找我聊天,但是我总说我学业很忙,很少回她,但她还是会说很多,有时候不会做的数学题也会发给我。” “我那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毕竟她也没有继续表白什么的,但是我真的到后面基本就不回复了,直到大学开学前,她跟我说她要结婚了,问我会恭喜她吗。” 钟意水听到这里,有些意外,小声说:“该不会……” 谈肆点点头,“我当然说恭喜,恭喜她找到真爱,这么早就结婚,她比我大,但是当时也就二十岁,还是很小的。谁知道下一秒她甩过一份请帖,我才发现,那上面的新郎,是我父亲。” “阿水,你知道的,我当时也不过才十八九,完全接受不了,跟自己表白过的女生居然嫁给了自己的父亲,成了自己的继母。” “和喜不喜欢她无关,我压根儿就从来没有喜欢过她,但是也许是出于自尊心,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当时的我就是接受不了理解不了,后来我和我父亲大吵了一架,问他为什么要找一个我的同学作为夫妻,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再后来我就在美国很少回家,后来我见到钟芷嘉,什么话都不想讲,我们两个人以前还算同学,到后来夸张一点就是剑拔弩张。” “所以阿水,我和钟芷嘉,真的不是你当初误以为的那样,只是我当初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说—— 向你说一个小男孩可笑的自尊心和在心底对他父亲的鄙视。” 谈肆的声音伴着海浪有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哽咽:“你相信我。” 钟意水低着头,嗓音轻轻的颤抖,“嗯”了一声。 “也许当初还不成熟吧,不过钟芷嘉,在结婚之后的一天,单独问我记不记得当年她在平安夜给我的信……我当时真想劝老头离婚。” “我当时因为她,我对女性、对恋爱的看法都有些扭曲,我怕世界上全都是她这样的人。” “后来很多传言我知道,但太假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吧,我无所谓。” “阿水,我和陈晋关系很好,韩林舒是他妹妹,我不会喜欢她,后来我也和陈晋委婉的提过,在她妹妹在家的时候也很少去他家,但是她……我确实在她那里听到过你的名字。” 谈肆除了最开始说了“韩林舒”,到后面都用“陈晋的妹妹”代替,很明显他和韩林舒一点也不熟悉,之间的关系纽带全依托于陈晋。 钟意水继续听着。 谈肆说:“但我早就知道,传言不可尽信,只要不是自己亲眼见到的,都不能完全相信,所以她说的那些明显带有艺术加工色彩的话,我没有当真。” “在仁川机场见到你,那应该是你和我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第一眼,我就知道陈晋他妹妹说的话是在撒谎。” “我觉得这都是小事,我们在一起之后,也没有和你说过。” “阿水,如果因为这些让你误会,我向你道歉,因为我没有早些讲清楚。” 钟意水嗓音颤抖的更加明显,“嗯。”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维港的游人依旧不少,恰好钟意水他们身后经过一对,其中一个人在说寒假带她的孩子去了北京,刚好北京下了一场大雪,那是小朋友第一次见到雪。 钟意水忽然想到了她在北京工作的那段时间。 北京是一个春天和秋天极为不明显的城市,春与秋渐渐融合在了夏与冬之间,北京的冬天,风吹的脸颊生疼,空气也很干燥,身体乳成了必不可少的必备品。 同事们不乏受不了这种干燥天天吐槽的,还在办公室交流哪款加湿器好用,钟意水也努力适应着这种气候,直到她在北京的第一个冬天,下了一场雪。 北京的雪,纷纷扬扬的倾泻,地面很快铺了一层白,像是天坛、故宫这些景区,因为这场雪,预约排队的游客人数比平时更多。 因为这场雪,钟意水无可抑制的想到了纽约的雪,想到了她和谈肆,在雪天在无尽的白茫茫里尽情的拥吻。 爱是纽约的一场从未停歇过的大雪。 她心里的雪,从未停止过。 北京的干燥她尚且可以忍受,但簌簌落下的雪花压的她心里好难受。 她当即生出了逃离这座城市的念头,她要去一个没有雪的城市。 所以任沂问她,为什么会离开北京,她说因为北京的雪太大了,也不全是假话。 谈肆和她之间短暂的沉默后,谈肆极为郑重的开口:“阿水,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你,可以永远没有秘密。” 钟意水知道自己今晚不得不面对谈肆抛出的话,她缓缓道:“你说这些……是想?” 谈肆眼神明亮,期盼的看着钟意水—— “可不可以,让我追你。” “可不可以,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钟意水有些哑然,她原以为谈肆是会让她同他和好。 她说不清听到这句话是更高兴了还是有些不是复合的意外。 “我好像没有说过,‘做我女朋友’之类的话,我原以为这不重要,在一起相爱就够了。”谈肆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那时候的我挺混的。” “阿水,让我追你,让我有一个重新做你的男朋友的机会,好吗?” 海浪袭袭,两岸大厦灯火辉煌,霓虹灯光倒映在海面,夜色令人沉醉。 倏然,维港远处的钟声响起,预示着零点已到,新的一天悄然降临。 钟意水望向谈肆等待答案的眼神,无声的笑了。 他们之间,复杂的,简单的,繁冗的,干脆的,驯服的,羁绊的,千言万语的—— 是爱你的。 ——正文完—— 第34章 34 飲水(叁肆) ◎庸俗春天◎ 钟意水生日这天恰好是周五, 接连周六周日两天没有工作,她都不用去上班。 睡到自然醒,她从枕边捞起手机, 看了一眼时间, 居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 钟意水都不知道多久自己没有睡到过这么晚了。 昨晚回到家后已经很晚,但她仍然毫无困意,失眠许久。 虽然她毕业后就时常失眠,不过钟意水知道, 昨晚失眠的诱因和平时都不同。 谈肆的话翻来覆去的在她脑海里回荡, 钟意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轻而易举的就同意了谈肆的请求—— 谈肆说,要重新追她。 钟意水闭着眼睛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暗恨自己怎么在谈肆面前,一切的原则都化为乌有。 她曾经竭力的遏制过她的爱意, 缓缓的。 缓缓的。 她昨夜和谈肆在维港旁,她说的话很少很少,基本都是谈肆在说。 钟意水毕业后, 原以为她和谈肆许多年后某天的重逢, 就像发现儿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包爱吃的、但已经过期的薯片, 不是不能吃,就是心里别扭着吃,大概率还是继续让这包薯片待在角落里落灰。 原来不是这样的,是在薯片拿在手里之后, 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看错了保质期限。 从来都没有过期,永远在最佳赏味期。 是失落后进而拥有的巨大犒赏。 谈肆不出意外的发来了好几条微信消息,隔着屏幕, 钟意水似乎都能察觉到谈肆措辞时的谨慎和斟酌。 她甚至在想, 这会不会是她的错觉?不然谈肆这种肆意的人, 怎么会发个微信都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连标点符号都要字字斟酌? 实际确如钟意水所想,并非错觉。 谈肆间隔许久,重新拥有了可以和钟意水发消息的权利,他隔着屏幕小心翼翼的不像他自己—— 他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又重新被拖进黑名单。 钟意水还收到了任沂约她出来的消息。 任沂和晏析全球到处飞着散心,香港和北京是他们最常住的地方。钟意水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她刚好也想和任沂说一说。 任沂是知道她曾经和现在的唯一朋友。 到了约定的咖啡厅见面,任沂一眼就看出钟意水今天心情不错。 任沂毫不客气的打探八卦:“新的一岁,蛮开心呀。”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钟意水拿起手机,在屏幕上看了一下自己的样子:“有吗?没有吧,每天都差不多啦。” 任沂那副不信的样子写在脸上,一字一句道:“从、实、招、来。” 钟意水在微信里说的语焉不详,她只知道钟意水和谈肆昨晚在维港畔遇到,但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钟意水三言两语的说完,微微垂眸:“沂宝,我觉得我……” 任沂猜到钟意水大概想说什么:“感情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开心就好。” 钟意水轻轻“嗯”了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现在和谈肆之间,总觉得好像差了点什么,但她又说不出来。 是因为没见面带来的疏离感和陌生感吗? 好像也不是。 她其实觉得分开的那段时间,也不算什么了。 至少没有那么漫长的令她觉得谈肆这人变得陌生。 任沂想了想,忽然看着窗外耀眼的阳光说:“今天天气挺暖和的。” “是啊,春天才刚开始,就有夏天的味道了。” 任沂淡淡的说:“Yancy受伤,就是在这种天气。” 任沂总说追星是很幸福的事情,幸福到她用追星的节点以此作为衡量时间的尺度。 提到某年某天,她可能记不得当时具体再做什么,但她如果记得当时追的星是谁,模糊的时间就会变的鲜活生动起来。 她记得在手脚冰冷的雪天在电视台外做应援,记得初秋去看的演唱会,记得柳絮飘飘的一天去参加的签售会,记得温度很高的某个夏天在直播里看到yancy拿下电视剧新人奖…… 在她的回忆里,一切都像是蔓延着支脉,顺理成章的就连那天天气都清晰起来。 就比如现在,yancy受伤是在夏天,拿下电视剧新人奖不久后。 是在夏天,可当时的温度和现在很像很像。 像到任沂想起来就有点模糊难过。 替yancy难过,他明明那么热爱舞台。 春天是抑郁症多发的季节,对此的原因分析是春季气压不稳定,季节更替容易令患者更为敏感,易导致脑内和身体内激素分泌异常,造成情绪波动。* 任沂又有点害怕yancy的情绪会不会受到影响,所以想多让他和朋友们接触一下。 钟意水轻声安慰她:“我上次看晏析,恢复的很好啊,慢慢的会好起来的。” 她不追星,但认识谈肆后,对任沂的话也有了更为具象的体会。 任沂点点头,“是啊。” 晏析没多久也到了,他替任沂去取预定的包包。 钟意水和晏析见面的次数不多,不过每次见他他都是以“好朋友的男朋友”而非“某某爱豆”的身份出现在钟意水面前。 Yancy左手握着手杖,其实他现在的恢复状况来看,不用手杖也完全可以。 只是任沂担心出意外,所以想让yancy更安全一点,而且他握着手杖的样子在她看来简直禁欲气息爆棚,而yancy也知道任沂的意思,他为了让她安心,也一直手持手杖。 吃过晚饭,任沂提议去酒吧,她很早就想和钟意水一起喝酒了,只不过钟意水酒量太差。 不过最近,钟意水的酒量有了质的飞跃,至少去外面的酒吧小酌一下是不会醉的。 钟意水笑着说:“你这是昨天没喝成的酒今天一定得喝啊。” 到酒吧没多久,钟意水看到谈肆发来的微信消息,她想了一会儿,问任沂和yancy:“介意一会儿多个人吗?” 任沂“啧”了一声:“谈肆?来吧。” 钟意水低头给谈肆发了他们所在酒吧的地址,问谈肆要过来吗。 谈肆求之不得。 没多久,谈肆就出现在了酒吧里。 任沂和钟意水像许多好朋友们那样,设想过以后将来要好朋友和她的男朋友,还有自己的男朋友四个人一起聚会,但是他们恋爱的时间太不凑巧了,总是没有两个人同时恋爱的时候。 所以当谈肆和晏析两个人都出现在酒吧时,钟意水竟然有些恍惚,恍惚的想到了她和任沂曾经提到过的好友情侣旅游。 任沂和谈肆打了个招呼,没多久就以极其夸张的表情对yancy说:“糟糕,家里的门好像忘记关了,咱们现在回家看看吧!” Yancy努力的憋住笑意:“……听你的。” 任沂和晏析两个人就这样离开,现在就只剩钟意水和谈肆两个人。 全程目睹的钟意水:“。” 谈肆自然也看出了任沂的好意,只不过他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对钟意水说:“像任沂那样不关门很容易遇到盗窃犯的,还是回家确认一下比较好。” 钟意水:“。” 谈肆在刚一落座时就看到钟意水面前摆的是鸡尾酒,他早就想问了:“阿水,你的酒量在外面喝……不太安全吧?” “我现在酒量还不错。”钟意水拿起酒杯,和谈肆碰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大口。 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后心脏像被什么用力攥住,他还不要命似的向钟意水求一个他已经有答案的答案:“什么时候?” 钟意水说的很坦然:“分手之后。” 一个听起来庸俗且荒唐的时间契机。 刚提分手的时候和任沂在她的公寓里喝了一次酒,从那之后钟意水发现自己的酒量好像比以前好了很多,她后来又试了几次,果然如此,至少不会醉到东西南北不分,也能和朋友们在工作结束后小酌一下。 钟意水自己开着玩笑说:“你说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谈肆的心脏更疼了,他低声的说:“对不起。” 随后一口干掉了自己点的酒。 相顾无言,钟意水的手机忽然闪了一下。 她手机调了静音,所以谈肆没有注意到是有人给她打电话了,钟意水示意谈肆,她先出去一会儿。 电话是Nicole打来的,她还在为她的项目加班,负责的内容有些问题需要问钟意水。 钟意水大概猜到了她想问什么,酒吧的氛围不适合讲电话,她到室外耐心的跟Nicole讲,两个人大概说了快二十分钟,挂掉电话后,钟意水准备回去。 忽然发现谈肆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眼神有点无措,在四周寻找着什么。 直到看到手里拿着手机的钟意水。 像是候鸟找到了方向,瞬间安心下来。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失而复得。 谈肆大步走到钟意水面前,“我以为你离开了。” 钟意水失笑:“我只是出来打个电话。” 谈肆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钟意水离开后他独自坐在酒吧里,几分钟后的钟意水还没有回来他开始慌乱,他开始以为钟意水是因为提到了“酒量”而想起伤心的往事所以头也不回的离开—— 毕竟连招呼都不打说走就走这样的事情钟意水不是没有做过。 谈肆垂下眼眸,他的睫毛在卧蚕处覆下淡淡的阴影:“要走走吗?” 钟意水将手机收起来:“好啊。” 谈肆带钟意水到了一处路旁栽满樱花树的小路,樱花海盛开在小渠旁,溪水潺潺,月光静谧的洒下,春日的气息迎面扑来。 月光覆盖着两人的影子,谈肆温和的开口:“阿水,时间岁月是标量,没有方向的一秒又一秒,熵永远在不断增加,我们拼尽全力也无法回到过去。” 一片樱花花瓣随风落在钟意水的发丝上,又被风吹到地上。 谈肆继续说:“但我们之间永远是矢量,可以回到曾经,也可以让明天写满浪漫开始。” 春夜的微风轻轻的吹。 风偷去了我们的桨,我们将在另一个春天靠岸。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来拉个票!本文参加了“征文活动”,现在是第一轮投票期,1个地雷=1瓶营养液=1票,营养液充足的宝贝们尽情的投喂我吧~ *发病原因参考网络 风偷去了我们的桨,我们将在另一个春天靠岸。出自顾城。 第35章 35 飲水(叁伍) ◎喁喁私语◎ 深深夜晚, 感性的细胞在体内疯狂叫嚣翻涌,而到太阳升起的时刻,便会恢复理性, 一切如常。 尤其是要上班的白天。 忙碌的工作一个叠一个, 钟意水工作时百分百的投入工作,无心其他。 直到午餐时间,她收到了秋女士的信息。 钟意水点开秋女士发来的语音:【你和小谭最近进展怎么样了?】 钟意水还沉浸在工作中的疲惫心脏猛的跳了一下,随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 秋女士口中说的是“小谭”而非“小谈”。 钟意水刚想回复“已经没什么联系”的瞬间, 才发现谭贺年给她发来了微信, 问她要不要共进午餐。 钟意水捏了捏眉心,秋女士大概看到了聊天界面显示“正在输入中……”,知道是她的休息时间,直接拨来了电话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小谭有多好。 秋女士语气上扬:“听说小谭他爸妈也有意向来青岛买房定居, 这样以后你们过年多方便啊……” “妈!亲妈!快点打住,你这也说的太不着边了,我和谭贺年没什么来往, 就见了那一次面。”钟意水微微叹气, “真的, 我自己的事情我会看着处理的。” “那人家小谭约你你可别拒绝。”秋女士继续说:“要多接触才有发展的可能,我听说小谭对你可是很满意。” 钟意水找了个借口,语速加快道:“我知道了,哎呀同事找我, 我先去忙了。” 说完她看着屏幕上谭贺年发来的消息,回复了一个:好。 也该说清楚了,不然秋女士总是催自己也很心累。 餐厅选了一家中环附近的西班牙餐厅, 钟意水到的时候谭贺年已经到了。 “又让你久等了。”钟意水微微抱歉, 定身落座。 “没关系, 我也刚到。”谭贺年把菜单递给钟意水,“想吃什么?” 钟意水点了一份他家的招牌海鲜焗饭,吃饭的时候很安静,钟意水吃了几口后开始和谭贺年道明今天的来意。 如果不是接到了秋女士的电话,她也不会特意当面来说清楚,她原本的打算是什么也不说,她相信谭贺年会会懂她的意思。但可惜,谭贺年还想试图努力一下。 钟意水来相亲本就被逼的成分偏大,现在的她实在是无心应付一段恋爱关系。 谭贺年听到后点头表示理解,“做个朋友也不错。” 钟意水听到后略微尴尬的点点头,在心里暗想希望这不是谭贺年迂回的说辞。 没多久,钟意水的手机响了,钟意水接完电话后面带歉意的对谭贺年说:“同事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我回公司帮忙,我现在得回去。” 谭贺年点头表示理解,“投行确实比较忙。” 钟意水松了口气,离开后先去买了单,上次的咖啡钱谭贺年没有收,那这次她来请客就好,至少钟意水不想在钱这种事情上和只见过两次的近乎陌生人的相亲对象算不清楚。 结完账后又问服务员卫生间在哪里。 还没有走到卫生间,钟意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谈肆。 他怎么会在这里? 谈肆倒是大大方方的挡住她的去路,声音里有些无辜:“阿水,你拒绝和我吃饭就是因为他?” 谈肆昨晚以及今天上午都问钟意水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但钟意水觉得科学园往返中环太麻烦了,而且她很累,她不想让谈肆见到她工作疲惫整个人发灰的模样。 谈肆和钟意水站着的位置是去卫生间的必经之路,尤其是谈肆的位置,挡住了大半,路过的女生从他身边走时频频回头看他。 钟意水看得出来,谈肆这张挑不出什么瑕疵的脸,不论在哪里,都很吃得开。 钟意水也不想站在这被人“参观”,冲谈肆低声说了一句:“先等我一下。” 随后她进卫生间洗了个手,洗手的时候她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褪去学生身份步入职场的她眼神里多了一份打工人独有的憔悴,钟意水又难免想到谈肆,方才那几个路过回头看谈肆的女生,足以证明谈肆一如当初,甚至比大学的时候多了一丝成熟男人的气质,现在的谈肆,简直就是各个年龄通杀。 怎么他打工人的痕迹都没有?钟意水不知道谈肆具体做什么,难到科学园那边的工作压力不大? 虽说分手的情侣都希望对方过得不如自己,但钟意水发自内心的还是希望谈肆过得好,至少说明她眼光不差当初没有看错人—— 对方不仅有脸,能力更是能让他在社会立足。 但是又私心希望不要过得比她好太多。只不过看这副样子,显然她是受上班折磨更多的那一个。 不管怎么样,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钟意水轻叹了口气,出门。 谈肆问她:“只吃几口海鲜饭就饱?你现在胃口这么小吗?” 语气熟稔到钟意水觉得好像回到了研究生的某天,某个和谈肆还在热恋的一天。 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 钟意水定了定神,漫不经心的回答:“不饿。” “哦。”谈肆垂眸,“所以刚才那位是?” 钟意水在谈肆面前不想所谓的推拉,也不想什么钓系话术,工作已经让她很疲惫了,她只想不需要耗费心思的、轻轻松松的,所以在谈肆面前她没有隐瞒,有话直说:“相亲对象。” 谈肆眉头轻蹙,声音有点沙哑:“你要相亲?” 谈肆没由来的后背一凉,他知道,钟意水有多好多好,好到碰一下这辈子就舍不得松手。 他甚至有些后悔,后悔怕钟意水对他有抵触情绪,所以循序渐进的提出重新追她,如果他提的是复合,那钟意水再也不会有和其他男人像这样坐在餐厅里的机会。 随后谈肆又很快的在心里否定,钟意水一定不会这么快和他复合。 虽然想到这里他有点难过。 事实上,她肯心平气和的和他谈一谈,听他说话,还会在和任沂聚会的时候叫他出来,这些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了。 钟意水继续解释:“家里安排的。” 谈肆有点委屈的低声说了句:“长辈安排的我都拒绝了。” 钟意水暗忖,谈肆说话怎么“茶里茶气”的? 她垂眸说:“你想见就见啊。” “我只想见你。”谈肆立刻说,“不像某些人,说工作很忙没时间,还是会去见其他男人。” 钟意水默默的想,怎么谈肆现在说话不光“茶”,还“阴阳怪气含沙射影”的? “我只是约他出来说清楚。”钟意水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口解释了,“不说清楚我妈妈那边也不好交代。” “阿姨喜欢什么样的?”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解释,嘴角忍不住的勾起,语气轻松,“我看刚才那位看起来也就那样,比我还差点。” 钟意水笑出声,淡淡送谈肆三个字:“想太多。” 不过钟意水自己在心里想,以她亲生女儿对秋女士的了解,秋女士应该会喜欢谈肆这张脸。 钟意水的公司离餐厅步行十五分钟左右,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个人走会觉得有点无聊,但和谈肆在一起,这条路的距离又变得好短。 短到两个人都不自觉的放慢脚步仍然觉得短。 钟意水问谈肆:“你不是在科学园上班吗?怎么有时间来中环吃饭?” “手头工作没有那么忙。”谈肆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是想见你了。” 人潮拥挤,他落在她耳畔的话似是喁喁私语。 *** 回到公司,Nicole拍了拍钟意水的肩膀,“Zoey,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难不成我给你打电话救场失败了?” Nicole受钟意水所托,在指定的时间给她打个电话就说公司有事需要她赶快回来,钟意水这也是不想和谭贺年在一起待太久,她宁愿回公司加班也不想和相亲对象共进午餐。 “很成功,不过中途遇到了……”钟意水忽然停顿了一下,“老同学。” “原来如此。”Nicole眨眨眼,“Zoey,实习生的面试的怎么样了?” “放心,我这里二面没问题,但后续三面四面就不归我管了。”钟意水摇了摇头,“小心Tina发现,我们不鼓励办公室恋情的吧。” 钟意水继续委婉的说:“年前离职的那个asso,离职原因你懂的。” 钟意水口中的那位associate和一个vp深夜加班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到了一起,但是职场中的不平等时刻存在,包括但不限于性别和职位权力,所以最后只有asso离职,而那位vp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传闻他今年还会晋升。 “懂的懂的。”Nicole笑的很暧昧,“Zoey,你不觉得我和弟弟这样更刺激吗?” 钟意水笑了笑,因为她知道,Nicole有恃无恐的原因是,如果她和实习生弟弟之间有一个人要走,一定不是她。 和Nicole聊过八卦之后,下午的工作时间显得没有那么枯燥,钟意水摸鱼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收到了谈肆一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晚上想吃什么?】 钟意水愣了一下,好像没答应和谈肆吃饭吧? 不过她中午吃的确实有点少,现在有点饿了:【吃肉。】 另一端的谈肆秒回:【简单,你晚上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钟意水:【你怎么天天上班这么轻松,你老板都不说你的吗?】 谈肆仍然秒回:【我老板人很好,很关心我的私人感情生活,所以我近期的工作重点就是——】 谈肆这人有时候坏坏的,一句话能说完他一定要分两句说。 譬如现在,谈肆又发来一句:【追到你。】 【作者有话说】 继续随机红包掉落~以及顺便拉一下票~1个地雷=1瓶营养液=1票~宝贝们尽情投喂我吧~磕一个! 第36章 36 飲水(叁陆) ◎遗憾罅隙◎ 【我老板人很好, 很关心我的私人感情生活,所以我近期的工作重点就是——】 【追到你。】 这两行字在手机上分外明显,钟意水滞了几秒钟。 她心乱的语言系统发生紊乱, 瞬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心脏砰砰跳,她干脆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不小心碰上了巧劲,啪嗒一下,手机在桌面触碰的一瞬间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 钟意水自己都吓了一跳。 Nicole听到了, 侧过头问钟意水:“Zoey, 工作的怨气这么大?” 钟意水摸了摸头发,借着摸头发的动作又很自然的摸了摸不算发烫的脸颊,小声说:“不小心啦,是不是吓到你了?” Nicole摇摇头, 挑着眉问她:“去买杯咖啡?” 钟意水听到Nicole这么说,就知道Nicole她也想摸鱼,笑着说:“走!” 在上班的时候摸鱼或者带薪上厕所, 都是一件令人感到为数不多的在薅资本家羊毛的欢乐时刻, 钟意水以前的同事还会告诉她, 她工作烦闷的时候会把公司的卫生纸拿回家,算是另类解压方式?总之,当时刚步入职场的钟意水大为吃惊。 Nicole喝了一口咖啡,对着手里的手机屏幕眉头紧锁。 钟意水发现了, 问她:“工作上的事情?你现在表情难看的像喝到了坏掉的咖啡。” “不是,前男友。”Nicole嫌弃的看着屏幕,“想回心转意求复合呢。” 钟意水冷不丁的被手里的拿铁呛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 她一下子想到了谈肆。 Nicole没有察觉到钟意水短暂的失神, 开始吐槽:“他现在开始跟我说‘如果我不是因为太喜欢你,我是不会来找你,跟你浪费时间的’,Zoey,你知道当初我跟他分手就是被我发现他有聊别的女生,而且还死不承认。” Nicole把钟意水当成很好的倾听对象,继续说:“分手的时候,他还故意说,‘我不是不喜欢你了,只是我现在状态太差,不适合谈恋爱,也许我应该好好整理一下我自己的状态’,什么鬼!自己出轨还搞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很像渣男套路。”钟意水很清楚的知道谈肆和Nicole的前男友不一样,但同时她又觉得这套话术很熟悉,好像有不少男人都会这种套路,“你前男友也是做投行的?” “做私募的。”Nicole摇摇头,嫌弃的“啧”了一声:“像我前男友这种金融男,说话拽到天上,该不会天天和钱打交道就觉得那几十亿几百亿就是他们的了吧?” Nicole利落的打了一行字回怼手机里的前男友,还在和钟意水吐槽:“其实找男朋友太有钱也不好,碰到我前男友这种,有钱不花在女朋友身上,算计的很,抠门利己,每次约会都有一套自己的SOP,甚至还会计算ROI。” 钟意水听到后难免有些惊讶:“咳咳……不是吧!什么人啊还会计算约会的投资回报率?” 钟意水觉得这已经和有钱没钱没关系了,这完全是碰到奇葩。 “是啊,还美其名曰说自己这是金融男的职业习惯,我呸,都是同行装什么啊。” Nicole又和钟意水吐槽了一会儿,两个人才往往回走。 回到办公室发现现在离下班时间还有一会儿,钟意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将精力放在她主要负责的SS.AI的IPO项目上,所以在正式的投入项目之前,她想尽可能的多放松一下,虽然她知道,这也不太可能,对她来说,按时下班不加班的工作日都已经是奢望了。 她的薪资很高,高到hr给她发合同的时候她仔细核对了一下姓名,是不是她的名字。虽然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但给出的薪水比她想象的还要高一点点。 高薪水随之而来的是高强度的工作,忙起来加班到凌晨是常有的事,自己的空余时间被无限压缩,回到家之后,最想做着事情是躺着休息,丧失了大部分想要进行其他学习技能提升的想法,偶尔的碎片化的时间也没有得到充分的利用。 钟意水在工作一个多月后很明显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有意识的尝试改变,但是效果也没有想象中的好,毕竟一天二十四小时就摆在那里,她也需要足够的睡眠保证第二天的工作效率。 而这样的工作导致一日三餐不规律是常有的事,钟意水偶尔忙起来也会忘记吃饭,她以前不会胃痛,但自从工作之后,有两次胃痛严重到不吃药根本直不起腰。 工作不规律忙起来忘记时间对钟意水来说再正常不过,就像现在,摸完鱼回来的钟意水就要把今天还没有做完的工作加速做完,完成后看了一眼窗外,对面矗立的写字楼不知何时早已灯火璀璨,她连忙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快八点了! 钟意水愣了一下,还以为左右不过才七点钟,她又想起,她跟谈肆说的时间现在早就超时。 钟意水工作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看手机消息,她思考了一下,谈肆应该不会在她没有任何回复的情况下等她这么久吧? 钟意水一边看手机一边向办公楼外走去,手机里不出意外的收到了谈肆发来的消息,说他在一楼等她。 发送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钟意水迟疑了一下,问谈肆:【你还在吗?我才下班。】 谈肆前几天都是一直秒回,但直到钟意水从工位到电梯,再从电梯里出来他都没有回复。 微弱的落差让钟意水心里有点失落,她低着头仍然看着她和谈肆的对话框,消息的最后一条是她发送的,谈肆仍然什么也没有回复。 钟意水说不清她在失落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当钟意水想要抬头时,倏然察觉到头顶有一片淡淡的阴影笼罩着,她抬起头,一张精致帅气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手机里没有回复消息的人出现在她的眼前。 谈肆站在钟意水面前,他身形颀长挺拔,橙黄色的灯光逆着落在他的肩膀上,映的他凌厉的下颌多了一丝柔情,谈肆声色低哑,声音轻轻的落在钟意水的耳畔:“阿水,我当然还在。” 手机还被钟意水握在手中,屏幕依然亮在同谈肆的微信对话页面,手机里没有得到的回复,在此刻被面前的男人亲口温柔诉出。 钟意水坐在谈肆的车中,心情久久难以恢复,全身上下的血液似是在加速循环着,扰乱了她原本的身体运行秩序。 在分手没有见面的这些日子里,谈肆是去了什么情话进修班吗? 钟意水对此持怀疑态度。 谈肆在等红绿灯的间隙把手机递给钟意水,“晚餐去这家餐厅可以吗?我微信有发给你,你没有回。” 谈肆的手机在钟意水手里,没有锁屏,直接明晃晃的、毫无隐私的落在钟意水的手中。 只要她想,可以查看谈肆手机里任何她想看的,就算某些其他的app单独设有密码,但至少微信是没有的。 现在科技发展迅猛的社会,手机丢失要比钱包丢失麻烦的多,而且手机里隐藏的秘密,也比日记本里要多得多得多,夸张一点说,手机里甚至有很多个人“见不得人”的秘密,比如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又或者浏览器的历史记录,再或者自拍的搞怪照片之类的。 该有多信任,才会毫不设防的把手机安心的交给对方? 钟意水回想起和谈肆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渐渐的对彼此都不设防,但他们俩都不是爱检查对方手机的人,即使知道对方的密码,也从来没有看过。 钟意水回想起曾经网络上说的“没有人会从男朋友的手机里笑着走出来”,但她当初就是凭着一腔直觉无条件的相信谈肆、相信自己—— 相信谈肆的人品,相信自己的眼光。 回想起过去原以为在记忆里模糊的种种,钟意水垂着眼眸,大概的看了一眼谈肆选择的餐厅,声音有点沙哑:“可以的。” 随后她把谈肆的手机放在中央扶手盒上,没有再多看一眼。 车窗外是灯火璀璨的摩天大楼,霓虹闪烁,马路上的汽车却寥寥无几。 倒是谈肆,看到钟意水的动作后继续说:“如果你还要其他想去的也可以,我手机里还收藏了不少餐厅。” 钟意水不明白谈肆怎么会这么大方的让她看他的手机,设身处地的想,就算是她,也没法放心的把没有密码的手机交给任何人。 钟意水带着玩笑意味的问谈肆:“你就不怕我看到你手机里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嗯?”谈肆显然愣了一下,随后轻笑着说:“如果我手机里有的话,我不介意。” 钟意水不明白谈肆怎么变得不像这个时代的人?手机里难道真的会没有秘密吗?她记得曾经的谈肆好像不是这样的。 钟意水想也没想的就说:“我记得你以前手机里内存都用掉大半的呀,怎么现在被你说的好像是个新手机什么都没有一样?” 这好像是重逢后,钟意水在他们之间第一次主动提起曾经。 话音刚落,钟意水和谈肆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提到过去的亲密,未免显得现在的他们太过疏离,听起来有些小小的遗憾,但没关系,谈肆想,他会用心,让蔓延在他们之间的这些疏离消融在白昼和黄昏的罅隙里。 【作者有话说】 谈肆:人都是你的,看个手机算什么? 继续拉票and求个主页作者收藏~作收对我很重要的呜呜~ 继续红包掉落~~ 第37章 37 飲水(叁柒) ◎来日方长◎ 车辆平稳的向前行驶。 钟意水和谈肆陷入短暂的沉默, 钟意水手指缓慢的在屏幕上滑动,佯装着她正在看手机屏幕,其实心一点也没有在屏幕上。 谈肆发现了钟意水的不自在, 开口缓解彼此不知所言的氛围:“我的手机里有秘密吗?” 钟意水闻言笑了笑:“如果有呢?” 谈肆说的十分坦然:“如果你发现我的手机里有秘密, 那你用来要挟我好不好?” 钟意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的一辈子。” 恰好马路上是红灯,谈肆侧过头,钟意水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谈肆继续说,“就用我的余生, 我甘之如饴。” 急促的“叮叮叮”响起, 是香港的红绿灯变绿灯时发出的提示音,骤起的声音将钟意水的思绪拉回,钟意水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谈肆的话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她做不到直接回应,她把谈肆的手机放起, 故意说:“你的手机里,好像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啊?” 谈肆唇角微勾:“嗯,那我也心甘情愿的赔给你, 我的后半生。” 钟意水的脸颊在夜色里泛起绯红, 她擅长转移话题, “认真开车啦。” 谈肆唇边含着戏谑的笑意,继而笑着说,“当然,我的主人。” 分不清他的语气里是调侃轻快多一些, 还是认真虔诚多一些。 *** 钟意水说想吃肉,谈肆找的是一家中式私房菜,餐厅环境雅致, 装修风格颇有格调。钟意水知道谈肆在生活品质上一贯有自己的标准, 不会降低。 到餐厅后, 钟意水才知道原来餐厅老板和谈肆认识,在谈肆提前示意过的情况下,很快给他们上了餐,都是钟意水要求的“肉”,种类丰富到钟意水无奈的捏了捏眉心:“今天晚餐是只有我们两人吧?” 谈肆笑着问她:“是啊,你有朋友要来?” “不是的,这么多菜,你确定是两人餐?”钟意水看不惯谈肆这种浪费粮食的做法,他点的这些菜,都足够六七个人吃了,又不是请客宴请一类的,私下吃饭她觉得够吃就好。 钟意水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仍然下意识的将谈肆和她,看成了一个整体。 “这有什么的,吃不了我打包带走。”谈肆笑了笑,“你工作太忙,当然要你先吃好。” 提到自己的工作,钟意水十分认同的点点头,“唔,我最近确实要忙一段时间。” 谈肆不着痕迹的反问:“嗯?” 钟意水抿了一口茶水:“我leader交给我一个项目,让我近期主要负责一家公司的ipo项目,至少这段时间都挺忙的。” 谈肆语气认真的继续问道:“这个项目你会从头跟到尾吗?要多久?” “当然会啊,时间上不确定,顺利的话一年左右,不顺利的话要更久。”钟意水笑着回答,提到ipo项目,转瞬她想到了和谈肆的重逢,就是因为要去SS.AI公司尽调,“项目公司就在科学园,就是下雨那天……” 她说的模糊,但她想谈肆一定能听懂。 谈肆想到那个下雨天也笑了,故意说:“他们公司老板遇到你是他的荣幸。” 钟意水差点笑出声:“真希望他们老板和你一样的想法。” 谈肆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会的。” 钟意水只当他是在开玩笑,又忽然想到谈肆那天出现在科学园,而她还不知道谈肆在哪里上班:“你在科学园工作吗?” 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忽然顿了一下,然后说:“阿水,如果我有什么……” 谈肆的话还没说完,钟意水尝了一口桌上的菜,被这道菜的味道惊艳,笑着说:“这道豉汁蒸白鳝味道不错诶!” 谈肆原本想说的似水智行被打断,话题也逐渐偏离,见状,谈肆也没有再提起。 钟意水到这么晚一直没吃晚餐,饿的时间段已经过去了,晚餐吃的并不多,谈肆点的这些菜看起来就像没怎么吃过似的,最后谈肆真的将剩余的菜都打包带走。 谈肆问过钟意水住的地方在哪后,开车送她回家。到她的公寓楼下,谈肆仿佛在绞尽脑汁的想该怎么和她多待一会儿,于是谈肆开口:“晚上吃的挺多的,一起散散步?” 夜晚、吃饭、散步,统统都不是重点,和你一起才是。 钟意水想到了那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被打包的菜肴,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夜晚微风轻柔,混杂着湿漉漉的春天青草地的泥土芬芳。 他们两个人曾经手牵手漫步过秋冬春夏的夜晚,像这样肩并着肩,还适时保持着一点社交距离的散步,回忆起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 他们没走多久,但时间已经很晚了,谈肆知道钟意水第二天还要上班,也需要足够的休息时间,即使他再不想和她分开,也需要让她回家。 没关系,他们来日方长。 到钟意水的公寓楼下,谈肆和钟意水对视,他的眸光和夜色融为一体,路灯落在他的脸颊上,明明暗暗。 四目相对,钟意水的耳根忽然有点发红。 就在钟意水想转身上楼的时候,谈肆声线低沉:“阿水,我们的关系,可以近一点吗?” 钟意水的嗓音很轻,看着他落在自己唇上的目光,下意识的吞了一下口水,缓缓开口:“……什么?” 心跳在晚风中微微加速,就在钟意水以为谈肆要吻上自己的时候,谈肆伸手主动将她揽在怀中。 她猝不及防的闯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鼻腔中充斥着曾经她无比熟悉怀念的琥珀雪松的气味,她被这样的气息包围着,这样的拥抱让她瞬时眼眶泛酸泛红。 心跳砰砰,分不清楚是她的还是他的。 谈肆也有些感慨,他的指尖轻颤,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空旷的卧室中惊醒的自己两手空空。 直到此刻,他才多了一点实感。 原来他真的又回到他的阿水身边。 谈肆不舍又不得不放开她,一个短暂的拥抱,松开后两人面上都有些羞赧。 曾经比之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无数次,但现在,一个举止有度的拥抱就能令他们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似的不敢对视。 还是谈肆率先打破萦绕在彼此间的安静氛围,开口道:“阿水,晚安。” 钟意水刚想开口,但突然一阵腹痛急促难忍,她眉头微蹙,手心按着腹部的位置,“我……我突然胃痛。” 长时间的工作和作息饮食不规律让她患上了胃痛的毛病,但是之前能忍则忍,即使疼到直不起腰,再不济吃点胃药就没事了,不像现在,整个腹部痛成一片,一瞬间绞的她觉得自己快要疼晕过去,就连想要回家的力气都没有。 谈肆见状,立刻横抱起钟意水,开车将她送去医院。 在车里,钟意水断断续续的和谈肆说,自己就是胃痛,吃点药就好没什么的,已经很多次了,她有经验,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 钟意水因为腹痛,说话虚弱且断断续续难以连贯,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谈肆心里一阵酸痛,这居然不是她第一次犯胃病了,足以证明分手后她的生活作息有多差劲,虽然工作是一部分原因,但都不必换位思考,谈肆就知道一定也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分手后的他失眠又重新席卷而来,作息也极度不规律的他其实也偶尔胃痛,但从没有哪一次像钟意水这样难忍难耐。 思及此处,他恨不得自己代替钟意水难受。 谈肆开车去的是养和医院,到医院后,经过医生诊断,钟意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 钟意水听到后还强撑着身体问大夫:“不是普通肠胃炎吗?” “阑尾在右侧,胃在左侧,疼的位置都不一样。” 钟意水只觉得疼的时候整个腹部都绞成一片,哪里还分得清楚是左边还是右边。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 钟意水请了假,这几天安心住院观察。 她请了一位护工,住院这几天可以照顾她,但谈肆仍然每天都来医院,绝大部分时间都陪着她。 钟意水住院这几天脸色很憔悴,不过每天睡眠时间直线上升,心情不错的她看着谈肆,问:“你们老板蛮不错啊,你这几天都没有去上班。” 谈肆手指微顿,“其实,你手术那天就想和你说的。” 钟意水吃着谈肆递来的水果,“说什么?” “似水智行的老板是我。”谈肆轻声说,“不是故意瞒你,早就该跟你说的,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阿水,接下来合作愉快。” 阳光穿透病房的玻璃窗牖,斑驳摇曳,落在室内。 钟意水眼睛瞪的圆圆的,小声的将“似水智行”这四个字咬在口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手指绕着手指。 片刻后,钟意水开口,“所以你问我SS.AI的项目我会不会跟全程?” 谈肆默认。 他得到笃定的答案后才肯告诉钟意水,不然他会存着万一的想法,担心钟意水得知真相后换掉这个项目怎么办? 钟意水见谈肆连掩饰都不掩饰的模样,无奈的拽了拽被子,“我困了。” 谈肆依旧每天都来医院,比钟意水请的护工照顾的还认真,虽然手术不大,但终归是病了一场,钟意水出院这天脸色仍然难掩憔悴。 谈肆来接她出院,她玩心忽起,浮夸着唉声叹气的用粤语说:“怎么办,住院一次憔悴了不少,眼角皱纹都多了……我真的大过你啊。” 满打满算,钟意水只比谈肆大了三个月,只有曾经开玩笑的时候,钟意水才会记起,原来按生日算,自己是大过谈肆的。 谈肆站在她面前,仔仔细细的用温柔的目光描绘着她的脸颊,在他眼里,钟意水从来从来都没有变过,任何时刻都是美丽的,散发魅力的。 谈肆抬起手,在她的头顶比了比身高,用粤语说:“但是我真的高过你啊。” 钟意水听到谈肆的话后笑了,眸光对视,岁月流转,可谈肆仍然能懂她在说什么,即使是她开玩笑的话,他也能接上下半句。 谈肆看着钟意水的脸颊,郑重的说:“阿水,我很认真。” 曾经两个人相拥在曼哈顿的公寓里,一起看电影《春娇与志明》。 电影里有段情节是这样的—— “如果你不是认真的话拜托你别再找我,我真的大过你啊。” “但是我真的高过你啊。再给我一次机会。”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妇女节快乐!勇往直前,做你所想,成你所成! 欢迎来@叶荔枝枝 找我玩~ 段评的条件修改了一下,只要收藏本文即可,本章继续红包掉落~~- 第38章 38 飲水(叁捌) ◎得偿所愿◎ 钟意水身体恢复好后, 很快投入到工作中,她没有请太长的假期,周围同事们的工作节奏太快, 她慢不下来。 但是谈肆一直很关心她的身体, 谈肆没有要求钟意水一定要在家休息不能去上班,谈肆去咨询了医生钟意水的身体状况能不能重返职场,得到了医生的专业回答后,他按照医生的指导去照顾钟意水, 简直像优秀护工, 包括钟意水去似水智行的这天,是谈肆亲自接她的。 当得知谈肆是似水智行的创始人之后,钟意水再见到SS.AI公司楼下醒目的公司名时颇为感慨。 SS,似水—— 不用谈肆一一说明, 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谈肆亦是很感慨。 从公司创建之初,到现在,这是第一次他和钟意水同时出现在他的公司里。 “欢迎来到, 似水智行。” 谈肆嗓音里有些难以察觉的哽咽, 他像是想起了创立之初的想法。 两个标志性的S相互缠绕, 难以分舍,构成了似水智行的公司logo。 钟意水走进电梯忽然想到了之前来SS.AI,Nolan对她说过的公司八卦:他们老板已婚! 钟意水的目光不自然的落在了谈肆的手指上,他的手指一直戴着他们曾经一起挑选的情侣对戒, 戒指上留下了岁月走过的戒痕。 钟意水不是一个很喜欢戴装饰戒的人,她对于戒指的很大一部分印象,都是来源于谈肆。钟意水回忆起最初在机场见到谈肆, 就注意到了他手上戴着的以装饰性为主的戒指, 那时候的她还觉得这样的男人是不会为了谁戴上情侣对戒的。 只不过上天弄人, 兜兜转转,居然他们戴上了情侣对戒。 当初钟意水的那一枚,已经在她离开纽约之前还给谈肆了。 说是还给,不过是单方面的、情绪极差的从手指上摘下来痛快的甩在他的家里,可能滚进了柜子的下面,也可能蹦到了不知道的哪个角落,他的家那么大,至于后来谈肆有没有仔细的去找,钟意水并不知道。 钟意水在家休息的那几天,认真梳理了一下SS.AI的研发方向,也补了很多自动驾驶的相关知识,她知道研发L5级的自动驾驶汽车并不容易,如果成功,将利好更多人。 钟意水又想到了,Nolan说过,他们老板的太太,也不会开车。 自动驾驶的前景可期,在很多人眼里就是只赚不赔、前景广阔,但钟意水不知道,这是不是谈肆创立的初衷之一。 “在想什么?”谈肆问她。 “在想你创立SS.AI的初衷。”钟意水坐在谈肆的办公室里,他的办公室视野很好,两面巨大的转角落地窗,是她喜欢的装修风格。 “问的有点官方了,像采访。”谈肆笑着说,他也不吝啬的解释着:“雏形是在你出车祸的时候,你说你有阴影不敢开车。” 钟意水结合Nolan的八卦其实隐约猜到过,但谈肆的回答仍然令她无比意外:“可……可那时候,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对吗。”谈肆知道钟意水想说什么,接过话茬,“因为只是构思,我当时的心思都放在恋爱上,没有闲心去做事业。” 钟意水听到后耳尖涨热,轻咳了一下,蹩脚的转移话题:“你办公室视野不错哈。” 谈肆笑了笑,其实事实并非如此。 他在有了想法之后,已经开始着手公司的构建,他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当作礼物全部送给钟意水。 但事与愿违,在还没有成功的时候,钟意水就已经离开了他。 他的合伙人在钟意水离开后有问过他,是否要给公司改一个名字。 谈肆很坚决的拒绝了,他为什么要起名“似水”,为什么将SS作为logo—— “如果我不能和她在一起,那就让我永远的在她身边。” 如果他不能和钟意水走到永远,那SS.AI就作为他最后的纪念。 合伙人得知后,也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这些,他不会对钟意水说的。 钟意水暗恨自己明明都已经步入职场,是一个成熟的职场人了,为什么在谈肆面前,还会像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一样。 她和谈肆现在明确的来说,还没有在一起,她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还缺一个合适的时机,又或者,是她自己,贪恋和谈肆现在这样尺度刚好的距离—— 不会造成负担,不会患得患失,还会享受暧昧的、怦然心动的甜蜜。 谈肆亲自带钟意水参观了SS.AI,钟意水隐隐的有种感觉,仿佛她不是来参观的,谈肆给了她以一种主人翁的姿态,让她觉得,这是她的公司,她好像是来视察她的产业。 等到“视察”结束,谈肆又送钟意水回她的公司,钟意水的项目负责不需要每天都来SS.AI,有时候钟意水也在自己的公司工作。 谈肆这样一点也不像SS.AI的老板,倒是像钟意水高薪请的司机—— 开着很昂贵的车,穿着很昂贵的衣服,就连长相,一看也很贵气。 谈肆这些天每天跟她报备行程,只要有时间就来接她送她,哪怕忙的没有时间,也一定会跟她解释清楚。 她和谈肆的项目合作至少还要有一段时间,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比初初重逢时,近了那么一点。 但他们最亲密的动作,仍然是那晚的拥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一个很普通的周五,谈肆有一个跨国会议,钟意水把一部分工作带回家继续加班。 她忙完的时候,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脚下的踩的地板晃了晃,头顶的吊灯震了震,笔记本电脑旁边放的玻璃水杯里的水,晃动的幅度有些大,有几滴水从杯中晃出,洒在她的键盘上。 钟意水又揉了揉眼睛,刚才那一切又立刻消失,一切恢复原样。 仿佛刚才发的,都是她加班太累产生的错觉。 但不对!刚才的震动和键盘上的水渍证明这一切不是错觉! 钟意水立刻反应过来,不管不顾的冲出门,往楼下跑。 人在极限的时候体能足以超出自己的想象。 钟意水以飞速跑到楼下时,公寓外的空地上有了不少人。 大家都是居家的样子,穿着居家服,有些茫然,还有些后怕。 “刚才是地震了吧?” “我家狗狗叫的很凶,和它平时不一样,我就知道肯定不对劲。” “是不是周围哪里地震了?你看现在又不震了。” “我家里天花板的灯掉下来了,蛮危险哦!不得了。”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地震,好害怕,还好住的矮,要是住的高一点我这个腿脚肯定不敢跑下来呀。” “……” 大家的猜测和钟意水猜的差不多,都觉得是轻微地震或者附近的哪个城市发生地震带来的震感。 钟意水想问一下谈肆和她的同事们现在如何,是否安全,顺便想上网看一下,她猜测网络上一定有新闻会报道。 可她一摸口袋,空空的,她的手机落在了家里,她跑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什么也没有带。 钟意水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她还不敢上楼,干脆在楼下待一会儿吧。 她找了一个无人的长椅坐着,安静的发呆。 室外现在说话声不止,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认识的或不认识的,熟悉的或陌生的,都在毫无芥蒂毫无保留的真心的关心着对方,庆幸大家今天能够逃过一劫。 钟意水的邻居也看见了钟意水,互相道过平安后钟意水继续一个人坐着。 晚风湿漉漉的扑面而来,带着芬芳的湿气。 钟意水见没有余震,也有人已经往楼上走,她也准备上楼,她不得不承认,她离不开手机,她现在迫切的需要手机,需要知道谈肆现在如何。 钟意水刚刚站起,猝不及防的陷入一个温暖的拥抱。 抱着她的人身上充满着她熟悉的琥珀雪松冷调,抱着她的人手指忍不住的颤抖。 像是心情巨大起伏后的失而复得。 谈肆抱着钟意水,眼眶泛红,哽咽着开口:“bb,我好挂住你。” 谈肆的母亲和带他的保姆都是习惯说粤语的,他从小学会说的第一个词便是粤语的“妈妈”,粤语是他最先掌握的语言,他入学后接受的是多语言教育,但粤语仍然是他最习惯说的语言。只是随着后来去不同的地方读书,他开始讲普通话和英语,但不能否认,他最初还是牙牙学语的孩子时根植在脑海里的母音,是粤语。 人在激动的时候,总会本能的、不由自主的、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的母语。 就比如现在的谈肆,哽咽的说着粤语。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钟意水的耳边重复着叫她bb,钟意水知道谈肆是过于担心她,谈肆搂的她好用力,像是要把她揉入骨子里。 “谈肆,我没事,你先松开我。”钟意水微微挣脱出他的怀抱,“我没事的。” 谈肆握着钟意水的手不肯放开,“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你都没有接,我以为……我害怕……” 钟意水安抚着谈肆,“我的手机在家里,我没有拿下来,不确定还有没有余震,我不敢很快回家。我也很担心你。” 谈肆亲眼见到她安全才放心,这一路他的心脏都快要蹦出胸腔,他甚至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 钟意水见谈肆的眼角红的吓人,温热的手掌还在微微颤抖,她轻轻抚摸着谈肆的手背,“你这样没法开车的,先上楼休息一会儿吧。” 谈肆像是还没有回过神儿似的,亦步亦趋的跟着钟意水,钟意水拉着他去哪他就毫无怨言的去哪。 他们刚回到公寓,外面忽然惊雷乍起。 钟意水倒了两杯水,一杯给谈肆,随后她赶紧拿起手机,在工作群里报了平安。 她看了看之前的消息,大家都没事,所有人都很平安。 谈肆也渐渐缓过神来,钟意水不接电话带给他的惊吓比地震多得多得多。 他放下水杯,站在钟意水身后,从身后缓缓的搂住钟意水的腰肢。 钟意水看不到谈肆的模样,可低哑的嗓音落在钟意水耳畔,“阿水,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做我女朋友好么?” 钟意水的目光落在谈肆搂着她的手掌上,他的手背青筋凸起,充满蓬勃的力量感,钟意水的目光又落在那枚曾经她抚摸过无数次的戒指上。 她转过头,和谈肆对视,片刻后,她开口:“你做到一件事,我就同意你说的。” 谈肆眼里写满了意外,“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是做得来的。” 钟意水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谈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枚戒指,她说:“你把我的那枚戒指带来,我就同意。” 谈肆听到后眼神黯了黯,开口问钟意水:“还有什么要求?” 钟意水摇摇头,“没有了。” 谈肆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他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和钟意水一次又一次的确定:“只要我把那枚戒指找到,你就同意复合,这一辈子再也不分开。” 钟意水脸颊微微一红,“我只是答应你再试试,我没有说过一辈子再也不……” 谈肆笑了笑,“我不会再给你离开我的机会。” 钟意水敛了敛神:“你先找到那枚戒指再说吧。” 谈肆挑了挑眉:“这有什么难的?” 他抬手,把他脖子上戴的项链解了下来。 钟意水双眸微瞪,看着谈肆短短几秒钟就将她的那枚戒指捧在手心。 仍然是她熟悉的样子。 谈肆居然、他居然把这枚戒指作为吊坠,一直戴在脖子上。 钟意水想不到,这么多个日夜,谈肆居然都戴着这枚戒指。 这枚戒指居然一直在谈肆身边。 钟意水眼眶红红的,谈肆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哭什么。” 钟意水说不下去了:“我没想到……” 谈肆单膝跪在钟意水面前,将这枚戒指虔诚的戴在了钟意水的手指上,“现在,物归原主。” 说完,他起身,捧着钟意水的脸,用力的却又无比珍惜的吻了上去。 久违了的吻,谈肆一遍又一遍的用舌尖描绘着钟意水的唇形,一次又一次的将她吞进口中。 衣服一件又一件的掉落在地上,他的手掌摁住她纤细的腰肢,想要把她揉入骨子里。 密闭室内的温度越来越高,谈肆哑着嗓音问钟意水:“卧室在哪?” 钟意水软绵绵的抬手指了个方向,谈肆立刻将她拦腰抱起,钟意水落在她熟悉的床上,忽然想到:“没有那个……” 谈肆没有说话,他的吻接二连三的落在钟意水的身上。 他不断向下,谈肆的唇很软,他的鼻梁很挺拔,钟意水忍不住的缩了缩肩膀,她的身体忍不住的抖了起来,她的手指下意识的拽着谈肆的头发,她晕晕的,脚掌可能踹到了谈肆的肩膀,但她已经什么也不知道了。 谈肆抬头看向钟意水时,他的发梢都低着水,钟意水脸颊通红的别过头去不看他,谈肆咬着钟意水的耳垂,轻挑的笑着说:“我的阿水,不愧是阿水……” “水”这个字被谈肆咬的格外重,他的鼻尖抵着钟意水,钟意水能感受到他的唇瓣和鼻尖鼻梁都是湿湿的,钟意水红着脸,心脏砰砰乱跳,她能感受到身后的火热:“你……” 谈肆的手握着钟意水的手。 钟意水忽然想到:“我的包,我的包里有,你去拿来。” 谈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钟意水说的,钟意水解释道:“上周逛商场,搞活动发的,我忘记扔了,就一直在包里。” 说完钟意水指了指,就是谈肆一伸手就能拿过来的那个包。 谈肆把钟意水说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笑着说了句:“下次记得要最大号。” 钟意水红着脸:“你不用算了。” 商场里品牌免费做广告发的,她都不好意思要,还是品牌的地推员硬塞到她手里的,谁会跟人家说一句,给我换一盒最大号啊! 谈肆咬开,“只好我委屈一下。” 说罢,他重新吮上钟意水的唇。 钟意水卧室里的灯光影影绰绰,光线昏暗,倒映在窗帘上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她的长发散在身后,衬得她愈发白皙。 两个久别重逢的人都不甘示弱,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对方的思念。 褶皱被用力的一次又一次的碾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消磨掉他们曾经的分离。 惊雷过后,雨水淅淅沥沥的下了整夜。 *** 钟意水是在谈肆怀里醒来的。 这样的场景久违了,她甚至有些恍惚。 谈肆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饿吗?” 不问还好,一问,还真有点饿了。 昨天的惊吓过后又是极度的欣喜,同时伴随剧烈的运动,起伏过大,体力消耗太大。 谈肆叫了外卖,他确定现在的他们两人,谁也没有心情想去做早餐,他想和钟意水一直腻在一起。 谈肆就连处理工作都搂着钟意水。 钟意水被他圈在怀里,不难看到他手机里的消息,忍不住问他:“你还真不怕被我看到什么啊。” “阿水,我连人带钱都是你的,你想看什么看什么。”谈肆眨了眨眼睛,“你该不会不负责吧,昨晚我们可……” 钟意水轻拍了一下谈肆的胸口,轻轻重复,“连人带钱都是我的……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为什么会这么想?”谈肆颇为意外的继而说:“我们之间,我在你面前,基尼系数可以永远等于一。” 钟意水听到谈肆这样讲,一下子笑出声,她当然知道什么事基尼系数。 官方解释是这样的—— 基尼系数最大为“1”,最小等于“0”,基尼系数越接近0表明收入分配越是趋向平等。* 谈肆居然会说他们之间,可以永远等于一,那就是收入分配最不平等。 明知道谈肆说的话玩笑意味偏大,但钟意水仍然想笑,她竟然不知,在分开的这段时间,谈肆愈发会讲话了。 吃完饭,两个人又腻在一起,像是要把失去的时间都补回来。 谈肆一次又一次的问钟意水,还会不会抛弃他。 钟意水受不了谈肆总是吊着她,一遍又一遍的回应他。 她说她不会抛弃他,不会再跟他提分手。 她说她也舍不得他,她说她也很想他。 谈肆低哑着嗓音一次又一次的得到确定答案,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如果你哪天再离开,一定是我不够好,我会改。” 钟意水红着眼睛,眼尾和唇瓣一样殷红。 “希望你永远快乐,作出决定都洒脱。”谈肆最后在钟意水的耳边轻轻的说,“希望你永远爱我。” 感情这张无有标准答案的试卷,他们用尽全力写出了当下能交出的最优答案。 他们终于在时间的长河里成为最好的自己,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基尼系数解释来源于网络 继续红包掉落~下一章是谈肆视角 39.飲水(終章) 第39章 39 飲水(終章) ◎谈肆视角◎ 似水智行在香港交易所举行敲钟仪式这天, 陈晋也来了。 谈肆和陈晋认识很多年了,如果说对他有什么最初印象,谈肆只想到一个词语, 那就是“妹控”。 你身边有“妹控”的朋友吗, 谈肆很笃定的能说,陈晋就是,他实力演绎什么是“三句不离妹”。 陈晋的母亲和姨妈关系很好,姨妈去世后, 韩林舒到他们家住了一段时间。 在陈晋眼里, 韩林舒永远是怀里抱着姨妈送的破旧布娃娃,眼睛红通通的模样。 不论多大,陈晋觉得自己要永远保护妹妹。 姨丈再婚后,韩林舒变了很多, 但在陈晋眼里,那些缺点也是需要被爱的表现。 所以每次和谈肆提起自己的妹妹,永远都是娇滴滴的小公主。 谈肆隐约记得, 陈晋跟他说过, 自己妹妹再生家庭后妈带来的女儿总是欺负她。 谈肆当时想, 这得什么样的人,才会欺负他妹妹那种“小霸王”?是陈晋对她妹妹的性格不太了解吧。看起来他妹妹才像是会欺负人家的那一个。 再后来,大学后,谈肆又见到了陈晋的妹妹。 当时她捏着嗓子抱怨说, 家里后妈的女儿看到她来美国后,也要来美国念书,甚至申请的还是一所学校。 但谈肆从韩林舒的话语中推算了一下时间, 分明是那个女孩儿先来的, 韩林舒后来的才对。 到底是谁才是学人的那一个? 谈肆没有陈晋看亲人那么“盲眼”的爱, 他在想,是不是韩林舒把自己做的错事坏事,都堆到那个女孩儿身上? 可陈晋明明也见过那个女孩儿,那个女孩儿也算是陈晋名义上的妹妹,但陈晋也总是相信韩林舒的话。 也对,那个女孩儿和陈晋一点血缘也没有,而且也只见过那么几面,还都是在家族的大聚会上。 谈肆从来没有见过韩林舒异父异母的妹妹,但从韩林舒和陈晋的话语中,依稀能听到一二。 即使他不想听陌生女孩的八卦,但架不住陈晋太爱他的这个妹妹,总要兴致勃勃的和她聊天。 后来谈肆发现了韩林舒对他起了除兄长朋友之外的意思,他很果断的拒绝,他那之后和陈晋见面也很少去陈晋家里,他不会和朋友的妹妹发生任何感情关系。 在港交所敲钟,年纪轻轻就把SS.AI做到成功上市,并且股票一路飘红,公司市值在不断扩大,是多少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陈晋见到谈肆,真心实意的道了句:“恭喜恭喜。” 谈肆最近听到了太多这些话,有恭喜他成功研发出自动驾驶L5级汽车的,有恭喜他似水智行成功上市的,但他最爱听的话,还是恭喜他和他太太,钟意水,修成正果,领证成功。 谈肆同钟意水求婚过不止一次,但钟意水都没有同意。 直到钟意水负责的ipo项目快要结束时,谈肆又一次跟她求婚,谈肆把他能说的、能保证的全都恳切的告诉钟意水,最后,他不得已,起了个坏心思—— “阿水,公司上市是要揭露股东婚姻状况的,从我毕业后回到香港就一直戴着戒指,很多人都以为我已婚呢……” 这么多年,很多人都认为他已经结婚,他当时没有解释这个美妙的误会,那时候的他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和钟意水重逢,但他想,这辈子他不会和除却钟意水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结婚。 所以现在的他想,一定要在上市前和钟意水登记,虽然这是他为了结婚绞尽脑汁想出的冠冕堂皇的借口。 钟意水当时只是拉着他到办公桌前,给他指了指那一堆的材料报告:“你瞧,其实,你结婚与否对SS.AI的成功上市没有任何影响,你把似水智行经营的很好,一定能成功上市的。” 虽然作为企业掌舵人来说,这是十分好听的话,但谈肆把这一切归结为钟意水又一次拒绝他的借口。 他有点气馁,但没关系,他一定会让钟意水心甘情愿同意他成为她的丈夫。 他希望以后别人提起他,是钟意水的丈夫。 直到下班前,他开车载着钟意水去餐厅吃晚餐。 他选的餐厅能俯瞰整座香港最繁华的夜景,金光璀璨,纸醉金迷。 两个人平淡的聊着天,钟意水很自然的说了一句,“明天我们早点出门吧。” 谈肆不解:“去哪儿?需要先送你回公司处理业务吗?” “去登记呀。”钟意水依旧自然,甚至还喝了一口茶水,“登记当然要早点出门啦,讨个彩头。” 谈肆瞬间明白钟意水说的是什么,可他做不到像钟意水那样自然平静,他激动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可是我……我还没去预约。” 在香港登记是要提前两周预约的,没有预约即使当天去排队也不可以。 钟意水听到谈肆的话后眉眼弯弯,笑着望着谈肆:“我已经预约好了呀。” 她说这话的口吻就像在和谈肆说“今天天气真好”、“今天工作结束下班啦”的时候一样,像是在分享生活的一部分。 谈肆听到钟意水的话后,眼眶忍不住的泛红。 他们都曾被困在回忆的钢铁森林里,他曾无数次的以为要失去钟意水。 可还好,他的阿水是世界上顶顶好的人。 他的阿水给了他一辈子去珍惜她的机会。 他这晚久久难以入睡,直到钟意水提醒他,如果有黑眼圈去照照片可不太好看哦,他才逼着自己睡过去。 等到登记结束后,谈肆迫不及待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钟意水的关系。 他收到了很多恭喜。 他想,和钟意水登记的这一天,会是他此生难以忘怀的幸福一天。 所以当有人恭喜他的时候,他会很自然的回忆起登记的那一天。 听到陈晋恭喜他,谈肆笑着回复。 陈晋也笑着对钟意水道了一声恭喜,时过境迁,他也知道了韩林舒并非他印象中那个可爱的妹妹。 钟意水挽着谈肆的手臂,冲他笑着回意。 陈晋又去和其他人聊天,谈肆看着陈晋的背影,忽然想到当初研究生的某天,他去陈晋家,原本韩林舒不在的,但不知那天怎么了,她突然回来。 气冲冲的对陈晋说:“你知不知道她又欺负我,在学校里联合其他留学生欺负我,钟意水好讨厌,哥哥你别理她,你帮帮我好不好。” 这是谈肆第一次听到钟意水的名字,以前韩林舒和陈晋都没提过名字,他都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叫什么的。 可鉴于他对韩林舒的话持怀疑态度,并且他相信眼见为实,所以他不太相信那位“钟意水”,会这样欺负韩林舒。 这之后的没几天,谈肆正在低头看新闻,陈晋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觉得林舒不太可能被欺负。” 谈肆心想,你居然才这么觉得?妹控真是让人盲了心。 但他不评价他们的家事,继续沉默的浏览财经新闻。 陈晋没在意,继续说:“尤其是钟意水看起来那么小白花,轻轻冷冷的,实在不像是能欺负林舒的样子。” 谈肆听到陈晋的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个女孩儿穿着纯白的长款羽绒服,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带着耳机,手里抱着几本书,安静的走在小路上。 寒冬的风很大,前几天刚下了一场暴雪,风声呼啸,堆积在枝桠上的积雪被吹下,像是又下了一场短暂的小雪。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发梢。 原来她就是钟意水吗? 那之后,像是着了魔似的,谈肆总是能在学校里的各个角落看到她—— 有时候是stern的一楼自习室,有时候是阶梯教室,有时候是在食堂…… 偶尔一次和她目光对视,谈肆居然心虚的挪开了视线。 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心跳突然没由来的加速,跳的好快。 但那个女孩儿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没有注意到他。 谈肆纳闷儿了,他这张被无数人夸过的脸,在留学生里居然行不通了吗? 还是说,华人圈留学生里,居然还有人不认识他谈肆?! 谈肆对钟意水更好奇了。 没几天,谈肆收到了自己表侄女的消息,说要和家里断绝关系,要一个人勇闯娱乐圈。 家里人已经管不了她了,长辈也拜托谈肆去劝劝她。 无奈,谈肆买了飞往韩国的航班,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他必须买头等舱。 到机场的时候,谈肆没想到自己居然又见到了钟意水。 她站在一对老夫妇面前,那对老夫妻不会说英文,钟意水帮他们指路,带他们到值机柜台,帮他们翻译。 他听不清钟意水在说什么,但能看出,这时候的钟意水很温柔,很耐心,绝非韩林舒口中说的那样。 谈肆坐在不远处,看钟意水帮那对老夫妻值机后去了另一个柜台值机,谈肆知道那班航班,和他的机票是同一航司,起飞时间要早一些,只不过这趟航班的目的地是国内,只是中途会在韩国转机,谈肆知道这么清楚是因为他也考虑过这趟航班,但不巧的是头等舱售罄了。 管教侄女这种斗智斗勇的任务,谈肆可不想委屈自己,所以他宁愿换一趟航班,晚一些到韩国。 但此刻,当谈肆目睹那个纤瘦的背影越来越渺小,直到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后,他的动作没有经过大脑,他从座位上起身,下意识的走到了刚才钟意水待的值机柜台前,用流利的英文对值机员说:“请帮我的航班改签,谢谢。” ——全文完结—— 钟意水和谈肆的爱情故事永远不会完结 【作者有话说】 全文完结啦,我觉得阿水和谈肆是一个浪漫的故事,感谢一路陪伴,全订的宝贝们在评分那里求一个五星好评!连载这段时间怎么说呢,我过的有些苦(真没想到会这么形容,一直以为自己是乐天派来着= =),希望心态和当下状况都快些转换吧。谢谢你们的陪伴,谢谢阿水和谈肆,有缘下本长篇《过敏》见,感兴趣可以去专栏收藏一下,收藏对我真滴很重要~(当然,也可能顺便插队一个几万字的be《a小调巴加泰勒》,也可以收藏一下,没写过be,但是觉得可以尝试一下^^)欢迎来vb@叶荔枝枝 找我玩~ 破镜重圆《过敏》文案: 我们试图用截然不同的选择推翻曾经的自己,那只是从未放下的表现而已。 * 祝敏深知人类无法轻易斩断社会关系,高中班长的婚礼,如无意外的话,要去。 但她在婚礼上见到前男友江聿过的那一瞬间心脏仍然猝不及防的漏跳了两拍。 * 发小婚礼,江聿过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站着的女人,浓妆精致,浅金色的头发格外显眼,和清新淡雅一头黑发的祝敏天差地别。 哦,这么多年,他换口味了吧。祝敏心想。 宾客们关注的重点都在新郎新娘身上,唯有江聿过,一口干了酒杯里的酒,摇了摇头:小没良心的,连看他一眼都不肯了。 * 后来的某天,江聿过曾经的采访被顶上热搜。 视频里的男人穿着熨帖的黑色西装,一字一句慢条斯理的讲:“当下行业发展趋势不稳,江氏资本会稳中向前,不会重蹈历史的覆辙” 记者大着胆子追问:“那江总对待感情亦如对待事业这样吗,永远向前,从不走回头路?” 江聿过从未公开谈论过自己的感情生活,大众只知他身边从未有过任何异性出现。 然而任谁也没想到,江聿过居然破天荒的回应了感情问题,他点点头,默认了。 躺在床上第一次看到这段视频采访的祝敏心里百般滋味,还未开口,倒是在她身边的江聿过,有些心虚的去夺她手里的手机:“你瞧,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年,我都开始在记者面前胡言乱语了。” “以后别再离开我了,求你。” 祝敏靠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祝敏问他:“后悔吗?” “从未。” “因为江聿过爱你,永远爱你。” * 你是我唯一的过敏原,为你,我心甘情愿,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