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 1. 不安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暮春时节,花红柳绿,烟雨蒙蒙,江南的白墙黛瓦比往日深了几分。 在深深的庭院中,一个极为雅致的院子里,窗边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她身着水蓝色纱裙,斜倚在榻上。眉如远山,面若珍珠,唇不点自红,皮肤娇嫩。虽未施粉黛,依旧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 姑娘的眉微微蹙起,眼底亦有几分忧虑之色,让人看了觉得心疼。这时,院子里由远而近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她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豆绿色衣裳的婢女打着一把淡绿色的油纸伞,脚踩在青色石板路上,匆匆朝着这边走来。来到檐下,婢女将油纸伞收了起来,立在墙角。进屋前,她先抖了抖身上的水渍,又拿干布擦了擦手。这才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掀开帘子朝着屋内走来。 乔棣棠的目光一直看着青儿,在看到青儿手中的信时,眼底流露出来几分惊喜。 “收到苏姑娘的来信了?” “快拿过来我看看。” 她一连说了两句。 声音里带了几分欢愉,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青儿握着信的手紧了紧,缓缓递了过去。 瞧着婢女的反应,乔棣棠似乎猜到了什么,眼底的喜悦瞬间暗淡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不是苏姑娘的信?” 青儿轻抿唇:“不是,是京城伯府的来信。” 不用细说,乔棣棠便知婢女说的是哪个府邸,她的目光从信上挪开,淡淡道:“放一旁吧。” 青儿多言两句:“姑娘,要不还是看看吧。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封信了,或许伯府有什么要紧事……” 乔棣棠抬了抬手,显然不想听。 青儿没再多言,将信放在了一旁的匣子里。匣子里已经有厚厚一沓信,除了第一封被拆开过,其余全都原封不动放在里面。 乔棣棠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玉手镯。这个玉手镯样式极为别致,虽是玉的,上面却缠绕着银丝,仔细看去是百合花的形状。她用手摩挲中玉手镯上的朵朵百合花,问:“派去京城的人走了多久了?” 青儿:“已有半月余。” 乔棣棠叹息一声,轻声道:“这么久了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青儿:“估摸着这几日就能回来了。” 乔棣棠:“嗯,来了就让他们来见我。” 青儿:“是,姑娘。” 乔棣棠看向了窗外,院子里雨细风斜,角落里的小花被风吹得四处摇曳。 她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随母亲初到江南时的情形。 母亲是将军府独女,嫁给了当时即将要被降爵的泰宁伯府世子为妻。定亲前,父亲跪在地上对外祖父立誓此生只有母亲一人。新婚那几年,他们二人也的确鹣鲽情深,恩爱异常,是京城中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婚后泰宁伯靠着将军府的权势保住了伯爷的爵位。 然而,就在母亲怀上她之时,确切说是外祖父战死沙场之际,父亲和前来投奔伯爵府的远房表妹纠缠在一起。 母亲因外祖父去世悲痛欲绝,又因为怀着她、照顾她,并未发现此事,等她发现时已经过去数年。母亲毅然决然选择和离,并且将年幼的她也一并带走了。 后来母亲嫁给了江南的富商齐铭远,她随母亲来到了齐家。母亲虽是大将军独女,却因外祖父早已离世,又是二嫁女,初来齐家,很不得齐家人喜欢,闲言碎语颇多。 那时齐家人不敢明目张胆欺负母亲,却总喜欢拿她出气。初入齐家时连府中的婢女都敢欺负她。年幼的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也知晓母亲过得不容易,她怕给母亲带来麻烦,不敢反抗,也没敢跟母亲说,只得一个人躲起来哭。 一次宴席上,她又躲起来哭,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朝着她伸了过来。 她抬眸看向那双手的主人,发现对方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苏罗幕当时对她说过的话她这辈子也忘不掉。 她说:“你越怕他们,他们越喜欢欺负你,你打回去,他们便再也不惹你了。以后谁欺负了你你就打回去,你打不过我帮你!” 她是这样说的,后来也是这样做的,有了苏罗幕的陪伴,她不再惧怕那些人,勇敢面对欺负她的人。再后来,为了母亲和幼弟她渐渐成长起来,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三年前,继父意外去世,母亲伤心欲绝,几欲轻生。外面又有了流言,说母亲是不祥之人,克死父母和丈夫。 这时,齐家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要来争夺家产。 母亲生了重病,一病不起,弟弟年幼,也是苏罗幕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同度过难关。 一年多前,苏家和一位来自京城的富商做了一笔大生意,那位富商在江南逗留了三个多月,走时欲将苏罗幕一起带走,纳为侧室。 苏罗幕告诉她,那位富商出自京城的王侯之家,身份十分显贵。 她虽三岁就随母亲离开了伯爵府,但后来也在京城生活了几年,知晓京城中王侯勋爵之家后宅的那些肮脏事。侧室哪有那么好做的。母亲贵为将军之女,是嫡妻,尚且可能被人怠慢,更何况是商贾出身的苏罗幕。 她记得苏罗幕一直想做个正头娘子的,从未说过要做什么侧室。她以为苏罗幕是被苏老爷逼着去给人做侧室的,极力阻拦此事。苏罗幕却告诉她,她早已爱上了对方,是自愿跟他走的。而且这位公子并未有正室,她嫁过去可以当家做主。 苏罗幕走后,她内心非常不安。 去京城的这一年她们两个人时常通信,几乎每十日就要写一封信。然而,上一封信是在腊月底。那时苏罗幕说快过年了,府中事忙,怕是来不及回信,最迟二月就能宽松下来。 那时是年底,她忙着操持齐家的事 2. 回京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日一早醒来,乔棣棠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外面阴沉沉的,依旧下着小雨。 灰色的青石板渐渐变成了深灰色,如丝的细雨落入湖中,荡起层层波澜。 江南总是这样,一到春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乔棣棠很喜欢这样的雨,往年这时她都会和苏罗幕找一处僻静的山林别苑,坐在窗边看窗外的雨。山中空气清新,环境幽静,他们一住就是数月。 可如今,江南的雨依旧,身边却没了陪她一同赏雨之人。 也不知罗幕如今究竟身处何处,是生还是…… 乔棣棠眼眶微热,喉咙有些紧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向了京城的方向,眼底有化不开的悲伤。 “姑娘,咱们今日还出门吗?”青儿出声打断了乔棣棠的思绪。 乔棣棠敛去眼中的悲伤,道:“去。” 她不能哭,也不能悲伤。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说不定罗幕正好端端在京城。 青儿低声道:“奴婢昨日听说京城来了一位钦差来查去年云城灾民暴动一事,几位大人府中人心惶惶,怕是路上会不太平。要不咱们晚几日等天色好了再回京?” 齐家是做布匹生意的,生意做得极大,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平日里没少与各位官员打交道,朝廷若有什么动向,他们多少能听到一些风声。 乔棣棠垂眸思索片刻,道:“此事一则可能牵扯到带头闹事之人,二则是赈灾银子的去向,这些事和咱们没什么牵扯。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照常回京,你去让车夫准备车吧。” 这位钦差不知会在云城待多久,这雨说不定要下上半个月,她等不及了。 见自家姑娘主意已定,青儿没再多言:“是。” 乔棣棠:“对了,阿赟呢?” 阿赟,乔棣棠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十一岁,如今在学堂读书。 青儿:“少爷天不亮就去了夫子那里。” 乔棣棠:“嗯,让人提醒他多休息,别太累了。” 阿赟酷爱读书,一看书就入迷,时常忘记休息、忘记吃饭。 青儿:“是,姑娘。” 吃过早饭,乔棣棠坐上马车去了城外。 父亲去世后,母亲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没熬过那年的冬天。自那以后,母亲身体大不如以前,人也憔悴了许多,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城外的道观中修行。她曾劝过多次,母亲却依旧如此。如今她马上要去京城了,府中不能没有主子,她得将母亲迎回来。 上了马车后,乔棣棠靠在车上休息。 她闭上眼,思绪纷杂,脑海中全都是关于苏罗幕的事情。有从前的事情,也有近几个月的事情。因为担心好友,她反反复复看过苏罗幕给她写的信,那些信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 信中几乎都是日常琐事,没有提过旁的事情,无论她思考多少遍都无法从中看出来任何端倪。唯一能看出来的是罗幕的心情似乎越发不佳,字里行间隐隐流露出来压抑,尤其是初到京城那几个月,年前那几个月似乎又好了。 只是那时齐家隔房堂叔争夺父亲留下的家产,她忙于应对家中的生意,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乔棣棠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马车出了城之后就朝着南边的官道行驶,走了约摸两刻钟左右,在一个十字路口朝着东边的路驶去。过了这一段路,再往南边的树林行去。穿过这一片树林,再往前走一刻钟左右就能看到道观了。 就在即将驶出树林之际,马儿突然不安起来,发出来一声嘶鸣,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 乔棣棠蹙眉,双眸缓缓睁开。 青儿掀开帘子,问车夫:“发生了何事?” 车夫声音里有几分颤抖:“前……前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不知是生是死。” 闻言,乔棣棠掀开了马车一侧的车帘,朝着外面看去。雨依旧下着,城外的雨似乎比城内更急了些,打在树叶上发出来啪嗒啪嗒的响声。透过雨帘,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正坐在地上,身子斜靠着身后的树。 男子浑身上下都是血渍,经过雨水冲刷,晕染了整件衣袍。他的手中亦握一把带血的长剑,看起来十分锋利。男子衣衫微微敞开,露出来大片肌肤。双目紧闭,浓眉紧紧皱着。他的脸上满是血渍,看不出来本来的面貌。 不过,从隐约的脸部轮廓来看,当是极佳的样貌。 此刻男子脸色惨白,的确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乔棣棠目光落在男子的衣衫上,道:“下去看看。” 护卫拿了一把褐色的油纸伞,朝着男子走去,还未近身,就见男子手中的剑突然动了一下。护卫连忙停下了脚步,看向乔棣棠。 这男子浑身浴血,想必和人有了冲突,手上不知是否沾了人命。 乔棣棠本不想惹麻烦,只是碍于男子身上那熟悉的衣裳,道:“将他送去城中的医馆吧,再去通知一下宋夫人。” 这男子穿的衣裳是玉轩的,玉轩的主人是宋夫人。玉轩是一间雅室,富贵人家很喜欢去那里听听小曲,看看舞。唱曲和跳舞的既有女子,也有男子。 乔棣棠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江南,对云城甚是熟悉。昔日她常与苏罗幕一同去玉轩。因齐家和苏家都是生意人,故而和宋夫人有些来往,彼此也算有些交情。比如男子身上穿的这一身衣裳就是出自他们齐家。 幸而今日她为了将母亲的东西带回府中安排了两辆马车,不然也不好安排这男子。 说罢,乔棣棠又补了一句:“悄悄送过去,莫要暴露了身份。” 她倒也不是怕了这件事,只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云城去京城,万一惹上麻烦就得多停留两日。 护卫跟在乔棣棠身边多年,隐藏身份的事情没少做,听到自家姑娘的吩咐,立即应道:“是,姑娘。” 吩咐完,乔棣棠合上了车帘。 她没注意的是,满是血渍的男子突然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皮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地上。 马车继续朝着道观驶去。 到了道观,乔棣棠先去前殿拜了拜,这才去后殿寻母亲。 乔棣棠过去时尉迟蕴正在做晨课,她等在了外面。等了约摸两刻钟左右,晨课结束,尉迟蕴在林嬷嬷的陪同下从殿中出来了。 看到乔棣棠,林嬷嬷眼前一亮,提醒自家夫人:“夫人,大姑娘来了。” 尉迟蕴顺着林嬷嬷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数日未见的女儿。 乔棣棠上前几步,朝着尉迟蕴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尉迟蕴朝着女儿点了点头:“嗯。” 母女二人在外面并未多言什么,乔棣棠代替了林嬷嬷的位置,扶着尉迟蕴朝着一旁日常休憩的小院走去。等到了屋里,尉迟蕴坐下,这才开口询问女儿:“今日下着雨,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不喜旁人打扰,故而和女儿约定十日一见,此刻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五日。 乔棣棠看向母亲,道:“母亲,我想去趟京城。” 闻言,尉迟蕴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流露出来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回去吗,怎么突然又要回去了?” 正月里尉迟蕴在府中,那时伯府陆陆续续来了几封信催女儿回京。 见母亲误会了,乔棣棠忙解释道:“女儿去京城不是想回伯府,我想去见罗幕。” 尉迟蕴诧异:“见苏家那个小姑娘?” 乔棣棠:“对。年后女儿给她写了几封信都不曾收到回信。罗幕说过年忙,正月里不得空回信,二月里就得空了,可如今已经三月了,女儿不仅没收到回信,还有一封信被人退了回来。” 尉迟蕴突然明白了为何最近见女儿时总觉得她神色不对,她原以为是家中生意出了问题,让身边人去寻铺子里的掌柜的问了问,得知生意没问题才放心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苏家的丫头。 她琢磨了一下,问:“你可有问过苏老爷?” 乔棣棠:“问过了,苏家伯父说罗幕一切安好,并未与我多说什么。” 尉迟蕴:“或许她还在忙不得空给你回信?” 乔棣棠:“女儿让阿福去了一趟京城,结果罗幕给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尉迟蕴微讶:“人去楼空?我记得苏老爷说她嫁的人是王侯之家,怎会如此?” 乔棣棠:“罗幕说府中信件查的严,不喜她和商户来往,她怕信件被扣留,就让我寄到了别苑。” 尉迟蕴:“阿福可有去府中查探?” 乔棣棠摇了摇头。 尉迟蕴:“为何不去府中问问?” 乔棣棠:“女儿从前问过罗幕她所嫁之人是什么身份,她说的语焉不详的,我怕她觉得做人侧室难以启齿,就没好意思再仔细问问……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多问几句或许就知道了。” 见女儿脸上流露出来愧疚的神色,尉迟蕴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也不能怪你。不过,苏老爷应该知道女儿嫁去了哪个府中。” 乔棣棠:“女儿去问过了,一开始苏老爷拿话搪塞我,话里话外怕我去占罗幕的便宜,后来以生意繁忙为由,不肯再见我。” 闻言,尉迟蕴眼底流露出来几分担忧之色。苏老爷应是知晓内情的,他这样的态度很明显这里面有问题。她毕竟在京城生活多年,对王侯之家的处事作风有些了解。苏家丫头怕是遇上麻烦了。 “苏夫人呢?” 乔棣棠:“苏夫人回岭南娘家了。” 尉迟蕴喃喃道:“竟这么巧……” 乔棣棠:“女儿也觉得太巧了。自打过了年,苏家的生意就越发好了,单是正月里出的货就快抵得上去年半年的量了,听说苏老爷在京城又开了一间铺子。苏家生意好,家中想必十分繁忙,苏夫人却在此时回娘家了。女儿给她写了一封信,尚未 3. 异样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因为乔棣棠要来京住一段时日,半日前,齐家的护卫已经快马加鞭来到了京城通知别苑的人,此时齐家的别苑早已打扫干净。 等收拾好东西天色已晚,又因舟车劳顿,乔棣棠没再出门。 第二日,乔棣棠早早就醒了过来。 这些日子一直在船上又或者是在马车上,她一直都没睡好,即便睡在床上,她依旧觉得不安稳,有一种身体落空的感觉。 看着青儿准备好的早饭,乔棣棠既熟悉又感觉很陌生。 见姑娘在发呆,青儿忙解释道:“姑娘,别苑许久没做过饭了,锅碗都不干净,奴婢想着今日让人买些新的等明日再做,所以在巷子口买的吃食。要是您不喜欢,奴婢这就去给您做。” 乔棣棠:“不必麻烦,挺好的,只是许久没见过这些吃食了,有些感慨。” 京城的包子个头大,江南的小些。乔棣棠饭量不大,她只吃了半个包子,喝了一碗粥就饱了。 饭后,乔棣棠循着苏罗幕给的地址去了杨花巷。 看着如阿福所说的紧闭的房门,乔棣棠走上前去,盯着房门看了许久。 许久过后,她抬起手来,敲了敲。 无人应答。 又敲了敲。 依旧无人响应。 乔棣棠不知敲了许久,敲到眼眶泛红,始终无人来开门。 青儿劝道:“姑娘,要不咱们——” 话未说完,身后响起了一道带着京城口音的声音。 “别敲了别敲了,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乔棣棠拿起帕子抹了一下眼泪,转过身去,看向妇人。 妇人正欲说些什么,但在隐约看见乔棣棠的容貌时,脸色旋即阴沉下来。 乔棣棠不知这妇人为何如此,还是说道:“这位姐姐,您可是认识这里的主人?” 乔棣棠虽幼时生活在京城,但这些年一直长在江南,口音带着京城的字正腔圆,又有江南的婉转娇软。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客气,不料妇人脸色却越发难看,不待乔棣棠说完就冷哼一声,挎着菜篮子离开了,任青儿在后面如何喊她她也不回头。转眼她就去了隔壁的院子里,打开门,又将大门重重关上。 只留下乔棣棠几人面面相觑。 乔棣棠自问刚刚没做什么不对的事情,实在是不清楚妇人为何会如此待她。仿佛……她做了什么错事,又或者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妇人,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青儿,咱们可曾见过这位妇人?” 她和青儿几乎从未分开过,她不记得这位妇人,或许青儿记得? 青儿摇头:“奴婢没什么印象。” 乔棣棠看向阿福:“你上次来时可有见过这位妇人?” 阿福:“见过,她是个热心肠的,便是她告诉我这里的人已经搬走了。” 乔棣棠越发不解。 既然阿福来时妇人没什么异样,那便是因为她了。 或许妇人将她误认成了什么人?既然妇人明显对她有敌意,她没再去自讨无趣,转身去了右边那户人家。 阿福敲了敲门,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了。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男子看见他们一行人倒是和刚刚那妇人不同。不过,从这里得到的答案依旧和妇人一致,这里的人已经搬走许久了。 乔棣棠让阿福给男子送了一些谢礼。 正在男子关门之际,乔棣棠突然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这位大哥,您可还记得隔壁住着什么人?” 男子:“有个小丫头,还有两个长得颇为健壮的婆子。” 乔棣棠想,那个小丫头大概就是罗幕身边的阿欢,估摸着是来这里取她寄给罗幕的信。另外两个婆子想必是府中分给罗幕的下人,罗幕安排她们二人来看顾这个别院。 这时,却见男子突然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底有几分轻佻。 “还有个像姑娘你一样的貌美娘子。” 乔棣棠顿时怔住了。 青儿沉了脸,上前挡在了自家姑娘面前,怒斥:“放肆!” 姑娘虽然带着帷帽,没被这男子完全瞧去,可这男子也不该对他们姑娘这般无礼。 男子轻嗤一声,眼底流露出来鄙夷的神色:“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老子跟你们讲话就已经很瞧得起你们了,摆什么大家闺秀的谱儿!” 说着,男子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青儿正欲上前,乔棣棠一把抓住了她。 看着紧闭的木门,乔棣棠沉着脸道:“先回去。” 无论是刚刚那位妇人,还是刚刚的男子,他们二人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奇怪。每个人都因为她的存在改变了态度。这绝非巧合,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再结合之前罗幕对夫家之事语焉不详,乔棣棠心中有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猜测。 青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乔棣棠一同回马车。 回去后,乔棣棠去了书房,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多时,苏罗幕的画像出现在了纸上。 “姑娘,您这是在画苏姑娘?” 乔棣棠:“对。你去将王嬷嬷叫过来。” 青儿:“好。” 王嬷嬷过来后,乔棣棠将画递给了她,并且吩咐道:“嬷嬷,你去杨花巷打探一下,问问他们是否见过苏姑娘。” 青儿知晓此事对自家姑娘的重要性,从前在云城时都是她去帮姑娘做事,因此说道:“姑娘,我和嬷嬷一同去吧。” 乔棣棠:“不行,你不能去,今日杨花巷里的人已经见过你了。嬷嬷,让阿禄跟着你,你们伪装成母子就说是去找远房侄女。” 王嬷嬷:“是,姑娘。” 很快,王嬷嬷和阿禄离开了家里。 乔棣棠闭了闭眼,道:“罗幕怕是……并非做了王侯的侧室。” 青儿:“难道是那男子身份不对,他欺骗了苏姑娘?” 乔棣棠摇了摇头。 苏老爷为人精明,无利不起早。若是男子身份不对,他定能发现端倪,不会将女儿许给他。 杨花巷里左右两个邻居在看到她时目光都十分诡异,眼底有鄙夷之色。她今日并未做什么不妥之事,也从未见过这二人。这二人如此看她,怕是把她当做了什么特殊身份的女子。她今日是去找罗幕的,思来想去,怕是这一切和罗幕有关。 “还不确定,等嬷嬷调查回来就知道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王嬷嬷和阿禄回来了。 乔棣棠:“如何?” 王嬷嬷:“我和阿禄问了几户人家,大家都说见过苏姑娘,苏姑娘在那里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今年过年前后才离开的。” 听着这番话乔棣棠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她忍住心中喷薄而出的愤怒,问道:“苏姑娘一直住在那里?” 王嬷嬷:“是的,邻居们说时常能见到她身边的婢女进进出出。” 乔棣棠深呼吸几下,又问:“她是何身份?” 王嬷嬷嘴唇动了动,仿佛即将说出来的话很烫嘴一般。 “外室。” 话一出口,乔棣棠长长的眼睫轻颤。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杨花巷里的人一开始看到他们一行人时态度还不错,然而一看到她的外貌,听到她的声音,对他们的态度就变了,眼底明显有鄙夷 4. 抽丝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齐家在京城亦有几间铺子,青儿拿着乔棣棠的令牌调了一些人手,去查探那名伪装成富商的男子究竟是谁,可一连几日下来都没能查到任何信息。 听着青儿的汇报,乔棣棠眉头紧锁,再次确认一遍:“一点消息都没有?” 青儿面露愧疚之色:“没有,都怪奴婢办事不利。” 乔棣棠喃喃道:“不应该啊……” 青儿的能力她是知道的,再者,齐家在京城有好几间铺子,也有些可用的人手。 听杨花巷里的人说那男子时常过去,即便他是权贵总会留下一些线索,不至于藏那么好。尤其是像这种豢养外室的世家子,风流浪荡,多半没什么能力,行事不会太谨慎。 青儿:“奴婢也觉得奇怪,听伙计说那男子每次都来得晚,还不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让人找不着他到底住在哪里。” 乔棣棠:“晚上天色暗看不清,早上呢?” 既然来了,总要离开的。 青儿:“早上他走得早,几乎没有人在早上见过他,只有一个早起去集市卖菜的妇人见过他一面,但那时天色尚暗,看不清他的容貌。” 乔棣棠陷入沉思。 京城的世家子弟养外室虽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若真的养了外室,大家也不过会觉得这人风流,对其影响不大。将来照常娶妻生子,只需将那外室打发了便是。这男子这般谨慎究竟是为何? 若是成了亲的男子这般做后续是要避着正室,还能说得通。罗幕说过此人尚未成亲,他应该没什么需要避着的人。除非此人已经成亲,故意骗了罗幕。可是,骗罗幕容易,想要欺骗苏老爷却很难。对方是有头有脸的勋爵之家,苏老爷只需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晓。 而他能抹去自己的痕迹,说明他不是普通权贵的身份。 乔棣棠没想到这件事比她想象中更难查。 她忽然想起一事,问:“不是说那一家的老夫人派人来闹过吗,既如此,应当能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青儿:“奴婢打听过了,那一群人是晚上来的,来了之后就将门从里面关上了,那条街上的人本想去看热闹的,结果什么都没看到。只能听到里面隐约传出来一些女人的叫骂声、哭声,以及东西杂碎的声音。” 乔棣棠面色沉了下来。不仅男子谨慎,没想到他家里人也这般谨慎。种种迹象表明对方绝不是普通的权贵,即便再愤怒也会保全面子,又许是想掩盖什么一般。 罗幕在信中从未提过杨花巷以外的地方。在他常去的杨花巷里都找不着他活动痕迹的话,还能去哪里找这个人呢? 她认识的人中唯一跟他有过接触的就是苏家人,苏家人中,罗幕身边的阿欢和她最为相熟,可如今不仅罗幕不见了,阿欢也不见了。 再然后就是苏夫人了,苏老爷说苏夫人回岭南娘家去了,她给她写信她也不回。 苏老爷对于自己女儿的事情闪烁其词,显而易见应是知晓一些内情。苏老爷不喜欢罗幕,可苏夫人对女儿却是十分疼爱的。 苏夫人一向听苏老爷的话,若是苏老爷和她交代过,不知她会不会告诉自己罗幕所嫁何人。如今关于罗幕的事情都是她自己的一些猜测,并无实据,她也不好和苏夫人说些什么。 苏老爷……苏老爷…… 乔棣棠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快速看向青儿:“你去查一下近一年来苏老爷来京城的话都去过哪些府邸。” 青儿瞬间明白了什么,眼前一亮,道:“是,姑娘。” 乔棣棠想,苏老爷爱财如命。他一心想将女儿嫁给一个有钱有势之人,既然选择了那位富商,定是知晓他的身份,有利可图。他不会白白将女儿送人,一定会从中得一些好处。 她记得罗幕信中提过数次苏老爷来京城探望她。 那时她还有些疑惑,苏老爷一向不喜欢罗幕,为何在她成亲后会时常来京城探望她。根据苏老爷最近的表现来看,想必苏老爷并非是真心来探望自己的女儿,而是来京城向那位权贵索要好处。 那位世家子不知是何原因不想让人知晓自己有个外室,故而行事谨慎不敢露脸。苏老爷那般喜欢显摆的人却未必会藏着掖着。即便对方要求他低调,他也未必能藏住。 随后,乔棣棠去了书房中,提笔写了一封信,这封信依旧是写给苏夫人的。即便苏夫人没有给她回信,她也想再试试。 信中她提到罗幕的生辰快到了,她想偷偷给罗幕准备一个惊喜,希望苏夫人告诉她罗幕所嫁之人是何身份,她好将礼物送到府上去。 写完后,封好,让人寄了出去。 过了数日,青儿那边传回来了消息。 正如乔棣棠所料,苏老爷的确是个高调的人,尤其是前几次京城每次都弄的人尽皆知,后来不知是何缘故低调了些。 青儿:“苏老爷来京城后去过许多地方,永宁侯府、兴王府、泰平伯府、诚王府、户部尚书府……还有几户商家邵府、张府……” 乔棣棠看着纸上的十几个王侯权贵府邸,惊讶不已,问:“这些府他都去了?” 若苏老爷能认识这么多权贵,苏家的生意早就不仅在云城了。 青儿摇头:“去是去了,还带了礼物递了拜帖,商户府邸都请苏老爷进去了,但权贵之家只有泰平伯府和诚王府让他进去了,其余府邸皆将其拒之门外。” 这就对了。 苏老爷一心想要攀附权贵,但却没能攀附上。 乔棣棠看向了纸上的泰平伯府和诚王府,提笔将这两个府邸圈了出来。 泰平伯是自己的父亲,照理说他应该和苏家没什么关系,可他为何要让苏老爷进去。还有诚王府……苏老爷不过是一介商贾,怎么会认识王爷这样身份的人,若真的认识,又何须四处拉拢关系。 难不成罗幕认识的男子和这两个府邸有关? 乔棣棠看着纸上圈画出来的两个府邸,又补充道:“再让人查一查泰平伯府和诚王府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公子哥中有何人在前年九月份去过云城。”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这些人有没有养过外室。” 青儿听出来自家姑娘情绪不太对,知晓她又想起了苏家大姑娘,连忙应道:“是。” 这一次青儿很快就查到了一些信息。 “咱们府上的大公子曾 5. 孙记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京城的权贵并非想象中那般好查,尤其是他们齐家的根基在云城,京城可用的人手还是太少了。如此等了几日,乔棣棠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等待的时间里,乔棣棠为了让自己没那么焦躁,她去了京城中齐家的铺子里将这几年的账册查了查。 齐家各个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早已得知自家大小姐来了,但没人没把她当回事。大家觉得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能懂什么呢?他们甚至连糊弄都懒得糊弄她。 城南的铺子里,乔棣棠看着手中的账册,眼神渐渐变了。 掌柜的原本没正眼瞧乔棣棠,见她目光落在某一页上,凑过去看了一眼,在看到账册上的内容时,心头一紧。 很快,乔棣棠翻了过去。 掌柜的顿时松了一口气。 乔棣棠又往后翻了几页,在其中几页上略做停留。 掌柜的心情起起伏伏,拿不准这位大小姐究竟有没有看明白。 最后,乔棣棠合上了账册,问了一个问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京城的铺子里的丝绸是由淮南提供的。” 见乔棣棠问的问题和账册无关,掌柜的以为她不懂行,看账册只是装装样子,心里松了一口气,笑着说:“大姑娘说的没错,正是如此,淮南的……”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乔棣棠柔软又有力的声音响起:“去岁春天,淮南雨水少,阳光充足,桑树长得极好,蚕丝产量也比往年多三成,为何蚕丝的进价却比往年高?” 乔棣棠虽然样貌十分好,一双桃花眼也生得十分漂亮,但多年跟随齐铭远做生意,又掌舵三年,目光早已不似从前那般,甚是凌厉。 掌柜的心里咯噔一下,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连忙为此事找借口。 “这个……那个……大姑娘许是不知,春天天气好,可夏天却热的很,蚕死了很多。” 闻言,乔棣棠眯了眯眼。 她本想饶过掌柜的的,没想到他竟然不知悔改。 乔棣棠语调平静地说道:“去年云城也从淮南买的蚕丝。” 掌柜的顿觉不妙,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大姑娘,都怪我一时贪心,求您饶了我吧。我那都是为了给老母亲看病才会动了歪心思。求您看在我上有双亲要照料下有儿女的份儿上饶了我这一次吧。” 乔棣棠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你母亲不是三年前去世了吗?当时还报了丧假。” 那时父亲外出行商,各地分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由她处理。她记性一向好,但凡自己经手过的事情都记得十分清楚。 掌柜的着实没想到乔棣棠竟然连此事还记得,心顿时凉了一截,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小姑娘看似柔弱实则不好对付。 乔棣棠指了指账册,做出了决定:“看在你一直为齐家做事的份上,往年的我不再追究,你将近三年贪墨的银两算上利息如数上交,离开铺子。证据在此,想必铺子里的证人也有不少。若少交一文钱,就别怪我不念旧情,报官处理。此事我会公开,望你往后莫要再行此事。” 掌柜的吓得瘫坐在地上,后背生了一层又一层冷汗。 乔棣棠抬了抬手:“带下去吧。” 经此一事,京城其余铺子里全都知晓乔棣棠的厉害,有那做错事心虚的赶紧连夜弄账册。 第二日,乔棣棠去了城东的铺子里,瞧着账册上的墨渍未干,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冷汗淋漓的掌柜的,淡淡道:“掌柜的,是你主动将真实的账册拿出来,还是我去府衙报官,让官府来搜?” 她的声音虽然带着江南的软糯,声量也不大,却极有气势。 掌柜的看着乔棣棠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只觉得后背发凉。想到面前这位大姑娘不仅是齐家的长女,还是伯府的长女,又想到昨日那位掌柜的下场,权衡利弊后让人将真的账册拿了出来。 乔棣棠细细看着账册上的每一笔账,这位掌柜的比上一位贪的还多一些,两个人都是从三年前开始贪的。那时父亲意外去世,齐家内斗不断,这些人许是觉得东家不在了,又轻看了她才会如此。 这位掌柜的和上一位处罚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公开。 接下来两日乔棣棠又去查了另外两间铺子,好在其余两家没这么大的问题,一位交了钱,另一位没贪,她奖了钱。 “做得不好,要罚,但做得好,会奖。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好好做事!” 瞧着乔棣棠雷厉风行地处理事情,知晓她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再也没人敢小瞧她。 如此又过了数日,青儿那边收获也不多。关于泰平伯府的事情只能查到一些皮毛,更深层次的事情就打听不出来。与诚王有关的女子也挺多,可这些女子要么是青楼女子,要么是世家贵女。那些青楼女子的话中多半有夸张之语,世家贵女甚少出门,一时之间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至于诚王本人,他行事虽然高调行踪却成迷,他们甚至没有他确切的行踪。 乔棣棠好看的眉紧紧皱了起来,目光一字一字盯着到京城以来查到的各条线索。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处。 随后快速又翻开了其他几页纸,在确定了之后,看向青儿。 “苏老爷每次来到京城之后都去孙记酒楼吃饭,从来没换过地方?” 青儿:“对,苏老爷每次都去这个酒楼吃饭。” 乔棣棠:“孙记酒楼在哪里,离杨花巷远不远?” 青儿想了想,道:“杨花巷在城北,孙记在城南,离得挺远的。” 乔棣棠眼眸微变。 孙老爷来京城是打着看女儿的幌子,因此他每次来京城都会去杨花巷见罗幕。杨花巷和孙记在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离得并不近,苏老爷为何偏偏每次都选这个地方。 乔棣棠:“去查一查这个酒楼里的人是否见过苏老爷。” 青儿:“是,姑娘。” 没过多久青儿就回来了。 乔棣棠:“查到了?” 青儿摇了摇头:“姑娘,奴婢本想去酒楼的,结果被拦在了门外。孙记酒楼虽然不是京城最大的酒楼,却是个极高雅的地方,也是最难进的地方,去的话需要名帖。有人说这个酒楼背后的东家是个皇子,也有人说是个侯爷,总之身份不一般,没人敢在这里闹事,去这里的人也是非富即贵。” 乔棣棠神色逐渐变得郑重。 这地方越神秘越说明苏老爷想要藏着的秘密在这里。 她感觉自己离真相不远了。 苏老爷定不是一个人去的酒楼,他去酒楼一定是去见什么人,极有可能是那位权贵。若是能从酒楼这边打听出来什么消息,倒是比直接去查权贵更好些,能省去不少麻烦。 乔棣棠琢磨了一下,问:“进酒楼的门槛是什么?” 青儿:“有爵位的人家、五品以上的官员,又或者是富甲一方的商人。” 乔棣棠:“苏老爷既然能进去的话,咱们齐家应该也可以,明日让李叔拿着府中的帖子去楼里打探一番,你跟随同去。” 李叔是齐家留在京城的管事,是齐铭远的心腹,对齐家忠心耿耿。齐铭远去世后,他听命于乔棣棠。 青儿:“是。” 没过多久,李管事来了院中,乔棣棠又交代了一番。 第二日中午,青儿和李管事的一同去了孙记酒楼。 过了约摸两个时辰左右,两个人回来了。 乔棣棠:“如何?可有人见过苏老爷?” 青儿点头:“奴婢去找人问了问,苏老爷行事高调,时常故意去和一楼的商户打招呼,的确有不少人记得他。不过,伙计们说苏老爷来了之后去了二楼,至于见了谁无人知晓。” 乔棣棠:“二楼?” 青儿:“孙记酒楼共有三层,一层接待商贾,二层接待权贵,三层听说是机密之处,只有酒楼的主子才能上去。我们拿着家里的帖子只能在一楼,上不去二楼。” 乔棣棠皱了皱眉。 她没想到这个孙记酒楼竟然将身份分得这般清楚。 以她现如今的身份差不了,但若是伯爵府那边的身份的话…… 乔棣棠很快将这个念头搁置在一旁 6. 观察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酒楼里每晚都会有歌舞表演,诚王早已不知看了多少回,他只虚虚瞥了一眼楼下便收回了目光。然而,他发现往日里对歌舞表演毫无兴致的顾闲庭竟然怔怔看着楼下,他顺着顾闲庭的目光看了下去,没发现什么与往日不同之处。 “看什么呢?”诚王好奇地问。 诚王的声音不大,楼下又有些吵闹,专注于看楼下的顾闲庭并未听到。 见坐顾闲庭没回答,诚王又问了一遍:“子随,看什么呢?” 顾闲庭回过神来,看向诚王。 诚王感兴趣地问道:“我问你看什么呢?” 顾闲庭顿了顿,说:“刚刚似乎看到了一个熟人。” 青儿见人要散开了,连忙拦在乔棣棠身前,低声道:“姑娘,咱们赶紧去包房吧。” 此处人这般多,万一冲撞了他们家姑娘就不好了。 乔棣棠:“好。” 不多时乔棣棠来到了包房内,她将帷帽取了下来。 青儿接过,放在了一旁。 她平日里都是白日来孙记酒楼,没有歌舞表演,人也不算多。今晚人太多了。幸好姑娘今日戴了帷帽,不然就麻烦了。 京城民风开放,姑娘们甚少戴帷帽。尤其是来此处的非富即贵,权贵自是无所谓,商户女来此处又怀有别的目的,巴不得将自己的好容貌展示给大家,以求被京中的权贵看上。伙计本觉得面前这位江南来的富家姑娘太过矫情,太把自己当回事,待看清她的容貌时,顿时失语。 这姑娘也太好看了吧! 他在酒楼多年,无论是商贾千金还是贵女,见过的如过江之鲫。那些所谓的京城第一美女,绝色美人们,她们和眼前这位姑娘比都显得寡淡了几分。 青儿刚放下帷帽就看到伙计正直勾勾盯着她们家姑娘看,她往一旁挪了半步,挡住了伙计的视线,出声提醒道:“这位小哥,点菜吧。” 伙计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道:“哦哦,好好。” 二楼包房内,诚王听到顾闲庭的话又往下看了一眼,下面乌压压一群男人。即便有几位姑娘,也是搔首弄姿,眼睛时不时瞄一眼二楼,其中的意味甚是明显。 “谁啊?我认识吗?”诚王问。 顾闲庭再往下看时已经没了那抹身影,事实上他刚刚看时便只看到了一个影子,那抹影子很快就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 诚王用目光搜寻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又道:“可是与你家有生意往来的富商?” 因为一楼的人全都是商户,所以诚王会有此猜测。 顾闲庭:“许是微臣看错了。” 诚王也没在意,收回了目光,道:“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私下不必这般多礼。” 顾闲庭:“礼不可废。” 诚王:“你这一板一眼的样子不去当个教书先生真是可惜了。” 这话是玩笑之意,顾闲庭没有接话。 诚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一旁的内侍立即上前,为其斟满酒。 诚王再次端起酒杯,看着酒杯里的酒,缓缓说道:“子随,如今你又破了一个案子,相信用不了几年刑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听到诚王的话,顾闲庭既没有激动欣喜也没有谦虚推拒,语气平静地说道:“多谢王爷当年提拔。” 诚王忽然笑了,道:“谢我作甚?我不过是一闲散王爷,朝堂六部之中无任何势力,又有谁会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那日我也只是在父皇面前随口提了提你在学堂里断过的案子,如今能这么快被提拔是你自己有本事。” 顾闲庭默了一瞬,道:“若非王爷这句话,微臣如今可能就去当教书先生了。” 武昌侯府以军功立于朝堂,世世代代镇守边关,然而,随着皇上年纪渐衰,对武将的猜疑也越发深了。十年前,镇守边关的武昌侯被调回京城,皇上以休养为名逐渐架空其手中的兵权。 顾家的子弟从武职变为文职,又或者是闲散的职位。 顾闲庭作为武昌侯世子,差点就被安排在国子监任职。 诚王先是一怔,旋即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王祭酒前些日子还跟人说你博闻强识,没能留在国子监真是可惜了,侯爷听到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的。顾家根基在军中,侯爷本打算将你弄到营中去。如今你在刑部他就很是不满,见了我也没什么好脸色。若你去了国子监他不就更生气了。可怜他一介武将说不过王祭酒,气得甩袖离去。” 顾闲庭:“家父年纪大了,还望王爷能原谅他一二。” 诚王:“侯爷军功赫赫,为国为民,我又岂会不知?” 说着,他端起酒一饮而尽,姿态甚是潇洒。 他把玩着手中空了的酒杯,喃喃道:“幼时若非你出手相助,如今我坟头的草都要比我高了,是我要谢你才对。” 顾闲庭亦想起当年往事,道:“微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当不起王爷的大恩。” 诚王:“于你是小事,于本王却是再生之事。” 顾闲庭:“王爷折煞微臣了。” 诚王:“不提此事了,来来,喝酒喝酒,给顾侍郎满上。” 一楼的包房看起来十分华贵,推开窗,床前有一层轻纱,客人可以选择拉上或者拉开。乔棣棠选择的包房地理位置并不好,离中间的舞台有些远,视线会被挡住一些。 这间包房的价格也比别处的略低一些。 乔棣棠是特意选择的这里,并非是因为价格便宜,而是有别的目的。 她来此处不是为了看表演,而是为了观察二楼。这间包房虽然偏僻,看不清表演,却刚好能看到二楼的楼梯入口处,便于她观察。入口处有伙计看着,伙计的态度和对一楼客人的态度截然不同,一个个点头哈腰的,十分恭顺。 去二楼的人并不多,隔上一会儿才能看到一人上去。既有衣着华丽的男子,也有身份尊贵的女子。 若是伙计眼熟的就直接让人上去,不眼熟的就查验身份。而查验身份一事看起来十分复杂,除非有相熟的权贵来认,不然伙计一个也没放过去。 看来若是想冒充身份上去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楼的热闹渐渐散去,人越来越少。在这段时间里,乔棣棠将想要了解的事情弄清楚了,对于某件事情她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路过二楼入口处时,上面走下来几个世家子,有男有女,单单是看衣裳和排场就知这些人身份不简单。 “表哥,你说诚王殿下今日来了这里,可我待了一晚上也没瞧见他,你到底听谁胡说的?” 听到诚王的名字乔棣棠脚步微微一顿。 唐锦颂手中摇着扇子,随意道:“我也是听旁人说的,哪里知道那厮竟然敢骗我,回头我就打他一顿给表妹出气。” 唐锦颂又赔了几个不是乔月楠脸色才好看了几分。 一转头,乔月楠 7. 怼人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众人从对乔棣棠的美貌震惊中回过神来。 唐锦颂被打醒了,很快眼底聚积起愤怒。不过,他一向喜欢美人。若对方是个丑女,他或许会生气,对方那一双眼睛漂亮得很,他心里多了几分容忍。 见自家表哥被打,乔月楠心里很不舒服。瞧着周围的男子望向乔棣棠的目光,她心中更不舒服了。她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往日大家的目光都会放在她身上,如今竟然都被一个低贱的商户女迷住了。 一旁的一位姑娘道:“她一个商户女怎么敢打伯府的世子,胆子挺大啊。” 另一位姑娘道:“就是!要给她点教训,不然不知道尊卑。” 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响起:“月楠,仔细看这姑娘跟你还有几分相像。” 乔月楠的脸立即沉了下来。 她最烦旁人拿她身份的事情说事,这种低贱的人怎么配和她相提并论。 旁边的人瞧着乔月楠的脸色不对,连忙扯了扯这位姑娘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再说。 那姑娘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闭了嘴,又怕得罪了乔月楠,张了张口想解释两句,却见乔月楠已经快步朝着那商户女而去,她们连忙跟上了。 乔月楠来到乔棣棠面前,怒斥:“你个商户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还得意起来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来人,把她的脸给我打烂了。我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得意起来。” 这种下贱的货色怎么配长得像她,她今日毁了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嚣张。 乔棣棠淡淡瞥了一眼乔月楠。这便是她那位二妹妹吧,是父亲趁着母亲悲伤之际和唐氏生出来的孩子。想到这里,她的眼神又冷了几分,说出来的话语调虽然平缓却又极具攻击性。 “这位姑娘又是什么尊贵的身份?张嘴闭嘴就是污言秽语,毫无世家贵女风范。” 乔月楠听乔棣棠如此说她,心头的火更盛,眼前这个低贱的商户女竟然敢这般对她说话。 就在她再次开口说话之前,乔棣棠先开口了。 只听她一字一顿,平静地说道:“不过也对,一个被扶正的外室所生的女儿,又能指望你懂什么叫礼义廉耻。” 她在一楼观察了一晚上,明白想要混到二楼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真的混进去了,探查消息也不易。 罗幕消失太久了,她等不及了。 最简单的法子就是回到泰平伯府,用泰平伯嫡长女的身份去打听。 刚刚打唐锦颂那一巴掌时她就想明白了这些。 唐氏和乔月楠在京城中得意太久了,久到大家都快忘了她们的身份。她既已决定回府,自然得帮大家好好回忆回忆。 这话一出,整个大堂一片寂静,落根针都能听到。 泰平伯的情感纠葛虽然过去十几年,可此事过于惊世骇俗,世人皆知。只不过碍于他的权势,以及安顺伯新贵的身份,没人敢当众议论。如今这个商户女胆子倒是大得很,竟然敢当着泰平伯府千金的面说出来这种话。难道她疯了不成? 青儿震惊地看向自家姑娘,又看了看对面的乔月楠。 怪不得一向淡定的姑娘竟然会这般生气,原来这是府里那位生的女儿。 乔月楠气得脸都白了,她扯着唐锦颂的胳膊,怒极道:“表哥,给我打死这个贱人,打死她!” 唐锦颂也收起了玩味的目光,脸色沉了下来。 唐氏是他的姑母,这姑娘即便长得再漂亮也不能侮辱他的长辈。 “本少爷给你脸了是吧,你真当本少爷没脾气?” 顾闲庭出去了一趟,此刻回到了包房,他开口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该——” 话未说完就被诚王打断了。 “嘘,看戏呢,等会儿。” 顾闲庭不解,戏刚刚不是已经结束了么,他大步来到了窗边,看向了楼下。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乔棣棠的背影,以及对面一众愤怒的世家子女。他冷眼看着下面的那群人,眼底有几分厌烦。 这些人整日闲着没事做,只会惹是生非。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酒楼掌柜的突然走了过来,冷着脸对乔棣棠道:“这位姑娘,你以下犯上,这里不再欢迎你,请你出去。” 乔棣棠瞥了一眼掌柜的。 孙记酒楼显然是欺软怕硬又不想惹麻烦,所以在双方动手之前将她请出去,等到了外面任由对方对付她,这就和他们酒楼没什么关系了。 在没有搞清楚酒楼的主人是何人时,她没必要撕破脸皮,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般一想,乔棣棠微微一笑:“掌柜的,你来的倒是及时。” 乔棣棠话语中有丝讽刺之意。 “不过,嫡姐教训不听话的庶妹也叫以下犯上吗?掌柜的这番话是不是说错人了。” 嫡姐,庶妹? 这是怎么回事? 今日的事情再次迎来反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乔棣棠脸上。 乔月楠当即便反驳:“你这贱人胡扯什么?我母亲乃安顺伯府的嫡长女,是我父亲的正室。你又是哪里来的东西,竟然敢冒充泰平伯府的嫡女!” 面对乔月楠的污言秽语乔棣棠面色平静,道:“正室?可据我所知你母亲在生下你时还是无名无分的。那时泰平伯已有正室,你并非正室所出,不是庶出的又是什么?” 这是乔月楠的逆鳞,也是世人质疑却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来的事情。 乔月楠怒极,抬起来胳膊朝着乔棣棠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却没能打在乔棣棠的脸上,乔棣棠一把抓住了乔月楠的胳膊,低声道:“二妹妹,你可想清楚了,妹妹打姐姐,可是以下犯上,不懂规矩,你还想不想嫁诚王了?” 乔月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爱慕诚王的! 这是乔棣棠根据刚刚乔月楠和唐锦颂的对话猜的,此刻看着乔月楠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没猜错。 乔月楠瞪着乔棣棠,见乔棣棠脸上的神色十分自信,心里难免泛起了怀疑。 乔棣棠不是随她母亲嫁去商户了么,她不是应该生活得很凄惨吗,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般体面的模样。 “你不可能是乔棣棠!” 乔棣棠一把甩开乔月楠,笑着说:“怎么就不可能了?” 乔月楠面色难看得很,道:“你不是在江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乔棣棠?” 乔棣棠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在她面前晃了晃。 “我的确在江南生活得好好的,确实也不想回京。不过呢,祖母和父亲太过思念我,写了十几封信求我回京。长辈有所求我也不好一直推辞,我这才不得不回来了。” 乔月楠认得父亲的字,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她的脸色变得煞白。 父亲为何要让乔棣棠回京…… 他明明知道母亲最讨厌他的原配夫人以及她生的女儿,府中的下人们也从不敢提起。他背着母亲将乔棣棠接回来不就是在打母亲的脸吗? 顾闲庭本来面无表情盯着下面的吵闹,听到此处也难得怔了神。 竟然是她…… 诚王正想和顾闲庭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就见顾闲庭目光有些奇怪,他好奇地问:“认识?” 顾闲庭斟酌一下,道:“这位姑娘的外祖父是尉迟将军,微臣幼时曾在将军府见过她。” 听到尉迟将军这个名字,诚王神色郑重了几分。尉迟将军当年抗击敌国,战死疆场,是北冥国的英雄。 “原来是老将军的外孙女。” 掌柜的最是懂得察言观色,他立即就明白了眼前的情形。一个原配所出,一个继室所出,两个都是不好惹的。泰平伯府的家务事还是由伯爵府去断吧。他笑着说:“抱歉,恕我眼拙,没认出来乔大姑娘,以后乔姑娘来酒楼打八折。” 乔棣棠:“掌柜的客气了。” 看着掌柜的对乔棣棠客客气气的模样,乔月楠失声尖叫:“你一定是假的,你不是乔棣棠!” 不,不行,乔棣棠不能回来,她若是回来了自己的位置岂不是很尴尬? 乔棣棠淡淡瞥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她纠缠下去:“你回去和祖母及父亲说一声,这几日我便会回府去。” 不待乔月楠有所反应,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这时唐锦颂也回过神来了,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乔棣棠,他上前半步,笑着说:“原来是一场误会啊,大家 8. 装病 《一枝春》全本免费阅读 正如乔棣棠所料,第二日天不亮,泰平伯府的婆子就敲响了齐家别苑的大门。 管事的刚打开门,就有一群人从外面涌进来,这些人丝毫不顾管事的阻拦,直接往里面冲。 乔棣棠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眼里有几分不悦,对青儿道:“让他们在院外候着。” 泰平伯府养尊处优惯了,不将商户的院落放在心上,虽是有求于人却一副施舍的模样。 很快,青儿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姑娘说了,让你们去院外候着。” 泰平伯府的仆从却不买账,领头的张嬷嬷道:“你这小丫头也忒不懂事了,姑娘怎么可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定是你乱说的,商户果然不懂规矩!” 青儿被气得不轻,但还是站直了身子说道:“我家姑娘身体娇弱,最受不得吵闹,方才你们那般一闹,此刻她头痛不已,又躺下了。若你们再吵下去,姑娘今儿就起不来了,只得劳烦你们明日再来了。” 齐铭远去世后,齐家不知有多少人来府中闹过事,那些人一个个仗着是齐家的长辈想压乔棣棠一头。青儿从一开始的生涩到了后来熟练处理各种事情。 众人没料到养在商户的大姑娘身边的小丫头都这般牙尖嘴利,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是他们毕竟是伯府的下人,怎么能听商户奴婢的话? 他们既没有再吵下去,也没有出去。 张嬷嬷:“我们是奉了伯府老夫人的命来的,没见着我们家大姑娘我们是不会走的。” 青儿丝毫不惧,道:“你们是今日去外面候着,还是明日再来一趟?” 张嬷嬷死死瞪着青儿,见青儿毫不示弱,气得牙痒痒。但今日老夫人说了一定要在正午前将大姑娘接回去。他们固然可以去找老夫人告状,可若是完不成老夫人交待的事情他们也免不得要吃挂落。 张嬷嬷冷哼一声,带着人出去了。 青儿见人都出去了,院子里安静下来,这才回屋去了。 “姑娘,他们出去了。” 乔棣棠:“你做得很好,让李叔去请个郎中来。” 青儿脸色微变:“姑娘,您是哪里不舒服吗?” 乔棣棠:“方才我听外面的谈话,这嬷嬷十句话里面有八句话在说老夫人,可见她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咱们给老夫人身边的人没脸,就是打了老夫人的脸。孝道大于天,若是他们抓住这一点不放,咱们难免会落于下风,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青儿眼前一亮,瞬间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是,奴婢这就去。” 如今已是五月底,正是热的时候,外面没有树荫遮挡,晒得不行。蝉鸣声不断,听得人甚是烦躁,显得天气也热了几分。 大姑娘那边又没什么动静,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焦躁不已。 不多时,一位年迈的老郎中背着箱子去了院子里。 众人看到郎中,全都面面相觑。难不成里面那位大姑娘真的病了?若真的被他们气病了,那可就麻烦了。 有人忍不住小声问张嬷嬷:“嬷嬷,您瞧着是怎么回事?” 内宅里的事情张嬷嬷门清儿,她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姑娘竟然这般难对付。她本想借着大姑娘将他们赶出来一事在老夫人面前告他一状,却被她反将一军。她气得咬牙切齿,道:“还能是怎么回事,装得呗!” 即便知道她是装的,她也没办法。 郎中很快到了屋内,隔着帘子为乔棣棠把脉。 青儿:“郎中,我家姑娘刚从江南来京城,舟车劳顿,吃不好睡不好,刚刚又受了些吵闹,您给开些药吧。” 郎中是个人精,想到刚刚在院外看到的那群人,瞬间就听懂了青儿话中之意。 瞧着这一家人非富即贵,他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于是贴心地问道:“姑娘是想快些好还是慢些好?” 青儿看了一眼自家姑娘,道:“我家姑娘身体弱,药量不能大,还是慢些好吧。” 郎中:“老朽明白了,这就开方子。” 开完方子后,郎中道:“这些药都是补药,强身健体的,姑娘若是身体不适,一日可吃上两回,要是忘记吃了,也不打紧。” 乔棣棠笑了,这郎中倒是个妙人。 郎中背起了药箱,告别之时,又多嘴说了一句:“姑娘还是太瘦了,要少思虑,多吃饭,多活动才好。” 乔棣棠微微一怔。郎中并未看到她却能通过把脉得知她的身体状况,可见其医术高超。他没戳破她装病,足见其是个有智慧之人。 “多谢郎中,青儿,送送郎中。” 青儿:“是。” 乔棣棠拿过来药方看了看。父亲去世后,母亲缠绵病榻,她为母亲请了不少名医,药也抓了不少,她对这些药甚是熟悉。 这些药都是一些补药,确实适合她用。 青儿回来后,见自家姑娘正拿着药方,有些不解。 乔棣棠:“去抓一副药熬吧。” 见青儿满眼疑惑,她又补充了一句:“补身体的。” 等在院外的人闻着院子里传出来的药味儿,心里更加焦躁了,恨不得破门而入。 张嬷嬷去催过几次,每次都被姑娘身体不适为由挡了回来。 她心中气恼却无计可施。 未时,泰平伯府的人来催了。 乔棣棠终于在奴婢的搀扶下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等在院外的那群人见她出来了连忙站好了。他们已经在外面等了大半日,饭没吃,水没喝,热得不行。 众人心中火气极大,然而在看清乔棣棠的相貌时,顿时失了声音。 二姑娘已经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没想到大姑娘长得比二姑娘更胜一筹。 这哪里是凡人该有的样貌,分明是天人之姿。 “劳烦大家久等了,只是我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 张嬷嬷压制住心头的火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大姑娘,您快些上马车跟咱们回去吧。” 乔棣棠:“嗯,也好,我这就随各位回去。” 马车很快便驶离了齐家别苑,朝着泰平伯府行去。没过多久,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大姑娘,伯府到了。”门外响起了张嬷嬷的声音。 乔棣棠扶着青儿的手下了马车。 她看着眼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许多年前,她与母亲便是从这里离开的。那时她尚且年幼,被母亲抱在怀中。离开之际,母亲没有丝毫犹豫,决绝离开。 年幼的她懵懂无知,不知这一走就是多年,后来她也时常在梦里想起在伯府的事情,幻想着有一日能回来见一见这里的人。 直到后来渐渐长大她知晓了父亲做过的事情,知道了母亲的不易,她再也没梦到过这里。 张嬷嬷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姑娘,快些回去吧,老夫人已经等了您大半日了。” 乔棣棠淡淡瞥了她一眼,朝着伯府走去。 乔棣棠本以为她对这里十分熟悉,然而,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任何印象了。毕竟离开时她还小,只记得门口的牌匾了,对院子里的陈设毫无印象。 伯府的一众奴仆带着乔棣棠穿过层层院落,最终来到了安寿堂。 此刻安寿堂里热热闹闹的,还未进去便听到了里面说说笑笑的声音。 张嬷嬷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对里面的人说道:“老夫人,大姑娘回来了。” 乔老夫人眼中流露出来惊喜的神色,激动地说道:“棠棣回来了?快带她进来让我瞧瞧。” 乔老夫人说话的间隙,乔棣棠从外面进来了,她自然也没错过乔老夫人激动惊喜的神色。 而乔老夫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眼中的惊喜神色又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