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1 告白 《告白》文/应橙 2020.11.18 清晨六点,电线杆上的麻雀扑腾着翅膀打破了巷口的宁静。由于前一晚刚下过一场雨,桂花被打得七零八落,像被打翻的蜂蜜罐,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湿气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许随趴在桌上,肩膀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她艰难地抬起头,伸手搓了一下脸,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昨天许随刚做完手术,加上下半夜医院急事召她,等忙完已经快天亮了,索性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下,黑长的睫毛下是掩盖不住眼睑的疲惫。 洗手间内,许随嘴里含着薄荷味的漱口水,拧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简单地洗了个脸准备上白班。 七点五十,科室的人陆续多了起来,大家互道早安。许随掐着点迅速吃完了一份可颂,黑咖啡放在旁边,有人把它拿走换成了一瓶牛奶。 许随一抬头,是新来的实习医生,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许医生,老喝咖啡对身体不好。” “谢谢。”许随笑了笑,她看了一眼时间, “走,到查房的时间了。” 住院部的病人大部分都喜欢这个许医生来查房,温和,有耐心,还会倾听他们偶尔的抱怨。 几名实习医生跟在许随身后,她一间一间地查房,衣袂扬起一角,顺着视线看过去,左侧胸口别着蓝色的证件——普仁医院外科医生许随。 查房查到一名姑娘时,这位病人两天是刚割了阑尾,许随特意多嘱咐了几句,让她忌食调作息之类的。 小姑娘年纪小,手术完没多久恢复了之前的活力,提溜一双大眼睛说自己再吃这种淡出鸟的食物会死的。 “许医生,我可以喝奶茶吗?”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随拿着签字笔停在蓝色文件夹上,抬眼对上一双期盼的眼睛,松口:“一点点。” “为什么,可我比较想喝益禾堂。”小姑娘眼神苦恼。 “……” 身后的实习医生忍不住发出笑声,许随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点残忍味道:“这下一点点你也不能喝了。” 小姑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悔恨道:“我错了,医生!” 查完房后,许随双手插着兜回办公室,在走廊碰见了一直带着自己的老师,也是外科的主任。 主任有事过来正好逮着她:“小许,刚查完房啊?” “嗯,”许随点头,看着主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便主动问,“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你最近确实忙,是这个科室最拼的,有我当年那个劲头,”张医生笑笑,面容慈祥,“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啊,你妈都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要我操心你的大事。” 许随愣住,没想到自己多次拒绝相亲的后果是她妈妈找出主任来压她了。她定了定心神:“老师,你知道我妈人过中年后的梦想是什么吗?” “什么?” “当媒婆,先拿我练手。”许随用手指向无辜的自己。 “你这孩子啊,”张主任笑出声,语气无奈,随即话锋一转,“我住的那个家属院里有个小伙子人不错,条件也好……” 许随的眼睛他身上晃了一圈,岔开话题:“老师,我怎么得闻到了您身上有烟味?挺重的。” 普医的人都知道,张医生医术精湛,权威在外,但也是出了名的怕老婆。张医生的老婆是小儿科的护士长,经常过来查岗。每次师母一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就扬言要不是顾忌他那双手还能用来救死扶伤,就恨不得把他手给撅折了。 “我今天还没来得及抽啊,有可能是沾上病人家属的,”张医生抓起自己的衣领嗅了嗅,一脸的慌张,“不说了,我先去洗手。” 上完忙碌的一天白班后,许随终于结束工作,她回到家补觉,睡了个昏天暗地,醒来的时候四周暗得不像话,远处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霓虹。 她以为时间过去好久,但其实只睡了三个小时。 许随放空了一会儿,起身关窗,用手机蓝牙连了音响放了一首摇滚歌,整个人踩在指压板上放松。 大部分人认为,在指压板上可能会很痛,对于许随来说,它是一种很好的解压方式。手机发出“叮”的声音,许随额头出了一点汗,直接坐在指压板上去拿手机。 许母发了一大串消息,意思是让她去相亲。 云淡风轻:【这次的小伙子真的不错,比你大两岁,人家还是大公司的部门主管呢,不仅是成功人士长得又不错,介绍人说他是个有责任又优秀的小伙子。】 云淡风轻:【明天去见见?别找借口,我知道你明天晚上不用值班。】 云淡风轻向您推送了一个名片,许随点开对方的头像,吐槽道:【这种拍照姿势双手交叉在胸前,我看不像成功人士,像是搞销售的。】 许母一看许随在打岔就知道她又想跟往常一样蒙混过关,态度就有问题。许母有些生气,她懒得打字,一连串的死亡语音发过来。 云淡风轻:【你今年马上快28了,都快成老姑娘了,怎么还一副不着急的样子?】 许随回复道:【妈,我现在还不太想结婚。】 至少她现阶段的想法是这样,一个人轻松又自在,加上许随工作又忙,确实没有精力去想这个事。 云淡风轻:【那你想干什么?】 许随还没来得及回复,云淡风轻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那你是不是想去当尼姑?】 许随失笑正要回复,手机屏幕忽然弹出某乎的消息提示,她点进去,时隔多年,还有人在她那条回答上点赞,还有回复。 那个问题是:学生时代的暗恋时期,你做过最搞笑的事情是什么?” 许随当时心血来潮,匿名回复道: 读高二那年,一部国外电影上映,特别喜欢它,以至于买了电影的周边——一件蓝色T恤。 穿着它去上课的第一天,忽然发现他也穿了一件蓝色的T恤,虽然他穿的是再普通不过蓝色T恤,我的心跳得很明显,暗暗地认为就是情侣款。 可能上帝看我暗恋太辛苦,特意送我的甜蜜巧合吧。 从那以后,我经常穿这件衣服。甚至在前一晚,幻想他会不会第二天也穿蓝色T恤。他坐倒数第二排,我坐正数第二排。每天上早课的时候,为了多看他一眼,我会特意从后门进去,假装不经意地走过他身边,偶尔余光瞥见他懒散地枕在臂弯里,头发凌乱,清瘦的肩胛骨凸起的是蓝色影子时,心跳会异常加快,莫名开心一整天。 结果后来我发现,人家这件衣服是他女朋友在超市买东西凑单随便买的9.9块的T恤。那么浑不吝的一个男生,竟也不介意天天穿着它。 我一下就清醒了,好像明白过来一件事:他可能永远也看不到我。 许随这条回复的点赞量被顶到第一名,甚至还有许多人在她底下回复:一点也不搞笑我怎么觉得好心酸。抱抱小姐姐。 许随怔然,重新看着自己这条多年前的回答正打算隐藏掉它时,一个新回复弹了出来: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眼底的涩意一点点加深,许随坐在指压板上,也不知怎么的,全身传来四肢百骸的密密麻麻的痛,她有些透过不气来。 许随没有回复,退出了软件,回复了妈妈:【好。】 次日,许随特意打扮了一下,她按着妈妈给的地址出现在餐厅里,对方早已在那等着。 对方叫林文深,目前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任职,比照片上给许随带来的印象好得多,五官还算周正,待人也谦和。 两人聊得还算不错,饭后,林文深提出要不附近散一会儿步,许随想了一下都出来相亲了,就没必要扭扭捏捏的,最后点了点头。 晚上十点,月光皎白。许随和林文深并肩走在一起,两人时不时地搭几句话,氛围还算舒适,散着散着来到了一条小吃街。 小吃街上,蓝红幕布错落成一排,烧烤架上用锡纸上盛着茄子,老板撒了一把孜然,油火的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声音,旁边炭烤的秋刀鱼颜色渐黄,鲜嫩的香气四溢。 灯泡悬在头顶,细碎的微尘浮在上面,光线昏暗。 成尤端了一盘烤串来到男人面前坐下,两人喝了一点酒,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成尤递给他一串牛肉,语气有些小心翼翼:“老大,你不要太有压力,这次……你就当休息了。” 周京泽正咬着串,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低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压力。” “没有就好。”成尤松了一口气。 周京泽坐在成尤对面,脚恣意地踩在桌子底的横杠上,他在这坐下没一会儿,已经吸引了旁边好几桌女孩的侧目。 偏偏他眼皮都懒得抬,指尖里夹着一根烟,烟雾徐徐地上升,痞帅又冷淡。 成尤同他在一起,已经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注目礼,自豪得不行,再加上他一喝酒就喜欢絮叨,逼话一大筐:“哎,老大,还别说,当飞行员的这几年老在天上满世界地飞,还真没仔细看,要数美女多的地方,还是我们京北城。” “嚯,你看那大长腿。”成尤感叹。 周京泽头也没看,冷笑一声:“再瞎看告诉你媳妇儿。” 成尤悻悻收回视线,半途中眼睛发亮,推着他的手臂:”老大,你看对面就有一个水灵的,一看就是南方人的长相。” 听到“南方”二字,周京泽下意识地抬头,一双漆黑的眼睛扫过去,然后愣了一下。对方确实是典型南方人的长相,肤白,一双盈盈杏眼,穿着一件杏色的针织连衣裙,细细的两根带子,露出白皙的肩膀。 “啧,有男朋友了,但这两人的氛围一看就是刚认识,估计在相亲,不过两人气质都是斯文挂的,还挺配。”成尤点评道。 成尤说完这句话感觉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他有点心慌,一瞥眼就看见他哥徒手将手边的一把竹签掰断了,没有说一句话。 许随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正和林文深并肩穿过这条小吃街,眼看快要到尽头时,巷子口传几声挣扎。 原来是有个卖糖水的老太太被醉酒的几个混混缠上了,混混以难吃为由正要砸她的摊子。许随本来无意管闲事,可老人苦苦哀求的声音,一瞬间像极了她奶奶。 许随正要走过去,林文深拉住她,语气精明:“这个时候你千万别过去,万一被混混或者老太太讹上了就惨了。” “我喜欢被人讹。”许随勾了勾唇角,随即看向林文深拉着自己的手,对方尴尬地松开。 老人被为首的一个混混推倒在地,许随走过去扶住她,声音平静:“多少钱,我赔。” 染着红头发的混混看见许随眼睛一亮,一双手搭在她裸露的肩膀皮肤上:“既然是妹妹求情,这事就算了,陪哥哥喝杯酒。” “你别……乱来啊,有话好好说……你你你放开……”林文深推了推眼镜,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几个混混见林文深是个软泡,挥了挥手里的铁棍,问道:“怎么,想打一架?” 林文深后退了一步,看了许随一眼,竟然咬牙跑开了。 混混的手停留在许随肩膀上,还放肆地摩挲了一下。不到一秒,许随反手拧着他的手腕,发出“咔嗒”的声音。 “草,你他妈——”红头发吃疼得松开手,脸彻底沉了下来,他一只手掌扬起,正要一巴掌打下去时,倏地,凭空出现一只修长,骨节清晰血管明显的手生生截住了混混的拳头。 是周京泽。 “老子还以为是女人的手,又软还没劲。”周京泽语气轻狂,浑得不行。 他这句话无异于是在挑衅,对方腾出一只手挥了过来,周京泽侧身一闪,抓起红毛的胳膊一拳将人抡在了地上,红发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几个人围在一起,一下子打了起来。 许随蹲下身,扶起老人,帮她收拾好东西,一声不吭地送走了她。 一场混战来得快去得也快,周京泽以一打四,几个混混落荒而逃。周京泽站在路灯下,长长的影子拉到她面前。 许随这才抬眼仔细看他。 周京泽穿着一件飞行夹克,身材颀长,头颈笔直且带着压迫感,单眼皮,头发极短,侧脸线条凌厉分明,下巴还留着一条鲜红的血痕,一双漆黑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 许随被周京泽看得心脏倏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此刻,一阵凉风吹来,路边的树叶,垃圾袋被卷到半空摇摇欲坠。 周京泽见她这熟悉的模样,扯着唇角嗤笑一声。 男人偏头朝垃圾桶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转而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他细长的指尖捻了捻烟屁股,低头咬着烟,银质的打火机发出“咔擦”的声音。 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模样。 他在等许随开口。 许随移开视线,语气是出人意料地疏离:“今晚谢谢了,我先走了。” 说完许随自己心里都怔了一下,她设想过两人无数次见面的场景,没想到真正发生时,他们连寒暄都省去了。 许随转身就想走,周京泽逼近一步,他身上的烟草味明显,凛冽的气息让人动弹不得, 从地上看,他的影子倏地圈住了她。他的眼睫垂下来,在灯光的投射下,拓出一圈淡淡的阴翳,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你在相亲?” 2 告白 许随以为昨晚的见面不过是匆匆擦肩而已,没想到第二天又在医院见到了周京泽。许随刚从手术室下来,透明的洗手液挤在掌心还没挤开,护士长匆匆跑过来,语气焦急:“急诊那边有一位患者把灯泡塞进嘴里了,急得不行,宋医师取不出来,正叫你过去呢。” “好,我马上过去。”许随把手伸进水龙头简单洗了一下,直接往急诊科的方向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许随插着兜进来,一眼就看到周京泽,以及发现几个护士,还有医生都围在患者旁边一脸的束手无策,患者是一名女孩,这会儿急得眼泪直打转,发出断续不清的声音。 偏偏一旁陪同的男人还奚落小姑娘,冷淡的熟悉嗓音震在耳边:“楼下三岁半的小明也玩这个项目,你俩干脆一起组团出道得了。” 小姑娘发不出声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一来一往隐隐的亲昵落在许随眼里,她垂下眼,掩住眼底的情绪。 许随走过去,接下护士递过来的防护手套,走到患者面前,捏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她发现灯泡不偏不倚地卡在她嘴里,尺寸刚好。 周京泽这时也发现了她,许随刻意忽略掉在她身上的视线,偏头问身后的一名实习医生:“用了润滑剂吗?” “用了,没有用。”医生回答。 许随低下头,好像是脑后绑着的发圈有点松了,额前的一缕碎发垂下来沾在脸颊上。她又观察了一下患者嘴里含着的灯泡,开口:“去拿一个手术棉花垫来。” 五分钟后,在一群人的围观下,许随一边轻声叫患者放松,一边慢慢地把外科手术棉花垫递进去,等外科棉花垫把口腔两侧全部裹住的时候,许随对一旁的同事说: “拿锤子过来。” 女孩一直摇头,眼神惊恐,直接用锤子?爆炸了怎么办。许随安慰她:“不会有事的。” 许随安抚了她一会儿也没用,女孩呜呜呜地说不出话,眼眶里还有泪意,神经十分紧绷。 今天是周末,医院人满为患,许随上下打量了女生一眼,对方无论是从发饰,还是衣服,都有精心打扮的痕迹。 “放心,还有别的有办法取出来,”许随手里没闲着,一副聊天的语气,话锋一转:“今天周末,打算出去玩?” 这句话无疑给女生吃了颗定心丸,后半句把她的注意力勾走,女生闻言苦着脸,费力地挤出不成形的两个字“本来——”,接着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正垂下眼睫想打出“电影”两个字给许随看时。 许随却趁她放松,手搭在她的下颌上,毫不留情地用力往下一掰,发出“咔嗒”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女孩呆了两秒,反应过来发出“啊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周京泽拍了拍她的脑袋,发出轻微的哂笑声:“行了,一会儿带你去吃冰淇淋。” 女孩立刻安静下来了,不再闹腾。 他很少哄人,只要稍微说点好话就行,女人就会主动投降。 剩下的交由门诊医生负责,许随脱了防护手套扔进垃圾袋桶里,双手插进白大褂的衣兜里,离开了门诊部。 女孩看着许医生清冷的背影惊魂未定:“软妹不可信,我认真回答她问题,她却给了我一把温柔刀。” 许随回到办公室忙了大半个小时,出去了一趟在经过护士部前台时,一位小护士喊住了她:“哎,许医生,刚刚有人找你呢!就是那位嘴里塞了灯泡的家属,诺,给你留的东西,说是谢礼。” 许随看过去,是一排荔枝白桃味的牛奶,还有一根蓝色的发圈,她的眼神怔住,一时没有移开。几个小护士附在一起打趣:“许医生,那位真的长得好正,刚挑着嘴角冲小张笑了一下,小张魂都要没啦。” 周京泽确实有这个本事,一个浪子,他基本什么都不用做,勾勾一个手指头,有时甚至只需要一个眼神,就有无数女人前仆后继。 许随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护士喊住她,说道:“许医生,你的东西还没拿。” “你们拿去分了吧。”许随神色平静。 许随转过身往前走,却在不远处的拐角处看见了周京泽,还有他旁边的女孩。 那位女孩穿着时髦,长相明艳,大红唇,身材曲线勾人,刚才在病房里的时候,许随就领略了这姑娘撒娇的功力。 她抬眼看过去,女孩晃着周京泽的手臂不知道在说什么,明显是在撒娇,周京泽脸上没什么表情,可他的眉眼放松,明显很吃这一套。 许随插在衣兜的双手在不自觉中绞紧,指尖泛白,痛感传来,她才清醒过来。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喜欢妖艳风情,大胆那一类的,而她太乖太规矩了,素淡。 好学生从来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 就这么直面碰见,许随只能走过去。他们显然也看见了许随,女孩喊住她,笑容明亮:“许医生,刚才谢谢你呀。” 许随摇了摇头:“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女孩站在周京泽旁边,她瞥了一眼男人,明显感觉看到这位许医生后,她哥情绪就不对劲了。 他们两个人一定有什么猫腻。 女孩眼睛骨碌一转,说道:“许医生,你和我堂哥是不是认识呀,感觉关系不一般?” 原来是堂妹。可女孩的问话过于大胆直接,许随招架不住,她抬眼看向周京泽,期望他能做点什么。 周京泽单手插兜,见许随无措,脸颊泛红晕的架势起了逗弄心思。他目光笔直地看向许随,忽地低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你说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嗯?” 好像暧昧或是风月相关,他都交由她定。 许随因为他懒散逗弄的架势明白过来,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大概永远不明白真心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或许,他从来没把她放在心里过。 周京泽原本只想想开个玩笑,说完这句话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许随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慢慢有了湿意。 一种类似于心慌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无限扩张,周京泽清了清喉咙,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看见许随眨了眨眼,原本的情绪褪得一干二净,她的眼神平静,语气坦荡: “不认识,也没关系。” 周京泽看到了她眼底的决绝和干脆,心被一根细线缠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终于反应过来。 眼前这个人是真真正正不喜欢他了。 —————————————————————— 注:病患塞灯泡的常见处理案例,查询可知,石蜡油,润滑剂,不行的话用外科手术袋/棉花垫/纱布垫塞入口腔两侧,敲碎,再慢慢取出,知识源于网络和生活实例 3 告白 许随刚上大学的时候,微信这种社交软件刚普及没多久,还是在那一年的十月,许随正式与周京泽发生交集。 十月初,秋老虎还没散去,热气翻涌,空气黏腻,人稍微在外面站久一点,手肘的汗滴到地面上又迅速融化蒸发。 他们这批医学生在结束军训后正式进入大学生活,本来解剖是大一下半学期的课程,偏偏他们的教授反其道而行之,提前让他们学习这门生理课。 今天仅是他们第二次学习解剖,教授就给他们留了作业,以小组合作的形式,解剖蟾蜍并记录神经反应。 新兵上手,实验室内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 “我艹,大姐你按住它啊!”有男生一脸暴躁,说道,“别让它又跑了。” “呜呜呜呜不行,我不敢,我看见它就怕。”女生的嗓音发颤。 两个人合作,女生又不敢伸手去碰,却不小心碰到蟾蜍,结果这只绿色的生物直接对着男生,滋了他一身的尿。 空气静止,随即又发出一阵爆笑声,隔壁实验台的男生笑得肩膀都在抖,说道:”哥们,开门黄啊。” 实验数次失败,别组的学生更夸张,手还没碰上蟾蜍,光是看见它的外表就去洗手间吐了好几回。 而另一边,好几个人围着一个女生,观看她的解剖实验。女生身材纤瘦,头发绑在后面,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她穿着白大褂,护目镜下的一双眼睛沉静又干净。 只见她毫不畏惧地抓住蟾蜍,把它固定好,手里拿着一枚钢针穿进它的后脑勺,也不害怕,直接抽出捣碎的东西,再抽断脊柱,另一只手用剪刀剪开颈部,用镊子夹住它的舌头再观察。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动作干净流畅,周围响起小幅度的掌声。有男生夸道:“佩服,许随,看你长相我以为做事也是很乖不太敢的那种,谁知道,解剖起来,竟然这么胆大利落。” 旁边的女生惊得张大嘴:“许随,你好厉害啊,你不怕吗?” 许随漆黑的眼睫低垂,漾出一道浅浅的弧度,淡定地笑:“不怕。” “刚刚你的操作太漂亮了,能不能教教我。”开口说话的女生叫梁爽,是许随的同班同学。 “好。”许随点点头。 在许随的指导下,梁爽掌握了要领,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拿着大钢针正要往蟾蜍的脑部上戳时。 结果屋顶发出轻微的摇晃,紧接着发出一阵不小的飞机轰鸣声,嗡嗡嗡地的声音持续不停,梁爽吓一跳,钢针一偏,直接戳到了蟾蜍的大腿,血滋了出来。 又失败了。 梁爽怒了,开始吐槽:“我真搞不懂,当初建这所医科大学的校长为什么要把校址迁在一所航空航天大学旁边,就隔着一条街道,那群飞行员在飞机场试练,早也吵晚也吵,真的烦死了。” 有女生听到梁爽的抱怨,打趣道:“哎,梁爽,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要找个飞行员当男朋友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听到“飞行员”三个字,许随的心一紧,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回实验台观察数据。 梁爽回话:“两码事,这不是还没找到嘛。” 许随回到实验台上继续做实验,与她同组的一位女生叫柏瑜月,全程除了递镊子,钢针等工具,没有为她们的小组作业做任何贡献。 因为柏瑜月隔一会儿就在看手机,心思根本没在解剖上面。忽然,她搁在一旁的手机发出“叮”地一声信息声音,柏瑜月点开一看,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许随正俯身观察电脑上蟾蜍的脑神经反应,柏瑜月喊她:“许随,我有点事要出一趟,剩下的你帮帮忙,帮我一起做了呗。” 意思是作业她一个人做,但最后的完成名字得是两个人的。 许随看了一下实验也完成大半了,没什么情绪地点了点头。她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因为懒得计较。 柏瑜月一脸高兴地走了。只剩许随一个人,完成实验自然比常人晚了一些,结束时,她发现梁爽还在等她。 “你还没走?”许随脱掉一次性手套。 “当然是在等你。”梁爽上手掐了一把她的脸,啧,手感还挺好。 等许随换好衣服后,梁爽拖着她往楼梯下狂跑,嘴里不停地碎碎念:“搞快点,我的土豆烧排骨要没了。” 一食堂内,两人好不容易打好饭坐了下来。就有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端着餐盘支吾地问能不能坐一起。 许随顶着一张乖软无害的脸,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的请求。 梁爽坐在她对面打量许随,巴掌脸,肤色白皙还透着一层粉色,盈盈杏眼,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头发规矩地扎在脑后,额头的碎发不听话地掉下来。 典型的江南人长相,怎么看怎么水灵。 梁爽了一口排骨感叹:“啧啧,这个月都几个了,随随,你知不知道,我们系论坛正在搞系花投票,你在候选人名单之中诶。” 许随对于这件事没有表现太大的反应,她用吸管插进牛奶盒里,鼓着脸说:“但我在高中真的挺普通。” 放在人群里会被淹没的那种存在。 如果梁爽看过她高中时的照片,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高中时期因为常年生病,长期喝中药,身材浮肿,脸色过于苍白,常年穿着单调宽大的校服,是很普通的一个女生。 好在身体好后,许随上大学时瘦了二十斤,加上天生皮肤白,五官小巧精致,好像真的一下子脱胎换骨般,大家对她的注意也多了起来。 也确实是因为大学和高中真的不同,这里审美多元,接受每一种不同性格的人,她才会被大家关注。 “哎,谁高中不是灰头土脸的,都是为了学习,”梁爽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问道,“不过我看你都拒绝了好几个诶,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许随咬着吸管没有动,脑子里出现一张游戏人间的脸,很快又压了下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没事,时间还早,”梁爽用筷子戳着菜,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打了菠菜,苦着脸说,“我擦,我不行了,我现在一看见绿色就想吐,太恶心了。” “我帮你吃掉,我不怕。”许随笑眯眯地说,然后把菠菜夹到自己碗里。 下午五点,许随站在学校思政楼的天台上吹风,晚风将她摊在栏杆上的试卷吹得哗哗作响,像振翅欲飞的白鸽。 许随把耳机插在手机里,站在天台上做听力试卷。这里几乎没什么来人来,安静,风景好,她经常来这里,是一个放松的好地方。 做累了的话,许随用手肘压着试卷,眺望远方放松眼睛。这个时候,她会固定看一个方向,学校的东北角,正指京北航空航天大学的操场。 那里每天都有飞行学院的学生日复一日地在操练。从天台上看,只看得见绿色的海洋下乌泱泱的人头。 什么也看不清,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许随正发着呆,握着的手机发出震动声,是许母来电。许随点了接听,许母关心了一下她的学习生活,然后把话题移向天气问题。 “马上就要霜降了,霜降一过,天气就要转凉了,你记得多买一床棉被。”许母唠叨。 许随失笑,语气轻快:“妈,这才哪到哪呢,这里还很热。而且我又不是没在北方待过。” 许母一听这话就叹了一口气,许随从小生在南方一个单亲家庭,在江浙一个叫黎映的江南小镇长大。母亲是一名普通的初中语文教师,许随读高中的时候,她担心小地方的教学资源不太好,计划着把她送出去读书。 恰好许随舅舅在京北城做生意,提出让她来这边读书。许母为了孩子的教育问题,一咬牙就把她送过去了。 许随高一下半学期转到天华一中,在北方一呆就是两年半。 等到高考报志愿的时候,许母都和许随商量好了,南方的大学随便她挑,谁知道她一门心思就要报京北的这所医科大学。 想到这,许母轻声抱怨:“都大学了,你还离我这么远,也没人照顾你,你这孩子一到冬天手脚冰凉,又怕冷得不行,真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到那里去。” 许随只得岔开话题,哄了妈妈几句,最后挂了电话。 许随站在天台上发怔,她也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非要来这? 应该是疯了吧。 她正发着呆,忽然不远处的拐角处发出一声情动的嘤咛,伴着娇嗔的意味。许随顺着声音来源看过去。 拐角处的墙壁上站着两个人,女生个子高挑,长相妖冶,整个人贴着他,姿态暧昧,男生倚靠在墙上,衣服松垮地套在身上。 许随与他们隔着一个废弃的铁架,生了斑驳的红锈。隔着一方很小的框架,视线渐渐变窄,两人的动作却显得更明显了。 男生没什么动作,倒是女生贴得很紧,手指下意识地往下碰,勾住男生黑色裤子的裤头,暗示意味明显。 在她想要更进一步时,男生伸出手轻而易举地钳住她的指关节,让其动弹不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女生被看得脸热,干脆趁机表白:“我真的好喜欢你。” 男生对此没什么发应,骨子里透着懒散劲,附着低笑:”有多喜欢?” 说完,男生修长的手指缠在她胸前的红色蝴蝶结,干净的指尖碰到肌肤一寸,要解不解的,掌控意味十足,女生胸前渐渐起伏不定,喘起气来。 她心底涌起隐隐的期待,一抬眼,对上男生逗弄的眼神,脸涨得通红,干脆将整张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娇声说:“你烦死了。” 风停了,傍晚的火烧云热烈又明亮,许随觉得有些晒,热,闷,她快要待不下去了。 天边橘红色的鱼鳞似的云移动过来,光线在这一刻明朗起来。男生忽然偏头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男生的头发极短,露出青茬,眼皮褶子浅,瞳孔漆黑且漫不经心,下颚线弧度流畅,微仰着的突出的喉结上下缓缓滚动着。 他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停留在她身上。 一阵猛烈的晚风过境,灌进她喉咙里,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许随落荒而逃,女生和男生的谈话顺着风隐隐传到她朵里,十分清晰。 她听见柏瑜月软声问道:“发什么呆呀,碰见认识的人了?” 男生的声音是接近金属质地的冰冷,从喉咙里滚出三个字:“不认识。” 4 告白 晚上十一点,许随洗漱好躺在了床上,她正看着第二天的课表,学姐来抽查寝室。宿舍只有她和梁爽两个人,还有一个是柏瑜月,迟迟没有回来。 柏瑜月从搬进来第一天就对自己的领地进行了划分,还特别强调她有洁癖,让她们的东西别挨着她的放,也别碰她的东西。 梁爽对此颇有微词,但柏瑜月除此之外也和她们没什么矛盾,毕竟还是同班同学,她还是帮了忙。 学姐来查房的时候,梁爽佯装惊讶:“哎呀,我忘了,我们老师有事把她叫出去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学姐,这样行不行,我让她回来去你那销个假。” “行,那你们早点睡觉。”学姐说道。 送走学姐后,梁爽感叹:“柏瑜月也太胆大了吧,出去约会这么晚还不回来。” 许随把手机放下,脑子里出现两人傍晚亲密的一幕,心底又像被丝线缠住,透不过气,她垂下眼睫:“应该快回来了。” 她不太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看向对面空荡荡的床铺,说道:“听说明天新室友要来了。” 许随当时是比较晚报名,她们才被分到同一个寝室的,还有一个床铺是空着的,听说这个同学请假了一个月的病假,明天才到。 “听说是动物医学系的,多好啊,解救小动物,早知道我也选这个专业了,当初脑子浸了水才会选这么苦逼临床医学,还才一个月,我头发就开始秃了,恐怕到毕业时,我已经变成阿哥了。”梁爽说道。 “那……我给你下单个生发灵?”许随语气试探。 “嗯嗯,康桑思密达!”梁爽冲她比心。 许随笑出声,刚才发闷的情绪被冲淡了些。两人正聊着天,这时柏瑜月推门而入,梁爽跟她说了销假的事,柏瑜月心情看起来不错,还冲梁爽道了谢。 次日,新室友驾到,身后还跟了两个扛着大小行李的男生。新室友戴着副墨镜,一身名牌打扮,身后两位男生正要跟进来。 新室友伸手食指一晃,语气认真:“女孩子的闺房是你们这些臭男人能进来的?” 两位男生闻言一僵,提着行李前也不是退也不是。新室友从包里摸出几张红钞票递给他们,爽气地说:“就放门口吧。” “行,胡小姐,我们先走了。” 寝室只有许随一个人,她恰好在看书,听到声响后,把书合上,走过去:“我帮你。” 两人一起帮行李拉进来后,新室友摘了墨镜,距离感一下被打破,自我介绍:“你好呀,我是动物医学(三)班的胡茜西,你可以叫我西西。” 许随这才看清她的样貌,漫画齐刘海,眼睛很大,脸颊还透着婴儿肥,身材有点微胖,看起来爽朗又可爱。 “临床医学(一)班,许随,你叫我什么都行。”许随说道。 胡茜西是第一次离家住校,收拾东西根本不得章法,最后套被套的时候整个人都钻进了床单里,一边套一边骂骂咧咧,最后也没套成功。 许随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她:“我来帮你。” 被套经许随的手后,一下子变得整齐了。收拾完寝室后,许随又陪着新室友去注册校园卡,买生活用品。 全程许随没有半句怨言,胡茜西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看起来外表乖巧,做事却相当有条理性的女生。 至此,胡茜西就成了许随旁边隐形的人型挂件,成天随随长随随短,还忍痛把她爱豆的裸.照分享给她看,美其名曰——在爱豆的见证下,她交到了一个好朋友。 许随抬起嘴角,她也喜欢胡茜西,开朗又可爱,最后两个人也日渐亲密起来。 周五,许随和梁爽吃饭,在二食堂的时候,她惦记着在寝室还没吃饭的胡茜西,便发信息给她要吃什么,打算帮她打包一份回去。 发完消息后,许随放下手机,专心吃饭。没一会儿,梁爽有些激动得推了推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艹,快看,柏瑜月的男友现身了。 “日,周京泽。” 许随僵了一下,机械般地抬头看过去,食堂人声鼎沸,一眼就看到了他。柏瑜月男朋友陪着她排队。柏瑜月打到饭后,端着银色的餐盘转身。 男生在她左侧,双手插着兜,姿态漫不经心。柏瑜月时不时地抬头对他说话,看向他的时候眼睛亮如星星。男生低下头,不知道她说了什么,扯了扯嘴角以示回应。 倏忽,有人擦着肩膀差点撞到柏瑜月,男生极快地抬手,揽住她的肩膀,皱眉叫她看路。 许随胃里开始泛酸,吃不下东西,她垂下眼,低头嚼着饭粒,食之无味。 两人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恰好就在她们斜前方,许随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梁爽还在悄悄盯着两人看,男生太出色,坐在那里没一会儿就引来一阵路人的侧目。 梁爽一边看一边感叹:“你看,柏瑜月的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不过也是,我要是找到长得帅还这么牛逼的男朋友,不得开心死。” “我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周京泽,听说他换女朋友的速度很快,最短不超过一个月,最长不超过三个月,你猜这次柏瑜月能在他身边待多久?”梁爽拨了一下餐盘里的豆角,一脸的八卦兮兮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叫周京泽?”许随不想猜他女友的保质期,随口问了一个问题。 “那当然啦,我不是说要找个飞行员做男朋友吗?一早就混进京航的论坛了,他们学校好几个出名的大帅逼我全都掌握了一手资料。再加上,柏瑜月高调的性格,班上谁她不知道她谈了个厉害的男朋友,”梁爽用筷子敲了敲门,跟说书一样,“要不要听我细细把八卦道来?” 许随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周京泽,大帅逼一枚,身高185,京北航空航天大学飞行技术专业大一学生,这个人牛逼的地方在哪你知道吗?”梁爽抛出问题,要跟自己的听众互动。 许随配合地摇了摇头,梁爽继续说道:“据说他母亲是一位知名的大提琴家,父亲好像是做生意的。我听说高中的时候,他本来是一名音乐艺术生,学大提琴的,准备高考结束后去奥地利留学专攻音乐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大帅逼一身反骨,忽然改变意向,选择留在国内学习飞行,还是作为文化生的身份,以优异的高分考进京航。”梁爽说道。 “他外公是国家飞行器制造的工程师,不过现在早已退休好几年,外婆是高校的音乐教授,这样的背景,感觉他学什么都不会差,”梁爽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真羡慕这种人,做什么都很优秀,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你也很优秀呀,除了头发少点。”许随安慰道。 梁爽笑出声,她没想到许随看起来这么乖得一人,还会冷幽默。梁爽又想起了一个八卦,低声说:“我看贴吧上说,周京泽在高考前为了体检通过,还特地去把纹身洗了。我觉得有点假,吹得吧。” “不是,是真的。”许随忽然出声,语气坚定。 梁爽呆了两秒,然后冲她挤眉弄眼:“你怎么知道是真的,难不成你也悄悄关注他,你喜欢他啊?” 被人无意戳破少女心事,许随正喝着水,闻言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梁爽立刻抬手给她顺气。 许随和周京泽都是天中的,两人是同班同学,她实在不是有意隐瞒,但解释起来很麻烦。 况且,她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周京泽应该不记得她了。 许随看了一下不远处的两人,柏瑜月正在吃饭,周京泽懒散地背靠座椅,拿着手机低头玩游戏,明显是过来陪她的。 他的另一只手支在桌子上,手背的淡青色血管明显,修长又干净。 “我猜的,你看,他手背有一块白印,明显是洗了纹身留下来的。”许随里灵机一动。 梁爽回头一看,周京泽的手背上果然有一个突兀的白印,看起来像纹身刚洗不久。 “细节大师。”梁爽朝许随竖起了大拇指。 吃完饭后,许随回到寝室,顺便给胡茜西打包了一份鲜虾滑蛋饭。胡茜西立刻抱住她,哭道:“谢谢我的随随!” 许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到书桌前拿书的时候神色有些犹豫。因为一个星期前在天台上撞见他与别的女生暧昧风月,她已经好几天没去天台了。 可心底终究害怕看见那一幕,许随最后选择去了图书馆。 晚上,许随做了几套习题,背了部分医学知识从图书馆回到寝室,胡茜西正坐在床上给她的脚涂指甲油,葡萄紫的颜色,还有亮晶晶的闪粉在上面。 “随随,要不要涂?”胡茜西朝她晃了指甲油。 “还是算了,”许随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怕我忍不住抠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胡茜西忍不住笑,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 许随一脸无辜,她有强迫症,如果涂了的话,她真的会忍不住抠掉。去年过年的时候,小表妹强行拉着她去做指甲,结果不到一天,指甲被许随扣得跟秃头的大爷一样。 “对了,随随,明天周六你有空吗?”胡茜西拧紧盖子,问她,“能陪我去京航一趟吗?我有东西在我舅舅那,要过去一趟。” “有,我陪你去。” 周末,胡茜西睡到中午,两人收拾了一下一起出门,经过食堂时,许随正要过去。胡茜西拉住她,朝她眨了眨眼:“别去了,有人会请我们吃饭。” 京航就在她们隔壁,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校门口。可是他们学校实在太大了,她们转了半个小时都没找到飞行学院在哪。 胡茜西发微信语音吐槽:【你们学校是埋了什么宝藏吗?跟龙岭迷窟一样,防谁啊,我人都走晕了。】 不知道电话那头发了什么消息,胡茜西熄了手机屏幕,扭头说:我舅舅说来接我们,让我们等着。 不到十分钟,胡茜西好像看见新大陆一般,眼神兴奋地冲对面挥手:“舅舅,我们在这!” 许随站在一边正看着京航的宣传,闻言扭头看过去,然后她看见了周京泽。他站在最中间,身后众星捧月地跟着几个男生。周京泽手指夹着一根香烟,步调闲适弛缓,几个人围着他谈笑风生,他的最神情放松,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她怎么也想不到是他。 她瞥见他指尖的猩红,随着周京泽越走近,他的眉骨,挺拔的鼻梁越来越清晰,她的心跳得很快,像那一抹猩红,微弱但控制不住地燃烧着。 周京泽显然也看见了他们,拿着烟的手冲同伴们抬了一下手,然后朝她们走来。周京泽身边站着一位男生,在两人离得比较近的时候,挑眉故意说道:“哟,这不是茜西大小姐吗?” 茜西茜西,听起来就像她欠死,胡茜西三两步跑过去,给了男生一拳,拧着眉说:“盛南洲,说了别这样叫我,你不想叫全名可以叫我的英文名tracy。” “我看你是欠抽。”盛南洲语气认真。 周京泽见是两位女生,掐了烟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周京泽走到她们面前,嗓音掺着一点吸烟过后的嘶哑,问:“吃饭了吗?” “没呢,我就等着你这句话,”胡茜西想起什么,挽着许随的手臂,“对了,这是我的室友,叫许随。” 按正常的交往理数来说,应该是许随这个时候主动说点什么,可两人靠得太近,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周京泽看着眼前的女生,熟悉感在大脑一晃而过,飞快且抓不住,他皱了一下眉,瞭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声音是摩挲后的颗粒感,低沉又好听。 “你好,周京泽。” 5 告白 周京泽显然不记得她了,许随心底涌起一阵失落。随即又鼓起勇气打了招呼。 少爷出手阔绰,直接带了她们去食堂二楼的小餐厅开小灶,吃饭的全程都是胡茜西和盛南洲在唱双簧,偶尔周京泽漫不经心地附和一句。 胡茜西不爱吃西芹,盛南洲非要逼她吃,还把自己碗里的全夹到她碗里,开口问她:“你知道你家那只二哈为什么长得丑吗?” 盛南洲本着教育的理念,等着胡茜西问为什么,他好直接教育说因为它挑食,结果胡茜西没理他。结果胡茜西把西芹全挑了出来,语气认真:“因为它长得像你。” “你——”盛南洲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舅舅,你说是不是?”胡茜西找周京泽评理。 周京泽偏头,看了一眼盛南洲,憋着一股坏劲:“你别说,还真挺像。” “……”盛南洲。 许随跟着轻轻笑了,盛南洲懒得理她们,继而看向许随,说道:“许妹妹,刚刚还没自我介绍,我叫盛南洲,西西的朋友就是我朋友,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嘁,有事不找周京泽罩着来找你?”胡茜西毫不留情地拆他的台,笑着看向另一个人,“舅舅,你说是不是?” 虽然是玩笑话,许随的心一紧,她装作不经意地低头吃东西,实际在等着周京泽的回答。周京泽正要开口,放在桌边的手机发出震动声,来电显示是柏瑜月。 周京泽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听电话。许随坐在他对面,看见他的喉线弧度流畅,他左手搁在桌边,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动碳酸饮料的拉环,冰雾沾在修长的指尖上。 “嗯”“有事”等简短的话语震在耳边,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周京泽很轻的哼笑了一下。 许随坐如针毡,只是觉得难熬。 “挂了。”周京泽说道。 挂了电话后,盛南洲揶揄道:“啧啧,周爷就是牛逼,女朋友一天主动打十个电话来,我也没见他往回打一个。” “说起来,你女朋友竟然跟我同一个寝室,不过她好像不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没跟她说啊?”胡茜西的说道。 “懒。”周京泽撂出一个字。 他们在食堂吃着饭,中途有个周京泽同班同学大刘过来了,看着乖巧规矩的许随调侃道:“这么快就换女朋友了,换口味了?” 许随被调侃得有些局促,这一幕恰好落在周京泽眼里。 大刘就坐在旁边,周京泽懒散地笑了一下,伸手往前抬了抬,示意他过来。 周京泽修长的手指搭在拉环上,大刘一脸听八卦的表情俯下身来,另一只手搭在他脖颈上,“嗒”的一声,拉环被扯开,白色气泡喷涌而出,糊了大刘一脸。 大刘立刻挣扎,周京泽后背靠椅子,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摁住他,大刘被搞得一身狼狈,气泡糊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弄得大刘连声求饶“我错了”,周京泽这才松开他。 气泡迅速蒸发成水,淌在他脸上湿答答的,别提有多狼狈了。 “你猜。”周京泽吊儿郎当地笑,一脸的纨绔。 “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人笑得前俯后仰。 周京泽就是这样,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会弄一些小招数让你明白,这事不应该这样,不尊重别人。 大刘看着他的表情明白过来。 “你真行。”大刘知道自己玩笑开过了,他正准备道歉时,许随拿了一张纸巾给他擦脸。 大刘更加不好意思了:“妹子对不起,我就跟这货开个玩笑。” “没关系。”许随软糯的声音透着好脾气。 “行了,滚吧。”周京泽笑骂道。 一行人吃完后,许随陪着胡茜西回周京泽宿舍拿东西。在路过北航操场的时候,一群肌肉线条发达,穿着绿色训练服的男生,为了训练抗颠簸能力,在固滚上面转来转去,或是为了增强体能,他们一边跑步一边喊道“翱翔天际,护卫领土!” 傍晚的夕阳正盛,汗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滴下来,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口号回荡在操场上。 胡茜西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盛南洲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还看,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俩现成的寸头帅哥搁你面前不看,非得费那颈脖子往后看。”盛南洲说道。 “呸。”胡茜西拨开他的手。 周京泽单手插着兜在前面走着,倏地,他碰见了一个熟人,冲对方点了点头:“学长。” “来这里一个多月了还习惯吗?”学长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两个人认识已久。 周京泽点了点头,学长笑道:“学校开学典礼,你作为学生代表大出风头啊,连我们这届的都在讨论你,发言精彩。” “瞎讲的。”周京泽无谓地勾了勾唇角。 学长走后,周京泽领着两位女生进了男生宿舍,却不让她们上去了,让人在楼下等着。 周京泽正要上楼,二楼里靠着栏杆聊天的男生一见楼下站着两位美女,尤其是许随,长得白又软,看着就好欺负,冲着她吹起了口哨。 周京泽插着兜,自下而上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平静,透露出你们差不多得了的意味。 二楼的男生一看是周京泽,全都脸色悻悻,都不敢再吹口哨了,他这才上楼。 十分钟后,周京泽把一个礼盒扔到胡茜西怀里,冲她俩抬了抬下巴:“走了。” 五楼阳台上,周京泽嘴里叼着一根烟,漆黑的眼睛盯着楼下两个人的身影,尤其放在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上。 盛南洲弹开打火机匣子,给周京泽点烟,看见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打趣道:“这就能惦记上了?” 周京泽咬着烟偏头去点那簇橘色的火,他吸了一口烟,把烟拿在手上,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吗?” 他从来不碰这种好学生。 周京泽只是觉得她眼熟。 回去的路上,许随忍不住问:“西西,周京泽怎么会是你舅舅?” “我们两家有点亲戚关系啦,他其实是我小舅舅,而且我们大家都一起长大的。”胡茜西解释道。 回到学校后,胡茜西去拿了快递,许随一个人先回宿舍。眼看她就要走进宿舍大门时,忽然,一只橘猫从草丛里飞蹿而出来,冲许随喵喵地叫着。 小猫踩着圆滚滚的脚掌来到许随跟前,琥珀色的眼珠一直看着它,还试图蹭她的脚。许随的心软成一片,她蹲下来,发现它脸上带着伤口,血迹还在上面。 看起来就是乱跑出来,被杂草花刺之类割伤的。 许随起身,去宿舍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和火腿肠,又重新折回到它面前,用矿泉水小心地帮猫清理伤口,又撕开火腿肠的口子,小猫顺着她的手掌咬起来。 喂完食后,许随拍拍它的脑袋:“我走啦,我养不了你。” 晚上,室友们都还没有回来,许随打开笔记本,上网搜索了一下本届京航的新生代表发言,网页很快给了答案。 许随坐在电脑前,安静地看着视频里的周京泽。 周京泽站在台上,台下有些哄闹,他伸出长臂倏然将面前的话筒拔高一大截,脸上的讥讽明显,下面的学生发出一阵爆笑声。 一旁身高只有1米六刚发完言的主任有些头痛:这届的学生不好带啊。 调好话筒后,周京泽站在众人面前,施施然开口:“各位同学,我长话短说,当然接下来你也可以认为我说的是废话。” “哇哦。”台下有人发出调侃的声音。 “相信很多人在军训结束完对京航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我不管你是依然心怀梦想,还是被每天六点准时就响的闹铃而心生退意,”周京泽漆黑的眼睛扫了台下一圈,痞气中夹杂着一分漫不经心,“未来可能更难,高淘汰率,成为飞行员可能会面对的自然灾难,被停飞等问题。” “很多人可能会因此心生退意,我不想管这些,以前从书上看到一句话,送给选择成为飞行员的大家——” 台下忽然静了下来,都在等着周京泽会说出什么话来。周京泽站在台下,眼神睥睨台下的人,声音带着一股张狂的傲劲。 “上帝一声不响,一切皆由我定。” 台下的学生再次安静下来,静默蔓延到每一个角落。周京泽轻轻笑了一下,将手中的发言稿折成纸飞机,朝台下一掷。 白色纸飞机飘飘扬扬在半空中飞了一圈,继而飞向万人如海的台下。学生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鼓掌和欢呼声。 所有同学像受这句话感染似的,竞相向上跳跃,企图抓住那只纸飞机,那是属于他们的狂欢,纷纷喊着: “老子要成为最优秀的飞行员!” “我一定会拍蓝天的照片给我妈看。” 有风吹来,鼓起了周京泽黑T恤的一角,他站在台上,看着闹成一团的同学们,慢慢地笑了。 黑衣少年,一身凛冽,一如当初,笑得轻狂又肆意。 许随看着屏幕里的周京泽,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心潮也跟着澎湃起来。视频下面有好多评论,她一个个点过去看。 有人问道:【这人谁啊?凭啥这么傲。】 热心校友解答:【肤浅了吧,人高考结束后去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玩跳伞,顺手考到了直升飞机的私照。】 倏地,外面传来推门的声音,许随慌乱地用鼠标网页给关了。 梁爽大大咧咧地把门踹开,一进门就搂着许随的肩膀说:“随随,你之前不是跟我说想找个兼职吗?我刚好认识个学姐,正在找家教,我把她名片推给你了。” 许随点点了头:“好,谢谢你。” “客气啥。”梁爽又捏了一下她的脸,手感实在是太好了。 许随添加了那位学姐后,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学姐很热情,说道:【你好,听梁爽说了,你就是那位解剖利落还胆大的临床医学系的学妹吧,她一直夸你是学霸。我阿姨在找家教,教一个六年级的小孩数学和英语,一周去一次,但时长是两个小时,你时间分配可以吗?】 许随问道:【地址大概在哪里?】 学姐回复道:【新合区的琥珀巷,因为没有直达的地铁,要转几趟公交加起来大概有一个多小时。】 一个多小时啊,有点远,要是有直达的地铁就好了,而且许随有点晕车,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时,学姐又发了消息过来:【很多人都因为路程问题……总之家教不好找,可以给我一个面子,你周末可以去面试看看吗?万一你很喜欢那家的小孩呢,如果不合适,再拒绝也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不太好了,许随答应了去面试看看。 谁都没想到,接下来寝室的日子过得并不太平,柏瑜月有一天回来忽然在寝室大哭,哭完之后又打电话,结果打了好几次都打不通,气得把手机直接摔得四分五裂。 胡茜西安慰她:“你别哭啊,出什么事了?” 许随则默默地蹲下来,收拾一地的碎片。柏瑜月揩掉眼角的泪,声音冷淡:“没什么,和男朋友吵架了。” 没两天,班上的人开始传柏瑜月被男朋友甩了,还说她去周京泽宿舍在楼下等了一个晚上都没复合成功,众说纷纭。 梁爽她们是不信的,小情侣吵吵架很正常嘛。 周四下午,胡茜西在寝室收到短信从床上坐了起来,冲许随眨眨眼:“周京泽来我们学校办点事,他现在刚好有空,走,带你蹭饭去。” 胡茜西带着许随来到了东食堂,盛南洲也在,他们还让许随推荐菜。许随刚点完一份砂锅米线,鼓着脸说:“我点的你们不一定喜欢吃。” 盛南洲挑眉:“这就有点瞧不起人了啊,哥哥我什么不敢吃。” 这时,窗口的食堂阿姨刚好把一份砂锅米线推了出来,盛南洲一瞧,变态辣,上面飘着的全是深不见底的红油。 盛南洲双手抱拳:“告辞。” “没想到你还是个呛口小辣椒。” “吃你的吧,话这么多”周京泽站在后面踹了他一脚,“不吃就别挡道。” 饭桌上,八卦的小胡同学连筷子都没拆,就开始说事:“舅舅,你和柏瑜月怎么回事啊,她老在寝室哭。都传你们分手了,可柏瑜月说你们在吵架。” “分了。”周京泽轻描淡写地说。 许随正低头吸溜着粉,汤在锅里发出滋滋的响声,听见周京泽这句话惊吓得被呛到,辣意蹿到喉咙里,又疼又辣,她咳得眼睛里蓄出了湿意。 倏忽,一只骨节清晰分明的手推了一杯水过来,许随撞上周京泽的眼神心底顿时慌乱起来,他的眼睛像河底里的岩石,水一退,像黑色的岩石,沉默且发亮。 周京泽正在盯着她看。 6 告白 “谢谢。”许随拿起旁边的水,快速仰起头喝水,借以躲避周京泽的视线。她猛灌了几口水,喉咙才稍微好受点。 “你伤心不?”胡茜西问道。 “他?”盛南洲冷笑一声,转过身靠近周京泽,上手在他胸膛处摸来摸去,语气做作, “书桓,你没有心!” 周京泽处若不惊,俯在他耳边,语气宠溺,用气音说话:“乖啊,晚上回去给你摸。” 盛南洲如触电般从他身上撇开,与周京泽保持距离,骂道:“少他妈勾引我了,我是直的!” “你周爷不在意分手的事,‘喂’丢了他比较伤心。”盛南洲说道。 “不会吧,你捡来才养了一个月不到,还带它去医院打针看病什么的,这么快就走了?”胡茜西说道。 “嗯, ”周京泽淡淡地应道,嗓音压低说了句,“白眼猫。” 一行人吃完后,周京泽去食堂后面的厕所洗了个手,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抽了一张纸巾在擦手,说道:“走了啊。” “拜拜胖妞,拜拜许妹妹。”盛南洲笑嘻嘻地冲她们挥手。 许随点了点头,胡茜西立刻握紧拳头,骂道:“拜你个大头鬼,谁想看见你啊。” 他们走后,许随和胡茜西并肩走回寝室,虽然她们知道了柏瑜月和周京泽分手的事,但她们决定装作不知道。 因为柏瑜月这次失恋,好像真的很难过。 新的一周来临,前一夜刚好下了一场雨,推门走出去,空气中弥漫着青草香,夹杂着雨浸入泥土的腥味。 许随刚坐上公交没多久,天气千转万化,太阳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明晃晃的阳光穿透车窗玻璃,有些刺眼,许随下意识地伸手遮住了眼睛。 和对方约好家教面试的时间是在下午四点,许随一连换了三趟公交,因为出汗,身上的衣衫紧贴着后背,她坐在车上,被车颠得几欲呕吐如,脸色苍白。 终于,许随赶在四点前下车,她走进琥珀巷,按照学姐给的地址一家一家地找琥珀巷79号。 刚下车没多久,许随身体里的反胃感还是很严重,她走得很慢,倏忽,她在不远处看见了一家便利店,店名是711,店牌正中一个红色的数字7 ,周围是绿色的边框。 许随走过去,自动感应徐徐打开,发出“叮”地一声。 “欢迎光临。”一道懒散的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 许随看过去,竟然是周京泽。男生随意地窝在收银台的椅子上,漆黑的眼睫垂下来,神色倦淡,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斜咬着一根烟,手肘屈起,肌肉线条紧实,正低着头打游戏,从侧边看,后颈的棘突明显,冷淡又勾人。 兴是僵着同一个姿势太久了,周京泽抬手搓了一下脖子,一抬头,看见是许随,略微挑了一下眉:“怎么是你?” “我过来有点事。”许随语气有些紧张。 周京泽不太在意地点了点头,低头重新玩起了游戏。许随转过身,站在一排冰柜里挑挑拣拣,身后不断传来游戏“KO”的声音。周京泽明明没有在看她,可是许随却紧张得不行,因为两人正单独处在一个空间。 许随一时呆滞,忘了自己进便利店要买什么了,冰柜里的冷气扑过来,冷得她一个激灵,最后她慌张地挑了一盒白桃味的牛奶。 结账的时候,周京泽把手机扔在一边,站起来把商品扫码。许随付钱的时候,周京泽注意到她的异样,脸色异常苍白,显得两颗眼睛特别黑且孱弱。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周京泽声音低沉,正盯着她看。 “有点晕车。”许随回答。 周京泽扔下一句话:“等着。” 他转身找出一件夹克外套,用力往下抖了抖,一盒压片糖落进他手掌里。周京泽打开盖子,随手捡了个糖拆了扔进嘴里,舌尖卷着糖片,薄荷糖被他咬得嘎嘣作响,声音含糊不清:“伸手。” 许随细长的睫毛颤了颤,伸出手掌,倏地,凭空掉下一把绿色的薄荷糖,哗啦哗啦,像是上帝凭空给她的赏赐。她不敢抬头怕触碰到他的视线,怔怔地看着他的手,手指骨节分明,虎口上有一颗黑色的痣,晃在眼前。 “这个糖我经常吃,好像对止晕有点用。”周京泽嘴里叼着一根烟,声音含糊不清。 五分钟后,许随走出便利店,她站在太阳底下,紧紧握着掌心的糖,手心里全是汗。那一天,太阳晒得她快要融化,她却异常地开心。 许随拆了一颗糖,糖纸放在口袋里,薄荷糖明明是凉的,她却尝出了甜味。 谁知道,命运的巧合接二连三地发生在同一天,她走错了路,绕了半个小时找到琥珀巷79号,结果发现这一户就在便利店711后面。 许随站在门口,礼貌地按了按门铃,对方“哎”了一声,快步走过来开门。是一位阿姨开的门。 保姆领着许随走进去,她才见到这家的真正女主人。对方是一位约四十多岁的女人,长相美艳,穿着一条包臀裙子,韵味十足。 “小许是吧?你学姐已经跟我说了,叫我盛姨就好,来吃点水果,我刚切的。”对方热情地开口。 “谢谢,”许随看着她开口,问道,“是哪位要补课?” “瞧我这脑子,我都忘了说,是我家小儿子,我喊他下楼,”盛姨对着楼梯口喊,“盛言加,快下来,新老师来了,别缠着你哥打游戏了。” 没反应。 盛姨尴尬地笑笑:“小许,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正好我想看看你的试课。” “好。”许随点了点头。 许随跟着女人上了楼,两人走到左手的第三个房间,许随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玩游戏的两个人。 “盛言加,还缠着你京泽哥打游戏,给你三秒钟,滚出来,”盛姨语气平静,“楼下收废品的李大爷想收你的游戏机很久了。” 游戏声戛然而止—— 听到熟悉的名字,许随心一跳,周京泽放下游戏机手柄,一回头看见许随后愣了一下,随即乐了,还真他妈巧。 “上课了。”周京泽站起来摸了摸小孩的头。 盛言加抱着周京泽的裤腿,苦苦哀求:“哥,求你了,再带我打一局。” “不打,你太菜了,”周京泽蹲下来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懒懒地哼笑,“好好上课。” 周京泽走出房间看到时挑了挑眉,站在许随面前,对上她眼底的疑惑,他简短解释:“他是盛南洲亲弟弟,我家也住这附近,便利店是他家的,我帮忙看一会儿,因为盛姨去打牌了。” 被小辈告状,盛姨很没面子,她一把将周京泽推了出来,先发制人:“别挡着小许老师上课!” “行。” 试课时间比较简短,许随大概讲了三十分钟,盛姨就直说满意,还让自己的小儿子欢迎新老师。 盛言加顶着一头小卷毛,肥胖的小脸明明写着不情愿,嘴却只能违心地说:“小许老师,欢迎您。” 许随笑了笑,盛姨送她一起出去,恰好碰见周京泽坐在沙发正准备走,盛姨立刻制止他:“你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回家呗。”周京泽无奈地笑笑。 “不行,你家就你一个人,回个屁,留这吃饭,阿姨给你做你爱吃的烧茄子。”盛姨说道。 周京泽懒散地笑笑:“再这样下去,我都快成您儿子了。” “那刚好,我早就想跟盛南洲断绝母子关系了,你正好续上。”盛姨面无表情地说。 周京泽低下头笑得肩膀发颤,神情轻松愉悦,最后到底没走。 盛姨送许随出去,拉着她的手,语气嗔怪:“都说了留下来吃顿饭。” 许随笑着摇头:“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还要去图书馆。” “小许啊,我刚才对你的试课都特别满意,盛言加明年还有半年就要小考,这小子的成绩——我养头猪都比他强,希望你能帮帮他。当然,我知道你的路程顾虑,来这确实费劲了点,要不你今晚考虑一下,到时可以联系你学姐。” “好。”许随点点头。 晚上,许随回到寝室,她找到一个干净的玻璃罐子,把周京泽给她的薄荷糖全放在了里面。她一颗也舍不得吃。 到了十点,寝室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许随撑着下巴看着玻璃罐发呆。忽地,胡茜西推门而入,说道:“随随,想我没有啊。” “想。”许随甜甜地一笑。 “我今天听梁爽说你去面试家教了,怎么样了?”胡茜西坐下来。 许随倒了一杯水儿给她,想了想:“挺好的,巧的是,我面试的那家居然是盛南洲家,要教的学生是他弟弟。” “琥珀巷?!我靠,谁把你拐那么远,学校离那里有点远,累坏了吧随随,”胡茜西一脸的心疼,“不过盛南洲他弟弟好像是在找家教。” “嗯,”许随回答,她想起了什么问胡茜西,语气犹豫又怕显得自己过分关心,“西西,就是我听盛姨说,周京泽一个人住?” 胡茜西叹了一口气:“反正他们家关系有点复杂,之前他们是一家人住在琥珀巷的,初三的时候他妈妈去世了,他爸就打算搬走,但周京泽不肯,留下了他一个人。到现在他还住在那栋别墅里,幸好他养了一只德牧,可以陪着他。” “这样啊。”许随应道,她忽然想起下午周京泽坐在沙发上,盛姨留他吃饭时,他眼底微微浮起的笑意。 没多久,学姐发来信息,问她家教的事考虑好没有,许随想起那双漆黑且沉默的眼睛,在对话框里编辑道: 考虑好了,我想去。 7 告白 许随最终答应成为盛言加的家教。周末上课的时候,她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了一条白色的针织短衫,下面搭一条蓝色牛仔裤,青春又靓丽,她正对着镜子梳头发,露出了一截腰线。 “哇,随随,你简直是清纯玉女的代言人,我想泡你。”胡茜西上前来扑她。 许随扎了一个丸子头,额头饱满,眼尾微微向上挑,弥漫出漂亮又勾人的弧度。她边收拾东西边躲开胡茜西的追杀。 “行呀,那得在我和你爱豆之间选一个,”许随笑道。 “那我还是只想嫖我爱豆。”胡茜西果断地给了回复。 和胡茜西闹完之后,许随收拾好出门,这次她学乖了,提前买了晕车贴贴在耳后,然后转了三趟公交后到达了琥珀巷79号。 许随来到盛南加家里,卷毛小男生还在玩游戏。盛言加见老师来了,怕她告状,不情不愿地把游戏手柄放下了。 意外的,上课的一个小时间里,盛言加的配合度还算高。许随先是拿了一套卷子测试他的基础,然后根据他的短板针对性地讲课。 他还算配合,也不闹腾,但到了第二节课开始做试卷的时候,盛言加就开始唉声叹气,注意力明显不集中。原来问题出现在这。 许随拿试卷轻轻敲了一下小卷毛的头:“你才多大啊,就开始叹气,快点做题。” “小许老师,你不懂,像我们这一代,整天被学习填满。大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的童年在哪里。”盛言加一脸的少年老成。 许随问他:“那你的童年在哪里?” “在格斗王国,西部世界等。”小卷毛毫不犹豫地回答。 …… 许随看了一眼时间,开口:“你要是能把一个小时完成的试卷缩短在40分钟内,我可以陪你打二十分钟游戏。” “带你通关。”许随补充了一句。 “嘁,这个世上玩游戏最牛逼的,我只佩服我京泽哥。”小卷毛一脸的不服。 许随根本不受刺激,语气平平:“是吗?那从今天起,你有了第二个佩服的人。” 盛言加却受到了刺激,他逼自己集中注意力快速写完了试卷,语气挑衅:“怎么样,老师来玩一局?” “小鬼,现在还没到下课时间,我只是答应你玩游戏,但不是现在。”许随开口。 小卷毛立刻沮丧地趴下去,许随迅速给他评阅卷子,然后给他讲解题方法,又给他圈画重点。 恐怕许随深谙望梅止渴这个道理,先是给人期许,然后推着盛言加向前走。果然,两个小时下来,盛言加感觉自己把这些不懂的知识点都给嚼透了。 他不免有些佩服许随。 “老师,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盛言加心心念念他的游戏。 盛言加立刻打开游戏机,然后投影,他拿了一个手柄给许随,拿着遥控器问道:“老师,你玩什么游戏?” “大乱斗,”许随讲课讲得口干舌燥,有气无力地开口,“能不能给你老师倒杯水。” 盛言加作为一个小男生体贴得不行,直接提了一篮子零食进来。许随挑了一袋牛奶,还一一份海盐芝士面包垫肚子。 两人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开始了游戏之旅。刚开局十分钟,许随带着他一路出迷宫探险,无比顺畅,盛言加撂下一个字:“服。” 打游戏的中途,许随握着手柄,看着屏幕状似不经意地问:“怎么没看见你哥?” 盛言加扭过头警惕地问:“你问的是哪一个哥?” 许随的心跳漏一拍,她佯装淡定地直视前方:“都随便问问。” “哦,不知道他们,我亲哥倒是经常回来,京泽哥就不一定了,他要是在谈恋爱的话就很少回来,单身的时候回来得比较勤。”盛言加回答。 许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许随很厉害,带着盛言加一路通关冒险,盛言加就喜欢玩游戏抱人大腿,游戏屏幕显示胜利时,他激动地跟许随击了个掌。 她饿得不行,快速咬了一块面包。 盛言加用遥控器点着,正要进入下一局时,门外响起了一声敲门声,他头也没回,应道:“进。” 盛南洲推门而进,旁边还站着双手插兜的周京泽。 “哥!”盛言加扔掉游戏手柄,朝门口走去。 许随一脸震惊的回头,此刻,她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嘴里叼着一袋牛奶,唇边还沾满了面包屑,形象全无。 盛南洲张开手臂,盛言加却扑向周京泽,前者冷笑一声:“你改姓吧。” “哥,你不知道小许老师多厉害,打游戏玩得飞起,大乱斗之王。”盛言加开始分享他们的战绩。 盛南洲一脸惊讶:“妹妹,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乖的一个人还会玩游戏。” 周京泽瞭起眼看了过来,语调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喜欢玩游戏?” 从他进门的一刻,许随神色就有些慌张,她胡乱地用手背抹干净嘴巴,桌边的那份被乱啃一通的面包,她扔也不是,只好紧紧地拿着手里藏到了身后。 “就学习压力大的时候,玩它比较解压,”许随竭力保持表面的淡定,睫毛自然向上翘,“你们想玩的时候可以找我。” 话一出口,许随就心生悔意。她在说什么啊。 “老师,你偏心!”盛言加不服气。 盛南洲给了盛言加一巴掌:“不然呢,这一屋子里人除了你,我们都没有升学压力。” 盛言加被怼得哑口无言,许随的脸有些红,觉得自己在这丢了太多脸,匆忙收拾了东西就要离开。 许随抱着课本急忙下楼,一走出大门,就看见盛姨,说道:“盛姨,课上完了,我先走了。”许随同她打了一个招呼。 盛姨笑盈盈道:“留在这里吃饭呀。” “不了,我——”许随下意识地拒绝。 结果盛姨人瘦力气大,直接把许随给摁回了院子,热情得她毫无招架能力。 许随就这么被留下吃饭了,盛父还在公司处理要务需要加班就没回来吃饭,饭桌上除了周京泽,还有盛家兄弟这一对活宝。 吃完饭后,已经八点多了,许随再次跟盛姨道谢准备回去。盛姨看了一眼外面黑黢黢的天,开口:“吃个饭就这个点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南洲你送小许老师回去。” 盛南洲抬手挠了挠头:“可是我的车拿去保修了。” 许随神色局促,她刚想说“不用”,周京泽弯着腰,捞起桌上的车钥匙,瞭起眼皮:“走吧,我送。” “瞧我这记性,忘了你们俩和小许老师是两隔壁学校的,以后周末回家的时候你们顺便捎她回来,”盛姨一拍自己的脑袋,叮嘱道,“你小子负责把她安全给我送到学校啊。” 周京泽双手插在裤袋往外走,他头也没回,腾出一只手比了个ok 的姿势。也不知道他答应的是哪件事。 许随抱着书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她发现周京泽家就在盛南洲隔壁——琥珀巷80号。 相较于盛家的灯火昼亮,周京泽家这栋气派且占地面积大的别墅却连一盏灯都没有亮起,静谧得可怕,呈现出一丝萧瑟,孤单的意味。 一辆黑色的摩托车停在他家门口,周京泽走过去,扔了一只蓝色的头盔给她。许随双手接过,差点被砸倒。 她费力地解开扣子,戴进去,头盔大得把她整张脸给遮住,连眼睛都没露出来。 站在一边的周京泽看乐了,他抬手把许随头顶的头盔掀起。许随的脸被闷出一丝红色,此刻正鼓着脸大口呼吸。 “等我一下。”周京泽扔出一句话。 周京泽走进家门,声控灯来亮起,没多久他就走出来了,手里拿着一顶明黄色的头盔。 “试试这个。”周京泽把头顶递给她。 头盔明显小一号,许随戴上去,刚好合适。许随戴着明黄色的头盔,一双鹿眼澄澈,偏偏头顶着一个动画图案。 一向乖巧的她,显得有一丝凶萌。 周京泽看她一眼,脸上的笑意收不住了。许随觉得有点奇怪,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你这个头盔是盛言加的号,他六年级的时候买的,那会儿他是漫威的头号粉丝。”周京泽嗓音低,夹杂着笑意。 “我有一米六五。”许随小声地辩解。 周京泽正要骑车走的时候,发现有什么拽住了他的裤腿,一回头发现是他家德牧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溜出来了。 “抽根烟行吗?”周京泽问道。 许随点了点头,她看见周京泽走到围墙底下,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他手指拿着烟往烟盒面磕了磕,然后把它咬在嘴里,低头伸手拢住火,烟雾从薄唇里滚了出来。 德牧乖巧地趴在周京泽脚边,他把烟从嘴里拿下来,蹲下身,大手摸了摸它的头,德牧顺势舔了舔他的掌心。 路灯昏暗,周京泽脸上的表情是放松的,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那股桀骜不驯的劲完全消失,许随在他脸上看到了温柔。 “它叫什么呀?”许随忍不住问道。 “叫奎拖斯,古希腊战神之一。”周京泽嘴里叼着一根烟,笑得一截烟灰落在他脚边。 只是,这种轻容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周京泽裤袋里的手机发出震动声,他摸出来一看,脸上的表情瞬间不对劲。 他不接,电话响得不依不挠。周京泽点了点接听,连客套都懒得说,语气冰冷:“什么事?” 周父被噎了一下有些不满,强忍着怒气:“下周回来吃个饭,我生日,刚好一家人欢欢喜喜……” 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周京泽神色闪过一丝阴郁,眉眼透着戾气,直接撂话:“我有事,父慈子孝的时间您留给您儿子。” 不等对方回话,周京泽直接挂了电话,他抬手让奎大人回去,重新站起来。烟头丢在地上,被狠狠碾在鞋底,最后一点零星火光熄灭。 周京泽骑车送许随回学校。 他明显情绪不佳,风呼呼地吹过来,许随坐在车后面,她虽然看不见周京泽的表情,也知道他浑身上下写着“不爽”二字。 周京泽把车开得很快,他俯着身子,一路加速,耳边的疾风以倍速大力扑在脸上,两边的风景如摁了加速键的电影般快速倒退。 许随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从来没坐过快车,紧张又害怕,他骑得越来越快,许随感觉视线所及之处都模糊一片。 她知道周京泽在发泄,只能默默地抓住车两边的横杠。 周京泽心情终于得到发泄,倏地,他感觉身后的许随整个人僵得不行,他戴着头盔回头瞥了一眼,许随的指尖泛白,一直紧紧抓住横杠。 他的心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 周京泽不自觉地松了油门,放缓了速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经意地妥协了。 车速忽然减缓,许随感觉他身上的戾气也慢慢消失,又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状态。夏天其实早已过去,晚风有点凉,但吹起来很舒服。 车程已过大半,明明已经放缓了速度,他还是感觉出了许随的不自然。周京泽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来:“怕我?” “啊,没有。”许随急忙回道。 只是和你在一起太紧张了,总想和你说点什么又怕你不喜欢。许随在心里说道。 “那你僵着干什么?”周京泽没什么情绪地问道,他眯眼看向前方,“下坡了,抓紧。”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段路,总有一种人生在加速但又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感觉。 许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衣角,周京泽带着她向下俯冲,他的后背宽阔,尤其躬起的肩胛骨明显,许随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以及冰凉的薄荷味,凛冽又独特,一点点灌满鼻息。 一阵晚风拂过,许随的头发被风吹乱,有一缕头发不听话地贴到了他的后颈上,暧昧又不受控制。 许随盯着他后颈淡青色的血管,伸出手,极为小心地把它勾下来,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皮肤,而后迅速收手。 应该没有发现吧。 轻轻刮过,像羽毛的触感。周京泽握着摩托车把手,直视着前方,眼睛眨了一下。 在下坡的那一刻,许随惊奇地发现,道路两边的路灯跟有感应似的,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光线浮动,像宇宙里被忽然点亮的星河。 星河美丽,她和悄悄喜欢的他在宇宙中央。 倏忽,因为一个拐坡,许随受惯力冲击撞在他背上,整个人贴在了他身上。这会儿换骑着摩托车的周京泽身体僵住,他感受到许随柔软的脸颊贴在后背,以及少女柔软的胸.脯,还是浑圆状的。 周京泽的喉咙一瞬间痒了起来。 许随立刻坐直身体,慌张地说道:“对不起。” 周京泽没有立刻回答,舌尖抵住下颚,懒笑:“确实乖,许随,我占你便宜,怎么是你道歉?” “那你要跟我道歉吗?” 周京泽哼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继续往前开。 到了学校门口后,许随下车把头盔摘下来还给他,看向他:“谢谢。” 周京泽人还骑在摩托车上,手机摸出来,一看消息,全是盛姨对许随的关心,他似想起什么,掀起眼皮:“对了,以后周末上课可以找我,我有空回去的话顺便捎你。” “好,”许随眼睛亮了一下,她问道,“那你在飞行学院哪个班,我到时候再去找你……” 周京泽拿着手机解了锁,递过去语气随意:“省得麻烦,你加我微信。” 许随在回宿舍的路上,感觉像做梦一般,她居然加到了周京泽的微信。高中时,班上有个□□群,那会儿加人大家都是按批加的,她也混入其中,幸运地加到了周京泽,只是从来没有说过话而已。 他很少发动态,但许随都会看。后来高三时刚有了微信,周京泽就不用□□了,只用来打游戏。许随也就彻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许随心情雀跃地走进宿舍大门,忽地,橘猫从草丛里蹿了出来,喵喵地冲她叫着。许随知道它又饿了,跑去小卖部买了火腿肠和水。 小猫趴在许随手心吃火腿肠,吃完的时候睁着琥珀色的眼睛舔了许随的手心一下,她笑弯了眼,拿出手机对它的小手掌拍了个照。 许随回到宿舍后,迅速洗完澡,刷完牙,拿着手机上了床。她躺在床上,登上微信,周京泽显示在他的列表中。 周京泽头像是他的德牧,点进他朋友圈一看,动态寥寥无几,仅有的几条都是风景照。 屏幕映出一张纠结的脸,许随改备注为周京泽,皱眉觉得不妥,好像过于明目张胆,也生怕别人看见,最后改成了:zjz。 Z J Z,这样就没人知道了,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 许随反复看着周京泽的对话框,上面显示一条系统消息。 “他已经是你的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他已经是你的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许随的心跳异常加快,生怕下一秒屏幕会弹出消息来。她在对话框里打出“晚安”删掉,重新编辑“我已经到了,今晚谢谢你”,周京泽好像没说到了要给她发消息,想到这,她又删了。 最后许随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她在楼下拍得猫的小手掌,文字写的是:嗨~ 发完以后,许随退出微信,看了一下第二天的课表,手机显示班群消息,她点进去看,发现朋友圈有红色消息提醒。 她点开一看,呼吸止住,微睁眼确认,有些不敢相信。 五分钟前,周京泽给她的动态点了一个赞。 8 告白 十一月过半,在某天下过一场雨后,天气陡然转凉。天气变冷以后,许随换上了厚一点的衣服,她最近准备参加一个医学技能比赛,所以每天拿着一个保温杯,手肘里夹着七八本书,一下课就往图书馆里钻。 周二,许随照例在图书馆里学习,距离考试时间还有两天,她打算把全部内容都梳整严下,反复背一下重点。 图书馆里静谧无声,一排排竖列成行的身影,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10点半,许随坐在桌前,她看了一下外面的天空,暗沉沉乌云往下压,似乎要下雨了。 她早上出门忘记带伞,胡茜西发消息提醒她要下雨了,早点回宿舍。许随打开笔记本,打算快速过一遍重点就回去。 倏忽,对面走来一个男生,轻喘着气,他拿出保温杯拧开喝了一口放在桌子上,紧接着拿出书来,然后坐下来复习。 许随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同一个系的,不过他看的是大三的书。 许随正准备走时,对方恰好伸出右手拿东西,在缩回去的时候却不小心碰到了水杯,保温杯盖子没拧紧,“啪”地一声水杯倒在桌子上,热水也蔓延之势把许随的笔记浸湿得体无完肤。 许随立刻拿起笔本往下抖水,师越杰立刻出声道歉,递了一张纸巾过去。许随接过纸巾随意擦了一下,作势要拿着东西离开。 “同学,实在抱歉,要不你把笔记交给我,我帮你弄干。”师越杰喊着她,嗓音里透着歉意。 “没关系。” 声音意外地云淡风轻,师越杰抬眼,瞥见一张肤白唇红的脸,许随拿着书本匆匆说了句话就离开了。 刚才的动静不小,一旁的男生问道:“师兄,没事吧。” 师越杰摇了摇头,笑笑:“没事。” 路上渐渐下起了小雨,许随拿着书顶在头上一路小跑,结果走到一半,有位男生拿着一把长柄伞走到她面前,问道:“许随是吧。” 许随点了点头,对方不由分说地塞了一把红色的伞给她就走了。没一会儿,许随的电话响起了,胡茜西来电:“收到伞了吗?” ”收到了,送伞的是你朋友吗?”许随笑。 “必然不是,那是本小姐花钱雇人给你送的伞,”胡茜西躺在床上,腿往上蹬,“本王可舍不得爱妃淋一滴雨。” “谢谢胡大王!”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地浇了下来,在深浅不一的水坑上砸开出一朵朵小花。快要到宿舍的时候,许随的裤管已经被溅湿。 许随举着伞柄正要往前走,倏忽,草丛里蹿出那只熟悉的橘猫,它冲许随“喵”了两句,自然熟地钻到她伞下。 一人一猫就这么走进一楼宿楼道里。许随收了伞,蹲下来,从包里翻出一块早上还没吃完的面包去喂它。 小猫凑到她手心前开始吃面包,最后把许随手里的残渣屑舔了个干净。许随摸了一下它身上的毛,站起来就要走时,小猫咬住了她的裤脚不让她走。 许随掰开它,结果她走哪,小猫就跟到哪。小猫瞳孔干净,冲它一声声地叫唤,许随反反应过来:“我真的不能养你,宿舍不让养猫,被阿姨发现就惨了。” 结果小猫还是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许随看了一眼走廊外的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的架势,而小猫浑身湿透,两撇胡子也脏兮兮的。 许随喂养这只流浪猫有一段时间了,发现它越来越瘦,一看就是有上顿没下顿。 许随最终还是心软,蹲下来,把它抱在怀里。 许随拿出手机在群里问了宿舍姑娘们的意见:【楼下有只流浪猫挺可怜的,我能不能带回来养两天,晚点把它送走。】 胡茜西:【可以呀】 柏瑜月则回来了两个字:【随便】 反正她不经常在宿舍。 许随当她这是默认的意思,猫抱回来的时候,胡茜西从床上直立起来:“好可爱的小猫咪,你真的要养它呀?” “嗯,先养着,打算给它找个主人,我应该不能长期养。”许随解释道。 小猫身上太脏了,许随亲自给它洗了个澡,还拿出自己的小毛毯给它做了一个窝。梁爽见许随忙上忙下,额头都出汗了,叹道:“随啊,你好像个女菩萨。” 许随拆了一盒羊奶蹲下来倒入一个小盒子里喂给它,笑道:“哪有,我只是觉得它有点可怜。” “而且小动物比人知道感恩。”许随自言自语道。 宿舍的人都很好,对于许随养猫这件事没什么意见。 柏瑜月之前在群里也表示默认许随可以养两天,但回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在前男友那里吃了憋,脸色相当难看,见宿舍多了只猫,把书摔在桌子上,开始撒气: “你还真把这种脏东西捡回来了啊,就没有传染病什么的吗?”柏瑜月冷嘲热讽道,她现在单纯想找许随茬。 “抱回去之前拿去动物医学系同学那检查了一下,没有传染病,而且,它不会在这久待,”许随语气淡淡,说话的时候睫毛往上翘,“还有,仁者见仁。”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柏瑜月应该能懂她什么意思。 “你——”柏瑜月拧着两道漂亮的眉毛说不出一句话。 胡茜西“扑哧”笑出声,都说许随乖巧好说话,看来也不是这样嘛,至少有自己的脾气。 技能考试比赛很快来临,许随提前来到了考场,巧的是,柏瑜月和她在同一个考场。柏瑜月在第一排最后一位,许随在第二排倒数第三位。 这次监考人是一位老师与学生干部搭配。师越杰在分试卷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穿着薄绒外套,把脸埋在领子里的许随。 考试中途,许随正凝神答着题,忽然,身后丢来一个纸团,弹在桌边最后落在了她脚下,她还没来得及打开,主考官走了过来捡起来,摊开一看,脸色严肃:“这是什么?” “我还没来得及打开。“许随神色平静地说道。 老师被她不痛不痒的态度给激到,怒气上来:“这是作弊,你把老师当什么了?比赛你也好意思作弊?” “我没有,”许随语气不卑不亢,她放下笔,“如果您凭一个莫名其妙的纸条就判定我作弊的话,我可以放弃这场考试。” “你——” 师越杰走了过来,礼貌地请老师去走廊外面。也不知道师越杰跟老师说了什么,他走进来,跟许随说:“你先好好考试,这件事是我们刚才处理不好,考试结束后我会给你一个结果。” 许随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笔考试。 考完试后,外面又下了一场雨,许随站在走廊里看着雨帘发呆。身后的来人摩肩接踵,夹杂着雨声十分喧闹。 有几声讨论传到许随耳朵里,声音细却很尖锐:“好学生也作弊啊。” “看不出来,之前我还拿她的解剖当范本呢,没想到这么虚荣。”有人附和。 雨势渐收,许随挺直背脊,撑着伞走了出去。许随被抓作弊的事情被传得很快,说法不一,事件持续发酵,但她看起来一点都没受影响,不是喂猫就是学习,让胡茜西想安慰她都无处开口。 柏瑜越月回来的时候,宿舍里只有许随一人,她刚好洗完头,正用毛巾擦头发,水珠抖落橘猫的背上,小猫慵懒地翻了个肚皮,用力一甩,她见状笑了一下。 柏瑜月走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书,橘猫踩着步子蹭到她脚下,嗅了嗅。柏瑜月以为是什么东西,吓得发出一声尖叫,而后发现是猫,直接踹了它一脚,骂道:“滚开。” 橘猫被踹在一边,眼睛眯起,发出一声“嗷呜”的声音,立刻扑上去就要咬她。柏瑜月吓得脸色发白,眼泪都吓出来了。 许随语气生冷:“1017,回来!” 1017听到许随的声音还真的松了口,它在柏瑜月身边转了两圈,冲她凶了几声,然后踩着软乎乎的脚掌回到许随身边。 柏瑜月脸色发白,整个人跌在椅子边上。 “抱歉,你下次别踢它就不会这样了。“ 许随正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手机来了短信,她看了一眼,拿了一把伞出门了。 周京泽他们在操场体能训练进行到一半,结果下了场大雨,他们只好解散。一群男生浩浩荡荡地回到宿舍。 大刘踹开宿舍的门,骂骂咧咧道:“日,这雨大的,好像在老子头上下冰雹。” 周京泽插着兜走进门,脱了外套后,浑身湿得难受,他两手交叉抻住蓝色的作训服,往上一脱,露出两排紧实又精瘦的腹肌,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到不行。 盛南洲吸了一口气:“操,这谁顶得住啊。” 周京泽低头懒懒地哼笑一声,直接开了个黄腔:“那今晚顶一下,你不就知道了吗?” 盛南洲把一块白毛巾用力地砸在他身上,嗓音发颤:“臭流氓。” 几位男生洗完澡后,看书的看书,看电影的看电影。周京泽坐在椅子上,听完盛姨的语音后,眉头拧了起来。 盛南洲递了一罐可乐给他,问道:”我妈怎么了?” “没,她说这几天遛奎大人的时候,发现它躁得慌,经常拆家,因为不满意。”周京泽扯开拉环,气泡浮在铝面上。 “不满意什么?” 周京泽有些头疼,自己都想笑:“还能是因为什么,‘喂’丢了它不爽呗。” “发情了吗?‘喂’是小母猫啊。”盛南洲觉得稀奇。 “估计是,”周京泽端着可乐喝了一口,背靠椅子,“改明儿去给它买只伴。” “喂”是一只橘猫,是周京泽两个月前出门溜奎大人的时候,捡得一只流浪猫。由于周京泽懒得给它取名字,整天喂来喂去,干脆取名为“喂”了。 一开始,德牧和橘猫天天打架,周京泽每次都要分开它们,可没多久,两人居然窝在一起玩玩具了,感情也越来越好。 可周京泽养了这只猫一个多月后,这只猫离家出走再也没有回来过。期间德牧恹恹不乐段时间,周京泽特地出去找了几趟。 可茫茫人海,哪里那么容易找到一只丢失的猫。 “先不说狗发情的事情,兄弟你上次送许妹妹回学校的后续呢?”盛南洲冲他挤眉弄眼。 周京泽慢悠悠地说:“后续是我问她,盛言加和盛南洲这两兄弟谁长得比较欠抽。” 盛南洲拿肩膀撞了一下周京泽,说道:“我说真的,我怎么感觉许随妹妹对你有意思啊。” 周京泽脑子里闪过一张惊慌失措的脸,继续开口:“我也认真的,她好像挺怕我的。” “也是,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这个渣男。”盛南洲摇着他的肩膀学韩剧女主模仿,“si lei gi !” 周京泽哼笑一下,懒得反驳。 次日上午又是一场大雨,等雨停得差不多了,周京泽才出门去医科大办点事,办完照例发了消息给胡茜西:【晚上出来吃个饭,有事找。你可以带许随来蹭饭。】 【行啊,但是随随不会出来的,她这几天心情不好。】胡茜西回。 周京泽:【?】 胡茜西把许随被诬陷作弊的事情说了个完整,并叹气:【我觉得她最近都不会出门了,因为没心情,老有八婆老在议论她。我看随随虽然一声不吭,但挺无精打采的。】 雨丝很小,几乎没有,周京泽回了个“知道了”就把手机揣兜里了。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一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的两个人。 胡茜西口中“没心情”“无精打采”的当事人,此刻正和一位男生站在校门口,两人各自捧着一杯奶茶。 周京泽下意识地眯眼看过去,女生纤细乖巧,男生穿着白色的外套,个子挺高,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许随白皙脸上的笑快要融化在面前的鲜奶油里。 9 告白 男生背对着绿色公交站牌和许随聊着天,许随不经意地往他身后一看,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下,师越杰攥住她的胳膊肘才使其保持平衡。 许随低声道了句谢,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师越杰顺着她的视线扭头看过去。 周京泽正插着兜,慢悠悠地朝他们走来,黑色鸭舌帽下是一张玩世不恭的脸,他嚼着薄荷糖,脸上挂着懒散的笑。 而师越杰看见周京泽的一刹那脸上的笑意微收,等他走到跟前时又恢复如常。 “你怎么来这了?”许随抬眼问他。 “找个人。”周京泽低头看她。 许随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正想要打破尴尬介绍两人认识时,师越杰主动开口,笑容温和:“京泽,好久不见。” 许随微微睁大眼,干净的瞳孔里闪着疑惑:“你们……认识?” 师越杰点头,正想说两人的关系时,周京泽舌尖抵住薄荷糖,把它咬得嘎嘣作响,粉末融化在唇齿里,他哼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 “不止是认识,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周京泽的眼睛笔直地看向师越杰,像一把暗藏的利剑,师越杰整个人被架在那里,他犹豫半天,最终只憋出两个字:“朋友。” 周京泽闻言嘴角微微挑起,弧度嘲讽,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由于周京泽强行加入,强大的气场横亘在两人中间,师越杰反倒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冲许随开口:“这件事你可以安心了,考试成绩也是正常录入。” 许随点了点头,师越杰临走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了句“走了”,周京泽极轻地嗤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师越杰走后,周京泽倚在公交站牌边上,他拿出压片糖,倒了一颗薄荷糖,低头拆着包装纸,下鄂线弧度利落硬朗,一句话也没有说。 许随害怕他误会,结结巴巴地解释:“刚才那个是我的监考师兄,因为……考试发生了一点意外……”出于某种心理,许随并没有跟周京泽说那个陷害她的人是谁。 “师兄啊,”周京泽慢条斯理地咬着这三个子,半晌话锋一转,“事情解决了吗?” “算吧。”提起这个,许随就有些无精打采。 考试结束后,师越杰就申请查了监控,来来回回看了两个多小时的考场视频回放,发现真正的作弊人后,又去联系教务处和当事人。 事情最后得以顺利解决,不过那名学生甘愿背处分,也不愿道歉。平白受人陷害,许随觉得这事有点憋屈。 但许随还是感谢师越杰的,她不太习惯欠别人人情,所以说他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师越杰推辞不过,干脆让她请他喝奶茶,于是就有了被周京泽撞见的这一幕。 许随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老师这时发消息让她去办公室拿复印试卷。周京泽看见她犹豫的眼神,弹了一下她脑袋:“赶紧去吧,我刚好也有事。” 许随走后,周京泽站在公交站台上抽了一支烟,他摸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挂掉之登进微信,找到柏瑜月的头像。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上周日,柏瑜月发的: ——我看见你送许随回学校了。 周京泽一直没有回,雨丝斜斜地打了过来,他用拇指揩去屏幕上的湿迹,盯着上面的话若有所思。 许随去办公室帮老师分好试卷后,就回了寝室。她一推开门,1017就立刻跑过来冲她喵喵地叫。 柏瑜月正在梳头发,忽地把木梳“啪”地一声放到桌子上,语气不太好听:“吵死了。” 许随没有理她,拆猫粮倒入盒子里喂猫,全程将柏瑜月忽略个彻底。柏瑜月点了一个哑炮,浑身不爽正要开口说话时。 “叮”地一声,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起,柏瑜月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是周京泽发来的一条信息:【你出来一趟。】 柏瑜月看见这条信息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立刻收拾桌面,开始补妆,眉眼是掩不住的雀跃和开心。 柏瑜月迅速把自己收拾好,还换了一条绒半身裙,前凸后翘,漂亮又妖艳。柏瑜月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回来的梁爽。 “去哪啊,打扮得这么漂亮。”梁爽问。 “当然是重要的人找我约会咯。”柏瑜月说着还顺带回头看了一眼许随。 橘猫吃完东西后,她正拆羊奶倒入盒子里,闻言手晃了一下,鲜奶洒到地面上,小猫立刻低头把它舔了个干净。 柏瑜月和周京泽分手后,一直处于单身状态。能轻而易举调动柏瑜月心情的,恐怕只有周京泽。 原来上午周京泽说的找个人是找柏瑜月,心忽然被揪成一团,眼睛开始泛酸,盯着某一个点发呆。 许随发了十分钟呆后,不愿意自己处在这种萎靡的状态中,她起身收拾了几本书,决定去图书馆,做点其他的事总比瞎想好。 许随抱着几本书下楼,一股冷风扑来,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肩膀。雨已经停了,地面湿漉漉的,许随走过一条林荫道,再下台阶,一直朝左走。 图书馆距离女生宿舍有一段距离,走完小道后,还要穿过一座花园。天气降温后,花园里就没有多少人,里面花朵成簇,两排棕色长椅相对摆放,上面的扶手生了红锈。 许随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一阵争吵声。她不由得停下脚步,隔着一丛野生的山茶花,她看见了正在争吵的两个人。 许随垂下漆黑的眼睫,老天真的是太爱捉弄她,她到底要撞见周京泽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多少次。 准确来说,是柏瑜月单方面在控诉。 柏瑜月站在周京泽面前,不再是人前的高傲的模样,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她低头:“我错了……我们和好好不好?” 周京泽没有说话。柏瑜月在他的沉默中情绪再一次失控:“我不是跟你道歉了吗!难道在一起的时候,你对我很用心吗?” “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吗?”柏瑜月的声音带着空腔,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般,一把上半身穿着的针织衬衫扯开,从锁骨延至胸前,肌肤白皙又视觉强烈。 柏瑜月抖着手去抓周京泽的手,把他的手放到胸前,毫无自尊可言,她哭着说:“你不是说,你……最喜欢碰我吗?” 周京泽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最终只是抬手帮她正好衣服,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把拉链重新拉了回去。许随瞥见他虎口的黑痣停留在女生的肩膀。 天是灰的,周京泽穿着一件飞行夹克,肩头已经被成深色,他全程一直听着,好的坏的控诉全都照单全收,他只给了一句话,说得很慢: “柏瑜月,别做掉价的事。” 柏瑜月终于崩溃,肩膀抖个不行,泣不成声。她终于死心,因为知道她在周京泽这没可能了。 柏瑜月抬脚向前走,走了十多步,周京泽站在原地,他冲她喊了一句:“我说的你考虑一下。” 前者背影僵了一下,最后也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周京泽穿着黑裤子,短靴,站在那里高大又帅气,他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嗤笑一声:“别听了,出来吧。” 许随心一惊,抱着书本往外挪了两步,她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周京泽转身,慢悠悠地说:“那怎么办?本来就分手了,还被看见了,更受伤。” “对不起。”许随想了一下。 周京泽双手插兜,一步一步朝她走去,目光笔直地盯着许随。他来到许随面前,两人距离近得几乎是额头能碰额头的地步。 他身上的烟味袭来,凛冽的气息让许随心慌不已,她下意识地后退,结果周京泽更进一步。 周京泽俯身看她,眼睛黑如岩石,压着几分轻佻和散漫:“要不你替上?” 热气扑耳,许随耳朵一阵阵地痒,在周京泽的注视下,她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像是一滴降红滴到透明油纸上,由脸颊迅速地蔓延至耳后,竟有几分娇艳欲滴的味道。 见许随不吭声,周京泽又逼近一步,抬了抬眉骨,问道:“嗯?” “我……我……”许随既紧张又羞得不行,她接连向后退了几步,无意撞得山茶花丛摇晃哗啦哗啦,光线隐去,有什么掉落,空气中也像有什么在噼里啪啦地燃烧。 周京泽站在她面前,慢慢靠近她,许随瞥见他高挺的鼻梁,薄唇正一寸寸往下压,近得她可看见他黑漆漆的睫毛。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既害怕又既隐隐期待。 结果周京泽俯下身,伸手用拇指和食指钳住她肩膀的山茶花花瓣,竟然送进了嘴里。周京泽嘴唇抵着淡粉色花瓣,牙齿慢慢咀嚼蚕食它,漆黑的眼睛里透着戏谑的笑意。 邪典又透着一股坏劲儿。 许随松了一口气,大口地喘气,同时怀里紧抱着的几本书本哗哗掉在地上,花瓣再一次簌簌抖落在两人肩头。 “逗你的。”周京泽眼底的捉弄明显。 “晚上出来吃饭,西西知道。”周京泽又摘下一片花瓣,指尖轻轻地捻了一下。 许随点了点头,周京泽走后,她的手撑着膝盖,仍在小口地喘气。她看着他散漫离去的背影在想,怎么会有这样坏的人。 像毒药,随便一句话让人上瘾,陷入梦境中,下一秒摔入地狱,让人不得不清醒。 10 告白 晚上九点,胡茜西轻车熟路地带着许随来到京航后面的小吃街,走了几分钟后,坐在烧烤摊的盛南洲朝他们挥了挥手。 许随看过去,几个男生坐在那里,周京泽穿着黑色的衣服,背对着他,青茬过短,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 胡茜西走过去,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坑,在距离他们一米的地方吐槽:“我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油烟味很重的地方,人家可是精致消费主义。” 盛南洲放下茶杯,冷笑一声:“上次是谁点了两份猪肘子,一打猪腰子的。”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哮天犬。”胡茜西冲上去就想揍他。 “你怎么老是惹她?”周京泽掀眸看他一眼,手里拿着菜单转了一下拍到许随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盛南洲想自己好歹算个五官端正的帅哥,怎么就哮天犬了,于是两个人继续争吵不停,胡茜西揪着他的衣领,说道:“我上次就吃了一点,你不要污蔑我。” 两个人撕扯在一起,大刘也在,在一旁看得直乐,周京泽屈手指敲了敲桌子,眼锋掠过两人,“你俩转学吧,适合读小太阳幼儿园。” 两位小学鸡闻言立刻松手,老板这时送上餐具来。胡茜西拆开筷子,怎么也戳不破塑封的碗。 盛南洲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餐具拆开,还用热水烫了一遍,嘴里却说:“怎么那么蠢。” 许随是个纠结症,也怕自己点的大家不满意,把菜单推了回去:“你们点吧,我吃什么都可以。” 他们点了没多久烧烤就送上了上来,这里的服务小哥好像跟周京泽认识,把盘子放下来的时候,问道:“老规矩,一打乌苏?” 周京泽靠着椅背,笑了一下:“谢了。” 啤酒上来后,大刘跟大家都来参加他的喜宴似的,每一个人都倒得很满,还劝酒嚷道:“不喝就是不给兄弟我面子。” 众人:“……” 轮到许随时,她下意识地拒绝,温声说:“我不会喝酒。” “许随,要不你就来一点,不然你一好学生坐这,光我们喝的话真的很像犯罪现场啊。”大刘劝道。 “说什么屁话。”周京泽长腿一伸,踹了大刘一脚,嗓音低沉,“行了,别勉强人了。” 一群人坐在一起聊天,许随撑着下巴看盛南洲和胡茜西打闹,以及听大刘说周京泽在学校的一些事。许随认真听着,连周京泽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大刘像周京泽的脑残粉,拍着桌子说:“我周爷文化和实操成绩排第一,厉害吧,老师喜欢他喜欢得不行,想让他当班长,结果他居然拒绝了。妈的,好可惜,想翘个晚自习都没人罩着。” “不过我老惹祸,上次还是周爷帮我背锅,他被罚操场做固滚和跑步,好像是上个月吧,天太热了,他竟然一把将作训服给脱了,一身的肌肉,结果操场围观的女生都炸了,”大刘喝了两口酒,开始羡慕周京泽的女生缘,“妈的,他就是一行走的僚机,第二天学校表白墙被霸屏了,全是我周爷的名字。” 许随的心紧了紧,问道:“他在学校很多人追吗?” 大刘刚想应声,一道熟悉的冷淡的声音响起头顶:“听他瞎几把扯。” 一盒牛奶出现在许随右手边,她听到椅子在一旁拉动的声音,周京泽去而复返,一身黑夹克,重新坐了下来。 许随去摸那盒牛奶,还是温热的,感叹于他不经意的细心,轻声开口:“谢谢。” 周京泽哼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拿起桌边的酒喝了起来。盛南洲用筷子敲了敲碗:“亲故们,今天我们之所以聚在这里,是因为有一件事我想……” “有屁快放。”胡茜西翻了个白眼。 “他想找大家组个临时乐队,参加学校的比赛,”大刘把盛南洲憋了很长的发言稿风头给抢了,“他想找你帮忙。” “你怎么这么热衷于校园活动了?”胡茜西扭头看他。 “因为奖品是去北山滑雪场玩两天一夜,”周京泽接话,“他跪下求了我好久。” “对,我记得你不是会电吉他吗?美丽漂亮的西西公主。”盛南洲无形之中狗腿起来。 胡茜西也没扭捏:“行吧,反正我天天背书也快疯了。” ”好了,本人手风琴担当,大刘是主唱兼键盘,周爷是大提琴和声,你是电吉他,”盛南洲叹了一口气,“还差一个很躁的架子鼓。” 忽地,一道软糯但坚定的嗓音响起:“我会。” “你?”众人一脸的震惊,齐刷刷扭头看着许随。 许随想开口时,手机发出“叮”地一声提示音,她点开一看,是柏瑜月的道歉短信。 11 告白 周京泽看着许随没有说话,眼底的趣味渐浓。盛南洲吓得下巴磕到了桌子上,桌上骨碟里盛着的花生米受到震动掉在地上。 “许妹妹,你这消息跟大刘穿过女装一样,让人难以置信。”盛洲说道。 “是真的,小学到初中学了有一段时间,不过现在生疏不少。”许随解释道,还顺便熄了手机屏幕。 许随会打架子鼓这事,没人知道,小时候爸爸送她去学的,只是他去世以后,许母就不让她学这种东西了,她开始尽力学着做一个乖女儿。 许随说完脸还是热的,天知道她鼓起勇气说的时候下了多大的决心。 她只是想被周京泽看见。 “那行,这事就这么定了呗,还有一个月,我们周末或者平常有时间的时候一起排练。”盛南洲拍板。 周京泽朝前侧抬了抬手,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服务员拿着一个小本子结账,报了一个数。 周京泽挑眉:“这账目是不是算错了?我们点了挺多的。” “没算错,给你打个半折,酒水免费。”忽地,不远处传来一道爽朗浑厚的嗓音。 老板走了过来,拍了拍周京泽的肩膀:“上次的事还得感谢你。” 众人皆回头看过去,原来是老板本人。老板人高马大,留个寸头,纹了个花背,一看就是个社会哥,居然跟周京泽道谢。 画风有点诡异。 老板和周京泽寒暄了几句就走了,周京泽笑着转过脸去,一抬眼对上一排吃瓜群众的脸。 “上次他儿子出了点事,帮忙把事摆平了。”周京泽简单解释,懒得再多说一个字。 盛南洲点了点头,还惦记他乐队的事:“哎,我们还没取名字呢?反正是吃烧烤时搭的一支乐队,我看电视节目都是啥青春之夜,夺冠之夜,要不然我们就叫烧烤之夜吧。” 胡茜西:??? 大刘:??????? 许随:。 “傻逼。”周京泽毫不犹豫地骂出声。 周二,许随坐在教室里上着公共英语课,中途休息时,她坐在椅子上整理笔记的时候,门口的一位女同学冲她挤眉弄眼:“许同学,师越杰师兄找哦。” 女生拖长语调并放大音量,周围附近交头接耳的女声立刻消失,皆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发出起哄的声音。 师越杰是谁?医科大学的风云人物,校学生会会长,家世好长得好,连续三年因为成绩第一拿了校奖学金,重点是他人真的很好。在医科大,与他接触过的同学没有一个对他评价不好的。 许随一脸淡定地走了出去,师越杰穿着白色的卫衣,眉眼干净,站在她面前开口:“公告今天下午会出,学校会澄清考试的事,也会公开对柏瑜月的处罚。” “谢谢师兄。”许随开口。 师越杰点了点头,想起什么笑了一下:“恭喜你,医学技能比赛你拿了第一。” “运气好。”许随笑的时候,两个梨涡明显。 “我就不打扰你上课了,进去吧,有什么可以找师兄帮忙。”师越杰语气温和。 “谢谢。”许随点点头。 许随进门的时候,起哄声再一次加大,这也不怪他们,师越杰实在优秀,还主动来找许随,很难不让人联想什么。 周围的人纷纷调笑,许随神色平静地回了座位,前排的女生找她借铅笔芯,她翻了一下笔盒,找出来递给她。 前排女生问她:“学长来找你,你不激动吗?” “没什么感觉。”许随摇摇头。 这节课胡茜西也在,她一动物医学专业的学生跑来蹭课,完全是因为听说许随他们公共英语老师长得帅,特地过来一睹神颜,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胡茜西听到这句话从书里抬起脑袋,看着许随好像发现了点什么。 大部人看到的许随,好脾气,乖巧,同时有能力,遇事也淡定,但透着清冷的疏离。除了在周京泽面前,许随好像很容易紧张和害羞。 啧,周京泽就是个祸水。 梁爽坐在许随旁边,惯性捏她的脸:“我们随随好受欢迎哦。” “没有的事,他来找我说柏瑜月的事。”许随拍了拍她的手。 “我靠,提起她我就来气,自从柏瑜月和周京泽分手后,我就感觉她不太正常了,”梁爽皱眉,“还好,她自己主动换了寝室。” 澄清一出,舆论几乎一边倒,不过柏瑜月看起来没受什么影响,也坦然接受处罚,隔天,她就申请了换寝室。 最让许随惊叹的不是这个,而是柏瑜月居然同她道歉了,语气还很真挚。 说起这个,许随拿出手机再一次看着柏瑜月的道歉短信发怔,到底是因为什么,上次师越杰还说她拒不道歉。 柏瑜月低头是他没想到的。 晚上回到寝室后,许随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群,她发现周京泽和胡茜西都在里面,暗猜这是关于乐队比赛的群。 盛南洲在群里发话:【这周末大家应该都没事吧,地点是下午五点我们学校C排练厅,应该没问题吧。】 群里没一个人说话。 盛南洲一连发了好几个红包,秒被领完,接着一群人开始附和:【收到了,盛队长。】 大刘:【盛队长客气,周日必须有时间。】 胡茜西:【我也。】 周京泽就一个字:【谢。】 盛南洲发了一个竖中指的表情。许随看着手机屏幕笑:【我也没问题,周末补完课就过来。】 盛南洲在群里抱怨道:【各位,我们这个乐队还没有取名呢,欢迎大家踊跃发言。】 没人理他,盛南洲连发了600块钱红包,屏幕前立刻下起了红包雨。群里领了红包后跟上了发条一样,开始积极发言。 不会唱歌的大刘不是大牛:【叫美女与野兽怎么样?】 我是队长听我的:【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是野兽。】 西西公主:【不可,叫原地爆炸比较好。】 【或者三十六封情书呢?】 我是队长听我的:【我想了几个大家挑挑看,绿皮火车,猫屎咖啡,烧烤之夜,这些怎么样?】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许随想了一下,在一众答案中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但很快被刷了过去。 她叹了一口气正要收起手机,等看清手机屏幕时微微睁大眼,一直没发言的周京泽开了口: 【刚才许随说得可以,就定碳酸心情了。】 * 许随加入周京泽他们的乐队匆忙,甚至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性质的比赛就主动加入了。 直到下午许随从思政楼下来看到公告栏才明白过来,这场萤火之乐的表演是两校联合举办的,为了促进两校的情谊和友好交流,两校学生可以自由合作曲目上台表演。 这个活动在学校传得沸沸扬扬,许随抱着书本站在公告栏前正看着上面的比赛规则,一道身影笼罩下来,温和的声音响起: “感兴趣?” 许随听见声音偏头看清来人之后,礼貌地打招呼:“学长。” “是有点感兴趣。”许随回。 师越杰嘴角抬起,抬手扶了一下眼镜:“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可能看我们太辛苦。学校想让我们放松一下吧。” “我正打算报个名,不知道学妹有没有合作的意向?”师越杰的语调是放松而平淡的,殊不知,他垂着的指关节正用力弯曲着。 许随已经加入盛南洲他们那队了,她正想开口拒绝,一道女声插了进来:“师兄,那你可晚来一步了,人家许随早就跟隔壁航校的组了乐队,一起参加比赛了呢。” “你怎么知道?”许随皱眉。 站在一旁的女生朝她晃了晃手机,语气带着点嘲讽:“两个学校的贴吧早传开了,也是,对方可是周京泽,不会玩乐器也得硬着头皮上。” “师兄,你就别费这个劲了,人家胳膊肘已经往外拐了。”有人附和道。 许随是个不太愿意把自己置入纷争的人,她正打算直接了当地说清楚时,师越杰开了口:“许随想参加什么是她的自由,毕竟我听说学业压力这么大的情况下,她的成绩还拿了A+,这样胳膊肘也拐不到哪去,你们觉得呢?” 师越杰说话的语气如春风,不疾不徐,是一贯的温和,却带着一种震慑和不容置喙。几个女生也没想到会踢到铁板,还讨到羞辱,全都臊着一张脸离开了。 人群散去后,师越杰和许随并肩走在校园的路上,中途有一两个学生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一路摇车铃,师越杰便让她走在了里侧。 “刚才她们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师越杰出声安慰。 许随摇摇头,恰好一阵风吹过,一片泛黄的叶子飘飘摇摇地掉了下来,她伸手接住,眼底透着一股不与年纪相符的成熟 “不会,每个人都有发表自己看法的权利,比起这个,我承受过更不好的恶意,但是现在也把自己保护得很好。” “那就好。”师越杰点了点头。 师越杰与许随并肩走了一段路,快到路口时,他忽然开口:“许随,你和周京泽很要好?” 师越杰用了一个很安全的词语,像是试探也是为了确认。许随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周京泽对她,应该把她当成自己外甥女的一个好朋友吧。 12 告白 周末,许随提前了半个小时去盛家给盛言加补课,因为他们要排练,许随不想到时候因为自己的事让大家等着。 一到盛言加房间,许随宣布了一个噩耗:“我一会儿有点事,课程结束完没有玩游戏这一项。” 小卷毛立刻趴在桌子上,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我都一周没打游戏了,就等着和小许老师在游戏的世界里翱翔呢。” “今天我们上一个小时数学课,虽然没有游戏玩, ”许随特意卖了个关子,拍了拍他的肩,“剩下的一个小时我们用来看电影之类的。” 小卷毛立马精神了,改口:“小许老师,我迫不及待地想在数学的世界里遨游了。” 许随给小卷毛认真上完了一节数学课后,盛言加立刻把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打开投影仪,一脸兴奋地问:“老师,我们看什么呀?《复仇者联盟》还是《指环王》?” “都不是,我们看《老友记》。”许随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众所周知,《老友记》是学习英语训练口语的范本美剧之一,盛言加想当场撞墙而死。 一个小时剧集结束后,除了许随给盛言加留的两套数学卷子后,还有一篇《老友记》的观后感。 “套路,全是套路,小许老师,你太坏了!”盛言加控诉道。 许随看了一下时间,笑眯眯地说:“不跟你说了,坏老师还有事先走了。” 许随收拾好东西匆匆下楼,她一路小跑出客厅,结果在庭院里碰见了正在组局打牌的盛姨。 盛姨穿着水蓝的盘扣织开衩旗袍,外表披着一件羊毛披肩,风情又漂亮,盛姨正愁着差一位牌搭子,一见许随,眼睛一亮:“小许老师,过来打牌啊。” “我还有点事。”许随当即预感大事不妙,急忙说道。 盛姨三两步走过来,跺了跺脚,拉着她的手:“十分钟,就十分钟,隔壁老李去上厕所了,你就帮忙替一下。” “可是我不太会。”许随心里叫苦不已。 “没事,我们教你。”盛姨不由分说地拉着她,把人按到了牌桌上。 一张木方桌,旁边还放着果盘,盛了果脯和瓜子,阳光斜斜地照了下来,几个街坊坐在一起打牌,爽朗的笑声和骂声全掺在输赢里。 德牧趴在盛姨脚边,许随趁着发牌的间隙,给周京泽发了一条微信:【那个……我可能要晚点到,你们先排练。】 不到一分钟,手机显示zjz回的消息:【在哪?】 许随低头回短信:【还在盛姨家,拉着我打牌,而且我还……不太会。】 盛姨正发着牌,眼尖得不行,笑道:“小许老师,不要玩手机了,就算是和男朋友发信息也不行,上了我的牌桌要专心。” 许随哭笑不得,只得把手机放在了一边。许随只懂一点点玩牌,还是每年过年旁观舅舅一家人打牌学了一些规则,但她在玩牌方面就是菜鸡,毫无胜算可言。 玩了十分钟,许随发现自己手里的牌烂到不行,盛姨从开局一直春风满面,她悄悄瞥了一眼手机。 周京泽回了两个字:【等着。】 等着什么,是他会帮忙找救兵,还是他打电话给盛姨好能让她走?许随在心里猜测着。 许随靠着拙劣的牌技撑完了一局,可隔壁老李还没出现,大家正在兴头上,她只能强撑着继续打烂牌。 第二局,许随手里的牌并不怎么样,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破罐子破摔乱出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出这个。” 与此同时,桌边多了一盒烟和一把银质的打火机。 许随倏地一回头,周京泽竟然凭空出现在面前,黑色冲锋衣,黑裤子,薄唇挺鼻。 “京泽,你怎么来这了?”盛姨问道。 “您把我人扣这了,我就来了。”周京泽笑。 盛姨的眼珠在两人间转了一圈,转而笑道:“行啊,老规矩,三局两胜,赢我两次才能走。” 许随语气有些着急:“盛姨,我们真的有事,要排练……” “没事,很快。”周京泽打断她。 接下来打牌的时间,许随比之前更不在状态。因为周京泽就站在她身后,时不时地下俯身过来指导。 他的手肘撑在许随右侧,淡青色的血管明显,黑色的衣料擦过她的肩头,许随发觉自己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好像是刚洗完头,身上透着薄荷味的清香,还充斥着一点罗勒味。 许随的脸颊发热,一双骨节清晰的手伸了过来,拇指和食指抽出一张牌,他用气音哼笑:“发什么呆?”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了一下许随的手,很轻,像雪,他虎口的黑痣在她眼前反复出现,许随整个人不自在,呼吸有些急促,她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掌心。 许随暗暗告诉自己要淡定,要装不在意,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不然喜欢他这件事,无处藏。 许随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周京泽很聪明,他那种聪明是憋着坏劲的,先给你一点甜头吃,再打个措手不及。 在周京泽的指导下,许随连赢两局,盛姨把输的钱全推到许随面前,指着他说:“赶紧滚,你再呆下去,老娘要破产了。” 周京泽坏笑,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低头对上许随犹豫不决的眼神:“这个钱……” “收着,拿去买糖吃。”周京泽咬着一根烟笑,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两人并肩走出盛家庭院,周京泽指尖夹着一根烟,走得比她快一点,许随盯着他的肩头,鼓起勇气说:“柏瑜月的事,谢谢你。” 周京泽回头,挑眉:“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许随答。 “行,”周京泽踢了一下脚下的石子,懒散地笑,“那你要怎么谢我?” 许随本来想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结果周京泽单手插兜,偏头看着她,黑如岩石的眼睛紧锁着她,语气意味深长: “还是说,也是请我喝奶茶?” 13 告白 周京泽最后带她回了学校,而盛南洲他们早已在排练室。算起来,这是许随第二次来京航,一进学校大门,恰好遇见刚结束训练的方阵队伍,他们穿着海蓝色的制服,英姿飒爽,像一大片掀起的海浪。 “我怎么没看见你穿过飞行员的制服?”许随问。 每次许随见他都是一身黑,不是黑夹克或者冲锋衣,从来没见他穿过制服。“那是因为你见我的时机不凑巧,”周京泽偏头眼睛落她身上,发出轻微的哂笑声, “怎么,你想看我穿?” 许随撞上他的目光,一时回答不上来了,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看盛南洲也……没穿。” 她跟周京泽欲盖弥彰地解释,周京泽眼睛直视着前方,一副散漫的状态,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倏地,一个男生冲过来,肩头擦过,他自然而然地抬手攥住了她的胳膊肘,许随瞬间僵住神经绷紧,直接将她拉到了一边。 许随一个踉跄下巴撞向他的肩膀,两人离得如此近,一抬眼就瞥见他利落的下鄂线,有点硬,是男生野蛮生长的骨骼,瘦且有力量。风从两人间的缝隙吹过,她感受到他骨骼的温度,心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看路。”一道低沉的嗓音落在头顶。 周京泽走在前面,双手插兜。许随跟在后面,被他松开的那一侧手肘还是麻的,像有电流滋滋蹿过。 她悄悄对周京泽的背影比了一下,刚才,她整个人堪堪到他肩膀那里。 两人来到排练室的时候已经晚了二十分钟,盛南洲气得想脱鞋砸他又不敢,嚷道:“一会儿排练完你请客。” “行。”周京泽无谓地扯了一下唇角。 盛南洲站在台前,开始啰嗦:“除了周爷,想必大家手里的乐器都已经吃灰,这次排练呢,大家先各自重新把乐器练熟,下半场的时候我们再随意挑一首歌练默契怎么样?” 没人理他。 盛南洲下意识把求救的眼神投向好脾气的许随,后者给面子地出声:“好。” 排练室很大,许随坐在架子鼓面前,转了一下手里的鼓槌,开始试练找感觉。大家各自开始练习手里的乐器,她练习的时候趁机听了一下大刘唱歌。 大刘长得高壮,五官也有点凶,没想到声音还挺好听还温柔。 反差挺大。 一行人正练习着,发出不同的乐器声。倏地,一阵低沉的类似于雨天叹息的琴声传来,让人不自觉地陷入雨天失落的情境里,十分动听。 场内所有人不自觉地放下手里的乐器,一致地看向前侧坐着拉大提琴的周京泽。由于众的动作太过于一致且眼神崇拜,盛南洲问:“我拉手风琴难道就不帅吗?” “你像在弹拖把,你以为你拿的是哈利波特的扫帚吗?”胡茜西一脸你快醒醒的表情。 许随看着周京泽的背影发怔,他坐在许随的斜前方,第一次,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以前读高中时,他坐在最后一排,上课老师点别的同学站起来回答问题,她就假装扭头去看那位同学。 其实是回头在看周京泽。 余光里都是他。 不知道周京泽什么时候把外套脱了,单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子挽到匀实的小臂处,他侧着头,左膝盖顶住琴的左侧,另一条长腿夹住深红色的琴身,右手拿着琴弦在琴弦上缓缓地拉动,左手按在上面拨弦。 周京泽身上的散漫劲消失了,背脊挺直,像挺拔的树,他的眼神专注,有光跳跃在睫毛上,雅痞又绅士。 琴声很动听,像经历一场雨一场风,万千思绪都在里面。许随坐着后面静静地听着,想起读高二的上半学期,因为解题思路阻塞而心生烦闷,联想到自己日复一日过着普通生活,偶尔羡慕别人肆意闪亮的平淡时期。 周三下起了滂沱大雨,雾气弥漫在整栋教室,就连桌子上也蒙着一道水汽。雨太大,中午大部人都留校。教室里喧闹不已,玩游戏的,讲荤段子的,做作业的什么都有。 因为数学成绩不如人意又加上教室学习环境差得不行,许随一个人跑到顶楼的阶梯教室,在经过那条走廊时,她无意瞥见周京泽和一帮人待在一起。 几个男生,还有学校里的知名的一个女生,他们待在一起,有说有笑,周京泽坐在最中间,不怎么说话,笑容懒散,却是最勾人的。 不知道谁开了一句女生和周京泽的玩笑,对方也不怯场,问道:“你敢吗?” 他坐在桌子上,背靠墙壁,校服外套松垮,侧脸线条凌厉分明,他听到这句话缓缓笑了,把手放在女生腰上,手掌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 滋味教人战栗,女生娇哝一声,整个人缴械投降趴在他肩上。 紧而凑在女生耳边低语,放浪形骸,又让人着迷。 周围发出起哄声和尖叫声。 虽然只是背影,但她一眼瞥见他手背上嚣张又标志性的纹身,还有旁边竖着一把大提琴,琴身上刻了Z。 不是他还有谁? 许随迅速收回视线,在他们起哄和女生的娇笑声快速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然后走进最里的阶梯教室,关上门轻微喘气,开始查漏补缺,结果一道错题也看不进去,喉咙干涩得不行。 中间好像是周京泽说了什么,一群人很快推门走出去,隔壁恢复安静。就在她以为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隔壁却响起了一阵大提琴特有的悠扬的琴声。 只有周京泽一个人在。 他在练琴,莫名的,许随的心静下来了,她从桌子上拿起了试卷和笔记,走到了靠墙的那一边,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开始静心订正错题和写试卷。 伴着雨声,隔着一道墙,她听了周京泽近一个小时的练琴声。 那两三个月是雨季,天中都泡在一层雾蒙蒙的湿气中,只要中午下大雨留校,许随就会跑去阶梯教室碰学习。 以及听周京泽拉大提琴。 她在碰运气,有时他会来,有时不来。 同学们都抱怨雨天的不方便,空气的潮湿,她却很喜欢。 宁愿天天下雨,因为你在。 而现在,许随看着周京泽的背影想,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拉大提琴了。 一群人排练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正准备出去吃饭,他们一边走出排练厅一边聊天。天空呈现幕布的暗蓝色,冷风阵阵,许随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周京泽走在前面,昏黄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长,许随悄悄走进他的影子里。 大刘因为听了周京泽拉大提琴后,对他的崇拜更进一层,一路逼叨个不停。 “周爷,你这水平完全是国家剧院大厅的水准啊,之前听说你要去奥地利留学继续深造音乐,怎么跑这受苦了?”大刘问道。 许随站在一旁听他们说,她其实也很好奇周京泽为什么会这样做。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跑来这选了前路未定的飞行技术专业。 当初在天中,周京泽改志愿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却没一个人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 周京泽向前边走边低头刷手机,闻言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大刘好奇地抓心饶肝,他下意识地看向盛南洲,后者耸了耸肩:“从小到大,我就不懂他在想什么,人可成熟了。你周爷这么容易被看懂还是你周爷吗?” 周京泽直接踹了盛南洲一脚:“你不去说书真是屈才。” “每次都想用针线把他的嘴缝起来。”胡茜茜十分认同。 盛南洲正要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男生从侧边走过来,个子很高,双眼皮,他走到胡茜西面前,语气害羞:“那个……能要个你的电话吗?” 一群人停下脚步,周京泽终于舍得把眼神从手机上挪出来一点,他正好以暇地看着站在身侧的人。 周京泽没有看胡茜西,他在看盛南洲。 胡茜西今天因为乐队排练,穿着黑夹克,黑裤子,又特意画了个烟熏妆,背着一把电吉他走在路上,确实有几分酷飒的味道。 跟平日留着二次元齐刘海的可爱形象完全不同。 “我吗?”胡茜西用手指了指自己。 男生挠了挠头:“对,我不会在半夜骚扰你的。” 胡茜西为人一向爽快,况且对方还算个小帅哥,她正想说“好啊”时,一旁的盛南洲出了声,问道:“哥们你是散光还是近视,需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啊?” “盛南洲!”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考虑清楚了吗?这丫头毛病贼多,你不要被她的表象骗了,脑子笨,脾气还大……”盛南洲语重心长地说道,数落了她好几个缺点。 男生最后走了。 他们站在一起,盛南洲揽着胡茜西的肩膀催促道:“快点,去吃饭了。” “别碰我!”胡茜西的音量猛地提高。 胡茜西一把甩开盛南洲的手,还没开口,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眼眶通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了解我?” 盛南洲心慌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上前为她擦泪,不料胡茜西后退一步,看向他,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和不解:“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既然这么嫌弃我,为什么什么事都要叫上我!” “不是这样的……” 不等盛南洲解释,胡茜西说完就跑开了。许随担心得不行,第一反应抬脚去追,结果有人更先一步,朝胡茜西跑开的方向追去。 “他们怎么了?不是一直这么打闹的吗?”大刘一脸懵逼。 “谁知道。”周京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那我们还吃饭吗?”大刘问道。 周京泽“吃”这个字还没送到嘴边,下一秒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他走到不远处接听。 两分钟后,周京泽折回,眉头拧着,语气有些焦急:“有点事,先走了。” 14 告白 周京泽走出校门,打了一辆车,直接坐了上去,低声报了个地址。他坐在车后座,手肘撑在窗沿,指尖反复轻扣着玻璃,最后干脆降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心底的不安和烦躁依然没有被冲淡。 由于周京泽加了三倍的钱,司机很快将他送到了目的地——荔树下。荔树下是典型的富人区,别墅成群,灯火辉煌,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周京泽站在一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前,哼笑了一下,都不知道多久没来这地了。他走脚进去,保姆陶姨听见声响出来迎接,一见是周京泽,声音是热切的惊喜:“小少爷回来啦,吃饭了没有,陶姨这就去做两个你爱吃的菜……” 两人站在前庭空地上,周京泽笑,搂住她的肩膀:“您别忙活了,我刚吃完。” “真的假的,你不要骗陶姨啊。” 陶姨从小就待在周家,是看着周京泽长大的,也在他母亲生前尽心尽力地照顾过她。后来他们搬离琥珀巷之后,没人吩咐,陶姨还是每半个月雷打不动地过来给周京泽做一顿饭,打扫卫生,给他收拾卫生。 在周京泽心里,她和亲人没差。 周京泽揽着陶姨的肩膀进门,他脸上的笑意在看见周正岩那一刻敛得干干净净。陶姨打了个招呼就退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这对父子。 “外公呢?他怎么样了?”周京泽单刀直入。 周正岩轻咳一声,饶是寻常严肃的脸色也有点不自然:“叫了医生过来,检查又发现没什么事就送他回去了。” 周京泽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周正岩看了一秒,反应过来他被这老东西给骗了。还真是关心则乱,他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现在冷静下来,他外公怎么会赶来周正岩的生日宴,不一拐杖把周正岩杵死就算不错了。 客厅富丽堂皇,琉璃吊灯的灯光溢下来,角落里堆满了两座小山高的礼物,周京泽干脆坐在沙发上,扬了扬冷峻的眉毛:“找我什么事?特地把我骗到这里难不成是想听我祝你‘福如东海,万寿无疆’的屁话吧。” “我可说不出这种违心的话。”周京泽嘴角挑起,讽刺意味明显。 周正岩气个半死,把茶杯“嘭”地一声搁在桌子上,怒火四起:“混账东西,你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周京泽扬了扬冷峻的眉毛,不置可否。他俯身抓了桌上的一个苹果,然后窝在沙发上,把苹果抛在半空中,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在生日当天被亲生儿子送这样的祝福,周正岩胸前起伏不定,看着周京泽油盐不进的模样被气个半死。 倏地,楼梯间走下来一个女人,对方一身素色衣服打扮,穿着棉拖鞋,温婉气质明显。祝玲来到客厅,冲周京泽友好地笑了笑:“京泽,好久没见你过来了。” 周京泽扯了一下嘴角算作回应。 祝玲走到周正岩面前,温声说:“正岩,京泽还小,你一把年纪还跟小孩置上气了?” “你到书房帮我一下,有个东西我搬不动。”祝玲去拉他。 周正岩最终起来起身去帮忙了,周京泽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祝玲确实有点手段,三两下就把周正岩的火给熄了。 周京泽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点了一支烟,抽了两下觉得再待下去没有意思,正起身要走时。 有人按了门铃,陶姨依声迎接,脚步声由远及近,周京泽低着头,夹着烟的手肘撑在膝盖上,闻到一阵香水味慢慢地笑了。 “嗨,好久不见。”周正岩的得力秘书赵烟一身OL套装,红唇动人。 “是好久没见。”周京泽伸手掸了掸烟灰,勾唇。 赵烟坐在他对面,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开始说正事:“正时集团董事长周正岩目前意愿把他名下的两套房产,还有正时集团的部分股份无条件赠予你……你只要在这份合同上面签字,赠予书即刻生效。” 周京泽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周正岩开始良心发现补偿自己的儿子吗,他倏地打断秘书:“签字就行?” 赵烟愣了一下,点头,然后把笔和合同递过去。周京泽懒散地坐在沙发上,合同摊在他大腿上,他捏着笔向左转了一下,眼睛虚虚地看了合同一眼,“赵秘书,这个条款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解释一下。” 赵烟坐到他旁边,倾身指着条款解释。周京泽稍微坐正了一下,换了个姿势,膝盖无意间碰了一下赵烟的膝盖。 很轻的一下,有意无意,分不清。 然后他瞥见赵烟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她继续开口,周京泽忽然看着她,仿佛眼睛只住得下她一人,声音夹了几分轻佻: “赵秘书,你换香水了?还是serge lutens的黑色曼陀罗适合你。” “你怎么知道我换香水了?”赵烟脸色惊讶。 “因为上次的味道……让人心动。”周京泽缓缓地说道,刻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像这周京泽这种痞帅又带点坏劲的男生,最了解怎么调动女人的心绪。说完这句话他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指尖夹着的烟火光猩红,没有说话。 赵烟此刻跟抓心挠肝一样,又忍不住问道:“真的吗?” 还没等周京泽回答,一个黑色的砚盒朝他直直地砸了过来,他侧头闪了一下,砚盒的边角飞向他的额头,然后掉在地上。 “我怎么养了你还这么个畜生东西?连我的秘书都敢……”周正岩气得不轻,最后两个字他不齿说出来,仿佛保留了最后一份体面一样。 赵烟醒悟过来,自知失矩,站起来连声道歉。 周京泽眉骨上立刻涌起一道鲜红的血迹,额头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低着头,舔唇笑了。 陶姨闻声出来,吓了一大跳又赶忙跑进厨房里拿冰块去了。周京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吊儿郎当的语气:“这不是从小看,学到老嘛。” “你——”周父被噎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周京泽偏头看向站在周正岩身边温顺的女人,好心提醒:“祝姨,不要以为嫁进我们家就一劳永逸了,你得有点危机意识啊。” 祝玲的脸色煞白,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周京泽抬头将燃着的烟头丢进茶杯里,火星遇水发出“滋拉”的一声最后彻底熄灭。 他走到玄关处,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他们,说道:“以后少整这些戏码,有这份心可以到我妈坟前多磕两个头。” “另外,我不会要我爸一分钱,您可以放心了。”周京泽眼睛直视祝姨。 周京泽从小就在信托基金带给的自由中长大,这是他母亲从他一出生就留给他的。他根本不缺钱,退一万步讲,他就是穷得去要饭的地步,他也不会向周正岩开口要钱。 他走出家门,独自穿过庭院往外走,陶姨追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周京泽单手插着兜往外走,冷风肃肃,半山坡的路他硬是一个人走了下来,却没想到在路口撞见了正好回家的师越杰。 师越杰穿着白色的卫衣,正骑着自行车费力地往上,额头上已经沁了一层汗。寒风将周京泽敞开的外套吹向一边,他瞥了一眼师越杰,勾唇冷笑,他从对方身上收回视线,正与之擦肩而过时。 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响起,师越杰喘着气从车上下来,他一眼看到了周京泽脸上的伤口,刚要去碰他:”怎么回事?” 周京泽别开脸,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别碰我。” 师越杰也不生气,他把自行车停在一边,声音温润:“你等我一下。” 说完之后师越杰就跑开了,周京泽站在树下勾了勾唇角,他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他都有点佩服自己的耐心竟然真听师越杰的话在这等着了。 他就是想看看师越杰想干什么。 十分钟后,师越杰从马路的另一边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停在周京泽面前,他把一袋东西塞到周京泽手里。 周京泽低头一看,透过白色塑料袋里发现里面是碘酒,纱布。他低头扯了扯唇角,反手把药扔到一旁的垃圾桶,开口: “你讨好错对象了。” * 周京泽走后,许随和大刘在外面吃了点东西。大刘走后,许随正准备折回学校时,接到了胡茜西打来的电话。 电话这头传来胡茜西压抑又委屈的哭声,许随皱紧两道细眉,语气担心:“你怎么了?是盛南洲欺负你了吗?” “没,我把他骂跑了,我现在在寝室呢,”胡茜西回答,过了一会儿又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就是来姨妈了,又痛又饿。” 许随明白过来,接话:“你想吃什么?我刚好还在外面。” “想吃红糖糍粑,还有海苔鱼翅粥,”胡茜西抽了一下鼻子,又补充了一句,“陈记家的。” 许随失笑,胡茜西确实是一位可爱的挑食大小姐,她点头:“好,我给你带。” “爱你我的随!”胡茜西立刻表白。 胡茜西说得这家店恰好在学校附近,是一位叫陈老伯的人开的,他家的粥品十分好喝,粥炖得软又糯,还有一种特有的花香,价格实惠,因此生意十分火爆,每次去吃至少要等四十分钟以上。 可能今天是周末的原因,老伯店里的伙计又请假了,许随等了有一个小时。她站在门口昏昏欲睡,眼皮直掉。 倏地,老伯喊住她,把打包好的粥递给她,一脸的歉意:“姑娘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忙了。” 许随接过粥,摇了摇头,说:“没事儿。” 许随走出陈记,一阵冷风涌来,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不经意地往前一看,正好看见周京泽从出租车上下来。 “周京泽?”许随有些不确定地喊他。 周京泽闻声走过来,他穿的外套很薄,漆黑的眉眼压着,看起来情绪好像有些不佳。 “没吃饭?”周京泽的嗓音有些哑,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粥。 许随摇头,回答:“给西西带的。” 小吃街对面台球室的灯光晃了过来,将周京泽的五官照得立体分明,同时她也看见了他眉骨上方的血痕,微睁大眼:“你怎么了?” “没事,磕了一下。”周京泽懒散地笑了一下,语气不太在意。 “你等等。” 许随立刻在包里翻来翻去,最终找到一个粉色的史努比创可贴,她紧张地将上面的褶皱顺平,递给他。 周京泽没说话,盯着她手里粉色的创可贴看了两秒,最终将眼神移向许随。许随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你觉得爷会贴这种娘里娘气玩意?”的信息后,明白过来,她的神色有些窘迫。 许随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缩了回去,皱了一下鼻子,周京泽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改变主意,伸出手: “给我吧。” 15 告白 许随把创可贴递过去,周京泽接过来揣兜里,看她:”吃饭了吗?” “没有。”许随脑子有点怔,下意识地说了这两个字。 周京泽点头,嗓音嘶哑:“那陪我吃点。” “啊,好。”许随应道,同时在心里跟胡茜西默念了三个对不起。 周京泽插着兜向前走,许随注意到他尾指勾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隐隐透着药膏的模样。周京泽朝前走了几步,见人没跟上来,停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 许随立刻跟上去,她很想问“伤严不严重”之类的话,但是他今晚气压比较低,而且她以什么立场问?想到这,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两人带来到一家饺子店,店快要打烊了,老板娘站在锅前,打了个呵欠,一整晚的水蒸气把她的眼睛熏得通红。 “小周,你来了啊?”老板娘笑着打招呼。 “是,今天生意怎么样?” 周京泽问。 老板娘揉了一下眼睛说道“今天挺好的,天一冷,点外卖的也多了起来,还有点忙不过来”, 周京泽单手插兜,笑着说:“辛苦。” 周京泽抬手朝不远处指了一下,让她去坐着。许随坐下来,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桌子,然后看过去。 周京泽站在那里,跟老板娘开口:“两碗水饺。” 周京泽点完之后坐到她对面骨骼清晰分明的手轻轻地扣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许随又不太会说话,尴尬在两人当中蔓延开来。 老板娘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随即又用骨碟盛了两个茶叶蛋送到桌前,声音爽朗:“要打烊了,送你们的。” “谢谢。”周京泽礼貌开口。 一碗满当当的饺子盛到许随面前,她拿着一小瓶调料,跟不要钱似的往里倒了很多醋。周京泽见状挑眉:”这么能吃酸?” “调下味。”许随解释。 “你可以试试,”许随开口,笑道,“但是你加一点就好。” 毕竟她这个不是寻常人的吃法,一般人的胃扛不住。周京泽听她的建议加了一点醋,果然,食欲好了一点。 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东西,许随看出他心情不佳,脑子里竭力搜索她网上看过的笑话和一些梗。 “考你几个问题,”许随睁着眼睛看他,语气认真,“为什么游泳比赛中青蛙输给了狗?” 周京泽:? “因为青蛙用蛙泳犯规。” 周京扯了一下嘴角,许随不气馁,继续问道:“为什么小王一边刷牙,可以同时悠闲地吹口哨?” 周京泽:? 许随的脸颊的梨涡浮现:“因为他刷的是假牙!” …… 周京泽结完账走出店门,小吃街上的人早已消失,他插着兜前走,许随低着头一直在想,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啊?明明很好笑啊。 许随想到什么,追上周京泽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那我必须拿出我的必杀技。” “什么?”周京泽回头。 许随今天穿的是一件卫衣,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帽子戴上了,胳膊缩在衣袖里,睁大眼,手指扒拉着下眼睑冲他做了个鬼脸。 可她眼睛大又干净,穿的又是白色卫衣,一点震慑力又没有。 奶凶又可爱。 “你在干什么?”周京泽扬了扬眉毛。 “在扮演鬼,不像吗?”许随眼神茫然。 “什么鬼。” “开心鬼。”许随回答。 这个回答让周京泽忍不住笑了,他的胸腔震颤,气息都收不住,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正意义的笑容,不是机械地牵动嘴角那种。 许随费力把自己的胳膊从衣服上扒拉下来,她似自言自语道:“你终于笑了。” 他终于开心了。 许随和周京泽别以后快步走回学校,回到寝室推开门,1017跑了出来钻到她脚下。许随没空搭理橘猫,开口冲躺在床上的胡茜西抱歉:“西西不好意思,有点事耽误了。” “没事,辛苦你啦。” 许随洗完澡,上床后摸出手机,发现收到一条短信。 zjz发来的:【今晚谢谢。】 许随在对话框里编辑出“不客气”又觉得太官方了,删除,重新发了一条:【没事,你到了吗?”】 手里紧握着的手机屏幕在两分钟后重新亮起来,zjz:【到了,刚洗完澡。】 许随嘴角翘起,郑重地回复:【那晚安。】 许随一夜好眠,对比她的好心情,胡茜西最近的心情就显得不那么好了。盛南洲打过几次电话过来,无一被她忽视。 他托人来送零食几次也无效,统统被胡茜西拒之门外。 许随和胡茜西一起去校外买奶茶的时候试探性地问她是不是不准备原谅盛南洲了,大小姐回复:【打死也不原谅,他这次太过分了。】 盛南洲平时没少挤兑胡茜西,这次他知道自己真的有点过了,但胡茜西不接他电话,人也见不到,所以他求着周京泽借请大家吃饭的名义。让许随把胡茜西带出来,再当面跟他道歉。 周京泽同意了,顺便踹了他一脚:“平时就叫你少欺负她。” “是是,周爷,不——舅舅我错了。”盛南洲作下跪状。 周京泽坐在椅子上,倾身捞过桌上的手机给许随发消息,教她骗人。 - 胡茜西听到许随说周京泽赢了一个飞行比赛拿了奖金要请大家吃饭的时候,半信半疑:“才大一呢,飞什么行!” “直升机飞行,他……不是有私照吗?”许随一时语塞,还好临时想了个理由。 “好呗,盛南洲不来吧。”胡茜西正在修剪手指甲。 许随按照周京泽教她的,说谎一一要看着西西的眼睛她才会信,于是她逼自己直视大小姐,假淡定道:“不来。” 胡茜西最后答应去吃饭。 周三傍晚,许随和胡茜西按照周京泽给的地址,来到市里一家欧洲酒店,一进门,打着红领结服务员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刷卡乘电梯,两人一路来到23楼。 电梯门打开,繁复花纹手工进口地毯直铺脚下,琉璃暖灯悬在中间,许随同胡茜西往前走,她看了下周边进出的人士,他们的穿着打扮显示贵气与不俗。 她心里忽然感慨周京泽是真的家境优越,人又出色,她与他差距也是真切的。 两人来到2309 包厢号,胡茜西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中间摆了个她喜欢的慕斯蛋糕,还有她想揍一拳的盛南洲。 胡茜西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想去扭打许随,喊道:“好啊,许随你还学会骗人了。” “我——”许随想躲,下意识地躲到了周京泽后面。 周京泽眼神禁止,冷不防地出声:“我教的。” “行了,”周京泽双手插兜,然后偏头看向身后的许随,“陪我下去买包烟。” 周京泽这是把空间留给两人的意思,许随明白过来,跟着他下了楼。 两人来到楼下便利店,冷风阵阵,周京泽进去买了一包烟,在前台结账的时候,许随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39.8。”穿着橙色马甲的服务员说道。 周京泽掏钱的动作一动,瞥向那微微发红的耳尖,懒散地笑了一下,“给她来份关东煮。” 许随站在原地正要摆手拒绝,周京泽转身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机匣发出“啪”一声,同时经过她,一句低沉的声音震在耳边。 “想吃什么自己点,小朋友。” 周京泽出去抽烟,许随坐在便利店的吧台里吃关东煮,她点了两串丸子,一串海带,一根火腿,还有别的小零食,坐在那里把它吃完了。 一边吃一边偷偷看向玻璃窗外不远处抽着烟的男人。 许随吃完以后,周京泽抬手让她出来。在许随走到他面前,他及时地踩灭了烟头,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了,上去吧。” 两人再次乘着电梯上楼,凑巧的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许随站在前面一点,周京泽站在左手边,他倚在墙面上,头靠在上面,喉结缓缓地上下滚动着,莫名勾人。 “你觉得他们会和好吗?”许随问道。 电梯显示屏显示到了11楼,周京泽正要开口回答时,“嘭”的一声,电梯呈震动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紧接着,“啪”的一声,电梯灯灭了,里面黑得不见底。漆黑将人的恐惧和陌生感一点一点放大。 没想到万年一遇的电梯故障被他们碰见了,许随心里有点慌,她下意识地回头,却看不到周京泽在哪里。 “周京泽?” 许随只叫了两遍,没有听到应答后,她竭力维持心底的慌乱,立刻按响电话警铃。电警铃电话那边有了回应,许随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你好,这里是电梯出现故障了,麻烦尽快派人过来。” “你好,可以问一下具体位置吗?”维修人员问道。 “F栋11楼,”许随声音努力平稳,似想到什么,“麻烦快点过来。” 通完话后,许随摸黑走到电梯后面,她拿着手机,屏幕信号一格,电量为3。许随借着屏幕丁点的光亮看过去。 发现周京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角落里,他闭上眼,睫毛颤动,额头有豆大的汗流出来。 许随心一紧,蹲在他面前,推了推他的胳膊:“周京泽。” 周京泽费力地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回去靠在墙上。他感觉自己像一块在海里不断被迫下沉的海绵,无力而恐惧。 他想起那个潮湿的阁楼,阴暗的蜘蛛爬来爬去,窒息感上来,像是脖子被人扼住,呼吸一寸寸别被夺走。他挣扎着逃离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许随蹲在一旁,看见周京泽喘不上气来,胸腔剧烈地起伏着,额头的汗沾湿他漆黑的眼睫毛,脸色苍白。 她高中和周京泽同班的时候,听人说过他有幽闭恐惧症,她还以为是玩笑,原来是真的。 看周京泽那么难受,一丝心疼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许随的心揪成一团,不是之前的爱慕情愫,而是她很想做点什么缓解一下他现在的痛苦。 如果可以,她想代替他承受这些痛苦。 许随犹豫了一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开口:“不要怕。” 周京泽紧闭着双眼,感觉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里,似集装箱沉入深海中,四周封闭,任由海水渗进来,把喉,嘴,鼻,一点点溺去。 黑暗中,有人抓住自己的手腕,温暖一点一点传过来,像羽毛,似阳光,他清楚地听见了一句温柔的声音不停地重复: “不要怕。” 周京泽费力地睁开眼皮,眼前出现一张线条柔和的脸颊,漆黑干净的瞳孔里独映着他的脸,似黑夜里抓到浮木。 他顺着那只手,反过来,慢慢往下移,宽大的手掌心贴了过去,彷佛熨贴着彼此的血管,厚茧摩挲着柔嫩的掌心,掌心在一瞬间相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