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她》 1. 前世尽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东京洛城 数九寒天,呼啸北风于树梢掠过,冷风如刀,寒意刺骨,漫天大雪飘飞而下,簌簌白雪覆盖洛河。沿河畔望去,唯见百花魁正盛。 寒风吹落宫墙边的癯仙,与硕大雪花一齐落入四方工整的星闱。 破败不堪的宫殿内,尘土飞扬,蛛网遍布。唯有院外那株梅树开的正好,不似这院中之景。 树下立着两位模样俊俏的女子,粉色宫装已被浸湿,许是在此处待了甚久。 一位模样稚嫩的女子抖了抖衣物上的落雪,眉眼间尽是不耐,“凭何那琳琅能享受着贵人般的待遇,于暖阁中取暖作乐。而我们却唯有在这等寒冬腊月替她找寻她丢失的物件?” 清云急忙起身,略有些慌乱环顾四周,低声说道,“这宫城内四处透风,仔细着隔墙有耳,心儿,你也切莫多加抱怨。” “这琳琅姑娘如今可是太子近前的红人,得罪了她,也怕是命不长久。” 心儿又怎会不知,可心中的落差哪里是如此轻易便抹了去,忍不住在转身时反驳,“这琳琅再过讨太子欢心又当如何,那还不与我们一样是个侍女,难不成她还想当太子妃不成?”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心儿无意间说的话,却让清云怔住一瞬。 她似有许久未曾听到这个称呼了。 心儿方入宫不到半月,自是不知晓,曾几何时,她们也曾如此唤过另一人。 可自从一年前太子册封大典之后,这宫中却再没了那人的消息。 与那人相关之人,或赶出宫城,或流放于苦寒之地,亦或被私下处死。 短短不过一载,宫中婢女奴仆早已大多被换掉,唯有少数得以幸免。 追溯经年,那女子曾以一舞名动京城,争相引得万人空巷;于沙场之上的英姿飒爽不输男子,纵马于万军之中夺敌人首级;更是在那雨夜,血洒宫门…… 如今,那人却成为了这宫中的禁忌,再无人提及。 “有……有鬼,有鬼啊!” 心儿的惊呼声由远及近,将她的思绪打断。 待心儿跑近,只见她脸色苍白无比,显然是受到了何等惊吓。可还未待她有何反应,心儿已先行抓住她的手向院外跑去。 “心儿,你跑这么快做甚。你说有鬼,何处有鬼?” “清云姐姐,别问了,快些随我走吧。这处不干净,我们快些离开。” 心儿力气极大,她挣脱不得,只得随着她。匆忙间她回头瞧了一眼,方才声音传来之处。 那残败不堪的大门此刻大开着,隐隐透出一丝光亮,寒风吹的门吱呀作响,似是厉鬼的哭嚎,引得人汗毛战栗。 门的另一侧是与此处别无二致的景象,唯有一处不同,那脏乱不堪的殿内却是有着一人的身影。 那人衣着单薄破旧,身上伤痕累累,依稀可见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岁末天寒的时节,殿内无一丝炭火痕迹。牖破旧,已挡不住凌冽的寒风,可那人却是坐在靠牖的竹床上,任由风雪吹打。 杂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面容,可却还是能瞧出,是位女子。 格外嘶哑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屋内响起,“不是他。” 她呆滞的望着院内门开的方向,细细数着,这应是自她被关在这处,近一年来的第三十四个。 可依旧不是他。 应是过了许久,风雪愈发大了,院内的梅花树被吹的四处摇晃。 “吱,” 有人携风雪而来,开门的同时带动了地上的尘土,呛得衣着华丽的女子忍不住轻咳几声。 格外突兀的声音传来,也惊扰了窗边的女子。转身时,却是不小心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她的一双秀眉忍不住微微蹙起。 “您可是要小心些,万一还未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那可如何是好呢?” 好似关心的话语,却在她听来格外的嘲讽。 “琳琅,你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会如此不全是拜你所赐吗?” 她的声音也丝毫未因此时的境遇而颓靡,仍如平常那般淡漠。 名叫琳琅的女子缓步上前,娇软的身姿让人瞧之便心生贪婪。 她慢悠悠的说道,“该守的礼还是要守的,毕竟我曾是您的奴婢。” “您说是吧,云安郡主。” 郡主? 慕紫芙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看向琳琅的眼中嘲讽之意渐浓。 眼前人身着粉霞罗裳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莲花花样,下摆用银丝线勾勒出密麻麻的一排蓝色云图,外笼白色大氅,头戴一银鎏金花树钗,妆容精致。 而她呢? 面如枯槁,发丝杂乱,破旧的罗衫遮住了她遍身的伤痕,双手双脚俱被打断,丝毫不见往日的风采,又哪里能瞧得出她便是那位郡主呢? “琳琅,你趁太子出征之时将我囚禁至此,又可曾想过太子回城后你的后果?” 她目光锐利,铿锵有力的质问。 琳琅稍怔,随即嗤笑道,“郡主,可还是在等着太子前来相救于您呢?” “难不成,我还要寄希望于你能主动放过我?” 声音暗含讥讽之意。 “可郡主以为你落于此般境地,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呢?” 琳琅笑着上前,将手中的东西放下,用手帕擦掉凳子上的灰尘。 许是知晓慕紫芙死期临近,琳琅倒来了兴趣,与她说上几句。 她轻抚着蔻丹,偏头看向慕紫芙,展开一抹媚人的笑意,“郡主早已猜到了不是吗,何必又自欺欺人呢?” 慕紫芙瞳孔骤然紧缩。 “若没有太子的授意,凭我一己之力,我能杀了您身旁那些暗卫,我能把一国郡主囚在这整日鞭打?” 琳琅还在说些什么,但她已经听不清了,唯有“太子”两字她听得格外清晰。 太子? 胸口处似被扼住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钻心刻骨的疼。 也似被掐住咽喉,半晌无法呼吸。 “呵”似是嘲讽,慕紫芙嘴角挂起一抹弧度,眼角的泪终是忍不住滚落。 曾经想不通的一切都有了解释。 是啊,若没有太子的授意,为何只凭毫无根基的琳琅,竟能笼络如此多武功甚好的暗卫,为何整个太子府的侍卫们见她被囚于此处,竟毫无反应? 她不是想不通,她只是不敢想。 不敢想她以为的挚爱之人,竟是害她至此的真凶! 没有大喊大叫的质问,也没有被欺骗后的恼怒,慕紫芙也说不准她为何会是此般反应。 许是她被琳琅折磨甚久,早已失了锐气,又或许她心中早已做好了结果会是如此的准备,可她还是要问, “为何?” 微微颤抖的声音可以听出她的哭腔。 格外简单的两字,她却似费了百般力气,才终于说出。 她不懂,明明顾和轩与她说好,待他登上那九五至尊,她会是他的皇后;她不懂,为何此前对你千般好万般好的人,转头便能驱使她信任的下属,在背后狠狠刺她一刀。 她不懂,她实在不懂,到底为何? “为何?” 琳琅站起身,走向窗边,看着昔日容颜已不再的女子,心下一阵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那自然是因为他怕你发现你的救命恩人不是他啊。” 救命恩人不是顾和轩! 慕紫芙一双美眸霎时变得锋利,“你说什么?什么救命恩人不是他,你什么意思?” 若不是此刻慕紫芙双手双脚都被废,琳琅倒是会被她的眼神吓到,可是她终究是废了不是。 她随口道,“郡主又何必动怒,无非是你将救命恩人认错了,报错了恩罢了。” 她顿了下,目光紧盯慕紫芙,缓缓吐露,“而你真正的救命恩人正是被你一箭射死的顾瑾玹啊。” 慕紫芙呼吸迟了些,一双眸子不可置信的看向琳琅,口中喃喃道,“顾瑾玹?” “不,不可能是他,不可能是他,不可能!” “怎么可能会是他!?” “郡主是在想什么,在想我又在骗你吗?” 琳琅走上前来,修长的手指捏住慕紫芙的下颚,“可你现在这副样子,我又有何骗你的必要吗?” “郡主也不仔细想想,若顾和轩真是你的救命恩人,他又为何会如此对你?除了那枚玉佩外,你可曾听过他与你提过当日他相救于你的情形?种种的这些,郡主你都未曾怀疑过吗?” 瞧见慕紫芙眼神呆滞的样子,琳琅似得意的补充道,“更何况,郡主难道未曾想过,那日在悬崖边,顾瑾玹为何会突然在两军对峙之际,独自应了你的约。难道是因他甘愿受降吗?当然不是!” “是因为顾瑾玹知道了你的身份。可却未曾想,你竟等不及听他说一句,便将他一箭穿了胸。如今想来,郡主,您可真是心狠啊,对他竟真的下的 2. 重归来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岁除 夜色弥漫时,洛城主街之上笙歌鼎沸,鼓乐齐鸣,人潮汹涌,摩肩擦踵,处处火树银花,绚丽的烟火照亮了大半个京都,分外热闹。 而临街的一处院子却是格外寂寥,倒在这除夕夜显得格格不入。 院子门口一白玉垂带踏跺,两侧摆放着石雕对狮,正中一雕刻精美的红漆大门虚掩着,有些许声响隐约传来。 院内,丫鬟婆子们步伐慌乱,屋外的回廊间聚齐了人,叽叽喳喳在吵些什么…… 初若听到门外传来的吵闹声,心下烦躁,正想出门赶人,便听见一声声响自耳侧传来。 初若顺着声音转身,只见床榻上的女子此刻已悠悠转醒。 她连忙跑到床侧,生怕惊扰了她,丝毫未敢大声,“郡主,您醒了。” 慕紫芙双眼迷茫的看向周侧有些熟悉的装饰,如紫檀木床悬挂着绣有山水花样的帷帐,透过烛光,隐约可见琉璃雕镂的六扇云水间立屏。 这是,雨竹轩? 虽在此处只住了几月,但她还是清楚的记起,这便是她初来大郁时的住所,可她应是死了的,怎会重回此处? 还有床侧那熟悉的身影…… 似是不可置信般,慕紫芙细细看去,十七八岁的女子,双双柳眉如弯月,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 如过去那十几年间般无异,她每次醒来都会看到初若陪在她的身侧。 瞧见她姣好的面容一如往昔,慕紫芙眼中不自觉噙满了泪水,喃喃道,“真好,在梦中,你还好好的,真好。” 初若是自小陪她长大的丫鬟,说是丫鬟,实为姐妹。 陪着她从魏国到这大郁,远离故国,远离亲友,又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郁王朝,处处护她。不知替她挡过多少明枪暗箭,便连女子最爱惜的容貌,也因护她而毁容。 更遑论在边境一战,为了完成她的嘱托,拼死护着顾和轩逃离,而自己却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初若看着自家郡主突然流泪,霎时有些慌,忙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她擦拭。 有些心疼的问道,“郡主可是做噩梦了?我不是一直好好的。” 慕紫芙察觉到脸侧的触感,格外的温暖,却又是如此的真实。 这温度,不是梦! 激动间,指尖微颤,她看向置于锦被外细嫩的双手,竟无丝毫伤痕。 似是想到了某种可能,慕紫芙一双美眸倏地睁大,快速坐起身,听着耳畔传来的烟火爆竹声,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如今是何年?” 初若未多想,只当是自家郡主烧糊涂了,边为她盖好被子,边答道,“郡主,今日是明德二十三年的除夕,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明德二十四年了。” 明德二十三年! 是她,来到这大郁的第一个除夕。 她记得,她不甚感染风寒半月有余,一日比一日更为严重,除夕那夜正是御医所说的鬼门关。 而她,竟然重新回到这一天! 一行清泪自慕紫芙眼中滴落,她却是笑着,笑的格外好看,似是这隆冬的夜晚唯一的一抹暖意。 初若见自家郡主又哭又笑的格外骇人,有些担忧,“郡主,您可是哪里不舒服,可要我再唤御医前来?” 慕紫芙鼻头微酸,轻轻摇了摇头。 重生的欣喜使她情绪翻涌,半晌无法出声。 此时房门倏地被推开,一位身形修长婀娜的女子端着东西缓步走进。 她穿着粉色夹袄,头戴金钗,身姿摇曳,走路时珠钗随即摇晃碰撞,发出“叮,叮”的声响。 “初若,郡主可醒了?我熬了一些参汤,待郡主醒来便可食用。” 格外熟悉的声音在慕紫芙耳畔响起的一瞬,她温和的眼神霎时变得有些狠戾,锦被被她紧紧攥起。 透过屏风,那抹身形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中,始终不敢忘却! 初若见郡主有些奇怪的反应,未理睬琳琅,而是看着自家郡主有些不解的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未等到回复,只听见屏风外的琳琅有些欣喜的声音传来,“郡主醒啦?” “是,方才刚醒。” 初若话音未落,琳琅已端了参汤行至二人身前。 “郡主,您可醒了。您昏迷这段日子,可把我担心坏了。” 琳琅格外婉转动人的声线听在她的耳中,却全无了往日的心境。 就连前世不明白的一些事,如今也看的明白了些。 慕紫芙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神色,强忍下满心的恨意。 琳琅仍在喋喋不休,慕紫芙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出声打断了她,“你既然如此关心我,怎会有时间打扮的这般精致?更何况,你这身上的香味可是怡香斋最新推出的玫瑰花露的味道,又去哪里闻得一丝烟火气?” 声音虽淡,却仍带着一股不可言明的惧意,惊得琳琅一颤, 一时的恍惚,让她愣在原地。 “怎么,本郡主说的话你都不答了?还是说,” 慕紫芙话中已带了些冷意,“难不成是本郡主故意冤枉你?” 对上眼前人似是隐忍着怒气的眸子,琳琅回过神来,连忙跪伏,颇为焦急的解释道,“郡主,是今……今日,两位殿下亲临,初若姑娘因要照顾着您,就由我去招待,这才梳妆打扮,也好不在二位贵人面前失了礼。” “您若不信,自可以问一问初若姑娘,是否是这一回事。” 初若仿佛未接收到琳琅含着期盼的目光,平声开口,“回郡主,今日这事确如琳琅所言。” 琳琅一喜,还未待如何,只听得初若补充道,“只是,琳琅自您昏迷后便一直如此穿戴,奴婢早已提醒过她多次,可她仍不知悔改。 “初若,你……!” “初若如何?” 慕紫芙冷声开口,“是初若所说不是实情,还是她故意冤枉与你?” 琳琅一阵心慌,眼中含泪,微微啜泣,肩膀抖动。正所谓美目盼兮,心生怜兮, “郡主,这些只是二位殿下见奴婢穿着简朴,好心赐给我几件罢了。我也不好随意搁置了,哪成想被她人随意议论是奴婢故意如此!” 话音方落,泪珠随机滚落,尽显一副楚楚可怜之感。 初若哪里听的这话,顿时起身,“琳琅,你这话何意?难不成你觉得是我嫉妒你,便随意诬陷你!?” “难不成不是吗?” 琳琅带着哭腔出声,“你们这些人就是见不得我比你们好罢了。我承认我之前本是三等丫鬟,是个贱命,自是比不得你们这些自小陪在郡主身侧的受人敬仰。” “就因我被郡主宠爱,你们便处处针对于我,这不是嫉妒又是如何!?” 琳琅泣下沾襟,恍若委屈至极。 初若自认武功甚好,可嘴上却是个笨极的。 被琳琅此话一激,气的胸膛不断起伏,却只能说出, “琳琅,你胡说!” 说着,便要走上前,琳琅见状,忙抬手挡住,抬眸,可怜巴巴的瞅着慕紫芙,“郡主,您看初若她竟还敢守着您的面如此对我!” 初若脚步顿住,转身,着急开口,“郡主,不是……,不是琳琅说的那般。” 眼前这两人一站一跪,一强势一柔弱。若是旁人看来定是初若仗势欺人的模样。 可慕紫芙心中清楚,这琳琅自来会利用她的优势,装可怜扮柔弱。 前世时,她已见了许多次…… “琳琅,你既然说初若是因嫉妒,所以才会污蔑你。可这参汤呢?难不成也是琳琅故意污蔑你 3. 初逢君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大雪飘了一夜,还未停歇。 慕紫芙自昨夜醒来后,便一直昏昏沉沉。 即使睡着,也是被梦魇缠着,不得安神。 直到一阵轻柔的敲门声将她吵醒,“郡主,我是初若,吃药的时辰到了。” “嗯,进来吧。” 声音带着些方睡醒的慵懒。 开门时不经意将屋外的寒气带了进来,也使她的思绪渐渐清明。 她接过初若递来的药汤,淡淡问道,“琳琅可还安生?” “回郡主,据与她交好的丫鬟说,琳琅昨夜回去后哭了一夜,今早又突然发了热,高管事便准了她一天假,此刻想必正歇着呢。” 她闻言,拧了拧眉,“差人盯着她些,万不可让她闹出差错。” 初若应声,“是。” 思及一事,慕紫芙轻声道,“派人替我查两个人,” “郡主请吩咐。” “一人名唤安宁祥,目前在宫中当差。另一人名唤廖平,目前应是宣王府中之人。” 宫中,宣王府? “郡主这是……” “无需多问,去吩咐吧,我想再歇一下了。” 初若恭敬的应声,“我马上去,郡主好生歇息。” 初若离开后,慕紫芙盯着帷帐上的流苏,眉头微微蹙起。 前世,她本应和亲之人应是宣王顾景竹,可就在一切将成定局之时,却突然出了变数。 而那变数就是顾和轩。 皇城宫宴,戏子登台,可是唱了好大一出戏,将她整整迷惑了七年之久! 据琳琅所言,顾和轩仅用一枚玉佩便轻易冒名顶替她的救命恩人,说到底,还是她识人不清,白白入了他的圈套。 亲手杀死了她真正的救命恩人,顾瑾玹! 而顾瑾玹…… 想起这人,慕紫芙指尖轻颤,心口一悸,微微泛起酸意。 宸王顾瑾玹,大郁的三皇子。 大郁皇帝——孝昭帝膝下共有八位皇子,可世人最为熟知的便是大皇子顾和轩以及五皇子顾景竹。 朝中后宫每每提到顾瑾玹总少不得一个‘灾星’的称呼。 据传闻,他不仅一出生便克死了他的生母,更甚自他出生那日起,大郁便灾祸不断。 有术士曾断言,顾瑾玹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也正是因此,顾瑾玹少时便被孝昭帝驱逐到边关。总归他的生母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宫女,顾瑾玹走便走了,走到哪去,也是无人关心。 而这顾瑾玹在边关一待便是十多年的光景。 她曾听王兄提过,在边境之地流传着关于这位白衣战神的这样一首诗: 纷乱五国多志士, 其以瑾玹乃为一。 玹喜白衣众人知, 白衣立墙敌自弃。 …… 现在想来,这样一位少年英豪,也确是比顾和轩那只懂玩弄心机之人要好上许多。 可是,那人却是因她惨死在那荒芜之地…… 思及此事,幕紫芙眼神黯淡了些,自心底升起一股痛意。 细细算了下日子,今年应是顾瑾玹自少时离京后初次回城。 幸亏,此时一切还未晚,一切还来得及。 …… 除夕夜的这场雪下了许久,初二这日天色方才放晴。 慕紫芙一早便与初若出了城,前往万佛寺。 那万佛寺隐于山林之间,寺庙红墙灰瓦,周围绿树环绕,一派幽静。 此时,古寺的正门前香火缭绕,念佛诵经声于耳边响起。 初若仔细扶着自家郡主,“郡主身子方见好,怎地非要今日出城。这雪天路滑的很,万一再摔了可怎么是好。” 话语中是掩盖不住的关心之意。 慕紫芙眸中闪过一抹悲痛,“心中苦闷,与佛祖说说许是也能排解一二。” 初若闻言,心瞬时揪紧。 郡主自前日醒来后,虽行事与平常无异,可她却能发觉郡主时时愣神,时而又说些她听不懂的话,一如此刻。 与在魏国时相比,此时郡主的性情已是变了多半。 因世子承袭了老王爷王位后,便四处征战。魏国皇帝子嗣稀少,膝下无女。 是以,郡主便自小养于皇宫,备受宠爱。本是大魏最为尊贵的王女,本应一世顺遂。 可乱世之下,哪有永远的和平之景。 五国纷争了近两年时间,才终于平息。魏国虽为战胜国,却实力大损,其余三国虎视眈眈,欲三分魏国。 为保家国平安,郡主应了旨意,自请前往大郁和亲。 她尤记得那日大雨磅礴,郡主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在都城的金殿之上, “既受得百姓跪拜之礼,便要为这天下担责,以我一人之身能换得黎民百姓免遭战乱之苦,值此一遭。” 可远离故国,远离亲友,孤身来到这大郁,郡主心中又岂会好受? 想及此处,初若不禁湿了眼眶。 佛堂内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慕紫芙自一旁领了香,跪于蒲团之上,双眸微闭。 “佛祖在上,信女自知罪孽深重,所犯罪责无法弥补,可今后所行之事恐是步步艰险。信女唯愿近旁之人安稳无虞,安乐度过此生。” 她口吻虔诚无比,又是跪了一会,却谁都不知她究竟许了何愿,又或是做了何种许诺。 院内菩提树下,阳光透过树荫,洒下点点光斑,映在男子象牙色大氅上,好似浑然一体。 男子眉眼如画,气质清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彼时,他身着一袭素白锦袍,更衬得他矜贵出尘,不似凡尘之人。 “王爷,人出来了。” 顾瑾玹抬眸望去,佛堂踏跺上人影憧憧,但他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她身着一袭湖蓝色长纱裙,外披白色大氅,青丝松挽,一支白色玉簪加以点缀,面色如玉,修眉端鼻,秀眸似秋水一般明澈。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风华绝代。 望着那人的身影,他目光深沉无比。 “她便是慕紫芙?” “是。” “可查清她的来历?” 他的声音如平常一般淡然,听不出任何情绪。 “回王爷,她便是魏国来的那位和亲郡主。圣上欲将她许配给宣王殿下,也许不日后她便是您的弟媳。” “弟媳?” 他语气玩味低低唤出这个称呼。 “也是极为不好听的。” 他嗓音霎时变得冷厉,如这隆冬的寒气一般冻人的紧。 …… 慕紫芙方走出佛堂,便察觉一道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似在跟随着她。 她蹙眉,望向四周,却是察觉不出有何异常之处。 “郡主,怎么了?” 慕紫芙摇了摇头,“无事,许是我多虑了。” “初若,去寺门处等我罢,我自己随意闲逛一会便回城了。” 初若一怔,担忧 4. 宫宴夜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天色渐暗时,马车已行过城门,商贩吆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夕阳西下,洒下光斑,似是为主街铺上一层迷人的金光。 帷裳被风吹开一角,寒风吹进,冻得初若一哆嗦,也使慕紫芙渐渐回神。光照进她眼底,却是仍驱不散她满眼的愁绪。 她握紧手中的那方鲛绡,脑中不禁回想起他最后与她说的那句话,“我们还会再见的,慕紫芙。” 此时遇见顾瑾玹本就是意料之外,可今日一见,她却发觉今世的他好似与前世隐隐不同了。 顾瑾玹,虽表面看来气质温润清雅,但实属不是一位好相与之人。 她对顾瑾玹所知甚少,与世人对他的了解一般无二。 边关的白衣战神,名震四方。 明德二十三年因被孝昭帝特诏归京,名为安抚,实为软禁。 她本以为他会郁郁不得志,却不成想这人倒是在京安得自在。 她与他也便在相处中,日渐相熟了些,如此才能适应了他极冷的性子。 犹记得少时的他,性情温和守礼,温文尔雅,乃是如竹子般清隽的君子。 像极了如今的顾和轩。 也从不曾想,她少时所见之人竟是全然换了个性子,竟如此不同。 可今世的这一面,倒是隐隐透露出少时的影子。 却不知为何,竟让她隐隐不安。 初若压紧帷幔,看着自家郡主失神的样子,小心翼翼开口问道,“郡主,方才那位是……” “大郁宸王,三皇子顾瑾玹。” 她声音毫无起伏。 “原来她便是王爷常常挂在嘴边的那位白衣战神啊。我本以为他会是位身形高大,威猛无比之人,却是不成想竟是如此君子般的人物。” 闻言,慕紫芙轻声道,“人自来是不能只看表面。” 仔细收起那方鲛绡,她低语,“我昨日差你办的事如何了?” “回郡主,人已请来,此时正安置在城外的一处院子中。” “可派人守着?” “已安排妥当。” 慕紫芙轻声应了声,垂下眼睑,遮住眼底的神色。 马车途径她的府邸,却是未曾停下,而是沿着主街一路行进,停在朱雀门前。 暮色沉下来,华灯初上夜阑珊,气势恢宏的红漆大门在月光映照下,愈发显得威严肃穆。 慕紫芙在初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领路太监恭敬的行礼,“郡主,今日就由我来为您引路。” 慕紫芙抬眸看了那太监一眼,眼中意味不明,“多谢。” “郡主不必客气,请。” 慕紫芙与初若一齐跟在那人身后,入了宫城。 孝昭帝今日在麟德殿设家宴,昨日专派太监传旨,特邀她前往。 她心中清楚,这是要定了她与顾景竹的婚事日期。 可她更明白,今夜孝昭帝必不会得偿所愿! 千万盏明灯将整个宫城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树如火树,灯如银花。宫城深处隐约传来些许丝竹声,格外的悦耳动听。 行了许久,宫道上已无宫娥的身影,灯笼也渐渐少了些,黑暗渐渐将三人笼罩,唯有皎洁的月光依稀可辨物。 初若虽是初次来到宫城,但瞧这路越走越偏,也是察觉到了什么,试探开口,“公公,我们这是通往麟德殿的路吗?” “对……对啊。奴才这……不是听说郡主身子骨不好,才特意领您二位走的小路,也省的郡主再奔劳。” “再穿过前方的那条小路便到了,姑娘还请耐心些。” 那太监的声音明显有着慌乱,初若还想开口,却被慕紫芙制止,颇为顺从的随着那太监前往那处。 那宫殿掩在黑暗中,全无一丝光亮,瞧着那处,慕紫芙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 宫道旁的暗处藏着一人,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见慕紫芙一行三人已进了宫殿,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在这黑夜中显得分外可怖。 寻摸着时间已差不多,他自黑暗走出,溜进那宫殿内。 可当他跨过门槛,却发觉院中早已没了那三人的身影。 月光照进宫殿,投入一层暗影,地面的落雪未及清扫,冷风卷起干枯的树叶,飘散在四周,愈发加重了这寒气。 与计划中全然不同的一幕,让他忍不住狐疑道, “人呢?” 许是想起这宫中的传闻,他的声音虽尽可能保持镇定,却仍带了些惧意。 “安侍卫,是在找我吗?” “还是,在找他!?” 初若将方才那个太监捆绑扔出。 身着白衣的慕紫芙紫自暗处走出,月光印在她脸上,倒使得温婉秀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冷艳之色。 安宁祥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的神色,“真是好一位美人儿,也不枉我在此处等待许久。” 听着此等放肆的话,慕紫芙神情未变。 倒是初若先行出了声,“大胆!你可知站在你面前的可是何人!?胆敢冒犯郡主,你怕是有九条命都不够杀的。” “郡主?我冒犯的便是郡主!” 声音中带着狠厉。 话音方落 5. 上元约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来人竟是怀霂,顾和轩身边的护卫? 慕紫芙心中惊诧,百般思量着今世究竟错在何处。 前世时她被人算计,险些受辱,千钧一发之际,是顾和轩救了她。 重生归来她愈发觉得此事可疑,便着初若去调查。 果真查出这一切都是顾和轩在背后捣鬼。 今夜她本欲将计就计,戳破顾和轩的谋划,却不成想来人却是怀霂。 “郡主,几日前便是他来找我。今夜之事是他安排的英雄救美的戏码。” “待事成后,只要我将此事推给一位名叫廖平之人,他便保我全身而退,并许诺会给我黄金百两!” 话语急促,丝毫未顾及怀霂那好似杀人的眼神。 “你可知乱说会是何后果?” “郡主,求郡主明鉴!此等大事,奴才不敢乱言。更何况,奴才的家人还在郡主手中,是万万不敢欺骗郡主。” 怀霂盯着安宁祥,眸中闪着危险的精光。 慕紫芙抬眸看向怀霂,即使前世相识,可今世也只能装作不识。 “你是谁,为何要如此算计与我?” 怀霂并未答话,嗤笑一声,身形一转,人已经向慕紫芙逼近。 初若见此,正想上前,却被慕紫芙制止,“他怕是声东击西,你护着安宁祥别动,我自己足以应付。” 怀霂见自己的意图被拆穿,眸中闪过一抹肃杀。 对战之时,下手毫不留情,招招致命。 慕紫芙身子仍有些虚弱,空手应付怀霂已是有些费力。 倏地,冷光一闪,在这夜色中格外的刺眼。 “你竟敢私带兵刃入宫!?” “郡主太过聪慧,既识破我的谋划,那我便留不得你了。” 他的声音冷厉,似寒风刺骨。 灯前月下,宽阔无比的道路上唯有二人的身影缠斗着。远处隐约传来丝竹声,格外的悦耳动听,而此处却又是另一番情境。 闷哼声不断响彻在宫道上,二人都受了些轻伤。可慕紫芙毕竟赤手空拳,哪里敌得过他那利刃。 正处于下风之时,突然听到自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怕是金吾卫到了。 怀霂目光一暗,身形快了些,利刃不断逼近,慕紫芙一时躲闪不及,手臂处已见了血迹。 他找准时机,便想抽身离去。 “想跑?” 她强忍住痛意,挡在怀霂身前。 “郡主,我有意放你一马,你莫要苦苦纠缠。” 好似听到多好笑的笑话一般,她笑出声,秀丽的面容此刻竟如此的摄人心魄, “放我一马?你可真是大放厥词!” “既如此,休怪我不客气了!” 怀霂眸中已带了些狠戾,刀剑直冲慕紫芙而去。 慕紫芙堪堪躲过,“金吾卫很快便来了,你来猜上一猜,是你逃得了,还是我先被你杀人灭口。” 唇边带着玩味的笑意,好似在挑衅。 “郡主,你可真是自负啊。” 话音未落,金吾卫的脚步声在耳侧响起, 怀霂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我猜是您先死!” 火光逼近,他的刀刃已直直刺向慕紫芙。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兵刃,并未躲避,也并无慌张的神色,反而眉目含笑,利刃刺穿血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痛意让她忍不住蹙起眉头,似远山,清冷而又迷人的很。 “你……败了。” “你……” 可还未待怀霂反应过来此话何意,人已被一掌拍出三尺远。 顾瑾玹接住慕紫芙摇摇欲坠的身体,双手揽过她的纤腰,眸色已无了往日的淡漠,带了些旁人看不懂的神色。 慕紫芙纯白的锦衣渗出血迹,清丽的面容此刻苍白无比。 他瞧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一股难明的滋味,“云安郡主,你对自己可真下得去手啊。” “郡主!” 初若与顾瑾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紫芙却是没了力气再去应答,终是昏厥过去。 …… 装饰典雅的宫殿内喧嚣无比,一众太医接踵而至,脸上俱带着慌张的神色。 被鲜血染红的金盆,由宫娥递着,依次端向殿外。 顾瑾玹站在珠帘后,长身玉立,周身却好似萦绕着一股煞气,让人不敢直视。 方进殿的亦安见此,硬着头皮上前,“王爷,您的袖口还有些血迹,可否需要换件衣裳再来?” 他低头望去,只见袖口处的竹子花样已被血迹侵染,瞧不出本来的面目。 “无妨。” 他将衣袖置于身后,平声道,“太医如何说?” “太医说云安郡主伤势看似极重,却是未伤及要害,性命无碍,只需静养几日。” “以命设局,倒也是个心狠的。” 亦安没有听懂,但话中的嘲讽之意他却是听了个清楚。 再开口时,顾瑾玹声音好似在紧绷着,“他,来了吗?” 亦安看了自家王爷一眼,“回王爷,圣上方才正在麟德殿审问那几人,算着时辰,也应快到了。” 顾瑾玹低低“嗯”了声,“待她醒了,告知我一声。” “王爷,不在这等着吗?许是圣上还要传唤您了解事情原委。” 他闻言,眼神黯淡了些,“他不会想看到我的。” 回城多日,他未曾见过他这位所谓的父皇一面。时隔十几年,那微弱的父子情也许早已被多年的时间抹杀。 顾瑾玹方离去,孝昭帝一干人等便走了进来,左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却是未曾再见过一面。 却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命中注定无缘。 …… 雪落洛城,寒风凛冽,席卷起几片雪花,落入院中那片四方池塘中。 慕紫芙站于暖阁之上,雕窗被她打开些许缝隙,凉意渗入屋中,驱散了些她身子里的懒散。 “ 6. 生辰礼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慕紫芙稍怔,口中喃喃道,“顾瑾玹?” “这宸王殿下行事也是怪异的紧,郡主前几日送去的谢礼他一概退回。如今竟是主动约您,这又打的是何主意?” “是何主意去了便知,总归不会害了我。” 怀霂那一剑刺来之时,她早有准备,避开了要害。 若是顾瑾玹未恰巧救了她,她也无性命之忧,不过是多在榻上卧上些日子。 可顾瑾玹突然到来,属实是她的计划之外。但总归也是救了她,让她早早便能下床走动。行刺一事也因有皇子作证,少了许多取证的麻烦。 她也是欠了这人一声‘谢谢’。 正月十五夜,赦许金吾她禁,前后各一日,以观灯。 洛城灯火辉煌,整座城池被华丽明灯笼罩,主街之上人声鼎沸,火树星桥,乐声盈耳,各式各样的花灯应接不暇,流光溢彩,俨然一副繁荣盛世之景。 灯火将洛河映照的如同天上的星桥银河般壮观。 慕紫芙站在河畔,瞧着河中的荷花灯,神思渐渐飘散。 犹记得前世时,也如今夜一般是个热闹非凡的夜晚。 不过,那日却是七夕佳节,是传说中牛郎织女欢聚的日子。 那时,她与顾景竹的婚事因顾和轩的干预已经作罢。因那枚玉佩,她与顾和轩相交甚欢。 可那夜,她却因贪玩与顾和轩走散了。 偌大的洛城,她辨不清方向,以至于流落街头。 不知前方何处遇到了骚乱,人潮拥挤中将她挤至河边。 脚边一滑,待她反应过来之时,人已掉落河中。 河流汹涌无比,很是急湍,旁人自是不敢相救。 她本以为自己会将性命留在那,做一个无人问津的水鬼。可情形万分危急之时,是顾瑾玹救了她。 如今细细想来,她好似欠了他许多。 无论前世或是今生。 “云安郡主。” 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转身看去。 只见那花灯旁站着一人,身形修长,面目清俊,一双桃花眸无情却又好似多情,美目流转间,好似将人的魂儿都勾去似的。 此时,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落在慕紫芙眼底,却仍比不上眼前人的分毫。 吵闹声在耳边响起,慕紫芙却仍旧清晰的听到了她的心跳声,在砰砰作响。 思绪翻涌间,顾瑾玹行至她的身前,“郡主这已是第二次看着我愣神,难不成又是想起了你的那位故人?” 她垂下眼睑,未让他瞧清她眼底的神色,“只是在想,应如何向宸王殿下谢过那救命之恩。” 两人都是聪明人,彼此都格外默契的并未对万佛寺那日隐瞒身份之事有所相问。 他挑眉,“许久未回到这洛城,陪我闲逛一下如何?” “这……便算是还了那恩情?” 顾瑾玹深深看了她一眼,“顶多算是附加条件。” 闻言,慕紫芙嫣然含笑,眉眼间具是艳丽之色,此时清丽的面容倒是多了几分魅色。 星前月下,眼前的女子一双眸子似水般柔和,再过耀眼的华灯都比不过她眼底的潋滟光华, 此般美景落入顾瑾玹心底,好似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如冬日的暖阳般令人想拥她入怀。 “自是可以。” 她声音婉转温和。 主街上载歌载舞,人头攒动,各商贩摊前聚了已排起长队。两人随意行至一猜灯谜的处所,竹竿上挂着一盏盏漂亮的灯笼,最高处是一荷花灯,绚烂多彩。 “大伙儿都来瞧一瞧,看一看,谁先猜对五个灯谜,就能赢得最高处的这盏荷花灯!” 摊贩老板熟悉的声音在慕紫芙耳边响起,她脑中却突然响起另外一人的温声细语, “紫芙想必是喜欢极了这盏荷花灯,我为你赢得这个彩头,唯愿你来年平安顺遂,安乐无虞。” 那刻,男子温和如玉的面庞似比那盏花灯都要耀眼,嘴角的那抹笑深深印在她的心中,历经多年,都无法忘却。 她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心底不自觉涌出一股酸涩之意。 她对他的爱意早已在琳琅拿来的那杯毒酒中消失殆尽。 她只是在不值,为了那么一位薄情寡性的男子她竟然还会不自觉想起他…… 顾瑾玹见慕紫芙目光紧紧盯着那高处的荷花灯,侧首温和问道,“可有兴趣比一比?” 慕紫芙摇了摇头,口吻淡漠,“只是一盏荷花灯罢了。” 也仅仅只是一盏花灯。 话音落下,人便自行向前方走去。 走在人群中的女子身形单薄,步伐极快,却仪态端正。本是尤为正常的一幕,顾瑾玹瞧在眼中却不知为何竟能察觉出她此刻的悲伤。 他眼睫颤了颤,快步上前,走在她的身侧。 二人并肩走过大街小巷,终是顾瑾玹先开了口,“不知那夜所为之事,是否已顺了郡主的心意?” 慕紫芙并不奇怪他能猜到她的图谋,轻声说道,“目的约莫是已达到了。” “可郡主如此轻易便告知与我,不怕我将你出卖吗?” 声音淡漠,话中带着试探。 她轻抚过袖间的鲛绡,轻笑道,“宸王殿下若是想出卖我,又何必等到今夜?” “可万一,” 他停住脚步,侧首看向她,“我是以此来要挟你呢?” 闻言,她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淡雅自如的开口,“若是如此,我也唯有认了不是。” “可不知,宸王殿下有何要求?” 顾瑾玹心念微动,“一起去吃碗膏糜如何?” “这是洛城上元节的习俗。” 自少时离京,他便再也未曾尝过。 有人曾说,这碗粥中有母亲的味道。 他从未见过母亲是何容貌,少时思念的紧了,也便从宫墙的破洞中偷偷溜出来尝上一碗。好似那时他母亲还在身侧陪他,他也不是孤苦无依。 慕紫芙顺着视线看去,只见那处热气腾腾,在这寒夜别有一番暖意。 她点头应声,“好啊。” 转头却看清顾瑾玹微微怔楞的神色,狐疑问道,“宸王殿下,为何如此看着我?” “我本以为云安郡主许是会排斥这街边小摊的吃食。” “那我万一若是拒绝呢?” 顾瑾玹一笑,“许是会邀郡主去酒楼一聚,总归如此便俗不可耐了。可未发生之事,谁又知道呢?” “那不知郡主此刻如何选择?” 慕紫芙转身,径直走向那处,“我不做那等俗人。” 顾瑾玹盯着慕紫芙离去的身影,深邃的眸子似星辰落入深海一 7. 灵通阁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格外简单的五个字轻飘飘传来,却是让他的心中忽地一紧。 这是自他出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礼。 也是,第一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 白净修长的手掌上托着一枚通体温润的玉佩,应是由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玲珑精巧,玉质温润如羊脂,一瞧便是玉中佳品。 “方才路过那个小摊,瞧着玉质不错,可惜没带够银两。便与那人打了打价钱,来的晚了些。实在抱歉,让你久等了。” 慕紫芙眉花眼笑,声音温和无比。 他眼眸轻颤,嗓间似被堵住,待了好一会才发出声音,“不晚,来的刚刚好。” 他垂眸瞧着她,周侧人影憧憧,他的目光中唯有她的身影存在,这抹娟丽的身影自此也深深镌刻在他的心底。 他将这枚玉佩仔细着收好,置于心口处,好似如此便足以温暖他那已孤寂了多年的心。 “你,为我买生辰礼是为报恩吗?” 他淡淡出声,目光却是变得有些许小心翼翼。 她目光柔和,“自然不是,这只是我的心意,也是一份不掺杂任何心思的祝福。” “顾瑾玹,我谨以此玉佩祝愿你馀生事事无心绪,直向清凉度岁年。” “愿你旦逢良辰,顺颂时宜。” 闻言,顾瑾玹心中似被重重一击,周侧声音好似都消失,唯有她的话清晰无比却又时刻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无法消散。 他目光眷恋的盯着慕紫芙,眼底是化不开的情愫,“慕紫芙,你为何会对我如此好?” “因为,你也是位顶好的人。” 纵使世人都将他视作灾星,可她却知道,在大郁生死存亡之际,是顾瑾玹冒着生命危险,一人一马刺杀梁国将领,挽救大郁于危难之中。 纵使世人都觉他性情怪异,可她却知道,他只是一人孤单太久,久到他都忘了如何与常人接触。 “可我其实不似你想的那般好,” 顾瑾玹心中比谁都清楚,他是个疯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你还是离我远些吧,我怕,我会伤了你。” 他嗓音低沉,口吻有些许哀切。 闻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席卷了慕紫芙的全身。 她故作轻松的开口,“我的武功是由我王兄亲自教导,要是真的与你打一场,许是能打个平手。你是不会如此轻易便伤了我的。” “你且放心。” 况且,前世也是她伤了顾瑾玹。 他目光暗沉,如这黑夜一般阴沉无比,叫人瞧不清他的神色。 他怕的又岂会是这个。 他怕慕紫芙对他过于好,让他不忍心放开他孤寂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光亮。 他怕,他对她的偏执无法自控。 上元夜,生辰礼,谁心动,又有谁知。 …… 翌日,天色渐渐明亮,朝霞自东方升起,将大半的天空染红,昭示着今日必是个艳阳天。 慕紫芙得了空闲,借着前世的记忆梳理着这七年间诸国发生的大事。 临近来看,目前五国应是彼此相安无事,即使边关处有些许摩擦碰撞,却无伤大雅,误不了全局。 而此时大郁最为要紧之事应是孝昭帝嫡子,大郁五皇子—顾景竹之死。 前世宫宴那晚,顾和轩计谋成功,她险些被侮辱一事由安宁祥嫁祸给顾景竹身旁的侍卫—廖平。 即使此事或许与顾景竹无关,但廖平百般推脱之言却是在无形中已将此事做实,就如今世的顾和轩境遇一般。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前世她虽受到了惊吓,却是并未受伤。孝昭帝本就极为喜爱顾景竹,此事也不了了之。 但她与顾景竹的婚事却是自那夜后,也是再也无人提及。 待到孝昭帝欲将此事提上日程之时,顾景竹又突然出了事,不幸殒命,落入悬崖,尸骨无存。 孝昭帝自顾景竹死后终日郁郁寡欢,缠绵病榻七年之久。 朝中势力也尽落入顾和轩之手。 如今,顾和轩被幽禁府中,无法再兴风作浪。 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彻底杜绝顾和轩此人的谋划! “咚咚,” 敲门声响起,有一道声音传来,“郡主,我是初若。” “进来吧。” 慕紫芙收好桌上的纸张,抬眸看向眼前人,“可查清了?” “回郡主,确实如您的猜测。您出事那日下午,琳琅趁我们不在偷偷离了府,应是去了恒王府中,以至于让他提前有了防备。” 她蹙眉,“暗中盯着的人呢?” “据他所说,琳琅离府之前他发现府外有人鬼鬼祟祟。他见琳琅很是安分,便去追那人了。现在想来,也应是调虎离山之计。” “那人可是追到了?” 初若摇了摇头,“没有,但是,” 她将手中的一副物件放到桌上,“我让他凭着印象画了那人的画像。” 卷轴缓缓打开,画像中的人样貌逐渐清晰,慕紫芙眸色突然一深。 初若瞧着郡主的神色,狐疑问道,“郡主,可是认得此人?” 画卷上的女子面容清丽,眉眼如画,一双眸子宛如秋水盈盈,似点睛之笔。 她盯着这双眸子,好似与她记忆中那双眸子慢慢重合。 冷酷的咒骂声,雪中的那摊刺眼的血迹以及那传入四肢百骸的痛楚, 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的很紧,“云澜可回来了?” 口吻冷厉。 “约莫着还要有些日子。” “备车,去悦来客栈!” 初若不敢耽误,连忙应道,“是。” 慕紫芙周身被暖阳覆盖,却仍觉得自己处于冰天雪地中一般,通体生寒。 她目光紧盯着画像上的人,眼眸中满是冰寒之意,手中因过于用力已出现了血迹却仍不觉。 前世的一切自重生后如迷雾般将她笼罩,此刻却好像隐隐有了光亮,让她有了一探究竟的良机。 悦来客栈坐落于闹市中,在外面看来似比其他的客栈更为破旧几分。 客栈内地面凹凸不平,屋内桌椅简陋,门窗似还露着风,颇有一副萧条之感。 本是近午时,客栈内却仍无一人光顾,伙计也在偷懒打着瞌睡。 初若上前敲了敲那小二面前的桌子,“来人了。” 小二立马惊醒,揉着眼眶看向面前的二人,打着呵欠问道,“二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买个消息。” “客官真是说笑了,我这做的是正经的客栈生意,做不了您这买卖啊。” 慕紫芙取下 8. 画中人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说话那人身着一身蓝色云锻锦衣,唇角含笑,面容俊雅非常,却面色苍白,一身病态孱弱。 “沈和风,你若闲来无事,我不介意为你找点事做。” 声音轻飘飘的,却是带着威慑。 沈和风一窒,“瑾玹,你说你怎么如此无趣。” 顾瑾玹未理睬他的话,行至他面前,“我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他斜睨了顾瑾玹一眼,“人已在眼前,你不去问她,反而费这般力气让我去查,这又是何道理?” 他轻飘飘看向他,“说。” 寒津津的声音让沈和风不自觉熄了想要再捉弄他的心思。 “慕紫芙,魏国云安郡主,顺安小王爷的王妹。因出生时天降甘霖,解决了大魏连续两月的旱灾,被视作‘福星’,自小被魏皇养在皇宫中,备受宠爱。一月前应旨来到大郁,应是水土不服,入城后便得了风寒,昏迷至除夕那日方才醒来。” “至于你问的,她是否结识顾和轩,在我得到的情报中,除了入城那日,他俩再无交集。” 说了如此多,他只能记得印象最为深刻的那二字,“福星?” 他口吻玩味的吐出这两个字。 却让沈和风身形一滞,有些许慌乱的说道,“这都是那些闲人瞎传,哪里来的福星,没有的事。” 闻言,顾瑾玹抬眸看向慕紫芙的方向,低声道,“她是福星,我是灾星,可真是巧的很。” 他声音虽与平时无异,但沈和风却仍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惧意。 心中不觉有些许懊悔,明明知晓顾瑾玹最为忌讳此事,为何偏偏如此不过脑子。 可他仔细瞧着顾瑾玹的侧脸,好似, 在笑? …… 装横精美的屋内,一红一白两位女子隔桌而坐,一位艳丽无比,一位则是清雅至极,总归都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 轻容将备好的茶放到慕紫芙面前,“不知郡主来此所为何事?” “只是想让轻容掌柜帮我查这画中之人,关于她的一切我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轻容接过,看着画中容貌娟丽的女子,“只是一副画像,郡主就没有她其他的身份信息?” 纵使灵通阁暗网遍布洛城,但在大郁境内只凭一副画像就能找到一人还是有些困难。 慕紫芙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微微启唇,“她会医术,目前应也与一人有着联系。” “谁?” 她指尖微颤,眼底闪过一抹恨意,“恒王,顾和轩。” 方才当她见到这画像上的女子时,重新勾起了那段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 她记得,那年的冬日极冷,称作滴水成冰也不为过。 她陪着顾和轩在边关的战场上与楚国的军队已是缠斗了数日。 寒冬腊月的时节,她怀着身孕,心情比平日更为焦躁几分,碰巧为她诊脉的女军医来到她帐篷中。 她正因战事焦灼一事心情郁闷至极,想着一日不诊脉应是无妨,可那姑娘却是不依不饶。 争执中,她不小心将她碰倒在地,伤了她的胳膊。 事后也已经道过歉,补偿了她。 本只是一件小事,可却不知为何竟被顾和轩得知。 那日他在三军阵前狠狠训斥了她,“为将帅者,竟敢随意伤人,陷她人安危于不顾,哪里能堪当大任!” 他的声音冷酷无比,比那日的寒风还要刺骨。 她被罚跪在雪中两个时辰,纵使有众多将领为她求情,可却仍动摇不了他的决心。 她本意想给他的惊喜,却最终只化作雪中一滩刺眼的血迹。 自那之后,她伤了身子,再也无法有着属于自己的孩子。 她本以为,是顾和轩不信她的为人,打心底里认为她便是个格外粗鲁的女子。 可今日见到这画像时,她却发觉此事定然不像她所料想的那般简单。 这背后,定有何隐情是她并不知晓的。 轻容收起画像,应声,“三日后,自会有人将这女子的信息告知与你。” 慕紫芙站起身,“收到消息后,我会派人将报酬交到轻容掌柜手中。” 轻容唇边笑意艳丽至极,“请郡主静候佳音。” “轻容掌柜,留步。” 女子身形缓缓,似在这奢靡之景中的另一般颜色,淡雅却又迷人。 轻容送走慕紫芙后,转身走向另一侧屋子前,“阁主,人已走了。” “进来吧。” 沈和风看着坐在他身前悠然喝茶的人,轻笑说道,“你是真的不好奇慕紫芙来这所问何事?” “好奇。” “那你……” 顾瑾玹放下茶杯,淡淡道,“所以我一直坐在这。” 沈和风一噎,冷哼一声,“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轻容,你且快些来说那慕紫芙来这所为何事,省的耽误咱宸王殿下的时间。” 声音好似有些不满。 轻容早已习惯了这二人如此的相处方式,恭敬应声,“云安郡主来这只为打听一女子的消息。” “你可否认得?” “自是不识,但约莫两三日便会有结果。” 沈和风点头应声,扫了安坐一隅的那人一眼,“有了消息也顺便送一份到宸王府中,省的他说我这位朋友不讲义气。” “是!” 沈和风抬手示意轻容退下,亲自取杯倒茶,“你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多谢。”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此事。” 顾瑾玹看了他一眼,眼中意味不明,“你同样也知道我此生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她会是那个万一吗?” “不会。” 格外斩钉截铁的两个字,似乎也在隐隐昭示着些什么。 沈和风蹙眉,心中不解,“那你为何如此关注与她?若我收到的消息无误,宫宴那日是你救了她,你向来不会管这闲事。” “可能,是因为一个梦……” “梦?” 未给沈和风再打探的机会,顾瑾玹转身便走。 徒留沈和风一人在原地因那梦费神,纵使消息再过灵通又如何,这梦境又岂是他能知道的。 …… 闹市之中,热闹非凡,吵闹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慕紫芙与初若走走停停,倒是颇觉有趣的紧。 “郡主,方才那位便是灵通阁阁主吗?” 慕紫芙垂目,“不是。” 9. 遇故人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那女子生的一副好容貌,面色如玉,眉若弯月,秀雅脱俗,穿着一袭粉衣,愈发显得温婉可人。 她便是宰相府的千金——叶静姝,亦是顾瑾玹前世想要求娶的女子。 大郁坊间传闻,这叶静姝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端庄典雅,是京城中大家闺秀的典范。本是未来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因这一事,迟迟未有婚配。 可她应了旨意,来到大郁…… 她本以为是因她所以才坏了叶静姝的姻缘,对于这一事她总是存着一份歉意。 后来某时她方知,这叶静姝原来少时便已芳心暗许,那人便是顾瑾玹。 可顾瑾玹自来不受孝昭帝喜爱,在大郁根基不稳,哪里又会是良配。 宰相夫妇自是不会随意应了这婚事。 可叶静姝虽样貌温顺,却是位烈性女子。 为了顾瑾玹甘愿与家人断绝关系,陪着他处处征战。 本是娇养长大的女子,可她却义无反顾,在那边关之地一待便是三年的时间。 为了顾瑾玹从此再不迈进相府一步! 便连宰相去世之时,她也未归…… 她不懂叶静姝是如何想的,但她只觉为了一个男子做到如此,实属不该。 可她毕竟不是事中人,又岂会知事中情。 她前世时曾听闻这二人好似已经定下了婚约,却是因她,这婚终是未成。 叶静姝也是在顾瑾玹死后,便随他而去了。 回顾叶静姝这一生,与情缘一事,却总是被她破坏,也只觉造化弄人。 顾瑾玹见慕紫芙停驻在原地,问道,“怎么了?” “那处好像是宰相府千金,叶静姝。” 顾瑾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瞧清那人身形的一瞬,眸中似有一抹冷意,“你认得?” “入城时曾见过一次,但也未曾言语几句。” 二人在说话时,叶静姝好似也注意到了这处,这处话音刚落,回头已见其人行至二人身前。 恭敬屈身行礼,“臣女叶静姝,拜见云安郡主。” 慕紫芙上前将她扶起,“瞧着咱俩年纪应是相仿,不必如此多礼,唤我紫芙便好。” 口吻温和,让人不自觉便想着亲近与她。 “紫芙?” 她对这位云安郡主此刻印象倒是很好,颇觉得这人是位好相与之人,“那紫芙唤我静姝可好?” 慕紫芙点头应声,“那自是极好。” 叶静姝眼角余光瞥向一旁身形凛凛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羞怯的红意,“紫芙,那这位是……” 她这因羞怯所致的红意反倒使她原本秀丽的面容,此刻艳丽的紧。 “静姝,这位是宸王殿下,顾瑾玹。” 话一出口,慕紫芙便后悔了。 且不说她的身份,对叶静姝而言,她自小便对顾瑾玹情根深种,哪里又真会不识。 分明是寻个由头让顾瑾玹主动与她搭话。 也是她思虑不周了…… 也幸得顾瑾玹主动应了声,制止住叶静姝行礼的动作,“叶小姐不必多礼。” “臣女谢过宸王殿下。” 本是少时如此亲近之人,时隔多年再次相见时却只能以礼作罢。 想及此处,叶静姝眼神黯淡了些。 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神色,温声开口,“我在此处是不是会叨扰二位?” “自是没有,我与宸王殿下也是闲逛时偶然碰到的,哪里又谈得上叨扰。” 叶静姝眸中闪过一抹笑意,“如此便好。” “那日自城门前见过一面后,时隔近一月,不知紫芙在洛城可还适应?大郁不比魏国,此处冬季气候甚是干燥,紫芙还需多为注意些。” “多谢静姝关心,初来时有些许不适,但好在已渐渐好了些。” 叶静姝笑了笑,“若紫芙不嫌弃,我们交个朋友如何?我自小便长于皇宫,日后宫中事我也可以照拂一二。” 听到叶静姝谈及皇宫一事,慕紫芙也是个聪明的,自是知晓她欲谈及何事,也便顺了她的心。 慕紫芙挑眉,“如此甚好,早前便听闻静姝自小便养在皇后娘娘宫中,那想必与宸王殿下也应是少时已相识了?” 叶静姝抬眸看向身侧人,嘴角上扬, “那是自然。只不过毕竟多年未见,将才竟是未认得出,只望宸王殿下莫怪罪才好。” “叶小姐多虑了。” 声音淡漠,克制且疏离。 慕紫芙心中思量一番,温声开口,“既然二位早已相识,那我这位外来客便不在此叨扰,恰巧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她点头颔首,还未转身之际,便被一人唤住。 “儿时情分算不得数,你可以留下。” 听到这话,叶静姝眸色暗了些,转而笑道,“正是如此,紫芙你且留下。” 慕紫芙此刻夹在这夫妻二人中,真是进不得也退不得。只好自觉噤声,如看客一般瞧着一场久不相识的戏码。 叶静姝抬眸看向眼前人俊美无铸的面庞,目光满是眷恋,“还未曾问过宸王殿下此次回京欲待多久,可还会回那边关贫瘠之地?” 此话听来,慕紫芙只觉叶静姝果真是痴情无比。 可却倏地听闻顾瑾玹似嗤笑了一声,“贫瘠之地?我倒也觉得那苦寒之地比这繁华都城还要多了几丝人情味。” “阿远哥哥,你……” “莫要如此唤我,我早在离京时便已说过,这个名字你们都不配!” 声音冷厉,比这寒风都要冷上三分。 未时时分,日头正足,可三人所处这地却好似被一层冰霜覆盖,极冷无比。 叶静姝向前走近几步,“宸王殿下,你……可是还在怨我?” 叶静姝的声音中已隐隐带了些哭腔,眸中含泪,愈如清晨时的梅花,愈发显得娇艳欲滴。 “怨你?我在边关许多年都未曾想起你,又何来怨你一说?” 他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丝毫未顾及女子的脸面。 “你……!” 叶静姝眼眶发热,一行清泪终是缓缓流下,泪眼模糊中看了顾瑾玹一眼,终是娇养长大的,哪里受得住这委屈,转身快速离去。 “欸?静姝……?” 慕紫芙拧眉,“宸王殿下,你如 10. 救命恩 《夺她》全本免费阅读 屋门处透了一丝缝隙,有些许寒风吹入屋中,烛光也在随风晃动,明明暗暗,一如此时屋内的气氛。 “我托灵通阁所查之人,可是已有了下落?” 那身着一身黑衣之人,恭敬开口,“回郡主,今日午时我们阁主便在城中各处药铺安插了暗桩,应是运气极好,未时左右便瞧见了郡主要查之人的身影。” 慕紫芙眸光一闪,“可查到了她的相关生平?” “此人名唤云若雪,京城人士,生父乃是前吏部尚书云兰青。明德九年因一桩贪腐案,被捕入狱,圣上仁慈,念及他追随有功,未祸及家人,许他们仍在京城安居。” 慕紫芙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喃喃道,“云若雪,云兰青?” 黑衣人应声,“是。” “这云兰青被捕入狱后,家产尽被没收,奴仆四散,只留云母以及年幼的云若雪。云母此人本为一方富绅之女,云兰青死后她曾前往投奔,却是被赶出。而云母本人并无一技之长,只能自此流落青楼。以出卖身体为营生,供养云若雪成人。” “那她与顾和轩是何关系,可查清了?” “因今日郡主特地说出此人与恒王有关,是以,在调查时便着重以此为着手点,果真查到些蛛丝马迹。” 慕紫芙眸光骤然紧缩,似隐忍着开口,“说!” “云若雪容貌俊美,又身处青楼那虎狼之地,云母生前可以护着她。可云母死后,那老鸨便以此要挟云若雪接客。这时,有一人将她救出,并将她安置于城外万佛寺旁的一处宅院中。那人……” 黑衣人停顿了下,“那人便是恒王顾和轩!据灵通阁查明,这二人少时便已相识。更有传言称顾和轩自小便对云若雪与她人不同,想来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关系。” “自小相识?” 慕紫芙口吻嘲弄,心却忽地好似被人狠狠刺了一刀一般难受的紧,心口处也随即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这顾和轩是否每隔半月便会去一趟?” 黑衣人一怔,转而答道,“确如郡主所说,这顾和轩每隔半月便会出城,表面看似去了万佛寺,实则是去了云若雪的宅院。” “呵,果真如此!” 慕紫芙眼中的光亮好似在渐渐消散,转瞬间已暗淡无光,浑身萦绕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我已知晓了,该付的报酬明日自会有人送到。” “初若,带他下去吧。” “是!” 门开,一股寒风袭来,门闭,又杜绝了那抹冷意。 院中的梅花被寒风吹进,落于慕紫芙手边。 烛光下,女子面色温润,如这梅花一般娇俏动人,目光却是一片冷寂之色。 万般情绪在百转间翻涌。 云若雪,真是好一个云若雪啊! 初见时,她只觉她如这梅花一般孤傲,却又是觉得如此颇为对了她的脾性。 便依了顾和轩所言,让她在军营中照顾她。 她曾多次问过她的姓名,她只说‘贱名不配入贵人耳。’ 她也倒真信了她,再不相问。 她怀孕的消息是云若雪告知与她,也是她告诉她,大郁有传言尚不足月不能让他人知晓。 她也依了她,从未曾告知顾和轩此事。 只是,当她被罚身子隐隐有不适时,派人告知顾和轩她怀孕一事,顾和轩却觉她在骗他。 再不信她所言。 亦或者,顾和轩早已知晓,只是不想让她的孩子降世,方会如此。 她一直以为顾和轩罚她只是因为自己粗鲁的行为,她也深觉自己做的不对。 却是未曾料到顾和轩罚她却只是因她伤了云若雪。 只因他伤了她心爱的女人,便要用她孩子来换! 她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眸中似有水光闪烁,尽是苦涩之意。 与此同时,同样一身夜行衣装扮的人进了宸王府大门。 不消片刻,便由一人送出。 无多时,一更暮鼓响起,禁止通行…… 夜色茫茫,整座城池寂静无比,月明星稀。洛城被黑暗笼罩,好似笼于暗夜中的雄狮,只待一声钟响,便会肆虐而出。 五更晨钟响起…… 洛城城门吱吱响起,两扇沉重的大门在十数名将士的推动下缓缓打开,似在等待着今夜的第一位通行人。 一炷香左右,马蹄声响起,有一马车缓缓驶来,似像奔赴归途。 车帷被风卷起一角,露出一抹纯白色锦衣,一如女子此时苍白无比的脸色。 “郡主,您昨日是否一夜未曾歇息?” 慕紫芙抬眸对上初若担忧的眼神,安慰道,“睡了片刻,睡不安稳,便起了。” “那郡主,我们今日是去万佛寺,还是去那云若雪的宅院?” 一抹狠厉自她眸中一闪而过,“去瞧瞧那位女子。” 带着恨意的声音掩盖于阵阵马蹄声中…… 那座宅院坐落于万佛寺后方,隐于山林间,近有钟声环绕,倒是个极为幽静之所。 院中一梅花树开的正好,花瓣簌簌随风飘落,落于树下未清扫的落雪中,别有一番美感。 “初若,你瞧此处极美不是?” “君于山林间设一院,院有一美人,爱之,护之,此生唯她所爱。此番美景,此等真情,倒也不失为人世间一大幸事。” 她口吻悲切,却是笑着说出这话。 原来,她与琳琅都是云若雪的手下败将。 她不过也只是个幌子,一个转移琳琅视线的幌子…… 此时天光大亮,朝霞照在慕紫芙身上,似是为她周身布了一层淡淡的光芒,却仍遮不住她眼底的黯淡。 初若见此,不知为何竟觉有股淡淡的伤意,她鼻头微酸,“郡主,您……” 她摇了摇头,“我无事,你在此处等我,我自己去便好。” “可是……” “无妨,这云若雪想来也应是无武功。我自是应付的来,更何况,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也只是见一面而已。 …… 院中布置精巧,各式药草纷纷放置于架上,灶台处的食材应是昨日新买的,很是新鲜。 她站于屋门前,久久未有动作,直到万佛寺的钟声响起,方唤回了她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