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谋反后》 1、第一章 外面刚刚响过二更天的更鼓声,嘉云就睁开了眼睛,她合衣睡在床上,坐起来时,雪白的盔甲在清冷的月光下闪闪发亮。 嘉云一起身,候在一旁的暮雪就将公主惯用的短剑递到嘉云手里,嘉云的神色冷得出奇,只是问:“都准备好了?” 暮雪点头:“都准备好了,苍山他们在门外等待公主的命令。” 嘉云手持短剑出了房门,暮雪一顿,反应过来之后忙跟上前面的公主殿下,长廊下的院子里,不止她自己的暗卫统领苍山,还站了些别的人。 嘉云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盏灯笼,借着灯笼拢住人脸的灯光,一一向那些人扫视过去,她每移动一分,有些人就心惊胆战一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夜里,一向和善的长公主有了些不同。 有人忍不住出声问:“长公主殿下是在看什么?” 皇位被狼子野心的人握在手里,他们这些人心急如焚,深夜冒着危险来寻长公主,指望着有个得体的名号,能兵围皇城,将先帝的江山收回来,长公主却迟迟不下令,反倒在这里打量起众人。 果然是女子,就是小家子气。 嘉云本已走到了那人的前面,听见他的话,她又倒退回来,素手拎着灯笼停在那人脸前,“为了记住你们的样子。” 这是什么话,记住他们的样子做什么,那人还待再问,长公主已经略过他,重新站到了长廊上,“出发吧。” 这注定是一个不太寻常的夜晚,天还没亮,长公主纠集的那些势力便从东门长驱直入,直逼帝王的寝殿。 事情顺利到不可思议,嘉云冷冷看着那个同样身披甲胄的,她的好皇弟,如今已经是新帝的人被押着出来。 押着人的苍山收到嘉云的示意,在离嘉云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新帝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嘉云离他越来越近……嘉云终于停下来了。 新帝惊愕地发现,他从前便需要仰望这位皇姐,到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新帝,却依旧要对嘉云俯首称臣,嘉云让人停下来,从头到尾都只不过为了羞辱他而已。 她要让他一步一步看见他是如何败的,他是阶下囚,没人能斗得过嘉云。 新帝气红了眼:“嘉云,你放肆,朕可是皇帝,是天子!” 嘉云的目光纡尊降贵地落到他的身上,她轻声道:“不是了。” “不可能,不可能,嘉云你想立谁为帝……” 随着新帝被越拉越远,他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立谁为帝?嘉云的唇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嘉云转身,她没有要踏入长乐宫的意思,除了她的好皇弟之外,她还有一个叛徒需要解决。 …… 嘉云策马赶到的时候,丞相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过按照她的吩咐,这些人都还没有动手。 嘉云微微俯身,看着眼前的朱红色大门,手一抬:“把门拆了。” 收到命令,门很快就不复存在,露出里面的景象,假山流水,花鸟鱼虫,好不惬意,素来是行以南喜欢的。 看来她的驸马,离开她之后,过得很好呢。 嘉云并没有下马,她一勒缰绳,直接跨过门槛,冲了进去,有了嘉云领头,余下的人也鱼贯而入,径直略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奴仆,嘉云直往内院而去。 嘉云一到,孤身站在廊上的行以南也被团团围住,即使行以南是个难得的武林高手,也插翅难飞了。 嘉云翻身下马,朝着行以南走去,还没到,她突然就道:“取我的弓来。” 暮雪立马将弓箭递给嘉云,嘉云搭箭绷弦,竟然是直接瞄准了檐下的人——她曾经的驸马,行以南。 众人多多少少以为长公主会与驸马寒暄一二,却没想到长公主直接要射死驸马,看来果然如传闻中所言,长公主很讨厌这位背叛她的驸马。 两人遥遥望了一眼,嘉云的眼中有玩味,行以南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下场。 弓箭离弦而去,正中行以南的腰腹。 嘉云收了力气,不足以杀死他,但西米的疼痛炸开,行以南闷哼一声,单膝跪了下来,嘉云将手里的弓箭递给暮云,行至行以南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记得,那日,她召他为驸马,他跪在父皇面前,说着谢陛下隆恩。 隆恩浩荡,行以南受得住吗? 嘉云伸出手,挑起行以南的下巴,满意地看着他眼中映出一个她。 嘉云手下用力,轻声呢喃犹如叙旧:“别来无恙啊,驸马。” 就像他们仍旧在公主府中一般,行以南有些恍惚,嘉云却毫不犹豫给了他一鞭子。 这一鞭子抽得行以南偏了头,有些狼狈,但嘉云知道,她这清风明月的驸马的傲骨,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折断的。 嘉云笑了,笑声在这样的场景下透着说不出的诡谲,“背叛我的人,就该是这个下场,对吗?” 行以南迷迷糊糊,一个对字哽在喉咙里,他很快栽倒下去,伏在嘉云面前,不省人事。 3、第三章 前面的路仿佛望不到尽头一般,林太医伸手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听闻新帝喜欢悄无声息地处死人,他绞尽脑汁,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都没想到,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酿成了大错。 可若不是要他死,又何至于将他领来如此偏僻荒凉的地方? 林太医浑浑噩噩,领路的内侍却忽然停了下来,他道:“林太医,到了。” 林太医如梦方醒,他抬头看向悬在高处的匾额——飞燕楼。 他一时想不起飞燕楼到底住了谁,新帝是原来的嘉云公主,后宫空无一人,只是听闻公主有个极其宠爱的驸马,但这驸马不识抬举,竟然背叛了公主…… 总不能是那位被公主厌弃的驸马住在这里吧。 林太医进去之后,那位内侍就停在了外面,林太医惶然之际,居然看见了新帝的贴身侍女。 暮雪将人领到内殿,初春的天气,这渺无生气的内殿,居然比外面更要冷上几分。 为何不点炉子? 林太医有这样的疑问,很快,床帐被人拉开,林太医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满手是血的新帝面色不虞地坐在床边,在她身侧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暮雪朗声提醒嘉云:“陛下,太医到了。” 言外之意是,嘉云要是不想让驸马死的话,还是让太医上前诊治一二吧。 嘉云微微颔首,一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只是盯着手上快要凝结的血发愣。 暮雪见状再次开口:“陛下……” 嘉云不耐:“让他过来吧。” 林太医忙不迭地提着药箱过去,暮雪也走到近前,她接过旁人递上来的湿帕子,想要为嘉云擦拭干净手上的血迹。 嘉云直接将帕子抢了去,动作慢条斯理的,却处处都是烦闷,擦到最后,居然发出一声冷笑。 好个行以南居然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是真的想死? 这一声冷笑让正在查看情况的林太医一抖,嘉云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嘉云冷声问:“死了?” 林太医心惊胆战地回:“陛下,人还没死。” “那朕可太失望了。” 啊?林太医有些茫然,那他还治不治? “林太医,请继续诊治,陛下在外间等着你回话。” 嘉云不知道何时挪到了外面的椅子上,听见嘉云的吩咐,林太医终于松了口气,专心为床上的男子诊治。 男子的箭伤说严重也不严重,是那射箭之人留有了余地,事先处理的大夫是个好手,这一次出了这么多血,大抵是因为有人在伤处使力所致,只要再重新包扎,好好将养,也就没事了。 听完林太医的话,嘉云不快道:“你是说他一心求死了?” 林太医的目光扫过嘉云的手,居然不是陛下做的吗? 他跪在地上,肩膀微微抖动:“臣不敢妄下论断。” 嘉云冷哼一声,显然并不满意这个论断,正在林太医犹豫要不要改口的时候,嘉云又道:“开方吧。” 行以南不能就这样没命,想带着他的傲骨死去,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是。” 林太医跟着暮雪出去的时候,恰好瞥见嘉云从椅子上起身,看样子是要去瞧床上的那个人。 床上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难道是……林太医瞳孔微缩,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看来当初公主执意要这个驸马,是动了真情的。 “除了喝药换药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要注意的吗?”暮雪问。 “殿内……太冷了,最好是烧个炉子,要是发了高热,病情会更加糟糕。”林太医据实已告。 “好。” 暮雪点头,已经到了门口,依旧是那个带林太医来的内侍送林太医回去。 …… 行以南醒来的时候,昏昏沉沉,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最严重的要数被嘉云射伤的地方。 行以南想要抬手碰一碰,手却被什么束缚着,只能抬起来一段距离,根本碰不到伤处。 行以南一愣,他又试探着拉了拉手,听见一阵清脆的响声,有些像锁链,有人将他锁在了这里? 行以南一头雾水,一双明眸里也只余下些茫然,眼前忽然亮起来,行以南被迫聚焦—— 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内侍捧着烛台到了他面前,见他睁着眼睛,欣喜道:“驸马醒了。” 驸马……好遥远的称呼。 借着烛光,行以南终于看清了他现下到底处于怎样的情形中—— 从床的四个角落里蔓延出来四根铁链,分别将他的双手双脚锁住,他整个人都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行以南哑着嗓子问:“这是怎么了?” 旁边有一只素手撩开垂下来的床帐,烛光之中赫然出现嘉云的脸,嘉云生的好看,此时那张得天独厚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更加的惊为天人,行以南恍惚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他没有料到嘉云还在殿内,失神之间,嘉云已经接过烛台坐到了他的身边。 行以南记得有一次,他跟着先帝打猎受伤,醒来的时候,嘉云也是这样守在他的床前。 他几乎以为时光倒流,嘉云也会温柔地问他一声:“驸马,觉得如何了?” 但事实却是,尽管被烛光拢着,嘉云的眉眼依旧是冷的,她的手指顺着那根缚住他右手的铁链慢慢往上,摸到了他的腕骨处,嘉云道:“太医说驸马意欲寻死,朕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寻死? 行以南想起昏倒前的事情,他的手和嘉云的手一同放在伤处上,嘉云的手格外凉,行以南一时不留神,手上没有收住力,才让伤处天崩地裂重新出血。 根本不是像嘉云口中所说的那样。 行以南道:“我没有寻死。” 嘉云笑了一声,轻飘飘道:“谁信呢。” 行以南没有出声,嘉云继续道:“驸马,谁还会信你呢?” 总之,不论是谁,都不可能是嘉云了。 留在行以南身边伺候的回影将药端上来了,嘉云可不打算亲手喂行以南喝药,她起身让开了位置。 但主仆二人却同时犯起难来。 行以南的脸色更加惨白,他小声道:“我不能起身……” 嘉云大发慈悲地将钥匙丢到床上,回影麻利地将行以南双手上的铁链松开,等到行以南喝完了药,殿内只剩下嘉云和行以南两个人。 嘉云俯身到行以南面前,抓起行以南的右手就要用铁链套住,行以南挣扎着,却被嘉云轻而易举地按住了。 行以南在病中,没有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可他微微一怔,也不至于这样轻易就被嘉云制住了,嘉云钳住他胳膊的那只手,犹如铁臂。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你会武功?”行以南迟疑地问。 “驸马,你我曾经是枕边人,这你都不知道?” 不光是这个,关于嘉云,行以南还有很多不知情,右手被重新锁住了,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嘉云已经再拿行以南的另外一只手了,被人这样锁在殿中,行以南心中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悲凉,他颤着声音道:“我没有要寻死。” 真可怜啊,他当日成为新科状元,嘉云要召他为驸马,他好像就是这么可怜。 嘉云喜欢他的可怜样,里面没有背叛,只有对嘉云的绝对服从,再来一次,嘉云照样还是能将行以南逼到那样的地步。 “驸马,我不在乎。” 嘉云看着床上动弹不得的人,钥匙在手心里晃了晃,她试着拽了拽锁链的一端,有些失望,这样的姿势还不能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5、第五章 “为什么?”行以南喃喃道,他背叛了嘉云,依照嘉云的性子,应该会直接杀了他,可嘉云非但不杀他,还要将他以侍君之名,留在她的后宫里。 行以南的眼睛里面一片茫然,他第一次琢磨不透嘉云的心思。 嘉云轻嗤一声,看来她方才的话,行以南是没有听进去半分啊,手上还有方才摸到的骨头的触感,那样坚硬,不会轻易被折弯的。 可嘉云偏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有折不弯的东西,即使是有,也不可能在行以南的身上。 嘉云捻了捻手指,想象着那些傲骨在她的计划下一寸一寸地碎掉,她就莫名其妙有种愉快的感觉。 嘉云道:“暮雪,将林太医留下来的要换的药,拿进来。” 新加的这一根铁链,就出自暮雪的手笔,暮雪是嘉云的亲信,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会是,行以南在她面前避无可避,因此他没有那么抗拒,问出去的问题得不到答案,他就不继续问了,甚至是不发一言,安静得像个死物。 暮雪捧着托盘进来,托盘里面不止是纱布和药,还有烛台,周围围着床帐,实在是太暗了,陛下要是想亲手为行以南换药的话,恐怕得点上一盏灯。 果然,嘉云在看见那盏灯之后,并没有多说,只是朝着暮雪微微颔首,示意她将东西放下后,就出去。 暮雪准备的东西齐全,嘉云没让她点灯,她便将火折子放在了烛台旁边。 嘉云打开火折子,零星的火光出现在行以南眼前,不多时,火折子上的火星点燃了烛台,行以南的眼前彻底亮起来。 嘉云捧起烛台,蜡烛就悬在行以南面前,刹那之间,仿佛浩然天地,就只剩下了嘉云手中的这盏灯,行以南神思恍惚,嘉云却巧笑倩兮地问:“行郎在想什么?” 比起驸马,嘉云从不轻易称呼行以南为行郎,除非行以南真正讨了嘉云的欢心。 嘉云只在开心的时候这么叫他,行以南一愣,如今的嘉云,开心吗? 烛火晃了晃,嘉云将烛台放到一旁的柜子上,她伸手去解行以南的衣裳,行以南这些日子都躺在床上,只有到了特定时辰,她才会派暮雪过来,解了他身上的桎梏,因此,行以南只穿了件里衣。 雪白的里衣之下,是行以南雪白的肌肤,她们曾经行过鱼水之欢,嘉云对行以南再清楚不过。 她指望着亲自挑选的驸马,可以为她带来欢愉,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只是想要欢愉而已,可谁能想到,驸马不但不感激她,还要联合她的皇弟,谋夺她的权势。 嘉云眼神一暗,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嘉云这才发现,她原本游移的手停在行以南的伤处上,已经凹陷了下去。 幸亏愈合得差不多了,不会再像上次,轻易地崩开,再渗出血来。 嘉云当初射中的地方在行以南的左腰,伤得不重,林太医只是用纱布盖在了那处,并没有环住行以南的整个腰身。 其实要不是林太医怀疑行以南不肯让他上前查看是别有用心,行以南想自己换药,完全可以做到,林太医也不会拦着他。 将原来的纱布轻轻挑开,露出底下的伤口,伤口不大,却格外丑陋,行以南浑身都如一块上好的玉,偏生现在玉染上了杂质,还是无法忽略的杂质。 嘉云原本是要不满的,可这个伤口是她亲自在驸马身上添的,这是她给予行以南的,行以南不管愿不愿意都只能受着,任她予取予夺。 嘉云的心情好上几分。 要是这道伤是旁人添的,她只会将行以南整个人都丢弃,她不要别人碰过的东西。 不知道嘉云在做什么,裸露在外的皮肤格外凉,只是行以南连仰起头看一看都做不到。 嘉云大抵是不想要他死的,但她很有可能会让伤口继续溃烂,这是行以南唯一可以想到的,嘉云用来折磨他的方法。 也许将他留作侍君,也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折磨他,他琢磨过去,琢磨过来,以为嘉云是这样的心思。 将他射伤,再将他结痂的伤口狠狠撕开,就是这样而已,行以南微微动了一下脖子,忽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扼住了。 行以南身子一僵,药换好了,里衣也被重新穿上,嘉云危险地盯着行以南,她轻声问:“不满?” 她另一只手拽着锁住行以南脖子的那根铁链晃了晃,这可是她为行以南量身准备的,行以南即使是不满,也没有办法。 扼住行以南的那只手慢慢上移,卡住了行以南的下巴,嘉云的手劲很重,她以为手底下的是她那柄喜爱的短剑,其实是行以南的血肉。 在这样的折腾下,行以南白皙的脸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道红色的指印,比他脸上那道被嘉云用鞭子抽了的痕迹还要重些。 嘉云摩挲着那道透着粉的鞭痕,微微勾了勾唇。 驸马的脸没有被毁,还是清冷矜贵,这天底下的第一人。 …… 行以南腰上的伤痊愈的那日,暮雪到飞燕楼来传了嘉云的旨意,大抵是后宫如今只有一位侍君,能够照顾陛下的也只有他一人,飞燕楼离陛下的长乐宫太远了,特让行以南住进离长乐宫不远的晚春殿。 暮雪传完旨意之后,就将铁链的钥匙给了回影,让回影除去行以南身上的铁链,为他沐浴更衣,到了下午,接行以南的车架和那些帮着移宫的宫人就会过来。 重新穿戴整齐的行以南站在檐下看那些燕子筑巢,距离他上次窥探天光,仿佛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浑身上下难得的松快,回影悄无声息地站在行以南的背后,他问:“侍君知道,飞燕楼,为什么叫做飞燕楼吗?” 行以南回头看回影,虽然回影这些日子一直跟在他身边照顾他,但其实行以南同回影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面对回影突如其来的攀谈,他微微一愣,本能地接:“为什么?” 他是男子,自然不懂后宫的事情,唯一知道的也是关于嘉云母亲的消息。 嘉云的母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玉质兰心,是先帝的解语花,独得先帝的宠爱,但常言过慧早夭,这样好的人,因为染上了病,在嘉云五岁那年,就撒手人寰。 先帝悲痛,几乎将对皇后的爱都倾注到了嘉云身上,嘉云甚至比那几个皇子都要更加受宠。 若非她是个女子,理应是她继承大统。 但如今,嘉云还是得偿所愿,她不止是尊贵的公主,更是这黎朝的女帝。 嘉云,到底是怎么得到帝位的? 回影沉声道:“开国皇帝喜欢的女子最爱燕子,所以他命人造这飞燕楼,就是想要心爱之人日日夜夜都能看见钟爱的燕子。” 行以南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回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 回影继续问:“侍君,你知道晚春殿的来由吗?” 行以南冷声道:“无关紧……” “晚春殿来得及看见这皇城内的最后一抹春光,是赏春留春最好的地方,怎么会无关紧要呢,”回影抬起头直直看着行以南,“若不是被陛下放在心上的人,陛下怎么会安排侍君先住进飞燕楼,再住进晚春殿呢。” 听了这话,行以南却问:“你一直在后宫中?” “是。” 那回影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他以为嘉云是真心喜欢他,其实嘉云只不过是在等着有一日杀了他而已。 无论是在公主府,还是在这飞燕楼,行以南都没想过,嘉云会对他有真心。 外面传来车架的声音,嘉云派来接行以南去晚春殿的车架已经到了。 回影扶着行以南上了马车,进去之前,行以南看见不少的宫人进了飞燕楼,其实飞燕楼中他的东西很少,他跟回影就可以收拾完,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刚刚在马车上坐定,回影就兴奋地告诉他:“宫中很少有车架的,何况是这么多移宫的宫人,陛下是……” 行以南烦闷地闭上眼睛,嘉云绝不可能喜欢她,关于回影的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回影见侍君多有烦忧,也识趣地没有再说下去了,一时马车内,只剩下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侍君,晚春殿到了。” 回影陪着行以南下了马车,等在晚春殿前的是暮雪,晚春殿不同于飞燕楼,伺候的人多起来。 行以南踏进晚春殿,院子里站着浩浩荡荡的人,他有些眩晕,他已然成了真正的侍君。 从院子走进内殿,行以南脸色有些苍白,殿内跟在飞燕楼时无异,同样点着炉子,烧着地龙。 依照外面的话来说,他是独此一份的殊荣。 可是他不甘心待在后宫里,嘉云要么杀了他,要么就放他到前朝。 他当初考中状元,是预备做官的。 伏在书案上,行以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起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暗了。 没有隔着床帐,行以南真切地看见了外面的景色。 回影发现他醒了,命人传来膳食,他告诉行以南,暮雪走的时候留了话,嘉云晚上可能会过来。 行以南握着筷子的手一紧,他不受控制地摸向自己的脖子,笼罩着的那股子窒息的感觉还没有散去。 嘉云会继续锁住他吗? 餐食变得索然无味,行以南吃的并不多,喝完药之后他上了床,床帐垂下来,隔绝冷淡的月光,也仿若牢笼将他困在其中。 …… 深夜,长乐宫依旧点着灯,暮雪快步走到嘉云身前,将刚刚收到的纸条递给嘉云。 上书侍君于晚春殿梦魇。 行以南也会梦魇么?在嘉云心里,这个驸马冷心冷情,她实在是太想要他了,所以和行以南在公主府的时候,嘉云很愿意哄着行以南。 谁知道,哄着哄着,哄出来一个叛徒呢? 嘉云随手将纸条丢进旁边的香炉中,暮雪问:“陛下可要过去?” 嘉云眼皮都没抬:“过去做什么?” 将那脆弱男人搂进怀里温声哄着吗? 还不到时候,换言之,行以南崩溃得也不够彻底,她要亲手折下他,再让他非她不可。 嘉云的手一顿,“苍山回来了吗?” 苍山下午的时候被嘉云派出去办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暮雪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听见嘉云问起,她本能地摇了摇头。 哥哥一向很厉害,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也许是嘉云交给他的事情太重要了。 嘉云问过之后就作罢了,她没有要催的意思,反正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辰,至于那陷在梦魇里找不到方向的人,也总会醒来的。 …… 行以南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有片刻的茫然,才发现手上脚上都是自由的,没有了那限制他行动的铁链。 他心有余悸地四处摸了摸,真的没有铁链,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掀开床帐,发现了在外面守着的回影。 他昨天晚上好像做了噩梦,回影就是那时进来的,他小心翼翼地并没有吵醒回影。 殿外的众人各司其职,直到夜幕降临,嘉云也没有过来。 不过才两日,行以南心里就有了侥幸,以为至少有些日子,嘉云都不会过来了,就像是将他扔进飞燕楼就置之不理了一样,如今,嘉云照样不会踏足晚春殿。 他心里的期待很快就落了空,晚上的膳食要偏精致一些,他与嘉云夫妻一载,还是清楚嘉云的喜好的,席间都是嘉云爱吃的。 他微微绷紧了脊背,细细想来,居然是有点害怕嘉云,他担心嘉云再用铁链将他锁在床上,再让其他人来看。 不过片刻,行以南的后背就有了些冷汗,直到嘉云在他对面坐下,他都还是恍惚着的。 席间没有人说话,行以南吃的并不多,嘉云放下筷子后净手,有意无意瞥了行以南一眼,而后她下令:“下去吧。” 除了四下的宫侍,暮雪和回影也跟着出去了,殿内只有行以南和嘉云两个人,无端显得有点冷清。 行以南浑身紧绷着,不知道嘉云将人都撤下去,是要做什么。 “朕今日来,是有一份礼物,想要送给侍君的。” 礼物?行以南麻木地看向嘉云,在嘉云的右手边放着个漂亮的盒子,是方才暮雪留下的。 他不由得有些精疲力竭,“嘉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我夫妻,我想要送你礼物,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吗?”嘉云起身,到了行以南身侧,她微微俯身道:“不是吗?南国的明珠,北国的暖玉,我不是都给你了吗?” 南国的明珠被行以南随手送人了,北国的暖玉则在一次宴会上,行以南不小心亲手打碎了,那些嘉云用心送给他,想要讨他欢心的东西,都被行以南漫不经心地毁掉了。 “嘉云,我……”行以南想要解释一二,可刚刚起了话头,他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了。 他确实不喜欢嘉云,对嘉云的心意也从来都不在意,他确实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心意。 “没关系。”嘉云莞尔道。 没关系,那些毁掉的东西毁就毁了吧,都没关系,毕竟嘉云想要的那个人还在她眼前,嘉云随意怎么雕琢都可以。 因为比起从前,如今的行以南更不能违抗她的旨意。 嘉云将锦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行以南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是什么?” 在嘉云白皙的手中是一根长长的金色链子。 “侍君不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可是嘉云特意吩咐苍山,在宫外找了能工巧匠带回来的东西。 不管用来做什么,这条链子,只让行以南想到那几条铁链。 嘉云笑意盈盈道:“朕会让侍君知道的。” 言罢,嘉云拉住行以南的手,将行以南一路拉到了床边,那链子的一端扣在床柱上,嘉云正拎着另外一端,向着行以南晃了晃。 另外一端要扣在哪里? 行以南缩了缩自己的手腕,脸色难看,他试图跟嘉云解释:“我不会寻死。” 他以为,嘉云想锁住他,只是怕他寻死而已。 嘉云轻轻笑了一声,“行郎想怎么寻死?” 咔的一声,精巧的机关已经在行以南的右腕合上,嘉云顺着链子,将行以南的手腕抬起来,“很衬你。” 行以南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微微佝偻着身子,想要掩饰自己此刻的情绪。 看着很可怜,但还没有碎掉。 嘉云去而复还,手上拎着一串铃铛,“还有这个。” 铃铛碰撞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很是好听,行以南却想起一件事—— 嘉云有个至交好友,那日嘉云带着他过府拜访,好友特地带着他和嘉云去看了她的心上人。 那人被锁在楼中,用的恰好是这么一根金链,只不过是系在足上,脚腕那一圈还垂着铃铛,走起路来的时候,会叮铃作响。 这是那些烟花之地,男子用来揽客的方式,行走之间,金玲之声,足以勾人心魄。 他虽然是当朝公主的驸马,但其实,他同那个被锁在楼中的人,是一样的,他也只是嘉云的玩物而已。 所以他投效燕骞,只不过是想摆脱这样的命运。 没想到他败了,彻底落入了这样的境地中。 嘉云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他想要入朝为官,不想要当驸马,她也知道他不想在公主府,当个以色事人的驸马。 一切的一切,嘉云都一清二楚,行以南彻底被她按住了死穴。 他越不想要的,嘉云越让他陷下去。 行以南终于明白,嘉云想要做的是什么了,这样难堪,这样不忍细看。 嘉云伸手拨弄了一下行以南腕上的铃铛,面上一派天真残忍的笑,“侍君不喜欢吗?” 6、第六章 这条金色的链子其实要比之前的铁链更长,更细,除了冷冰冰的触感之外,行以南几乎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又只在他的腕上系了一条,并不会阻止行以南在殿内的活动。 落在回影的眼里,陛下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但似乎,侍君并不太满意,侍君到底在想什么呢。 这条金链只要一走动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自从那日嘉云给行以南戴上这条金链之后,除了回影,行以南再也没有让别的人进到殿中。 他不想再多一个人看见他如今的这副样子。 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户都合着,外面是大好的春光,殿内却是格外沉闷的气氛,行以南安安静静地坐在殿中,有时候回影到他的身边为他添茶,会发现,明明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侍君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没有挪动半分。 他坐在那里,活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白玉菩萨。 靠近窗子的墙边摆着一张贵妃榻,行以南多半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眉眼冷淡,仿佛他还是那个风光的丞相,嘉云不会让他软下去半分。 只是偶尔漏出来的几声铃响,会打破他的幻想。 行以南捂住手腕,天真地以为,这样,金玲就不会再继续响动。 外面窸窸窣窣传来声响,行以南不想听,他如今厌恶任何动静,他微微往里蜷缩,但离得太近,那些声音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姐姐,就是这里。” “这里有什么?” “姐姐,你留神听着。” 应该是两个宫侍,她们在听什么? 行以南一时分了心,手腕从膝上落下去,清脆的铃声响起来,行以南慌张地捂住手腕,他抿着唇,后背一颤,她们听见了吗? “姐姐,你听见了吗?” 南枝呵呵地笑起来,“我听说住在这晚春殿中的,就是陛下之前的驸马。” “驸马背叛了陛下,被陛下一箭射中,侥幸没死,又被陛下关到宫里来了。” 忍冬在南枝旁边皱了皱眉:“这些,你都是从何处听来的?” 南枝年纪还小,不懂得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谈论这些不为人知的秘闻,要是南枝今日的话让陛下知道了,南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个告诉南枝的人,一定不安好心,说不定这个地方,也是那人怂恿南枝过来的。 “我主子告诉我的。” “南枝……” 忍冬还没开始提醒,就看见南枝这小丫头的眼睛里面闪闪发光,仿佛得了什么趣事一般,她神采奕奕地道:“陛下还用链子将驸马锁起……” 忍冬上手捂住南枝的嘴,她低声道:“南枝,别说了。” 这样的话是能说的话吗?这几日陛下在后宫杀了多少人,就算是驸马真的被链子锁起来,那也跟她们无关紧要。 忍冬将南枝拉走了,免得南枝继续节外生枝。 一墙之隔的行以南彻底拽紧了他手上的链子,他一时气不顺,脸色惨白,原来,即使他不让她们看见,她们也是会知道的。 知道他被锁在这里,知道他一动,腕上的金玲就会叮当作响。 …… 嘉云再踏进晚春殿,四下关着的门已经被打开,料峭春风吹了进来,嘉云径直看向瘫坐在贵妃榻上的行以南,她危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他,最后停在他鲜血淋漓的手腕上,想起暮雪的话—— 晚春殿差人来说,侍君不慎弄伤了自己。 不慎?嘉云冷笑着,行以南这腕上的伤,怎么看都不像是不慎弄伤的。 思及那道被她亲手造就的疤,嘉云问:“请太医了吗?” 暮雪道:“南枝已经去请了。” 晚春殿没有掌事宫女,里面的人要做什么,都要先过问暮雪,回影发现行以南伤了立即告诉了暮雪,暮雪这才派了南枝去请太医过来。 这会儿,估计南枝和林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嘉云抬了抬手:“不用请太医了,朕亲自为侍君处理。” 嘉云会武,身上少不了会磕着碰着,因此她会一些简单的医术,但要是陛下亲自处理的话,驸马免不了要吃些苦头,可这些苦头都是行以南自找的。 她们公主金尊玉贵,自然容不下背叛的人,暮雪领着人下去了。 短暂打开的殿门,一扇一扇地合上,天光只能从窗台透进来。 行以南坐在窗子下面,恰好有光照到了他身上,但他无动于衷,自从嘉云来了殿内,他从始至终都没看过嘉云一眼,倒真的有点像寻死了。 行以南也会想死么?他被自己强硬地召进公主府,所做的,不也是联合燕骞想要杀死她吗? 嘉云走到行以南的面前,眼底浑浑噩噩的人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嘉云微微俯身,蛮横地去拽他那只伤了的手,行以南瑟缩着,竟然将嘉云的手躲开了,金玲还在继续作响。 嘉云笑着问:“怕我?” 行以南一言不发,手腕上已经疼到麻木,被嘉云扯着,金链连着血肉,活像是在他的手上凌迟。 嘉云细细打量着这只苍白的手腕,腕上的伤应该是用金链活生生勒出来的,光勒还不够,还要扯着金链在伤处一寸又一寸地磨。 曾经意气风发的丞相成了这个样子,看着着实有点可怜,苦肉计?行以南要是会用这样的招数,离低头也不远了。 只是被简单处理过的手腕在嘉云的动作之下又淌下血来,弄脏了嘉云的手。 嘉云捻了捻手指,温热的,她摸着行以南的脸,行以南弄脏她的手,她就弄脏行以南。 她的驸马实在是有一副好相貌,时过境迁,嘉云依旧觉得行以南像那日殿外初见,惊为天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嘉云想要将这样的人收进府中,她又有什么错呢。 错的是行以南啊,自始至终,他都不识抬举。 嘉云面上一片狠厉,行以南被她拽着的那只手疼的厉害,他脸色灰败,错愕地盯着嘉云,目光里面居然难得地有了惧色。 嘉云一怔,松了力气,情不自禁地抚上他的脸,平心而论,她还是喜欢乖一点的,嘉云冷声问:“这一次,是真的想寻死了?” “没有。” 毫不犹豫的,他答,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金链勒进肉里,一片血肉模糊。 回影吓了一大跳,一边战战兢兢地为他将金链挑出来,一边害怕弄疼他。 如今,金链还虚虚地环在外围,回影没有钥匙,他打不开,何况还要请太医,他只能去找暮雪。 莫名的,嘉云有点开心,但又不避免地生出点别的执念,她好像还没有将眼前的人逼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行以南还没开始破碎。 她并不满意,也不会止步。 嘉云在行以南身侧坐下,她朗声道:“暮雪。” 暮雪一直在殿外留神听着殿内的动静,听见嘉云叫她,她推门而入,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又出去了。 托盘里的东西有清水,纱布,还有暂时止血的伤药。 嘉云执起行以南的手,先将那条金链解开,金链径直坠到地上,发出响声,行以南听着那动静身子一颤,不止他听见了,那些想听见的宫侍肯定也听见了。 嘉云端起碗里的清水,她半开玩笑地问:“暮雪最懂我的心思,可是今日……为何不将这碗里的清水,换成盐水。” 行以南的手指微缩,从那样的梦魇里醒了过来,他尽量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嘉云。 嘉云为行以南处理好伤势之后,不打算回长乐宫了,她晚上要歇在晚春殿。 陛下要用的东西,都要是最好的,暮雪带着人将晚春殿里的东西都换了一遍,香炉里点着的也是嘉云最爱的香。 方才,行以南的衣服被嘉云弄脏了,已经不能穿了,行以南的本意是想换套衣服,但回影却在耳房中拦住了行以南。 “怎么了?” 回影垂下眼帘,轻声提醒:“陛下要留下来,侍君还是洗过为好。” 行以南皱了皱眉:“什么?” 他不明白回影话里的意思。 “万一陛下要侍君侍寝呢?” 虽然女帝和侍君在黎朝这里都是头一遭,在此之前,就连史书都没有相关的记载,但回影是后宫中的内侍,他一直耳濡目染,只认死理。 在他心中,陛下要留下来,无论要不要侍寝,行以南都是要洗过才能去面圣,才能和陛下同床共枕的。 行以南头昏脑涨,手腕处的伤也疼得厉害,他恍恍惚惚,不想同回影多争辩,回影小心翼翼避开行以南的伤口,为行以南彻彻底底地洗了一下。 洗完出来之时,夜已经深了,耳房离内殿并不远,行以南从耳房走到殿内,脸上被热气熏出来的红晕都还没有消散,他绕过屏风,发现嘉云倚在床头看书。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回影方才的话,行以南摇了摇头,他也真是昏头了,他跟嘉云早就回不到当初了,嘉云一心想要折辱他,他又一心想要从后宫出去。 侍寝什么的,只是无稽之谈。 行以南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嘉云放下书,抬头看向他,发现驸马秀色可餐,她漫不经心地问:“好了?” 不知道作何反应,行以南轻轻点了点头。 嘉云在外侧,行以南只能越过她往里走,所幸一切顺利,嘉云并没有为难他。 上一次和嘉云睡一张床,已经是去年暮春之时的事情了。 当时行以南已经和燕骞合谋,打着为嘉云寻美玉的由头下江南,实则是要和燕骞里应外合,一切顺利,先帝驾崩,燕骞即位,封他做了丞相,嘉云的权势也被燕骞尽数收回。 不过几月,京城居然就换了两次天地。 等到他单薄的背靠在了床框上,嘉云盯着行以南,她眼里的意味渐起:“染了血的金链,我已经让人洗干净了。” 嘉云摊开手掌,金链赫然在她的掌心中。 方才为了好处理伤势,嘉云松了困住他的金链,行以南以为,从此以后,那条金链就会被废弃。 行以南脸色惨白:“嘉云,你为什么……” 杀了他,不就好了吗? “羞辱你,还是折辱你?”嘉云凑近了,行以南往后一缩,将手藏到背后。 他以为这样,嘉云就能善罢甘休。 在某些程度上,她这位驸马,还挺天真的,也挺迟钝的,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金链在行以南的脚腕上合上,行以南要是不被锁起来,还叫什么侍君? 有时候这既是情趣,又是折磨的感觉,实在是让人着迷。 嘉云瞧着行以南,他握紧了手,却不敢违逆她,一副很好的身躯轻轻颤着,透着诱人,他们在床笫之欢上很合拍,可现在,嘉云只想让行以南在她面前哭起来。 这样一张脸,哭起来一定很好看。 嘉云闻了闻,轻声问:“洗过了?” 行以南不知道嘉云想要干什么,他的耳朵红了红,看着就很好欺负。 “日前,姨娘来信,给朕说了件有趣的事情。” 嘉云的姨娘,是她母后的亲妹妹,先帝驾崩后,这个姨娘就成了嘉云唯一的亲人。 听闻嘉云的姨娘宅子里,养着无数的美男,关于她心中提到的有趣的事情,行以南并不想知道。 但嘉云下一刻却问:“行郎想要知道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行以南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嘉云已经欺身上来,女子姣好的面容就在眼前,仿若只是寻常一个欢好的夜晚。 行以南讨厌在公主府中的日子,但却忍不住沉沦。 他们曾经耳鬓厮磨,本就是这天底最亲密的人。 ……嘉云玩够了,金色链子在行以南的身上更加惹眼了。 吃,就要吃透。 嘉云从不会委屈自己,反正她今日是有备而来……行以南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绯色,那条链子十分衬他。 不愧是宫外的能工巧匠,好吃,嘉云一脸餍足。 嘉云沉沉睡过去,行以南却是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外面出现天光,行以南准备翻身下床,逃离这样的境地,铃铛却因为他的动作响了响。 嘉云睁开眼睛,刚起来,就想离开她? 脚腕上链子一重,逐渐勒得他生疼,行以南被拽回到了嘉云身边。 殿里没点灯,嘉云的脸却分外明艳,透着昨日都不曾有的春光,她勾起行以南的下巴,指尖微凉,她轻声道:“想要忤逆朕?” “还是想要离开朕?” 轻描淡写的语气,里面是毫不遮掩的威胁。 行以南身子一僵,嘉云的手虚虚地环在他的腰上,这个颠倒的姿势让他想起昨晚上的境遇,被嘉云进入的感觉并不好,他塌了腰身,重新在嘉云身侧躺下,直到嘉云起身上朝。 暮雪带着人鱼贯而入,谁都没在意殿内还有一个人。 嘉云穿戴整齐,回身看了一眼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她吩咐暮雪:“殿内的被褥再换一遍。” “是。” 为什么要换,行以南抓紧底下的布料,他其实心里清楚。 嘉云下朝回到晚春殿的时候,行以南刚好在用早饭,他被折腾得过了火,原本苍白的脸色隐隐透着些红。 回影让人添了碗筷,席上无不是精致的小菜,但行以南捧着的只有一碗白粥,他吃的艰难,像是勉强下咽。 嘉云的手放到行以南的额头上,是热的厉害,她看向暮雪:“饭后,让林太医过来一趟。” 人总不能烧坏了。 “是。” 虽然嘉云的吩咐是饭后,但看侍君这个样子,嘉云一出了殿门,就让南枝去请了。 南枝问暮雪:“陛下这一次不会反悔吧?” 昨天南枝风风火火地将林太医一路拖到晚春殿前的宫道上,才刚要进去的时候,有人告诉她,陛下不要太医了。 她和林太医大眼瞪小眼,她本来就是打着十万火急的由头将林太医扯过来的,林太医的骨头都快被南枝扯散了。 要是陛下再反悔一次的话,她真的很难跟林太医解释啊! 暮雪仔细想了想:“不会反悔,陛下不会医这个。” 包扎嘉云可以亲自动手,但在发热面前,她束手无策,暮雪拍了拍南枝的肩膀,“放心去吧。” 南枝很快消失在暮雪眼底,里面刚刚撤下碗碟,南枝就拽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林太医出现了。 南枝往里探头,她问:“陛下走了吗?” “还没呢。” 南枝的眼睛亮了亮,可算是赶上了,她推了还在喘气的林太医一把,“快进去吧。” 林太医:“???” 同暮雪一道进殿的时候,林太医小声跟她商量:“下一次能不能换一个人来请太医?” 暮雪微微颔首,南枝进宫已经有几日了,应该再有几日就要回去了。 林太医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再被南枝扯着跑一次,他的命就要不保了。 走进殿内,这一次没有床帐遮挡,林太医一眼就看见了床上的人,比起上一次见到的行以南,林太医总觉得,行以南的情况更差了些。 林太医走到嘉云身边,朝嘉云行了礼:“陛下。” “嗯,诊脉吧。” 嘉云并没有时时刻刻在这里盯着,林太医还没有诊完脉的时候,嘉云就离开晚春殿,回到了长乐宫。 忍冬发现,陛下离开,南枝竟然也跟着陛下一起走了,她的心悬着,南枝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长乐宫。 嘉云还没有进殿,里面等着的人就出来了,自从嘉云失势,又到嘉云登基,嘉云已经有两三月,没有见到陶意了。 “姨娘。” 嘉云身上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仍旧是骨子里透着凉薄,姐姐多年前过世,嘉云明明是被先帝宠大的,陶意也不知道嘉云为何会这么冷。 既不像先帝,也不像姐姐。 嘉云亲自奉了茶到陶意面前,她轻声问:“姨娘在想什么?” 陶意回神,她温温柔柔地笑着,“姨娘是想问,阿云可得偿所愿了?” 嘉云的眼神暗了一瞬,很快又亮了起来,“快了。” 行以南总会被她折下来的。 嘉云想到这里,微微勾了勾唇,她道:“姨娘让南枝送进来的信,很有用。” 不然嘉云也不会从行以南身上得了这样的趣味。 “有用就好,南枝呢?” 无论嘉云变成什么样子,在世人的眼中又是怎样的,流言如何塑造她,陶意只知道,这是姐姐的孩子,是她最亲的人,嘉云想要什么,陶意就乐意给她什么。 “主子,我在这里。” 南枝自暮雪背后出现,她三两步走到陶意身侧,“主子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你哪来这么大的面子?” 南枝委屈地低了低头,陶意又道:“玩也玩够了,那就跟着我回去吧。” 南枝开心起来,雀跃道:“好。” 南枝进宫本就是为了送信,她也是好奇,才会到晚春殿中去的,比起自家主子,陛下的花样其实更加百出。 她得好好和主子说一说。 等到陶意和南枝离开后,暮雪问嘉云:“陛下今日可还要到晚春殿?” 嘉云脑子里闪过走之前,行以南烧得通红的样子,她略一沉吟,“要过去。” 这么可怜,她可不得过去看看,毕竟她是始作俑者啊。 …… “臣已经开了退热的方子,只要给……侍君喝下去,也就没事了,只是侍君病中多思,辗转反复,甚至还有梦魇的征兆,臣可以开安神的方子,但陛下要是想人早日痊愈的话,还是……” 嘉云趁着兴头问:“还是什么?” 不要将人欺负得太狠了? 还是不要一味地将人逼入死地啊? 林太医被嘉云盯得后背发寒,而嘉云还在等一个答案。 “林太医怎么不说了?” 历代帝王都会在身侧配上短剑,此时嘉云正拿着她腰间那柄短剑把玩,冷剑出鞘,寒光闪闪。 林太医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他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啊。 他诚惶诚恐地跪下:“臣失言。” “你没有失言,你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所以林太医,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呢?” 刀尖就在离林太医两三寸的地方,嘉云只要再往前凑一凑,就能要了他的性命。 林太医胆寒,他不想死啊。 陛下是真的想听实话吗?还是在他将实情说出来之后,再将他杀了。 “嗯?”嘉云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臣惶恐,臣只是觉得、觉得,陛下要是能解开侍君身上的链子,侍君会好受几分。” 林太医伏在地上,他终于明白在飞燕楼的时候,行以南为什么不让他靠近了,身上坠着条链子,像锁着只小鸟一样,被锁在这殿中。 行以南肯定是不想让任何人瞧见的,他郁郁寡欢,一切郁结应该都是从那条链子开始的。 “说得好。”冷剑回鞘,嘉云接着问:“这是谁的意思?” 林太医好不容易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他小心谨慎地答:“是臣自作主张。” 俗话说医病容易,医心难,要是想让行以南尽快痊愈的话,最好是对症下药。 嘉云冷哼一声:“最好是。” 林太医不知道,因为他的三言两语,嘉云已经认定是行以南不满意,他跟之前一样聪明,嘉云以为他走上绝路,已然要开始破碎了,他却懂得借助太医的口,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现在只是解开链子,那以后呢?嘉云冷了脸色,说不到就是逃出她的牢笼,东山再起了。 到时候,行以南会杀她么? 他们昨天晚上还在温存,到了今天,行以南就想杀她了。 要不是她足够警惕,就真的被行以南暂时的顺从给欺骗了。 他只是在蛰伏而已,竹子会暂时被压弯,却不会断掉。 嘉云偏要他断掉。 …… 醒来的行以南口干舌燥,有人捧了水到他面前,他喝了几口,才发现是药,口里尽是苦涩的味道,行以南微微偏过头,不想再喝了,却被那只手扣着后脑,药被她强硬地灌了下去。 行以南挣扎不过,只能顺从地喝药,但他本就无力,吞咽的动作赶不上嘉云喂药的速度,喝下去的是一小半,洒出来的倒是有一大半。 行以南的眼神渐渐聚焦,已经是晚上了,殿内灯火通明,嘉云的手指仍旧捏着他的脸,迫使着他张开嘴。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嘉云却在想,新换的里衣,又要换一件了。 行以南被嘉云逼到眼睛里有了湿意,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落了下来。 嘉云用手背蹭了蹭,她饶有兴致地问:“哭了?” 恶劣到令人发指。 行以南抱着伤痕累累的手腕往里躲了躲,嘉云摸着那根链子,她不屑去扯行以南的手,这样的方式显然更为妥帖。 行以南的眸中闪过痛色,他曲着腿,已经离嘉云近了不少。 看着他这样顺从乖巧的模样,嘉云本应该是开心的,但一想到这样的顺从,都是行以南装出来骗她的……嘉云勒紧了手里的链子。 “回影,为侍君换套新衣服。” 方才嘉云灌给行以南的药,就是由回影捧着的,回影闻言道:“是。” 回影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为行以南换好了衣服,行以南神色恹恹地在床边坐着,不明白嘉云突然要他穿戴整齐是为了做什么。 回影为行以南套上鞋之际,因为被链子卡着,十分艰难,嘉云道:“算了。” 回影和行以南都松了一口气。 嘉云同行以南凑到一处,她轻笑着吩咐:“让宫侍轮流进来,看一看朕送给侍君的礼物。” 嘉云送给他的礼物?行以南摸到那条金链,嘉云的意思是让晚春殿的每一个人都进来看一遍? 他小心遮掩的东西,被嘉云彻底撕开了。 这句话是说给暮雪听的,暮雪不太理解,陛下昨晚上还和侍君同床共枕,今日又忧心侍君的高热,怎么这么快就变了心意。 还要将侍君拉到人前,让所有人都看一看他腕上的那条链子,依照行以南的性子,只怕是会一头撞死吧? “一直以来都是朕想要,他是被迫给的。”嘉云低语,行以南不识抬举,她又何必为他留着情面。 无论是昨晚上的顺从,还是今晚上的低眉,行以南都没有真心顺从的意思,他只是被嘉云威胁着,嘉云想要什么,他就得给什么。 可惜嘉云翻脸无情,她不喜欢这样的。 嘉云从小到大,得来的东西都太过轻易,这让她养成了偏执的性子,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得到的东西,就必须完完全全地顺从她。 她可以费心引导行以南,也可以下这样恶劣的旨意,只是随她心意而已。 殿内出奇的静,无端让行以南生出来一份错觉,仿佛殿内已经站满了那些宫侍,她们都在等着,一赏嘉云送给他的礼物。 门一开一关,是暮雪出去的动静。 第一批已经进来了,行以南浑身僵硬,在这灯火通明的殿内,他避无可避。 他小声呜咽:“嘉云。” 他渴求着,不要让他落入这样的境地,那些人开始上前,风雨飘摇,下一刻就要将他淹没。 嘉云的手里仍旧拎着那条链子,只要她想,她随时都可以将行以南的难堪展于人前。 行以南拽住了嘉云的袖子,这个时候的顺从,总算不是假的了。 嘉云一顿,手伸入枕下,被拎出来的白玉玉质通透,一看就是一块上好的玉。 “朕送给侍君的,自江南而来的美玉。” 行以南忽然松了浑身的力气,后背已经湿透,看眼前的玉都已经有了重影,他记得这块玉,是他那次下江南带回来的。 虽然是借口,可行以南真的带了一块玉回来。 后来他没去见嘉云,这块玉是他放在锦盒里,由小厮送到公主府去的。 他早以为这块玉的命运,和他一样,已经支离破碎,没想到却被嘉云好好地留着。 替代金链,成了嘉云送给他的另一件礼物。 8、第八章 既然嘉云已经开口,余下的事情不过水到渠成,自嘉云登基以来,就十分冷寂的宫中,因此热闹了好几日。 嘉云亲自点的头,底下人不敢敷衍,更加不敢挑那些偏僻的殿,万一真的是陛下已经腻了,要放过那位驸马,那现如今进宫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高位上的皇后。 他们并不在乎,是皇后,还是男皇后,在这深宫中,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些宫侍比谁都更能懂得讨好贵人的重要性。 晚春殿因为太过特殊,殿门一直关着,直到第三日,才隐约有消息传进来,但没有暮雪的命令,她们也不敢乱传,宫里杀人的不止那个侍卫统领苍山,有时候暮雪也亲自动手。 晚春殿一切如旧,唯一不同的是,陛下真的没有再过来了。 这几日,没了嘉云的折腾,行以南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他蜷缩在一角,手指慢慢划过掌心中的美玉,也许在嘉云眼中,他就是这块玉,可要是这块玉碎了的话,还能恢复如初吗? 行以南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玉佩已经落到了地上,不是不小心的,是他故意掷到地上的,美玉四分五裂,原本通透的玉身上到处都是裂痕。 回影听见响动走了进来,先看见的就是那块玉,他瞳孔一缩,他自然认得这块玉,他快步走上前,用贴身的手帕将这玉捧了起来,他已经够小心翼翼的了,但玉还是在他的掌心中裂成了几块。 “侍君……” “将它还给陛下,”行以南冷声道:“我不需要这件礼物。” 回影一僵,就连他都能想象到陛下看见这几块碎玉,会如何生气,又会如何惩罚侍君,侍君难道不怕吗? 回影望见行以南的身子轻轻颤着,他怎么可能不怕,他的腕上还系着那条嘉云请能工巧匠打造的链子。 可他不可能带着他的灵魂,向嘉云俯首。 …… 回影捧着那手帕去见暮雪的时候,长乐宫不止陛下,还有旁的人,暮雪在陛下近身处站着,回影要见暮雪,就只能迎上陛下,和她身侧那位……小公子。 小公子正懒洋洋地和嘉云靠在一起,回影没有办法,只能另外托了长乐宫的其他宫侍进去找暮雪。 他在殿外徘徊之际,暮雪出来了,却是陛下召他进去。 还能比眼前的境遇更加糟糕吗?回影低着头跪在了地上,长乐宫点着炉子,但还没烧地龙,砖石要比晚春殿冷上一些,回影的心也凉透了。 “驸马有事?”嘉云开门见山地问。 “不是,”回影的声音在抖,“侍君、侍君说他有一样东西,要还给陛下。” 回影奉上手里的东西,暮雪接了过去,呈到嘉云面前,到嘉云的手中的时候,那东西仍然被手帕包着。 但其实嘉云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因为她同行以南之间,统共也没有几样东西。 素手掀开手帕,完整的一块玉已经四分五裂,嘉云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来究竟是喜是怒,还是在酝酿一场可怕的风雨。 回影根本揣测不到嘉云的心思,他只能伏在地上,等着嘉云的发落。 其间郁自明将嘉云手中的手帕接了过去,他轻声问:“这是陛下赏赐的东西么?” 嘉云转向他,略微笑了笑,“是啊,朕亲自递到他手里的。” 郁自明脸上笑意渐深,“陛下想是已经有几日没去他宫里了吧?” “是啊。” 嘉云有意为之,已经有五日不曾去过晚春殿了。 郁自明点点头,喃喃道:“那就是情有可原了。” “什么情有可原?”嘉云与他调笑着,“他摔碎朕的玉,也算是情有可原?” 郁自明大大方方地揽住嘉云,小声同她解释:“他肯定是想你去,才故意摔了这玉的,陛下一生气,不就去了吗?” 嘉云眼神晦暗不明,她问:“要是朕也给了你一块玉,你也会将它摔碎,故意让朕来吗?” 感受到嘉云的怒气,郁自明轻轻一缩,嘟哝道:“我可不敢。” “为什么不敢?” 郁自明离开先前的位置,到底下规规矩矩地站好,“我不是他,没有陛下的宠爱,我不敢恃宠而骄。” 郁自明与行以南不同,他一直是嘉云的男宠,他清楚自己的地位,嘉云上一刻还能同他调笑,下一刻就能眼睛不眨地杀了他,他很有自知之明,他是靠嘉云活着的。 偶尔放肆是情趣,他不敢得寸进尺。 “回来。” 郁自明回到嘉云身边,仿佛雨过天晴般,又在嘉云面前有了笑意。 嘉云将那手帕抛回到暮雪手里,吩咐道:“去找块一样的玉回来。” “是。” 暮雪聪明,知道这玉是行以南之前从江南带回来的,她乔装打扮,专门找了京城的江南玉店,结果得到的回应,无一不是这玉少见,他那里没有,更有甚者,直接告诉暮雪,这玉独一无二,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块了。 嘉云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暮雪,“真的没有?” 暮雪摇了摇头:“不止江南玉店没有,其余的玉店也没有。” 嘉云勾了勾唇,将碎玉接过来,已经碎了的玉不似之前的玉圆润,到处都是棱角,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被划伤,嘉云拿在手里把玩,毫不在意,“也就是说,本来打算夺我权势的驸马,真的在挑玉上面花了心思?” 暮雪垂眸,她才不上当呢,接茬肯定会被嘉云骂,她道:“我不知道。” 嘉云冷哼一声,也只有暮雪不怕她,嘉云继续问:“那朕就只能得到几块碎玉?” 暮雪这才毕恭毕敬地将另外一样东西交到嘉云手里,嘉云挑眉看向她,暮雪乐呵道:“陛下,一模一样的没有,差别不大的,倒是有这么一块,恰好被我找到了。” 嘉云将这个不大不小四四方方的盒子打开,丝绸中央,安静地躺着一块美玉,要是不仔细去瞧,根本看不出来这块玉,同先前那块玉有什么差别。 嘉云拎起那块新玉,转而将那些碎玉扔了进去,暮雪问:“陛下,这些可要丢掉?” 嘉云不咸不淡地瞥了暮雪的手一眼,暮雪忙把手缩回去了,总觉得陛下的意思是要给她砍掉。 暮雪捂紧了手。 嘉云这才道:“收起来。” 嘉云其实总是给行以南留有余地的。 前两日,负责查封丞相府的陈大人进宫了一趟,嘉云在长乐宫召见他,他问起嘉云对行家那些人的处置。 丞相府内并非只住了一人,行以南的父母亲人都住在丞相府,因为行以南特殊,要处置这些人,他不能不问陛下。 其实陛下应当是对行以南恨之入骨的,就连同父异母的废帝她都能下得了狠手,更不要提背叛了她的驸马。 但这些又岂是说的清楚的,纵使猜得到,他也不敢轻易就做下决定,他得要一道旨意,还得是明旨。 “行家的人?”嘉云重复了一遍。 陈大人提醒道:“是驸马的……” 点到为止,其实这世间行姓之人太少,嘉云只是一时拿不准主意,杀字刚在心头盘旋,嘉云眼前就闪过行以南的泪脸。 那样清清冷冷,刚直如同盛年的竹子,居然也会落泪,大概是嘉云的手段太恶劣,状元郎觉得折辱了他。 要是家里的人一个不留,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子。 嘉云下令留着,将那些人暂时拘禁在丞相府中,大概嘉云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其实给她和行以南留了一条退路。 暮雪捧着盒子,将盒子放在了嘉云能够轻而易举看见的地方,不过就是这样一耽搁,嘉云就已经离开了长乐宫,她随意拉了个宫侍领路,去了晚春殿。 暮雪寻玉花了些时日,如今距离回影拿着碎玉去长乐宫,过去了快两日了。 回影害怕嘉云会雷霆大怒,但一连两日都风平浪静,回影安下心来,以为嘉云不会过来了。 此时突然见到嘉云,晚春殿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嘉云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到了殿内。 行以南被链子困住,除了殿内哪里也不能去,他靠在床头,手上随便捧了本书在读。 看见嘉云,他拿书的手颤了颤,最后还是迎上嘉云探究的目光,他行礼之后沉声道:“陛下来了。” “是。” 他光脚跪在地上,嘉云没叫他起来,他也就执拗地不动,嘉云拿起被他放下的那本书翻着,一时殿内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是朝廷编纂的诗集,黎朝几乎人人都有一本,这本已经有点旧了,不知道是谁,那人又是从什么地方翻出来,递到行以南手里的。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行以南仍旧跪得端端正正,身子不曾偏移半分,他的礼数很好,向来是挑不出来错的。 嘉云踩上他的肩膀,被他稳稳当当地托住了,他眉眼低垂,问:“陛下,怎么了?” 臣服,一碎再碎,这些在行以南的身上都没有,他甚至还能摔了她的玉,来告诉她,她想要的,都是不可能的。 好啊,当真是好得很。 嘉云饶有兴致地俯身下去,凑到行以南耳边道:“驸马,这本诗集,你可倒背如流了?” 像行以南这种新科状元,他一定将诗集熟读于心,这大概是嘉云新想出来的羞辱他的招数,行以南还没有因为碎玉而付出代价。 他抬起头,对上嘉云的眼睛,“背熟了。” 普通的眼神之中,是他的不甘,不甘当初被嘉云召进公主府,不甘如今被嘉云困在这里。 不甘的背后,大抵是行以南的傲骨,嘉云痴迷想要碾碎的东西。 “好,既然驸马背熟了,不如同朕玩点有趣的东西。” 行以南想起嘉云上一次的有趣,不禁打了个寒颤,一阵天旋地转,行以南已经被嘉云压到了地上。 行以南抖着声音道:“我、我没有洗过。” 这是他慌乱之际找出来的借口,居然有几分取悦到了嘉云,行以南以为嘉云是想要他。 嘉云更有兴致了,她讽刺道:“驸马开罪了朕,怎么好意思要奖赏的?” 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东西,在嘉云那里,居然是奖赏,他难堪地别过脸,准备不发一言。 其实行以南并非没有优点,嘉云总是因为他的多番隐忍而想幸他的。 但不是今日。 今日只有惩罚,没有奖励。 嘉云另一只手仍旧捧着那本书,她朗声道:“来人,送酒进来。” 酒?嘉云要酒做什么? 行以南很少喝酒,讨厌的酒和嘉云合到一起,他还不知道即将要经历什么事情。 嘉云随手扯下行以南用来束发的发带,青色的,她用这一抹青色拢住了行以南的眼睛。 青色发带并不能完全遮光,雾蒙蒙之间,行以南仍然能勉强看见一些东西,他对未知产生的恐慌,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挣扎,发带被他扯下,面前是笑意盈盈的嘉云,行以南一怔。 嘉云替他重新系好发带,同方才一样,她并没有阻碍行以南拽下发带,她只是稀松平常地道:“驸马,倘若以后你不能写字了,你会遗憾吗?” 行以南的手一顿,接着心如死灰地垂下来,他安分地不敢继续动了,犹如砧板上的,任人宰割的鱼肉。 所幸这样残忍的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回影将酒送进来了,对殿内发生的一切,他都视而不见。 晚春殿中的酒是去年的桃花醉,嘉云伸手握住了整个瓶子,她的手微微一偏,桃花香就倾泻出来。 她嗅了嗅,道:“驸马,真是闻之欲醉啊。” 行以南的眼前模糊起来,他轻轻颤着,不明白这场闹剧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嘉云很擅长带给他这样的东西。 “驸马,你说诗集的第十五页,是哪首诗呢?” 行以南浑浑噩噩,那些诗句早已经在他的脑子里糊成一团,他只能勉强说出来一句。 “错了,要罚酒一杯。” 更深的桃花香溢出来,可行以南却不是置身于桃林中央,那些桃花花瓣组成的旋涡,正在竭力要将他拖下去。 行以南惊慌失措,直到回影送来的酒尽了,他都没能背出来一句完整的诗。 他眼睛上蒙住的发带被拿走的时候,嘉云正坐在床边,一面擦着她被酒弄脏的手,一面望着行以南。 行以南再不敢同嘉云对视,可嘉云白皙的手挑起他的下巴,她柔声道:“朕竟然不知道,驸马的酒量这样好。” 她瞥向那条被她扔了的发带,又道:“只是,比起青色,红色要更衬你。” 到了后面,不止是酒,行以南的眼泪也将发带浸湿了。 行以南坐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真好,嘉云餍足地想,傲骨碾不碎,那就翻来覆去地磨。 嘉云取出那块新玉,坠到行以南的眼前:“驸马,你看,碎了的玉,是能完好如初的。” 言外之意,碎了的人,也能按照嘉云的心意,重新拼凑回来。 9、第九章 行以南好几日都如惊弓之鸟般,他想将那本诗集丢进炉子里,看着它只剩下一团灰烬,可他拿着诗集的手用力到发白,最后都没下定主意。 他想起那块被他故意摔碎的玉,还有那夜一盏一盏灌进来的酒,行以南听过桃花醉的名字,此酒取桃花酿之,越是已过经年,便越是醇香,其中的桃花香气弥久不散。 比起那些烈酒,桃花醉要温和许多,文人风花雪月,饮酒作诗的时候,最爱的就是桃花醉,一夜便能成就一篇佳作。 可那被嘉云倾倒下来的桃花醉,入口之后都如烧红的炭火般灼着他的嗓子,行以南害怕再忆那样的苦楚,他也不知道嘉云到底有多少花样在等着他。 嘉云微凉的手指禁锢着他,让他不能逃脱,只能仰起头饮下那些酒,那晚气氛暧昧,却无一点欢愉。 嘉云当真说到做到,即使是没有他身上的这条链子,嘉云也有办法让他动弹不得,供她玩乐。 他不敢烧被嘉云碰过的诗集,担心更加引嘉云不快,诗集被随手搁置在柜子上,行以南再没看过一眼。 嘉云不来时,他心惊胆战,嘉云来时,他战战兢兢,但总是不同的,他的那点害怕往往会被嘉云折腾得落到实处。 嘉云那日说红色的更加衬他,其实也不是一句玩笑的话,她今日就拎着一条红色发带来了。 她将发带在行以南面前晃了晃,后者就白了脸色,看来还没忘记,不用她费心提醒了。 暮雪亲自送了新的桃花醉进来,用白瓷瓶装着,狭小的瓶口,仿佛不用一盏又一盏地倾倒了,行以南闻到那阵桃花香气,就已然有些摇摇欲坠了,他挣扎道:“我不想喝酒。” 期待着嘉云会心软。 嘉云刚刚扯下他束发的簪子,正在一缕一缕绕着他的头发玩,闻言一顿,让行以南的头扬起来,被迫和她对上,她轻嗤一声道:“我没问你想不想。” 行以南想,或是不想,都没有拒绝的权力,他的命,包括他身体的每处欢愉,都是握在嘉云手上的。 行以南之所以这么痛苦,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 乖乖的做她的驸马不好么,偏要逃出公主府,就在这晚春殿中当一个侍君不好么,偏偏要三番五次违逆嘉云。 要是换了往日,嘉云已经动怒,但今日她兴致很好,只当行以南这微末的挣扎是情趣罢了。 将行以南按到铜镜前,嘉云比了比手里的红色发带,她纡尊降贵地将眼前人的青丝拢起来,行以南当她只是想替自己束发,松了一口气。 落到嘉云眼里,嘉云轻轻笑了笑,她这位驸马实在是好骗,那就让他松一口气,到时候的反应肯定更有意思。 嘉云手虚虚地搭在行以南的肩上,望着铜镜中的行以南,她笑着问:“驸马,如何?” 嘉云从来没有为行以南束过发,倒是从前,行以南常常为她绾发,她大多时候懒散地靠在行以南的怀里,就是这样,行以南也能绾出一个好看的发髻。 夫妻和睦,琴瑟和鸣,多少让人有些恍惚。 行以南不答,嘉云便迎上他的脸,又问了一遍:“驸马,如何?” 她似笑非笑,平静的面孔下面都是波涛汹涌。 行以南回过神,嘉云的神情让他有些胆寒,他勉强笑了笑,“很好。” 可不知道是不是不满意他的回答,嘉云竟然动手,将刚刚束好的发髻拆了,发带握在她手里,青丝铺满行以南的后背,嘉云问:“那这样呢?” 猝不及防的,那红色发带就蒙住了行以南的眼睛,眼底漫开一片惊人的血色,行以南有些恐慌,他伸手拉住了嘉云的手,求饶道:“嘉云,不要。” “为什么不要?” 嘉云残忍地将手抽回来,仿佛拿走了行以南握着的救命稻草,行以南更加恍惚,嘉云却低声引诱道:“驸马,现在如何?” 行以南端坐在铜镜前,白皙的脸上横过一条红色发带,却一点儿也不突兀,更加衬得行以南独一无二,要是这样的人到了青楼里,一定会有络绎不绝的贵女来寻他的。 嘉云的手指轻轻蹭过行以南蒙在底下的眼睛,她柔声问:“驸马难道不喜欢吗?” 她恶劣道:“红色果然更衬驸马了。” 素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桃花醉,香气涌到行以南身前,招致他的厌恶,眼前的人居然微微干呕起来。 嘉云挑眉问:“驸马不想喝?” 还没开始呢,行以南的眼泪就打湿了那红色的发带,看来是真的害怕了。 但嘉云可从来不会心软。 四周没有声音,行以南眼前模糊,看不见东西让他更加心慌意乱,周遭的桃花香气不减,他以为嘉云已经要开始了。 “不要。” 带着些哭腔,嘉云很喜欢,径直将行以南推到地上,金铃发出好听的声响,嘉云将酒倾倒在了行以南身上。 浓烈的酒香气蔓延开来,嘉云轻声道:“既然驸马不想喝的话——” “不如换个地方喝?” 10、第十章 酒顺着行以南的衣服下摆滴落,渐渐去到行以南想都没想过的地方,灼热的酒带给他莫大的苦楚,可又是那样的地方……竟然缓缓升起欢愉。 苦楚与欢愉交织着,更让行以南觉得难受。 行以南咬着唇,这一次咬得鲜血淋漓,嘉云也没来吻他,她还在乐此不疲地将酒灌给他。 满满的一瓶酒,嘉云一口也没喝,全都糟蹋在行以南身上了,他身上有好闻的桃花香气,透着嘉云都不曾想象过的诱人。 一定很好吃。 她吻上行以南的唇,其中有血腥气,还要引人沉醉的桃花香气,行以南以为嘉云是要抚慰他,渴求地往前凑了凑,可嘉云吻的激烈,一点儿都没给他留下余地。 他想低下头,想要告诉嘉云,他不要了。 嘉云微凉的手指悄无声息地伸到他的身后,扣住了他的后脑,他只能接住这个吻,在窒息的边缘胆战心惊地游走。 突然的,行以南就有些委屈,他没有招惹嘉云,可为什么嘉云赐给他的还是惩罚。 身下的人开始小声的呜咽,嘉云的指尖沾到了水意,明明是酒,可她听着行以南的声音,竟然觉得这是眼泪。 嘉云一手揽住行以南单薄的肩膀,一手解开了蒙住行以南眼睛的发带,此时那双漂亮的眼睛泛起红肿,有些无神,里面蓄满了泪水,只要行以南眨一眨,那些眼泪就会倾泻下来,继续沾湿嘉云的手掌。 拿着那条发带,嘉云擦掉了行以南脸上的眼泪,她将发带丢开,低声问:“哭什么?” 行以南勉强聚焦,嘉云的声音,嘉云身上的香气,都开始让行以南感到害怕,他本应该逃离嘉云,可这样温言软语问他哭什么的嘉云,又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过去。 明明嘉云是始作俑者,可除了嘉云,没人再托得住行以南的恐慌。 怀中的人试探地伸手拽住了嘉云的衣裳,被他握在手里的那些布料,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行以南的脊背还在轻轻颤着,他小声道:“我没有招惹你。” 语气里面还含了些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委屈,要是他招惹了嘉云,那他受罚心甘情愿,可他根本没惹嘉云。 他糊成一团的脑子,根本就想不明白,只剩下满腹的委屈。 行以南确实没招惹嘉云,可是嘉云就喜欢看他变成这个样子,看他在自己怀里抖着,嘉云总觉得自己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 “觉得委屈?” 行以南垂下眼帘,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下掉眼泪,嘉云爱极了他这个样子。 她手指轻轻柔柔地蹭过行以南的脸,最后落在了行以南已经开始结痂的唇上,她道:“惩罚结束了,接下来是奖励。” 行以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嘉云就吻了上来,方才的阴影还没有过去,行以南有些害怕,甚至是对嘉云的吻有些抵触。 可是他挣扎不得,又推不开,只能受住嘉云的吻。 嘉云这一次的动作格外轻,行以南几乎即刻就被引入了嘉云要给他的奖励里。 恍然之间,他生出来一些错觉,就算是嘉云要他的一切,他也会心甘情愿地奉上。 只要嘉云别不要他。 ……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晚春殿中的花接连都开了,行以南出不去,回影便每日折了花进来放到殿中,供行以南赏玩。 今日折进来的是桃花,放在白瓷瓶中,桃花艳丽,它的香气也是浩浩荡荡的,不一会儿,殿内就香起来,和桃花醉的香气,别无二致。 行以南厌恶桃花香气,总会想到当日嘉云将酒尽数倾倒在他身上的事情,可这些画面当中,又掺杂着一点别的什么东西。 嘉云艳丽的唇,夺人心魄的吻。 “慢着,”行以南出声,拧巴道:“留下吧。” 行以南方才叫了回影进来,让回影将折进来的几枝桃花全拿出去丢掉,可他现下又后悔了,好像放在殿内,也不碍事。 回影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依言将桃花留了下来,就放在原来的地方,迎着殿外的春光。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外头传陛下到了,行以南一缩,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探头望向门边,过了许久都没见嘉云。 行以南一愣,难道是他听错了。 推开的窗边忽然出现嘉云的身影,嘉云将行以南的神态尽收眼底,她道:“过来。” 链子可以让行以南走到窗边,行以南为自己想要见嘉云感到羞耻。 到了嘉云面前还低着头,又怕惹着了嘉云,急急抬起头,撞上了嘉云递过来的一枝桃花。 那桃花撞到了他的脸上,掉了些花瓣,枝头上的露珠也沾染到行以南脸上,行以南有些手足无措。 嘉云兴致勃勃地道:“咬住。” 咬住? 咬住什么东西,行以南垂眸,竟然咬住了嘉云用来握住那枝桃花的手指。 虽然是嘉云的吩咐,但行以南不敢用了大力气,他羞耻到脸都发红了,头顶却传来清丽一笑—— “我说的是这个。” 桃花再次拂过行以南的脸,行以南的脸更红了,他着急忙慌地松开嘉云的手指,匆匆去咬那枝桃花,嘉云的手却往后撤,让行以南扑了个空。 那枝桃花被嘉云换了只手拿着,嘉云弯着手指到行以南眼底,上面有道浅淡的咬痕,她揶揄道:“朕竟然不知,驸马有这样的喜好。” “不是这个,”行以南细若蚊声地争辩,“是我会错意了。” “难道不是你一直想咬朕吗?” 行以南简直无地自容,他转身就要走,他顾不得嘉云要如何惩罚他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手被嘉云扯住,她转着那枝桃花,“这是朕特意折来,送给驸马的,驸马难道不喜欢吗?” 嘉云扫过殿内:“原来是驸马已经有几枝桃花了啊。” 嘉云转身欲走,身后的行以南道:“喜欢。” 勉强也好,真心也罢,嘉云就只是想要逼他说这两个字而已。 “那朕的这枝桃花,放在什么地方好呢?” 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桃花已经递到了行以南的眼底,行以南低下头,咬住了那枝桃花。 看吧,只要折腾,人总是会有学乖的那一天。 嘉云和行以南共同握着一枝桃花,她莞尔道:“很乖。” “值得奖励。” 行以南眨了眨眼睛,嘉云含着一朵桃花吻下来,唇齿之间,桃花香气倾泻。 已经彻底不讨人厌了。 11、第十一章 大抵是行以南真的乖了不少,讨了嘉云的欢心,午间暮雪来传旨,午后嘉云打算带着行以南出去,让回影帮着打点妥当。 “是要去哪儿?”回影毕恭毕敬地问,既然是要打点,那就应该不会是宫内了。 “京郊,桃花林。” 行以南不可置信地用完了饭,嘉云来时,回影已经为他收拾好了,身上穿的是嘉云新赏的那套月白衣衫,其实行以南长身玉立,无论穿什么都好看,但这一件格外合嘉云的心意。 行以南拖着链子就要跪下,被嘉云半路扯住了,径直栽在嘉云怀里,嘉云似乎是换了熏香,新的味道闻着清清冷冷的,很像嘉云,莫名拢上几分残忍。 行以南为着这冷香轻颤,从嘉云怀中出来坐好,他担心嘉云又会寻什么由头罚他,可要出去,行以南还是心生向往,他惴惴不安地问:“陛下,真的要带我出去?” “君无戏言。” 可嘉云的动作却是顺着行以南的衣服下摆往上,贴上了行以南的小腿,嘉云的手太凉,引得他轻轻一颤,行以南直觉嘉云是想做些什么,一时僵在原地不上不下。 尽管已经被嘉云折腾了这些时日,行以南学乖了,可他还是做不到像那些男宠般脱了外衫,径直往嘉云身前凑。 就算是再给他几年,他也学不会那些人的做派。 所幸嘉云并不是想幸他,她只是在拽那条金链子,得知要出去的时候,行以南就想问这条链子要怎么办,可他担心惹嘉云不快,嘉云想要罚他,随时都可以,连由头都不缺,可他想着,他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嘉云了。 他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等着,直到嘉云来。 嘉云扯着那条链子,行以南的一只腿搭在她的膝上,她是练武之人,手重,行以南不是这里青,就是那里红的,就算是擦药,也好不了多少。 只余下小腿处,还是同从前的行以南一样,看着有点太完美无缺了,不像是她的人,嘉云不太满意,手上使了些力气,那里便红了一块。 嘉云轻轻用指尖碰着,能听见身边人微微喘息的声音,嘉云抬头盯着行以南的脸问:“疼了?” 行以南不明所以,只敢期期艾艾地点头,嘉云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又问:“那为什么不哭?” 郁自明喜欢哭,眼泪淌了她满手的时候也是有的,其实嘉云根本不吃这一套,即使是哄郁自明,也难免不上心。 可她独独喜欢看行以南哭,行以南的眼泪只要一沾到她的指尖,她就兴奋,连血液都沸腾起来。 行以南在她这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行以南眼中有泪,却悬而未落,此时被嘉云一问,他垂下眼帘,眼泪就落了下来,滴到嘉云的手背上。 嘉云勾了勾唇,“什么时候驸马到了如此境地,我让你哭,你就哭?” 不是行以南想哭,实在是疼得厉害,小腿疼,被嘉云捏住的下颌也疼,一时收不住了。 他不答,嘉云也不跟他计较。 玩够了,嘉云托起那条链子,发现链子底下,行以南的肌肤已经被磨破了。 这链子是纯金打造的,尽管没有那么硬,可落在血肉之躯上,还是很容易损伤。 嘉云经常没个克制,翻来覆去地折腾行以南,行以南被链子锁住的那条腿也只能扯着。 嘉云在那处碰了碰,行以南就忍不住轻颤,嘉云的语气柔和了几分:“为什么不告诉我?” 行以南抿了抿唇,要是别的伤还好,可这样的伤,就跟另一处伤到一样难以启齿。 嘉云已经明白了大半,她将链子解开,又吩咐暮雪去林太医那里拿上好的伤药过来。 这样一番折腾,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行以南生怕嘉云说过的话不算数了,他提醒道:“陛下,还要出去。” 低头为他抹着伤药的嘉云扬起脸看他,眼睛里面闪着光,嘉云问:“驸马如此着急?” 他久被锁在殿内,自然是想去外面透气的,还不等他解释,嘉云已经收了药罐子,让暮雪收好,擦了手之后,嘉云又从怀中取出另外一件物事。 是禁步,但跟一般的禁步又不太一样,这件禁步上面坠了些铃铛,和那条金色链子一样。 嘉云的手指拨弄着那些铃铛:“我担心没了声音,驸马会感到孤寂。” 又是嘉云的点子,行以南只能隐忍点头,他其实不喜欢铃铛的声音。 这一次出宫,嘉云只带了暮雪,到了京郊桃花林前的时候,嘉云和行以南下了马车,两人入了桃花林,就连暮雪都不跟着了。 再次看见外面的天光,行以南有些恍惚,抬头可见一树一树的繁花,嘉云握住他的手,同他的手十指紧扣,轻声告诉他:“这里的桃花是开的最好的。” “是。” 此后,嘉云问一句,行以南便答一句,嘉云也不觉得烦闷,反而兴致大起,到最后问的都是些刁钻古怪的问题,行以南答不上来,脸也红了,这才发现,两人越走越在花林深处了,暮雪和马车都渐渐看不见了。 行以南拉住嘉云,他轻声道:“陛下,别再往里走了。” 嘉云孤身一人,要是遇到刺客的话,可就不好了。 “就快到了。” 过了这个转角,幕天席地间忽然多了一方桌案,上面摆了不少的东西,显然是有人早在此布置的。 嘉云先一步过去,她径直在地上坐下,行以南也只能与她相对而坐,桌上都是些瓶瓶罐罐,行以南问:“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行郎可知,用开的最好的桃花酿酒,出来的就是最好的桃花醉?”嘉云眉眼弯弯,素手露出来一截,如雪般的白,随意地搁置在桌案上。 行以南挪开目光,问:“陛下,是想酿酒?” “晚春殿的桃花醉不多了,我想着,备下一些。” 晚春殿的桃花醉……行以南掩在袖子底下的手不受控制地蜷缩,他不想喝了。 “行郎难道不喜欢吗?” 短短的时间,嘉云就凑到了行以南面前,他脸上血色尽失,她脸上却是大好的兴致。 嘉云还没玩够,行以南绷紧脊背,微微点了点头,嘉云忽然觉得,再逼一逼,说不定眼前的人又要哭了。 她的手抚上行以南的脸,指尖在行以南的眼底刮了刮,行以南抬眼看她,嘉云道:“那便请行郎同我一同折花吧。” 桃花低垂,伸手便能够到,行以南一袭月白衣衫,怀里抱着桃花,还在伸手去够,袖子往下掉,那些凌乱的痕迹便藏不住了,其中甚至还有咬痕。 是嘉云胡闹偏要咬他的,还没好全。 用牙齿啮着他的软肉,他想反抗却又不敢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眸子里还有藏不住的难堪,确实很有意思。 嘉云放下手里的桃花,走到行以南身边,手覆到了行以南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碾了一下那咬痕。 行以南一抖,怀里的桃花拢不住,散落一地。 嘉云随手捡起来一枝,“听说桃花醉要娶新鲜的刚开不久的桃花花苞……” 嘉云已经将那枝上的桃花花苞尽数摘了下来,堆在她摊开的手心里,她接着道:“行郎觉得,这些花瓣需不需要碾碎?” 行以南从未酿过酒,他猜测道:“应当是不需要的。” “是吗?”嘉云漫不经心地道:“可是我觉得要。” 她的手掌合上,再摊开,那些娇嫩的桃花花瓣已经在她的掌心里被碾碎,有些鲜花汁液流出来。 嘉云一顿,伸手将这些汁液蹭到了行以南的月白衣衫上,那件简单的月白衣衫登时犹如开了一朵桃花般。 嘉云喃喃道:“很好作画。” 原来这才是嘉云要他穿这身衣裳的用意。 “陛下……” 下一刻,那手探进他的衣领,将一朵桃□□直在他的锁骨上碾碎了,浓郁的桃花香气逸散,让人有些昏沉。 行以南被嘉云推到地上,嘉云问他:“驸马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用来碾碎这些桃花呢?” 13、第十三章 行以南醒过来,习惯性地去摸脚腕上的链子,这一次却摸了个空,他将腿支起来,发现脚腕上空空荡荡。 他自昨日一直睡到现在,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马车里,连怎么回的晚春殿,他都不知道。 会是嘉云将他抱下马车的吗? 他一直都知道,这位被皇帝千宠万娇长大的长公主脾气并不好,她就算是想要月亮,皇帝也会给她,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驸马。 他和公主之间或许有情意在,就如同那南国的明珠和江南的美玉一样,两人都曾有过真心。 可是南国的明珠被行以南随手送人了,江南的美玉也被行以南亲手打碎了。 他毁了一切。 行以南盯着腕上的伤发愣,嘉云虽然对他不好,口口声声要折断他的傲骨,可她到底会有几分心软。 行以南的手轻轻落到那伤上,明明该疼的,他却想到嘉云为他上药时的神态,在那处蹭了又蹭,仿佛和嘉云的指尖碰到了一起。 他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嘉云碰过了,犹如火势燎原,一发不可收拾,他从前还有别的,如今只剩下了嘉云,他的痛苦和欢愉全都和嘉云有关。 不管他怎么绕,他都不可能绕开嘉云这个名字。 他微微弓起脊背,心内翻腾着他摸不透的情绪,他不想向嘉云服软,可到了嘉云面前,他又只有臣服的余地,他已经和嘉云永永远远地牵绊到一起了。 屏风后传来脚步声,行以南将腿藏于锦被之下,方才泛起来的涟漪也被他极力沉了下去。 他无论再狼狈,也只能被嘉云看见。 尽管他已经不剩什么了,可他在晚春殿里,还是想做那个光风霁月的行以南。 他努力将背挺直,进来的是回影,他看着坐起来的行以南,道:“侍君起来了,陛下嘱咐我,让我问问侍君可有哪里不适?” 一层又一层的衣服落下去,露出来柔软的内里,还有行以南脆弱的内心,嘉云擅长这样的诡计。 行以南越是不想让人看见的,她越要张扬出来。 行以南难堪地摇了摇头。 人的习惯其实是很可怕的东西,行以南已经渐渐习惯了嘉云如此对待他,逼上绝路,不留余地,可嘉云只要有小小的心软,又能唤起行以南的念想。 他明明不想往下坠,回过神来时,却已经四面八方都是嘉云的天罗地网了,行以南挣脱不得,也逃离不了。 行以南这才明白,嘉云是皇室中人,血液中一样流淌着杀伐与残忍,都不可违逆。 回影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行以南掩在被子下的腿,他想起来一件事情,有些高兴道:“陛下昨日下旨,撤了侍君的链子,侍君以后可在宫内自由行走了。” 不安胜过喜悦,即使对面是回影,行以南依旧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 他生怕是嘉云想到了别的什么用来折腾他的法子,就跟昨日的酿酒一样。 回影仔细想了想,如实告诉他:“陛下说,是因为侍君得了她的欢心。” 宫内所有的侍君,就只有行以南是被陛下抱着回来的,陛下口中的欢心,可见一斑。 欢心?行以南脑子内猛然出现昨天的画面,他满脸泪痕地同嘉云求饶,还一头栽进了嘉云的怀中。 行以南的脸烧起来,这同求|欢有什么区别。 行以南抬起头,发现回影还在盯着自己,他的窘迫都落入了回影的眼里,行以南收紧了手,轻声道:“先出去吧。” “那侍君可要梳洗?梳洗完了之后,刚好可以出去走走” 外面春光正好,窗子开着,可以望见院子里的桃树,以及那些开得纷纷扬扬的桃花。 行以南缩进了被中,沉闷道:“不用了。” 嘉云松了对他的禁制,他其实也没那么高兴,他总在担心嘉云会有别的花样出来,这一次是链子,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如此心惊胆战了两三日,嘉云再没来过晚春殿,行以南打算出去走走。 晚春殿离南花园很近,这几日开了不少的花,回影陪着行以南过去。 南花园中除了各色花卉之外,还有不少的珍稀草木,行以南素爱花草,回影算是投其所好。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前走,周围都是攀援而上的蔷薇和月季,前方原本空旷的亭子四周都拉了帷幔,想是有什么人在亭子中。 听闻宫中因为嘉云的旨意多出来几位侍君,行以南没什么心思要同他们撞上,他转身就要离开,此时,正对着他的那一方帷幔被侍女撑了起来。 嘉云和她身旁的迟言映入行以南的眼帘。 嘉云挑眉看向他:“何以在此?” 行以南垂眸道:“随便逛逛。” 迟言柔顺地守在嘉云身边,这不是行以南第一次见迟言了,早在公主府,他们就碰过几次面。 嘉云的三个男宠,郁自明乖巧,迟言温柔,陈文骄纵,每一个都在拼尽全力要讨嘉云的宠爱。 他当时不屑一顾,如今却站在这里麻木不仁。 他和他们,从始至终,都不是一样的人。 这些人要靠着女子的宠爱才能活下去,可他不一样,他的青云路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行以南觉得他们悲哀,他们更觉得行以南可笑。 他们没进宫之前,听闻陛下一直都同行以南在一起,他们进宫之后,其实也是一样,甚至陛下还特意带了行以南到宫外踏青,这样好的待遇,是他们眼巴巴都求不来的。 这一次来南花园,本是迟言请嘉云过来的,从这里回去,嘉云也是要到迟言殿中的,可一旦对上了行以南,迟言没有把握自己能赢。 他柔声道:“陛下要同行侍君,一起回晚春殿吗?” 行侍君,迟言暗地里咬紧了这三个字,从前行以南是驸马,他们是男宠,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能站在同一条路上。 “不回去。” “陛下不怕行侍君生气吗?” 嘉云笑了一声:“他为什么要生气?” 嘉云的目光重新落到行以南的身上,眼中一层一层地漫开玩味:“心里没有朕,自然就不用生气了,行侍君,对吗?” 行以南冷声道:“对。” 本该如此,要是忽略行以南已经嵌进肉里的指甲,就该如此。 他应该如一块石头一样,对眼前的一切不闻不问,可是他摇摇欲坠,一颗心如坠谷底。 他不像他的表面那样,那样无动于衷。 “那行侍君,是要离开,还是要捧了花,到朕面前?” 迟言的脸色一僵,陛下大可直接叫行以南离开,可她偏偏给了行以南选择,她给了行以南将她从他这里带走的机会。 迟言从没有这样的机会。 只剩下南花园的风还在不声不响地吹着,嘉云饮完了那盏迟言亲手煎的茶,起身准备要走。 她没什么耐心。 行以南却握着一朵蔷薇不管不顾地到她面前,蔷薇花瓣被行以南的血沾湿,让天子见血,本是大不敬。 可嘉云同行以南一起握住那朵花,她悠然道:“很乖。” 她亲手折下来的花,鲜血淋漓地,递给了她另外一朵花。 14、第十四章 暮雪宣了御驾来,停在南花园外,行以南同嘉云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四周是用垂下来的纱幔围住的,有风吹过时,会掀起一角,还未启程,在翻飞的纱幔中,行以南对上了站在底下的迟言的目光。 其中有些不甘,还有些嫉恨,行以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在迟言的眼神中,他已经成了同他们一样的人。 而现下,他抢走了,本该属于迟言的宠爱,就连同帝王共乘车架,也是从前后妃之举,对于他而言,只剩下羞辱。 在这些纱幔一起一落之间,他还将看见更多的眼神,对上更多不善的目光,鄙夷的,嗤笑的,将他浑身上下扒得一片赤|裸,行以南抿紧了唇,心内翻复,带的他脸色也苍白起来。 不过他脸色一向难看,嘉云一直都在逼他,一直都在强迫他,他的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可今日……嘉云漫不经心地转着手里的那朵花,她问:“觉得委屈?” 要是让迟言来和她同坐,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行以南到底和迟言他们不一样,也只有在行以南这里,嘉云才能感受到彻头彻尾的快意。 她大概不喜欢乖巧的,非要自己驯服的。 已经到了听见嘉云的声音都会轻颤的地步了,行以南迅速垂下眼帘,道:“不敢。” 嘉云拿着那朵花,挑起行以南的下巴,她笑道:“行侍郎,不是你要朕留下来的吗?” 倘若没有行以南主动递过来的这朵花,嘉云现下应该在迟言的宫中,迟言性子和顺,任由嘉云搓扁揉圆,又会在恰当的时候发出声音,说到底,除了行以南,其余的,都很会讨嘉云的欢心。 可今日既然是行以南自己要求的,又何必要有这样的脸色,嘉云用力,那朵花在她的手与行以南的下颌之间,碎的不成样子。 鲜嫩的花总是会渗透汁液,那汁液顺着行以南的脖颈往下滑,嘉云一手摸到了行以南的喉结处。 这个凸起向来有点意思,嘉云的手虚虚扼住,她好心提醒道:“行侍郎,后宫争斗,一向险恶,行侍郎,可要多加小心。” 谁也不知道,这样清高的行以南,能不能在郁自明他们的手段中,活下去呢。 嘉云兴奋起来,想想都觉得有意思,行以南不想步入这个旋涡,可如今,他已经陷进来了。 要这样的人去争宠……嘉云轻呵一声,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行以南。 她没用力,行以南却捂着脖子咳嗽起来,嘉云勾起行以南咳得通红的脸,她道:“很好。” “行侍郎,要是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朕会怜惜你。” 能够得到上位者的怜惜,也是争宠的一种手段。 行以南背过身去,眼角隐隐泛红,他方才吞了太多湿冷的空气,才招致咳嗽,他其实并不需要嘉云的怜惜。 …… 晚春殿。 嘉云和行以南手上都或多或少有血,现下已经干透了,暮雪递了湿帕子到行以南面前。 与其她去擦被陛下拒绝,不如从一开始,她就将帕子交到行以南手里。 行以南接过帕子,眉眼低垂,一下又一下地擦掉他染在嘉云手上的血,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嘉云一眼。 一直都这样,他很少主动去看嘉云,大多数时候,都是嘉云逼迫的,嘉云手上的血很好清理,难办的是行以南的手。 除了要将血迹擦干净之外,还要上药,他的掌心里都是大大小小被指甲硬生生掐出来的印子。 嘉云一面为他上药,一面问:“不疼?” 行以南鼻尖已经渗出了汗,但他摇头:“不疼。” “是不疼,不然怎么会一声不吭呢?”嘉云用了些力气,如愿听见眼前的人嘶了一声,不过很轻,嘉云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敛眉,恢复如初。 竹子就算是外面有划痕,也总是挺得笔直的,除非将它拦腰斩断,嘉云不会将行以南拦腰斩断,她会一点一点地将眼前的人压弯。 擦完了药,嘉云将人环住,以为嘉云又想要了,行以南的腰一僵,他在嘉云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在将竹子压弯以前,嘉云对这样的乖巧很受用。 行以南和迟言他们的乖巧不太一样,行以南即使不敢擅动,可背还是绷得紧紧的。 他的这种乖巧,是硬生生被嘉云用手段逼出来的,其中还含了些惧意。 想违抗又因为脑子里一些不好的画面不敢违抗,就是如此。 嘉云琢磨着要从哪里下口,才能将眼前人更加完美地吃透。 她控制着行以南往后仰,脆弱的脖颈也和行以南的背一样,紧紧地绷着,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被猎人盯住的猎物的感觉。 捕猎,开始了。 嘉云咬上了行以南的喉结。 15、第十五章 翌日一早,嘉云从晚春殿出去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自然也到了迟言的耳朵里。 彼时郁自明和陈文带着所谓的好茶,正在迟言宫里,同他一起说笑。 闻言,陈文搁置下手里的茶盏,他挑着眉明知故问:“也是我和郁侍君没赶上,不如请迟侍君说一说,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陛下都已经愿意陪着迟言去南花园了,居然也会被半路撞上来的行以南给抢走。 陈文毫不客气,话里话外都是在讽刺迟言没什么本事。 迟言抿了抿唇,一言不发,论口舌,他和郁自明都争不过陈文。 迟言握紧茶盏的手落入郁自明眼里,他出来打圆场:“其实不止是迟言,我们三个,对上他,哪次不是输。” 从前在公主府里,驸马回来了,嘉云总要去见他的,也不知道行以南到底有什么不同,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嘉云的心一直在他身上。 此言一出,屋子里沉寂了几分,三人人人自危,陈文重新端起茶盏,到底还是没喝,反而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震得里面的茶汤都溢出来不少,他冷哼一声:“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和我们一样是侍君,谁又比得过谁呢。” 驸马是公主的良配,又是先帝钦定的,行以南自然有本事瞧不起他们,可是现下,他们似乎没什么不同。 华丽的衣服下遮着的都是男宠才会有的痕迹。 陈文自进宫以来,还没有同行以南对上过,换言之,他还没有在行以南手上吃过亏,他一向骄纵,除了嘉云谁也不放在眼里,行以南也不例外。 可迟言和郁自明不同,他们两人相较于陈文都要谨慎几分。 陈文看着他们束手束脚的样子,嗤笑了两声,和这样的人同为侍君,陈文心里也不怎么高兴。 可这两人也得等到行以南倒下来之后再收拾。 迟言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挨着茶盏转了一圈,他道:“你还没见过他,不如见一见,再做论断。” …… 迟言派过来的人到了晚春殿,被告知行以南才刚刚起来,正在殿内梳洗,他只好站在廊下等着。 也怪不得那几位侍君不满,同样是侍君,行侍君所居的晚春殿,实在是太好,而他得到的陛下的宠爱,也太多。 这样的人在这后宫中,必然是要成为靶子的。 殿内,行以南坐在铜镜前,盯着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发愣。 嘉云用贝齿啮咬的感觉还没过去,行以南轻轻碰了碰,耳朵就烧了起来,他从不知道嘉云有这么多花样。 昨日在床上,他想像往日一样咬着唇忍耐过去,但嘉云不让。 手指卡在行以南的上下齿关之间,嘉云又俯身不轻不重地试探着,他不敢咬嘉云,嘉云却是会咬他的。 最严重的一次甚至见了血,他闷哼出声,嘉云又来哄他。 他就在这样一时冷一时热的气氛中苦熬着,到最后昏昏沉沉地没了意识。 身后传来脚步声,行以南快速地垂下手,他佝偻着背,极力掩着脖子上的痕迹。 回影堂而皇之地视而不见,他道:“迟侍君的宫里来了人,请侍君过去。” 行以南眼前闪过迟言的目光,他冷声道:“不去。” 他没有想要分走迟言的宠爱,实际上他对迟言他们之间的争斗都不没有兴趣。 他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沦为他们那样的人。 回影提醒道:“侍君,人还等在廊下。” “让他离开。” 行以南背过身,回影只好道:“是。” 在脖子上虚虚绕了一圈青布,才勉强将那些碍眼的痕迹遮住,行以南不声不响地坐在殿中,有了昨日之鉴,他轻易不敢出去了。 不敢再看书,又不敢再出去,行以南呆愣地盯着外面高飞的燕子,目光随着那些鸟一起一伏,暂且寻了些趣味。 可是他不去,也拦不住那些人过来。 陈文和回影同步到了殿中,陈文怀里抱了只猫,猫叫声吸引了行以南。 行以南回头看,直直对上了陈文探究的目光—— 行以南没想到会有其他的人,他惊慌失措地伸手拢紧缠绕的布料,狼狈至极。 那青布是用来遮掩什么的,对于陈文这样的人来说,一目了然。 陈文看够了,才慢悠悠同行以南解释:“我与行侍君也算是老相识,不用通传,是不是?” 和行以南清冷的长相不同,陈文那张脸过分艳丽,透着引人的精致。 在他身后,还有刚刚进来的迟言和郁自明。 行以南一时不作声,陈文又继续道:“我总是记性不好,忘了行侍君从前是驸马,向来眼高于顶,就算是我们相识,也不屑与我们这样的人说话,对不对?” 一字一句都暗含刀剑,行以南依旧不做声,就像陈文话里所言一样,他不屑同他们说话。 可他这冷淡的态度也没能让陈文他们退出去,陈文带着郁自明和迟言自己寻了地方坐下来。 来者不善,回影也只能出去让人上茶。 茶气氤氲,茶香扑鼻,却无一人品茶。 行以南端端正正地坐着,眉眼冷淡,气势一如既往,透着些清高。 “听说陛下如今正在敲打行侍君,行侍君这样的做派,不怕让陛下恼怒。” 行以南掩在袖中的手因为陈文的话而轻轻一颤,他抿紧了唇,却是担心嘉云真的知道了,随之而来的惩罚。 他如今已经怕极了嘉云,嘉云可以在人前将他撕碎,什么也不给他留下。 就算是他轻轻颤栗,支离破碎,也难以受到嘉云的宽待。 行以南身心俱疲,他终于开口:“我无心同你们争斗,还请你们离开。” “倘若真的无心争斗,行侍君昨日又何必递出那朵花呢?”迟言不紧不慢地道。 行以南望过去,还可见他脸上善意的笑。 “我……”行以南张了张口,指甲陷进肉里,昨日被嘉云处理好的伤口已经崩开。 他没有办法反驳,花是他亲手递出去的,也是他想要嘉云留下来的。 他…… 为什么会想要嘉云留下来? 他应该盼望着嘉云早日对他失了兴致,停止这无休无止的折磨。 行以南茫然的神态实在是有趣,陈文暗自松开怀中的猫,那白猫跳到行以南的身上,一爪子将那青布扯了下来。 行以南费心遮掩的痕迹就这样暴露在众人眼底。 陈文拎着那青布,戏谑道:“果然如此啊,清高的行侍君,不也是一样要靠这副姿态,去陛下面前求|欢吗?” 16、第十六章 陈文他们去了晚春殿,嘉云是知道的,后宫争斗一向惨烈,男人在这个位置上也不例外,勾心斗角,又何尝只是女人的专利呢。 嘉云不打算插手,光是想想她那以为会有青云路的驸马到头来只能陷在后宫无休无止地争斗中,她就隐隐有些期待。 但很快,晚春殿来了新的消息,行以南吐血昏厥,如今晚春殿人仰马翻,正乱得不成样子。 暮雪在嘉云的授意之下先赶了出去,嘉云则是将手里的折子都处理完了,才吩咐人摆驾晚春殿。 嘉云到的时候,陈文几个都围在床帐外,见到她来了,纷纷跪在地上请罪。 无论如何,今日晚春殿发生的事情,都同他们脱不了干系。 林太医还在为行以南诊脉,嘉云坐在暮雪搬来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目光一一扫过底下的人。 伏着的人战战兢兢,嘉云没出声,他们谁也不敢妄动,唯恐撞了上去,让嘉云更加生气。 一时之间,殿内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察觉。 嘉云不紧不慢接过暮雪递过来的茶,她饮了一口,苦涩在舌尖荡开,回甘紧随其上,是好茶。 茶盏搁到一旁,发出声音,郁自明的肩抖了抖,他是最经不住吓的。 嘉云道:“还知道害怕?” 三人不自觉地又矮下去几分,低声道:“臣知罪。” “何罪之有?” 冷淡的声音落下去,显出几分帝王的不怒自威,明黄色陷在椅子里,就能将他们死死压制住,可听了这句话,陈文忽然抬起头来。 嘉云正在打量底下的人,他如今这一抬头,是径直撞入了嘉云的眼中,女帝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无端有些骇人,陈文勉强拢住声音:“陛下,今日殿内众人,都有罪在身。” 若是要有人出来,在嘉云如此的气势之下开口,也只有陈文有这样的胆子了,嘉云漫不经心地道:“是吗?” 她那张明艳的脸上一丝一毫的笑意也没有,只有让人遍体生寒的肃杀之意,一不小心,陈文就算是被暴怒的嘉云下令拖下去处死也是有可能的。 陈文焉能不知道嘉云的脾气,他肩膀微微一缩,很快又跪得笔直,他朗声道:“臣等错就错在不该不知好歹来晚春殿,而行侍君错在……” 风雨欲来,郁自明和迟言都怕得厉害,担心自己无法在这场风雨中安然无恙,但陈文继续道:“他错在,以为陛下降下的宠爱,是陛下给他的难堪。” 那些他们费尽心思去求的,渴盼嘉云落到他们身上的,在行以南那里竟然就变成了羞辱,比起生他的气,嘉云一定会更厌恶行以南。 没人敢如此不敬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搞不好行以南就此跌下去,再也难得到嘉云的欢心。 这一局,陈文想,他赌得不亏。 殿内的气氛沉闷到让人根本喘不过气,嘉云却轻笑一声:“说得好。” “朕的宠爱,在他那里,确实一文不值。” 殿内因为嘉云的话更加压抑,陈文不可置信的表情落入嘉云眼里,嘉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剜心的话还在继续——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能得到朕的宠爱。” 嘉云放缓了语气,有了些引诱的味道在里面:“陈侍君,你甘心吗?” 嘉云转向另外两人,“你们甘心吗?” 郁自明和迟言自然是不甘心的,被这样的人压了一头,谁会甘心,可他们都不敢表现出来,反观陈文,他的眼睛因为嫉恨气到发红,死死盯着床帐内的人,几乎想要进去手撕了行以南。 就连嘉云在场,他也不管不顾。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高高在上的陛下,从不曾给他如同行以南一般的优待。 嘉云饮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她没再看向任何人,包括那希望她垂怜的陈文,她道:“今日的事,朕不跟任何人计较,都先下去吧。” “陛下……”陈文膝行到嘉云面前,他扬起脸,破碎到极致的神态让人动容,他的脸贴着嘉云的衣摆蹭了蹭,“陛下还要留在这里吗?” 嘉云的手落到他的脸上,他便急不可耐地贴了上去,可惜只是一瞬,嘉云沾了点他脸上的泪,她问:“哭了?” “陛下……”陈文低下头,还能看见眼泪往下掉,他渴求道:“希望陛下怜惜。” 沾染到指尖的眼泪透着温热,同行以南的眼泪其实也没什么分别。 唯一不同的是,行以南的眼泪是她亲手逼出来的,而面前的陈文,则是自己哭出来的。 他们总拿眼泪当工具,想要以此让嘉云留下来,不真切,哪里像行以南,就连眼泪都写满了无助。 “回去吧。” 陈文还欲纠缠,却被暮雪扯住了,暮雪可不会怜惜男人,径直将陈文一路提出了晚春殿。 林太医早早把完了脉,但方才的情形他可不敢往前凑,此时他才上前向嘉云禀告行以南的情况。 “陛下,侍君只是气血攻心,休养两天也就没事了。” “林太医,”嘉云道,“要是他再气血攻心一次,会死吗?” 林太医望过去,就看见陛下的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芒,他连忙低下头,“死是不会,但是眼下侍君体弱,还是少折腾为好。” 他以为,他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但嘉云起的念头岂是能轻易打消的。 “送林太医出去。” …… 行以南是晚上醒的,他眼前蒙上一层青色,看什么都看不清楚,行以南以为是眼睛出了问题,心下恐慌,迷迷糊糊地伸手想要摸一摸,却突然被人按住了手。 那样熟悉的触感,行以南惊得往后一退,瘦弱的脊背抵上了床最里面的木柱,嘉云以为等不到眼前的人开口,行以南却战战兢兢地道:“陛下。” “是。” “我的眼睛……” 嘉云拉着行以南的手,摸上他的眼睛,触手是布料的质感,行以南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就紧张起来,他抖着声音措辞:“陛下、陛下是想、想玩……” 磕磕巴巴的,没了下文。 “是要玩。” 嘉云在行以南的身前只剩下模糊的影子,行以南又想要往后退,却已经无路可退,他只好安分等着,可是害怕是控制不住的,他的身体还是在轻轻抖着。 可怜,想要摔碎。 嘉云握着行以南的手还停在行以南的眼睛上,她问:“驸马,摸出来了吗?是什么?” “什么?” 嘉云耐心地引导他:“蒙住你眼睛的布,是什么?” 气息滚烫,行以南只好硬着头皮摸,可他什么也摸不出来,“我、我不知道。” 嘉云的另一只手停在了行以南的脖子上,行以南下意识地想要遮掩,可却被嘉云逼得只能仰着头,任由她滑过喉结,嘉云俯身在行以南耳边:“知道了吗?” “是、是那块青布。” 嘉云将他用来挡住脖子的那块青布,蒙到了他的眼睛上,行以南极度不安,嘉云想要做什么。 “陈侍郎告诉朕,驸马觉得朕的恩宠不堪,所以才要费尽心力地遮住。” 行以南低下头,他没有辩驳,证明被嘉云戳中了心思。 嘉云不怒反笑,她的手掀起行以南的里衣,雪白的里衣之下,是更不堪的痕迹,以及那道陈旧的箭伤。 今晚上大概就过去了,嘉云不会再同他计较,眼前人松懈了几分,连肩膀都塌了下去。 嘉云冷声道:“可若是朕想要旁人看见呢?” 17、第十七章 听闻那日晚春殿内好大的动静,陛下是真的动怒了,想要狠狠罚一罚不知好歹的行侍君。 可到了第二日,嘉云还是从晚春殿离开的,嘉云居然又幸了行以南。 陈文恨得将手里的杯子都硬生生捏碎了,他手上鲜血淋漓,郁自明惊呼:“怎么这么不小心,快去请太医来。” “不用了。”陈文眼神阴暗,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帕子,随意地擦了两下。 迟言已经对陈文的手段司空见惯,他讽刺道:“不知道你捧着这受了伤的手到长乐宫,陛下会不会怜惜你呢?” 陈文昨日那般低声下气,恐怕是浑身的手段都使出来了,陛下不一样还是叫他离开了吗? 可见在行以南那里,不论是什么招数都不管用。 陈文又有什么本事,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 “迟言!”陈文可不是会收敛脾气的人,迟言的这句话才刚刚说完,他的脸侧就划过去一个杯子。 要不是迟言恰好偏了偏头,他可能就已经被那个杯子砸中了,那个杯子在地上四分五裂,要是真的砸到迟言的脸,后果不堪设想。 陈文此举,分明就是想毁了他的脸! 一瞬之间,迟言只觉得血气上涌,他质问道:“陈文,你疯了?” 陈文的脸上有癫狂的笑意,倒是真的跟疯了一般,他不打算再跟迟言胡搅蛮缠,只是分外阴寒地看了一眼迟言,就离开了。 那一眼让迟言遍体生寒,他看向在旁边瑟缩的郁自明,问:“他真的疯了?” 郁自明也被吓到了,陈文虽然性子乖张,又很骄纵,但他们几个在一起时,陈文可从来没有动过手,郁自明白着脸,也走了,只剩下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青的迟言。 …… 陈文出了迟言所居的永福宫,他扬起自己那只仍旧在往下淌血的手给小侍看,问:“凄惨吗?” 掌心里还尚且嵌着些碎片,简直是惨不忍睹,小侍盯着,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也一起疼起来,他点头道:“凄惨。” 陈文又问:“要是陛下看见了这样一只手,会怜惜吗?” 和方才肯定的回答不同,后宫里谁也摸不准嘉云的脾气,谁都不敢轻易揣测嘉云的心思,小侍犹豫道:“不知道。” “陛下一定会怜惜的。”陈文喃喃道,他的眼里迸出一些无法忽视的光亮,“迟言和郁自明都是废物,他们那样的废物,不可与我相较。” 迟言只会一味地在嘉云面前装温柔体贴,至于郁自明,确实乖巧,可是想要抓住嘉云的心,需要的是手段。 他的这只手,和眼泪,都是手段。 长乐宫。 “陛下,陈侍君来了。”暮雪停在离嘉云一丈开外的位置,不再往前了。 嘉云正在处理朝务,这种时候,她最不喜欢被人打扰。 嘉云连头都没抬,只是习以为常地问:“伤到了哪里?” “手。” “赏他一杯烈酒。” “是。” 嘉云顿了顿,又道:“要他饮下那杯酒再走。” 要是不痛,陈文永远都不会长记性。 暮雪明白,应道:“是。” 谁叫陈文非要在这个时候一头撞进来呢。 陈文一直巴巴地在殿外望着,暮雪终于出来了,她冷声道:“侍君,陛下不见你。” 陈文脸色一僵,他急切地问:“你告诉陛下,我的手伤得很厉害了吗?” 他一面说,一面还将手掌呈到暮雪面前。 暮雪扫过他的手掌,确实伤得很厉害,但她脸色都没变:“陛下知道了,陛下怜惜侍君,特赐下一杯烈酒,让侍君喝了,暖暖身子。” 陈文望向暮雪身边立着的端着托盘的宫人,托盘里的白瓷杯白的有些耀眼,他还是不信,又问:“陛下真的不想见我?” “还请侍君饮了酒,尽快离去。” 隔着几道门,陈文连一点嘉云的影子都窥不见,陈文只好伸出那只完好的手,他才刚刚触到托盘边缘,就被暮雪止住了,暮雪道:“陛下说了,让侍君用手掌饮酒。” “什么?”陈文的脸几乎白得透明。 “侍君要是不明白的话,我可以代劳。” 暮雪昨日将他提出晚春殿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陈文本身就对她有几分发怵,要是让暮雪动手,说不定,他的这只手都会废掉。 陈文咬着牙道:“我喝。” 左手费力地端起那杯酒,陈文闭着眼睛往自己的右手掌心倾倒,分明是小小的一杯,却带来锥心的痛苦。 陈文大汗淋漓,到最后都要被小侍扶着,才能勉强行走。 暮雪回去复命,嘉云已经从桌边起身,到了窗前,听见暮雪的脚步声,嘉云道:“想必近云台上的花开得更好,不如举办一场宴会。” “陛下想好了?” 嘉云冷面无情,只是吩咐:“赶在行以南身上的痕迹消失前,打点好。” 这不是要硬生生将人逼死吗?暮雪低声嘀咕了一句,嘉云没听清,也不好跟她计较。 嘉云以为她磨了这么久,行以南的气性总算是小下去几分,没想到昨天晚上,行以南竟然掷地有声地问她,想要何人看见,眼底的明亮就连那青布都遮不住。 行以南再一次违逆了她。 不多时,陛下要在近云台上举办宴会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定的是两日后。 这是嘉云亲自下的旨意,行以南无法回绝,他知道自己惹恼了嘉云,无论如何,都会有一场灾祸降下来的。 到了那一日,行以南端庄地跟赴死一样,尽管他知道,嘉云想要的,不是他的命。 侍君衣服是新做的,嘉云有令,就算是没有,织室赶也得赶一批出来,织室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行以南同陈文他们同为侍君,他的位置却在高位之上,嘉云的旁边。 他已经心惊胆战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到了这里,只好再继续往前,掩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将掌心掐的麻木。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禁步就要发出声响,看似高台就在不远处,却让行以南觉得如同酷刑一般。 等在那个位置坐下,行以南的后背已然湿成一片,可是今日的宴会,还没开始。 陈文的伤还没好全,右手包着白色的纱布,他一直盯着高位上的行以南,总有一日,那个位置,会是他的。 行以南低着头,谁的目光他也不敢去看,侍君的衣服被他扣到了领口,勉强遮住了那些痕迹。 一阵更胜一阵的苦熬之下,嘉云终于到了。 行以南跟随众人一起起身行礼,嘉云径直越过那些人,到了行以南的跟前。 她向他递出手。 行以南只能硬着头皮搭上去,嘉云握住他的手,附在他的耳边故意问:“紧张?” 往日里他同嘉云一起出席宴会,还有个驸马的名头,可如今,他这套衣服,身上的声响,无不昭示着他—— 只是个男宠。 高台之上的声音,底下的人听不见,在底下的人看来,嘉云分明是在跟行以南调情。 行以南抬起头看着嘉云,他手心的汗意明显,嘉云又道:“要是紧张的话,不如现在就求求朕?” 行以南低眉顺眼,不发一言。 嘉云轻呵一声,“都平身吧。” 嘉云的后宫,总共也没几个人,暮雪居然难得地松了一口气,这么几个人,应该不至于将行以南逼死。 宴席已开,宫人一波一波地进来上菜,行以南对酒产生了厌恶,他悄悄地将摆在他桌上的酒移远了一些,好像眼不见就能心不烦。 嘉云看在眼里,她起了坏心思,在一片丝竹之声中问:“为什么不喝酒?” 她是故意刁难,想看他的脸色惨白,嘉云从来如此恶劣。 行以南抿着唇道:“臣不胜酒力。” 很好,知道她今日就是为了为难他,居然还不肯服软,嘉云的眼神暗了一瞬。 “陛下到底还是喜欢行以南的。”迟言在陈文身侧开口,他在陈文这里吃了亏,也要让陈文不好受。 陈文捧着那只伤了的手跑去长乐宫找嘉云,非但没得到召见,反而还被嘉云赏了一杯烈酒的事情,迟言已经知道了,他就该是这样的下场。 陈文压低了声音道:“你不想要你的脸了?” 迟言不由自主地捂上了自己的脸,“这是宫宴,你也敢发疯?” 陈文笑了一声:“你看我敢不敢?” 陈文已经握紧了手中的酒杯,他盯着迟言,似乎是在打量哪个角度更好下手,迟言转过身去,再没搭理过陈文。 陈文真的是个疯子。 宴会进行到一半,嘉云忽然将行以南招到了自己身侧,大家都看见了,但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陛下愿意要谁在她身边,就能有谁在她身边,即使是这位本该死的驸马。 行以南背对着大家坐着,谁也不知道他正被嘉云死死按住,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嘉云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她问:“驸马,还不求饶吗?” 几乎是在嘉云动手的一瞬间,行以南就察觉到了嘉云的用意,他觉得那些痕迹难堪,嘉云就要他在众人面前都露出来。 行以南冷得直坠入谷底,他不知道这样的折|辱,什么时候才能到尽头。 第二颗扣子也被挑开,行以南浑浑噩噩望过去,嘉云饶有兴致地对他挑眉,口型是—— 驸马,向朕求饶。 18、第十八章 精心排演的丝竹声传到行以南耳朵里的时候已经不成调子了,他昏沉的意识全都集中在嘉云的手上。 那只手牵动着他全部的情绪,他就像是嘉云手中的木偶人。 他艰难地回忆起,这件侍君的衣服,往上只有三颗盘扣,如今那三颗盘扣已经被嘉云解开了两颗。 嘉云会停手吗? 在这件侍君的衣服之下,行以南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里衣。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刁难,那件里衣与他以往穿的大不相同,虽是有一层布料,但实际上却与纱衣没什么分别,等到他外面这件衣服落下去,里面就真的…… 那些凌乱的痕迹,又岂是一件纱衣可以遮住的。 许久等不到回应,嘉云失了耐心,好看的眉眼中也多出几分戾气,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嘉云就扯开了衣服上的第三颗盘扣。 那颗盘扣因为嘉云使的力气太大,径直被扯落,晃晃悠悠地掉到了地上。 行以南心惊胆战,他被嘉云压制住,就是想俯身看看那颗掉落的盘扣都分外艰难。 他就是那颗盘扣,拖得越久,嘉云就会越生气,落下来的惩罚也会越重。 可行以南不死心,他明明知道嘉云的手段。 他这样执拗,想要守住最后一段尚未崩塌的自己。 余下的扣子不用嘉云费心去解了,嘉云只要用上几分力气,就能让行以南的肩头裸露出来。 指甲划过行以南脖颈上尚未痊愈的痕迹,不疼,只是泛起细密的痒意,行以南被这份难耐撩拨得不由自主往前了几分,仿佛是他自己要往嘉云的手中送的。 已经连连给了眼前的人两次机会,嘉云被行以南的主动取悦到,以为他终于要低头了,可嘉云看向行以南的脸,眼前的人哪有半分要求饶的样子。 骨头真硬啊,想一直跟她耗到底? 嘉云心里不痛快,连带着手上也失了控制,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行以南的衣服已经被扯落,露出来半个雪白的肩头。 嘉云瞳孔一缩,眼疾手快地接过暮雪递上来的披风,将行以南团团围住,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底下的人其实什么都没看见。 但行以南已经因为惊惶落泪,滚烫的眼泪直直坠到了嘉云的手背上,嘉云看过去,眼前人努力蜷缩着身躯,将唇咬的鲜血淋漓,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兽。 他在嘉云面前,永远都没什么胜算,嘉云终于将他摔碎了,还让旁的人看见了这一地的碎片。 嘉云难得心软,手直直贴上了行以南的脸,拂去他大半的眼泪,嘉云柔声问:“哭什么?” 行以南一顿,那样温热的触感还没有过去,他才发现他已经被嘉云的披风好好地围住了。 侍君的那件衣服彻底滑落了下去,披风贴上行以南的肌肤,是嘉云的味道。 从前嘉云的味道只会使行以南害怕到颤栗,他用尽全力地想要避开,此时他却感到一阵心安。 嘉云摔碎了他,又将他从那样的难堪里面拎出来,嘉云,行以南逐渐生出来几分贪恋,他在风浪中难以栖身,嘉云是他唯一的救星。 行以南的手从披风底下探出来,勾住了嘉云的手指。 认输了? 嘉云低头,瞥向行以南的手,她勾了勾唇,心思已经没有在宴会上了,她环住行以南,竟然直接将行以南抱了起来,墨色披风下探出的那只如玉的手,将陈文的眼睛都刺痛了。 指甲陷入掌心,他却浑然不觉,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望着他的陛下纡尊降贵地将另一人抱上了御辇。 暮春的夜里,仍旧处处透着寒意,陈文一杯一杯喝了太多酒,步子有些不稳,被小侍扶着,他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行以南和嘉云原本好好坐着,直到嘉云召了行以南过去……陈文忽然甩开小侍的手,疾走几步,到最后顿在原地,只有靠着宫墙,才能勉强撑住。 小侍预备去扶自家侍君,就看见他的目光犹如淬了毒一般,他看得心惊肉跳,低头扶住陈文,他再也不敢瞧了。 好好好,自始至终都是他小瞧了行以南,他没想到状元出身不屑于那些手段的行以南竟然也会这样不知廉耻,在宫宴上引诱嘉云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那些宽容,那些优待,从来都不属于他,帝王的偏爱,足以让人发疯。 身边的小侍摸到一片黏腻,他不解地看过去,惊声道:“侍君,你的手……” 陈文低头,借着朦胧的烛火扫了一眼,白色的纱布已经被血渗透,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难怪他觉得更冷了。 在这样的冷意中,他想起嘉云赐给他的那杯烈酒。 嘉云已经不会对他怜惜了,他得找另外的法子。 …… 晚春殿内。 行以南的身上仍旧罩着嘉云的那件披风,披风内里堆了一层上好的绒毛,行以南置身其中,只觉暖意,现下已然有点热了,他的耳朵被熏得通红。 嘉云道:“脱下来吧。” 行以南正要上手,忽然想起——他的那件侍君服早在方才就挂不住了,被嘉云随手扔在了辇车上,而今他的里面只穿了薄得什么都可以看见的纱衣。 行以南面色一红,摇了摇头,不愿意将披风脱下来。 嘉云就任由他去了,碰巧,暮雪将伤药送了过来,大概是方才在宴会上出了力,这丫头现下有些嚣张,居然来回在行以南和嘉云身上打量。 嘉云倒是没什么,就算是冷冽的目光都奈何不了她,但行以南明显在这样的目光下不安了起来,他费劲地往披风里面缩着,不过片刻的功夫,脑袋已经被披风全部遮住了。 嘉云看不见人了,冷哼一声,暮雪马上乖巧,她将伤药搁置在旁边的柜子上就下去了。 往前伸出手,尽管嘉云不发一言,行以南还是很快就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学乖了不少,嘉云避开了行以南的手,行以南一怔,有些手足无措。 难道嘉云不是想要这样吗? 嘉云用指腹沾了伤药,她道:“凑过来。” 窸窸窣窣,行以南从披风底下露出一张小脸,已经回到了晚春殿,他的脸色还是白得透明,唇上咬出来的伤口正在慢慢结痂,看着还是有些明显。 嘉云捏住行以南的下颌,将他整张脸都从披风里带了出来,披风的帽子下落,行以南没了披风遮挡,无所适从的时候,嘉云的手指点上了他的唇。 嘉云的动作格外的轻,但行以南还是被那药刺激得掉了眼泪,难以忍受的疼痛过后,他的唇陷入了麻木的境地。 嘉云上完了药,饶有兴致地蹭过了行以南的脸,水意明显,她问:“行郎何时这么爱哭的?” 嘉云可是知道,要是在以前,就算是硬生生打断眼前这位驸马的腿,他都会一声不吭,何况只是上药这样微小的疼痛。 怎么就哭了呢?嘉云有几分揶揄。 行以南脸色一僵,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他绷紧了脊背,也不敢抬手去擦。 嘉云看了他这个样子却很欢喜,她心念一动,主动吻上了行以南,一点一点地替他擦掉眼泪。 行以南很少被这样温柔地对待,他被带着往前,正当他以为嘉云会继续亲他的时候,嘉云退了一步。 眼中是明晃晃的笑意,嘉云故意道:“时辰不早了,朕要回长乐宫了。” 她要将行以南独自一人留在晚春殿中,她不打算幸他。 这样……行以南会哭吗? 难耐,被情|欲折磨得神志不清掉下来的眼泪,应该会比眼前更加有意思。 行以南的手攥紧那柔软的披风料子,明明还是在温暖的披风中,行以南却觉得有点冷,他的心甚至都空了一瞬。 他是希望嘉云留下来吗? “当然,朕也不是非要走的。”嘉云俯身在行以南耳畔,一点一点地指点:“行郎可以挽留我。” “我……”行以南张了张口,这样的话对于行以南来说还是有些难了。 嘉云也不失望,她转身就走。 殿内烛火晃荡,将嘉云的影子也勾得一片模糊,也许嘉云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 “等……等。” 才刚刚说出口,行以南就感到几分羞赧,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也是头一次想要嘉云留下来。 可是想要嘉云留下来,总是需要一些花样的。 那些花样陈文他们多的是,到了行以南这里,却是一片空白,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 只是格外青涩地解了披风的带子,披风很快滑落,露出里面的行以南。 红透的耳朵,被热气熏出来纱衣遮不住的粉。 很像是宫宴上,嘉云因为行以南,没有吃到的那道点心。 没有披风遮挡,行以南因为羞耻轻颤。 嘉云却没有及时享用,她到行以南近前,居高临下地问:“还有什么?” 她眼前的驸马逼一逼,还能给她什么? 行以南以为是不够,他拽紧了纱衣下摆,仿若献出他的一切般,扬起痕迹斑斑的脖颈。 “嗯?” 行以南呜咽出声:“咬我吧,陛下。” 20、第二十章 话都已经递到行以南的跟前了,行以南还是只会垂下眼帘,颤着声音道:“没有。” “没有?”嘉云挑眉,又问了一遍。 行以南摇了摇头,除了不小心扯到被嘉云拽住的头发,他的表情变了变之外,其余的时候,都是抿着唇,不显山不露水。 嘉云的心情忽然很差,她抓着行以南的手腕就欺身而上,要幸,但又没有幸的兴致。 眼底的人还剩下什么呢。 好像有几分腻了,她得好好想一想新的花样,嘉云正想要离开的时候,瞥见行以南抖着那只没有被她禁锢住的手去解扣子。 雪白的脖颈已然露出来了。 这也是她教的? 嘉云眼底闪过阴鸷,行以南的两只手都被嘉云死死地箍住了,手腕生疼,好像快要断了一样,但行以南也不敢动,他不明白嘉云突如其来的怒意,只好软着身子,等着嘉云的怒气过去。 总不至于死的,他跟着嘉云日久,明白如何顺着嘉云的心意。 不要违逆她,也不要反抗她,嘉云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用娇贵了,千金的伤药下去,嘉云就只是这么一掐,行以南莹白的手腕上就出现两道显眼的红色印子。 有这么敏|感吗? 嘉云不信,换了地方掐,有滚烫的眼泪掉到她的手背上,嘉云抬眼看过去—— 不止掐出了红痕,也将人掐疼了。 嘉云抬手,要给行以南擦眼泪,行以南眼底全是惊惧,本能地偏头,就这样躲了过去。 更大的恐惧袭来,他又一次违逆了嘉云。 嘉云的手顿在虚空中,她危险地眯起眼睛,幸好,行以南还知道回来,老老实实地往嘉云的手掌底下凑。 嘉云被取悦到,手胡乱在行以南的脸上抹了抹,她缓和了口气问:“谁教你的?” 行以南脑子发懵,他问:“什么?” 利器出鞘的声音,嘉云拔|出她今日新得的一把匕首,这把匕首是西域进贡的,据说削铁如泥。 被一个不受器重的五品官得到,眼巴巴地来送给她,也算是投其所好。 嘉云想要的就这样简单,她也并非是不讲道理的人。 底下的人身子都快软成水了,自然不是用来对付他的,行以南眼前寒光一闪,匕首就抵在了他的衣服上。 嘉云慢悠悠挑着几颗盘扣,先前被行以南解开的那一颗,已经被嘉云用匕首挑落,嘉云再问:“谁教你的?” 谁教你自己解扣子的,净学这些莫名其妙的手段,同陈文他们有什么分别。 想要陈文一样的人,其实不难,可想要行以南这样的,却是难上加难。 行以南掩在衣服底下的肌肤露了出来,就这样迎上那匕首的尖端,寒意逼人,行以南落了泪,他哽咽道:“没有、没有人教我。” 这倒是有趣了,嘉云饶有兴致地问:“你自己学的?” 匕首已经划破肌肤,有了血珠渗出来,行以南在仓皇中点头。 如果是行以南自己学的,那就不一样了。 她的行郎,有了需要取悦的对象。 嘉云是前朝的帝王,更是后宫的主人,行以南是她的侍君,他为了讨好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她要,就主动颤着手将扣子解开……果然还是她亲自挑的驸马最合她的心意。 嘉云有些高兴,她顺着行以南的脊背往下摸,摸到的不再是坚硬的骨头,耳边人的轻喘一刻都没停。 嘉云心满意足,目光下移,血色有些刺眼。 果然是削铁如泥的利器,不过只是这样的试探,就让行以南破了皮,怪不得行以南怕她怕得如此厉害,身体都快要蜷缩成一团了。 嘉云安抚地捏上行以南的耳垂,她低声哄道:“行郎,别怕,我不会要你的命的。” 行以南彷徨地应了一声,匕首还握在嘉云的手上,她确实不想要行以南的性命。 她是皇室的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父皇自小就告诉过她,要折磨一个人,让他死,是最低级的手段。 嘉云不屑于低级的手段,何况如今她已经初见成效。 这背叛她的驸马,确实比之前乖了,不是吗? 寒芒闪过,行以南的衣服成了碎片,行以南的眼泪一直在往下掉,嘉云却没有停手。 她用匕首的技巧实在是太好,既能让身下的人感受到匕首游移的恐惧,又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将衣服破开。 嘉云伏在行以南的耳边问:“行郎,你说我应不应该弃了短剑,改用匕首呢?” 行以南还没有缓过来,他一张口,出来的却是泣音。 真是将人吓坏了。 往后,嘉云都很轻柔。 一时如上云端,一时如坠地狱,行以南就在这样的情境中煎熬着,终于撑到了天明,嘉云离开的那一刻。 嘉云走后,行以南因为太过害怕,发起了高热。 嘉云下了朝就过来了,行以南烧得脸通红,嘴唇干裂,嘉云在他的唇上蹭了蹭,她昨天晚上还亲过的,一片水润。 如今就成了这个样子。 手边有回影送上来的茶,嘉云贴着杯边摸了摸,还热着,她用指尖沾了点热茶,一点一点地抹到行以南的唇上。 有时候太急了,那茶就顺着行以南的唇瓣到了他的口里,喉结起伏,是在吞咽,这一点怎么够,行以南迷迷糊糊地还要,将人扶起来,嘉云喂了茶给他。 行以南的干渴得到了片刻的滋润,还没有喝下去半盏,行以南上下牙齿紧紧合在一起,茶水顺着下巴下滑,打湿了他身上的这件里衣。 行以南皱着眉道:“太苦了。” 哼哼唧唧的,病中的人都这么挑剔吗?连茶水都觉得苦,等下送过来的药可怎么得了,嘉云掐着怀中人的下颚,硬生生将余下的半盏也灌了进去。 放下茶杯,嘉云道:“苦总要习惯。” 行以南被那半盏茶呛到,接连咳嗽了好几声,最后睁开了沉重的眼皮,他有些昏沉,望到了冷着脸的嘉云。 “陛下。”哑了的声音,不复之前的温润。 嘉云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行以南乖巧地在床上坐着,只是湿衣服他穿着有点难受,嘉云在这里,他又不好开口。 还是嘉云自己发现了,她问:“什么?” 行以南拽紧了底下的布料,轻声道:“臣想换件衣服。” 嘉云瞥向行以南的那件衣服,她还是始作俑者,茶渍在雪白的里衣上分外明显,嘉云冷哼一声:“怎么,朕已经刻薄到连你要换一件衣服,都不允许的地步了?” 嘉云无端起来的火,不管是不是跟他有关,行以南都得一声不吭地受着。 “臣没有……这个意思。” 抬起头,行以南湿漉漉地望了嘉云一眼,他在服软。 很好欺负,嘉云手痒,真的很想欺负。 最终行以南得偿所愿,暮雪进来送了一件新的里衣。 行以南的手刚刚伸向那件里衣,就被嘉云握住了手指,行以南的脑子因为高热一片空白,他迟疑道:“陛下?” 他以为嘉云还要玩些别的,有些害怕。 “朕帮你换。” 脸已经够红了,嘉云却看见在她这话出来的一瞬间,行以南的脸又红了几分。 同高热烧出来的红不一样,这红蔓延得快,直将眼前的人的耳朵尖尖都染红了。 是嘉云的吩咐,行以南没有办法违逆,他只能任由嘉云脱下他身上的这件旧的里衣。 殿内其实并不冷,但嘉云的指尖太冷,而行以南的体温又太高,只要稍稍地触碰,都能让行以南轻颤。 行以南看过去,嘉云倒是专心致志,一点儿心猿意马的痕迹也没有。 她不感兴趣么? 嘉云已经取过新的里衣,双手一展,衣服就被她抖开了,冰凉的料子贴上眼前的人身躯,毫无意外的,又是一阵颤栗…… 嘉云敛下眼中异样的神采,为行以南穿好了衣服。 行以南原以为这只是普通的一件里衣,却在低头间嗅到了独独属于嘉云身上的味道。 这件里衣,用的是跟嘉云身上衣服一样的熏香。 天子用的东西,一向都有所规制,不是后宫轻易能用的,嘉云也并没有赏给他香料。 那这样的味道是那里来的? 嘉云的里衣套在行以南的身上,确实小了一点,但却能够紧紧贴着肌肤,一寸一寸地被行以南给撑起来。 嘉云沿着行以南的胳膊往上,她的鼻子微微翕动,另一只手圈住行以南的腰,她笑道:“这样你里里外外,都是朕的味道了。” 无论行以南以后想要到哪里,总会记住这样的味道,以及这味道下的阴影。 怎么逃的掉啊。 里里外外都是嘉云的味道?行以南在这样的味道里被泡得手脚发麻,高热让他的理智所剩不多。 他过了一会儿才分析出来,他身上穿的,是嘉云的衣服,绷紧了套在他的身上。 行以南羞耻到发颤,和嘉云同穿一件衣服,肌肤就好像一直被嘉云贴着,永无尽头的欢愉全都袭了上来。 行以南哭叫出声,他主动贴上嘉云的手,眼底渴求分外明显。 “陛下……唔。” 21、第二十一章 林太医二度被请来了晚春殿,原本挂起来的床帐被放了下来,将床上的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林太医正不明所以的时候,暮雪低声提醒:“陛下也在床上。” 林太医被吓得一个脚滑,竟然就这样跪在了地上,砰的一声,在晚春殿内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冲撞天子,这可是死罪,林太医顾不上自己疼得要命的膝盖,他直接伏在地上,等着天子降下对自己的处置。 等了半晌,林太医才听见女帝不耐的声音—— “林洪呢?直接摔死了?” 暮雪眼神示意,林洪马上抱着自己的药箱,连滚带爬地到了床前,他道:“臣、臣在。” “你在太医院有几年了?” 林洪心里一阵绝望,这是要把他逐出太医院的意思吗?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心如死灰:“回陛下,五年。” 五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林洪这五年都待在太医院,要是真的被逐出太医院,他能去哪里? 就算是去做个江湖郎中,恐怕也轮不到他了。 床帐内的嘉云冷哼一声,话里的寒意被厚实的床帐挡了挡,传出来的时候还是不减分毫。 “在太医院待了五年,还是这么胆小如鼠?” 嘉云有话没有说出来,但言外之意很明显——不中用的废物。 “是……臣的胆子是太小了些。” 不中用的废物总比赶出太医院要好,而且胆子小,总有胆子小的好处,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嘉云唯独挑他过来看那位行良人,不就是因为他胆子小,怕死,不敢往外说吗? 里面暂时没了动静,过了一会儿,有只手从层层叠叠的床帐中露出来。 只消一眼,林洪就知道陛下请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了。 好治,但要如何跟陛下说清楚,才是难上加难,他从前也曾听闻公主府里养着男宠,但他不知道嘉云是如此地好男色。 就连人生着病的时候,都不放过吗? “哑巴了?”嘉云冷声质问。 措辞措到一半的林洪只能艰难道:“只要、只要陛下克制一二……” 在嘉云沉默的这段时辰里,林洪为自己想了千百种死法。 “克制?” 她倒是想要克制,是行以南不知死活地偏要扑上来的,就连嘉云自己都不知道,她那清高的驸马何时变成了这样。 “是,克制。”林洪沉声应答,脸上的汗都快把眼睛糊住了。 “开药吧。” “是,是。” 林洪自从进了晚春殿,只有这句话最为真心。 嘉云有别的事情要处置,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晚春殿里,暮雪为她换衣服的时候,嘉云还在翻来覆去地惦记林洪的那两个字。 克制。 眼前是软成水的腰肢,耳边是滚烫的气息。 嘉云猛然睁开一双眼睛,她克制不了一点。 这难道是她的错处吗? 上了步辇,嘉云支着脑袋问暮雪:“陈文他们几个……谁学过?” 暮雪一直跟着嘉云,嘉云在想什么,她心里都清楚,她低着头答:“是迟侍君。” 嘉云没阻止,暮雪继续说下去:“教迟侍君的人素来有名,陛下要是想请他来教导行良人,效果肯定不一般。” 女子在上的事情少,但不代表没有,不少风月馆里都养着如迟言一般的人,这些人都是用来讨好如嘉云这样的贵女的。 嘉云要是有心,总能找到那个人的,只是……行以南恐怕又有苦头吃了。 这才消停几日,不知道自家主子有没有发现,她在行以南身上格外地没有理智。 嘉云是有这个念头,但却一闪而逝了,要是真的请人来教行以南那些东西…… 嘉云轻笑了一声:“是要把人逼死么?” 行以南如今为了讨好她,自己就愿意学,想想他自己琢磨,琢磨出来的技巧又仍旧透着青涩……好像更有几分意思了。 暮雪道:“陛下心里明白就好。” 主仆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嘉云懒洋洋地靠着,阖眼假寐,又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人杀的怎么样了?” “多,但不够。” 多,但竟然还不够,嘉云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那便继续杀吧,杀到他们背后的人求饶为止。” “是。” 反正这宫里的风无休无止,永远不会停歇。 …… 素白的瓷碗,漆黑泛苦的汤药,嘉云刚刚进殿,就看见倚在床边的行以南眼睛都不眨地将那一碗药喝了下去。 旁边是她特意吩咐暮雪送来的蜜饯,那些蜜饯无一例外,都受了冷落。 嘉云走到近前,径直拿了一颗,送到行以南的口中,眼前的人透着温顺,乖巧地将那颗蜜饯含住了。 指尖蹭上些微末的糖霜,嘉云的手仍停在他的面前,行以南茫然地望着,直到那手指又往前递了递。 他终于会意,一点一点地替嘉云清理干净。 好乖,特别是身上还穿着那件嘉云赐给他的里衣。 “苦吗?” 行以南摇了摇头。 嘉云故意问他:“不是连茶都嫌苦吗?” 行以南无从辩驳,只好扣紧了手指,浑身上下绷着,一言不发。 他以前这副样子,嘉云见了是肯定要好好罚他的,但今日嘉云难得地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无措。 原来这样绷紧之下,藏着的是一颗无措的心啊。 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干脆不回答,可又害怕嘉云罚他,于是止不住地心慌不安。 嘉云捏了捏行以南的耳垂,轻声道:“朕不罚你。” 但行以南还是没放心,嘉云摸着他的背,仍旧在绷着轻颤。 这样的晃动之下,他原本就没系好的里衣露得更开,被嘉云用匕首划出来的痕迹还在,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惹眼。 其实行以南身上惹眼的不止这一处。 他袒露出去给太医诊治的手同样被嘉云掐的青一块紫一块。 林洪留下来的药就放在行以南触手可及的地方,行以南不喜欢别人触碰他,擦药向来是亲力亲为的。 而今,那个小白瓷瓶,落入了嘉云的手里。 伤药带着凉意,而嘉云的手指更凉,行以南咬着唇,逼迫自己将这样的颤抖克制下去。 嘉云的动作又轻又柔,指尖将那些药一点一点抹开,看着这些她自己折腾出来的痕迹,也有一种异样的快感。 胳膊上的痕迹好处理,但余下的痕迹…… 行以南低声道:“陛下,臣自己、自己来。” 羞得连耳朵尖尖都透着粉色,有些可口,嘉云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行以南像是记起了什么,微微蜷缩。 “是了,行郎,你上午,不也是这样扑过来的吗?” “我……” “你还说,请陛下,帮我。” 22、第二十二章 行以南拗不过嘉云,到最后就连那样的地方,金尊玉贵的陛下都碰了。 膏体慢慢化开的滋味并不好受,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行以南,他昨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他举步维艰,连回影为他束发都神情恹恹。 偏生在这种时候,陈文又来了。 行以南身心俱疲,他不想见陈文,但陈文赶是赶不走的,行以南只好去见他。 陈文正在殿中喝茶,行以南连同他坐在一起都不愿意了,行以南站在离陈文几尺开外的地方,冷冷问:“陈文,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带了人来见你。” 为陈文添茶的小侍忽然抬起头来,望着行以南安然一笑,瞥见行以南吃惊的神色,陈文知道,行以南已经将这个人认出来了。 余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不用陈文多提醒,行以南就让殿中的宫人都下去了,他身边只留了回影一个人。 那小侍径直掀开衣袍往地上一跪,他伏着身子,叫的却是行丞相。 回影心里大惊,他抢在行以南前面出声:“好大的胆子,你不要命了吗?” 不论是驸马,还是行丞相,落在嘉云的眼中,都是背叛过她的铁证,要是今日殿内的事情让嘉云知道,行以南肯定是要被折腾的。 那小侍却不管不顾,他低声道:“我家大人让我来见丞相,他要和丞相一同谋划出宫的计策。” “出宫的计策?”行以南喃喃道。 眼前这小侍是他当年同窗好友身边的人,他当时被公主召为驸马,好友则成为了一个六品小官,在翰林院里打转。 他嗓子发紧,问的却是—— “你家大人,如今官居何职?” 小侍一愣,还是答:“户部尚书。” 可行以南听见的却是青云路,他同好友一起奋发读书,为的就是这样的青云路。 但他如今被嘉云禁锢在宫中,无论如何,他都逃脱不了。 既然逃脱不了,又何必连累其他的人。 行以南俯身将那小侍扶起来,他温声道:“替我多谢你家大人好意,陛下阴晴不定,不必为我涉险。” 这就是不愿意出宫的意思了? 陈文暗暗思虑之际,忽然对上了行以南的目光,他心里一惊,以为是行以南看透了他,但没想到—— “还请陈侍郎也尽快离开吧,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怕牵连他? 陈文冷然一笑,他根本不吃这套,任凭行以南是怎样光风霁月的公子,陈文都不在意。 只要嘉云青睐行以南,他们就是死敌,陈文要的是嘉云的宠爱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为此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谋划。 还没出晚春殿,陈文回头看了一眼,行以南还站在原地,尽管他没答应,但这个局,已然成了。 陈文冷哼一声,连步子都透着轻快,没了行以南,剩下的迟言还有郁自明,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 长乐宫。 近日各地发了灾情,嘉云特地召户部尚书庄煦进宫,同他商量赈灾事宜。 已经到了尾声,嘉云的眼前闪过晚春殿中的风光,她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目光落到底下站着的庄煦身上:“听闻庄大人与朕后宫中的行良人,当年乃是同窗?” 行良人?庄煦微微抿了抿,就知道嘉云说的是谁了,当初的驸马,如今的行良人,庄煦迎上嘉云的眼睛,后背发寒,他急急低头,道:“是有这样的事情。” 毕竟他和行以南是同窗的消息,不少人都知道,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坦言相告。 嘉云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几声,那不大不小的动静越发让庄煦的心中不太安宁,就在庄煦要请陛下发落的时候,嘉云又道:“如今他陷在深宫里,庄大人就没想着,要将他拉出去?” 庄煦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高声道:“陛下明鉴,臣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 敢在嘉云的后宫捞人,他是不想活了吗? 新帝嗜杀,试问满朝文武,谁不知道。 嘉云冷笑一声,“你没有这样的心思,你身边的小厮有啊。” 苍山押着人出来,那小厮怕是已经受了刑,遍体鳞伤,没几日好活了。 …… 午后,马车停在了晚春殿前,一起来的暮雪告诉行以南,陛下有意带他去外面的行宫。 行以南握紧了手,上一次嘉云带他出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不知道嘉云这一次又想玩什么,身体本能地惧怕。 暮雪看出他的退意,她轻声道:“良人还是快上马车吧,免得惹了陛下不快。” 比起嘉云的新花样,行以南显然更害怕嘉云动怒,他抿着唇上了马车。 回影正想跟着上去的时候,却被暮雪拦了下来,“陛下说了,不必随侍。” 回影只好站在殿门前,望着载着行以南的马车离开。 这行宫是在黎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就有了的,别的倒也没什么稀奇,主要是引了温泉入行宫,历朝历代,只有陛下,和受宠的后妃,方有资格来这里。 行以南跟着行宫的宫人往前走,沐浴之后换了衣服,是比上次更过分的纱衣。 直直覆到膝盖,行以南伸手去拿自己的亵裤,那人按住他的手,“陛下说了,让郎君就这样面圣。” 行以南脸被热气熏得通红,无论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他仍然羞耻得发颤,何况面前还有一个人。 “我……” 那人看不过去,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把戒尺,打在了行以南的手心上,顿时锥心的痛袭来,行以南的眼前都暗了一瞬。 那人冷笑道:“也是被陛下幸过几次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没有规矩。” 行以南只想逃过她手中的戒尺,浑浑噩噩地被她推进了嘉云所在的汤泉中。 他到的时候,嘉云已经在汤泉里了,乌黑的头发垂下来泛着水意,更衬得那张脸明艳动人。 行以南僵立在汤泉边不敢动弹,嘉云道:“过来。” 他依言在嘉云面前俯身,幸好纱衣够长,不至于叫他无地自容。 嘉云扣上他的手,一点一点摩挲着上面泛红的地方,她轻声问:“被打了?” 声音很柔,径直扫过行以南的心上,行以南顿时有点委屈,他没做错什么,就横遭了那顿打。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汽蒸的,那双平静的眼中湿漉漉的。 换了以往,嘉云早就情动了,她只恨不得要将眼前的人一口一口吞吃入腹,那样才痛快呢。 可是现在…… 嘉云径直将行以南拉了下来,他身上的纱衣沾了水,几乎什么也遮不住了,行以南有些难堪,只剩下一颗脑袋露出水面。 嘉云的手伸到水下作弄着,在眼前人脸红气喘的时候,她忽然停手,问:“驸马,你知不知道方才的是什么人?” 行以南脑子里只剩下了想要,一片麻木,他艰难地摇了摇头,呜咽着说自己不知道。 “迟言出身最大的风月馆,她便是调|教过迟言的人。” 行以南浑身上下如坠冰窖,即使是在汤泉中,却依旧觉得无法抵御的冷意袭来。 他看向嘉云的脸—— 看清他眼中的惧色,嘉云饶有兴致地继续:“朕请她来教一教驸马,如何?” 24、第二十四章 将眼前惊惶的人揽到怀里,一次又一次抚过他瘦弱的脊背,等到手底下的人微微冷静下来,嘉云问:“不想留在这里?” 行宫于行以南而言,早已经变成了让他梦魇的地方,他看见红便恐惧,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听见嘉云问他,他急急点了点头。 “可是驸马,”嘉云卡住他的下颌,笑得明媚动人,“你似乎还没有向朕求饶。” 嘉云每每罚他,总是师出有名,多半是他不听话,不愿意向他俯首,而这一次大概是因为…… 指甲嵌进肉中,行以南小声辩驳:“我没有。” “没有?”嘉云用了几分力气,在行以南的脸上留下了几道指痕,都已经这样了,行以南竟然还在跟她说没有。 那人是走了,可这殿内的器具都还在,嘉云的眼睛危险地眯着,她不介意亲自动手,让嘴硬的驸马一时如在云端,一时又如坠地狱。 嘉云捻了捻手指,已然准备在那些器具里面挑挑拣拣了。 有各色的玉,还有活灵活现的木头,花样倒是多。 行以南扯住嘉云的袖子,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就已经让他浑身发颤了,那样带着甜腻的苦楚,他不想再体会一遍,“陛下,我没有。” 翻来覆去就只有这几个字,没来由地让人厌烦,嘉云皱了皱眉,滚烫的手指勾住嘉云的手,行以南还是低声道:“我没有。” 他那双眼睛里涌动的都是嘉云为什么不信他,一波接着一波,到最后,成了无声的质问。 行以南质问她为什么不信他? 嘉云眼底一片戏谑:“驸马,你要朕相信谁,是朕的枕边人,还是背叛过我的行以南?” 行以南想要端他那副隐忍不发的丞相做派,可嘉云偏偏不吃这一套,她遇见这样的行以南只会更加狂热。 嘉云的手指抚过行以南的脸:“驸马是不是想说,你是被诬陷的?” 嘉云手眼通天,晚春殿里发生的一切她都知道,甚至陈文同行以南说了些什么,她都一清二楚。 可她还是想罚行以南,罚他的欺瞒,罚他的背叛。 良久,行以南脸上的泪都干了,嘉云轻笑一声—— “驸马,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 行以南自从行宫回来,就意志消沉,他午夜梦魇全都是嘉云最后的那句话。 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 可他其实…… 他明明不该相信嘉云,却又巴巴地等着嘉云来救他,在行宫里的每一次调|教,他都是念着嘉云的名字撑过来的。 行以南身上一阵一阵地发寒,那些汹涌而来的烦躁几乎让他撑不住自己。 他得做点什么,他接过回影手里的梳子,心不在焉地梳着头发。 回影不知道行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眼底的人青丝散开铺满整个后背,又是这样好的容貌,再艳丽的衣服穿到他的身上都不会俗气,如行以南一般的人,总是可遇不可求的,况且陛下还愿意去行宫将他接回来。 回影想着,陛下对良人,总该是有几分心软的。 行以南硬生生扯下一缕头发,回影垂眸,开口劝道:“良人……只要良人对陛下顺从一些,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如今后宫的人,谁比得上行以南,陈文他们气得牙都要咬碎了,只要他再乖一点,总会讨陛下的欢心的。 行以南紧紧扣住桌子边缘,有血色漫出来,他也不管不顾,他心如死灰道:“不要再提了。” “良人……” “不要再提了。” 行以南忽然发了火,他将手里的梳子掷到地上,脆弱的木梳登时成了两截,行以南的胸口还在一上一下地起伏。 他似乎还觉得不够,直到将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都拂到了地上,才安定了几分。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行以南的脸由红转白,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慢慢从凳子上滑落,抱住双膝啜泣出声。 “嘉云……嘉云不会是我的指望。” 他对自己贪恋嘉云感到愤恨,更多的是无能为力,除了嘉云,他在这后宫里没有依靠。 可是嘉云…… 想起嘉云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行以南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眼里的无措刺伤了回影,他不安地问:“要是让嘉云……让陛下知道了,她会罚我吗?” 眷恋的嘉云,生疏的陛下,回影还没开口,行以南又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环得更紧了,他喃喃道:“她会怎么罚我呢。” 仿佛嘉云要罚他,已经成了尘埃落定的事实。 那些恶劣的手段,嘉云乖张的性子,一切的一切都让行以南疲惫不堪。 轻轻拍了拍眼前犹如惊弓之鸟的行以南,回影安抚道:“良人不必担心,陛下不会罚你。” …… 行以南在晚春殿打翻东西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嘉云这里,嘉云看向跪在地上的回影,“你的意思是,朕将他逼疯了?” 回影缩着肩膀:“不敢。” 无论是不是,嘉云都已经对行以南失去了兴致。 等到了晚上,暮雪过来问她,可要一如往昔去晚春殿的时候,嘉云改了主意—— “陈文有这样的良策,难道不应该去看看他?” 25、第二十五章 陛下要临幸的人,一般都是直接接去长乐宫,陛下亲自到谁的殿中,满后宫里,只有行以南一个人有这样的福分,可是宫侍告诉陈文,陛下正往他这边来。 陈文一张脸上尽是得意,如今这样的福分,也轮到他了。 果然只要除去前面挡着的行以南,陛下的心还是会在他的身上。 陈文陪了嘉云几年,早在行以南还没有成为驸马的时候,他就跟在嘉云身边了,他清楚嘉云所有的喜好。 重新换了衣服,陈文整个人犹如一枝幽兰站在殿前,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为他拢上一层轻纱。 嘉云在殿前下了步辇,还没进来,陈文就急急迎了出去,到了嘉云的眼前,幽兰吐露,嘉云揽住陈文,手底下的腰肢轻软,嘉云问:“怎么哭了?” 陈文期期艾艾地道:“陛下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看我了。” “是这样么?” “是啊,该要罚陛下。” 嘉云步子一顿,她好奇地问:“要怎么罚朕?” 这里人多,陈文不好意思说出口,他挽着嘉云的胳膊到了殿内,殿内已经点上了助兴的香,他伸手脱下外衣,没了外衣遮挡,里面纱衣虚虚罩住的身躯呈现在嘉云面前,陈文羞红着脸道:“罚、罚陛下,只能在旁边看着。” 这样的法子,还是陈文特地去风月馆学的,想要挑起女人的兴致,除了在她跟前撩拨之外,还可以让她看到,但却吃不到。 想来迟言就是常常在陛下面前用这一招,才能让陛下陪着他去南花园,陈文心里又酸又涩,嘉云后宫里的人,其实并不算多,可一人分一点点,落到他这里的时候,恩宠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他多想让陛下的目光只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啊,他太贪心,贪心不足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可他偏偏想要试一试。 纱衣已经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头,他大着胆子一面自抚,一面唤着嘉云的名字。 不过才刚刚开始,嘉云的手就抵上了他的后背,指尖一一划过,带给陈文难以想象的欢愉,可突兀的,嘉云却停了下来。 陈文睁开一双迷蒙的眼睛,犹疑地望着陛下。 眼波流转,当真是勾人啊。 嘉云抬起陈文的脸,“侍君想要,朕自然会给的。” 陈文贪恋地蹭着嘉云的手,却被后背突如其来的刺痛逼得闷哼一声,他脸上的情|欲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惊惶的苍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嘉云,嘉云纤细的手腕中正握着一根漆黑的短鞭,其上布着倒刺,难以想象被它咬上一口,该会有多痛苦。 陈文僵立着,甚至不敢去摸刚刚被嘉云赐下的伤口,他这个时候流下来的眼泪倒有几分真了。 他胆战心惊地问:“陛下,你做什么?” 嘉云那只拿鞭子的手往前,陈文颤了一下,他想躲,可嘉云仍旧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只好往前。 嘉云满意地揽住他,气息扑在陈文颈侧,明明像是情人之间的暧昧,可鞭子冷硬的触感同样明显,陈文不敢擅动,嘉云摸着陈文的耳垂,她轻声道:“朕是想提醒侍君……” 后半句骤然冷下来,透着天子杀伐果断的凉薄—— “不要在朕的后宫,勾结旁的人,下次死的可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陈文眼前顿时浮现那小厮的脸,那人已经被嘉云杀了?粘腻的血扑上来,他打了个寒颤,嘉云还在问:“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了。” 嘉云这才心满意足。 其实后宫中,没有几个乖巧的,他们大多表面和顺,暗地里却张牙舞爪地斗个死去活来。 嘉云在宫里长大,及笄之后才出宫建府,这些争斗,她早就司空见惯了。 历来后宫,不外乎如此,嘉云心里都清楚,她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想要看行以南无力抵挡的样子。 他这种清高的人,到了后宫只会被蚕食殆尽。 可那不代表,陈文可以肆无忌惮沾染她的权力,她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宫里遍地是她的耳目。 谁也瞒不过她,而她也不喜欢谁瞒着她。 今日的一鞭,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陈文是个聪明人,他该知道边界在哪里。 把人打了,又吓了,嘉云将陈文半脱的纱衣拉了回来,渗出来的血登时将纱衣染红了,嘉云柔声问:“疼么?” 陈文张了张口,话没出来,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看来真的是疼得厉害了,嘉云卷着袖子替陈文擦了眼泪,她故意问:“那今夜朕能幸吗?” 陈文颤抖着手去拉衣袍,他想要嘉云今夜留在这里,别去迟言那里,也别去郁自明那里,更加不要回晚春殿。 他要陛下留在他的身边。 陈文呜咽着蹭了蹭嘉云胸前的衣裳,嘉云低头,在他鬓边落下一个很轻的吻,她哄道:“委屈你了。” 一听嘉云这样的话,陈文哭得更凶了,“陛下、陛下总应该告诉、告诉我一声。” 不然毫无预兆地打他,多吓人啊。 嘉云又爱怜地亲了亲他,“朕知道了。” 许是嘉云的温柔让陈文缓和了几分,他窝在嘉云的怀里小声地问:“陛下……是为了给行以南出气吗?” 嘉云低头看他,拈酸吃醋的样子,让他径直矮下去一截,陈文发现嘉云在看他,不由得有点无所适从,向来骄纵的他,连着被嘉云这样对待,竟然也会疑神疑鬼。 陈文心内不安,他确实聪明,可嘉云这样罚他,他只想着嘉云是为了给行以南出气。 他越发地不甘心,自暴自弃地又问:“我……到底哪里不如行以南?” 其实行以南个个都比不上,郁自明比他乖巧,迟言比他柔顺,而陈文总是想尽法子要讨嘉云的欢心。 这些行以南原本都没有,他是被嘉云亲自教出来的。 嘉云对上陈文的脸,眼里的玩味让人害怕,她轻声道:“大抵是因为——” “他是我亲手折下来的。” 26、第二十六章 行以南失宠了,毫无征兆,自陛下从行宫将他接回来,就再没去过他的晚春殿。 陛下的新宠,成了陈文。 迟言不动声色地看向眼前作威作福的陈文,他穿的这身料子据说是陛下新赏的,明明是沉稳的颜色,到了陈文这里,却硬生生被他穿出来几分勾人。 他用了什么手段留住陛下,显而易见。 也亏得他,陛下留的印子那样浅,居然也被他露了出来,无端地晃人眼睛。 迟言暗自骂人,却忽然被陈文盯上了,迟言后背发寒,想起陈文要毁他脸的事情,他不由得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陈文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迟言,你真当你的脸是万里挑一的吗?” 郁自明看不过去,出言打圆场:“陈侍君,迟侍君的脸虽然算不上惊为天人,总是耐看的。” 陈文如今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了,后背还在隐隐作痛又如何,只要陛下心里有他,这些货色算得上什么。 “哦?”陈文恍然大悟,他顺着郁自明的话往下说:“我倒是忘了,他这张脸,也是风月馆里,数一数二的啊。” 风月馆的出身是迟言最不想提及的事,明明他们几个同为侍君,可一旦提及他的出身,他就低了下去。 迟言握紧手中的杯子,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 陈文可一点儿也不怕迟言,他直接上前,按在迟言握住杯子的那只手上,用了几分力气,让迟言动弹不得。 迟言是风月馆的小倌,早就被日复一日的调|教毁了这满身的力气,他自然胜不过陈文。 “你要是不服气的话,”陈文挑了挑眉,压低声音道:“今晚陛下还要来看我,你有本事就将陛下抢过去啊。” 迟言努力挣脱,气得脸都红了,陈文松了力气,迟言径直扑在地上,手被碎瓷片划破,而陈文已经扬长而去,迟言愤恨地盯着陈文的背影。 郁自明将人扶起来,他小声解释:“迟侍君,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意思。” 郁自明是他们几个之中最没心机的,他要是都争不过陈文,更何况是郁自明,迟言摇了摇头:“跟你没关系。” 迟言握住了手,疼得脸色发白,他不是陈文,他知道,陛下根本不会因为这小小的伤而对他产生怜悯。 伤只可能是锦上添花,绝不可能是雪中送炭。 要想将陛下从陈文的殿中抢过来,只能从长计议。 …… 接连五日,嘉云都在陈文的殿中,她像是真的腻了行以南。 行以南坐在背光处,回影已经急的团团转了,行以南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他这几日找了多少的由头,但得到的回答都是,陛下不想见良人。 寻常夫妻确实可以怄气,但这是后宫,没了帝王的恩宠,回影打了个哆嗦,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回影走到行以南身前,又问了一遍:“良人真的不在意吗?” 行以南抿着唇,一句话也没有,掩在袖子底下的手鲜血淋漓。 行以南触到那样的黏腻,心下一愣,他又将手抓破了吗?他有些恍惚,身上的痕迹好了又添,他都已经习惯了。 他没想到有一日,他的身体会逐渐痊愈,他反而开始不安,心上千疮百孔,仿佛叫嚣着要被填满。 无论是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好。 他心中的念想疯狂生长,可又同理智开始拉扯,他不想见嘉云,不想不想不想。 行以南蜷缩着身体,尽力将单薄的自己拥住,回影知道,他不是无动于衷。 回影在行以南的面前蹲下来,他柔声道:“良人,要想见陛下,得你自己去。” 行以南暗淡的眼眸焕发出一丝光,可很快又灭了,他又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坐在那里。 回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叹了一口气,将行以南的手掌翻出来,浓重的血色几乎铺满他的眼睛,他道:“我去请林太医过来,为良人处理。” 暮雪已经升了回影为晚春殿的掌事,晚春殿的一切事务都由回影自己处理,想是陛下不愿意搭理行以南,连带着暮雪都觉得没有再管的必要。 晚春殿已然彻底失去了同长乐宫的瓜葛。 林洪很快过来,他看着行以南的手一阵长吁短叹,见过自|伤的,没见过这么自|伤的,像是存心同自己过不去,非要闹出点痕迹来。 林洪为行以南包扎的时候,忍不住碎碎念:“要是个个都用弄伤自己来获得陛下的青睐,那陛下的恩宠也太好得到了吧。” 说完之后,林洪才觉失言,忙低下头,专心处理,什么也不说了。 行以南瘦弱的肩膀轻轻动了一下,回影知道,他感兴趣,回影忙问:“林太医,难道还有别的侍君伤了吗?” 嘉云不在,林洪的胆子大了许多,他先是环顾了一圈殿内,这才轻声道:“我听说啊,只是听说,陈侍君最喜欢用这样的方式赢得陛下的注意,他这几日不知道如何伤到了后背,药都是陛下帮着涂的,还有迟侍君……” 后面的,行以南恍恍惚惚地没有听清楚,原来嘉云也会帮别的人上药,那她帮别的人上药的时候,也会抱他,亲他么? 行以南心上疼得发颤,将林太医才刚刚包好的药扯了个精光,他不需要药—— 他想要……嘉云。 单薄的两个字,一直在他的心内回响。 嘉云嘉云嘉云,光是念着这两个名字,他就浑身发烫,眼泪洇湿了底下的枕头。 他想要。 …… 嘉云如期而至,陈文将那瓷瓶递到嘉云的手里,随后就露出整个后背,那日的鞭痕开始透出新生的粉,嘉云的指尖轻轻刮过,她悠扬道:“快好了?” 陈文咬着唇忍耐,勉强回应:“是。” 药被慢慢抹开,陈文伏在嘉云的膝上,他问:“要是好了,陛下还会来吗?” “为什么不来?” 陈文安心地趴着,他只等着上完药就欢欢喜喜地扑进嘉云的怀里。 嘉云要为陈文拉好衣裳,却被陈文按住了指尖,陈文浑身上下如同那伤痕一般的粉,他牵住嘉云的手,贴上自己的肌肤,“陛下,不用了。” 反正都是要脱的,再拉起来,也没什么用。 殿内迷蒙一片,情|欲到了极致,殿内却忽然传来一道人声—— “陛下,臣想见你。” 掷地有声,嘉云握着陈文的乌发,嘲讽地笑了起来。 她径直揽着衣衫不整的陈文出去,两人并肩站在廊下,嘉云的手还陷在陈文的衣服里,她轻声问:“驸马,你难道不知道不要打扰别人的好兴致?” 手掌上没有愈合的伤再次破开,行以南对上嘉云的目光,沉声道:“陛下,臣想见你。” 他挺立得仿佛一棵翠竹,清清冷冷的,有如丞相的风骨。 所以他是特地跑来告诉她,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打断他的骨头吗? 很好,嘉云气得厉害,她撇下陈文,三两步走到行以南跟前。 是势均力敌的锋芒,当真是久违了。 嘉云浑身上下狂热起来,她握住行以南脆弱的脖颈,发现他身上的痕迹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嘉云更加不悦。 想将眼前的人杀死,但在杀死之前,嘉云不轻不重地舔过自己的唇—— 她要先罚他。 27、第二十七章 手探进将行以南遮得严严实实的披风中,里面的衣服很单薄,嘉云轻轻一按,几乎就毫无遮挡地贴上了行以南的肌肤。 眼前的人在发颤,同样在披风里的手阻挡着嘉云下一步的动作,方才撑起来的锋芒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嘉云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她轻声道:“装的啊,驸马?” 被嘉云识破,行以南勉强站立着,他不知道嘉云在众目睽睽之下还能做出什么举动,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嘉云不愿意看见他了。 嘉云不得不承认,故意装成这副样子来引诱她的行以南,比真正的行以南,要更吸引她。 嘉云忽然改了主意,她的手缓缓下移,扣住了行以南的腰,她准备要走,同样衣衫单薄的陈文立在风中,他唤道:“陛下。” 他不相信,不相信嘉云会真的舍弃他而去。 嘉云一顿,远处天子的目光重新落在陈文的身上,陈文心上一喜,面上更加的委屈,眼泪掉下来:“陛下,留下来吧。” “朕明日再来看你。” 一声又一声幽幽的陛下,已经被宫墙阻挡,嘉云拉着行以南上了步辇,而陈文只身坐在廊下冰凉的台阶上,不止身上凉,他的心也冷得厉害。 小侍看不过眼,过来劝他:“侍君,进去吧。” 陛下向来随心所欲,她的心思又岂是后宫里的人能猜到的。 陈文抬起一双眼眸,里面尽是不甘与绝望,他声嘶力竭地道:“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行以南可以抢走陛下。” 他环住自己的双臂硬生生划出来一道又一道的红痕,有些痕迹已经破皮,一颗一颗的血珠渗了出来。 小侍更加胆战心惊,“侍君……” 陈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又不敢贸然上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衣染血,陈文癫狂的样子。 等到陈文冷静下来,目光里全是怨毒,小侍甚至觉得,侍君很有可能冲到晚春殿,将行以南杀了。 而此时的行以南已经同嘉云进了晚春殿,晚春殿中风光如旧,嘉云还来得及从枝头上折下最后一枝桃花。 进了殿中,嘉云捏着那花在手中转着,故意让这枝花在行以南面前晃了几圈,她满意地看着行以南的脸色白了又红。 看来那日酿酒的事情,行以南还记得一清二楚。 放下花枝,嘉云从怀里拿出来了另一件行以南很熟悉的东西—— 晃动之间,还能听见清脆的铃音。 行以南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腿。 嘉云问:“驸马,怕了?” 嘉云拎着那金链靠近,行以南已经仓皇落泪,嘉云一顿,但不是打算心软,行以南敢来招惹她,就应该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下场。 嘉云捏住行以南的下颌,让他泪光点点的双眸对上她的眼睛,“不如驸马自己挑一挑,这一次是想锁住那只手腕?” 眼里是天真的残忍,不带丝毫的退让,冷漠得如同行以南只是她的一件玩物,行以南心里针扎似的难受。 正当嘉云以为行以南不会有所反应的时候,行以南忽然将左手伸了出来。 掌心包着纱布,白色的纱布被血浸透,很可怜,但嘉云全当没看见,很轻微的一声响,行以南的左手手腕就被扣住了,他微微一动,让他难堪的铃声又开始如影随形。 可行以南却呼出一口气,也许这样嘉云就不会抛弃他了吧。 他听着铃音,竟然微微觉得有些安心。 殿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暮雪进来放下托盘就又出去了。 是酒,还是桃花醉。 行以南瞥向暂时被嘉云忘记的那枝桃花,他有些害怕地抓着底下的布料,酿酒的苦楚是让他觉得最难熬的,桃花花枝搅动的感觉,让他难受。 可是比起难受,他更想要嘉云留下来。 行以南垂着眼帘,看起来很是乖顺,可嘉云知道,行以南心里不知道潜藏着多少事情。 递了酒杯到行以南手里,行以南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喝,嘉云红唇微弯,她轻声道:“喂我。” 行以南直直将酒杯呈到嘉云的面前,嘉云在行以南的耳边打着转,行以南微微一抖,酒被晃出去了几滴。 行以南肩膀一颤,马上如临大敌。 红唇咬住那只酒杯,水润的唇瓣也蹭过行以南的手,行以南手指蜷缩,面对这样的撩拨,他有些无所适从。 但显然嘉云只是贪玩而已,她想要看看这个这么会忍耐的驸马,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露出他的狐狸尾巴。 剩下一杯,被嘉云迎面浇到行以南的身上,酒液顺着下颌往下滑,渐渐没入嘉云看不见的地方。 行以南垂着眼帘,还没有什么动静,不来求嘉云,也不反抗嘉云。 嘉云变本加厉,她扯着行以南手腕上的链子,将人拉到近前,手从里衣底下伸进去。 行以南浑身僵硬,但他的身体还记得嘉云带给他的感觉,被嘉云轻轻一碰,人就软了,好像快化了一般。 嘉云将行以南的里衣慢慢地往上卷,她蹭着那道被她亲手用箭射出来的痕迹道:“不如就这样,叫晚春殿的宫侍都看一看,他们伺候的良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已经够过火了,要是换了往常的行以南早就一把将嘉云推开了,嘉云期待的反抗并没有出现。 嘉云有几分兴致缺缺,盘算着从晚春殿出去,要不要再去陈文那里? 即使她方才抛下了陈文,可如今她在上位,掌控的滋味从来完美,陈文只会对她的回去欣喜雀跃,不会像行以南一般—— 这么无趣。 察觉到嘉云要走的行以南无措地拉住嘉云的手,只是被她卷起来的里衣此时已经松松垮垮地挂在了行以南的身上。 眼前人是故意的。 嘉云眼底染上一抹暗色,偏生行以南还在颤颤巍巍地将那枝桃花往嘉云面前递—— “陛下,只要、只要你留下来……” “就算是玩坏,也没关系。” 28.29.30 28 ? 第二十八章 ◎礼物◎ 就算是玩坏, 也没关系。 就算是陈文他们几个,也没有在侍寝的时候,说过这么糟糕的话。 嘉云一顿, 她一时很难想象,这话居然是从她这个有着傲骨的驸马口中说出来的。 桃花已经递到了她的眼底, 行以南是在不死不休, 非要她用这根桃花花枝折腾他。 可是嘉云记得, 带行以南去酿酒的时候,他被桃花花枝入体吓得不轻,嘉云也就只是玩了一次而已。 她恶劣、不堪, 将人往死路上逼,行以南对她又惊又怕,这样的行以南,居然会主动迎上来? 嘉云抬眸看过去,行以南低着头, 一副心甘情愿任她处置的样子,可只要嘉云留心观察, 就会发现, 眼前的人身躯轻轻颤着,握着身下布料的手用力到发白—— 分明是怕的。 嘉云望了一眼边上的酒、行以南腕上金色的链子,还有她手中艳丽的桃花, 以及行以南那道遮也遮不住的疤痕。 疤痕随着主人的颤抖一起一伏, 嘉云忍不住按了上去,刮蹭着那道已经结痂的疤痕。 她不是想要折磨行以南, 要硬生生将这道疤痕再次撕开, 只是一时轻一时重地刮过, 带起来细密的痒意。 行以南的身体久不经情|欲, 他根本受不了嘉云这样的手段,眼尾泛红,已经有了水意。 可却是兴奋地哭了。 嘉云停手,她故意问:“行郎,就这么喜欢我啊?” 有些神志不清的行以南只是迷迷糊糊地勾紧了嘉云的手,他怕他一松手,嘉云就会离开。 他已经黔驴技穷,除了眼下,他没有法子再留住嘉云。 有些难耐,行以南将自己的手腕塞入口中,硬生生止住那些声音,嘉云伏在行以南的身上,她终于可以确认,行以南今天晚上搞这么多事情,确实是想引诱她。 只是他引诱的技巧还不太熟稔,差一点就弄巧成拙,幸好嘉云喜欢他……的所有反应。 嘉云将行以南的手腕拽下来,上面已经有了牙印,没了手腕阻挡,声音便不受控制,但也只是出来一声。 一声之后,行以南即使咬的牙齿发酸,也要克制下来。 他怕嘉云不喜欢,不感兴趣,他始终没有琢磨出来嘉云的心思。 只是笨拙的,去讨好嘉云。 吻过行以南的鬓角,嘉云轻轻舔过手腕上面的牙印,她柔着声音,一点一点慢慢教行以南。 想要她过来,其实用不着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嘉云在行以南的耳侧轻轻呼出一口气,“还有些别的……” 行以南有些受不了了,手虚虚地挡在嘉云和自己之间,被嘉云拎着纤细的腕子往上一提,清脆的铃音响着,犹如上好的催|情|香。 “我,陛下,我……” 只剩下脆弱的哭叫,嘉云一点儿都不会心慈手软,她明知故问:“不是行郎自己说的吗?” “玩坏……也没关系。” …… 是真的要坏掉了,身上到处都是些难以启齿的痕迹,行以南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链子还在腕上,他一时失神盯着。 回影过来给他送东西,见良人看着链子发愣,他安慰道:“许是陛下一时兴起,等到陛下再过来,就会给良人取了的。” 行以南将手往后遮了遮,回影也识趣地没再看,听见嘉云还要再过来,行以南不抱希望地问:“她真的会再过来吗?” 他以为昨天晚上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是,”回影笑着道:“陛下还特地留了口谕。” “是什么?”行以南忍不住问,除了身上的痕迹之外,他还需要嘉云的消息,他那颗不安的心才会逐渐平息。 “陛下说今日有小国来朝贡,她会给良人带些喜欢的玩意儿过来。” 行以南想起南国的明珠,北国的暖玉,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要是嘉云再送给他东西的话,他肯定会好好收着的。 …… 司晨国,是南边的一个小国,与黎朝不同的是,司晨国是以女子为尊,男子在她们那里是没有出将入相的机会的。 今年听闻黎朝女帝登基,司晨国的使者除了带来她们国家的珍稀宝物之外,还特地准备了一点新鲜的东西,是专门献给嘉云的。 嘉云自然有兴趣,暮雪将盒子呈到嘉云面前,嘉云打开看了一眼,各色各样的器具,她挑了挑眉,“有意思。” 使者眉开眼笑:“陛下喜欢就好,听闻陛下宫里有几位侍君,这些东西不过是助陛下得些趣味罢了。” 使者提到的是几位侍君,嘉云眼前却浮现行以南的脸,光是想想行以南看见这一盒子东西的表情,嘉云就已经很有兴致了,她道:“赏。” …… 嘉云下了朝就去了晚春殿,到了殿前,嘉云朝暮雪伸出手,暮雪将怀里的盒子递到嘉云的手里,嘉云轻快地往里走。 床帐之后,行以南正倚在床边,神色恹恹地玩着手指,他左手手掌上的伤好像又严重了,有零星的血迹渗出来。 嘉云握住行以南的手,凉薄的目光像是要硬生生切了这只手掌,行以南弓着背,唇色都失了几分。 “自己弄伤的?” 行以南看向嘉云,不言不语,听说嘉云好像不喜欢自己弄伤去求她怜悯的人,行以南缩了缩手,想将手藏起来。 “他们弄伤自己的手,是想讨朕的欢心,你是为了什么?” 嘉云捏住行以南的脸,她似笑非笑:“总不能你也是为了朕的欢心吧?” 指尖透过一层薄薄的皮肉,直接触到骨头,坚硬的触感让嘉云一愣,不过才短短几日,怎么行以南身上的肉就好像掉光了。 嘉云不动声色地捻着手指,又像是发怒的前兆,她这一次生气是会将自己送到行宫,还是再也不来晚春殿了? 行以南艰难地开口:“我……忍不住。” “什么?” “你不来,我忍不住将指甲陷进肉里。” 于是他手掌上的伤,总是反反复复,血肉模糊到林太医常常叹气。 行以南小心翼翼地问:“我这样说,能不罚我吗?” 嘉云抬眼:“你怕罚?” 要是怕罚的话,他就不可能昨天晚上故意来招惹嘉云了,嘉云的手扣住行以南的后颈,她兴致勃勃地道:“让朕来猜猜,你到底怕什么?” 行以南更加无措,嘉云会猜到吗? 其实嘉云根本不想猜,她就只是想看行以南这副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样子,停了继续戏弄的心思,嘉云将那个司晨国进献的盒子放到行以南面前。 行以南明显一愣,“给我的?” “是。” “我会好好、好好收着的。” “好。” 行以南缓缓打开盒子,嘉云等着他看见那一刻的表情—— 由白到红,最后犹如烫手一般,恨不得将手里的盒子扔出去。 嘉云意味深长地道:“那就请良人,好好收着吧。”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2瓶;天天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29 ? 第二十九章 ◎尾巴◎ 听闻行以南亲自跑到陈文的殿中, 将嘉云抢走了,迟言本想约上郁自明,凑一凑这个热闹, 但刚刚出了殿门,他又想起陈文那日发疯的情形, 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 时至今日, 他都还有些后怕。 陈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等到他彻底失势之后,再去看他的笑话也不晚,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 雪上加霜。 迟言没有将嘉云从别的殿勾出来的本事,但他望向晚春殿的方向,如今有这个本事的人,已经出现了。 晚春殿。 回影一进来,行以南就做贼心虚地将手里的盒子往床里面藏, 回影的目光掠过那个精致的盒子,他道:“良人, 迟言迟侍君想要见你。” 行以南听见迟言的名字皱了皱眉, 连方才起来的红晕都退了下去,他哑着嗓子说:“我不想见。” 许是昨晚上用多了嗓子,行以南的声音到今日都还没好, 回影顺势将手里的梨汤递到行以南的手里。 这是嘉云亲自吩咐下去, 让御膳房熬制的,梨子清甜, 用来润喉最好不过, 行以南搅着手里的梨汤, 等着它冷下去。 他若有似无地看向殿门, 陈文算计他的事情才刚刚过去,行以南担心,迟言也是来算计他的。 他虽考中了状元,满腹的诗书,可他学的从来都是圣人之言,面对迟言和陈文的手段,他毫无招架之力。 也许这就是嘉云想要看见的,她想要看见行以南陷在争宠的风波里动弹不得。 可比起这个,显然是嘉云的彻底厌弃更为可怕,行以南搁下梨汤,拢紧腕上的金链,明明嘉云才刚刚离开,行以南又不安地问:“陛下,还会来吗?” “陛下回了长乐宫看折子,晚上就会过来,”回影瞥了一眼那碗梨汤,他道:“这是陛下特意赐给良人的。” 行以南讷讷地点头,端起梨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回影耽搁了许久都没出去,迟言又让人进来催了,回影看向行以南:“良人真的不见吗?” “不见。” 回影只好和那小侍一同出去。 到了外殿,迟言正在和晚春殿的人攀谈,他眉眼和善,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房。 虽然不知道迟言到底和那人谈论了些什么,但总归不会是好事,回影快步走到迟言身前,行礼后道:“我们良人身体欠安,还请侍君先回去吧。” 迟言仿佛早有预料,他不像陈文那般富有攻击性,往那儿一站就是柔柔的,骨子里都透着顺从,他温声道:“我听闻陛下将司晨国的贡品给了良人?” 回影心里一跳,急急看向方才与迟言说话的人,那人自知犯了错,一味地低着头,沉默不语,回影笑着道:“只是一些小玩意儿而已,陛下拿来哄良人开心的。” 拿别国的贡品来哄行以南开心?迟言听得出回影话里的意思,他们几个从前都是有人伺候的,进宫之后,他们身边还是跟着先前的人,这些人,自然比不上回影这个一直在后宫里的人老道。 话里话外都是嘉云赐下来的恩宠,可他今日,不是来同行以南争宠的。 他心里平静,毫无波澜,要是换了陈文,回影只怕是已经挨打了。 迟言好脾气地道:“想来你并不知道,司晨国的东西,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司晨国素来以女子为尊,在女男欢好之事上,花样百出,风月馆里的大多数器具都出自司晨国,迟言对司晨国并不陌生。 方才套了晚春殿伺候的人几句话 要真的是奇珍异宝,殿内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如此含糊其辞,赐下来的只可能是—— 那些玩意儿。 嘉云的恶劣让迟言后背发寒,他越发地明白,一定要顺着嘉云的心意。 而如今,嘉云的心意都在行以南身上。 只是……行以南这样的人,未必知道那些东西怎么用,迟言的念头微微转了几圈,他又问:“陛下除了给良人那些东西之外,还说了些什么?” 回影实在是想不通迟言要做什么,在他这里,迟言已经过分了,他冷下脸色道:“还请迟侍君尽快离开。” 回影转身就要回到内殿,迟言朗声问:“你不想你们家良人,多讨些陛下的欢心吗?” 回影脚步不停,陈文疯了要扯他们家良人下水也就算了,如今迟言竟然也掺和进来了。 …… “你疯啦。”郁自明这几日偶感风寒,一直没好,这会儿说话还带着鼻音,一惊讶就容易咳嗽。 等到他咳嗽完了,迟言才继续说:“总比被陈文羞辱要好。” 郁自明吸了吸鼻子,手摸向带着热气的茶杯,照迟言这个架势,肯定是要跟陈文势不两立了,他那糊掉的脑子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只好耷拉着脑袋不说话,看着有些可怜。 迟言主动问:“你呢?” 墨色披风拥着郁自明那张苍白的脸,郁自明摇了摇沉重的脑袋:“我就这样吧,也挺好的。” “你病了这些日子,陛下来看过你么?” 郁自明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连热起来的指尖也凉了下去,他沮丧道:“没有。” 就是一次也没有。 “那你还要喜欢陛下吗?” “还要喜欢,”郁自明往里面缩了缩,将自己整个卷进披风里,终于感觉到一丝暖意,他向往道:“陛下……哪怕是喜欢我一点点,我也很开心。” 陈文和郁自明,一个爱嘉云爱得要死要活,一个则爱得悄无声息,嘉云只要赐下一点点就欣喜若狂,但迟言不一样,他既然从风月馆中出来,就不可能再回去。 迟言要走,郁自明站起来送他,两人到了门口,郁自明才犹豫地问:“所以你要选行以南?” 后宫里,选边站的事情并不新鲜,只是迟言竟然这么快就做出了选择,郁自明想着,迟言是真的被陈文得罪狠了。 果然,风月馆出身是迟言最不能提及的死穴。 “我选恩宠最盛的,你要是恩宠最多的那个,我也会选你。” 看着迟言出了院子,门口的风大,郁自明又咳嗽了两声,小侍连忙将自家侍君扶进去。 郁自明摩挲着碗边,他喃喃道:“你说,迟言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喜欢陛下呢?” 要不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怎么可能想得出来通过司晨国的那些东西,去与行以南成为同盟。 他竟然也舍得教行以南这样的法子去勾嘉云。 郁自明指节用力到发白,他就舍不得,可他也知道,嘉云不可能只喜欢他一个人。 等不到回答,郁自明又自言自语,“哪怕是一点,也是好的。” 郁自明往殿内一扫,他眼巴巴地看着小侍:“不如我们重新将炉子烧起来吧。” 他身上实在是冷得厉害。 …… 月明星稀,晚春殿内昏暗一片,嘉云捧了烛台进去,她缓步慢移,悄悄地往床帐靠近。 床帐厚实,既透不进去光亮,也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的。 嘉云的脚步一顿,她动了动耳朵,听见了很轻的喘息声。 她皱了皱眉,似乎是不太满意的样子,于是直接上手掀开床帐,烛台往前,照出床上的光景—— 行以南脸色潮红,正难耐地抵住枕头,唇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 难怪,喘息声那样轻。 嘉云的视线继续往下,落到自行以南腿间延伸出来的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尾巴泛着上好的光泽,这也是司晨国送来的,果然是朝贡的上品,此时那尾巴正随着行以南轻轻抖着,像是在引诱嘉云去摸。 一面去摸尾巴,一面搁置下烛台,光亮恰到好处地拢住行以南的脸,潮红未退,又因为嘉云的动作湿淋淋的。 终于玩够了,嘉云才去亲他。 一一吻过那些眼泪,嘉云握着狐狸尾巴的那只手又不安分地动起来。 她望着行以南无神的眼睛,悠扬道:“真乖。” 作者有话说: 司晨国出品,值得信赖!感谢在2024-01-02 16:48:57~2024-01-03 20:24: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 ? 第三十章 ◎值得朕的喜欢吗◎ 司晨国的礼物足足有一大箱子, 这几日嘉云挑挑拣拣,几乎样样都在行以南身上玩了个遍。 嘉云一拿再也不来了威胁行以南,行以南就乖得出奇。 什么玉啊石头啊小珠子啊, 嘉云最喜欢行以南被塞得鼓鼓囊囊的样子,还要爬到她的脚边, 请她怜惜。 嘉云倒是玩得兴起, 可随着箱子里的东西越来越少, 行以南也越发地不安。 这几日事忙,嘉云从不在晚春殿中歇息,往往是玩够了就沐浴回长乐宫, 行以南经常披着衣服坐在床边,一遍又一遍地问回影,嘉云明日还来吗? 即使是得到肯定的回答,他也睡得不太安稳。 直到郁自明久病不愈,嘉云去了他宫中看他, 晚春殿就跟在冰雪中一样冷,明明已经快五月了。 行以南是见过郁自明的, 他想象着郁自明和嘉云坐在一起, 嘉云亲自捧了药去喂他,时不时还会摸摸他的脸,摸摸他的耳朵, 柔声哄着他。 行以南本该也冲到郁自明的殿中的, 可他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招数吸引嘉云过来了。 他就在廊上坐了一整天,入夜之后, 嘉云还是来了。 行以南兴致缺缺地问嘉云想要玩什么, 嘉云没听出行以南话里的力竭, 她随口道, 尾巴。 她真的爱极了那条尾巴,恨不得行以南的身上真的长了这么一条尾巴,摸到尾巴根|部的时候,仿佛真的触及到了什么敏|感的地方,行以南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光是想想,嘉云就觉得有趣。 前几日的装扮都是行以南自己弄好了,等着嘉云来的,这一次嘉云饶有兴致地坐在床边,看他自个儿装尾巴。 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装扮好了之后行以南已经气喘吁吁,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尾巴搅弄得,伏在丝绸被上艰难地喘息。 嘉云喜欢他的喘息,她正预备俯身下去亲行以南,却被行以南躲开,他顶着一张潮红的脸,就是故意想要离嘉云远一点。 嘉云捏住行以南的下巴,脸上发烫,可嘉云的手指却是冰凉的,行以南不受控制地想贴上去,被他硬生生地止住了,嘉云不太高兴地问:“做什么?” 她不敢相信已经这样的行以南,会主动来毁她的兴致。 要是不乐意的话,在方才装尾巴的时候,他就该拒绝了。 欲拒还迎?但并不高级。 行以南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嘉云,嘉云让他逃,他拖着那条尾巴缩进床的里面,嘉云就在床边环着手冷冷地看着他。 她也不是非要和行以南这样玩不可。 行以南抱着枕头,嘴里泄出来一些呜咽。 ……好吧,嘉云想,确实只有行以南的反应是最好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舍不下他的羞赧。 嘉云摸上他的脸,又被行以南侧过头躲开了,嘉云的耐心告罄,“你想做什么?” 冷冰冰的语气,已经接近于威胁了,她在告诉行以南,要是再不顺着她的心意,她可就真的一走了之了。 这个方法从来都是奏效的,虽然嘉云也不知道行以南为什么就这么离不开她。 行以南小声道:“你身上……有不好的味道。” 嘉云翕动鼻子,轻轻闻了闻,除了她自己身上的冷香之外,还透着郁自明的那碗药的味道。 不顾行以南的反抗,嘉云卡住他的下颌,她迎上行以南破碎的目光,明知故问:“行郎,你酸了?” 嘉云是想刁难行以南,在从前的行以南眼里,对嘉云动心那是奇耻大辱,嘉云没想到,行以南竟然会点头。 他承认自己是吃醋了。 嘉云一愣,她的手慢慢往下滑,按在了行以南的心口上,她轻声道:“那就是喜欢我了?” 已经很过分了,行以南不会喜欢上嘉云,这都是行以南当初言之凿凿亲口说出来的话。 嘉云就不信,这样行以南也会承认。 行以南攀住嘉云的指尖,眼底带着渴求:“是。” 不止这样,他甚至还僭越地问嘉云:“你喜欢、喜欢……我么?” 那个“我”字极轻极轻,轻到恐怕行以南自己也不认可。 她当初费尽心机,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得到的驸马,如今在这般昏暗不明,情|色涌动的境遇里,像她袒露了真心。 嘉云忽然觉得有几分可笑,她的手握住了狐狸尾巴,一动一静之间,都能听见眼底这人或轻或重的喘息。 “我从始至终都当你是个玩物罢了。” 身前旋开一片笑声,那样的近在咫尺,又那样的遥不可及。 宛如一把刀子,将行以南的真心贯穿后,再毫不犹豫地丢下,嘉云继续—— “你觉得,玩物值得朕的喜欢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3 20:24:02~2024-01-04 15:1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3瓶;天天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0-38 31 ? 第三十一章 ◎才刚刚开始呢◎ 在嘉云第九次将案桌上的东西拂落, 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堆的时候,暮雪终于忍不住开口了:“陛下,是您亲口说的, 要是后悔了……” 即使是堂堂天子,后悔了, 也可以再回去啊。 暮雪还没有说完, 就被嘉云冷冷横了一眼, 暮雪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嘉云特别生气的时候,和她对着干。 暮雪识时务地闭嘴了。 不过虽然暮雪闭嘴了, 但长乐宫的一片狼藉还是需要收拾啊。 新摆上去的砚台已经四分五裂,余下的东西也没好到哪里去,暮雪一面吩咐人到库房去取新的来摆上,一面让人进来打扫。 扫那些碎片渣子,难免发出声响, 暮雪时时刻刻盯着嘉云,知道她又开始烦躁了, 连忙让打扫的人出去了, 免得等会儿殃及池鱼。 她接过洒扫那人的活,一板一眼地扫起地上的东西—— 这块砚台价值千金,那个玉杯是上好的贡品……扫着扫着, 暮雪忽然心痛。 而不远处端坐在案桌边的嘉云只觉得头痛欲裂, 又摔了一样东西,暮雪定睛一看, 发现居然是前几次陛下发火都刻意避开的那个装着碎玉的盒子。 可见是真的气狠了。 玉已经碎了, 即使是一碎再碎, 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无非是由多出来一块而已。 暮雪小心翼翼地将碎玉捡起来,重新装进盒子里,她试探道:“陛下不如去晚春殿,那儿的梨汤做得好。” 行以南嗓子嘶哑了好几日,嘉云自觉是自己玩得过分了,前面几日都是让御膳房炖了梨汤给行以南送去,后面嘉云觉得麻烦,索性让那个御膳房的厨子去了晚春殿。 梨汤不但能润嗓止咳,还能清热去火,暮雪是将借口直接递到了嘉云面前。 嘉云怎么可能不知道暮雪的用意,她冷笑了一声,显然是并不满意这个提议,非但如此,她还认为是她这几日太过骄纵行以南,才养得他敢僭越来问那样的问题。 嘉云是皇室中人,虽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但皇室的冷漠无情早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她同燕骞其实没什么分别。 而行以南居然妄求她的真心。 她何来的真心? 就算是当初非要行以南当她的驸马,她也不过是有几分兴致而已,再到后面对行以南的羞辱折磨,全都是因为行以南当初的背叛。 她所作所为,不过就是想要行以南臣服于她,行以南有什么本事来求她的真心,难道就是这样让行以南误会了? 误会她喜欢他? 比行以南在那样的境遇里向她袒露真心还要可笑。 嘉云看向暮雪:“将行以南迁回飞燕楼,告诉他,朕腻了。” 暮雪不知死活地小声道:“腻了就该杀了,或是逐出宫中。” 没见过腻了,还要将人留着的。 嘉云咬牙切齿:“暮!雪!” “陛下放心,我这就去。” 暮雪才刚刚出去不到一会儿,就又回来了,手上还提着食盒,嘉云只不过冷冷瞧了一眼,就冷酷无情地道:“朕不要他的东西。” “谁的东西?”暮雪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案桌上,这才道:“这是郁侍君送来的。” 嘉云自知理亏,虽然依旧冷心冷情,但眉眼柔和了几分,暮雪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雪梨银耳莲子羹和糕点,两样都散发着清甜的香气,应当是郁自明自己做的,嘉云问:“人呢?” “郁侍君就在殿外等着。” “让他进来。” 郁自明得了传召,很快进来,只是与嘉云昨日见到他并没有什么不同,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整个人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嘉云离了案桌,亲自扶住了郁自明,握住的手冷得跟一坨冰疙瘩一样。 郁自明面上涌现几分喜色,让他病态的脸色都多了几分生气,他开心道:“陛下!” “嗯。” 揽着郁自明在软塌上坐下,郁自明的容貌及不上陈文和迟言,何况如今久在病中,便更加的暗淡,可他在嘉云面前,从来都是低眉顺眼透着乖巧,让人即使是不喜欢,也不会无端端地发火。 嘉云问:“还在咳吗?” “没有昨天厉害了。” 像是在外面吹了冷风,郁自明才刚刚答完,就又咳了起来,他极力忍着,不想冲撞了嘉云,憋得整张脸都红了。 嘉云上前为他拢披风,手指无意之间蹭过了郁自明的颈侧,嘉云安抚道:“只是咳嗽,又没什么关系。” 嘉云鲜少对郁自明这样,郁自明自然是喜不自胜,他抿了抿唇,答了一声嗯。 等到这阵咳嗽缓过去,郁自明看了一眼案桌上依旧浮着热气的羹汤和糕点,他轻声提醒:“陛下去尝尝吧。” 郁自明拖着病体,亲手做了又亲自送过来,于情于理,嘉云应该尝一尝。 才喝了一口,同郁自明本人一样的清甜倾泻下来,嘉云抬眼道:“很好。” 郁自明垂眸,掩去眼中的点点光亮,“陛下喜欢就好。” 勺子抵在郁自明的唇边,热气迷了郁自明的眼睛,郁自明只好顺从地喝下去,等他喝罢了,嘉云才问:“要求些什么吗?” 也不怪嘉云这样问,陈文弄伤了自己,迟言上那些花样,要的都是嘉云去他们的宫中。 嘉云很难相信,会有人,别无所求。 郁自明如今讨了她的欢心,她才主动开口问的。 谁知道,郁自明真的摇了摇头,整个人又乖又软地道:“没有。” “真的没有?” 也许又是一次的欲拒还迎,嘉云并不上这样的当,只要她循循善诱,总会有贪恋被勾出来的。 果然,郁自明咬着唇道:“要是真的要有一点的话……” “是什么?” 郁自明抬头看向嘉云:“那就祝陛下岁岁年年常康健吧。” 嘉云一怔,她不死心地问:“只是这个?” 想说的话已经说出去了,郁自明松了一口气,他道:“只是这个。” 郁自明走后,嘉云看向那个食盒,那个碟子,甚至于那个空了的,已经连余温都没有了的碗。 她其实很容易就能洞察到郁自明的心思。 一些漫不经心的触碰都能引起郁自明无穷无尽的欢喜,嘉云对这样的感觉有些陌生。 但她知道这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是不计回报的付出,如飞蛾扑火一般的决绝,将爱意说尽。 很可惜,嘉云并不相信这样的喜欢。 换言之,她同样不相信有人愿意为了另一个人付出一切,他们无不是被她的权势逼得臣服。 身为天子的嘉云压得他们喘不过来气,他们想要活下去,于是不得不顺从。 比起相信这样的虚无缥缈的爱意,嘉云更愿意相信那些真切的恨,落到她身上的恐惧的目光。 而有个人,就是这么被嘉云一手调|教出来的。 无论是恨意还是恐惧,都情真意切,没有半分欺瞒。 将郁自明送走,暮雪回到殿内,正好碰上往外走的嘉云,暮雪问:“陛下这是要去哪儿?” 嘉云步子未停,“飞燕楼。” 果然是去见行以南,暮雪道:“陛下不用去飞燕楼了。” 嘉云看向暮雪,眼里的火一清二楚,唯恐那火烧到她的身上,暮雪忙不迭地说:“我还没有去传旨,良人还在晚春殿。” 经过这么一耽搁,嘉云的心忽然平静下来,她转身往回走,暮雪目瞪口呆:“陛下,又不去了?” “要去,”嘉云似笑非笑:“你去传旨,说朕要过去。” 嘉云想看看,出于对她永远厌弃的恐惧,行以南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又能有什么讨她欢心的把戏。 …… 晚春殿中,万籁俱寂,灯火忽明忽暗,像是聊斋中的那些荒寺古村,里面有妖在等着。 上一次,嘉云在殿中遇见了狐妖,那狐妖法力低微,连尾巴都藏不住,只能露出来被她玩弄。 而狐妖无法拒绝,眼眶泛泪,抵着被子时不时地喘息。 嘉云捻了捻手指,不知道今日的殿中,又有什么会让嘉云眼前一亮,兴致顿起的东西呢? 原本厚实的床帐被人换成了纱帐,若隐若现之间,嘉云可以窥探到里面的风光。 她那清隽的驸马正被绑在大床的中央,双手双脚都被妖冶的红绳束住了。 那红绳勒进他白皙的肌肤里,形成无法言说的美感。 嘉云走上前,撩开层层叠叠的纱帐,她冷艳的脸出现在行以南的眼前。 “请陛、陛下……” 设想好的词句才说了几个字就被嘉云抬手捂住,行以南不知道嘉云想要干什么,有些害怕。 可他已经成了这般样子,还能往哪里躲? 没想到嘉云只是执起行以南的左腕,她晦暗不明地摩挲着腕上的红痕,柔声问:“疼吗?” 嘉云温柔的语气,似羽毛轻轻拂过行以南的心上,行以南有一瞬间的沉湎,只是他还来不及回应,手腕就被嘉云咬住了。 又急又重,以恨意佐味,为了让他付出疼痛与血的代价,行以南有些恍惚。 丝丝缕缕的血渗下来,嘉云莞尔一笑,“才刚刚开始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剧本还是聊斋哈。 嘉云嗷呜一口咬下去:改了,是暮光之城。 :???感谢在2024-01-04 15:11:54~2024-01-05 16:04: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2 ? 第三十二章 ◎温存◎ 自个儿折腾的, 自然也要自个儿处理,暮雪告诉她,林太医这几日已经对她颇有微词。 左不过是陛下太过凶狠, 不知道怜惜,嘉云一点儿也不在意, 她将怀中人的手扣得更紧, 逼得本来不言不语的行以南轻轻一颤。 嘉云和颜悦色地问:“疼了?” 行以南抿着唇, 不敢收手,即使嘉云这般对待他,他也依旧心惊胆战。 他不知道到底什么样子才是真实的嘉云, 嘉云现下可以温柔地为他处理伤势,也可以在下一刻,狠狠地扑上来。 他在今晚的侍寝中,只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疼痛,欢愉一丝一毫也没有,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总算是明白过来, 嘉云是故意的。 她就是要让行以南记住这样的痛, 让行以南继续恨她、恐惧她,千万不要再生出来别的什么妄想。 可是妄想都已经生出来了,即使嘉云再怎么难为他, 那点子念想都不会消散了。 将被她咬破的手腕用纱布细细裹住, 那一截手腕几乎只有薄薄的一层皮肉包着了。 嘉云眼神一暗,随手将没用完的纱布丢回去, 她在行以南的腕上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就是这样才好。 她跟行以南应该是互相折磨的关系, 如今她占了上风, 要是行以南真的多出来几两肉,她的心反倒要不安。 方才嘉云饿了,此时暮雪送了吃食进来,她白天提议的梨汤赫然在列。 嘉云不满地扫了一眼暮雪,暮雪脚步不停,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嘉云就算是想要训斥几句,也来不及了。 她也不可能托着这副餍足的身子出去,就为了骂暮雪几句。 行以南抱着手,蜷缩在床的最里侧,从结束到现在,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嘉云冷不防地问:“嗓子坏了?” 是要问罪他的不言不语了,惧怕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要嘉云稍有不耐,就会发作,行以南道:“没有。” 但他一出口,才发觉嗓子沙哑得厉害,也许是方才哭叫得太狠了,他又抿着唇不说话了,身子越发地瑟缩起来,仿佛是怕嘉云同他计较。 嘉云要是想治他的罪,无论如何都能找到借口,但她此时痛快了,也没必要偏偏要为难让她痛快的行以南。 招了招手,行以南顺从地到嘉云身前坐着,嘉云端起那盅梨汤,梨汤是取了整颗梨来炖的,还另外加了红枣,嘉云舀起一勺,递到行以南的唇边,行以南乖乖喝了。 一勺又一勺,那本该是给嘉云准备的梨汤,几乎被行以南饮尽了。 这一勺里面晃荡着明显的果肉,行以南本来毫无血色的唇被梨汤硬生生滋养出来了几分水润,嘉云显得有几分心猿意马。 等到行以南将勺子含进去,嘉云猝不及防地亲上了他,她未必是想喝梨汤,她只是想一尝行以南唇的滋味。 拉扯之间,她又将行以南的唇折腾破了。 细小的血珠慢慢地往外冒,这一点点疼对于行以南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今天晚上他整个人都疼得一片麻木,方才嘉云欺身上来的时候,他颤的厉害,希望嘉云没有发觉。 指尖抵上行以南的唇,将那血色慢慢地抹开,嘉云有了兴致,本来是要再来一次的,但她瞥向行以南毫无光彩的脸,决定听一次林洪的话—— 克制几分。 揽着行以南躺下,行以南身上是安神的香,嘉云很快就睡着了。 比她在长乐宫的那几日,都要睡得好。 只是早上起来,摸到的是滚烫的肌肤,行以南烧得浑浑噩噩,连唇上都起了干皮。 林洪对晚春殿已经轻车熟路,他把完脉之后,本想本着医者的本分,再次提醒陛下几句,但嘉云的脸色出奇地难看,好像林洪一开口,她就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让人将他拖下去砍了。 林洪一抖,说出口的成了:“一定要让良人好好休养。” 嘉云颔首,这个林洪,还是识时务,没说那些让她不满意的话。 …… 嘉云下了早朝来到殿中,蔻蔻裙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原本安神的香被苦涩的药味替代,嘉云皱了皱眉,走到床帐前。 行以南已经起了,靠在软枕上,旁边柜子上摆着回影刚刚送来的药,还在冒着热气,热气渐渐升腾,映衬得行以南仿若在雾里一般。 嘉云到了,回影识时务地下去了。 尊贵的陛下亲自捧起药碗,搅动着勺子,嘉云没干过这样的事情,以为差不多了,就往行以南的唇边递。 即使那药还发着烫,行以南依旧喝了下去。 第三勺,嘉云注意到行以南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她问:“怎么了?” 嘉云问,行以南不能不答:“有些烫。” 说完就垂下了脑袋。 眼前这人已经怕她怕到了这样的地步,嘉云本该冷嘲热讽一番,但她只是微微往前,手捏住行以南的脸,她看了看,应该没什么大事。 顺利地将药喂完,嘉云塞了蜜饯到行以南嘴里。 她本想去寻帕子,却被行以南珍而重之地捧住了手,行以南低头,一点一点地舔净了她指尖上的糖霜。 很乖,嘉云捻了捻手指,心中微动。 她好像真的将行以南打造成了她心中的完美样子,如今的行以南面对她,只有顺从。 这样就很好。 做得很好的人,自然可以得到嘉云的奖励。 嘉云深谙此道,她俯身吻上行以南,这个轻柔的吻让人沉醉。 蜜饯的甜和药的苦混到一起,形成别样的味道,实在是算不上好,可嘉云看向行以南的脸,他闭着眼,睫毛轻颤。 他陷在这个吻里了。 明知道这样对待可能会让行以南继续妄想,但难得的,嘉云想再亲一次。 于是今日的奖励有了例外。 第二次的吻比第一次更加诱人,嘉云甚至捧住了行以南的脸,两人亲密无间,妄想疯狂生长。 行以南快要溺死了。 他再一次僭越,虚虚地环住了嘉云,微凉的指尖都不敢落到嘉云的身上,但他已经心满意足。 要是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5 16:04:20~2024-01-06 15:5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天开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3 ? 第三十三章 ◎温存2.0◎ “良人, 迟言迟侍君又来了。” 行以南将手缩进袖子里,回影看他战战兢兢,没有一刻是安宁的, 于是道:“良人要是不想见,我即刻就去回绝了他。” “等等。” 回影回身看向行以南, 行以南已经收拾妥当, 他抿了抿唇道:“请他在外间稍候, 我很快过去。” 这几日行以南一直病着,嘉云待他温柔细致,但行以南的心还是悬着, 他总不能次次都不见迟言。 要是消息传到长乐宫,光是不见迟言这一条,就能让嘉云寻到好几个由头罚他,他不想受罚,也不想这几日与嘉云的温存就此消散。 他努力克制、顺从, 竭尽全力地期盼这样的日子能够再长一点。 行以南出去的时候,迟言刚刚饮了半盏茶, 担心迟言又是来找麻烦的, 行以南特意坐得离迟言远了一点。 遥遥相望,迟言不禁想笑,但思及陛下的手段, 能将一个活生生的人逼成这样, 他心底里也升起一阵悲哀。 嘉云恶劣的底色是凉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倘若有一天, 嘉云彻底腻了他, 那等待着他的, 只有重新回到风月馆这样的一条死路。 他必须咬着牙,在宫廷里扎根,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迟言浅笑着开口:“听闻行良人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行以南不动声色地拢了拢包着纱布的手腕,心不在焉地答:“好些了。” “我带了些补品来,还望良人不要嫌弃。” 迟言才刚刚开口,他身边的小侍就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回影手里。 “多谢了。” 行以南有些麻木,他向来不太适应这样的谈话,他明明不是如迟言一般的人,可如今也被嘉云逼成了这样的人了。 只有这样,才能留在嘉云身边吗? 行以南挣扎的力度小了些,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真的只能这样吗? 迟言看出行以南的不自在,他虽是心头冷笑,知道行以南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们这些男宠一样的,但他还是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希望早点结束这场闹剧一般的对话。 …… 听闻迟言去了晚春殿找行以南的麻烦,嘉云特意搁下那些折子,赶到了晚春殿,想要看一看行以南被刁难时露出来的窘迫表情。 嘉云到的时候,迟言已经离开了,她三两步走到行以南身前,投下的影子将行以南圈在其中,行以南受惊似地抬起脸。 嘉云一顿,手指直接挑起行以南的下巴,不太对劲,如今露在嘉云眼底的这张脸,发着热透着红,像是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羞耻正在蔓延。 嘉云本该不满意的,她想要看见的不是这个,可是她突兀地凑近,竟然觉得行以南这样的神情,比他脸色苍白愣在原地,要更加诱人。 行以南学坏了,知道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勾|引她了。 可偏偏,看破的嘉云还是上钩了。 她将这样的行以南拥进怀里,手一刻没停地摸遍行以南的每一寸肌肤,摸到怀里的人开始喘息,她才坏心眼地问:“都说什么了?” 像是审问的某一种手段,行以南此时被撩拨得大脑一片空白,眼尾发红,嘉云问什么,他就只顾得上如实回答。 但行以南的心性异于常人,这样“严厉”的审问,他竟然还能忍得住一个字都不说,只是在嘉云胸前难耐地蹭着。 嘉云兴致上来了,夸他一句:“不愧是要做丞相的人。” 就这么一句,就将行以南吓得血色尽消,整个人都在颤着,嘉云将人抱得更紧,这还是第一次,行以南可以听见嘉云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平稳有力,不像他的,早就乱得没有了章法,他是对嘉云动心了,但嘉云没有。 嘉云从来没有。 抬起行以南的脸,果然哭得湿漉漉的,嘉云耐着性子哄他:“哭什么,朕又不罚你。” 可是这样哄人的话出去,行以南的心反而空落落的,他只是被嘉云牢牢环住,而他却不敢拥抱嘉云一下。 等到行以南的情绪平复下来,嘉云重新问:“到底和迟言聊了些什么?” 行以南已经付出过欺瞒嘉云的代价,他红着脸,将迟言跟他说过的每一个字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嘉云。 嘉云原先还好好听着,后面越听越不老实,行以南刚刚说完,她的手就伸进了行以南敞开的衣襟,她眉开眼笑地问:“没有反应?” 行以南躲得开嘉云的目光,却躲不过嘉云的手,嘉云一边继续作乱,一边贴着行以南的耳侧道:“迟言可真是贴心啊,但是耐不住我的行郎,心如止水啊。” 行以南的耳朵尖尖悄悄红了,嘉云捏了捏耳垂软肉,将行以南抱了起来……看来还不是那么的四大皆空。 身子忽然悬着,要是行以南不搂住嘉云的脖子的话,一定会掉下去的。 他小心翼翼地环上嘉云的颈间,避无可避地触碰到了嘉云裸露在外的肌肤,犹如上好的丝绸,让人贪恋。 行以南想陷进去,可也只是最开始的沉沦,后面他都是虚虚地环着。 他不敢渴求太多,有一次就好。 把行以南放到床上,此时行以南的衣服已经彻底敞开,嘉云在床侧摸着什么东西,不到一会儿,就找出来了那个她亲手递给行以南的盒子。 盒子精致,但谁能想到,却是用来放那些东西的。 司晨国的东西玩了不少,唯有这个盒子里的物事,还没动过。 对于让行以南彻底打开,嘉云已经轻车熟路,玉制的,一片冰凉,嘉云这一次可不打算帮行以南。 她握着行以南滚烫的手,将行以南牵引到了玉前。 撩拨还在继续,但行以南想要欢愉,得靠自己。 忍耐得有些可怜了,嘉云吻过他的眼角,低头告诉他:“行郎,其实我也可以教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6 15:50:46~2024-01-07 16:3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4 ? 第三十四章 ◎我碎了……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一直到后半夜, 晚春殿还点着灯,殿内一片旖旎的气氛。 嘉云坐着,行以南枕在她的膝上, 青丝散开,嘉云不厌其烦地玩着, 看着那一缕又一缕的头发缠绕上她的指尖。 像是从行以南身上长出来的小藤蔓, 明明是她在这里胡搅蛮缠, 却仿佛是行以南一个劲儿地要勾着她,不让她走。 嘉云颠倒黑白,取悦到了自己, 另一只手挑起行以南的下巴,她无端道:“你的气色,好像好了几分。” 彼时行以南的身上还透着折腾后未消下去的粉,眼尾发红,眼眸似一汪春水, 轻轻搅弄就要破碎。 这样的行以南,确实要比前几日黯淡无光, 浑身上下透着死气的行以南, 好上许多。 行以南本来阖着眼,他有些困了,却因为嘉云的这句话, 急急坐了起来, 就算是拉扯到身上的伤势,也在所不惜。 跪在床上, 抖着瘦弱的脊背, 嘉云的手一放上去, 就开始食髓知味的颤栗。 看见他这副害怕的样子, 嘉云就很有兴致,只是可惜,离早朝已经没剩下几个时辰了。 想要一直报复行以南,就要一直坐在帝位上,她其实也有做明君的远大理想。 嘉云顺着行以南的弓起往下,摸了挺翘的浑圆一把,将人揽到怀里,不太走心地安抚着。 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嘉云睁开眼睛,没有一丝一毫的困顿,行以南还在睡,半边脸陷进枕头里,透着红,嘉云捏了捏,勉强捏到些肉。 这样的行以南……嘉云捻了捻手指,其实也还好。 暮雪准时进来,替嘉云收拾妥当,而后跟着她一起去上早朝。 御辇上,也不知道嘉云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总之她吩咐,要送最好的补品到晚春殿,给行以南好好补一补。 暮雪意料之中,看吧,陛下没日没夜地折腾,总算是将行以南给折腾垮了。 …… 嘉云走后没多久,行以南就起了,那时嘉云吩咐的补汤也送了过来,在厨房的炉子上温着,行以南一睁眼,回影就吩咐旁的人将汤送过来。 只要是嘉云给的,就算是毒药,行以南也只能喝下去。 汤里炖了参,透着些甜,行以南一饮而尽,唇齿之间,还有着刚刚的甜意。 是,其实嘉云一直赐下来的都是毒药,只是他偏偏从毒药中尝出来了几分甜。 行以南凄凉一笑,由着回影将他扶到了铜镜前。 回影拿了梳子要为行以南束发,却被镜中的行以南一惊,他道:“良人的气色似乎好多了。” 回影的语气透着欢欣,他是真的为行以南开心,行以南这几日一直都兴致不高,如今陛下日日来看他,总算是将他养回来几分。 但行以南却一僵,他近乎狼狈地看向镜中的自己,尽管眼中还是没有神采,但整张脸,已经不像往日那般时时刻刻都笼着一层阴沉了。 行以南扣紧了手,忽然一愣,他怔怔地低头,掌心上那些被他自己弄出来的伤口早就痊愈了。 光滑的触感,甚至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在一日一日地变好。 要是让嘉云看见这样的他,她还会留在他身边,还会一直都到晚春殿中来吗? 巨大的不安让行以南抿紧了唇,回影发现他的不对劲,轻轻拍了拍行以南的肩膀,“良人,怎么了?” 行以南将手背到身后,摇了摇头:“我没事。” 可是回影对上的是一双目光涣散的眼睛,原本升腾起来的光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点一点地破灭。 回影心里一跳,还想要再问的时候,忍冬进来了,殿内有些奇怪,她低着头道:“林太医来了。” 林太医隔两日就会过来为行以南换药,想必这次也是因换药而来的。 “请进来吧。” 铜镜周围各色匣子不少,根本摆不开林太医的药箱,回影劝了行以南重新坐到床边。 换药并不繁琐,林太医取下旧的纱布,他看着那道已经好得差不多的伤口道:“不用上药了。” 想来陛下也是为了得些趣味而已,咬的并不深,如今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连这道痕迹也会不复存在了。 “不复存在?”行以南喃喃道。 “是啊,原本就是小伤,远远比不上你腰间的那道伤。” 林太医本来是想安慰人,但行以南的反应突然激烈,不止掀翻了林太医的药箱,还让所有人都滚出晚春殿。 回影看他情绪不对,药箱里面又多的是利器,万一他要是拿着什么利器划伤自己就不好了,只能先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一合上殿门,回影就让忍冬去请陛下过来。 而林太医还在琢磨,到底是小伤不对,还是腰间的伤不对,他一时没有头绪,抓了回影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回影也是一片心烦意乱:“我不知道。” 行以南自早上起来,好像就不太对劲。 林太医握紧回影的手突然用力,他沉声道:“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陛下能……”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回影已经明白了过来。 倘若行以南自尽……回影忽然后背发寒,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殿中—— 行以南还坐在床边,手腕往下淌着血,回影望过去,他用药箱里的小刀将手腕划破,伤深可见骨,也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但行以南恍若并不觉得疼一样,血还在往下滴落,他又掀开自己的里衣,这一次小刀对准的,是他腰上的那道陈旧的箭伤。 “行以南,你要做什么?” 威仪的陛下三两步便走到行以南面前,后到的暮雪让所有人都退出去,殿内浓重的血腥味让嘉云的太阳穴不断地跳动。 嘉云气到青筋暴起,她不顾行以南的挣扎,一手捂住行以南的手腕,一手夺过小刀。 小刀坠地的声音透着清脆,行以南短暂回神,嘉云眼前一片血色,她死死卡住行以南的下巴,冷声问:“行以南,你竟然想寻死?” 好啊,好啊,行以南真是她的好驸马,原来他想死的念头从未消散,那他这几日岂不是都在装模作样? 她还因为他的顺从,给了他奖励。 行以南,再一次背叛了她,嘉云微微用力,她是真的动了杀念。 就在这样漫无边际的窒息里,行以南的手腕微微往前,眼中透着别样的神采,他轻声道:“嘉云,我已经弄伤自己了。” 嘉云皱眉:“什么?” “嘉云,不需要你……我也可以碎的,”沙哑的声音越来越低,近似呢喃:“我碎了,嘉云,我可以留在你身边吗?” 要是嘉云想要这样支离破碎的他,他就亲手将自己打碎,他要留在嘉云身边。 行以南扬起脸,在这一室的血腥中,笑得分外天真。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7 16:37:11~2024-01-08 16:1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酱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5 ? 第三十五章 ◎真心◎ “陛下, 良人腕上的伤,有些严重。” 嘉云还在净手,方才她为了给行以南止血, 直接捂住了他的手腕,出血量不小, 她的手到现在还有些黏腻, 嘉云扔了手里的帕子, 道:“什么?” “小刀锋利,只是随便划一下就会有口子,但良人不知道为何, 竟然在同一个地方划了很多次,导致伤可见骨,血肉模糊。”林洪心惊胆战,一面担心陛下治他的罪,一面叹息行以南的动手之狠。 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或者是怎样的打击,才能笑着一刀又一刀地划伤自己。 林洪的手腕一片麻木, 都莫名其妙涌动着疼痛。 嘉云有些烦躁, 她被行以南气得头疼欲裂,冷声道:“先给他治吧。” “是。” 林太医为行以南处理好伤势欲走之际,暮雪拦住了他, 轻声道:“也给陛下看一看吧。” 嘉云靠在床头, 脸隐着一片阴影里,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但处处透着暴戾, 暮雪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 让林太医为你诊治一二吧。” 嘉云直起身子, 目光凛冽,看得林太医竟然想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她道:“朕没事。” “陛下……” “都先下去。” 空气中仍旧有浓重的血腥气,明明开了窗子透了风,血腥的味道还是弥久不散,这样的味道一下又一下拨弄着嘉云脆弱的神经,让嘉云无法冷静下来思考。 行以南还昏睡着,面色苍白,跟死了无异,嘉云拉动华被,看向他狠心划出来的伤口,行以南之前的那几句话还一直回响在嘉云的脑子里。 她不得不惊叹,行以南确实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人。 他们之间,没有真心,有的只是嘉云一直都想要将行以南打碎的执拗,嘉云喜欢这样的快感,有着酣畅淋漓的残忍。 行以南看懂了,于是不惜自己打碎自己,以此来卑微的乞求,可以一直留在嘉云的身边。 嘉云随时都会腻,也随时都能将行以南处置了,这样口头上的话,她说的实在是不少。 可细细追究起来,嘉云其实是舍不得的,倒也不是舍不得行以南这个人,她只是舍不得这样独一份的感觉。 行以南太贪心了,他这样做,除了想留在嘉云的身边,还想要谋求嘉云的真心。 他已经将一颗真心捧出来了,近乎是跪在地上,让嘉云怜惜。 但嘉云没有真心。 她描过行以南的眉眼,这副身子她很喜欢,指尖顿在行以南干燥的唇边,嘉云笑了笑,轻声呢喃:“我没有,行以南。” 行以南想要欢愉,嘉云乐意赐给他,但想要真心,嘉云没有,皇室中人,都是没心的怪物。 嘉云从不为此烦恼,即使行以南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是让嘉云微微起了波澜而已。 细小的涟漪缓缓荡开,很快就会消失。 …… 行以南昏昏沉沉地睡了三五日,醒过来的第一瞬间,感受到的是疼,是浸入四肢百骸的疼,自手腕处蔓延,无休无止。 疼得他落了泪,在这样的疼痛折磨中,生出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殿内没有嘉云的影子,难道就连这样,也留不住嘉云吗? 他忘了,嘉云最讨厌别人用伤来换取她的怜惜,恐惧袭来,让他后背发寒。 他千算万算,偏偏忘记了算这样一点。 那些滴下来的血,一刀又一刀划伤自己的决绝,其实还是满盘皆输。 回影送了药进来,瞥见行以南已经醒了,正在睁着空洞的眼睛往下淌泪,浑身上下都是绝望的气息。 回影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迎了上去,他开心道:“良人醒了。” 行以南被回影撑着坐起来,原先的好气色都没了,回影搅动着碗里的药,告诉他:“忍冬已经去请陛下了。” 听见“陛下”两个字,行以南的眼中总算是有了些波动,他着急地问:“她会过来吗?” 知道行以南惦记的就是陛下,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陛下,回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神采奕奕地道:“会过来,良人这几日昏睡,都是陛下一直陪着的。” 行以南那颗没有着落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他用力握住布料,手腕上的疼都可以被他忽略。 “良人还是先将药喝了。” 行以南乖顺地喝着药,他才刚刚醒过来,动作格外迟缓,才喝到一半,嘉云就到了。 顺其自然地接过回影手中的碗,嘉云揽袍在床边坐下,一碗药很快见底,照旧,嘉云递了蜜饯到行以南口里。 是苦是甜都不重要了,舌尖即使抵着蜜饯也有几分麻木,行以南注意到嘉云指尖的糖霜,他想讨好嘉云,嘉云却躲开了。 行以南心里发紧,眼睁睁看着那糖霜被嘉云用帕子一点一点擦干净,他的心彻底坠落谷底,嘉云不想要他了的悲戚笼罩全身。 望着眼前人低垂的眉眼,就可以知道行以南即使醒了过来,但依旧兴致不高,嘉云捏上眼前人的下巴,感觉到了行以南的兴奋。 那个曾经背叛了她的驸马,被她折磨得不知死活的行以南,心里对她的喜欢,竟然藏都藏不住。 行以南以为嘉云是想幸他,但林洪早就提醒过嘉云,行以南经不起折腾,嘉云只是想试探一二。 原本行以南的所有情绪都藏在水下,如今浮出水面,嘉云蹭了蹭行以南的脸颊,行以南便马上主动送了过来。 很乖,就算是风月馆里教的最好的小倌,也不会如行以南一般。 只会同她求|欢。 终于试探够了,嘉云将行以南的真心看得一清二楚,她勾了个笑出来,凉薄道:“行郎,我没有真心。” 叫着床榻最亲密的称呼,说的却是如此冰凉的话,行以南冷得发抖,像是有一把刀子一直在他心里磨着,上下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 平静无波的心又起了涟漪,嘉云重新卡住行以南的下颚,将他的脸抬起来,滚烫的泪滑过嘉云的指尖,眼前的人哭得又狼狈,又绝望。 没有人能拒绝一个全心全意只为你活着的人,嘉云也不例外。 她将摇摇欲坠,碎的再也无法拼凑完整的行以南揽进怀里,温声哄着—— “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也不会丢弃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8 16:17:08~2024-01-09 16:0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酱 5瓶;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6 ? 第三十六章 ◎为什么不环住我◎ “是要去哪儿?”看着眼前威严的车架, 行以南忍不住问。 那一日也是这样,马车将他悄无声息地接去了行宫。 行宫暗无天日,他只是一个供人摆弄的行尸走肉, 直到今日,行以南还常常梦魇那些手段, 那些腌臜的话, 还有毫不犹豫落到他身上的器具…… 才刚刚换好的衣服就被行以南揉得皱巴巴的, 行以南一阵心悸,为什么又要去行宫? 难道是他对嘉云得寸进尺,一味地渴求嘉云的真心, 嘉云恼了,才又要罚他? 抿着唇,看见暮雪拦下了回影,行以南苍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他张了张口:“我……” 他已经笃定是去行宫了, 就算不是去行宫,不要回影跟着, 也肯定是嘉云准备了新的花样在等着他。 他不想去, 他不想被恐惧羞耻裹住,身后就是晚春殿,但不是他的家, 他即使逃到了殿中, 也会被嘉云找到,拉扯之后, 只会更加狼狈。 无论如何, 他都是拗不过嘉云的, 嘉云的手段他都清楚。 反抗, 只会得到更狠的惩罚。 没有真心也好,没有怜惜也罢,行以南绝望地上前。 “暮雪。”回影急急唤了一声,暮雪停下来,等着回影走到她面前。 回影低声道:“暮雪,良人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要是陛下是真的想要行以南的性命,又何必在这几日哄着他,还要亲自喂药? 陛下不在的时候,他听了几句林太医的吩咐,话里话外都是要好好养着,除了这身体上的伤,还有心上的口子。 陛下是明君,就如此油盐不进,非要百般折磨吗? 暮雪没吭声,行以南已经踏上了脚凳,在他将要掀开帘子的时候,帘子被人从里面挑开,嘉云直接环住了行以南的腰,将人拉了进去。 帘后传来一声闷哼,回影有些后怕,他没想到嘉云会在马车里。 回影从前只是对嘉云畏惧,如今因为行以南竟然生出来几分对高位上的人的埋怨,这份埋怨,够他死好几次了。 暮雪驾车,马车从回影身边驶过的时候,嘉云漫不经心地道:“要不是你对主子忠心,朕就杀了你了。” “杀”字上顿了一下,嘉云无心去管一个惶惶不安的小侍,她瞥向那只胆大包天拽住她胳膊的手。 行以南一直病着,手上没有多大的力气,想必也不会弄疼嘉云,但嘉云皱了皱眉,行以南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这是嘉云即将发怒的前兆。 他只是想着要救回影的性命,如今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手指僵硬,嘉云隔着衣服都感受到了。 有些窘迫,但添了几分生气,嘉云拉着行以南的手,将人扯进自己怀中。 她挑起行以南的下巴,果然看见了他脸上还没消散的惧色,眼眶蓄着水意。 行以南的病还没好全,嘉云精心养着,不想在此时破了前几日的功夫,她平心静气地问:“不想去?” 这会儿已经到宫门了,守门的人正在向暮雪讨要出宫的令牌。 嘉云这样问,看似是为行以南留有后悔的余地,但自从嘉云决定要带他出去的那一刻,他就不能后悔了。 他只能无条件顺从嘉云。 行以南低着头不吭声,身上颤着,嘉云越摸,他越怕得厉害。 是怕,不是欢愉,这样两种天差地别的感受嘉云还是分得清的,神情不明地蹭着手指,她没想到行以南已经这么怕她了。 好好养着难道也不行? 嘉云又问:“所以你不想要?” 不想要嘉云哄他,不想要一直留在嘉云的身边。 嘉云思及此,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还是你仍旧不满足?” 难道行以南还在奢求她的真心,没有真心,就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落在嘉云眼里,这其实是一言不发的威胁。 没人能威胁嘉云,嘉云从不吃这样的把戏。 因为喜欢就要付出一切,因为喜欢就可以肆无忌惮,在嘉云这里,没有这样的道理。 还想同行以南温存几日,现下看来,是她太心慈手软。 嘉云正想一贯雷厉风行地罚行以南—— 就被行以南小心翼翼地扯住了衣角,行以南没答什么想要不想要,他问:“是去行宫吗?” 言语之间,甚至透着凄厉,仿若字字泣血。 嘉云这才想起来,上一次她在行宫为行以南准备了什么,如今看来,那位当真是厉害,事情都快过去一个月了,行以南还记得,还在本能地惧怕。 将行以南整个环住,嘉云道:“是去行宫。” 行以南面如死灰,“我没有……我没有……” 因为害怕到上气不接下气,句子无法连起来,只有不断起伏的我没有。 嘉云知道是什么,没有犯错,没有贪心,嘉云乐意哄他他就甘之如饴。 太乖了,嘉云愉悦地呼出一口气,要想再遇见行以南这样合她心意的,难上加难。 所以她希望行以南好好活着。 嘉云亲在行以南发顶,真心实意地哄道:“这次行宫没有旁的人,只是去小住几日,你会跟着朕一起回来。” 行以南涣散的目光慢慢聚焦,他忽然抬起手,嘉云问:“怎么了?” “我想摸一摸……那个吻。” 手指发紧,那样一个又轻又柔的吻,仿佛透着某种眷恋一样,是假的,嘉云不会眷恋他,但他还是想要摸一摸。 等会儿就没有了。 嘉云握住行以南的手,缓缓亲在了行以南的手指上,眼底人止不住地蜷缩,透着难以言喻的青涩。 嘉云咬上行以南的耳朵,含糊不清地道:“真可爱。” …… 马车停在行宫外,嘉云亲自抱了手脚无力的行以南进去,才刚刚结束,行以南的眼角染着几分媚色,明明没有力气,可他还是心惊胆战地去看,如嘉云所说,没有旁的人。 但看见那些夺目的红,行以南还是很怕。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行宫内的那些手段,嘉云低头,行以南的满脸惊惶映入她的眼中。 嘉云柔声道:“没事,没事。” 温泉很快就到了,热气扑到眼前,让行以南微微放松。 他先入汤泉,嘉云紧跟着下来,面对面将行以南拥入怀中,手指划过光滑的背,嘉云不做停留,她有她的目标。 托盘漂浮在水面,里面的玉早已温过了。 但进去的时候,行以南还是很慌张,他那只受伤的手不能沾水,一直高高地举着,另外一只手掩藏在水底下,水浪荡开藕白……竟然连勾着她都不愿意。 嘉云一顿,心中的兴致都因此少了几分,她直接问:“为什么不环住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4-01-09 16:05:06~2024-01-10 18:5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满西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满西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7 ? 第三十七章 ◎吻疤痕◎ 手臂僵直, 嘉云冷眼看着眼前的人从怔愣到手足无措,掩在水下的手掌握紧又松开,嘉云就快要等得不耐烦了。 行以南犹豫地问:“我……可以吗?” 他也是可以抱住嘉云的吗? 露出水面的手臂有水珠蜿蜒落下, 嘉云近在咫尺,行以南却不敢再进一步。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在行以南那里, 就连抱一抱她, 都成了不该有的贪恋。 嘉云久在上位,她并不在乎这些,即使是窥见了行以南的内心, 嘉云也不一定会让他得偿所愿。 她此时此刻,只是纯粹地想要。 葱白指尖勾住蜷缩着的手指,嘉云没回答行以南,却与他十指相扣。 行以南有些难受,往往将唇咬得鲜血淋漓, 很多时候,唇上的那抹红, 都是助兴的好颜色。 明明他脸无几两肉, 还白得吓人,嘉云就是喜欢作弄他。 带他到汤泉的好处显现出来,行以南逐渐被热气熏得周身通红……他已经要站不住了。 急急跌进嘉云的怀里, 溅起不小的水花, 行以南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手虚虚握住嘉云的胳膊, 他不敢使劲。 他想让嘉云停下来, 破了的唇张了又张, 求饶的话又咽回了喉咙里, 浑身上下充斥着让人随便处置的,绝望又凌乱的美感。 他认命了,只要嘉云愿意让他留在身边,嘉云再怎么样折腾,都没关系。 行以南低垂着头,眼泪滴进汤泉里,很快消失不见,要不是他一直情绪低迷,玩得兴起的嘉云大概都不会发现行以南哭了。 分出一只手勾住行以南的下巴,美人落泪,凄凄惨惨,惹人爱怜,但嘉云只想再过分一点。 其实比起让行以南一直难受下去,嘉云更喜欢看行以南在情|欲里浮沉,挣脱不了,不得不清醒着沦陷下去。 又羞耻,又想要。 何况今日带行以南来行宫,原是想着让行以南开阔几分的。 行以南怎么样才会高兴? 嘉云想起行以南过往的那些兴奋……她的指尖不由分说地划过行以南的肌肤,行以南颤得厉害,终于,嘉云完完整整地抱住了他。 嘉云靠在行以南的肩头,亲密地吻着行以南。 低头,嘉云发现,行以南确实很喜欢她,喜欢她肆意妄为的触碰,那喜欢她赐予的一切苦痛么? 望着行以南疲惫的眉眼,嘉云心中的念头暂时止息,反正还要在行宫住个几日,那些本来虚无缥缈如今急需实现的想法,都可以一个一个慢、慢、试。 …… 抱着行以南上岸,行以南小心翼翼地环住嘉云,两人往寝殿里走,中间看见那些飘荡着的红色纱幔,行以南缩了又缩,嘉云一顿,她吩咐道:“将这些碍眼的纱幔都撤了。” 过来送药的暮雪低头道:“是,陛下。” 暮雪将托盘放下就出去了。 药是外敷的,嘉云在汤泉中玩得过分了些,虽然小心注意,行以南手腕上的纱布,还是湿了不少。 肯定不能用了。 嘉云不是第一次看见行以南的伤口,自行以南受伤时起,无论是外敷的药,还是内服的药,都是嘉云亲自经手的。 养了这么几日,行以南手腕上的疤,总算开始结痂了,前两日换药的时候,还总会渗出血来。 都是行以南割得太深,又太多道的缘故。 这疤横亘在行以南的腕上,很可怖,行以南浑身上下都犹如一尊上好的玉一般,原先只有腰侧上的伤口,如今又添了一道。 嘉云一直盯着那道丑陋的疤痕看,行以南往回收了收手,迟言和他说过的话,突然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爱好儿郎的人,难道不是贪恋儿郎的身子、肌肤,欢愉总是一样的。 那些他当初听起来面红耳赤的话,如今却让他如坠谷底,嘉云也许不会喜欢有这道丑陋疤痕的他。 而且,这道疤痕,还是他亲手划下来的。 他先嘉云一步,伤了自己。 垂着眸,不辨情绪,行以南已经将手彻底缩回了袖子里,这是泡过汤泉后专用的衣服,松松垮垮,一般都遮不住什么。 嘉云将行以南的手扯了出来,嘉云没少在这尊玉身上落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痕迹,现下完美的玉有了残缺,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这是她的玉,嘉云的眼中慢慢涌现出惊人的执念,这是她的玉,于是嘉云提起行以南的手腕,在行以南惊惶的目光中,缓缓吻在了那道疤痕上。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大肥章掉落哦,下一本开《欲揽明珠入怀》,文案如下—— 暮春之际,宫内传来圣上病重的消息,太子年幼,朝局动荡,长公主顾明珠同异姓王关从行对上了。 世人都以为,顾明珠是要扶持太子上位,而异姓王是想改朝换代,殊不知,顾明珠也盯着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一次中药,顾明珠和关从行被迫走到了一起,顾明珠不在意,但谁来告诉她,关从行怎么不对劲了起来。 小剧场—— 凉亭中,顾明珠正与人风花雪月,关从行一来就将人都赶走了,还问顾明珠要做什么。 顾明珠:“他要捧了葡萄,给我吃的。” 关从行挑眉:“殿下还有这样的喜好?” 顾明珠不置可否,人被赶走了,她不吃就行了。 但没想到那浑身煞气的异姓王竟然捧了葡萄,膝行到她面前—— “殿下,请享用。” 从始至终事业脑女主x先事业脑后恋爱脑男主感谢在2024-01-10 18:53:07~2024-01-11 16:51: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8 ? 第三十八章 ◎我不杀你◎ 没有预料到嘉云会这样对待他, 行以南瑟缩着肩膀,想将手腕抽回来,却被嘉云扣紧了。 嘉云没用力, 又特意略过刚刚才被吻过的疤,行以南一点儿疼痛都感受不到, 只是有细密的痒意掠过, 嘉云低头, 作势又要亲,行以南出声了:“别……别……” 嘉云为什么要这样? 是知道他贪恋她的温柔,她的吻吗? 行以南回过神来的时候, 眼泪已经掉到了嘉云的手背上,很明显的湿意,嘉云蹭过,还带着温热,嘉云问:“你不喜欢么?” 这样的温柔不是行以南一直以来渴求的吗?他连嘉云一个轻轻的吻都要记挂许久, 这会儿竟然又说不要了? 任何似是而非欲拒还迎,在嘉云面前都藏不住。 她的手指缓缓抚过行以南的鬓发, 此时的嘉云, 比任何时候,都更要柔情似水。 行以南奢望过这样的温柔,也奢望过……嘉云的真心。 可是嘉云以雷霆手段告诉他, 不要痴心妄想, 话都已经递到了嘴边,行以南却不敢承认。 他怕这又是嘉云为了作弄他, 虚设出来的圈套。 他不说话, 嘉云就一味逼着他, “为什么不说话, 嗯?” 话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柔缱绻,嘉云隐隐在发怒的边缘。 她性子冷清,自登基之后,常常不怒自威,自然吓得行以南一片惶然。 惶然让行以南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会想着要讨好嘉云,免得又遭受一场无妄的灾祸。 寝殿内的那些红色纱幔都已经被撤掉了,但行以南还是担心嘉云会从角落里翻出来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汤泉托盘里的玉,也还没有用尽。 不过只是短短时间没有说话,行以南的上下唇就仿佛粘连到一起了,他细若蚊声道:“喜欢。” 嘉云听着他的声音,得了些短暂的趣味,手指在结痂的伤口上摩挲,“既然喜欢,为何不敢大声说出来?还是……” 嘉云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指甲几乎陷进伤口里,传来尖锐的刺痛,行以南脸色一白,可嘉云依旧是笑意盈盈的,让人毛骨悚然,行以南瞧着瞧着,后背就出了冷汗。 “还是驸马的真心根本不值一提,就算是捧到朕的面前,也全是做戏?” 嘉云是在故意刁难行以南,行以南早就因为嘉云的冷淡与折磨矮到了尘埃里,可嘉云还是想看见行以南的内里。 柔软、可口的内里,不过一点点动作,就能让人溃败的那种内里。 嘉云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恶劣的人。 这两句话一出,行以南就明显慌了神,他前言不搭后语地道:“不是、不是,我的真心是真的。” 颠颠倒倒,配上他紧张到发颤的声音,确实是真的。 终于玩够了,嘉云打算替行以南好好处理了伤口,就拥着人休息。 但行以南开始不对劲了,额头上都是冷汗,嘉云的手就在他的眼前晃过,他竟然都恍然未觉。 几番不耐之下,嘉云厉声喝道:“行以南!” 行以南似是终于回神,可目光还是乱的,嘉云想起来,这样的行以南,她其实是见过的。 那日行以南自己划伤了自己,就跟现在差不多,林洪还特别告诉过嘉云,行以南伤了神志,一定要小心提防。 嘉云是第一次觉得完蛋了,她看了行以南,就什么恶魔都出来了,哪里还记得要小心提防的事情。 柔柔揽住行以南的肩膀,嘉云费心补救:“怎么了?” 那日是在笑,笑容里透着难以想象的伤感,但这一日却是在哭,哭得行以南的那张脸一片凌乱。 行以南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他贴住了嘉云的手,湿漉漉地抬眼,“其实,陛下还是想把我丢在行宫里,对吗?” 嘉云从来都是顾着自己快意,她不知道她那些恶劣心思已经让行以南如同站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温柔只是假面,嘉云是在骗他,是为了让他顺从。 行以南痛苦道:“我已经很乖了,我试图将、将每一件事都做好,嘉云……你还是要抛下我。” 声音到最后越来越小,像是灵魂突然从躯壳中抽离,留在这行宫里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行以南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嘉云相信他,才能一直留在嘉云的身边。 苍白的手费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嘉云终于意识到,她快要将行以南逼疯了。 可是快要疯了的行以南却在嘉云凑上来的那一刻,无所适从,他僵硬着不敢动,神经在被拉扯,但最终都败给他对嘉云自骨子里生出来的恐惧。 他不敢违逆嘉云。 嘉云抿着唇,看着是要起身,行以南终于崩溃了,他死死拽住嘉云的手,卑微地乞求:“嘉云,我会乖的,不要将我扔在这里。” 行以南的眼前已经浮现出那位拿着器具向他靠近的场面,他费劲心力想躲,却怎么也逃离不了。 他整个人都被禁锢在行宫里,那样的无助,那样的绝望。 嘉云气笑了,她决绝地掰开行以南的手指,让行以南直直下坠,在坠到崖底的前一刻,嘉云凑到行以南面前道:“行以南,我不屑于骗你。” 彻头彻尾的冷漠,嘉云早已经凌驾于行以南之上,她用不着骗人那么卑劣的手段,一直以来骗人的,只有行以南。 是行以南和燕骞联合在一起,要夺嘉云手中的权势,如今只是成王败寇而已,嘉云要怎么样处置行以南都可以,这都是行以南应得的。 从那场背叛开始,嘉云和行以南就注定要不死不休。 行以南应该绝望,应该害怕,可他却从心底悄然生出来几分欣喜,只要嘉云还想要罚他,他就可以一直留在嘉云的身边。 嘉云起身去拿了托盘里的药,她慢慢擦干净行以南手腕上渗出来的血,为行以南包扎好了手腕。 嘉云离开了片刻,回来的时候,行以南跪在床边低眉顺眼,嘉云一顿,行以南已经完全知道她的喜好了。 但嘉云却没有兴致了。 行以南以为他闹上几场,就能得到嘉云对他的爱怜,其实不然,嘉云铁石心肠,这样,只会招致嘉云的厌恶。 嘉云睡了过去,行以南却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嘉云就从寝殿离开了,她前脚刚走,后脚行以南就醒了,殿内涌动着汤泉内的热气,行以南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冷,只有牢牢抱住自己,才能得到一丝暖意。 嘉云还是随时都会抛下他,要是在晚春殿中,行以南不会这么担心。 可这里是行宫,是行以南常常梦魇的地方。 …… 看完了苍山送过来的消息,嘉云从暮雪里接过鱼食,暮雪则将那消息用火折子烧了。 除了她们三个人之外,没有人会知道这些消息。 行宫池子里的锦鲤是先帝还在时,特意挑来养在里面的,每一条身上的花纹都赏心悦目。 最让嘉云满意的是,只要她一抬手,那些鱼儿便会欢快地游过来,等着她喂它们。 嘉云手指一松,手中的鱼食就落了下去,看着那些争相抢食的鱼儿,嘉云忽然道:“养鱼,可比养人要容易多了。” 话外有话,言外有意,嘉云的手伸过来,暮雪将装着鱼食的罐子往前递了递,她试探地问:“良人让陛下不满意了?” 毕竟除了行以南,谁还能让嘉云生出来这样的感悟。 又是背叛,又是不留情面的折|辱,这两人已经永远牵绊在一起了,恐怕已经都成了彼此的执念了。 手指狠狠碾过,嘉云沉默不语,鱼食却大把大把地往水里扔,暮雪看得明白,果然是这样,她倒是很会为嘉云分忧,乐呵呵地提议:“要是陛下觉得不满意,不如请那位回来再教个几日?” 嘉云看向暮雪,暮雪笑得分外灿烂,一点儿别的心思都没有,嘉云心中有气,这一次可不会轻易饶了暮雪。 悄然在暮雪后背重重一拍,拍得她脸上的笑都淡了几分,嘉云开怀了。 谁知暮雪非但没有收敛,反倒蹬鼻子上脸,她凑到嘉云面前问:“陛下不愿意……那是舍不得,还是因为……哎哟!” 暮雪又被嘉云打了一下,打得她脑瓜子都嗡嗡的,暮雪只好闭嘴。 半罐子的鱼食就这么被嘉云洒了下去,直到触到罐底,嘉云不满地问:“就没了?” “什么东西经得住陛下你这样洒啊。” 暮雪都怕这池子里的锦鲤被撑死了,幸好她只带了半罐鱼食。 没有鱼食,那些鱼儿很快就离开了,花园池子边上,无端显得有点落寞。 洒完了鱼食,嘉云又去折旁边枝头上的花,那花枝很脆,又没有生刺,轻轻一折,就下来了。 嘉云将花拿在手中把玩,低着头,笑得有些意味不明,她问暮雪:“你说,朕的那位好驸马,会闹到什么时候呢?” 嘉云还是对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她提起来的兴致全都被毁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尝试呢。 她怎么可能不跟行以南计较。 嘉云将花枝直直立起来,“这个会让他安分几天吗?” 原来是闹了,害怕再被嘉云冷不丁地打一下,暮雪后退了几步,她朗声道:“陛下,林太医都说了,那不是闹。” 安神汤日日都往行以南的床前送,行以南是被陛下逼得有些神志不清了,那道手腕上的疤就是这么来的。 要不是病了,暮雪很难想象,一个正常人能笑着划伤自己。 嘉云仍旧没上心,她漫不经心地问:“那又如何?” “不管行以南是假闹,还是真病,朕都不会怜惜他。” 如此绝情的话,确实很像嘉云,嘉云要是不狠,怎么会一路杀进宫门,又处置了燕骞,坐上高位? “吩咐苍山,继续查,凡是露出水面的,都要查。” “是。” 嘉云要利用这几日的离宫,将宫内所有勾连的关系,一网打尽,前朝是她的前朝,后宫,也是她的后宫。 权力在她手上,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特意让暮雪拿了个通透的瓷瓶过来,花被她折下,又被她插进瓶中,高低错落,相得益彰。 嘉云回到寝殿的时候,怀中就捧着这么一束花,寝殿内暗沉沉的,飘荡着不知从何处延伸而来的暧昧。 嘉云脚步一停,她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不知道行以南又为她准备了什么。 目光落到床上的人影上,看吧,只要她一直身在高位,行以南就总要来讨好她的。 不论真心。 真心原也不值钱,哪里比得上行以南的傲骨。 如今行以南的傲骨尽碎,一寸一寸染上的都是动人的引诱…… 想用鞭痕作画,确实是件难事,嘉云一鞭一鞭下去,得到的效果都不尽如人意,反倒是行以南快要支持不住了。 眼角沁着泪,一声也不吭,像是没指望她会心软,又或者是想要她尽兴,嘉云想着,应当是后者。 毕竟行以南如今是在讨好她,嘉云对这样的讨好很受用。 带来的花,被嘉云一朵一朵从枝头折下,花瓣纷飞,仿若一阵红雨落到了行以南的身上,为行以南点缀上最后的春意。 最后一片花瓣,被嘉云执拗地按在了行以南的眼角下,衬得行以南泛红的眼尾越发生动。 嘉云的心思难改,她问行以南:“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抬起行以南的下颌,她要行以南不能退,不能避,只能迎上她的目光。 行以南难耐地答:“是那位……” 他是想留住嘉云,除了这些法子,他没有别的招数。 就算是一直陷在梦魇里,他也要咬着牙留在嘉云身边。 这个回答并不能让嘉云满意,手指捏得行以南的下颌生疼,嘉云指点他:“是你自己。” 语气近乎诱哄,嘉云继续道:“没有人教你,全是你自己乐意的。” 脸羞耻到发烫,行以南的那份心思在嘉云面前无所遁形,他只能难堪地承认:“是我自己乐意的。” 即使没有嘉云的那些手段,他……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行以南心甘情愿地舍弃了自己,眼前没有青云路,只有嘉云并不暖和的怀抱。 背上的疼还在继续,行以南闭上了眼睛,是他自己愿意的。 ……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嘉云带着行以南从行宫回来的那日,在晚春殿前,遇见了陈文。 嘉云久不见陈文,陈文性子乖顺了些,没有之前那般骄横了,嘉云还没下来,他就在马车前一拜:“陈文见过陛下,行良人。” 甚至都主动跟行以南问好了。 帘子被暮雪拉开,望见里面并排坐着的嘉云和行以南,陈文的心凉了半分,他告诉自己,千万要克制住。 对行以南的嫉恨一闪而逝,陈文道:“陛下。” 其中的情意自然不必言说。 自行以南从他那里抢走了嘉云之后,陈文消极了好几日,如今总算是又活跃起来了。 除了陈文,还有迟言和郁自明,这后宫里的男宠是不会有尽头的,行以南抿了抿唇,他就算是在乎,也在乎不过来。 嘉云没有真心,他又怎敢想嘉云的目光总是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用了药的后背还在疼,被汗浸着,疼得行以南险些不太清醒。 倘若他就这样栽倒下去,后宫里怕是会有他妒忌到气晕过去的消息。 嘉云会希望看见这样的场面吗? 行以南勉强撑着,和嘉云一起下了马车,回影过来扶住了他。 回影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行以南,良人举步维艰,后背尽然是冷汗……想来陛下一定是在行宫里翻来覆去折腾他了。 陛下真的不怕良人就这样死了吗?有前车之鉴,加之最近宫里不太平,回影不敢放肆。 嘉云没有出声,无人敢擅动,三人在晚春殿前僵持着,陈文要拿下嘉云,嘉云将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行以南主动退了出来:“陛下,臣想先进去。” 他无意参加这样的争斗,嘉云点了点头,淡漠道:“也好。” 陈文心里一喜,难道行以南和陛下在行宫吵架了? 眼看着行以南已经走进了晚春殿中,陈文殷切道:“车马颠簸,臣为陛下准备了银耳汤,请陛下移步到臣殿中。” 嘉云看向他,唇角微弯:“好。” 陈文没有想到会如此轻而易举,他微微一愣,才跟上嘉云。 嘉云不想见他,他一直都心急如焚,可却没有什么好法子,他以为他没有,迟言也不会有。 一个风月馆出身的人,能比他聪明到哪里去。 可是小侍回来告诉陈文,迟言居然和行以南勾连到了一起,他这是在选边站了!陈文气到发疯,却无可奈何。 行以南已经是良人了,又很得陛下的宠爱,迟言跟着他……那岌岌可危的,就变成他了。 陈文不能再等了,行以南能从他的殿中将嘉云勾走,他就去晚春殿前日日守着,直到嘉云和行以南回来。 在公主府时,嘉云最喜欢他,这是不是说明,嘉云最喜欢的,其实还是他? 将银耳汤推到嘉云的面前,陈文问:“陛下此去行宫,做了些什么?” 只带了行以南一个人去行宫,已经算得上是天大的宠爱了,还是两次,上一次就罢了,这一次竟然舍下朝政,同行以南一起小住了几日。 “左不过是喂喂鱼、泡泡汤泉之类,没什么稀奇的。” 银耳汤一看就是费心准备的,已经炖的出了胶,香甜却不腻,嘉云喝了几口。 “这样的事,对陛下来说不稀奇,但在臣眼里,还是稀奇的。” 陈文的吃醋毫不遮掩,酸味儿都快把殿中挤满了,一想到嘉云和行以南一起喂鱼泡汤泉,他就恨不得撕了行以南! 嘉云抬眼看向陈文,她忽然想起来,在公主府时,她到底为什么喜欢陈文了,陈文不像迟言那般内敛,也不像郁自明那般什么都委屈自己。 只要嘉云去他房里几次,他就会穷尽一切本事,找行以南的麻烦,被同是男子的陈文为难,行以南的窘迫可想而知。 嘉云要的就是这个。 可如今的陈文就像是这碗银耳汤一样,可有可无,只要嘉云不需要他去找行以南的麻烦了,他就随时都会被舍弃。 嘉云一停,陈文便递了帕子给她,嘉云慢条斯理地擦完了手,才问:“那你呢,这几日在宫里,都做了什么?” 嘉云竟然会问他在宫里做了些什么,陈文眉开眼笑,但也没忘了柔顺乖巧,“喝喝茶,赏赏花,还会一直……” 陈文一顿,羞赧道:“想念陛下。” 嘉云抬起陈文的脸,陈文的表情完整地映入嘉云眼中,嘉云轻笑了声,反问道:“是吗?” “自然是了,臣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陛下。” 得了这样的心意,嘉云却不以为然,“侍君怎么不提助长宫中谣言的事情?” 陈文的心一慌,嘉云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陈文急急忙忙去看嘉云,只对上了嘉云冷淡的眼眸。 嘉云自始至终,都没沉溺过。 陈文心慌意乱地解释:“陛下,臣也是为陛下着想,陛下怎可因为行以南就荒废了朝政。” 宫中谣言四起,有说行以南是个狐狸精的,还有说嘉云不愧是个女子,女子总是什么都不好的。 今日就能因为一个男宠撇下朝堂,明日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短短几日,这样的流言,就有了燎原之势,也多亏了那些埋在各宫中传递消息的人的助长。 陈文也是其中之一。 嘉云的脸色越发冷了,“朕不需要任何人为朕着想。” “陛下……” 刹那间,陈文忽然明白了,他凄然一笑:“还是为了行以南,是吗?” 不管是之前罚他,还是现在质问他,都绕不过一个行以南。 陈文的面目骤然狰狞起来,不复方才刻意装出来的恭顺,他尖利道:“都已经这样了,陛下你还要袒护行以南,陛下难道忘了吗,行以南曾经背叛过你!” 嘉云怎么可以,原谅一个背叛过她的人!而他又怎么会输给一个,背叛过嘉云的人! 陈文不服气,他永远都不会服气! 人人都避讳的真相,嘉云的逆鳞,就这样被陈文硬生生揭起来,陈文还在继续:“他想杀你啊,陛下。” 勾结废帝,将嘉云囚禁在公主府,行以南难道不是存了杀心吗? 嘉云对这样的人心存怜惜,就是养虎为患,行以南能够背叛嘉云第一次,就能背叛嘉云第二次。 行以南不值得嘉云的真心,只有他,只有他啊…… 陈文的声音越发凄厉:“只有我啊。” 这后宫里,只有他全心全意喜欢嘉云啊,嘉云为什么看不见呢? 殿内狂风暴雨,陈文几乎以为,嘉云是要活生生扼死自己。 猛地呼出一口气,陈文嘴唇青紫地跪在地上,俯视着他的嘉云冷冷开口:“你以为朕想杀你,是为了行以南?” 嘉云什么旨意都没留下,不杀陈文,也不废陈文,可陈文盯着嘉云的背影,他已经知道了,嘉云再也不会来他的殿中,也不会再看他任何一眼了。 他永远失去了嘉云。 …… 许是有几日没见到行以南了,回影的话格外多,又是问行以南在行宫内如何,又是问嘉云对行以南如何。 行以南回答了这个,就顾不上下一个,好不容易到殿内,回影还在喋喋不休。 行以南道:“都挺好的。” 这一句,终于堵住了回影的嘴,回影为行以南倒了茶,放在他的手边,等到行以南喝茶的时候,他又道:“这几日宫内出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可能是不在嘉云身边了,行以南的后背疼得没有那么厉害了,他可以撑着精神同回影再寒暄几句。 回影压低了声音:“暮雪的哥哥——苍山统领,这几日在宫中杀了不少人。” 随着回影的话,窗上仿佛都染上几分血色,除了晚春殿之外,其余各殿伺候的人都被杀了个七七八八,如同换血一般,回影心惊肉跳,担心不知道哪一日哪一时,他也被苍山手起刀落地杀了。 他悄悄看过,苍山的刀上血淋淋的,特别骇人。 “苍山不会杀你的,晚春殿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被杀。” “为什么?”尽管回影已经很沉稳了,可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自然是怕死的,他劫后余生,但却琢磨不明白,等着行以南给他解答。 “晚春殿原来的掌事是暮雪,暮雪不会容忍晚春殿中出现有二心的人。” 这些人都必须跟暮雪一样,永远对嘉云忠诚。 晚春殿中发生的一切,嘉云都会知道,晚春殿看似是住着行以南,其实从上到下,都是处在嘉云控制之中的。 而如今嘉云借口离宫,属意苍山进行的大清洗,也只是为了后宫所有人都能牢牢处在她的控制之下。 嘉云眼里容不得沙子。 回影眉宇之间还有些惶惶不安,行以南安抚他:“没事的,我想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行宫远在宫外,行以南肯定是累了,回影将行以南扶到床前,目光落到行以南的手腕上,他好像瞥见一抹红色……不是都好了吗,怎么会出血? 回影还要再看的时候,行以南已经将手腕收进了袖子里,“下去吧。” 等到回影走后,行以南才沉默地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那抹红色并不是偶然,可他不想让旁的人发现,行以南将手腕捂住,心里终于好过了几分。 行以南睡到掌灯时分才起,嘉云坐在他的床前,行以南一惊,他以为嘉云不会再过来。 后背传来钝痛,今夜的折磨恐怕不止如此。 “怎么,”嘉云俯首,气息扑在行以南的脸侧,“以为朕不会过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将手伸到行以南的背下,行以南的全身都绷紧了,他后知后觉,嘉云只不过是想让他坐起来而已。 靠在软枕上,行以南疲惫未散,可嘉云过来,容不得他一味地倦懒。 “我想……”嘉云近在眼前,行以南握紧了拳头,“先洗一下。” 他睡得身上出了汗,有些粘腻,同那些鞭痕搅在一起,嘉云大抵不会喜欢。 将人按住了,嘉云道:“等会儿。” 行以南僵硬得越发厉害了,他们之间总是……也难怪行以南会想偏,但其实嘉云没有那样的意思。 床头的烛火格外明亮,像是特意布置的,这样布置是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吗?行以南忍不住发颤。 嘉云瞥他一眼,将苍山新给她的消息原封不动地放到行以南眼皮子底下。 行以南身子很差,看东西也变得很慢,嘉云耐心等着,等着行以南把这些东西慢慢看完。 行以南有些心惊,他知道苍山为什么杀人,但他不知道这其中竟然牵连这么深。 看完之后,行以南只问了一句话:“这些人……都要杀吗?” 要是都要杀的话,前朝和后宫加起来,都不会剩下几个人了,其中盘根错节,格外让人头疼。 “朕以为,只要杀了始作俑者就好了。” 确实是这样,牵连太深,怎么算都算不清楚,杀了始作俑者,其他的震慑几分也就是了。 行以南点点头,他不太明白,嘉云让他看这些秘密的消息,是为了什么。 嘉云握住行以南的手,指尖刮蹭过行以南的手心,嘉云问:“那驸马知不知道,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嘉云不可能会无缘无故跑来问他的,行以南不安的心凉了个透彻,他道:“我?” 可是这是无端的猜想,他根本没有布下过这么深的局,可若是有人栽赃他……谁会栽赃一个陷在后宫里的废人? 烛火明亮,行以南任何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嘉云的眼睛,嘉云坦然道:“燕骞啊。” “燕骞……”行以南喃喃,燕骞早就被嘉云杀了,他有些茫然:“他为什么要栽赃我?” 嘉云没有应声,只要给行以南一些时间,行以南总能理出来的,要是她直接将真相告诉给行以南,杀伤力远没有行以南自己悟出来的大。 等得时间有点漫长了,嘉云看向眉头紧锁重新翻看消息的行以南,百无聊赖地问:“听说燕骞待你如亲兄弟?” 这些话是她还被囚禁在公主府的时候听来的,那个时候行以南已经背叛她,做了丞相了。 燕骞时常请他进宫,两人在一起谈论国政,研讨书画,俨然是明君贤相。 行以南死死扣着掌心,白色纱布都因此被染红,证明他心绪起伏太大,原本结痂的伤口,又被扯开了。 嘉云知道,行以南这是终于想过来了。 行以南垂着头道:“其实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都是常有的事情。” 这就算是下了论断了。 嘉云玩笑道:“你倒是看得开啊,当真是我那皇弟的好丞相。” “燕骞一面勾结你,要你夺我的势力,一面暗中布局,早就给你做好了圈套,等到我死后,下一个就是你了。” 嘉云扬了扬手里的那些纸,“有这些在,就算是把你五马分尸,挫骨扬灰,都不为过。” 嘉云的目的终于显露出来,她按上行以南的眼角,低语道:“行以南,你选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燕骞要是真的能让他做丞相,让他扶摇直上也就罢了,可是燕骞最终为的是要杀他。 嘉云步步紧逼:“行以南,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手急急抬起行以南的下巴,嘉云继续:“你又是凭什么背叛我呢?” 始作俑者已经被嘉云杀了,行以南捧着嘉云的手,他问:“那你要杀我吗,嘉云?” 是不是早在嘉云登基的那一刻,燕骞死的时候起,他就应该死了,被嘉云亲手杀死。 那一箭应该直接射中他心口的。 偏执的嘉云松了力气,眼前人敏感的脸已经被她掐出了印子,嘉云忽然笑了,笑意不达眼底,她说起别的:“早在去陈文殿里前,我就得到了消息。” 手指根根攀附着嘉云的手腕,一根也不曾松开,行以南在等着嘉云的下文。 “我在陈文殿中大发脾气,险些掐死了陈文,你知道陈文说什么吗?” 行以南垂着眼帘,缓缓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从来不知道嘉云的心思。 这宫里,恐怕没几个知道嘉云真正的心思。 “陈文说,我之所以大发雷霆,全是因为你,我太爱你,太宠你,你是魅惑人心的男宠。” 多么可笑的笑话,也难怪嘉云到这个时候都还在笑。 行以南也很想笑,陈文怎么会这样认为,嘉云从始至终,都没对任何人动过心。 她的眼里,只有她想要的。 行以南平静道:“他说错了。” “怎么错了?” “你是想要权势,剩下的,都是借口。” 如今,嘉云终于得偿所愿,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属于燕骞的势力都已经被清除干净。 行以南还在说话:“黎朝的江山,完完整整地握在你手里。” 嘉云眼眸亮得出奇,她道:“只有你最得帝心。” 旁的人全猜不到嘉云的心思,嘉云凑在行以南耳侧,暧昧地道:“所以我不杀你。” 39.(正文完) 39 ? 第三十九章 ◎是男宠,不是爱人(正文完)◎ 行以南垂下眼帘, 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都没有,他神情不明地笑了笑:“如此,那就多谢陛下了。” 嘉云偏不如行以南的意, 手指直愣愣地插入行以南的发间,不算温柔地让行以南重新抬起脸来, 毫无意外地, 她对上了行以南悲戚的目光。 手指虚虚蹭过行以南的眼睛, 行以南本能地眨了眨眼,双眸中倒是要比方才更加清透。 刚刚掐出来的红痕还没有消退,嘉云就在行以南的脸上又添了新的, 她故意问:“怎么,驸马对朕的决定,并不满意?” 脸被捏得生疼,眼中生了水雾,行以南抿了抿唇, “不敢。” 嘉云当然知道行以南不敢,凌|虐还在继续, 活生生掐得行以南掉了眼泪下来, 嘉云总算是心满意足了,她勾唇道:“朕还是更习惯这样的驸马。” 怎样的驸马? 没有傲骨,任由嘉云拿捏的男宠, 嘉云想要的, 就是这样的行以南。 行以南越发想不明白,嘉云为什么要将那些消息告诉她, 还让他知道, 燕骞为他布置了这么大个杀局。 他原以为嘉云是气得狠了, 想要寻个由头罚他, 可等到他的害怕过去,仿佛又不是这样。 眼前人一丝一毫的怒气都没有,那双眼睛反而意外地明亮。 嘉云是在开心吗? 可是喜从何来? 行以南想不明白,他的脑子已经越发迟钝了,依照他现在的状况,别说是做丞相了,就算是入朝为官都十分勉强。 他只能窝在这晚春殿中,乖乖地做嘉云的男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都已经过去了。 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敢走神,嘉云冷哼了一声,重新捏住了行以南的下巴,“驸马在想什么?” 指节摩挲着白皙的肌肤,嘉云笑得有点残忍:“该不会是又在想着背叛朕吧?” 这些消息,难道没让行以南想起那些风光的过往,他那丞相府,一草一木,皆是他之前所期盼的啊。 行以南心一紧,颤着声音道:“不敢。” “不敢就好……” 嘉云顿了顿,她拉过行以南的手,在烛火照耀下,白色的纱布已经全都被血染红了,嘉云皱了皱眉:“怎么出这么多血?” 即使是结痂的伤口重新裂开,也万万不会这么严重。 嘉云顾不上其他的,吩咐暮雪去请林洪过来。 嘉云阴沉着脸色坐着,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行以南小心翼翼去扯她的衣角,嘉云暗含着怒气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行以南心惊胆战,他快速地垂下头,“陛下,我没事。” 嘉云冷笑:“有没有事,是太医说了算。” 行以南绝望地闭了闭眼睛,“嘉云,你是不是猜到了?” 林洪来了,但却被挡在了门外,暮雪将他的药箱送了进去,殿内风起云涌,暮雪只看见了丢在地上被血染红的纱布。 暮雪心里一惊,陛下和行以南这又是在玩什么呢! 没了纱布遮挡,又是在如此耀眼的烛火之下,行以南那点隐秘,只能完完全全地暴露出来。 只见在原本的伤口之上,又多出来几道新的划伤,仔细看,还能看见外翻的血肉,一定是这两日才划的。 握着行以南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到发白,嘉云目光锐利,她问:“为了什么?” 行以南一脸茫然,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这样的答案肯定是会惹怒嘉云的,可是行以南细细思索,他是真的不知道,他迟疑地补了一句话:“这样……我大概会好过几分。” 一而再再而三地划伤自己,竟然会好过几分,要不是余光瞥见行以南一如既往惧怕她的神情,嘉云肯定会以为,行以南是在说谎。 蜿蜒下来的小片血迹,已经弄脏了嘉云的手,行以南昏昏沉沉,径直往嘉云怀里栽倒。 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嘉云再不想让林洪进来,也只能让他来看看了。 腕上的伤好处理,就是行以南的话……林洪斟酌着用词,格外小心谨慎地回禀嘉云:“陛下,这是心病,臣恐怕无能为力。” 嘉云不冷不淡地看过来,完了完了,陛下这是要杀了他,还是要处置了整个太医院啊? 林洪哭丧着脸,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那般凄凄惨惨。 嘉云本就心烦意乱,林洪这样简直是火上浇油,她厉声道:“把他带下去……” 带下去?带下去做什么?悄无声息地杀了吗?林洪一阵晕眩,几乎是被暮雪拖出去的。 林洪死死闭着眼睛,直到被暮雪推了一把,他一个踉跄,差点撞上眼前的柱子,林洪迷糊地问:“陛下不是要杀我啊?” 暮雪拍了拍手,“陛下惦记良人都不够,哪有空杀你。” …… 行以南做了个悠长的梦,这个梦格外乱,简直像是人生的走马灯一样,父母亲人,知己朋友,都一一到了他的梦中来,燕骞说他肯定会是位难得的良相,宫闱中,艳如桃花的长公主要召他为驸马。 他状元及第,意气风发,与长公主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那些人都从他的眼前闪过,唯有嘉云,被他固执地留在了梦中。 梦醒之后,外面天光大亮,行以南却怅然若失。 手腕和后背一起钝痛,行以南伸手,碰到了嘉云,他大着胆子,手从嘉云的眉眼划过,梦里他们如胶似漆,是一对恩爱夫妻。 梦外…… 嘉云睁开眼睛,直直盯着行以南,那样的目光叫他害怕,令他贪恋。 行以南终于想到了划破手腕的目的,他是想留在嘉云身边啊。 就算是再痛苦,就算是划伤自己才能好过,他也不想离开嘉云。 他有很多话要告诉嘉云,嘉云却也有话要给他。 跪坐在床上,行以南等着嘉云对他最终的审判,他浑身上下颤得厉害,既像是即将要被嘉云抛弃的落魄小狗,又像是期待着嘉云爱抚的情人。 □□混着蜜糖,行以南浑浑噩噩,其实他分不清楚,只要是嘉云给的,他都心甘情愿。 嘉云如行以南所愿,手落到了他的身上,轻轻蹭过他的背,单薄的里衣透出那些凌乱的鞭痕,嘉云的呼吸一重。 她为什么要将那些消息拿给行以南看,又是为什么要将燕骞设局害他说破。 原本,嘉云和行以南是最亲密的人,至亲至疏夫妻,后来行以南轻信燕骞,背叛了嘉云。 嘉云从来不会原谅背叛她的人,行以南也不例外。 可是偏执入骨,她可以不在意行以南,但行以南不可以不留在她的身边,她要抬眼就能看到他,就像是现在,行以南还会因为她的触碰而兴奋。 他们就是这样的关系。 嘉云低头,眼里没有爱欲,但却如情人般呢喃:“行以南,你能依赖,能仰仗的,只有我。” 她勾了勾唇,是彻底的胜利者:“不会是燕骞,不会是任何一个人。” 红唇近在咫尺,嘉云继续问:“行以南,你承认吗?” 行以南舔过干裂的唇,他低垂着眉眼,贪恋道:“我承认。” 两人在一起拥吻。 是男宠,不会是爱人。 作者有话说: 正文到这里就完结了,我想写的就是嘉云永远在上位,她是不会卑微不会低头的,她和行以南之间其实更像是一种占有欲作祟,离不开,但也不是纯粹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希望我的笔力让读者宝贝们get到了,后面可能会更两个番外,一个女书生男狐狸,一个男生子,宝贝们还想看什么,都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谢谢宝贝们的支持! (ps:下一本开《欲揽明珠入怀》)感谢在2024-01-12 17:12:17~2024-01-13 16: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酱 5瓶;Lucifer2015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