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重生,三宝争着烧族谱》 第1章 重生 “世子妃,您不能进去……” 姜黎充耳不闻,直奔内室。 这不是谢隽第一次夜不归宿,却是他第一次把人带回府里。 她强压着怒火一把扯开账帘,却在看清那张脸时呼吸一窒。 “谢嫣?!你们两个怎么能……” 姜黎踉跄后退撞在了屏风上,死死的盯着榻上衣衫不整的两人。 他们一个是她的夫君永宁侯世子谢隽,一个是他的“好妹妹”谢嫣! 谢嫣无骨蛇一样窝在谢隽怀里,“哥哥,嫂嫂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她这么凶干嘛呀~” “嫣嫣莫怕,”谢隽搂紧谢嫣,扭头看见姜黎左脸上蜈蚣似的刀疤,顿生厌恶,“姜氏,你若识趣就该自请下堂了。” 姜黎攥紧了手心,“明天就是琅儿的升官宴,你乱来也不能影响琅儿的前途!” 谢嫣咯咯的笑,声音娇俏清脆,“姜黎,琅儿就不用你操心了,他是我的亲生儿子,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什么?! 真相犹如闷锤砸的姜黎眼前发黑,心疼如绞,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这几十年来,没有爹娘的疼爱,没有丈夫的喜欢,她都无所谓。 她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儿子谢玉琅,希望他不再受自己受到的苦,一生鲜花着锦,顺遂无忧。 十九年来她苦心竭力,助他成了盛京大才子,为他谋来大理寺内一职。 谁知却是给这对“好兄妹”做了嫁衣? 姜黎睁开血一般赤红的眼,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的孩子呢?” 谢嫣笑眯眯的,姜黎越是崩溃她就越高兴,“你和山匪所出的三胞胎孽种?一出生就被活活溺死啦,可真可惜!” 电光石火之间,那些姜黎曾经觉察的异样齐齐涌上心头。 当年她产后昏迷一日才醒,产婆说多胞胎难活,死了两个,她虽万分悲痛,也知道早产多胞胎存活率低。 却不想,她的亲骨肉竟是被这般残忍杀害! 而且,谢嫣口口声声说她的亲骨肉是山匪的…… 谢隽盯着傻了一般的姜黎,冷笑一声。 “我们会在合适的时候发丧,不会影响琅儿的前途的,你就放心地去吧。来人,将她拖下去!” 早候在门外的丫鬟婆子涌入,一把捂住了姜黎的嘴,将她拖拽回东院。 在一片黑暗中,她仿佛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到底养育我一场,杜嬷嬷,以桑麻纸送世子妃上路,莫叫她太过痛苦!” 打湿了的黄纸一张一张的覆盖到脸上,隔绝了口鼻能呼吸到的所有空气。 胸腔闷胀的痛苦一点点蚕食姜黎的意识,狂跳的心脏也渐渐地弱了下来。 不到戌时,永宁侯府就重新归于平静。 大周一百三十年,二月上旬,天气日日渐暖,柳枝新绿,桃花始开。 昨夜却忽的来了一场鹅毛大雪,今早虽放晴了,窗外看去,天地依然一片雪白。 倒是与前世她死时一样。 姜黎收回目光,披了件厚实的披风正欲出门。 庭前突然吵嚷,一个小身影怒气冲冲的跑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串丫鬟婆子,只是他们没敢跟着闯进门,都在庭前候着。 只有那个小身影横冲直撞冲到姜黎面前,“我讨厌你!你凭什么擅自做主让我去学堂!” 他愤怒道:“你赶紧将那老头子赶走!我不去学堂!我也不喜欢那些同学!” 姜黎垂眸冷漠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六岁半的谢玉琅,他对她的厌恶就写在脸上。 他对她从未有过一丝的尊重,他甚至从未主动唤过她一声娘亲。 这是他初上学堂第二日,第一日谢玉琅就辱骂她耗费恩情请来的大儒弟子夫子,还打伤了不少同学。 前世她推了雍王府的宴会,亲自上门向夫子赔礼道歉,又费了不少心思和力气才将他惹出的事全平了下来,磨破了嘴皮才哄他重新去了学堂。 谢玉琅求学十三年,她就为他筹谋打算了十三年,终成就了谢玉琅学富五车的才子之名,最后却被谢玉琅下令用桑麻纸活活闷死。 她养的,一直是条恩将仇报、狼心狗肺的畜牲。 “随你,不去便不去。” 姜黎别开眼,再多看谢玉琅一眼,她都怕自己会直接勒死他。 她侧头看向丫鬟青竹,“车马备好了吗?” 青竹连忙道:“好了,侯夫人。随时可以出发。” 谢玉琅顿时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不敢置信的瞪着姜黎。 她居然真的不让他去学堂,以往他不想按照姜黎要求做事,他只要闹起来姜黎都会想尽办法哄他,最后非要让他去做的! 谢玉琅隐约感觉姜黎哪里不同了,一股莫名的惶恐涌上心头。 故意道:“我是说真的!我要去找姑姑玩!哼!” 他知道,姜黎最不喜他和姑姑谢嫣亲近。 她肯定会管束他,让他乖乖的去上学堂,一切就会回归正常! 姜黎扯了扯唇角,冷笑道:“送少爷去望春院。” 望春院就是谢嫣的庭院。 “我不要!” 谢玉琅顿时炸了,姜黎真的不管他了! 他猛地后退,又委屈又愤怒的冲着姜黎道:“我不去!” 谢玉琅不明白,为什么,姜黎突然就变了,她不是最爱他了吗? 姜黎蹙起了眉毛,被尖利的声音吵得耳朵疼,瞥了谢玉琅一眼,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直接忽视了他。 谢玉琅却不依不饶,跟屁虫似的黏上来,急急追问:“你要去哪?” 姜黎一声不吭,脚步越走越快,谢玉琅的小短腿撵不上她,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后。 眼见姜黎从月洞门消失,谢玉琅气恼的一脚踹在丫鬟身上,“都怪你们,走的太慢了!” 另一边,姜黎坐上了马车,青竹看了一眼姜黎脸上的面纱,欲言又止。 “世子妃,您……怎么突然决定参加雍王府的宴会了?” 自打七年前,姜黎被山贼所掳毁了容貌,匆匆嫁到永宁侯府后就再也没有踏出过侯府了。 姜黎低垂眉眼,她抬手摸了摸面纱,透过面纱隐约能感知到左脸上的疤痕。 第2章 永宁侯府世子妃 姜黎知道青竹在担心什么。 当年她被山匪掳走,为求自保划花了脸,本来她可以轻易治好的,结果让她看清楚了她嫁的是个什么人渣。 所以,前世她便索性借此藏拙,躲避麻烦,只一心教养孩子,没有出现在人前。 如今她想毁灭永宁侯府,势必要重新出现在人前。 若其他人看见了这道疤痕…… 姜黎轻声细语安慰,“你莫要担心,皮囊而已,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而且,我已经脱离权力中心太久了,雍王府宴会是个好机会。” 雍王府是大周唯一的异姓王府,地位崇高。 此次宴会是这代雍王继承王位二十年来第一次举办宴会,更是含金量十足,是她重新回到权贵圈内最好的跳板。 青竹却红了眼眶,“侯夫人为少爷而弃自己于不顾,值得吗?” 虽然方才姜黎对谢玉琅没什么好脸色,实在是冷漠,但是青竹太清楚姜黎了。 她对自己的骨肉太过在意,太过疼惜,已经超越对自己的在意。 青竹长了姜黎一岁,几乎可以说是陪着姜黎一起长大。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是将姜黎当成亲妹妹疼爱的。 姜黎是安国公府的庶二小姐,出生就丧母,亲爹不疼嫡母不爱。 八岁前一直被养在乡下,十五年前虽被接回安国公府,却又被大小姐欺负。 所以姜黎生下谢玉琅后,她把自己没有得到过的父母疼爱,加倍的给予了谢玉琅。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在雍王府前,永宁侯府不过尔尔。 此次姜黎若结交了雍王府,于谢玉琅的前途而言,百利无一害。 可姜黎脸上的伤疤必会被人打量,少不得会被人编排非议。 姜黎长睫颤了颤,抬眸看着青竹,神情认真,“我不是为了谢玉琅,青竹。” 她握住了青竹的手,指尖透着凉,而她的声音更冷,“我只是,为了我自己。” 还有她那惨死的亲生骨肉。 上辈子,她眼瞎心盲,为害死她亲骨肉的仇人之子苦心孤诣十九载,最后还被杜鹃子恩将仇报,惨死在大雪之夜。 这辈子,她不求善终,只求让永宁侯府,安国公府,所有害她孩儿之人血债血偿! 随后就闭口不言,她怕自己说的太多,反倒是让青竹担心。 青竹欲言又止,却也知道拦不住姜黎,只得暗下决心,便是豁出去也要护好姜黎。 雍王府的宴会京城权贵几乎都到齐了,往日宁静肃穆的王府今日喧闹的过分。 姜黎到的时间不早不晚,只是刚送上请柬,唱礼的司仪就愣了一下。 就是这停顿,引得不少人看了过来,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青竹眉头一蹙,连忙道:“怎么了,请柬有什么问题吗?” 这宴会之上,哪家的夫人小姐不是穿红着绿,打扮的花枝招展,只有姜黎是戴着面纱,将自己的容貌遮得严严实实。 他们已经够惹眼了,司仪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若不是这是雍王府的人,她都要以为这人是故意为难姜黎! “侯夫人恕罪,小人绝无冒犯之意,只是先前永宁侯府的客人已经入府了,不知这位夫人是?” 司仪连连告罪,只是各府都只有一张请柬,永宁侯府却来了两波客人,尤其这位侯夫人还带着面纱,甚是眼生,这就有问题了。 今日宴会可是为了郡主而开设的,要是刺客借着客人名头混进去,他们难辞其咎! 姜黎倒是眉目平和,拿出了永宁侯世子妃的印鉴,温声道:“我乃永宁侯府世子妃姜黎。” “哦!原来您就是!” 司仪看了一眼印鉴,又看向姜黎的面纱,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府内一声尖锐的女声打断。 寻声看去,一女子领着两个丫鬟快速的过来了,嘴里还愤愤不平道:“居然有人敢假冒我永宁侯府的人!” 司仪认得她,永宁侯府的小姑奶奶谢嫣,寡居娘家多年,今日她就是顶着永宁侯府的名义来的。 谢嫣还没走到府门口,就迫不及待道:“林司仪,还不快将冒充永宁侯府的人赶出去!” 说完恶狠狠的看向姜黎,“冒充侯府,你是吃了……怎么是你!” 但看清楚是谁,谢嫣面色瞬间扭曲,一贯装出来的亲近都忘记了维持。 几乎是指着姜黎鼻子质问,“你来干什么!” 谢嫣万万没想会在这里见到姜黎,姜黎不应该跟灰老鼠一样藏在侯府后院吗? 她怎么敢出现在雍王府,还是以永宁侯府世子妃的名义! 姜黎也配! 她谢嫣才是哥哥的妻子,才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妃! 青竹一步上前,朝谢嫣行了一礼,然后就板着脸毫不客气地回怼。 “姑奶奶,世子妃是永宁侯府的女主子,在哪,要去哪里不需要向你一个客人解释!” 青竹瞪着谢嫣,质问道:“反倒是姑奶奶,擅自用着永宁侯府的名义出入雍王府,是何道理?” 大周律法,若非招赘,女子的身份出嫁从夫,谢嫣出嫁多年,在外以娘家身份自居,实在是没脸没皮! 以前姜黎不出席这些宴会也就罢了,现在姜黎既然来了,谢嫣识趣的就该顺势归还身份。 谢嫣既然不知趣,那也不会给她脸面! “你!” 谢嫣被青竹突然爆发给堵得哑口无言,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她恼羞成怒,扬起手照着青竹的脸就挥了下去,叱骂:“放肆,主子说话,有你这个贱婢说话的份吗!” “放肆的是你!” 姜黎上前一步,将青竹护在了身后,一把擒住谢嫣的手,将她狠狠地甩开。 “啊!救命啊!” 谢嫣被恐怖的巨力甩开踉跄后退了好几步,随行的两个丫鬟吓得面如菜色,手忙脚乱搀扶谢嫣,结果越帮越忙,三人摔成了一团。 姜黎居高临下的盯着谢嫣,目光冷漠。 “谢嫣,这是雍王府,不是永宁侯府,容不得你撒泼犯浑!”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帕狠狠地擦着碰过谢嫣的手。 白皙的掌心都被擦的绯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姜黎碰过什么秽物。 羞辱! 这是妥妥的羞辱! 第3章 雍王郡主楚明昭 谢嫣刚被扶起来,看见姜黎的动作,气得眼珠赤红,姜黎这个贱人敢如此羞辱她! 然后又听见姜黎对林司仪道:“劳烦将其划掉。” 林司仪自然是听从了姜黎的吩咐,将谢嫣赴宴登记入册的记录划掉。 他笑眯眯的对姜黎道:“永宁侯世子妃,您请。” 这位世子妃可了不得,直接踩着谢嫣立威,重新回到了上层权贵圈子,不敢让人看轻她。 更因为这场热闹,宴席上想必也不会有人敢议论她的容貌,反倒他们议论的焦点转移到了谢嫣身上。 毕竟这对传闻中亲如姐妹的姑嫂关系现在一看实在不怎么样。 姜黎略微颔首致意,跟着雍王府引路的丫鬟入二门进府。 谢嫣怒气冲冲的就要撵上去,林司仪笑容一敛,挥手让人把谢嫣拦住。 “林司仪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嫣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一个小小的司仪也敢挡她的路! 林司仪挂着公事公办的表情,礼貌赶人。 “谢夫人,雍王府邀请的是永宁侯府,贵府并不在邀请之内,请离开。” 谢嫣当年是下嫁给了个白身读书人,自然不在雍王府邀请之列。 这六年她可以挂着永宁侯府的招牌招摇过市,但是现在姜黎这个正牌的永宁侯府女主子都发话了,谢嫣可就别想再进任何一个权贵的大门了。 谢嫣愤怒的几乎失去理智,口不择言骂道:“你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送谢夫人出去。” 林司仪面色一冷,让人将谢嫣丢出了雍王府! 谢嫣在路上滚了好几圈,两个丫鬟慌里慌张的将她搀扶起来,有人停在了她面前。 “咦,谢嫣?” 谢嫣猛地看向来人,满脸的愤怒瞬间变成了狂喜…… “世子妃,宴席开始前可在偏殿稍作休息。” 丫鬟将姜黎引到了一处偏殿后就离开了,这里是各家女眷在宴会前小憩的地方。 姜黎进入偏殿,殿中莺莺燕燕看见她都友好的过分,亲亲热热的打招呼,仿佛看不见姜黎脸上的面纱,姜黎也从未在京城宴会上“消失”过六年。 其中原因,自然是方才的事情全都传到了这些人耳中。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姜黎处理谢嫣的动作太干脆利落了。 永宁侯府虽说不算顶层的权贵,但是也是偏上。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至少面上会对姜黎表现出足够的友好,他们可不想多出一个棘手的敌人。 姜黎对此适应良好,今日她的目的便是如此。 现在只消等待宴会结束,她回了永宁侯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今日她踩着谢嫣立威,谢嫣可不会善罢甘休。 “诸位贵客请入正殿,宴席即将开始。” 近午时,雍王府的丫鬟奴婢前来将偏殿的女客都接引到了正殿,待坐定,刚好是午时。 侍从通传,“郡主到——”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相迎,姜黎座次靠前,一抬头便能看见雍王郡主楚明昭。 她前世并未见过雍王,也没见过雍王郡主。 只是听闻父女俩都是病秧子,雍王七年前在北疆战场上伤了眼睛,又受了重伤,至今都在治疗。 而今日主角楚明昭,正是雍王在外求医寻回的嫡亲女儿。 姜黎也只是下意识的抬眼看向楚明昭,但当看清楚楚明昭的模样,她瞬间愣住了! 这孩子的面相好生亲切! 坐在上首宝座上的女孩眉目精致的过分,鹅蛋小脸,生了一双与她极为相像的凤眼! 只是女孩年纪太小,原本六岁的年纪因病看上去只有五岁,清冷傲气的凤眼也更为幼圆,因而带上了几分可爱。 她那出生就被谢隽谢嫣溺死的孩子中如果有女儿,会不会也与楚明昭一样,有这样一双可爱的凤眼? 楚明昭目光快速的扫过了殿下众人,笑容灿烂。 “诸位免礼,我年纪轻,又初回京城,今日游宴赏花赏雪,权当玩乐,诸位莫要拘束。” 其他人自然是齐齐应是,姜黎看的太出神,慢了其他人一拍,楚明昭的目光瞬间就落在了姜黎身上。 姜黎戴了面纱,只有一双清冷的凤眼露在外。 楚明昭脱口而出,“世子妃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看见姜黎的一瞬间,她便觉得亲切,即便只是看见了姜黎的眼睛,她的心里也生出了说不清楚欢喜。 众宾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姜黎身上,暗自惊叹她的手段厉害,一出手就博得了楚明昭的青眼,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搭上了雍王府。 姜黎怎么做到的,难道是因为带着面纱? 姜黎站起身,顶着楚明昭期盼的眼神,哑了声音,红了眼眶。 她垂睫道:“郡主抬爱,我……未曾见过郡主。” 楚明昭坐的高,将姜黎的神情变化看的一清二楚,她不明白姜黎的神情为何那样哀伤,下意识的安慰。 “世子妃,我们既未曾见过,那更是有缘。” 然后万分直白的朝姜黎伸出了橄榄枝,“我无母失恃,体弱多病一直在外求医,初回京城,府中无人操持,世子妃可亲和善,素有贤名,您可愿常来王府陪陪我?” 她人虽小,但是自小经历特殊,心思玲珑,聪慧非常。 雍王府地位特殊,这一次宴会是雍王向天下宣告她的郡主身份。 京城权贵想尽办法也要挤过来,想要攀附上雍王府。前门的事情楚明昭也听说了,姜黎应该也想与雍王府结交。 听着楚明昭口中的“无母失恃”,物伤其类,姜黎差点落下泪来,越发痛心她的至亲骨肉。 幸得她戴着面纱挡住了大半悲伤表情,声音尚算平静道:“自是愿意,这是我的荣幸。” 可,楚明昭坐在上首将姜黎越发伤痛的神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她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这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 正在此时,唱名再度响起,“苏司言到——” 众宾寻声看去,一行六人分两列入了正殿,领头的是一位衣着浅绿色官服的女官,不少夫人都认识她。 她是宫中女官苏琳苏司言,而跟在她身旁的竟然是谢嫣! 第4章 父王,我给你找了个媳妇 顿时就有不少人都隐晦地看了眼姜黎,她先前所做,怕不是要惹上麻烦了。 “微臣拜见郡主。” 苏司言朝楚明昭问安行礼,楚明昭面色却淡淡的。 “苏司言有何贵干?” 皇宫里头与雍王府可一向不怎么对付,苏司言出现在她的宴席上,必然是宫里又要作妖了。 苏司言全然不在意楚明昭的冷脸。 她笑眯眯道:“郡主初回王府,人生地不熟,府上又无慈母。今日是郡主第一次举办宴席,合该慎重,贵妃娘娘怜惜,恐郡主遭奸佞蒙蔽,遂遣微臣前来辅佐郡主。” 说完,她就瞥了一眼姜黎。 “郡主的宴会上不该身份不正,藏头露尾的奸人混入,反而让正直之人不得入。” 这几乎是指着姜黎骂,宴席上只有姜黎一人带着面纱掩面而来,而正直之人自是指的谢嫣。 谢嫣她死盯着姜黎,洋洋得意附和。 “苏司言说的极是,还请郡主将难登大雅之堂的人丢出去,以免脏了王府宝地!” 不过,仅将姜黎丢出去可消不了她的恨,待回了侯府,她要让姜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黎眉头紧压,垂着的眼睫掩下眼底郁色和要满溢了出来的杀意。 苏司言口中的贵妃,正是她的嫡姐,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姜檀。 七年前,姜檀设计她被山贼劫持,不久之后姜檀就入了皇宫,现在已经成了皇贵妃。 这苏琳,就是姜檀的心腹。 看来,姜檀早就与谢嫣搅和在一起了,甚至七年前的她被山匪所掳一事就是他们联合策划。 楚明昭本就担心着姜黎,见姜黎神色越发不好,顿时冷下了脸。 她下颚一抬,“不请自来还对我指手画脚,谁给你的狗胆,来人,将她们给我轰出去!” “郡主!” 苏司言脸上的笑瞬间就没影了,贵妃遣她前来是给雍王府脸面,否则楚明昭一个不知母族的郡主想在京中立足是痴人说梦! 她冷冷道:“您想清楚了,您可是雍王府的郡主!真要为了她而推却皇家的恩典吗!” “皇家”苏司言额外加重了声量,她今日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 楚明昭气得一把按在桌子上,苏司言敢威胁她! “呵!二位好生猖狂!” 一直不曾出声的姜黎突然冷笑,楚明昭下意识地看过去,目光撞在了姜黎深沉的眸中。 姜黎道:“郡主,皇后娘娘正位中宫,贵妃宠婢尔,苏司言敢越俎代庖以示皇家恩典,岂非是想取而代之!” “郡主,苏琳藏谋逆之心!” 姜黎朝楚明昭行了一礼,朗声道:“请郡主捉拿逆臣一行,禀明王爷!” 既然苏司言大言不惭拿皇家君臣来掣肘楚明昭,就别怪她釜底抽薪,借力打力了。 楚明昭瞪大了双眼,姜黎三两句话就扭转了局势,瞬间就让雍王府从违抗皇家到维护皇家。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来人,将他们给本郡主抓起来!” 雍王府的侍卫几乎是在楚明昭话还没说完就进来了,没给苏司言争辩的机会,当场捂住了她的嘴。 六人全部拖出了殿,一场闹剧就此落幕。 楚明昭望着姜黎的眼睛似乎都冒着光,笑容重回脸上。 她乖巧道:“世子妃放心,本郡主记住了,稍后就禀明父王!” 如果说先前她只是因姜黎的眉眼像是她想象的娘亲,所以对姜黎有几分青睐。 那么现在,如果有可能,她真的想让姜黎成为她的娘亲! 楚明昭不知道自己亲娘是谁,就连雍王楚宁寒这个便宜亲爹都是半年前才认回来的。 她自打有记忆开始,便是药谷的一个试药人,不知父母是谁,直到她六岁的时候,也就是她生辰那日。 药谷刺杀雍王楚宁寒不成,反而被楚宁寒反杀,整个药谷都被绞杀。 她本想趁乱逃走,结果被雍王府的人抓住,意外发现她居然是楚宁寒的亲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她流落药谷中了奇毒,不知还能活几时,自打被认回了王府,雍王对她甚是纵容,要星星不给月亮。 如果她想让姜黎当自己母妃,雍王还真有可能答应。 毕竟,姜黎这么聪明,雍王肯定会喜欢她! 而且雍王都二十六马上奔三十的人了,还没媳妇! 在她回到雍王府前,雍王府一个女眷都没有,甚至丫鬟都没有。 要是哪天她毒发身亡,她那老父亲八成要孤独终老。 姜黎完全不知道楚明昭的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她看着楚明昭小太阳一样的笑容,也笑弯了眉梢,道:“好。” 之所以让楚明昭告知雍王,便是姜黎相信雍王会知道怎么利用苏司言这件事让皇室伤筋动骨。 前世她死前,皇室与雍王府之间已经烟火四起,就差撕破脸了。 现下,贵妃都想插手雍王府,雍王应当是知道皇室对他们越发忌惮。 这一次,虽然不至于让姜檀从贵妃之位上滚下来,但是也够让姜檀的名声大损,折了苏司言这个心腹。 之后的宴会可谓是主宾皆欢,直到日头偏西,楚明昭亲自送姜黎出府。 若非她实在身子弱,高低要缠着姜黎一起回去,不过,后面有的是机会。 楚明昭转头就去找楚宁寒。 楚宁寒并未出席宴会,他自七年前战场上眼睛受伤后一直深居简出,今日也不例外。 这个时辰,他应该还在藏药阁。 “嘭!” 到了藏药阁,楚明昭一把推开门,看见楚宁寒后就眉开眼笑道:“父王,我给你找了个媳妇!” 第5章 姜黎到底耍了什么手段蛊惑了楚明昭? 藏药阁内的医师们齐刷刷的望向楚明昭。 他们是最近忙过头出现幻觉了吗,刚刚居然听见郡主说她给雍王找了个媳妇儿? “昭昭。” 冷然的声音响起,一直背对门口的雍王转过身,望向楚明昭的方向。 长身玉立,风姿绰然。 楚宁寒以白色布帛覆眼,清冷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也分辨不出来生没生气。 倒是其他人快要吓死了。 上一个敢给楚宁寒说亲的人是谁来着,坟头草都三丈高了! 他们雍王府的老人谁不知道楚宁寒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啊! 哦,忘了楚明昭是刚回雍王府,的确不知道这回事! 虽然雍王的确偏宠刚找回来的闺女,但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迁怒她啊! 众人提心吊胆,却听楚宁寒淡淡问道:“是谁?” 楚明昭道:“是永宁侯府侯世子妃姜黎!” “!!!” 好家伙,楚明昭是想让楚宁寒夺他人之妻吗? 楚明昭也稍微有点心虚,然后话音一转,又嘚瑟起来。 “她好厉害!宴会上贵妃派了女官苏司言来找我麻烦,世子妃三言两语说的他们哑口无言!” 楚明昭跑到了楚宁寒面前,叭叭叭倒豆子一样把宴会上的事情都告诉了楚宁寒。 “父王,我想要世子妃当的我母妃!” 楚宁寒却依然面无表情,楚明昭眼珠子一转,看来她只能拿出终极大招了。 下一秒,她一把抱住了楚宁寒的腿。 “爹爹!我不管,我就要世子妃当我娘亲,反正我活不了多久了,这是我死前最后的心! 愿字还没说出来,楚宁寒就俯身一把捂住了楚明昭的嘴,黑着脸冷声喝道:“胡说!” 楚宁寒松开了手,顺势蹲下身将楚明昭扶起来,蒙着白色帛带的眼睛望着她。 他似乎是叹息了一声,缓和了声音。 “昭昭,你身上的毒已经有了解毒办法,只需要找到血脉相连的母亲,以母亲之血为药引,就能解毒。雍王府会不计代价的寻找你的母亲。” “而姜……” 楚宁寒声音顿了一下,接着道:“世子妃与永宁侯世子伉俪情深,不可以因为你喜欢她,就罔顾世子妃的意愿。而且,我也并无成婚打算。” “哦……我知道了。” 楚明昭丧气的垂着头,她确实没想过姜黎的意愿。 她没再吭声,转身往回走,与来时的兴奋相比判若两人,丫鬟婆子们连忙跟上去。 楚宁寒站起身,望着楚明昭一行人离开了藏药阁。 转身回了药房内室,暗卫前来回禀苏司言几人的处理结果。 宴会尚未结束的时候,苏司言一行就被送进了宫。 姜黎预料的不错,苏司言被贵妃杖杀,谢嫣也被杖十,刚刚扔回了永宁侯府。 今日风波看似只是贵妃想要借着雍王府的宴会立威,实际上是皇帝想要在雍王府安插人手,故意借着贵妃的口派人来。 姜黎与谢嫣只是苏司言顺手找的插手宴会的借口。 楚明昭势弱年幼,雍王府毕竟不能和皇帝直接撕破脸。 如果今日姜黎没有出手,那苏司言顺理成章插手宴会,进而成功留在雍王府中,成为皇帝名正言顺监视王府的眼睛。 姜黎让雍王府占了大义,名正言顺反将皇帝一军。 于雍王府而言,姜黎的确帮了他们一次。 但,这恩情真假还得两说。 明着看姜黎对雍王府和楚明昭有恩,实际上姜黎才是获益最大者。 姜黎多年不曾出现在人面前,一出现就帮了王府,成了王府的恩人,重新出现在权贵圈子,无人敢小觑。 最关键的是让楚明昭仅见她一面就吵嚷着要她当娘亲,甚至为了认姜黎为娘亲,楚明昭竟然叫他爹爹! 楚明昭回府大半年了,她对自己都心有芥蒂,不情不愿的称自己为父王,从未叫他爹爹! 姜黎到底耍了什么手段蛊惑了楚明昭? 楚宁寒唇角下压,身上煞气氤氲。 若姜黎是想利用楚明昭,因而获得雍王府的势力,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冷声道:“立刻监视姜黎,事无巨细,及时禀报。” 此时,永宁侯府马车之上。 “阿嚏!” 姜黎又打了个喷嚏,青竹连忙将备用的披风也取了出来,担心道:“世子妃,这件也披上吧。” 回程的一路上,姜黎打了好几次喷嚏,恐怕着凉了。 “我没事,不冷。” 姜黎按下了披风,却不觉寒凉,她估摸着路程。 “而且,已经快到侯府了。这披风还有用处,好生收着。” 谢嫣之事没完,永宁侯府还要闹腾的。 “是。” 青竹点点头,只好又将备用披风收起来。 不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姜黎刚刚换上软轿,就被拦下了去路。 “世子妃,夫人请。” 永宁侯府侯夫人,便是谢隽和谢嫣的亲娘。 她相请,自然是要去瞧瞧的。 只是,这路可不是去侯夫人居住的鹤荣堂的。 这是去,望春院。 一路上白雪已经融的差不多了,春华满地,粉色的桃英影影绰绰。 望春院可比姜黎所住的东院大且奢华,前有花园,后有小厨房,来往的仆人丫鬟更是比姜黎的东院还多一半。 姜黎和青竹还在院子里,一群丫鬟婆子就围了上来。 但是,他们可不是来迎接姜黎的。 青竹下意识一步挡在了姜黎面前,防备的盯着领头的嬷嬷,侯夫人的左膀右臂,杜嬷嬷。 杜嬷嬷扫了青竹一眼,目光落在了姜黎身上,硬邦邦的开口。 “请世子妃跪下!”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周遭的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就围了上来。 两人扑向姜黎,两人扑向青竹。 第6章 旁人还以为她谢嫣与哥哥是不伦关系呢 “世子妃!” 青竹大惊失色,连忙回护姜黎,但姜黎却面色不改反倒上前一步。 姜黎一把抽出了青竹手中拿着的披风,顺着力一甩,便如鞭子似的将扑上来的婆子抽开。 又一脚将另一人踹翻,借力将青竹给拉到身后护着,反手一披风打在了两婆子脸上。 四个婆子愣时都摔成了一团,一眼扫过去,被披风抽到的人都是抽了脸,口吐血沫,牙齿被抽落。 唯一一个捂着心口的婆子,面色如纸一般惨白,痛叫都叫不出来。 而姜黎回身站定,气息绵长,衣襟未乱,优雅如初。 她将拧成一股的披风重新散开,顺手递给了青竹,抬眸看向怒目圆睁的杜嬷嬷。 杜嬷嬷反被这平淡的一眼吓得后退好几步,猛地跌在了台阶上,满脸惶恐。 “你竟会武!” 姜黎一向都文文弱弱的,将温柔写在了脸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武艺! “活动活动筋骨罢了,杜嬷嬷怎么如此惊讶。” 姜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带着几分笑意,只是那双凤眼凉如寒水,杀机暗藏。 前世,行桑麻纸之刑,亲手将一张张黄纸贴在她脸上的,就是眼前这个杜嬷嬷,侯夫人的心腹。 而谢隽和谢嫣的苟且之事,换子算计她的事情,侯夫人也参与其中。 当下侯府中馈尚在侯夫人手里,还杀不得这老虔婆。 姜黎道:“侯夫人在何处,还不领路?” 杜嬷嬷被骇破了胆,不敢再生事端,连忙爬起身,点头哈腰亲自引路,“是是!” 到了门前又谄媚的打起帘子,“侯夫人就在门内,世子妃快请!” 初春倒寒,门帘一遮,房屋寝室甚是严密闭气,隔音极佳。 帘子才一打开,姜黎便听见门内谢嫣的声音。 “娘!我疼啊!我要杀了姜黎,我一定要杀了她!” 又听一个沙哑女声,“阿弥陀佛。我可怜的嫣嫣,怎得受了这样的苦!” 姜黎眉梢上挑,唇角微扬,径直进了门,暖融融的温度扑面而来,其中又夹杂着血腥气和药味,说不出的难闻。 她在屏风之外就停住了脚,“夫人,你请我过来所谓何事?” “嘭!” 听见姜黎的声音,谢嫣几乎是气得跳起来。 她抄起手边的药瓶子照着屏风外的姜黎就砸了过去,屏风却挡下来,瓶子咕噜噜的滚到了姜黎脚边。 侯夫人森冷的声音接着响起,“姜黎,跪着将嫣嫣的药送过来!” “夫人,我身为谢嫣长嫂,若是给小辈跪拜,怕是折了她的寿数。” 姜黎冷笑一声,抬脚踩上药瓶。 咔嚓一声脆响,药瓶便碎成了齑粉。 她顺势过了屏风,床榻上的景象映入眼帘。 谢嫣趴在床榻上的谢嫣,她几乎赤裸,后背到大腿处均血肉模糊。 侯夫人梅娴一身青蓝衣裳,坐在床边愤怒的盯着自己。 在床面前还跪着两个丫鬟,脸上也都带着巴掌印子。 见到姜黎,谢嫣更是暴跳如雷,口不择言辱骂。 “你这万人骑的贱人,你才不是哥哥的妻子!姜黎,我要让哥哥休了你!” “呵。我不是侯爷妻子谁是?” 姜黎不怒反笑,盯着谢嫣一字一句道。 “谢嫣,难道是你这个身为出嫁小姑子却妄想插手哥哥房中之事的妹妹吗?” 字字诛心。 侯夫人本来怒极,闻言悚然一惊,惊疑不定地看着姜黎。 她是知道了什么,还是故意与谢嫣斗嘴? 谢嫣怒目圆睁,“你这个贱人!” 侯夫人连忙呵止谢嫣,“嫣嫣住嘴!” 扭头对着姜黎又立刻换上了一副和蔼的面具。 “儿媳妇,嫣嫣只是伤的太重,一时冲昏了头脑,你莫要与她一个孩子计较。” 说完,侯夫人话音一转,三言两语揭过了方才冲突,竟是直接打发姜黎离开。 “为娘一直将你当女儿疼爱的,叫你前来,是担心今日雍王府难为你。现下见你无恙,为娘便心安了,你也奔波劳累一日了,快回去好生歇息!” “夫人,我安然从雍王府回来,却在府中遭杜嬷嬷和春望院的四个婆子欺辱。也不知是谁暗中指使恶奴害主!” 姜黎看着侯夫人,似笑非笑。 “还请夫人查明真凶,严惩恶奴!” 侯夫人差点一口气没吊上来,杜嬷嬷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东西! 她紧攥着佛珠的手捏得生疼,但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 强颜欢笑道:“你无事就好,我定会好好惩治他们的!” 至于真凶什么的,侯夫人直接当没听见。 这天下断没有自己惩治自己的事情。 姜黎却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 “夫人要如何惩治,直接送去衙门?” 她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如此倒也甚好,恶奴害主乃是重罪!” “不可!” 侯夫人气得牙痒痒,急声道:“到底是侯府内务,若是闹出去,恐伤了你的名声。” “杜老婆子是府中老人,不知怎么的猪油了蒙心竟犯下此等过错,府里留不得她,送去庄子上。至于其他四人,便直接发卖便是。” “夫人说的也勉强有几分道理。虽找不到幕后主使,至少我知夫人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是将我当女儿疼爱的。” 姜黎轻笑一声,格外咬重了“女儿”二字。 这话是明明是复述侯夫人的话,但此刻侯夫人只感觉姜黎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嘲弄。 听着分外刺耳。 可她还真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能反驳,只能点头。 姜黎却得寸进尺,她瞥了一眼不敢说话的谢嫣。 “只是,夫人可还是在你亲女儿身上多费些心思。若是再口无遮拦,以妹妹的身份妄议哥哥房中之事,旁人还以为她谢嫣与哥哥是不伦关系呢。” 谢嫣被姜黎的一句“不伦关系”说得心里发毛,脸色巨变,“你瞎说什么!” “儿媳妇说的哪里的话!不要胡思乱想!” 侯夫人越发拿不准姜黎到底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强撑笑容。 “你快回去休息吧!嫣嫣定不会再如此糊涂!” “既如此,我便先行告辞。” 姜黎唇角一扬,心知力度差不多,随即转身离开。 刚出门,就隐约听见谢嫣急不可耐道:“娘亲!姜黎那个贱人,她是不是发现……” “住口!” 侯夫人厉声喝道,又沉着脸挥退床边两个下人。 谢嫣惶惶然,侯夫人面色沉沉,目光森然。 “口无遮拦,若隽儿和你之事传出去,你们二人不仅会身败名裂,更会有生命危险!” “娘亲!我……我……” 谢嫣怕了,脸色惨白。 与兄长乱伦,这可是要浸猪笼的! “莫急!” 侯夫人收紧了掌心,厉声道:“不管她知不知道,她在雍王府大出风头,已然是有了隐患,留不得她了!” 谢嫣顿时一扫惶恐,兴奋起来,“娘亲,该如何做?” 第7章 你怎么敢如此诋毁我娘亲! 侯夫人拍了拍谢嫣的手,扬声将跪在门外的杜嬷嬷传唤进来。 她看着惶惶然的杜嬷嬷,“今夜将东院封门封窗,不得再送饭食,不得让姜黎再有机会迈出大门一步!” 杜嬷嬷老脸一颤,侯夫人这是要将姜黎活活饿死在东院,但是她毫不犹豫道:“是,夫人小姐放心!” 另一边,姜黎和青竹已经出了望春院,乘着软轿回了东院。 与杜鹃春望相比,东院狭小的可怜,没了前花园和后厨房,只有正房和左右两间厢房及其耳房。 前庭也不大,左侧生了一丛腊梅花。右侧则置了一个葡萄花廊,其下放着一套座椅板凳。 二月时节,花叶尽落新枝未发,整个院落萧瑟空荡荡的。 这样的院子只要院门和左右花墙被锁上,院中之人便是生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用过膳食,天色已经昏沉,姜黎洗漱完打算安寝,她没有让丫鬟在房内守夜的习惯,因此旁的丫鬟婢女都已经退下。 青竹却没告退,望着姜黎欲言又止。 姜黎直接问道:“青竹,你有何话要说?” 青竹委婉道:“世子妃,今日您不去看看少爷吗?” 谢玉琅并不住在东院,而是住在琳琅玉缘。 姜黎没有出声,青竹又吞吞吐吐道。 “白日里侯夫人和小姑奶奶为难您,他们必不会这么算了,恐怕又会对少爷说三道四,离间您和少爷。” 这些年,姜黎恨不得将心都掏给谢玉琅,但是谢玉琅却只听侯夫人和谢嫣的,处处与姜黎作对。 本来早上母子俩就不欢而散,要是姜黎不去见一见谢玉琅,恐怕谢嫣和侯夫人又要搓撺谢玉琅与姜黎怄气,明早谢玉琅又要闹腾。 青竹不喜欢谢玉琅,但是更不想谢玉琅成为攻击姜黎的刀剑。 姜黎摇了摇头,道:“不必,由他们去。” 她不会再哄着谢玉琅,而且如料想的不错,侯夫人和谢嫣今夜必然会动手,他们等不到明早,日后也没必要再离间她与谢玉琅了。 青竹还是忧心忡忡,但是她知道姜黎一旦决定好的事情,谁说都没有用。 只得退出了房门,回了下人房。 府上丫鬟婢子是另住一处,并不住在东院内的。 另一边,琳琅玉缘内,谢玉琅却闹的人仰马翻。 “少爷,您多少吃一点呀!” 自打放学回来,谢玉琅就跟吃了炮仗似的,到现在已经是换了十多次饭菜了,可他还是不吃。 谢玉琅一手打翻饭菜,一脚踹在丫鬟身上。 “滚出去,我不吃!” 丫鬟无法,唯唯诺诺收拾好后赶紧退了出去。 眼见着夜色越深,谢玉琅实在是忍不住唤了丫鬟进来。 “她还没来吗?” 边说还边巴望着门口,小脸上是十分的不满和委屈。 丫鬟愣了一下,“少爷是说谁?” 突然恍然大悟道:“您是说小姑奶奶呀,奴婢这就去请小姑奶奶!” 谢玉琅最亲近的就是谢嫣这个姑姑,一有不开心就要找她。 谢玉琅恼羞成怒,“不是!” 原本憋在心里难以说出口的称呼登时冒出来,他急言道:“娘亲呢!她为何不来看我!” 寻常时候他与姜黎置气,晚上时候姜黎必然会带着亲手做的膳食来哄他。 可现在都快亥时了,姜黎还没来! 而且他今天也听姜黎的话好好去上学了,谢玉琅越想越委屈,红着眼睛往外冲。 “我要去找她!” 丫鬟大惊,奇了,谢玉琅居然会主动去找姜黎,甚至主动叫姜黎娘亲! 他们母子怎突然亲近起来? 她瞬时警惕起来,连忙拦住谢玉琅。 “少爷,很晚了,世子妃估计已经安寝了,明早您再亲自去给世子妃请安吧!” 可不能让谢玉琅去找姜黎,侯夫人将她送到谢玉琅身边时就吩咐了,不得让谢玉琅和世子妃过于亲近。 谢玉琅却固执道:“不!我现在就要去!” 丫鬟道:“少爷三思,若您这会儿冒冒失失的闯到东院,世子妃恐会生气。” 一听姜黎会生气,谢玉琅的气势顿时像霜打的茄子,焉了。 他不敢也不愿意再惹怒姜黎,谢玉琅扭头对丫鬟道:“那……你,明早辰时,不,卯时就叫我起来!” 丫鬟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 永宁侯府一夜平安无事,只有一道消息悄无声息的传进了雍王府。 “姜黎院门被封,恐将囚困至死。” 次日卯时过半,侯夫人才起,尚未去看望谢嫣的情况,杜嬷嬷就兴致冲冲前来回话。 “夫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东院的大门浇筑了铁水,四道花窗也全数封堵,保证无人能进出,也无法将任何东西投进放出!此外,老奴已经将东院的下人安排好了,巳时牙人便会将他们带去牙行!” 换言之就是姜黎现在只有死路一条,也别想着有人能救她! “极好!” 侯夫人靠着椅背,惬意的抿了一口香茗,双眼都眯了起来,说不出得意。 “敢挑衅我,哼,不知死活,只是饿死倒是便宜了她!” 若不是担心迟则生变,姜黎害谢嫣受了那般苦头,她无论如何也要扒了姜黎的皮,让她受尽折磨! 杜嬷嬷越发谄媚,“最多不过三五日,夫人和小姐必定心想事成!” 这话算是说到了侯夫人的心坎里,她瞬时眉开眼笑,放下茶盏又取下一只金手镯,递给杜嬷嬷,“赏!” 正说着,一众人拥着一个小身影进了院,尚未到侯夫人跟前,院中丫鬟就笑吟吟通禀,“夫人,少爷来了!” 谢玉琅进了门,规规矩矩的给侯夫人跪下磕头请安,“孙儿给祖母请安。” 侯夫人连忙扶谢玉琅,笑的合不拢嘴。 “哎哟,乖孙孙快起来,祖母早早说过了,你是咱们永宁侯府顶顶尊贵的人,不需向谁晨参暮礼!” 她又老生常谈,习惯性的贬低姜黎。 “莫要听你那母亲的鬼话,也别总去见她,她向来愚钝,见识短浅,假仁假义,实在是可恶!她就只将你当成站稳在咱们侯府的工具!” 再几日,便再也不需担心姜黎对谢玉琅的影响了! 但谢玉琅却像是被踩到了痛脚,陡然翻脸。 “够了!” 他瞪着侯夫人,双目腾着怒火,愤恨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你怎么敢如此诋毁我娘亲!” 第8章 是侯夫人要杀姜黎! 以前侯夫人也絮絮叨叨说姜黎道貌岸然,卑鄙无耻,是耍了心机手段才嫁到侯府。 谢玉琅都不怎么在意,甚至确实被影响得有些鄙夷姜黎。 但是,他从未怀疑过姜黎对他的爱! “娘亲博学多才,见多识广,而且她比谁都爱我,才没有将我当什么工具!” 他比谁都清楚,若不是因为真心疼爱他,姜黎才不会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她! 姜黎这一次不理他,他本来是想借着给长辈请安的由头,顺理成章的去见姜黎,谁料侯夫人居然如此诋毁姜黎! 谢玉琅下颚微抬,看着侯夫人的目光越发冷厉。 “老夫人,我要去给娘亲请安了,先行告退!” 一句老夫人,一句娘亲,亲疏便分。 侯夫人被谢玉琅突然的变脸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谢玉琅出了门她脑子才转过来。 顿时面色赤红,脑子嗡嗡的。 她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岂有此理!姜黎那个贱人做了什么,琅儿怎么会为了她忤逆我!” 一众丫鬟婢子诺诺不敢应声,正巧有侍从急匆匆来禀报。 “夫人不好了!学堂出事了!徐夫子,刘夫子,王夫子学堂世子妃请来的六位夫子全都请辞!” 夫子辞呈的书信雪花一样接二连三的递到了侯夫人面前,不等她反应,又仆从惶然来禀。 “夫人,京城到处都在说大儒弟子亲口说咱们玉琅少爷品行不端,是草包废物!” 侯夫人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们疯了吗?不过是白身布衣,仗着大儒弟子的名头就敢诋毁侯府公子?还敢递辞呈!” 杜嬷嬷眼珠子一轮,扒着老脸凑上前去。 压低了声音,“夫人,莫不是因为世子妃?” 侯夫人眉头骤然压紧,“是那贱人指使?!” “夫人,那徐夫子眼高于顶,顶着大儒弟子的名头谁的面子都不给,唯独听从世子妃吩咐!” 杜嬷嬷言之凿凿,老脸更是露出鄙夷之色。 “您别忘了,三月前世子妃将其聘为夫子时,可是夜不归宿好几日!” 侯夫人顿时恍然,冷笑道:“是了,徐子仪可是那贱人的入幕之宾!” 杜嬷嬷连连点头,连声附和。 “昨夜封门的动静不算小,她肯定是觉察到了,所以才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指使徐夫子诋毁诋毁少爷名声,借此逼夫人您放她出来解决此事!” “那贱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哼,白日做梦!我有的是法子挽回琅儿的名声!” 侯夫人怒气稍歇,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先将他们哄着留下,不可让他们离开,待那贱人死了……” 侯夫人话还没说完,一丫鬟连滚带爬进了门,惊慌失措的声音尖锐刺耳。 “夫人,大事不好了!凌启伯府的管家强闯门庭,说是玉琅少爷打他们公子,要咱们侯府给出说法!” 侯夫人才松懈下来的神经又绷成了弦,闻言大怒。 “胡说八道,琅儿最乖顺!他怎么可能会打人!” 侯夫人脸有不耐烦,“便是打了,那也定是凌启伯府小子的不对!一个小小伯府,也敢招惹我们侯府少爷么!” 杜嬷嬷跟着点头,“左右不过是小孩子打闹,受些损伤都是正常的。不过,夫人……” 她顿了顿,不屑道:“凌启伯府怎的闹的如此之大?莫不是凌启伯府想要借故攀附侯府不成?” 侯夫人佯做呵斥,“胡说,凌启伯府好歹也是开国功勋,虽说是大不如前……” “罢了!” 她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施舍似的道:“从库房挑两支老人参,送到凌启伯府,便说是赔礼。” 报信的丫鬟畏畏缩缩不敢动,一脸为难。 “夫、夫人,少爷是把凌启伯府少爷的手臂打断了,凌启伯府一定要见世子妃和玉琅少爷,否则就要闹到京兆府去。而……而夫子,也都说了只见世子妃!” “什么!!” 侯夫人怒目圆睁,蹭的站起身。 “断手了这事情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若公堂对簿,便是玉琅少爷是清白的,于他而言也是羞辱!” 杜嬷嬷也急了,“夫人,难道还非得将世子妃放出来不可?而且,刚刚玉琅少爷也去东院了。” “姜黎这个贱人!我绝不会放她出来!” 侯夫人睚眦欲裂,几欲呕血,“快,去东院!” 鹤荣堂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进了门。 是青竹。 另一边,先一步到了东院之外的谢玉琅满脸不敢置信。 他死死的盯着被灌注铁水封死的大门,以及被完全堵上的花窗。 东院已经完全隔绝了外界。 谢玉琅出离的愤怒,扭头质问身后的仆从。 “谁干的!” 他虽然年幼,但是这不妨碍他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封门,姜黎会死! 丫鬟也没想到东院会被封门,看来侯夫人是要姜黎的命。 她赶紧道:“少爷,这、这不是咱们能管的……您还是先回去吧!” 谢玉琅猛地盯上丫鬟,双眼如狼似的可怕。 她是侯夫人送来的! 是侯夫人要杀姜黎! “贱婢!你以后不必待在琳琅玉院了!哪来的滚回哪去!” 谢玉琅看向封死的大门,喉头发紧,几乎喘不过气来,眼眶更是憋得通红。 “给我撞开门!” 他扭头吩咐其他的丫鬟仆从,说完率先一脚揣在了大门上。 已经被封死的大门却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的声音。 谢玉琅索性放弃踹门,抬手使劲拍门,掌心被门上因灌注铁水形成的钝刺刮出了一条条血印子。 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娘亲!” 仆从被谢玉琅鲁莽的动作骇的面无人色,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帮忙。 只是铁水浇筑封门,他们也撼动不得半分。 丫鬟更被谢玉琅翻脸吓住,但是看见谢玉琅疯狂的模样,她还是哆哆嗦嗦的上去阻拦。 “少爷,您冷静一点!” “滚开!” 谢玉琅完全不听丫鬟的,他一把推开丫鬟,眼泪憋在眼眶里打转,继续死命的拍着门,手心红彤彤的浸出了血丝也不停歇。 “娘亲,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回答我啊!” 侯夫人赶到时,便看见的是这样刺眼的一幕。 她的乖孙孙,竟然被姜黎这个贱人蛊惑至此! 姜黎便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第9章 现在,该是姜黎亡命之时! “还不快将少爷拦下来!” 侯夫人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脸色更是难看。 家仆忙上前去拉扯谢玉琅。 谢玉琅愤怒的挣扎,“滚开,别碰我!” 他回过头,看到赶到的侯夫人,瞬间紧紧地攥住了双手。 粘腻的手心疼痛难耐,指缝中浸出了点点的血渍。 他脑子无与伦比的清醒认识的,仅仅靠他是砸不开门救不了姜黎的。 府中的大权在侯夫人手里,他必须要让侯夫人这个封门的始作俑者主动放人。 谢玉琅松开了紧攥的手,主动朝侯夫人跑了过去,一脸亲近。 “祖母,您可算来了!” 侯夫人的脸总算是好看些,她拉着谢玉琅的手,心疼不已。 “哎哟,怎么伤成这样了!” 谢玉琅却不在意的抽回手,急声道:“有人要害侯府主母,将娘亲的门窗都封上了!您快让他们撞开门救娘亲出来!” 姜黎这个贱人! 侯夫人的脸色又阴了下去,她强压着怒气。 “琅儿,你去望春院让姑姑给你上药包扎伤口。” “不!我没事,不能让姑姑担心。祖母,快点撞开门救娘亲出来!” 谢玉琅非常坚定的摇了摇头,“我要在这里等着娘亲出来!” 侯夫人气得心几乎梗住,她对谢玉琅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走不走可不是谢玉琅说了算的。 丫鬟微不可察的点点头,左右谢玉琅已经厌恶她,她只要听从侯夫人的吩咐就好。 下一秒,丫鬟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了谢玉琅的嘴,将他抱起来。 “!” 谢玉琅震怒,拼命的挣扎,但大人与小孩的力气差距实在是太大,他毫无反抗之力被带走。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丫鬟就来催促。 “夫人,凌启伯府和夫子又在催了!若是世子妃再不见他们,他们就要强行闯进来!” “好,他们不是要见姜黎吗?” 侯夫人气极反笑,她咬紧了牙根,面目近乎扭曲。 “拿梯子过来,直接进东院,将姜黎尸体抬出来!也算她最后有幸再为琅儿做点贡献了!” 此事并非无解,若永宁侯府侯夫人亡故,凌启伯府怎好意思再行追究。 而大儒弟子又如何,谢玉琅乃贵子,怎么可会是草包蠢材? 况且谢玉琅只有六岁,谁会相信六岁时的流言! 再则,以姜黎和徐子仪不清白的关系,姜黎死了,以姜黎威胁徐子仪,徐子仪便不得不继续教授谢玉琅! 这可是一件三雕的美事! 现在,该是姜黎亡命之时! 下人应是,麻利的抬了梯子过来。 昨日杜嬷嬷说姜黎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所以侯夫人特意指的四个均是练家子粗壮的健仆进去。 “嘭!” “啊!” “救命!” 撞击声和惨叫声几乎是同时响起,侯夫人和门外一众仆从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就全数消失。 侯夫人心里陡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喝道:“去看看!” 一人忙爬上梯子看向院内,瞬间面无人色。 院子里四个健仆全部倒地,死活不知,只有那位一向文弱温柔的世子妃姜黎施施然的站在院中。 “死人了!” 她被吓得失足摔下梯子,惊声尖叫。 下一瞬,姜黎就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墙头梯子上。 她笑吟吟的看向侯夫人,“夫人果真是最疼爱媳妇的,刚刚有人行刺我,夫人就赶来救我了。” “那是四个习武多年的男人!你!你,你竟有这般武艺!” 侯夫人的眼睛鼓的如癞蛤蟆,惊骇万分。 姜黎是安国公府的庶女,出阁前也是以貌美温柔出名,怎么可能有如此强大的武力! 姜黎如蝴蝶似的从墙头轻盈落下,站在了侯夫人面前。 她微微倾身,低头盯着侯夫人。 “四个伪装成下人的刺客夫人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阳光垂落,侯夫人完全被阴影所笼罩,眼瞳剧震,满心只剩下了恐惧。 在这个距离下,若姜黎想,她可以瞬间扭断自己的脖子! 霎时,姜黎抬起了手靠近侯夫人脖子。 侯夫人惊骇大叫,“别杀我!” 姜黎的手是朝着着她的脖子去的! 姜黎想要杀她! 极致的恐惧之下,侯夫人四肢发软竟是直接跪在了地上。 一众丫鬟婆子大惊失色,杜嬷嬷手脚最快,连忙上前搀扶侯夫人。 但却没能将侯夫人扶起来,反而两人摔成一团。 其他丫鬟一起上,才将人扶起来。 姜黎笑盈盈看着小丑一样的侯夫人,“夫人这么害怕做什么?刺客已经全部伏诛了。” 侯夫人的腿还是软的像是面条,她依靠着杜嬷嬷和丫鬟的力气勉强站起身,看着姜黎又怕又怒。 “姜黎,我告诉你,我是、我侯夫人!是你长辈!你若、若敢伤我,必会遭天谴!” 姜黎摆了摆手,尤带一缕特殊香气的指尖夹着一片枯叶。 她一脸无辜,“我怎么会伤夫人呢,方才只是取下夫人的肩上的叶子而已。” “你竟敢恐吓我!” 侯夫人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恐惧褪去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但还没等侯夫人愤怒起来,姜黎就轻描淡写的碾碎了枯叶,居高临下的看着侯夫人。 “夫人言重了,不过我也理解夫人为何草木皆兵,毕竟接连两日,府中主人遇刺,实属恐怖。” 姜黎盯着侯夫人的眼睛,看见她惨白的面色,无奈的摇摇头。 “此事本该请府衙解决,但是夫人先前说的对,这种事传出有碍侯府名声。夫人也知道我怀武艺,以后我定会好好保护你,世子爷,谢嫣,哦,还有谢玉琅的安全。” 姜黎额外咬重了“好好保护”四个字,意味深长道:“绝不会让你们死在刺客手里!” 只是死怎么够? 她要亲自,一个个的送他们去地狱! 侯夫人才生出的愤恨顿时被扑灭,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姜黎,姜黎疯了! 她真的要杀了他们! 第10章 谢玉琅小小年纪,心肠却歹毒无比 惊惧之下,侯夫人竟然失了声。 眼前天旋地转,她恍恍惚惚地听姜黎说。 “府中下人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暗害主人,已留不得。夫人,府中中馈一直由你掌管,你年事已高,该好好养老就是。” “你放心,府中事务,从今以后一切有我。” 侯夫人两眼一翻,彻底地晕了过去。 “夫人!” 杜嬷嬷惊慌地扶着侯夫人,抬眼恶狠狠地盯着姜黎。 “强夺中馈,世子妃你!你怎么敢!” 姜黎扫了杜嬷嬷一眼,目光清凌凌的。 杜嬷嬷蓦地想起姜黎干脆利落的身手,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话。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抬手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瞧老奴这嘴,世子妃您是体贴夫人,中馈自然是该您掌管!” 杜嬷嬷赔着笑,老脸褶子都被撑开了,前倨后恭令人喷饭。 姜黎眸中划过一丝讽刺,转眼看向凝气屏声,噤若寒蝉的其他丫鬟奴婢们。 她指了个站在边角的粗使丫鬟,“麦冬,现在你便是鹤荣堂的大丫鬟,其余人都被降为三等丫鬟。” 方才只有这个丫头见到侯夫人跪下未曾冲上来,而前世这丫头亦未曾参与杀害她一事。 麦冬被这泼天富贵给砸晕了,意识的应声。 她本来是个洒扫的粗使丫鬟,竟然一跃成了大丫鬟。 但是其他丫鬟就不乐意了。 “凭什么?” 原大丫鬟红柠愤怒不已。 “世子妃,你可管不到鹤荣堂!” 其他丫鬟奴仆也暗自点头,鄙夷地看着姜黎。 姜黎真当她自己是世子妃了! 府上其他人或许还会被姜黎世子妃的身份吓住,可他们鹤荣堂的人都是侯夫人的心腹,皆知道府中大权在侯夫人手里! 姜黎不过是个玩物,是个免费保姆,说不准哪一天就死了呢。 “况且,夫人也只是昏了过去!世子妃,你应该好好想想夫人苏醒后,你怎么才能求得夫人的原谅!” 红柠越说底气越足,甚至面露威胁。 “而且,世子爷还有一个半月就会回京,他可是最孝顺的,一旦世子爷知道你气晕了夫人,哼!” 姜黎看了红柠一眼,勾唇一笑。 “青竹,鹤荣堂除了麦冬之外,原一二等丫鬟全数发卖。哦,杜嬷嬷留着。” “好的,世子妃!” 青竹扬声说道,她端着一个红漆金纹的匣子缓缓从小径过来。. 红柠是侯夫人的心腹,自然是见过这个匣子。 “是我们的身契!世子妃,你疯了,你竟敢偷盗夫人的东西!” 她惊声尖叫,本该是锁在侯夫人的鹤荣堂内的身契匣子,现在却出现在青竹手里! “啪!” 青竹一个箭步上前,一耳光就抽在红柠脸上。 她跟着姜黎学过粗浅的几招,手上的力气比旁的丫鬟大了许多。 只是这一耳光,红柠就摔在了地上。 她捂着肿成馒头的脸,疼得说不出话来。 “主人家的事情,轮的到你一个奴才质喙?” 青竹下颚一抬,扭头看向身后跟她一同前来的葛衣中年人。 “红柠,清水……以上这些人全都发卖,张牙人,新的人可万万不要不懂好赖,顶撞主子。” 张牙人道:“世子妃,青竹姑娘放心!一切包在在下身上!” 其他人这才注意到方才跟着青竹来的牙人,杜嬷嬷更是面色惨白。 这不就是她先前安排好的,要发卖东院丫鬟的牙人吗! 他怎么会听从姜黎和青竹的吩咐! 原先还窃窃私语的丫鬟奴婢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瞬间安静下来,个个脸色惨白。 青竹说的不错,不管姜黎如何得到他们的身契的,但是现在他们的去留,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由不得他们再多话。 姜黎淡淡扫了这些丫鬟一眼,目光落在了麦冬身上。 “你将夫人送回去休息,整理好府库钥匙,账册相应之物,明日,东院会来人交接。” “是!” 麦冬带走了侯夫人,花厅丫鬟再度匆匆来报。 但是没看见侯夫人,只见到了姜黎。 她硬着头皮道:“世子妃,凌启伯府……” “此事我已知晓。” 姜黎抬手止住了丫鬟的话,抬脚朝花厅走去。 花厅与东院相隔不远,姜黎脚步轻快,不到半刻便到。 夫子们和凌启伯府的两波人已经是等的不耐烦,要硬闯门庭,隔着竹林姜黎都听见吵闹声。 姜黎穿过竹林,过了月洞门。 她声音微抬,“姜黎来迟了,两位久等!” “世子妃!” 丫鬟们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将姜黎迎进花厅。 花厅内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 “师……世子妃!” “哼!要见世子妃可真是不容易了!” 先迎接上来的就是姜黎曾费尽心力为谢玉琅请来的大儒弟子,徐子仪。 徐子仪年纪约莫三十上下,面容俊朗,一身青衣长衫,自有温润气度。 “世子妃……” 徐子仪看着姜黎,欲言又止,神情颇为担心。 这般迟才见到人,他还以为她是出什么事情了。 但见她安然无恙,徐子仪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徐夫子。” 姜黎朝徐子仪点点头,又看向阴阳怪气的凌启伯府管家,白何。 “府上杂务耽误了,还请两位见谅。” 白何看着约莫四十,生的人高马大,黑着脸当场发难。 “什么杂务,怕都是心虚的借口!世子妃是想着怎么给谢玉琅洗罪吧!” 他怒视姜黎,“谢玉琅前日在学堂可不止打断了我们墨宴少爷的手臂,还打伤了其他的同学,可见谢玉琅小小年纪,心肠却歹毒无比!世子妃,侯府必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姜黎看向徐子仪,艰难地压下唇角的笑。 “徐夫子递上辞呈,也是为此事而来?” 前世徐子仪可没送来辞呈,凌启伯府也没找上门。 第二日被打了学生家中开始散播谢玉琅品性不端的传闻时,她就出手压下了此事,四处找证据,当天就还他了清白。 这一世,她没有理会学堂打人一事,任其发酵,果真如她所料,凌启伯府耐不住找上门来。 而徐子仪和其他五个夫子品性高洁,更容不得教授的学生品行低劣,所以也会在没有等到她的解释下集体辞别。 两件事一齐压下来,逼得侯夫人离开鹤荣堂急切地要除掉她。 她才能让青竹趁机会顺利拿到府上奴婢身契,快刀斩乱麻,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了整个侯府。 “确实是因此事。” 徐子仪为难地点点头,又忍不住为谢玉琅说话。 “世子妃,其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依着他的脾性,本该不问缘由,递上辞呈就离开侯府的学堂。 但他是姜黎师兄,自然是知道姜黎有多在意谢玉琅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相信姜黎。 谢玉琅是她教养的孩子,绝不会是恶毒之人! 只要姜黎解释,他就会信她! 第11章 为谢玉琅操碎了心 “哼!前日谢玉琅打人是在徐夫子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还能有什么隐情!” 白何翻了个白眼,“若世子妃和徐夫子要为其遮掩,那我们就公堂上见!” “好啊。” 姜黎点点头,笑眯眯道:“凌启伯府随意。” 她乐见其成。 “世子妃!” 徐子仪大为惊诧,若是上了公堂,那对谢玉琅来说,无论是清白与否,都不是好事。 但他脑子一转,瞬间就明悟过来。 随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他这个师妹啊,还真是为谢玉琅操碎了心。 姜黎当着他和白何的面说要上公堂,好一招以退为进,此乃阳谋。 凌启伯府是绝对不敢真上公堂。 其一,无论谢玉琅清白与否,永宁侯府和凌启伯府上了公堂那可就是全京城的笑话,乃是双输的下下策。 其二,姜黎敢直言不讳上公堂,那十有八九此事有隐情,姜黎才会有底气这么说。 白何面色一僵,果真愣住,语气都不那么笃定了。 “世子妃……真愿意对簿公堂?” “嗯。” 姜黎点点头,她此世不会再帮谢玉琅一分一毫。 若是需要落井下石,那她是极其愿意的。 不过,凌启伯府的胆子可能不够大,而徐子仪八成也会误会她的意思。 所以,她特意下了一记狠药,直接送客。 “白管事,我就等着京兆府的消息了,请。” 然后她又看向徐子仪,“徐夫子,你与诸位夫子的印信我都已看过,这些日子劳烦你们费心。” “本就是我强求你们前来京城,如今你们既有要事,也不好再耽误。” 她拿出六封厚厚的信封,递给徐子仪。 诚挚道:“夫子,祝你们一路顺风。” 白何一张脸涨得通红,被姜黎两句话架在了火上,进退维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徐子仪则苦笑不已,姜黎这是逼着他表态了。 罢罢罢。 正当徐子仪要开口之际,门外突然一声呼喊。 “娘亲!” 谢玉琅小旋风似的冲到了姜黎面前。 乳燕投怀,一把抱住了她的腰。 “您吓死我了!” 天知道他被丫鬟强行抱走时有多绝望,他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姜黎了! “放开!” 姜黎却没多高兴,原本带着笑意的脸顿时沉沉如水,毫不温柔的将谢玉琅的手掰开。 呵斥道:“没规没矩,离我远些!” 往日谢玉琅最厌恶她一天一天规矩礼仪拘束他,只要她提及,他就会撒气远离。 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不!我……” 谢玉琅本想再耍无赖,继续粘着姜黎,但是一看姜黎的脸色。 他顿时不敢了,站的笔直笔直,小脸也绷了起来。 扭头又看见徐子仪和白何,心中一咯噔,意识到前日里自己上学惹的祸上门了。 谢玉琅赶紧理了理乱的不成样子的衣裳,原先只是眼眶红的,现在脸蛋也烧红了起来。 他朝徐子仪和白何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学生见过徐夫子,见过客人。” 这一套动作像模像样,倒是有几分姜黎的影子。 “玉琅少爷多礼!” 谢玉琅闯进来可算给了白何一个台阶下,他松了一口气,反倒是扯出了一个庆幸的笑。 扭头白何对姜黎甚至有几分讨好。 “世子妃教子有方,玉琅少爷有世子妃的风范!” 徐子仪倒是挑剔的打量着谢玉琅,并不是很满意,语气不咸不淡。 “你只是还不算特别蠢笨,礼仪尚需继续练习,不可懈怠。” “是,夫子!” 谢玉琅乖乖的听训,然后就站到了姜黎身边,抬眸悄咪咪的偷看姜黎。 他已经按照姜黎的要求做了,姜黎是不是高兴一点了? 是不是要像以前那样夸他了? 但,谢玉琅抿紧了下唇,心里打鼓。 姜黎的脸色为什么没有半点松懈下来的意思,反而依然沉着脸? 而白何被徐子仪刺了一句,反倒是自在了许多。 他瞧着姜黎不悦的脸色,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世子妃,我看,我看当日恐怕是真有隐情!左右玉琅少爷也来了,不妨再问问玉琅少爷!” 徐子仪看向脸色越发难看的姜黎,心里明镜似的。 当着他的面对谢玉琅不假辞色,姜黎这是苦肉计啊! 他自然是要帮姜黎。 “当日确实是只有其他人的指认,伤得最重凌启伯府公子又昏了过去。谢玉琅未曾开口辩解,现下正好问问清楚。” 徐子仪看向谢玉琅。 “谢玉琅,你且好好说说前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要辜负了姜黎的教导。 当着徐子仪的面,姜黎压着唇角,怒气强压在心口。 她这个徐师兄对她很是了解,现在她无论是帮谢玉琅还是落井下石,徐子仪都会当成她在帮着谢玉琅。 而且,这件事也确有隐情。 虽然十三年后已经完全听命于谢隽和谢嫣的谢玉琅是个孽障,但现在仅仅六岁的谢玉琅还做不出打断同学手臂的事。 相反,谢玉琅还是凌启伯府公子白墨宴的救命恩人。 前世白墨宴是三日后晚上才清醒,所以,她以别的证据证明了谢玉琅的清白。 这一世,她不管此事,今早凌启伯府才会上门讨说法,再晚一点,恐怕就是上门感谢。 姜黎心情越发糟糕,若谢玉琅不曾跑来,现下白何应该已经离开,徐子仪也请辞了,便是白墨宴醒了澄清也无济于事。 偏分是谢玉琅来了! 谢玉琅一直注意姜黎的脸色,见姜黎神情越来越阴郁,他脸色一白,竟然是干脆利落的道歉。 “对不起,夫子,白墨宴手臂的确是因我而断,那些同学是我打的,夫子也是我骂的。” “你!你这个混账!你可对的起你娘亲!” 徐子仪瞪大了眼睛,万没想到“隐情”就是实情。 他冷下了脸,一惯的温柔都维持不住了,一把抽出戒尺。 “伸出手来!” 谢玉琅抬眼看了一眼姜黎,姜黎还是不理他。 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眼眶中漫上了点点水光,但还是伸出左手。 徐子仪盯着谢玉琅的手,扬起的戒尺顿时停在了空中。 “这是怎么回事?” 第12章 不看僧面看佛面,谢玉琅到底是姜黎心头肉 小孩子手本就娇嫩,有一点伤看着都触目惊心。 谢玉琅手心破皮红肿,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囫囵着沾着药粉。 这看起来比打了二十板子还严重啊。 谢玉琅低着头不说话,徐子仪蹙眉看向姜黎。 “世子妃……” 若是这也是苦肉计,那么姜黎还真是算准了他的心思。 不看僧面看佛面,谢玉琅到底是姜黎心头肉。 罚是罚不下去了。 哪知姜黎居然不为所动,只是轻飘飘的扫了谢玉琅手心一眼。 “徐师兄,该罚罚,该打打。” “等等!先别打!问清楚前因后果再打也不迟!” 倒是白何拦下了徐子仪。 姜黎太坦荡了,他觉得此事有蹊跷。 “玉琅公子,你说我们府上少爷是因你而断臂,你是为何要伤我家少爷?” 白何盯着谢玉琅,不放过他一点表情变化。 谢玉琅却像是锯嘴的葫芦,闷声不吭。 徐子仪咳了两声,一脸严肃。 “谢玉琅,当着你娘亲的面,必须说清楚!” 谢玉琅旁人都不理会,唯有姜黎,他不敢不理会。 “他从树上摔下来,我武艺不精,没接住。” 谢玉琅咬了咬下唇,不情不愿说完又偷看了姜黎一眼。 “娘亲,我会好好学武,不会再偷懒!这种事不会再出现第二回!” “从树上摔下来?你不是打架打断少爷的手臂?” 白何彻底蒙圈了,那日学堂没人提到爬树摔下来这件事。 徐子仪面容严肃,意识到他们恐怕是被蒙骗了。 “你从头到尾说清楚。” 这次谢玉琅没再嘴硬,但听他说完后徐子仪沉默了,白何也沉默了。 前日白墨宴与学堂同学打赌谁能摘得开的最高的花枝,不顾危险爬上高树,结果下不来。 其他人都担心惹上事,害怕的跑了。只有谢玉琅不知情,爬上树去救人。 结果白墨宴抱住的树枝断了,谢玉琅着急捞人,两人一起摔下来。 谢玉琅身强体壮还会点武艺,除了破点皮啥事没有,白墨宴则摔断了手臂。 以那样的高度,如果不是谢玉琅拉了白墨宴一把,说不定白墨宴小命都没了。 谢玉琅又是不吃亏的,知道前因后果便将怂恿白墨宴爬树,又将他丢下的学生们打了一顿。 那些人人多势众,白墨宴在打架时候晕过去了。 谢玉琅又不肯服输解释,这才让人误会了是谢玉琅打断白墨宴的手。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大夫说少爷的伤不像是被打的……” 白何恍惚的回过神,直接就相信了谢玉琅, 他又愧疚又感激,“玉琅少爷,世子妃,今日是我等冒犯,待墨宴少爷伤好之后,定亲自登门赔罪道谢!” “哼!” 谢玉琅下意识的抬颚,但是看见姜黎侧脸,他动作一僵,又低下头。 “娘亲说了,见他人之危,不可不救。” 说一句,他就小心翼翼的偷看一眼姜黎,但姜黎面色还是没好转,反而越加难看。 “而且,我、我也有错,我不该再去打人……” 谢玉琅心态是彻底崩盘了,豆大的眼泪啪嗒的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娘亲,我错了……我不该打人,不该骂夫子,不该不去上学……您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我……我去给他们道歉。” 他不怕夫子的戒尺,就怕姜黎会再也不理他。 “娘亲,您不是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我会改的!您别不理我,娘亲!” 谢玉琅小心翼翼的抓着姜黎的袖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看得人心都要碎了。 白何有心帮他说话,但是看了一眼姜黎的脸色,委实不敢开口。 姜黎木着一张脸,不耐烦地呵斥。 “别哭了。” 真是可笑。 前世听谢玉琅称呼她为娘亲的次数还没今天加起来多。 随即垂眸看了一眼努力憋着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抽噎的谢玉琅。 冷淡的扯回了衣袖,抬眼看向徐子仪。 徐子仪收回了戒尺,神情复杂。 “原来是这样……世子妃,他虽说是莽撞急躁了些,但好在心性不坏,你教导的好。” 他就说姜黎养的孩子品性哪里会是坏的呢? 姜黎深吸了一口气,压制着心头怒火和憎恶。 若是前世的她听到这般夸奖,那定是开心的。 但对于现在徐子仪每一句夸奖谢玉琅的话,都成了刺向她的锥心利刃。 每一句都提醒着自己以前在谢玉琅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被谢隽和谢嫣如何算计戏耍。 “徐师兄,今日我便安排车马送你们离开。” 姜黎竭力维持着正常的表情,决不给徐子仪再拒绝的机会。 徐子仪这六个夫子是她给自己骨肉千辛万苦请来的,谢玉琅并非是她子嗣,自然当不得他们教导。 “世子妃,你我何须见外!” 徐子仪却不接茬,他摇了摇头。 “我之私事也不急,既然玉琅已经知错,此事便算过去了。我会与其他夫子好生解释,日后也会精心竭力的教授他。” 姜黎眉头紧蹙,“不必了徐夫子!” “世子妃,你不必多说,我都懂!” 徐子仪耿直地摆了摆手,低头叮咛嘱咐谢玉琅,他语气都温和了下来。 “玉琅,今日已然耽误,明日上学可不能迟到。” 说罢,朝姜黎微微一笑。 “世子妃,告辞。” 徐子仪潇洒的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姜黎脸色难看,胃里翻天覆地。 徐子仪这般高傲之人能留下,无外乎是与青竹一样,均因为以前她对谢玉琅的好过于深入人心。 徐子仪误会了,他是看在她的脸面留下的! 可恨在没有扳倒永宁侯府前,她无法告知任何一个人,谢玉琅不是她的孩子! “世子妃,玉琅少爷,我也告辞了。” 白何莫名觉得姜黎脸色怪怪的,赶忙跟着徐子仪请辞。 两人一走,花厅顿时安静下来。 姜黎心里团着火,咬紧了牙根,压着怒意抬脚出了门回东院。 谢玉琅又黏糊糊的跟了上来,哪怕撵不上,也执着的跟着。 姜黎简直要气笑了,前世谢玉琅处处忤逆她,总是粘着谢嫣。 甚至,亲口让人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了她! 这一世,如谢玉琅所愿,不再理会他。 但谢玉琅却眼巴巴地跟上来,狗皮膏药一样撕都撕不掉。 荒谬极了! “你跟着我做什么?” 姜黎猛地停下,转身终于抑制不住露出对谢玉琅的憎恶和杀意。 周遭无人,整个永宁侯府目前也在她的控制里。 若此刻,杀了谢玉琅,也不会有人发现。 第13章 你再骂娘亲一句试试! “娘亲!您终于肯理我了!” 谢玉琅浑然不知死亡之剑悬在头顶。 看见姜黎停下了脚步,立马颠颠的凑上前去。 不顾姜黎的冷脸,又牵住了她的衣袖,一脸讨好。 姜黎不言不语,目光盯在了谢玉琅的脖间。 她缓缓抬起了手,伸向谢玉琅。 只要杀了他,前世之仇可报! 胸腔里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是兴奋和迫不及待。 “少爷!少爷!” 姜黎心跳一顿,手错按在谢玉琅肩膀上。 下一瞬她猛地拂开他,又一把扯回衣袖,转身冷眼看向跑过来的丫鬟。 是望春院的丫鬟。 丫鬟几步到了跟前,“少爷!大小姐的伤疼的快晕过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她只自顾自的对谢玉琅说话,全然无视了姜黎这么大一个活人。 姜黎一脸冷漠,前世谢嫣就是以各种有的没的理由将谢玉琅带去望春院。 谢玉琅在谢嫣手里被溺爱的过了度,她有过怀疑和担心,遂出手阻拦过。 但谢玉琅却怨她,侯夫人谢隽也指责她不体谅都谢嫣失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口口声声谢嫣只是单纯疼爱谢玉琅罢了。 故此,她不得不将怀疑放回到心底,不再深究谢嫣拙劣的把戏。 只得在谢玉琅身上投入更多的心血,对待他也越发严苛。 谢嫣是好人,她就是那恶人。 不算高明的离间和暗度陈仓的把戏,却让她给谢隽和谢嫣勤勤恳恳养子十几年! 但这一次,谢玉琅却一反常态。 “姑姑难受叫大夫啊!叫我去做什么,我又不是大夫!她病了我还能照顾她不成?” 他憎恶的瞪着丫鬟,一肚子怒火和委屈。 明明刚刚姜黎都没有抗拒他的亲近,她都要像往常一样抱抱他了! 结果却因为这个没眼见识的丫鬟和望春院,他才被姜黎推开! 犹气不过,谢玉琅又上前踹了丫鬟一脚。 “你为何见了娘亲不行礼!你眼里还有没有娘亲这个世子妃!” 谢玉琅扭头对姜黎道:“娘亲,这等没规矩的丫鬟,应该赶出府去!” 丫鬟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跪下。 她惶恐道:“玉琅少爷饶命,世子妃饶命,奴婢知错了!奴婢只是一时心急,忧心大小姐的伤势!” “够了!” 姜黎不想听也懒得听丫鬟的遮掩之词。 她看了谢玉琅一眼,一反常态说道。 “既然你姑姑不舒服,你就跟她去瞧瞧怎么回事,不去可就伤了你们姑侄情分。” 这一世,这个好人她来当。 “快去吧,不必再跟着我。” 姜黎转身疾走,不再理会谢玉琅和丫鬟。 方才算谢玉琅运气好,若非这丫鬟打岔,他的小命已经留下了。 此次机会错过,再看着谢玉琅反倒是给她心里添堵。 “娘亲!” 谢玉琅想撵上去,心中依然惶恐得厉害。 但是又因姜黎刚刚的话,他还不得不去看谢嫣了。 他咬了咬牙,忍着郁气看向瑟瑟发抖的丫鬟,没好气道:“还不走!” 丫鬟连忙爬起来,不敢再耽误,与谢玉琅赶去了望春院。 才进门,丫鬟刚掀起了帘子。 “嘭!” 一个药瓶就当头砸来,丫鬟躲之不及,瞬间被砸的头破血流。 可她偏分连叫出来都不敢,只死死的捂着嘴。 落后一步进来的谢玉琅倒是免了血光之灾,他听见谢嫣的尖叫。 “贱人!姜黎这个贱人,居然敢抢夺中馈!” 本来就不乐意来的谢玉琅脸色瞬间黑了,然后低头捡起摔碎的药瓶,三两步冲到屋内,用力砸向发疯的谢嫣。 “啊!” 谢嫣惨叫一声,她身上上了药,只披着两件宽大薄裳。 碎瓷片直接破了衣裳,划烂了她的手臂。 谢玉琅可是用上自己最大的力气,因而伤口极深,鲜血瞬间就泅湿了衣袖。 “你疯了!你敢打我!我是你姑姑!” 谢嫣出离的愤怒,指着谢玉琅怒骂。 她嚣张跋扈惯了,从未想到会被人攻击。 尤其攻击她的人还是谢玉琅,她疼到心坎里的谢玉琅! 若非她现在不能大动,一耳光已经落在了谢玉琅脸上。 “你该打!莫以为你是我姑姑就敢如此放肆!你只不过是个借住在我家的外人,居然敢骂我的娘亲!” 谢玉琅疾言厉色,怒目圆睁,浑然不给谢嫣留半分颜面。 “外人?” 谢嫣又气又怒,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她从未被谢玉琅忤逆顶撞过,失了颜面更被扎了心,直接破防。 “是不是姜黎那贱人教你这么说的!姜黎才是外姓人!” “住口!” 谢玉琅大怒,他上前一步,又捡起一块锋锐的瓷片指着谢嫣。 厉声大喝,“你再骂娘亲一句试试!” “混账东西!” 谢嫣越发生气,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眼昏脑胀,狂怒的拍着床榻。 咒骂道:“我看你是撞了邪了,为了姜黎那个又丑又蠢的贱人拿这玩意儿指着我!还不赶紧松手!” “我让你住口!” 谢玉琅气狠了,眉宇间戾气森然,抬手径直瞄准了谢嫣的脸,将瓷片大力掷了出去。 “啊!我的脸!我的脸!” 谢嫣的尖叫惊飞了窗外鸟雀。 望春院的下人却完全不敢掺和进去劝架,谢玉琅和谢嫣都是府上贵人,帮了谁都会被另一方处置,还不如装死到底。 房内,谢玉琅看着满脸血淋淋的谢嫣,面色冷漠,字字如刀。 “姑姑,记住你的身份!你若嘴里再不干不净,再对我娘亲不敬,就离开永宁侯府!我也再没你这个姑姑!” 第14章 知道你为什么老大不小了还没媳妇吗? 在今日之前,谢玉琅是万不知道寻常对自己极好的姑姑谢嫣私下居然是这副丑陋模样! 口舌不净,心狠手辣,又坏又毒! 最关键的是,谢嫣与侯夫人一样,都对姜黎有如此大的恶意! 以前他对姜黎的种种无理取闹,一次次忤逆姜黎,毫无例外全都是因为谢嫣在其中做好人,反倒是让他以为娘亲才是那个恶人! 谢玉琅就心口发紧,指甲狠狠地扎进手心。 微微结痂的伤口又崩裂,鲜血溢了出来。 可疼痛却也掩盖不了谢玉琅越来越惶恐的心跳。 他好像,明白姜黎为何会不愿意理会他了! 因为他蠢! 他是伤害了姜黎的帮凶,甚至他就是凶手却还不自知! 越是回忆,谢玉琅的脸色就越发惨白。 谢嫣简直要疯了,她脸上的伤深可见骨,这是一定会留疤的! 而谢玉琅还敢替姜黎说话! “谢玉琅!我要杀了你!” 她恶鬼一样盯着谢玉琅,即便他是她儿子,她也绝饶不了他! “姑姑,你好自为之!” 谢玉琅不为所动,撂下话后转身就走,完全没将谢嫣的威胁放在眼里。 “孽障!孽障!” 她怎么生养了这么个孽障! 谢嫣气的眼前发黑,脸又疼痛难耐。 “将少爷给我抓回来!” 但,谢玉琅可是永宁侯府的嫡公子,未来的永宁侯,谁能拦,谁敢拦? 因而谢玉琅怒气冲冲出了望春院后就扬长而去。 望春院的下人们没留下谢玉琅,谢嫣更是怒火冲天,“没用的废物!” “嘭!” 骂完犹不解气,大夫才给包好伤口,谢嫣抄起手边的药盘砸向回话丫鬟,又一耳光扇在跪在床边伺候的丫鬟脸上。 丫鬟们不敢躲避,跪着任由谢嫣发泄。 又砸了一通后,谢嫣方才缓了缓心绪,恶声恶气道:“拿笔墨来!” 她要给谢隽写信! 姜黎这贱人不安分当一个摆件,竟然想掌权,蛊惑谢玉琅划伤了她的脸,搅得家宅不宁! 谢隽务必尽快回府休了姜黎这个丑妇! 不多时,一只信鸽飞出了永宁侯府。 雍王府也同步收到消息。 藏药阁中。 楚宁寒坐在窗边,单手撑着额角,面无表情的听着暗卫读完信。 半晌,他才问道:“长平学堂里的陆大儒弟子辞呈,凌启伯府管事冲撞上门,姜黎无任何插手?” 暗卫道:“是,世子妃仿若有预知之能,永宁侯府之人一举一动,均在她的掌控之中。” “此外,世子妃除了武艺精湛,能以一敌四外,还通于毒术。” 暗卫呈上一个香囊,其中是姜黎捏碎的那片枯叶。 “属下分辨不出此毒何用,但侯夫人已经中毒,似有中风前兆。” 当时姜黎看似是吓晕侯夫人,实际上还下了毒。 若非他是暗卫里最擅长毒术,且在现场,是万万发现不了的。 楚宁寒摩挲着香囊,其中香气几乎散尽。 便是医术再高的神医,也觉察不到问题。 他又传唤出另一个暗卫,“姜黎寻常时候可曾过习医习武,与徐子仪有何交情?” 在楚宁寒下令监视姜黎开始,姜黎的资料便以最快的速度被暗卫营收集整理出来,只是资料少的可怜。 新暗卫道:“世子妃八岁时才被接回了安国公府,此前的经历,无从查之。在安国公府时,她大部分时间都被安国公夫人关在小院,轻易接触不到外人。而嫁进永宁侯府后,她也没有在明面上接触过厉害的医师,习武更是无从有之。” 楚宁寒声音冷了下来,“如此看来,久居深闺的娇小姐不仅能聘请谁都说不动的大儒弟子为西席,又突然拥有了卓绝的武功和毒术?” 他微微偏头,戴着白巾的双眼犹如实质一般扫了两个暗卫一眼,空气都似乎冻上了。 “王爷恕罪!” 两个暗卫满头大汗,也觉得这结论很离谱。 总不能姜黎是半夜习武习毒术的吧? 也总不能是真如传言中说的徐子仪是姜黎入幕之宾吧? 楚宁寒将香囊丢在桌案上,手指叩响了桌案。 “此等有悖常理之事不可能没有痕迹,暗卫营再查,继续监视永宁侯府,她如有新动作,及时回禀。” 两个暗卫齐齐应了一声,就如来时一样消失。 下一瞬门扉被叩响,楚明昭人未至声先到。 “父王!” 楚明昭敲了两下门就一把推开门进来,冲到楚宁寒面前。 “父王,明日我要亲自去永宁侯府拜谢世子妃!” “不行。” 楚宁寒拒绝的毫不留情。 “为什么!” 楚明昭皱着眉,不满道:“我已经不强求世子妃做我的母妃,我只是想见见她,亲自再谢谢她。” 楚宁寒拍了拍楚明昭的脑袋,慢条斯理说。 “不必谢她。昨日她借你立威扬名,重新回到交际场上。她帮你,帮王府的,都已经全部还给她了。” “哈?” 楚明昭先是一脸懵,她眨了眨眼睛,脑子慢慢的反应过来了。 楚宁寒这是用利益得失在衡量姜黎与他们雍王府的关系,将姜黎主动出手帮她一事都当成利益交换。 她扭头躲开楚宁寒的手,大为不忿。 “父王!知道你为什么老大不小了还没媳妇吗?” 楚宁寒:“?” 楚明昭摇着小脑瓜,小大人似的,“因为你根本就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世子妃她帮我,是她喜欢我!所以她愿意帮我!才不是因为我能给她利益!” 她仰着头看着楚宁寒,一脸的骄傲和嘚瑟。 “她当时明明可以不理会,苏司言和谢嫣再没脸没皮,也不会强制让她离开,顶多给她难堪!” 见楚宁寒面露沉思之色,楚明昭两眼一弯,上前拉住楚宁寒的袖子。 “而且,就算是以利益衡量,雍王府因世子妃而得到的利益也远比雍王府给她的利益多!父王,怎么能说恩情全还给她了?” 楚宁寒似乎被说服了,他点点头。 “那你要如何报答她的恩情?” 第15章 那您不妨……也治好脸上的疤痕吧 “我要去见她!” 楚明昭立刻打蛇随棍上,“爹爹,世子妃是好人,值得成为我们雍王府的朋友!就让我去吧!” “不行,你身体情况不允许再出门。” 楚宁寒又是干脆利落的拒绝。 在楚明昭要闹之前,他又慢条斯理说。 “不过,三月宫中按例会举办百花宴,届时你可以再见她。” “那岂不是还有一个月之久?” 楚明昭大为不满,小嘴撅得可以挂油壶了。 楚宁寒并未回答,但是楚明昭眼尖,看见了楚宁寒八百年没变化的唇角似乎上扬一个微小的弧度! 楚明昭顿时炸毛,“父王,你是在逗我玩呢!你明明就是不想让我去见世子妃! “送郡主回去。” 楚宁寒笑容越盛,直接唤了侍卫进来,将楚明昭送出了藏药阁。 “父王实在是太过分了!” 楚明昭怒气满满的回了住的东暖阁,扭头就把丫鬟婆子都关在了门外,一连半日都闷在屋子里倒腾她的小玩意儿。 东暖阁简直就像是个小藏药阁,楚明昭娴熟的配药制药,行云流水,丝滑的不像是个小孩。 她在药谷当试药人的这些年,可不是白当的。 先前楚宁寒还不放心她接触这些,直到亲眼所见,便由着她来了。 日头偏西,楚明昭做完最后一瓶药,依然气鼓鼓的。 “哼,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 她换了身衣裳,然后敲了敲窗子,“甲左。” 一个全身笼在黑袍的暗卫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楚明昭面前。 暗卫道:“郡主。” “走,带我出府!” 暗卫犹疑了一瞬,还是顺从的抱起楚明昭,从窗户一跃而下,轻松出了王府。 他们前脚离开,后脚楚宁寒就收到了消息。 风过天色昏暗,藏药阁窗前已无楚宁寒身影。 另一边,永宁侯府东院庭院内。 东院已经收拾干净,恢复如初。 青竹道:“世子妃,已将药房准备好了,您单子上写的药材部分已经送到,余下药材明日后会陆续送来。” “行,你安排就是。” 姜黎打量着房间,满意的点点头。 “世子妃重拾药理,还……不再避讳,又是为了少爷吗?” 青竹还是没能按捺住疑问。 姜黎多年来一直是暗中习医,现在突然转至明面上。 是因为凌启伯府公子断臂,姜黎因而担心谢玉琅会遇到同样之事? 又被误解。 但姜黎愣了一下,没有反驳。 她点点头,一副理所因当的模样。 “嗯。早做准备。” 想要宰了永宁侯府怎么能不算是为了谢玉琅呢! 之前给侯夫人下的东西是她以前制下的毒,还是太少了,所以她直接将药房放在眼面前,再要制毒那就方便快捷了不只一点点。 既然已经避免不了被误会什么都是为了谢玉琅,那么她就要好好利用这个误会。 前世她给永宁侯府和谢玉琅挡了一辈子的刀枪,现在也该他们帮她挡一挡! 青竹眼前一亮,快速的瞥了姜黎的面纱。 她鼓起勇气,旧事重提。 “那既然已经置办了药房,那您不妨……也治好脸上的疤痕吧?” 以姜黎的医术,治好脸上的疤痕是轻轻松松。 青竹心里七上八上,又怕姜黎拒绝,着急说道。 “您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没了疤痕,行事也更为方便。” 这个世界对好看的人总是会多一些宽容的。 虽然说姜黎不在意旁人对她评头论足,但是到底是会损伤她的名声。 她不愿意姜黎遭受本可以忽视的非议。 姜黎淡淡道:“好啊。” “世子妃,您不妨再考虑考……您同意了!” 青竹准备了一兜子话想再劝姜黎,但下一瞬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喜。 姜黎笑了笑,“嗯,出去吧,我制药之时莫要让人打扰。” 青竹应声后,欢天喜地出了门。 姜黎取下面纱,摸了摸左脸的疤痕。 这道疤比前世死前的疤痕要小,而且颜色也很浅淡。 七年前她亲手划出了这道疤痕时就安排了解决之法。 只是前世她一直不曾治愈这道疤痕,更在谢玉琅八岁那一年,为了救谢玉琅,她身受重伤,不仅武功尽废,还中了奇毒。 脸上的疤痕再无法治愈,甚至越发的严重。 随后的十几年,她的毒术虽然越发精进,但到被害死也没有解毒成功。 这一世,她不用藏拙,疤痕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 要祛除这道疤痕,得制一种特殊的药膏。 其名福运金莲膏。 主药是东海金莲。 这是一味极其罕见的药材,一般都出现在神话传说中。 但姜黎真的有这味药,这也是七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划掉脸毁容的原因之一。 她解下腰间的香囊,倒出了一朵小儿巴掌大小的金色花苞干花。 “天哪!” 窗外突然一声惊呼。 “谁!” 姜黎面色大变,拿起手边的处理药材的小刀,朝出声的窗口掷出去。 另一手迅速的收好了东海金莲,朝窗子冲过去。 “是我!” 女孩清脆的声音响起,同时窗户被推开,露出了一个小小身影。 姜黎看清她的容貌,杀意一敛,眉间顿时蹙起。 “是你。” 雍王郡主楚明昭! 楚明昭今日不似宴会那日精致到头发丝的装扮,她梳着双丫髻,发间点缀着圆润的东珠,耳旁垂着两缕红色丝绦,又穿了身红色裙衫,张扬如火。 明亮的色彩扫除了她眉宇间的病弱,反衬得她脸色红润,神采奕奕,仿若是神仙座下的仙童。 “世子妃!” 楚明昭一点都没有不速之客的自觉,冲着姜黎露出一个灿若骄阳的笑容,凤眼更是弯成了月牙。 “你要接住我哟~” 她张开手,直接跳下了窗子,乳燕投怀般扑向姜黎。 第16章 这就是娘亲的怀抱的感觉么? 姜黎脑子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一把接住了楚明昭。 怀里香香软软,如云一般的女儿,姜黎四肢僵硬的不知道如何摆放。 “世子妃接住我啦!” 楚明昭倒是得寸进尺,趁着姜黎没反应过来,小手抱着她的脖子,猫似的小心翼翼的蹭着脸颊。 这就是娘亲的怀抱的感觉么? 不自觉的就说漏了嘴,“像娘亲一样!” 一句娘亲,姜黎仿佛是从一场大梦中苏醒。 楚明昭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孩子在出生后就被溺死了。 她压了压闷疼的心口,放下楚明昭,勉强挂上一惯温和的微笑。 “郡主怎么来了?” 而且还是没有任何拜帖,偷偷来的。 楚明昭望着姜黎,小脸上有些遗憾,她还想再让姜黎抱她一会儿。 但,姜黎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对她的抗拒。 楚明昭也不气馁,笑容依旧,甚至有些理直气壮。 “因为我想见你,世子妃,所以我就来啦!” “胡闹。” 姜黎面色一沉,楚明昭身体并不好,哪能是说去哪就去哪的。 而且,还是来永宁侯府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我送你回府。” “不要!” 楚明昭快速的摇摇头,上前拉住了姜黎的手,脸上的表情要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世子妃别送我回去,王府一点也不好,没人陪我玩,父王也不管我,我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 “咔嚓!” 房顶的瓦突然碎掉,姜黎眉梢紧蹙,立刻将楚明昭护在身后。 又有不速之客! “喵呜!喵!” 猫咪的声音远去,窗外暗卫鬼魅似的出现。 “郡主,世子妃,是猫。” “猫?” 姜黎眸光一闪,没多追问,她只是固执的看着楚明昭。 “郡主,现在已经日暮,还请郡主回府。” 楚明昭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好吧!世子妃,我不瞒你了!其实,我不只是单纯想见你!” 楚明昭长出了一口气,看向姜黎的胸口的锦囊。 “我想要东海金莲。” 姜黎沉默了一会儿,“郡主需要东海金莲作何用处?” 而且,楚明昭怎么会认识东海金莲。 “我身中奇毒,东海金莲可以缓解毒发时的痛苦。” 楚明昭撇了撇嘴,又叹息了一声。 “可惜东海金莲太过罕见,王府也没几片花瓣。” 而姜黎,竟然有一整朵。 姜黎神情复杂,前世她听闻楚明昭身体娇弱,几乎是离不开药的。 实在是未曾料想,她竟是中毒了。 在她死时已听闻楚明昭的身子越发弱,她一直未曾解毒吗? “你所中何毒,如何才能彻底解毒?” “我这毒没名字,要彻底解毒父王说得找到我的生母,但……我的生母恐怕不关心我的死活,我被她生下来就丢弃了。” 楚明昭耸了耸肩,一脸不在意。 当年她能成为药谷百千试药人中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她体内的毒可不是一种。 要想救她,得换血。 看着楚明昭一脸无所谓,姜黎心中一痛。 她蹲下身看着楚明昭,满眼认真。 “你需要多少东海金莲?” “东海金莲每一朵都只有九片花瓣,我每次入药需要一片。我这毒发作的时间也没有规律,但基本上在三个月内就会发作一次,王府备用还够我使用五次。” 楚明昭被姜黎仔细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愧,知道姜黎有东海金莲实属是意外。 只因她药人体质,对药材的感知太强。 她怕姜黎为难,以为是自己逼迫她交出这朵东海金莲,又赶紧解释。 “世子妃,我不是想要你的这朵东海金莲,我只是想……问问您,您能告诉我您这朵东海金莲的来历吗?” “不是无偿告诉我,我会给您报酬,无论你是要金子银子,只要世子妃想要的,我能给的,都给您!” 怕姜黎拒绝,她又赶紧拿出一块玉佩,郑重无比的递到了姜黎面前。 “世子妃,我以雍王郡主身份做保!” 姜黎没收玉佩,她直接拿出了锦囊,取了一片花瓣后,就将余下的花朵放回香囊,将香囊交到了楚明昭手中。 “世子妃……” 在楚明昭受宠若惊的神情中,姜黎摸了摸楚明昭的发顶。 “好了,这就是我要的报酬。“ “啊?” 楚明昭没反应过来,后颈微痛,意识直接陷入了黑暗之中。 “郡主!” 暗卫骤然现身,对姜黎怒目而视。 “世子妃,你对郡主做了什么?” “她只是睡过去了。” 姜黎抱着昏睡过去的楚明昭,神色温柔。 看着楚明昭与她相似的凤眼,她就像是看见了亲骨肉。 若那三个孩子还活着,也该是楚明昭这般大了。 可惜楚明昭就是楚明昭,并非是她的孩子。 这朵东海金莲就当是她私心的赔罪吧。 她走到窗前,看向杀气腾腾的暗卫时脸上已经没有笑意。 “带郡主回去,莫要让她再来。” 暗卫从姜黎手中接过了楚明昭,确定她确实是昏睡过去。 又看了姜黎一眼,飞快的离开了永宁侯府。 药房安静了下来,姜黎慢条斯理的放好留下的那片花瓣,才再一次开口。 “阁下可看够了?” 屋中空荡荡的,没有人回应。 “不出来是吗?” 姜黎也不恼怒,“十息,毒素就会蔓延至你的心脏。” “咻!” 剑光乍现,姜黎侧身一避,左手持刃反身刺向袭来之人。 以如此近的距离,对方便是套着盔甲,也得付出代价。 “哼!” 一声冷冽不屑的冷呵。 来人不退,手腕逆转,剑柄挡住了小刀。 姜黎被逼的松手,但她并不慌忙,抬手拔下发髻上的排簪,朝着对方激射而出。 “铛铛铛!” 这厢剑柄打掉排簪,又是异香当头袭来。 来人急退数步,与姜黎拉开了距离。 姜黎冷淡的声音乍然响起,“雍王前来有何贵干?” 第17章 本王现在就可以将你格杀 姜黎打量着眼前人,眸中划过一丝惊艳。 他双眼蒙着白巾,一身漆黑衣裳,右手持握长剑,周身杀气萦绕不散。 像是幽夜之中月色中落雪的山巅,冷寂之中藏着危险,让人向往又恐惧。 倒是没想到传说中的战神楚宁寒,竟然是这副模样。 “这话……应该是本王问世子妃。” 蒙着的双眼,楚宁寒却准确地看向姜黎所在的方位。 他声线冰冷,似冒着寒气。 幽幽道:“你要做什么。” 姜黎摇了摇头,“王爷说什么,恕我听不懂。” “姜黎,你先前数次利用雍王府的事情,看在你主动献出东海金莲的份上,本王可以既往不咎,但你若一而再的利用明昭对母亲的期盼,哼!” 楚宁寒蓦地冷笑一声,剑尖挑起落在地上的排簪。 下一瞬,尖利的簪子就从姜黎耳畔划过,狠狠地钉在了药柜门上。 “咔嚓!”一声脆响,药柜门直接裂成了碎块。 楚宁寒冷清的声音飘过来,“明昭的母亲只能是她的生身母亲,与你姜黎没有任何干系!” “呵!” 姜黎怒极反笑,“雍王爷,我看你病得不轻,不仅眼盲,脑子似乎也该好好看看。” “放肆!” 楚宁寒的剑下一秒就架在了姜黎的脖子上,但姜黎笑容越发的明艳。 “雍王爷夜闯门庭,又持凶伤人,王爷若想皇帝陛下趁机屠了雍王府,便尽管动手。” 她甚至闭上了眼睛,指着自己的命穴,“请。“ “世子妃是在威胁本王?” 剑刃逼近姜黎的脖子,嫣红的血迹一点点地晕染了剑锋。 “对啊,我就是在威胁王爷。” 姜黎睁开眼,“旁人都知雍王府是唯一的异姓王府,开国功勋,风光无限,却不知雍王府现在是热油烹火。” 她的盯着楚宁寒的目光很放肆,说的话更是胆大包天。 “尤其是这一代的雍王,骁勇善战,在七年前的北疆之乱中,仅仅四个月就收回北疆沦陷的十城,民间百姓只知雍王楚宁寒,而不知皇帝萧傲。” “所以,雍王爷,你即便是眼盲病重,皇帝依然不放心你。苏司言不会是最后一次,尤其。” 姜黎顿了顿,笑容收敛了些。 “尤其是郡主回京,王爷有了后嗣,这种事情只会越来越频繁。王爷杀了我,正好是给皇帝递刀。” 楚宁寒低下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姜黎,你可知你所说,已经犯了谋逆之罪,本王现在就可以将你格杀。” “但王爷没杀我,不是么?” 姜黎看着近在咫尺的楚宁寒,唇角微勾,笑出了声。 “我们并不是敌人,甚至王爷有求于我,想知道我的东海金莲从何而来。” 她是将那朵东海金莲给了楚明昭,但楚宁寒没跟着离开还袭击她。 为的无非还是楚明昭,他要东海金莲的线索。 姜黎抬起手敲了敲脖子上的剑刃,一抹香意掠过,“王爷,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楚宁寒默了默,收回了长剑顺势后退半步,依然盯着姜黎,冷淡的道:“说。” “王爷该不会这样就想让我交出东海金莲的来历吧。” 姜黎抬手摸了摸脖间的血痕,有着微微的刺痛。 她抬眼看向楚宁寒,神情不善. “而且,王爷还伤了我,我生平最是厌恶对我刀剑相向者。” 楚宁寒扫了一眼姜黎的脖间,双眼本就模模糊糊,隔着白巾,便只能隐约觉察到一抹嫣红。 他又沉默了半晌,“你要如何。” “我需要王爷帮我寻一个人的下落,我自会告知王爷东海金莲的来历。” 前世她意外发现雍王府的暗卫营情报网遍布天下,要找人,雍王府再合适不过。 “可。” 楚宁寒直接应下,“你所寻之人是谁?” “六年前,曾为我接生的婆子,曾桂花。” 姜黎眼底泄出恨意,狠狠地攥紧了手心,曾桂花当初告诉她三胞胎夭折了两个。 谢隽当年以夭折之子不能埋入祖坟,甚至为了避免冲撞活着的孩子,吩咐由产婆将夭折孩子处置了。 她当时饱受打击,神志不清,并不知道曾桂花后来去了哪里。 现下,只有找到曾桂花,才能找到她骨肉的遗骸在哪。 “好。” 楚宁寒不问缘由,直接答应下来。 他又盯了姜黎一眼,唇角扬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最快十五日,最长三十日,本王会前来与你交换消息。若你敢欺瞒本王,哼。” 不等姜黎的回答,便如来时一般离开了。 药房重新陷入了安静之中。 姜黎点燃了灯烛,摇曳的烛光映照下,重新开始配药。 仿佛今夜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晃就半个月,永宁侯府都安静的有些异常。 谢玉琅乖巧的上学下学,姜黎不见他,他竟然也不强行冲进门庭来找姜黎,只是一日比一日的用功读书。 谢嫣则天天躺在望春院打骂下人,鹤荣堂的侯夫人梅娴,也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是一觉醒来,府中中馈竟归于姜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竟然被姜黎换了个干净。 现在只剩下个无用的废物杜嬷嬷。 侯夫人不住的看望着院门,已经日头偏西,杜嬷嬷还没回来。 她不免心急如焚,便顺势端起一旁的茶盏,右手却控制不住的有些颤抖,茶水都撒了不少在衣裳上。 “哐当!” 侯夫人怒火攻心,一把将茶盏扔回了桌案上。 她自打上次醒来,不知怎么的右半边身子就不太受控制。 “夫人!” 杜嬷嬷一路小跑,满脸喜意的进了门。 侯夫人面色一喜,“如何!” 又觉得声音太大,连忙压低了声线,“世子可回来了!” 谢嫣送信一事她亦知晓,这几日一直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谢隽回府。 杜嬷嬷低声道:“回来了,回来了!” 她气息还有些不匀,但也是一脸喜意压不住。 “夫人放心,世子已经进门去东院院找姜黎啦!” 姜黎的好日子到了头! 第18章 哥哥,你居然打我 “好好好!” 侯夫人总算长出了一口气,精神都振奋了许多。 她兴致冲冲地站起身,“走,去东院!” 但还没迈出一步,侯夫人又坐下了。 她改口道:“不,你立刻去告知嫣嫣,世子回来去东院的消息,你陪嫣嫣一同去。” “并告诉世子,我被姜黎气得卧病在床,而且,姜黎不给我请医师。” 侯夫人眉宇间闪过一丝狠意,“让世子务必严惩姜黎!” 杜嬷嬷应了一声,就赶忙前往望春院。 而此时,东院之外,谢隽匆匆而来。 他一身衣裳风尘仆仆,脸色也出奇的难看。 半个月前,他在族地收到谢嫣的信后他怀疑姜黎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 所以急急回京城,快一个月的路程硬生生地跑了十五天就到。 看见东院大门,谢隽神情满是阴郁。 姜黎最好是什么都没觉察,否则,他便留不得她! 一进东院,谢隽脸色就黑了。 东院是永宁侯府内不算大的院子,只是一个关在姜黎的地方,他是基本不来的。 但,这不意味着姜黎就能随意处置这院子了! “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的腊梅花丛已经被砍掉,葡萄花廊也难逃厄运。 院内现在都摆着各种器具,晾晒着药材。 姜黎这是将东院改造成了医馆吗! 青竹本指挥着丫鬟们整理药材,看见谢隽愣了一下,连忙领着新来的丫鬟婆子行礼。 “世子爷?见过世子爷!” 谢隽恶狠狠地剜了青竹一眼,“世子妃在哪?” 看来谢嫣信中所言无差,姜黎真当自己是永宁侯府的主子了! “夫人在内室。” 青竹压了压唇角,神情郁郁,谢隽原来还顾忌着些,但现在对姜黎的恶意都要不加掩饰了。 谢隽立刻往内室去,进了外间,一切布置还是往常的样子,简洁而不失优雅。 一道珠帘隔开内室与外间,隐隐约约的看见姜黎坐在梳妆镜前。 谢隽一把掀开珠帘,恶气横生。 “姜黎!你将侯府……” 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目光呆呆的看着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的姜黎,难掩一脸惊艳之色。 眼前的姜黎,凤眼明眸,朱唇桃腮,肤如白玉,颜若朝华。 夕阳斜照,在她脸上烙印下浅浅的光晕。 姜黎便是坐在那不动,也美得像是一幅画,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女。 谢隽恍然想起,姜黎未曾毁容之前,在京城素有貌美之名,只是见过的人太少。 而他也没有见过,只是在见过毁容时的姜黎,后来她便一直戴着面纱。 不过,隔着面纱也能看见她左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 没想到,现在她脸上的疤痕居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世子爷回来了。” 姜黎瞥了谢隽一眼,扭头重新看着镜子,摘下了另一只耳环。 “娘子。” 谢隽变脸比翻书还快,笑着进了内室。 姜黎眸中杀意一闪即逝,她放下另一只耳环,顺手打开了妆奁,幽幽的香气顿时在整个内室扩散开来。 谢隽三两步走到了姜黎身边,闻见这股幽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着姜黎白净如玉的侧脸,心头一阵火热,调笑道:“以前竟不知娘子房内的香如此沁人心脾。” 他更不知姜黎是这般倾城国色。 若早知道,那么即便是把她做靶子,他也不会白白冷待了她这么多年。 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世子爷喜欢?” 姜黎转头正眼看向谢隽,勾唇一笑,眉眼弯弯。 “自是喜欢。” 谢隽看着姜黎的笑也经不住笑了起来,“这香爷喜欢,人爷也喜欢!” 他上前一步,竟是俯身抱向姜黎! 姜黎却仿佛是有预知能力,在他伸手的前一秒,她就站起身。 正巧转身背向谢隽,与谢隽完美错身。 谢隽收之不住,直接朝着绣凳扑了下去。 “哐当!” 一声巨响,谢隽更是惨叫一声。 姜黎转过身,看见一头磕在绣凳上的谢隽时没忍住上扬的唇角。 但从她嘴里喊出来的话却是大惊失色,“哎呀,世子爷怎么摔了!” “世子爷,你怎么样!我扶你起来!” 姜黎手忙脚乱的搀扶谢隽,但她实在是太笨手笨脚了。 才将谢隽扶起到一半,就又被绣凳绊倒,谢隽脱手砸了下去,额头再一次狠狠地与地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嘭!” 一声闷响,听着都脑瓜子嗡嗡的。 “世子爷!世子爷!你没事吧?” 姜黎的声音惊慌失措,谢隽更是疼的眼前发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雪上加霜的是绣凳又滚回来砸在了他的手上,似乎是听见了“咔嚓”一声。 姜黎一把抓起谢隽的右手,还挨个手指使劲的捏了捏。 大惊,“世子爷,你的右手指全被绣凳砸断了!” “你们在做什么!” 门外谢嫣的声音炸响,她冲进外间,隔着珠帘竟看见姜黎与谢隽相对而坐。 姜黎那个贱人还特意露出了一半身体,让她看清楚谢隽竟与她握着右手! 他们二人仿佛是真的夫妻那般亲密无间! 嫉妒瞬间就染红了谢嫣的眼,她闯进内室,抄起花架上的花瓶就朝姜黎砸了过去。 口不择言骂道:“姜黎你这个贱人!敢勾引哥哥!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丑东西!” “啊!” 姜黎的惊呼与谢隽的惨叫声几乎是同时间响起。 谢嫣砸来的花瓶连水带花,十分精准过的砸在了谢隽额头上。 接二连三的精准打击,谢隽的额头总有不负重望的流下了鲜血。 姜黎则在花瓶袭来的前一秒被吓得摔倒,更是巧合的倒在谢隽怀里,一个手肘直接砸在了谢隽的腰上。 那一瞬间,谢隽的脸色仿佛是死人一样的白。 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哥哥!” 谢嫣的尖叫几乎要掀翻房顶,她冲到了谢隽面前,一把掀开了姜黎。 姜黎顺势后退,一脚狠狠地踩在了谢隽的左腿上。 但自谢隽那头看上去,却像是谢嫣故意让姜黎站立不稳,以至于踩伤了他! “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样?” 谢嫣搂着谢隽,小脸煞白,“大夫!快请大夫!” 谢隽嘴唇颤抖,疼的眼前阵阵发黑,咬着牙用左手一把推开谢嫣。 “放开我!” 额上鲜血染过了眼角,仿佛让他的眼睛也一块红了。 他怒气冲冲的瞪着谢嫣,“往日里砸砸茶盏,打打丫鬟也就罢了,这一次竟对我动手了!” 若非谢嫣,他怎么会被伤的如此重! “哥哥,我不是想砸你!我是想打姜黎那个贱人!” 谢嫣满脸的委屈,这是第一次谢隽居然对她怒目而视。 她心里委屈又难受,转头怨恨的怒视姜黎。 “要不是你躲开,哥哥怎么会伤成这样!” 姜黎一双凤目清凌凌的,她的目光落在了谢隽身上。 明明姜黎未发一眼,谢隽却一个激灵,连忙呵止谢嫣,“住口!” 谢嫣懵了,“哥哥!你竟然维护她!你是不是忘记了……” 谢隽大怒,眼底杀意乍现,扬手就给了谢嫣一耳光。 谢嫣若是坏了他的大忌,谢嫣也不必活了! 谢嫣被谢隽响亮的一耳光打的人傻了,脸侧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她摸着侧脸,不敢置信,“哥哥,你居然打我!” 第19章 姜黎你脸上的疤呢! “你实在该打!” 谢隽冷声骂道:“简直是昏了头,胆敢对你嫂嫂不敬!还不快向你嫂嫂道歉!” “哥哥!你才疯了!” 谢嫣回过神,气得眼泪簌簌而落。 “她也配我道歉!” 谢嫣扭头看向一旁看热闹似的姜黎,骂道:“不过是个毁容貌丑——” 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头,她盯着姜黎白净无一丝瑕疵的脸,眼珠子瞪得如老牛。 “你的脸怎么会没有疤痕!姜黎你脸上的疤呢!” 姜黎脸上的疤她曾经是亲眼见过的,十分狰狞恐怖,简直像是一条蜈蚣盘踞在她脸上。 好在姜黎也知道自己丑,一直戴着面纱。 但,现在姜黎的脸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白皙如玉,牛乳一般无暇。 那道疤痕不见了! 谢嫣二话不说捡起碎瓷片疯狂地朝姜黎砸了过去,“你明明是丑女人!” “够了!” 谢隽一把擒住谢嫣的手,“来人,将她送回望春院!” 不能再由得谢嫣闹下去了。 若是谢嫣说漏嘴,让姜黎知道了些什么,那可就完了! 一直在外不敢进来的下人们得了命令,这才鱼贯而入。 他们手脚麻利,一把捂住了谢嫣的嘴,强硬地将她往外拉。 谢隽看见谢嫣疯狂的神色,不放心地道:“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让她出来!” 下人们应是,连忙带着谢嫣退出去了。 余下的下人扶起谢隽,谢隽全身没有不疼的,恨不得晕过去。 但是,他还必须要撑着精神安慰受惊的姜黎。 “娘子,嫣嫣年纪小,被母亲骄纵惯了,你向来大度懂事,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他本就不确定姜黎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谢嫣又给他添麻烦。 现在更不能再出半点差错了。 内室被谢嫣方才闹了一通,显得乱糟糟的,但姜黎独立站在桌边,愣是衬得这乱成一片的房间也别有了滋味。 姜黎眉梢微蹙,瞧着委屈极了。 慢声细语道:“是,一切听世子的,我不会与她计较。只是下一次若她再这般口无遮拦,行事鲁莽,惹到旁人……她前些日子甚至是开罪了雍王府,差点给永宁侯府惹祸上身。” 看着姜黎绝美的容颜露出委屈之色,谢隽原本心头的怒火都熄了几分。 也觉得自己对谢嫣偏心太过,他声音不由得柔和了几分。 “你放心,我会好好责罚她!让她不敢再口出不敬!” 姜黎直接追问,“怎样责罚?” 谢隽本来就是只是随口一说,真让他处置谢嫣,那谢嫣和侯夫人怕是要闹翻了天。 但,顶着姜黎的目光,他不好再糊弄。 “便让她这个月都闭门思过,好好抄抄女书,学学礼仪。” 这话谢隽是有几分真心实意的,经过今日之事,他也容不得谢嫣嘴再乱说。 “娘亲!” 庭外吵嚷,谢玉琅人未至声先到。 还在门口,谢玉琅就着急的寻找姜黎的身影。 看见姜黎,他眼睛一亮,小旋风似的闯进内室。 却不敢再莽撞的扑向姜黎,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姜黎一番,确定她没被谢嫣伤着才松了一口气。 而称得上是重伤的谢隽,则被他忽视了个彻彻底底。 “娘亲,您怎么样,姑姑她没欺负您吧!” 天知道他下学回来就听说谢嫣去东院了,他紧赶慢赶的过来。 谢嫣这两日伤好了,她心肠毒辣,睚眦必报,所以肯定会欺负姜黎。 好在,姜黎人没事。 姜黎还没回答,谢隽就突然出声,“玉琅。” 他脸色苍白如霜,神色也难看的很,心底里重新提起了警惕。 谢玉琅竟然对姜黎如此亲近! 这可不行。 “爹爹!” 谢玉琅这才注意到谢隽这么大一个活人,他满脸诧异的盯着谢玉琅身上的伤。 “爹爹您怎么回来了,您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人回答,谢玉琅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是不是谢嫣!” 在永宁侯府,只有谢嫣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会拿东西砸人! “这花瓶是她砸您——不,是她砸娘亲,却砸到了爹爹么?” 谢玉琅目光扫过地上碎裂的花瓶,以及姜黎身上溅到的水渍,轻而易举的推断出了方才发生了何事。 他相当清楚谢嫣是不可能会伤害谢隽,但谢嫣对姜黎却有十足的恶意! “这是误会。” 谢隽下意识的为谢嫣开脱,然后就沉着脸呵斥谢玉琅。 “嫣嫣是你姑姑,你怎可直呼其名!” 他心里的疑惑和警惕越发的重,不过一月时间,谢玉琅怎么就突然对姜黎亲近起来,又对谢嫣如此厌恶! 谢隽语气颇为严厉,“玉琅,这就是你上学学到的道理吗?” 更因此迁怒了姜黎,语气十足的不客气。 “世子妃,学堂的夫子恐不堪为用,都换了吧。” “父亲!夫子们都是好的,你休要迁怒他们!” 谢玉琅拦在姜黎面前,瞪着谢隽。 “谢嫣身为借住侯府的客人,无为客之道,无礼在先,她一再的辱骂娘亲,现在更是伤害娘亲!我为何要对她以礼相待!” 在谢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里,谢玉琅竟是半步不让,越说越是愤怒。 “君子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谢嫣不仅不感恩娘亲允她留在府上,还恩将仇报!我就该立刻将她赶出府去,断亲不认!” “荒唐!” 谢隽大怒,“嫣嫣是你……姑姑!你们有相同的血缘,谁教你这么说的!是不是……” 他看了一眼姜黎,更加怀疑姜黎是不是知道了谢玉琅其实是他与谢嫣的孩子! 所以,搓撺谢玉琅憎恶谢嫣! “我更是娘亲的孩子!是娘亲的骨血!” 谢玉琅下颚微抬,掷地有声道:“辱我娘亲者,等同于辱我!” 谢隽浑身疼的发颤,一时半会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谢玉琅这小子。 但,他可知谢嫣才是他真正的母亲! “来人!” 谢隽无暇再思考,干脆唤了下人进来。 “带少爷回去!” 势必要隔开谢玉琅与姜黎,绝不能让谢玉琅再与姜黎亲近下去! 否则,谢玉琅就真的成了姜黎的儿子,哪怕最后告知他真相恐怕也无济于事! “娘亲!” 谢玉琅慌忙看向姜黎,但姜黎就像是看客一样,浑然置身事外。 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姜黎,已经讨厌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谢玉琅挣扎的动作慢慢的停了下来,他愣愣的被下人们拉出了房间。 “你也受了惊吓,好生休息。” 送走了谢玉琅,谢隽强撑的一口气松了下来,身上的伤是越来越痛,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他也没有再与姜黎虚与委蛇的意思,便差使着下人赶紧带他回去。 一直等待的杜嬷嬷愣是没找到面见谢隽的机会,只得回了鹤荣堂。 “废物!” 侯夫人气得一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杜嬷嬷脸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杜嬷嬷欲哭无泪,现在全府丫鬟奴婢都被换得七七八八。 新的人全都只听东院的话,她也没办法啊! 不说见谢隽,就是去见谢嫣,现在她也见不得了! 侯夫人右手抖得如同筛糠,但是打人的准头可还在。 她抄起手边的茶盏就砸在了杜嬷嬷头上,“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 杜嬷嬷也不敢躲,畏畏缩缩道:“明早,世子爷一定会前来给您请安的!” 侯夫人发泄了这一通,心绪依然不平。 她咬牙切齿,“明日我要姜黎死!” 第20章 产婆曾桂花的消息 另一边,东院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只是姜黎尚未熄灯,她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夜色。 楚宁寒与她约定的消息交换之时。 到了。 楚宁寒亦到了。 依然是白巾蒙眼,一身黑衣。 如一抹月色,轻盈地落在窗外。 下一瞬,他便探窗而入坐在了姜黎对面。 将一封空白的信放在了桌案上,双指推到了姜黎面前。 “曾桂花的消息。” 姜黎看着信封心跳都快了几拍,迫不及待地伸手拿取。 但楚宁寒却不松手,双指扣着信封。 姜黎眉梢一挑,抬眼看向楚宁寒。 楚宁寒淡声道:“东海金莲的消息。” “王爷信守承诺送来我要的消息,我自然也会将如何寻得东海金莲的消息如实相告。” 姜黎轻轻一笑,拿出了一个锦囊,同样放在桌案上推到楚宁寒面前。 楚宁寒这才松开手,两人几乎是同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姜黎快速地打开信封,其中只有薄薄的一页,上书五个字。 “吴城杏花村。” 吴城,是距离京城最近的一座城。 两日可达。 楚宁寒也打开锦囊,其中竟是一块玉佩。 玉佩是莲花形状,但只有一半,像是被人从中切割开来。 楚宁寒屈指叩响了桌案,“这是何意?” “王爷携带此枚玉佩前往风城,找到一个名东贺归的人,便可得东海金莲。” 风城位于东海之滨,距离京都千里之遥,一来一去快马加鞭也需得两月。 楚宁寒站起身,姜黎眼前的月光陡然被挡住,一缕墨黑的发丝与白巾一同垂在了她面前。 姜黎微微抬眸,对上了楚宁寒蒙着白巾的眼。 即便楚宁寒看不见,气势也十足迫人,隐隐威胁。 “两月之后,若未寻得。” 姜黎直接打断了楚宁寒,笑眯眯道:“王爷且放心,若寻得东贺归,但是未曾得到东海金莲,我以十朵东海金莲相赔。” 曾桂花的消息以十朵东海金莲换取,相当公平。 楚宁寒直起身,算是同意了姜黎的承诺。 旋身一言不发地出了窗,如来时一般,干净利落地离开了东院。 冷漠且无情。 姜黎却很是满意楚宁寒的识趣,她并不想与雍王府再有什么别的牵扯。 即便是楚明昭,也不该再与她接触了。 姜黎拉下了窗,走到灯面前,垂眸将手里的信纸点燃。 现下府中事情,除了谢玉琅,基本全部都按照她计划中进行。 谢隽今日被她打了一顿,摔了脑子,断了一根肋骨,断了五指,起码有半个月都得躺在床下下不来。 侯夫人梅娴身上的毒至多半月,她就会彻底偏瘫,形如中风,而这只是开始。 信纸燃起的火焰明亮了一霎,照亮了姜黎眼底铺天盖地的恨意。 下一瞬,灯火一齐暗淡。 黑暗之中,唯剩下了姜黎喃喃自语之声。 “要去吴城杏花村,而不惊动他们……便说是去皇泽寺祈福吧。” 次日,天光大亮。 已经过了辰时,侯夫人还没等来谢隽请安。 她气急败坏地踹了杜嬷嬷一脚,“去,立刻将世子爷请过来!” “是是!” 杜嬷嬷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麦冬在庭院之内伺候,将一切都看在眼底,见着杜嬷嬷离开鹤荣堂也并未阻拦。 姜黎吩咐了,只要侯夫人不出去,杜嬷嬷要做什么,皆随他们去,只需要盯着便是。 不大一会儿,杜嬷嬷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 “夫人不好了!” 哭天抢地,“世子爷昨儿个在东院竟然受了重伤!右手断了,肋骨也断了,脑袋也被砸破了!” 像是她被打成重伤了似的。 “什么!谁!谁竟敢伤我儿!” 侯夫人怒目圆睁,脸色涨得发红,甚至带了些紫。 她揪着杜嬷嬷的衣襟,愤怒不已。 “是不是姜黎那个贱人!” “夫人在说什么?” 说曹操曹操就到,姜黎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 侯夫人猛地抬头看向门口,姜黎已经进门。 晨光也仿佛跟着她一同进门,晃得侯夫人眼花。 要不然,她怎么看见姜黎没有戴面纱。 姜黎脸上那道恐怖恶心的疤痕也消失不见了! “方才夫人说的我没听清,夫人不妨再说一遍。” 就在侯夫人傻愣愣地盯着姜黎脸看时,姜黎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你……你……” 侯夫人登时一个激灵,见着姜黎与她的距离,全身都僵住,心脏都要停跳了。 要是姜黎想对她下手,那她岂不是只有等死。 “没、没说什么!” 顶着姜黎笑盈盈的目光,她吞吞吐吐,一个辱骂姜黎的字都说不出来。 “方才杜嬷嬷说世子爷在你的院里受伤了,是怎么回事?” 侯夫人强撑着婆婆的身份,直接倒打一耙,指责姜黎。 “你身为世子妃,不在世子身边侍候,对世子漠不关心!” 只要姜黎去侍疾,她便有法子让姜黎背上重罪! 她要姜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黎轻笑一声,不紧不慢道:“夫人真是年纪大了。” 侯夫人脸色瞬间就青了,她已经四十出头,着实不年轻,姜黎一句话就踩在了她的痛脚上。 但她完全不敢反驳,因为姜黎离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能仗着身份指责姜黎,已经耗尽了她好不容易升起的胆量。 只能忍着怒意,听姜黎继续说道。 “自我嫁到侯府,夫人与世子就告诉我不要插手世子之事,自有下人会好生照料世子的。” 姜黎理所应当道:“所以他受伤了,我为何要侍奉。” 侯夫人脸色由青转白,姜黎是故意歪曲她和谢隽的意思! 他们不让姜黎接近谢隽,是看不上她是个残花败柳,早被山匪糟蹋了。 更是因为她越是接近谢隽,就越可能发现不对,所以索性就杜绝她接近谢隽。 亦是防止她拿到侯府真正的大权。 但,谁想到千防万防,姜黎还是抢夺了侯府大权! 她更是可能已经发现了疑点! 侯夫人硬着头皮狡辩,“你!强词夺理!尽心为夫君考虑乃是你的本职!” 出乎意料的是姜黎居然点头,一脸认同。 “夫人说的是,那我今日便前去皇泽寺!” 第21章 姜黎怎么突然想起死了的孽种! 侯夫人懵了,“你去皇泽寺干什么?” 皇泽寺乃是皇家寺院,香火虽然鼎盛,但离京城实在是遥远了些,乘坐车马,一来一去得五六日。 她该不会是想逃掉侍疾吧! “自然是去祈福啊!” 姜黎盯着侯夫人,一字一顿道。 “夫人,我那可怜的亲骨肉生辰就要到了。” 侯夫人打了个哆嗦,惊骇地看着姜黎,她怎么突然提起此事! 她咬着牙道:“你胡说什么!玉琅活得好好的,要你祈什么福!” “夫人,我说的是早夭六载的孩子。” 姜黎目光冰冷,她明明穿着一身鹅黄衣裳,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但是侯夫人却心底发寒,后背都浸出了一层冷汗。 当年之事她再清楚不过了,姜黎生下那三个孽种,她亲自与谢隽吩咐产婆溺死了他们。 后来也是她与产婆告知姜黎,是两个孩子夭折了。 姜黎难道真的发现什么疑点了吗? 侯夫人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死死地掐着颤抖的手心,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派人去打点一番,请高僧念佛诵经就行了,你去做什么。” 她又拉出谢玉琅为借口,“而且,你若是去了,琅儿知道得多伤心!” 不管姜黎发什么疯,谢玉琅总归是她的心头肉。 拿捏住了谢玉琅,姜黎定然会服软。 姜黎却反问一句,“他不该伤心吗?” 她疑惑地看着侯夫人,“自己的同胞姊妹,早夭而死,他不伤心那的是什么畜生!” 侯夫人感觉姜黎这一句连带着骂了她和谢玉琅,她却没办法反驳。 多说多错,只得快速转移话题。 “现在离生辰还有一个多月,世子又受伤了,你该在世子身边伺疾!” 这已经是命令,姜黎若是不听,那就是不孝! 姜黎轻描淡写地打破了侯夫人的妄想,“我非大夫,又非仆役,于世子治伤又无意义。” “近来府中不太平,你们一而再的受伤,想来是冲撞了什么。此去皇泽寺,也是为了世子、谢嫣、还有夫人祈福。” 姜黎说着甚至笑出来,她目光灼灼地看着面色惨白的侯夫人。 “有佛祖菩萨保佑,侯府以后定然能万事如意,一切顺遂。” “!” 侯夫人刹那间明悟了,怒目圆睁。 “是你!是你害了我们!” 是姜黎在搞鬼! “嘘!” 姜黎笑容满眼,抬起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夫人,慎言哦!” “啊!” 侯夫人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片血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杜嬷嬷明明在一旁,但是,这一次,她竟然没有上前去接住侯夫人。 “嘭!” 侯夫人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沉闷的一声听着就痛。 屋内一片寂静,杜嬷嬷大气也不敢喘。 现在,他们的小命都捏在姜黎手上呢。 救不救侯夫人,姜黎说了算。 好半天,杜嬷嬷才听到姜黎的话。 “杜嬷嬷,还不快去请医师,好生照料夫人。” “是是,老奴这就去寻大夫!” 杜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姜黎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 今日天气很好,阳光洒落,姜黎沐浴在光亮之中,仿佛是一尊踏着圣光而去的神明。 虽然大周崇佛尚道,无论是权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极其敬信神佛,但杜嬷嬷不信。 可此时此刻,她看着姜黎的背影,第一次相信这世间或许真的有神佛。 而神佛常说,因果报应,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侯夫人一直都在害姜黎,而她则是帮凶! “世子妃仁慈!求求世子妃饶了奴婢吧!” 姜黎已经步至中庭,杜嬷嬷惊慌的声音遥遥传来。 簇拥着姜黎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杜嬷嬷发什么疯。 明明姜黎什么都没做。 但姜黎却面无表情,也没回头。 青竹已经等在鹤荣堂之外,看见姜黎出来,连忙迎了上来。 “世子妃,车马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姜黎点点头,她出了外院坐上马车。 青竹这一次没有陪她一起,府中得有一个她信得过的人留下。 随行的是新入府的丫鬟玉枝。 才走了两步,还没出府,车马就被拦下来。 玉枝禀报,“世子妃,是玉琅少爷。” 姜黎眉梢一蹙,神情顿时阴郁了下来。 她车帘未掀,坐在车内冷冷道:“他拦车何事?” 这个时辰,谢玉琅应该去学堂,又来纠缠她做什么。 谢玉琅脸色苍白,双眼又红又肿。 他看着车帘映出的影子,神色隐隐带着些讨好,“娘亲,我只是想给您请安。” 他昨日被谢隽强行拉回了琳琅玉缘,下人们也都拦着他不让他再找姜黎。 今早要去学堂,他听安排车马的小厮说姜黎也要出门,这才一直等着姜黎。 虽然他已经确定姜黎很讨厌他,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那一点点期盼。 万一,姜黎已经不生气了呢。 明明姜黎是最疼他的。 姜黎一句话都不想与谢玉琅说,只听见谢玉琅的声音便厌烦。 她叩叩马车的车壁,“走。” 玉枝应了一声,温柔却不容置疑地将谢玉琅拉开,然后坐上马车。 车马重新起步,谢玉琅盯着马车,心彻底地凉了。 “娘亲!” “我知道错了!” “娘亲!” …… 姜黎双眼微阖一言不发,直到出了侯府,再也听不见谢玉琅的声音,她才重新睁开眼。 知道错,那又有什么用呢? 能换得她的孩子活过来吗? 上一次是放过谢玉琅的命是他运气好,若再不识趣,那就早些去地狱赎罪吧! 姜黎前脚离开,后脚青竹就按照她的安排,遣人将侯夫人晕倒,姜黎又前往皇泽寺的消息告诉了谢隽。 还顺带放了谢嫣出来。 谢嫣刚进杜鹃院,就听见谢隽震怒的声音。 “姜黎怎么突然想起死了的孽种!” 第22章 谢玉琅是她与谢隽的儿子,可不是姜黎的! “哥哥,你说什么!” 谢嫣加快脚步进了房门。 急匆匆问道:“姜黎那个贱人又要做什么!” “她今日突然要去皇泽寺,还说是去给她早死的骨肉祈福。” 谢隽屏退了下人,黑着脸对谢嫣道:“她不对劲,定是觉察到了什么!” 若先前他还是怀疑姜黎是不是可能觉察了他与谢嫣的事情,但是姜黎突然提起死了的孩子。 他几乎可以肯定,姜黎一定是有怀疑。 就是不知道姜黎到底觉察了多少。 谢嫣也悚然大惊,“那该怎么办,哥哥!” “她不是要去给那三个孽种祈福吗?” 谢隽脸上露出一个笑,神情极其狠戾。 “那就让她与她的孽种早些团聚去吧!” 谢嫣心神一松,掩下心头的喜悦,在谢隽床边坐下。 嘴上醋意满满,“哼,哥哥当真舍得?” 昨日她看见姜黎的脸上疤痕痊愈,谢隽还听姜黎的话惩罚她,她可真是被吓住了。 若让姜黎继续留在府上,保不准谢隽就看上姜黎,做了真夫妻。 “有何舍不得,娶她本就是看在她身份低微,又是残花败柳,听话好拿捏。” 想起姜黎毫无瑕疵的绝美容颜,谢隽眸中闪过一丝遗憾,可惜了那张脸。 “她听话?” 谢嫣脸色大变,跟被踩着尾巴似的! 她一把拉住谢隽的手,让他摸自己戴着药纱的脸。 “哥哥,我的脸就是姜黎教唆玉琅划伤的!” 谢嫣咬牙切齿道:“哥哥!玉琅已经被姜黎那贱人教得移了性情!” 谢玉琅是她与谢隽的儿子,可不是姜黎的! 谢玉琅本该最是听她的话,但是他竟然为了姜黎而伤了她! 谢隽死死的盯着谢嫣的侧脸,神情可怖。 “可会留疤?” “哥哥,大夫说能治好!” 谢嫣愤怒的表情一僵,连忙松开了谢隽,抬手捂着脸颊。 她又咬了咬唇,“姜黎脸上的疤痕都能治好,我的脸,我的脸也定然会恢复的!” “如此便好。” 谢隽略微颔首,紧绷的面色松了下来。 又愤愤道:“琅儿昨日竟连我的话也不听了,还为了姜黎而忤逆我。” 谢隽握住谢嫣的手,安慰她。 “我本想徐徐图之,慢慢地离间他与姜黎,引导他怨憎姜黎,但现在看来,杀了姜黎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嫣这才露出了笑颜,不禁拍了拍胸脯,一脸得意。 “日后玉琅由我们亲自教养,性子肯定很快就能扳回来!“ “这是自然!” 谢隽颔首,松开了谢嫣的手,唤了下人将笔墨送到床边。 谢嫣连忙帮着研磨,一脸期待。 “哥哥准备如何动手?” “从京城到皇泽寺,快马加鞭得一日多才到,乘坐车马,也得三四日。” 谢隽冷冷一笑,“这路上只有一个邸店。最近倒是听闻匪徒横行,不安全得很。” 谢嫣也笑了起来,嘲弄道:“七年前她就被山匪掳去坏了的孽种,这一次,又是遇到山匪!要是她运气,遇到那奸夫,倒是便宜她了!” 七年前的山匪肯定不是这一次的人,谢嫣这话纯粹就是羞辱罢了。 谢隽不置可否,说话之间,他已经写好了两封书信。 他一封递给谢嫣。 “嫣嫣,你亲自去安国公府一趟,务必将信送到国公夫人手上。要想炮制七年前的意外,这一次也少不得安国公府帮忙。” 谢嫣点点头,又有些犹豫。 “哥哥,安国公府会同意合作吗?” 他们是要彻底铲除姜黎。 姜黎好歹是安国公府的庶女,安国公府未必会取她性命。 “我的傻嫣嫣。” 谢隽笑容满面,“你怎忘了雍王府之事,她刚得罪了贵妃娘娘,安国公府现在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 谢嫣这才放心,赶忙出门送信去了。 而谢隽又叫了下人,将另一封信送了出去,而这一封信送去的地方是,吴城杏花村。 当年心慈手软放了产婆离开,现下看来还是要除掉所有的威胁! 不多时,两封信都出现在了雍王府内。 藏药阁中,楚宁寒放下暗卫复写出来的两封信。 半晌,他道:“静观其变,继续监视。” 暗卫如往常一样领命后正准备离开,楚宁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若姜黎有生死之危,救其性命。” “是!” 暗卫一愣,连忙应声。 这是禀报永宁侯府侯夫人姜黎暗讯的半个月以来,楚宁寒第一次下达不是监视的命令! 不敢有误,暗卫立刻传讯暗中监视姜黎的其他人。 永宁侯府的车马速度不慢也不快,第二日刚刚好赶在了日落前到达邸店。 月上中天,邸店小二趴在柜台上睡得正香。 “嘭!” 大门猛地被推开,冷风灌入,已经燃了一半的油灯骤然熄灭。 “谁啊!” 小二从梦中惊醒,迷迷瞪瞪地睁开眼。 “咚!” 一把大刀砸到了他面前,柜台直接被戳了一个大洞。 小二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满脸横肉的山匪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将他从柜台后拖出来。 “今天入住的女人在哪?” “天字一号!好汉别杀我别杀我!” 小二两股战战,几乎是骇破了胆子,山匪来了,这个邸店的人都会死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十来个壮汉上了楼,直奔天字一号。 不大一会儿,天字一号就响起了刀剑相交的声音。 但,直到天色泛起了白,也没见一个人下来。 与此同时,吴城杏花村。 天色蒙蒙亮,接近卯时。 曾桂花却没听见媳妇起床做饭的动静,她快速起了身,扯着嗓子骂骂咧咧。 “老大媳妇,都卯时了,怎的还不起,要我这个老婆子伺候你吗!老赵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按照往常,老大媳妇柳絮雪便是病得要死了也该回应她一声。 但,门外死一般寂静。 “好哇,你还真当自己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了!完全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是吧!” 曾桂花越发恼怒,她黑着脸打开门。 然后愣在了原地。 赵家小院是杏花村为数不多的青砖瓦房,庭院也是仿照着京城内大宅院,铺设着地砖。 虽说旁边还养着鸡鸭,倒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与杏花村其他农家没什么区别。 本该如此。 但,现在的小院里鲜血四溢。 大儿子,大儿媳妇,全倒在地上。 在场站着的,是两个手握着长刀的壮汉。 其中一人看见曾桂花,扯起嘴笑了,“你就是曾桂花?” 曾桂花满脸绝望,“你们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为什么要杀我一家?” 极致的恐惧之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为什么?要问就去地狱里问吧!” “速速上路吧!” 另一人亦哈哈大笑,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直接提起刀朝曾桂花脑袋砍了下来。 曾桂花下意识地闭上眼,绝望不已。 今日她命休矣! “呲!” 鲜血溅了曾桂花一脸。 第23章 她的三个孩子没有死! “啊!” 温热的鲜血劈头盖脸浇下来,曾桂花下意识地惨叫出声。 但—— 她、她怎么不痛! 曾桂花猛地睁开眼,身前提刀的大汉已经倒在了地上,四肢抽搐,已经是没了气息。 而另一个大汉手里的刀被人挑飞,狠狠地扎在了门板上。 他惊恐地惨叫,“不!” 那人剑光如电,直接封喉。 大汉捂着破碎的喉管,不甘心地倒了下去,也失去了气息。 眨眼之间,情形逆转。 曾桂花瞪着这突然出现,以迅雷之势杀了两个大汉的女人。 她是谁! 女人看着二十出头,容颜极美。 尤其是那一双清凌凌的凤眼让人心底发寒,不敢直视。 她不施粉黛,不着饰物,只穿着一件窄袖长袍,款式简单,而衣料上乘。 手中的剑寒光凛冽,衬托的她通身气度越发不凡。 曾桂花活了这么多年,走过的权贵人家多了去了,但是也没见过眼前这个如神仙似的女人。 此人杀了两个大汉,但是没有杀她,应该是救她的! 曾桂花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多谢恩、恩人救命,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姜黎看着曾桂花,“姜黎。” 轰隆! 曾桂花如雷轰顶,脑子嗡嗡作响。 她活了这个半辈子,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但也绝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但,唯有一件事。 她寝食难安,心虚之极,死了都不敢说出来。 唯有一个人,她良心有愧,不敢再见。 那人名叫,姜黎。 曾桂花绝望的望着姜黎,身子抖的像筛糠。 “您竟然是永宁侯府世子妃!” “看来曾产婆还记得我,你也知道我为何而来。” 姜黎提着剑,慢慢地朝曾桂花走了过来。 还未到曾桂花跟前,曾桂花就扑通一下双膝跪地。 “世、世子妃饶命!世子妃饶命!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我都是听命行事!” 七年之前,她为姜黎接生。 姜黎本就是早产,生产的极其困难,好再孩子争气,母子四个平安。 但永宁侯府的贵人却要她溺死三个孩子,又抱了一个新孩子给姜黎,让她对姜黎扯谎,说她生了三胞胎死了两个,只活了一个。 接生产婆本是积德行善,她却犯了这般恶事,此后便再也不做这个行当,直接回了杏花村。 却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 因缘果报,当年她做下的恶现在找到她头上了。 姜黎停在了曾桂花面前,垂眸看着曾桂花。 “饶了你,谁来饶了我那被溺死的孩子?” 她握紧了剑柄,将剑尖抵在了曾桂花的额头上。 “我的孩子你如何处置的,他们的遗骸在哪?” “世子妃!我没有溺死您的孩子!” 曾桂花瞪大了眼睛,她双手合十,紧紧地攥在胸前,径直冲着姜黎叩头。 “你说什么!” 姜黎一把拎起曾桂花,双眼死死地盯着曾桂花的眼睛,神若疯魔。 “当、当年世子爷和侯夫人是要我溺死您的三个孩子,但我实在是下不去手,便将他们三个藏了起来,瞒过了世子爷和侯夫人。” 曾桂花在姜黎手上就像是小鸡仔,她哆哆嗦嗦地说完。 姜黎下意识松开手,神情怔然。 这是梦吗? 曾桂花说,她的三个孩子没有死! 他们还活着! 曾桂花摔在了地上,但是她也不敢吱声。 “曾婆!他们在哪,你将他们藏到哪去了?” 姜黎梦游一样看向曾桂花,神情温和得有些恐怖。 曾桂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嘴上像是粘了胶,在姜黎紧盯着的目光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曾婆!你为何不说,是、是我吓到您了吗?” 姜黎立马将手中的剑丢出去,满脸歉然。 她拉着曾桂花的手,急急道:“您放心,您是我孩子的救命恩人,我绝不会伤害您!还请您告知我孩子在哪,我定有厚报!” “世子妃……” 曾桂花瑟瑟发抖,还是不敢开口。 因为只要她说出真相,姜黎一定不会放过她! 姜黎突然轻笑了一声,她松开了曾桂花的手,又后退了一步。 在曾桂花惊恐的目光中拿出了一封信,“曾婆,杀了你全家老小的是世子爷谢隽。” 她朝曾桂花竖起两指,“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没得到回禀,谢隽会再次派人追杀您,您必死无疑。二。” 姜黎顿了顿,扬起温和的笑。 “告诉我,我的孩子去哪了。” “无论当年你做了什么,你能在永宁侯府救下他们性命,便已经是我的大恩人,我会保护你的安危,并替你的儿子媳妇报仇。” 姜黎看着曾桂花,被狂喜冲昏的脑子已经彻底的冷静下来了。 如果曾桂花是单纯地救了她的孩子们,那么她肯定会高高兴兴地说出来。 曾桂花现在不肯说,结果已经很明显了,当年,她救下孩子后,还做了恶事。 “世子妃,我、我……” 曾桂花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退路了,她双膝一软,又跪下了。 “世子妃饶命,当年我将他们带回家藏了三个月,实在是害怕,便将他们一起给卖了。” 姜黎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甚至觉得有些庆幸,至少得到不是他们的死讯。 孩子还有活着的希望。 她看着涕泗横流的曾桂花,语气轻柔。 “你将他们卖给谁了,可还记得细节?曾婆,你一一说清楚罢。” 曾桂花没再隐瞒,倒豆子一样,将当年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然后还连滚带爬,进屋从她陪嫁大木箱里翻出了一个上锁的匣子。 她恭恭敬敬地递给姜黎。 “世子妃,这里面是三个孩子的胎发,以及卖他们所得的三两银子。” 曾桂花咬着唇,“我、我没敢用,全都放在这里了!” 姜黎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摆放着三缕细软的头发,还有一颗三两的银锞子。 这便是她孩子的全部了。 姜黎小心翼翼地摸着胎发,眼泪猝不及防的砸在了手上。 大周的习俗,小儿满月之时,方取胎发,以佑其平安一生。 她的孩子,胎发犹在,他们也一定还活着。 姜黎珍惜地收起胎发,又看向曾桂花。 “谢谢你,曾婆。我们也该离开了。” 与此同时,雍王府收到了新的暗讯、 “你们竟将人跟丢了,姜黎未去皇泽寺。” 楚宁寒撑着额角,扭头看向暗卫,系在脑后的白巾与一缕墨发从耳后垂在了胸前。 第24章 一石多鸟,借刀杀人,好一个姜黎 楚宁寒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在信纸上,“邸店的可是她的丫鬟?” 明明是疑问句,楚宁寒的语气却是十分笃定。 暗卫点点头,“是世子妃的丫鬟玉枝。” “她何时何地改头换面离开的。” “永宁侯府车马出京当日曾在京郊青枫林停车,丫鬟玉枝下车骑马,与永宁侯府分开而行,所去方向乃是吴城。” 暗卫们得到的命令是跟踪姜黎,保护姜黎的安危,因此便没有遣人跟随丫鬟。 楚宁寒又笃定地问道:“安国公府派出假扮山匪的十人,也是暗卫制服?” “是。” 暗卫汗流浃背,头更低了几分。 楚宁寒一点没说错。 据传来的消息,他们都藏在姜黎所住的房间隔壁。 在那十人闯入时姜黎却毫无反应,没有用毒或者武力。 因担心姜黎的安危,暗卫遂在暗中动手。 但,等解决了十人后才发现房内的人是丫鬟玉枝。 “呵,原是去了吴城。” 楚宁寒冷冰冰的脸上突兀的露出了一抹笑,语气森然。 “一石多鸟,借刀杀人,好一个姜黎。” 从得到曾桂花的消息开始,姜黎就将永宁侯府,安国公府,包括他,都算计在内。 她先是在永宁侯府内故布疑阵,大张旗鼓气晕了侯夫人,借他人之耳告知谢隽她要去皇泽寺为早夭之子祈福。 姜黎笃定了谢隽和谢嫣会因这件事下定决心在她去皇泽寺路上杀她,她留下青竹在府内,就是传监视谢隽的动静。 出城后姜黎车马不快,在抵达青枫林前一直拖延时间,等待青竹的消息。 青竹送来肯定消息后,姜黎与丫鬟玉枝换了身份,单身前去营救被灭口的曾桂花。 不出意外的话,姜黎已经救了曾桂花,成了曾桂花的恩人。 而姜黎敢让扮作她的玉枝与永宁侯府马车去了邸店,则是姜黎早发现了雍王府的暗卫,甚至猜到了他让暗卫保护她的安危。 一石多鸟。 姜黎所做,就没一步是浪费的。 暗卫低着头,噤若寒蝉。 心里默默地给姜黎点了根蜡,上一个成功算计利用了楚宁寒的人,坟头草都割了三回了。 半晌,楚宁寒才下达命令。 “撤了永宁侯府内的监视。” “是!” 暗卫连忙应声,暗卫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就没有再监视的意义了。 再留着,那就是送免费的打手给姜黎。 又听楚宁寒道:“跟着丫鬟的暗卫,继续跟随前往皇泽寺。而后姜黎在皇泽寺内审问山匪的话,全部传回。” 暗卫记下,不敢耽误立刻去传信了。 一日后,日落之前姜黎与永宁侯府的车马一同抵达了皇泽寺。 永宁侯府在皇泽寺也是算得上号的人家,寺内是有专门的禅院。 姜黎一行低调,直接就入住了禅院。 禅院在后山,幽静僻远,寻常香客是进不来的,自然这里发生的事情也难以传出去。 夜色渐深,山风吹动了禅院外的灯火。 影影绰绰,伴随着山中时不时响起的野物厉啸,骇人的紧。 姜黎推开了房门,玉枝连忙上前点燃了灯烛。 她扫了一眼依然昏死的十个壮汉,“世子妃,洗劫邸店的山匪十人全在此处。” “好,你去休息罢,不必在外候着。” 姜黎屏退了玉枝,关上房门后,拿出了一支包裹得严实的香。 说是香,却又没有香那般长,约莫只有寻常香的一半长。 这是她为了今日而特别赶制出来的毒香,其名梦幽昙,闻之可令人深陷恶魇之中,若无解药,待一支香燃尽,他们会在梦中惊惧而死。 她点燃了梦幽昙,淡粉色的烟雾渐渐地弥漫在了房间里。 原本昏死的十个壮汉都面色痛苦,似乎地陷入了梦魇之中,完全醒不过来。 姜黎见时间差不多了,将香放在一旁,又拿出一个白色瓶子。 其中是漫着苦茶香的水液,这便是解药。 她走到一人面前,倒了一滴在那人的头上。 不大一会儿,那人就像是窒息了一般,张着口满脸通红,脖子上青筋暴怒,痛苦地睁开了眼睛。 但他双眼无神,没有神志。 姜黎直接问道:“你是什么名字?” 男人梗着脖子,嘴唇哆嗦着,面色很痛苦。 但,不大一会儿他就吐出了话来,“刘达……” “你是不是山匪?” “是。” 姜黎瞬间攥紧了手心,竟然本就是山匪! 她还是将安国公府想得太好了,他们竟然勾结匪患! 姜黎咬了咬舌尖,压下心头的暴虐。 继续问道:“是谁派遣你来的?” “安国公府陈夫、夫人……” “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杀姜黎,杀所有人。” 姜黎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笑,她的那位嫡母,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为了杀她,便要杀了邸店所有人,伪造出山匪洗劫的模样。 “七年前,落凤岭山匪劫持安国公府车马一事,你是否在其中?” “没有。” 姜黎提起剑,干脆利落地斩下。 随即她又如法炮制,唤醒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直到第八个,总算了是有了不一样的答案。 “七年前,落凤岭山匪劫持安国公府车马,掳走二小姐姜黎一事,你是否在其中?” “在。” 姜黎握剑的手紧了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七年前八月,她被安国公府大小姐姜檀算计,在落凤岭被山匪抓到了山寨里。 姜檀让山匪毁了她的清白后将她丢回京城。 她不得已毁了容貌,又拼死放火烧了山寨,半夜趁乱逃进了一个山洞里。 当时她身中引春药,遇到一人,与之缠绵一夜。 第25章 找到她的孩子的唯一线索 七年前那夜姜黎遇到人时,本是想拼死杀了他,但却意外发现,对方竟然是小时就救过她的小哥哥。 她娘亲是安国公府的一个小妾,生下她后就血崩而死。 安国公府嫌她出生不好,克死娘亲,八岁前她都被安国公府丢在乡下庄子上。 庄子上的恶仆是听安国公夫人的吩咐,想要将她折磨死。 在她六岁那年的寒冬里,将她丢进深山里,想要她被野兽吃掉。 老天终究还是可怜她,她被一个少年救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少年比她长了几岁,他也同样被人丢弃在深山里。 那时,他说他爹娘都不要他了,他无名无姓,只让她如见面时那般叫他小哥哥就行。 他们两个共同深山里荒野求生过很长的一段时间。 后来她还是被安国公府找了回去,当时,她来不及与少年告别,只来得及将她娘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玉佩留给了他。 却不想,命运总是造化弄人。 当他们分别八年后再重逢之时,竟是那般狼狈。 小哥哥当时亦身中了药,情况倒是比她更危险。 那夜也说不清到底是她救了他,还是她救了她。 只是,那时她意识不清,又因天色并未看清楚他的样貌。 次日,她苏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谢隽。 谢隽又拿着她留给故友的玉佩,而且谢隽也承认了那晚的人就是他。 这才导致谢隽冒认了小哥哥的恩情,她也嫁到了永宁侯府。 其后她发现谢隽本性与当年早就不同,她又试探的问过谢隽幼时之事,谢隽却不多谈。 永宁侯府的人也时时盯着她,绝不让她与谢隽单独待着。 她心灰意冷,只当是故人变心,她又有了身孕,便一心扑在孩子身上。 阴差阳错下,前世她竟然真的到死前才知道真相。 可笑谢隽又以为她怀的是山匪之子! 小哥哥绝非是山匪,他当时亦被人追杀。 谁料这一世,她倒是有了找到真正恩人的机会。 姜黎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稳住心绪,继续盘问。 “当年山寨里,除了掳了姜黎,还抓了谁?” “没、没有……” 壮汉满脸汗渍,脸色十分痛苦。 姜黎咬了咬下唇,长睫微颤,故友并非是被山匪所掳吗? 她有些不甘心,难道这条线索也要断掉了? “那几日,你可曾在山寨里见过生人?” “不曾……” 姜黎面色略略苍白,线索中断。 她很确定,中了梦幽昙的人是不可能撒谎的。 此人虽然也参与了落凤岭的事情,但,他的确不知故友之事。 她冷下了声音,“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安国公府出钱,保下了我和兄弟们。七年前我们到了京城,听从安国公府的安排,进了玉峰安营扎寨,听从安国公府的命令。” 玉峰,就在皇泽寺与京城路上的邸店旁边。 “你们这么干过多少次了?” 壮汉面色越来越难看,在梦幽昙中,越是抗拒说出真相,那么痛苦就越重。 好半天才道:“数不清了。” “咚!” 姜黎手中沾满了鲜血的剑再次落下,敲晕了壮汉。 此人乃是证人,得留着。 而后她又唤醒了后两个人,这两人与其他七个人一样,并不知道七年前的事情。 姜黎手起刀落,全杀了。 待她走出房门,天星暗淡,已经是凌晨了。 回了房内,梳洗之后,姜黎又拿出了曾桂花交上来的匣子。 她打开匣子,取出了那颗三两的银锞子。 这是能找到她的孩子的唯一线索。 “银料偏红,不纯,多出自南方蜀地怀庆一带。” 她细细的翻看,很快便确定了银子的产出地。 “倒是与曾婆说的一致。” 来皇泽寺的路上,曾婆细细的将买了孩子的牙人消息告诉了姜黎。 当年买了孩子的牙人不是官府牙行,而是私贩人口。 如今的大周律法,人口可随意买卖。 但是,未足五岁的稚童,不可买卖。 买走她三个孩子的牙人,却专门挑稚童购买。 不限男女。 听他们口音乃是南方的,但是曾婆也不知道到底是南方哪里。 银子产自怀庆银矿,“怀庆……还是太大了,并不好找。” 姜黎眉头微蹙,手指摩擦着这块银子。 “等等,这银子!” 姜黎猛地拿近了银子,对着灯烛,掺红的银子上银子上竟浮现有一块墨渍一样的东西。 越是靠近温暖,墨渍越深。 相反,银子温度越低,墨渍就淡的直接消失。 “鬼陀罗,微毒,研磨成汁,暖显冷藏,常做幻术之药。” 姜黎面色逐渐狂喜,“此物生长条件极其苛刻,非暖如春的山谷不生。整个大周,只有怀庆的仙医谷有!” 仙医谷避世多年,前世姜黎也没有进去过,她只是姻缘巧合下得到了仙医谷的毒术传承罢了。 姜黎当即研磨取笔,写了一封信,出门唤了信鸽。 天明时分,皇泽寺的暗讯传回了雍王府中。 藏药阁中,暗卫一字不落的将姜黎审问过程告诉了楚宁寒,随后又呈上了姜黎书信的复刻。 楚宁寒的回复还是一如既往,继续监视姜黎。 暗卫退出去后,等候在门外的医师立刻送上了每日的汤药。 楚宁寒面不改色喝完后,医师禀报。 “王爷,百里神医又送了新药前来。但是他还说,您的情况虽然有好转,但还需得再去仙医谷一趟。” 说完见楚宁寒还是没什么表情,医师擦了擦额上的汗。 “百里神医还说,您不能再动用内功,若再任性,您的眼疾还得三四年才好。” 楚宁寒的眼睛是七年前失明的,仙医谷谷主百里神医,费尽功夫,七年时间才勉强配制出解毒的半成药。 楚宁寒有了复明的希望,只是要想彻底解毒,还远着呢。 “此外,百里神医又催促您寻找……寻找当年的那位姑娘。” 七年前楚宁寒中毒时虽然得人相救,但是也因此他与楚明昭有了一样的麻烦。 他解毒需要当年帮他解毒的那位女子做为药引,楚明昭则需要她的血救命。 但,寻寻觅觅七年了。 百里神医每次写信来都催,愣是没有那位姑娘的音讯。 他们头发丝都没找着。 半晌,楚宁寒才张嘴,“知道了。出去。” 医师连忙退出去,老实说楚宁寒等他传完话才让他离开已经是不同寻常了。 往日,楚宁寒可就只听完第一句,就直接赶人的。 今个儿楚宁寒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也不知是有什么好事情。 待房内安静下来,楚宁寒才打开姜黎的信。 他的摩挲着信纸,脸色有些奇怪。 “会是你吗?” 七年之前。 第26章 当年的人会是姜黎吗? 楚宁寒抬手摸了摸眼睛上的白巾,七年前在落凤岭他中了剧毒,不仅眼睛失明,记忆几乎全失。 这几年虽然随着体内的毒被压制,他缓慢地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十三岁从军前的事情,还是未能想起来。 落凤岭时救他的女子,他也记不得。 后来他又去落凤岭找过对方,却一无所获。 皇泽寺中姜黎审问时,竟提到她被掳到落凤岭过。 多年来,此事京城里居然没有传出一点风声。 楚宁寒唇角微压,攥紧了信纸。 “可若当年是你,那为何会丢弃昭昭呢?” 姜黎对于自己的子嗣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和在意。 暗卫新送来的消息里,一一写过了姜黎曾为谢玉琅做的事情。 若楚明昭是她的孩子,以她的性子,绝不可能丢弃楚明昭。 他是在药谷找到楚明昭的,出生后就被丢弃,辗转沦落到了药谷,当了多年的试药人。 “若当年不是她……” 楚宁寒一字一句地揣摩姜黎拷问山匪的问话,面色越来越沉。 从山匪供词不难得出落凤岭的山寨也是安国公府的手笔,他们养着一窝匪徒为其所用,相当于是私兵,其中不可能有女子。 落凤岭当年,只有姜黎在。 阳光一点点穿透晨雾,越过了花窗,落在楚宁寒的肩头,照亮了他冷冰冰的,像是雪塑似的侧脸。 他叩响桌案,传唤暗卫进来。 “当年姜黎所生的,是几个孩子?” 暗卫这几日一直在收集整理姜黎的消息,这件事自然是清楚的。 “王爷,她当年所生的是三胞胎,但因其早产,又是多胞胎,生产艰难,只活下来一个。” “咔嚓!” 一声脆响,楚宁寒竟直接扳断了桌案一角。 暗卫飞快地瞥了一眼,不知楚宁寒为何动怒,但心中对楚宁寒的敬畏又多了些。 楚宁寒不能动用内力,这只是他单纯的力量。 又听楚宁寒问道:“谢玉琅生于何年何月何日?” “生于一百二十四年三月十九。” 暗卫说着有些纳罕,谢玉琅竟是与楚明昭生于同一时日,差一个月便虚岁七岁了。 楚宁寒沉默了下来,怪不得姜黎要产婆的消息。 产婆带走了楚明昭和另一个孩子,骗姜黎他们死了。 单单一个产婆能成功地从永宁侯府带走两个婴儿,只能是永宁侯府默许。 而永宁侯府这么做的原因,便是他们确切地知道姜黎是被山匪掳走。 他们以为姜黎所怀的是山匪之子。 但姜黎拷问山匪寻找他人,证明姜黎知道孩子父亲不是谢隽。 那么问题来了,为何永宁侯府单单留下了谢玉琅呢? 谢玉琅难道就没有被误认为是山匪之子吗? 半晌,楚宁寒兀的笑了。 “昭昭也该去上学堂了,永宁侯府的长平学堂不错。” 作为雍王府郡主,也是到了上学的年纪。 按照皇室惯例,楚明昭当与皇子公主一同在尚书房进学。 可现在皇室对他们雍王府忌惮有加。 若让楚明昭入宫,便是送肉进虎口。 永宁侯府的长平学堂,夫子都是姜黎安排的,其中更有大儒弟子,倒是正正好。 楚宁寒拍板下了决定,“明日送郡主去学堂。” 是不是姜黎,还需要继续验证。 但是,只要有一点可能,楚明昭现在就有与姜黎打好关系的必要。 毕竟,要救楚明昭,必须要她的生母心甘情愿地换血! 去长平学堂,也算是近水楼台了。 暗卫领命而去,学子入学是个麻烦的事情,但雍王府郡主要去哪个学堂上学,一日就能办妥。 相对的,盯着雍王府的人也齐齐得了消息。 雍王郡主要去永宁侯府长平学堂上学。 长平学堂位处永宁侯府的外府之内,其中学生,以前大部分都是永宁侯府及其旁支族人,外来者基本进不去。 自今年,姜黎请来了大儒弟子徐子仪和其他五位夫子,上学的学生便来了不少勋贵之子。 但,雍王郡主此等身份的学子,她是第一个。 永宁侯府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谢嫣当场就炸了,尖叫道:“雍王郡主怎么会想来长平学堂?” 她可是因苏琳得罪了雍王府,得罪了郡主楚明昭。 谢隽躺在床上,一脸无奈。 “嫣嫣,你冷静些。” “我怎么冷静!” 谢嫣在房内来回踱步,咬牙切齿。 “之前就是因为她,我被杖十!” 越想谢嫣越觉得不妥当,“哥哥,她很喜欢姜黎,若是来了,还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麻烦!不能让她来!” “我看倒是未必。” 谢隽眸色一暗,姜黎先前能得雍王府的青眼,得楚明昭的青睐,左右姜黎是活不成的了,得让姜黎的价值最大化。 “哥哥!” 谢嫣脸色大变,还想反对。 谢隽道:“我记得雍王郡主,似乎是与琅儿同岁。” 谢嫣顿时一噎,脸色青青白白。 好半天才不情不愿说道:“哥哥是想撮合她和琅儿?” “那毕竟是雍王府,琅儿能结交她,也是一件好事。” 谢隽唇角微勾,眸中满满的算计。 “而且,琅儿以后也是没了母亲之人,那郡主同样年少无母,他们两人应当能很快熟络起来。” “可……” 谢嫣咬了咬唇,一想到以后楚明昭要嫁给谢玉琅,她就难以忍受! “好了,嫣嫣不必再说,此事决定了。” 谢隽不想再听谢嫣的废话,又嫌她烦得很。 “已经好几日了,母亲还没有苏醒,你去鹤荣堂看看母亲的情况。” 自从姜黎气晕了侯夫人,到现在侯夫人都没有苏醒。 谢隽心有忧虑,但是他现在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谢嫣倒是唯一一个能活动自如的。 “这……好吧。” 谢嫣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谢隽的意思,但谢隽的话也提醒了她。 除了她不想见到楚明昭来永宁侯府,侯夫人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她的确要去看看侯夫人的情况了! 只是谢嫣还是没离开,犹豫地看着谢隽。 谢隽心有不耐,面上还是一派温和,“怎么了嫣嫣,还有何事?” 谢嫣道:“哥哥,安国公府还没有消息传来。他们是不是心软了,打算饶了姜黎……” 这都好几天了,姜黎的死讯可还没传回来。 谢隽恍然大悟,然后竟突然笑了起来。 “我的傻嫣嫣,你该不会以为安国公府会轻易地杀了姜黎吧!” 谢嫣愣住了,“什、什么意思?” 谢隽笑着盯着谢嫣,神色奇异。 “你可还记得七年前,安国公府对姜黎做了什么吗?” 第27章 谢嫣,你好像很确定我会出什么事啊 谢嫣点点头,当年之事她也参与其中。 她迟疑道:“所以,这一次安国公府还是会让山匪先毁姜黎清白,再杀了她。” 谢隽轻哼一声,脸上挂着笑意。 “嫣嫣,有时候死了反倒是解脱。贵妃娘娘与安国公夫人恨透了姜黎,他们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要等她的死讯,还需得几日。” 谢隽不再多说,遣了谢嫣离开。 而被谢隽谢嫣单方面判了死刑的姜黎,在皇泽寺亲手供奉了三盏祈福灯后,便按计划返回京城。 比起来时慢悠悠的速度,回去可就快得多。 第二日的傍晚,永宁侯府的车马就已经抵达了京城。 一直等候消息的人赶忙通知谢嫣,“大小姐,去皇泽寺的车马回来了!” 谢嫣坐在镜子前,她刚刚摘下了脸上的药纱。 镜子映照着她脸上丑陋的疤痕。 “回来的倒是快,走!” 谢嫣满脸的恨意,她拿起面纱戴上,站起身朝门外而去。 姜黎便是死了,她也要毁了姜黎的脸! 远远的,谢嫣就听见了外府的吵嚷。 她喜上眉梢,一脸迫不及待,“姜黎的棺材在哪!” 才出了大门,还没看清楚眼前的景象。 “咻!” 一道利箭就如流星一般飞来,直接插进了谢嫣高髻里,她也被惯性带地朝后仰摔,一屁股墩摔在地上,惨叫连连。 “谁!是谁!竟敢在侯府伤人!” 谢嫣赤白着脸,哆哆嗦嗦地看着吊到面前血红的箭羽,脑子一片空白。 只差那么一点,这箭贯穿的就是她的脑袋了! 谢玉琅满是怒火的声音惊雷般炸响,“来人,将她给我轰出府去!” 谢嫣惶惶然地望去,谢玉琅手握一把小弓,身旁的书童手里拿着箭筒,其中正是有着血红箭羽的长箭。 “谢玉琅!” 谢嫣失声尖叫,她软成烂泥的四肢总算是找回了知觉,愤怒更是如海潮一般冲刷着她的脑子。 “你疯了!你敢拿箭射着我!” 谢嫣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愤怒地瞪着谢玉琅。 “还敢让我滚?!”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气得浑身发抖,快步朝谢玉琅走去。 孽障! 这个孽障! 她要打死这个孽障! 谢玉琅小脸冰冷,一言不发。 竟是直接从箭筒中又抽出了一支箭。 抬手开弓,瞄准谢嫣。 “咻!” 长箭一箭钉在了谢嫣面前,她但凡再前面走一步,中箭的就是她自己。 “啊!” 谢嫣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后退,又是一屁股墩在地上。 “我说过,你再敢对娘亲不敬,就滚出府去。” 谢玉琅再一次抽出一支箭,搭弓拉弦,瞄准了谢嫣。 他盯着谢嫣的目光像是看死人一般,“在我娘亲回来之前,立刻滚!” 这么些时日,谢玉琅思来想去想明白了。 姜黎现在讨厌他,都是因为谢嫣,因为侯夫人,因为谢隽! 他们一直都在他面前说姜黎的坏话,还利用他一次次地伤了姜黎的心。 从今往后,他不会再被他们利用。 他也不允许谢嫣等人再欺负姜黎! 今日姜黎就要回来了,谢嫣急匆匆的来又是想要为难姜黎。 他不会让谢嫣有机会的! 谢嫣又怕又怒,心头对姜黎的愤怒更上一层楼! 谢玉琅现在已经完全成了姜黎手里的一个听话的傀儡了! “琅儿,你快放下箭!小心伤着人!” 她强忍着想辱骂姜黎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谢玉琅一心向着姜黎,她若是再说姜黎的不是,谢玉琅只会更偏向姜黎! “我数十息,不走,我就送你走。” 谢玉琅根本就懒得回谢嫣的话,他拉紧了弓弦,瞄准谢嫣。 “一!” “二!” “三!” “谢玉琅,你疯了!” 谢嫣没想到谢玉琅软硬不吃,她相信谢玉琅是肯定能狠下手的。 她脸上的伤疤都还在呢,若谢玉琅一箭真的射伤了她,那她真的哭都没地哭。 可,她见不到姜黎那贱人的尸身,实在是不甘心! “四!” “五!” “给我拦下少爷!” 谢嫣憋着一口气,狠下心不走了,她差使着丫鬟们上前。 他们人多,谢玉琅就一个小孩子! 她不信还奈何不了他! 谢玉琅神情一冷,看见围上来的丫鬟们,也完全没有退步的意思,反而直接松手! “咻!” 一箭再次射出,谢嫣惨叫一声。 虽然这是用以练习的小箭,可依然威力不减,这箭直接扎进了她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裳。 “我再说一遍,滚!” 就在这时,谢玉琅身后的马行道上,忽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的声音。 “唏律律!” “世子妃回府了!” 谢玉琅的面色瞬间就僵住了,他抓着小弓慢慢的转回身。 丫鬟玉枝打起车帘,姜黎下了马车。 “娘……” 谢玉琅才张嘴,谢嫣就疯了一样尖叫。 “你怎么没死!” 谢嫣双眼瞪得像是铜铃,眼睁睁地看着姜黎领着下人朝她走来。 安国公府是干什么吃的! 姜黎毫发无损! “闭嘴!” 谢玉琅扭头恨不得亲自撕了谢嫣的嘴,她竟然咒姜黎死! 姜黎已经走到了谢玉琅身边,她脚步未停,扫了一眼谢玉琅和谢嫣。 “真是一出好戏。” 她什么都没做,但前世的慈母孝子竟然开始刀剑相向了! 可真可笑啊! 谢玉琅被姜黎的目光看得心慌,他连忙将弓箭背在身后。 姜黎教他习武开始,便教导他不得恃强凌弱,动手伤人。 学堂时候,他思虑不周,冲动行事,已经让姜黎很失望了。 现在又被姜黎看见他射伤了谢嫣,这下恐怕姜黎又要恶他。 他急急解释,“娘亲,我、我不是故意伤人!” 是谢嫣先辱骂姜黎在先的。 他,没错! 姜黎并没有理会谢玉琅,她停在了谢嫣面前, 逆光而站,投落下的影子将谢嫣遮得严严实实,就像是一座越不过的山岳,死死的压在谢嫣头上。 她垂眸看着谢嫣,慢条斯理道:“谢嫣,你好像很确定我会出什么事啊。” 谢嫣与谢玉琅的脸色几乎是同时难看起来。 第28章 姜黎!你竟敢打我! 姜黎这话就差直接说谢嫣差人暗杀她了! 谢玉琅咬紧了牙齿。恶狠狠地看向谢嫣。 她竟然派人暗杀姜黎! 怪不得口口声声咒姜黎死!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怎么可能杀你!怎么知道你是死还是活!” 谢嫣心慌意乱,一时间口不择言。 说完又觉察到自己差点说漏嘴,连忙转移话题。 “姜黎,你害的娘亲至今昏迷不醒,你还敢回来!” 提起侯夫人的事情,谢嫣总算是提起了勇气。 她被丫鬟扶着站起来,挺胸抬头,像斗胜的山鸡一样瞪着姜黎。 可惜,姜黎身型高挑,愣是比谢嫣垫着脚还高一头。 “呵。” 姜黎目光上下扫了谢嫣一眼,一声轻笑。 “侯夫人还没苏醒,你身为侯夫人最疼爱的嫡亲女儿不在榻前侍疾尽孝,还四处散播夫人的身体情况。玉枝,掌嘴!“ “是,世子妃。” 玉枝上前一步,笑眯眯地看着谢嫣,扬手一耳光就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一耳光,谢嫣被打懵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懵了。 姜黎居然真的敢动手! “姜黎!你竟敢打我!” 谢嫣反应过来,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我杀了你!” 她咬牙朝姜黎冲去,张牙舞爪,形容丑陋。 “啪!” 姜黎不避不让,反而一手拽住了谢嫣的衣领,扬手一耳光。 又将她丢开,一脚踹在了谢嫣心口。 直接将谢嫣踹飞撞在了墙上。 谢嫣滚在地上,一口气上不来,捂着心口,惨叫都惨叫不出来。 谢玉琅脸色顿时松了下来,望着姜黎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但,这可不够。 他站出来,掷地有声。 “身为庶民,袭击世子妃!玉枝,继续掌嘴!” 姜黎身为世子妃,有诰命在身,谢嫣论身份只是一个庶民,是侯府的小姑奶奶。 敢伤姜黎,就该付出代价! 玉枝一愣,连忙看向姜黎。 姜黎余光睨了一眼谢玉琅,他现在为了讨好她可真是付出血的代价了。 可以瞬间对谢嫣翻脸,他日得知他真正的生母是谢嫣,也会如前世一般想尽办法除了她。 这小狼崽子,唯利是图,从来都只想着自己罢了。 不过,现如今看他与谢嫣互相攀咬,倒是有趣极了。 姜黎微微一笑,“玉枝,听少爷的吩咐,继续掌嘴。少爷不说停不许停!” “是!世子妃,少爷!” 玉枝连忙应声,她几步上前,抓起了满脸痛苦,双颊已经肿成馒头的谢嫣。 一手以谢嫣披帛为绳子捆住她的手脚,又往谢嫣嘴里塞了团不知道哪找的破布。 随即抽出来腰间一支两指宽,长一尺的竹板。 这是专门用以抽脸,执行掌刑的必备刑具。 保证每一下,都能发挥出十分的疼痛。 玉枝满脸微笑,手中竹板狠狠地抽下去。 “啪!” 清脆响亮的竹板声一声接着一声,谢嫣的惨叫都被堵在喉咙里。 而望春院的丫鬟婆子愣是没有一个敢于上前阻止。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白的木板见了血,谢嫣脸上才好的疤痕直接撕裂。 原本用以遮脸的面纱,也黏糊在血糊糊的脸上。 足足打了快三十板,谢玉琅才终于出声,“好了,停手吧。” 玉枝看了姜黎一眼,姜黎并未反对,她才收起了竹板,回到姜黎身边。 “娘亲,您一路辛苦了!” 谢玉琅又凑到了姜黎身边,动了动手指,想拉住姜黎的衣袖,又怕姜黎生厌。 最后也只仰头望着姜黎,小脸满是讨好。 姜黎一言不发,甩了谢玉琅一张冷脸,抬脚就走。 这一次,谢玉琅没撵上去。 他望着姜黎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后,咽下心头的受伤,然后看向半死不活的谢嫣,吩咐身边的书童。 “打盆冰水来。” 谢嫣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拦,甚至去解救谢嫣都不敢。 他们到底是永宁侯府的人,生死都捏在永宁侯府手中。 谢嫣与谢玉琅比起来,当然是谢玉琅的分量更重。 所以,书童提来特意加了冰的水,谢玉琅提起来亲自倒在了谢嫣脑袋上也没人敢阻止。 原本谢嫣像死鱼一样昏迷着,一桶水下去,被浇了个透心凉,浑身都湿了。 谢嫣猛地睁开眼,被强迫苏醒过来。 但,谢玉琅一没给她松绑,二没给她取出口中的布。 谢嫣想要尖叫都叫不出来。 春寒料峭,哪怕现在阳光还在,谢嫣却感觉自己置身于寒冰洞窟。 她双眼血红,死死地瞪着站在她面前的谢玉琅。 谢玉琅如姜黎一样逆光而站,影子亦如山岳一般笼罩着谢嫣的整个视线。 “姑姑,你既然不要脸了,那我就帮你撕了脸,以后这张脸也别要了。” 他下颚微挑,冷冰冰的目光犹如利刃一样插在谢嫣身上。 “以后,你再骂娘亲一句,我就绞了你的舌头。你再伤娘亲一根头发,我要你偿命!” 随后,谢玉琅就看向望春院的丫鬟婆子们。 “将客人送回望春院,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放她出来。” “是!” 望春院的丫鬟婆子这一次答应得倒是快,利索地将谢嫣松绑,几乎是用抬着的方式,将谢嫣送回到了望春院。 外府门口的事情风一般的传遍了整个侯府,谢隽自然也是知晓了。 他暴跳如雷,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 “姜黎竟没死!” 安国公府是做什么吃的! 连个女人都杀不了! 而且,谢玉琅那个逆子,为了姜黎居然下令让人掌掴谢嫣! 几重愤怒叠加,谢隽捂着胸口,面色煞白,几乎要气地厥过去。 “世子爷,安国公府有信送来!” 正在此时,侍从急匆匆进来,递上了一封信。 谢隽撑着一口气,快速打开。 书信是安国公送来的,其中意思就只有一个。 皇泽寺刺杀失败,这件事与安国公府并无干系,需要永宁侯府自己摆平! “该死!” 谢隽愤怒不已,眼珠子都气红了。 “想推给侯府,直接脱身,没那么容易!” 他直接撕了书信,直接新写了一封信,交给侍从。 恶狠狠道:“送去安国公府!” 如若安国公府想撇开,那么七年前的事情,他也不介意公告天下! 大不了鱼死网破,大家一起死! 第29章 你乱叫干什么!她是我娘! 七年前,安国公府豢养匪患,掳走姜黎,并欲毁其清白后丢回京城。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便趁机去救了姜黎,以此威胁安国公府,达成交易,让姜黎顺利嫁到永宁侯府,成为他和谢嫣的挡箭牌。 豢养匪患,皇帝哪怕再宠爱皇贵妃,也必然要除掉安国公府。 果然,信送去不久,安国公府就回了书信,此事安国公府已经有解决之道。 随着信送来的还有一封烫金花笺,花会请柬。 “宫中三月三春神百花宴,需得谢嫣与姜黎一同出席。” 眼下已经是二月廿十八,还有几日。 谢隽将请柬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唇角浮现出一抹冷笑。 看来皇贵妃姜檀是要亲自处理姜黎了,还是要谢嫣做筏子。 不过,只要将姜黎杀了,谢嫣做出一点牺牲也未尝不可。 左右谢嫣身份尊贵,定然也能全身而退。 他唤了随从,“将花会请柬送去东院。” 东院,青竹将这几日府上事情禀报完毕。 花会请帖就送到了姜黎面前。 姜黎只是扫了一眼就搁下了,反倒是问起了学堂之事。 “雍王郡主为何会突然选择来长平学堂就学?” “雍王府管家亲自上门,又拜访了徐夫子。” 青竹叹了一口气,“世子也亲自吩咐了,允许郡主入学,而且,还差人故意引导少爷与郡主亲近。” 姜黎脸色瞬变,眸中闪过一丝戾气。 谢隽的小算盘她隔着十八里都能听见,想撮合楚明昭与谢玉琅。 永宁侯府配吗? 谢玉琅配吗! 前世谢隽就有过这个打算,因皇帝对雍王府的忌惮,传出了皇帝想用楚明昭婚事来试探雍王的风声。 谢隽就授意谢玉琅去求娶楚明昭,以得到皇帝的重视,但被她拦截下来,反而选择让谢玉琅进入了大理寺。 这样皇室与雍王府的争斗无论谁胜,作为纯臣,谢玉琅都能平平安安。 而且,大理寺是一个上达庙堂,下到黎民的特殊之地。 以谢玉琅的聪慧,以及她的筹谋。 谢玉琅不仅能在皇帝与雍王府的内斗中保持安全,还能极快地积累功勋和名望。 新帝只要一确定,那么等待谢玉琅的便是青云之上的通天大道,作宰为辅也不过时间问题。 但,谁想到呢。 就在谢玉琅刚进入大理寺,办升官宴的前夕。 她才知道谢玉琅不是自己的骨肉。 而谢玉琅更是亲口下令诛杀她。 还是用贴加官这种至阴至毒的刑罚,让她活活的被憋死! 姜黎紧攥着手心,将前世窒息的痛苦压下。 “今日学堂之内谢玉琅可接近了郡主?” 姜黎声音都透着杀意,若谢玉琅敢听从谢隽的吩咐,那么她不介意提前让他好好体会一下窒息是什么感觉。 “今日是郡主第一次到学堂,来得晚,也只是待了两个时辰,她与少爷并没有过接触。” 青竹一直都让人注意着学堂,而且今日也有雍王府的人盯着,谢隽没敢动手。 “那便好。” 姜黎松了一口气,“明日一早我亲自去学堂。” 青竹应下,脸上露出几分揶揄。 “真是巧了,徐夫子也递了消息,请您明早去学堂。” 姜黎点点头,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欣悦的笑。 看来,她拜托徐子仪查找的事情已经有着落。 仙医谷有消息了。 随后青竹就退出房门,东院落了锁。 一夜春雨,晨起时候天色极好。 晴空万里,杨柳风中带着几分春华的气息。 永宁侯府外门,谢玉琅不敢置信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姜黎。 这是去学堂的路! 姜黎是来送他去学院的吗? “娘亲!” 他欢天喜地地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姜黎的腰。 闻到姜黎身上熟悉的冷香,谢玉琅双眼几乎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喜悦满地要溢出来。 姜黎好久好久都没有抱过他了! “啧。放开!” 姜黎眉头微蹙,立刻伸手按住谢玉琅的肩膀,将他撇开。 谢玉琅却一点都不在乎,他望着姜黎,两眼亮晶晶的,满目的期盼。 “娘亲,您是送我去学堂吗!” “不是。” 姜黎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早知道谢玉琅会这时去学堂,她就该再晚些时辰。 “哦。” 谢玉琅的眼睛顿时就暗淡了不少,如果身后有尾巴,那肯定直接掉到了地上。 但垂头丧气也就是一瞬间。 谢玉琅又仰起头,露出灿烂的笑。 “没关系,那我送您去学堂!” 这条路,就是直通学堂。 姜黎也是要去学堂。 虽然她说不是送他,但他跟着她一起去学堂,那也算是送他了! 姜黎冷冷的扫了谢玉琅一眼,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谢玉琅还真是谢隽和谢嫣的亲儿子,这不要脸的脾性与他们是一模一样。 她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对于谢玉琅,无视就是最好的处理。 谢玉琅像是瞎了一样,对姜黎的冷脸全然视而不见,反而是难得露出了笑容来。 长平学堂。 这个时候正是各家送学子前来,姜黎和谢玉琅来得不早不晚。 但是,他们一到,顿时就像是在滚油里倒进了冷水。 “世子妃!” “玉琅哥哥!” 两道声音争先抢后地响起的同时,一白一红两道小影子直奔姜黎和谢玉琅而来。 “郡主小心!” 姜黎下意识地张开手,抱住了楚明昭。 今日的她梳着双丫髻,花苞一样的双侧发髻上簪着两串粉白珍珠与红色珊瑚打造的珠花,像是枝头绽放的花朵。 又穿了一身石榴红的小裙,其中以金线绣着大朵的团花。 精致,贵气,热情的如同一团火焰。 姜黎抱着楚明昭的动作已经很自然,没有像那晚一样僵住。 楚明昭高兴地抱住姜黎的脖子,小脸贴着姜黎的侧脸。 “娘亲!你又接住我啦!” 她笑得比太阳还暖,还软。 “你乱叫干什么!她是我娘!” 谢玉琅望着亲密的仿若母女的姜黎和楚明昭,眼眶瞬间红了。 他一把推开冲上来抱住他的白墨宴,三两步冲到姜黎面前,抬头瞪着楚明昭,如小狼崽似的咆哮。 “楚明昭,你给我下来!” 第30章 孩子们已经是凶多吉少 “哼!娘亲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 楚明昭搂着姜黎的脖子,将人抱得更紧。 她挑衅地看向谢玉琅,“我看你就是嫉妒我!” 谢玉琅被踩着痛脚,恶狠狠地盯着楚明昭,唇瓣紧闭,牙齿死死地地咬着下唇,口中逐渐漫出腥咸血味。 他就是嫉妒姜黎抱都不愿意再抱他一下,但是却主动伸手将楚明昭抱在怀里。 亲近的仿佛他们才是亲母女,而他只是个外人。 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姜黎的孩子! “玉琅哥哥别生气!” 先前被谢玉琅推开的白墨宴上前一步,站到了谢玉琅身边。 “世子妃又漂亮又温柔,郡主想有这样的一个娘亲再正常不过了。” 谢玉琅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怒视白墨宴。 这臭小子到底是站哪边的! “白墨宴!你胡说什么!” 白墨宴拉住谢玉琅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又笑眯眯地看着楚明昭。 “但,郡主口口声声称呼世子妃为娘亲,恐怕不妥。” “世子妃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妃,郡主您又是雍王府的独女,而雍王府又没有女主人,您连庶母都没有。” “您现在口称世子妃为娘亲,知情者明白您是格外喜欢世子妃。但不知情者,亦或者有心诋毁世子妃的人,恐怕就会借题发挥。到时候谣传世子妃红杏出墙,想借您成为雍王府王妃都是轻的!” 白墨宴看着楚明昭黑下来的脸,小狐狸似的笑颜越深。 “人言可畏的道理,郡主不会不懂。郡主喜欢世子妃,也定然不想给世子妃带去麻烦,让人诋毁世子妃,对吧。” 姜黎抱着楚明昭,目光落在了白墨宴身上。 认真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小萝卜头,凌启伯府的公子白墨宴。 前世因谢玉琅救他一事而跟着谢玉琅,成了谢玉琅的左膀右臂。 这一世白墨宴也不例外。 方才他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不过,当着她的面用她来威胁恐吓楚明昭,也得问她答不答应。 “郡主童言无忌,不会有人计较的。” 她拍拍楚明昭的后背,笑盈盈道:“而且,我不在意什么风语流言,郡主高兴就好。” 楚明昭眨了眨眼睛,紧紧地抱了一下姜黎。 “世子妃,他说的有理,是我莽撞在先,您放我下来吧。” 姜黎犹豫了一瞬,便将楚明昭放了下来。 她望着楚明昭,心有郁郁。 曾桂花已经明确地告诉了她,当年她生的三个孩子中,老二正是个可爱的女儿。 只是,雍王府找回了郡主楚明昭。 她何时才能找回她的孩子们呢? 但看着楚明昭那双幼圆的凤眼,姜黎的声音还是不由得放柔和。 “郡主,昨日来学堂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一切都很好!” 楚明昭扭头横了白墨宴和谢玉琅一眼,将讨厌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哼,除了他们俩!” 然后她又望着姜黎,重新换上笑容。 “世子妃,我进去了,今天下学后,您可以等等我吗?” 她有东西要给姜黎。 上一次,她没来得及交给姜黎,姜黎就弄晕她,将她送回去了。 “好。” 姜黎抬手柔柔地摸了摸楚明昭的头,她不想拒绝楚明昭。 “你去吧。” 目送着楚明昭进入学堂,姜黎转身朝书楼而去。 眼巴巴望着她的谢玉琅,则又一次被彻底无视。 “玉琅哥哥,你怎么样……” 白墨宴有些担忧地看着谢玉琅,心里疑惑更盛。 白何不是说永宁侯府世子妃极其偏疼独子谢玉琅,事事为他筹谋考虑吗? 但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姜黎对谢玉琅太冷漠了。 甚至还不如对待一个陌生人。 甚至,他隐隐感觉到姜黎是厌恶着谢玉琅的。 为什么? “我没事。” 谢玉琅松开牙,唇瓣早已被咬烂,红艳艳的血渍如同涂了口脂。 白墨宴被吓得脸都白了,慌忙地扯出手帕按在了他脸上。 谢玉琅拍开白墨宴的手,捂着手帕转身朝学堂走去。 白墨宴连忙跟了上去,“欸!等等我!” 进了书楼,听见身后动静,姜黎自窗向下一瞥,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木笔花之后。 “师、世子妃!” 徐子仪的声音自二楼传来,姜黎抬头看去,徐子仪单手挑着竹帘,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姜黎进书楼时候将丫鬟留在了楼下,楼上便只有她与徐子仪。 在窗边坐定,徐子仪便直接拿出两封信,放在了书案上。 “这些都是尽力收集的仙医谷消息,你要的地图也在其中。” “多谢夫子。” 姜黎面色一喜,打开了书信,一封其中是详细的地图。 一封则是仙医谷近来的消息。 在她快速看信时,徐子仪突然问道。 “世子妃怎的突然查起仙医谷的事情了?” 前些时日是听说了姜黎在学医,他试探道:“难道是想入仙医谷学习医术?” 姜黎已经快速的浏览完消息,她放下信,摇了摇头。 “并非学医,我是要去仙医谷找人。” “找人?” 徐子仪面露疑惑,“找谁?” 姜黎莫非还认识仙医谷的人? “六年前,仙医谷的人应该是曾来京城周边贩买婴孩,我要找的便是被他们买走的孩子。” 姜黎看了一眼书信,咽下喉头的失望。 徐子仪收集到的消息中并没有这件事。 “可……仙医谷避世快六十年余年了!” 徐子仪眉头紧锁,“你是不是记错了,并非是仙医谷?会贩买婴孩这种事,也不像是仙医谷的行事风格,倒是像仙医谷叛徒药谷那些人会做的事情。” “药谷?” 徐子仪点点头,“就是药谷,十来年前,由仙医谷的叛徒罗陈天所创立。他们不同以仙医谷济世救人,反倒是专研毒术,做的是杀人的生意。” “贩卖婴孩,以婴孩为试验之物,以活人试药,都是他们曾做过的事情。” 徐子仪看向姜黎,神情微微有些不忍。 “世子妃,若你要找六年前就沦落到他们手里的婴孩,那恐怕……” 孩子们已经是凶多吉少。 第31章 楚明昭是不是才是你的女儿 姜黎紧紧地攥着手心,喉间哽得发痛,像是被人凌迟了百遍。 什么叫给了希望再给绝望。 若三个孩子真的被药谷买去,那么他们所经历的,恐怕比出生后溺死还要惨痛。 “夫子……” 姜黎一张口,沙哑的声音就惊得徐子仪变了脸色。 他蹭的站起身,连忙道:“世子妃,其实,也、也不是没有活着的可能!” “去年,雍王剿灭药谷,听闻曾救了不少人出来,其中就有些孩子,说不定你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虽然希望很小,但还是有的! “雍王?!” 姜黎呼吸一滞,“药谷怎么会与雍王府有关系?” “雍王七年前失明,一直在外求医。药谷盘算到他头上,惹怒了雍王,便直接被雍王灭了。” 徐子仪对此事倒是如数家珍,他目光越过窗看向学堂。 “雍王郡主楚明昭,便是他求医寻药时找回来的孩子,而且据说是从药谷里救出来的。” 姜黎同样看向学堂,心不自觉地狂跳起来。 雍王府定有药谷的消息,甚至有药谷的全部人员名册。 “多谢夫子告知!” 她站起身,郑重地朝徐子仪行了一礼。 无论能不能找到孩子们,徐子仪都帮了她大忙。 徐子仪连忙避开,他长叹一声,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黯然。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姜黎摇了摇头,勉强露出一道笑容。 “恩情不可忘,亦不敢忘。” “罢罢罢,你的性子就是这般执拗。” 徐子仪叹了一声,又忍不住笑了笑。 相识十余载,姜黎便一直如此,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是她。 徐子仪望着姜黎,认真道:“你有需要我时,尽管开口。” “好。” 姜黎这次没再推辞,但她也没吐露三宝的事情。 这件事,她谁也不信。 没有找到三个孩子前,一旦走漏风声,他们处境就会有危险。 永宁侯府尽管在她的掌控中,但是百足之虫断而不蹶,若是逼急了他们,谢隽一定会鱼死网破。 她又看向学堂,阵阵读书之声传来。 徐子仪笑着道:“玉琅那小子很不错,文武天赋也都上佳,不枉你多年为他费心。” “昨日他得了箭术甲一,定来找你邀功了吧。” 一听见谢玉琅的事情,姜黎本能地有些厌恶。 但是提起箭术,昨日谢玉琅确实好好给她演了一场,射向谢嫣的箭每一支都准的可怕。 她敷衍地道:“上学是他自己的事情,夫子们不必特意关照他,能学成什么样,全看他自己。” 本来她是想这一次再劝徐子仪几人离开长平学堂,但是楚明昭又来上学,只得打消念头。 不过,名师虽在,不特殊照顾谢玉琅,那他能学成什么样都是他的运道。 日后,正式与她交手,早死还是晚死都是他自己的命数。 “知道了。” 徐子仪点点头,又坐了下来。 给姜黎沏了一盏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需要特意留意楚明昭?” 毕竟姜黎要追查药谷之事,就要接近雍王府。 楚明昭在长平上学,倒是近水楼台。 徐子仪又笑道:“方才我看她好似很喜欢你。” 学堂门口的事情,他在这楼上,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姜黎性子冷清,对旁人一向距离有加。 能在楚明昭扑过去时候张开手抱住她,还一抱就是大半天。 姜黎这样的亲近,徐子仪只见过她对谢玉琅。 哦,还有她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小哥哥。 想起来徐子仪就心梗,当年他们同在陆师门下求学,一众师兄弟们姜黎谁都不理。 只有在提到她的小哥哥时,姜黎才肯开金口,收敛一身的冰冷。 至于其他人,休想近她周身。 “不必。我自有法子见到雍王。” 姜黎摇了摇头,她看向徐子仪。 “不过,郡主既然是来潜心求学的,便劳烦师兄和其他夫子了。” 说完,她又起身朝着徐子仪一拜。 “哼!” 徐子仪猛地往后一靠,脸色臭,语气更是酸唧唧的。 “师妹,老实话,楚明昭是不是才是你的女儿,你对她的特殊都快超过谢玉琅和你的小哥哥了!” “当然不是!” 姜黎哭笑不得,在雍王府宴会前,她连楚明昭长什么样都未曾见过。 而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就拢共只见过两次楚宁寒。 她对楚明昭的特殊,不过是物伤其类。 徐子仪可不相信,“你可是为了楚明昭连师兄都愿意喊了!” 自打姜黎决定嫁到永宁侯府,就与陆师和师兄弟们都断了讯息。 但,现在姜黎却一再破例,主动欠下恩情,愿意缓和与陆师和他们的关系。 “而且……” 徐子仪盯着姜黎的眉眼,若有所思。 今儿个她还是戴着面纱,只露了一双漂亮的凤眼。 楚明昭生的冰雪可爱,那一双幼圆的凤眼,也让人过目难忘。 “你们的眼睛还真的挺像。” 若非姜黎能确定自己与雍王府没有任何关系,也确实会怀疑。 可,事实便是如此。 姜黎苦涩一笑,“许是缘分吧……” 她不曾见过楚宁寒白巾下的双目,但女儿肖父,许是楚宁寒也有一双惊艳的凤眼呢。 而她真正的女儿,至今不知飘落在何方。 “师妹,师父一直很挂念你。” 徐子仪也看出了姜黎心情骤然差了起来,便转移了话题。 “他早就不气你嫁给谢隽了。今年师父的七十大寿,你若得闲,带着玉琅去见见师父吧。你将他教的好,师父会喜欢这个孙子的。” 他与姜黎的师父陆大儒陆凌云,一生醉心经学,师娘去世得早,他又不肯再续娶他人。 所以,名震天下的大儒,并无子嗣。 陆大儒的弟子也不多,但真的被他视为儿女的,只有姜黎一人。 姜黎兀的沉默下来,眼眶隐隐发红。 当年她要嫁给谢隽,师父就一再阻拦,她却一意孤行。 是她辜负了师父的一腔好意。 谢玉琅又是杜鹃之子,怎么可以将他带到师父面前。 好半天,她才哑着声道:“我会考虑的。” 距离陆大儒大寿还有数月,她会竭力寻找到她的亲骨肉。 徐子仪不由得露出了几分欣悦,没再步步紧逼,一定姜黎答应。 她原因说考虑,已经是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姜黎在书楼一直待到了下午放学时分,她先前答应了楚明昭。 也不知道楚明昭是有什么事情? “世子妃!” 楚明昭看见等候她的姜黎,立刻像一团火似的冲了过去。 第32章 楚明昭就是她的女儿 “你没走!真好!” 楚明昭抱着姜黎的腰,小脸上满是笑容。 “我既然答应了郡主又怎么会出尔反尔呢。” 姜黎摸了摸楚明昭的头,蹲下身看着她。 “郡主可是有什么事情?” “嗯!” 楚明昭从袖子里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玉盒,只是一拿出来,沁人心脾的药香就飘了过来。 “这是?” 姜黎鼻翼微动,诧异地看着药盒,这其中有东海金莲的味道! 而且这个药膏的味道,简直与福运金莲膏一模一样。 东海金莲是给楚明昭压制体内毒素,缓解毒发痛苦的,怎么被用了! “是我做的福运金莲膏。我从……从古方上得到的美颜方子,对祛疤有奇效。” 楚明昭直言不讳,献宝一样递给姜黎。 “世子妃,你脸上的疤痕我前一次看过啦,只要擦完这份药膏,定能痊愈如初!” 姜黎眉头越皱越紧,原来那晚楚明昭是特意的触碰她脸上的疤痕。 不过,楚明昭说这是她做的,是古方上得到的美颜方子? “郡主懂医术?” “久病成医嘛,我略知一二!” 楚明昭心虚的眨眨眼,她在药谷六年,几乎是泡在药里长大。 又因为她确实天赋异禀,且身上的毒特殊,所以药谷的那些人对她的容忍度出乎意料的大。 她的药理医术大部分都是在药谷所学,回来雍王府后,雍王府也对她大行方便。 只要她要的医书,要的药材,都供给她。 尤其是,雍王府还与仙医谷有联系,她更是被仙医谷神医收为弟子。 所以,她之医术,是集合仙医谷与药谷之长,可不是久病成医,略知一二。 这福运金莲膏,就是她专程看过了姜黎的脸后为姜黎配置的。 保管是药到病除。 “那……郡主为何要送我这药膏?” 姜黎目光灼灼,紧紧地盯着楚明昭。 从第一次见面,楚明昭就对她格外特殊,亲近得过头了。 莫非,楚明昭真的将她当做娘亲了吗? “世子妃对我有恩,我也想帮世子妃。” 在姜黎专注的目光里,楚明昭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一起。 人皆爱美,大周更是看重一个人的容貌。 姜黎上一次来雍王府上的宴会,就被人暗中议论毁容貌丑。 楚明昭她不想姜黎再被人诋毁,她能治好姜黎! 她那晚是特意送另一种药膏给姜黎治疗疤痕的,只是没来得及给姜黎。 而且,当时她直接看见了姜黎面纱下的容貌,更近距离仔细看过疤痕,她回府后就重制了福运金莲膏。 她保证,姜黎容貌恢复好之后,绝对称得上是京都第一美人! 便是那个所谓冠绝天下的皇贵妃姜檀,也不及姜黎! “世子妃,你相信我,这药膏很管用的!” 楚明昭怕姜黎是不相信她的医术,不愿意用。 急急拉住姜黎的手,将药膏放在姜黎手中。 “我让御医都看过了,御医也说很有用的!” “我当然相信郡主。” 姜黎看着手心冰凉的玉盒,喉头发紧,心中又疼又痛。 她竟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楚明昭就是她的女儿。 可楚明昭再怎么像,也总归不是。 她已经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不能再错认她。 对楚明昭可以是物伤其类的同情,悲悯,但绝不能再是将楚明昭误认为是她的女儿。 铺天盖地的罪孽之感压得姜黎快呼吸不过来,她紧紧地握着玉盒。 “世子妃你怎么了!” 楚明昭敏锐地觉察到了姜黎心绪大乱,她担心的想要触碰姜黎的脸。 姜黎却猛地站起身,又后退一步,避开了楚明昭。 楚明昭的脸色惨白,手足无措。 她做错什么了吗? 姜黎为什么要避开她? “郡主。” 姜黎低垂着眼眸,紧紧地扣着手心的玉盒。 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松开了手,将带着几分湿润的玉盒放在了手帕里,轻轻地放在地砖上。 “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她抬眼看向楚明昭,抬手解下面巾。 露出了已经完好如初,光滑细腻的脸颊。 “但,我的脸,已经不需要了。” “我……我知道了!” 楚明昭望着姜黎的脸,虽然委屈姜黎拒绝了收下福运金莲膏,但是更多的是为姜黎高兴。 然后她又看向被姜黎放下的福运金莲膏,“但是,福运金莲膏当水粉用也是可以的!” “再说了,本郡主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楚明昭一抬下颚,扬起一抹肆意的笑。 然后她就上前拾起姜黎放下的玉盒,她快步上前,将玉盒塞到姜黎手心。 仰头看着姜黎道:“世子妃,我以雍王府郡主之名命你不许拒绝!” 说完就拿着姜黎的手帕,从她身边快速走过。 “我走了,世子妃,再见!” 姜黎握着玉盒,回身楚明昭已经跑出了大门。 甚至直接叫出了暗卫,绝不让她撵上来。 “娘亲!” 谢玉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姜黎转过身。 谢玉琅与白墨宴一同走来, 只是他望着姜黎,有些踌躇,不敢接近。 “见过世子妃。” 白墨宴也笑盈盈地见礼,他一把拉住谢玉琅,三两步到了姜黎面前。 然后将谢玉琅往姜黎面前一推,“世子妃,今天的文章,玉琅哥哥又是甲一哦!” 第33章 天底下怎么会有姜黎这样的母亲呢! 姜黎冷眼扫过谢玉琅,他的手中拿着一份书卷。 是甲一的文卷。 谢玉琅讨好地将文卷捧到姜黎面前,“娘亲,这是我的文卷。” 姜黎却越看越是心堵,更觉得讽刺。 前一世谢玉琅一心都是玩闹上,让夫子头疼费心,她亦费了不少心才让他不再抗拒读书。 甲一的文卷谢玉琅是五年后,为了讨谢嫣和谢隽的欢心,作弊拿到第一个。 其后却是她为谢玉琅擦屁股,下狠心逼他下苦功,有了真才实学,真的能写出甲一的文卷。 但,这也让谢玉琅越发地恨她,而亲近谢隽和谢嫣。 可笑的是这一世,她倒是不管他了,谢玉琅却巴巴地将甲一的文卷送到她面前。 “给我做什么,是在等待我夸奖你吗?” 姜黎冷眼看着谢玉琅,“谢玉琅,你该给你父亲和你姑姑看。而且,你这文卷,干净吗?” “对不起,娘亲……” 谢玉琅的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他低下头看着青砖,水雾模糊了视线。 他听出了姜黎的言外之意,她因谢嫣和谢隽,不再认他这个儿子了。 姜黎更不信任他,觉得他是靠作弊才得的甲一。 可捧到她面前的东西,他怎么会拿假的来。 但姜黎不信他也情有可原,毕竟他以前却是混账,只想黏着谢嫣,抗拒来学堂,更抗拒读书。 谢玉琅慢慢地攥紧了文卷,眼底的恨意满得要溢出来。 都怪谢嫣,都怪谢隽! “世子妃!玉琅哥哥是凭自己的实力得到这个甲一的!” 白墨宴面色微变,他蹙着眉望着姜黎,眼露不忿。 “他只是想你高兴,你为什么要恶语伤人!” “哦,是吗,但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姜黎冷笑一声,看向谢玉琅。 “谢玉琅,我教养你六载,很清楚你是什么品性。莫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你只会让我感到恶心。” 毫不留情,字字诛心。 白墨宴只是听着就觉得气血上涌,脑子都气蒙了,脱口而出。 “世子妃!你不堪为母!” “你住口!” 哪知道谢玉琅却愤怒地看向他,“你知道什么!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骂完白墨宴,谢玉琅又看向姜黎,红着眼眶。 “娘亲,您别生气。我以后不会再……不会再送文卷来。” 但他做不到不再见姜黎,即便姜黎再讨厌他。 姜黎扫了白墨宴一眼,白墨宴嘟着嘴,气鼓鼓的像是河豚。 她忍不住勾了勾唇,前世白墨宴是谢玉琅的左膀右臂,但这一世,他还会是吗? 不再多话,姜黎转身往永宁侯府内府走。 谢玉琅抬脚想撵上去,但却被白墨宴一把拉住了手。 “你干什么!松手!” 眼见着姜黎身影消失在侧门后,谢玉琅猛地甩开白墨宴。 “玉琅哥哥!” 白墨宴却不依不饶,精致的像是女孩的小脸上满是愤怒。 “你看不出来她讨厌你吗!” 天底下怎么会有姜黎这样的母亲呢! “住口!” 谢玉琅似被踩了痛脚,他盯着白墨宴的目光阴狠的可怕。 “我的事情不要你管!白墨宴,你不必再跟着我了!” 说完扭头就朝姜黎追去,被他丢在脑后的白墨宴脸色青青白白,难看极了。 长平学堂发生的事情在楚明昭回到王府时候,就一同送到了藏药阁。 “世子妃与徐子仪在书楼上待了一整日,丫鬟皆守在门外,所以并未探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 暗卫说着就想起他们先前收集整理的消息中,有一条便是姜黎与徐子仪关系匪浅。 似有传言,他们二人暧昧重重,并不清白。 这个传言还是从永宁侯府传出来的。 而,楚宁寒也知道这个消息。 暗卫余光暗暗地瞥了一眼楚宁寒。 楚宁寒依然坐在窗前,手边的桌案已经换了新的了。 他白巾蒙眼,清冷的脸上依然与往常一样没什么表情。 但暗卫却感觉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楚宁寒冷冷开口,“一整日?何时你们禀报消息如此草率了?” “王爷恕罪!” 暗卫顿时满头大汗,连忙跪下。 “是四个时辰又三刻!” 楚宁寒的手指叩了一下桌案,“自行去领罚。” 暗卫连忙应声,赶紧退了出去。 是他懈怠了,若是战场之上,谬差如此大的情报,足以酿成难以挽回的结果。 房间安静下来,楚宁寒抬眼望向窗外。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姜黎,你当真不怕吗,还是说,你又在算计着什么呢?” 与徐子仪独处一室四个时辰,还特意安排丫鬟在楼下守着。 这是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与徐子仪暧昧的留言。 窗外鸟雀啾啾,在那株木笔花树上飞来飞去。 早春时节,木笔花树花期正盛,紫玉兰的花朵簇拥在一起。 夕阳斜照,映衬的像是云霞铺展在了大地上。 倒是将楚宁寒冰寒的侧颜也温暖了几分。 直到夕阳夕沉,月色落在了肩头。 神像一般的楚宁寒总算是开了口,“去查查,徐子仪与姜黎的关系。” “是!” 暗处应了一声,一切又归于宁静。 眨眼之间,便是三月三的花神节,亦是口称女儿节。 这是一年一度的盛大节日,堪比是年节的热闹。 每到此时,无论是民间还是宫内,都会举行百花宴,以庆百花降生,祈求花神赐福,平安健康,有情人求得美满姻缘。 每一年,都会在宫中百花宴上选出一位最美的女花神,前往花神庙祈福,能得到花神一年的赐福。 宫内百花宴极为盛大,百官都会入宫,甚至有些名声显赫的庶民,也可得到烫金花笺,花会请柬。 永宁侯府作为高品阶的勋贵,自然也在其中。 连着寡居娘家的谢嫣,也得了烫金花笺。 所以,门外停了两辆马车。 姜黎到时,谢嫣早到了。 她今日脸上戴着厚重的面纱,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 只见满头珠翠华丽非凡,件件是珍品,发间还插着娇艳欲滴粉色的杜鹃。 又穿了一身鹅黄艳红的长裙,裙子极尽奢华,其上朵朵绣花乃是十来个绣娘百日的绣工。 绣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令人绚丽的让人完全移不开目光。 看见姜黎,谢嫣眼睛顿时瞪大,难掩满目的嫉妒和恨意。 姜黎今日衣着极为简单,纱衫搭着月白上衣,下着蓝色裙子。 乌发如云,只简单地簪着两朵青色曼陀罗,其中点缀着金白两色珍珠,典雅低调。 她没戴面纱,露出不施粉黛的绝美容颜。 本该是毫不起眼的装扮,但却让人移不开视线。 “青竹,走吧。” 姜黎扫了谢嫣一眼,直接登上马车。 谢嫣被姜黎无视了个彻底,顿时气得面红耳赤,神色扭曲。 被丫鬟送到马车上,她终于没憋住,一耳光扇在丫鬟脸上。 咬牙切齿,“你且等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第34章 姜黎脸上那么大一块,丑陋的伤疤呢! 宫中花会正午开宴,在宴会开始前,女客们都将在紫明侧殿等候。 入宫时,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小姐专程有宫女领路。 谢嫣自然是等候在外,与其他庶民一同进宫。 但,跟着宫女先入宫的姜黎看着周遭的环境,停住了脚步。 “这不是去紫明侧殿的路吧。” 领路宫女一顿,回头笑盈盈道:“世子妃恕罪,确实不是去紫明侧殿,是明昭郡主想要见您,还请您随奴婢前去拜见郡主。” 姜黎眉梢一压,楚明昭不该会是选择宫里私下见她的性子。 那么这个宫人是谁安排的…… 皇帝? 还是贵妃? “那便快走,莫耽误了时辰!” 姜黎唇角微勾,是什么鬼魅,去看看便知了! 她重新抬步,宫女领着她进了假山。 前方是桃花林,朵朵粉花绽放,遥遥看去似一片云霞。 其中一座金顶琉璃白玉栏杆的亭子内,她遥遥看见了楚明昭的身影! 姜黎面色顿时一凝,开口道:“郡主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是巳时一刻,现在都快巳时四刻,世子妃快些,莫让郡主再等了!” 宫人随口回道,脚步越发的快速。 姜黎面色发沉,他们想用楚明昭算计她! 但是,楚明昭在局中,她不得不入局了! 可等姜黎跟着宫女走到是,空荡荡的亭子里居然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 只有桌上冷茶和冷了的点心。 “世子妃,看来是咱们来迟,郡主已经等不急已经离开了。” 宫人面露惭色,“奴婢这就带您前去紫明侧殿。” 姜黎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冷茶,蓦地笑了。 楚明昭果真是聪慧,已经发现茶有毒,还先走了。 “好吧,宴会要开始了。” 姜黎点点头,又跟着宫人回去。 这一来一去,便是小半时辰。 紫明侧殿内人潮涌动,夫人小姐们基本都到齐了。 姜黎一进大殿,紫明侧殿吵嚷的声音都静默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花神百花宴上,哪家夫人小姐不是穿红着绿,打扮的花枝招展。 哪怕是庶民,都是穿着艳丽。 但姜黎一身素雅的打扮实在是格格不入。 像是一片墨黑中,落下了一滴白。 最关键的是,姜黎的容貌,过于惊人! 所有人在她面前,都黯然失色。 在侧殿右侧座次靠门且靠后处,有人羡慕地小声嘀咕。 “她可真好看,看来今年的花神之位,已经被她预定了。” “嘁!不过庶民而已,想当花神,她还不够格!” “穿成这样就来宫宴了,一身穷酸味都遮不住!” “嫣嫣,你说是不是?” 谢嫣身边的说话是曾被她以永宁侯府名头出入高门结识的侧夫人和姨娘,她们嘀嘀咕咕,尖酸刻薄,如阴暗处的毒蛇一般吐着毒汁。 谢嫣看见姜黎就黑下来的脸色总算好看了许多,她点点头,神情恶毒。 “不错,一脸穷酸的丑妇,花神要是她,岂不是让天下嗤笑!” 先前夸过姜黎的人正是受邀的庶民,她扭头愤怒而视,“你们胡说八道!” 谢嫣身边人多势众,虽然都是勋贵的侧夫人和姨娘,但到底不是一个平民能抗衡的。 她只能愤怒回过头去。 “哼!庶民就要有庶民的自觉!别以为进了宫就是贵人了!” 谢嫣等人见状,越发的猖狂。 “是吗!” 楚明昭的声音鬼魅似的响起,“来人,将她脸上的面纱扯下来,本郡主倒是要看看,你是什么绝世天仙!” 众人寻声看去,楚明昭竟然突然进入了大殿,还带着丫鬟直奔后席。 谢嫣神情仓皇,她死死地捂着脸上的面纱。 又怕又怒,“郡主,你凭什么扯下我的面纱!” 一旦被扯下来,那她脸上的疤痕可就要露在所有人面前了。 “就凭我是郡主,被你们诋毁的是永宁侯世子妃!是你们口中的贵人!而你们,才是庶人!” 楚明昭面色冰冷,幼圆的凤眼更是含着冰一样。 她在窗外走过正巧就听见谢嫣嫉恨的声音,这个女人心思恶毒,对姜黎的恶意完全不加掩饰了。 “动手!” 楚明昭挥挥手,身边的丫鬟就快步上前,在谢嫣的挣扎中强势扯下了她脸上厚重的面纱。 “哟!原来是丑人作怪啊!” 楚明昭盯着谢嫣的脸,冷笑出声。 谢嫣满脸都是粉红色带着血丝,尚未完全好全的疤痕,其中还有一道见了骨才能结出的疤痕。 这样的疤,即便是有福运金莲膏,也绝对去不掉的。 “啊!” 谢嫣跌坐在地上,连忙将头埋在膝盖里,死死地抱着头,不让旁人看她的脸。 但,楚明昭的动静颇大。 在场的夫人小姐们,都已经看见了谢嫣的脸。 “好丑啊!” “怪不得戴着面纱!” 窃窃私语如同利箭,将谢嫣扎的千疮百孔。 她脑子嗡嗡作响,心里头更恨不得将姜黎和楚明昭千刀万剐! 明明应该被所有人辱骂厌恶,鄙夷唾弃的是姜黎那个丑妇才对! 要不是楚明昭多管闲事,这些人根本就不会见到她脸上的疤痕! 姜黎已经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看着楚明昭教训谢嫣。 她面无表情,更没有上前与楚明昭接触的意思。 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正此时,门外唱名响起。 “皇贵妃娘娘到——” 谢嫣顿时像听见了救命之声,趁着众人行礼时,连忙爬着捡起面纱戴在了脸上。 楚明昭扫了一眼,转身走上了陛阶,路过姜黎座次时候也面不改色,未曾多看一眼。 像是陌生人一样。 陛阶上一共有三个御座,居中的是皇后凤位。 楚明昭径直坐在了左侧,留给皇贵妃的便只有右坐了。 而大周以左为尊。 皇贵妃姜檀咬着牙根,面上却还是带着微笑。 这死丫头是在落她的面子,报复她呢。 皇后是不会来此的,但是凤位她不能坐。 留给她的只能是右座。 这硬生生地让她矮了楚明昭一头。 明明她不过就是个亲王之女! 可,姜檀还真的不敢也不能露出不满来。 雍王府,她开罪不起。 上一次不过是试探,便折了苏琳,皇帝差点厌弃了她。 而导致她计划失败的原因,便是今日又惹出风波的姜黎! 亦是她的庶妹! 姜檀忍着怒意和愤懑,坐在了右座,抬眼扫向陛阶下的坐席,寻找姜黎。 姜黎的座次不前不后,姜檀一眼就看见了。 “!” 看见姜黎的那一瞬间,她的双手猛地扣紧了座椅扶手,竭尽全力才没失态叫出声。 怎么可能! 姜黎脸上那么大一块,丑陋的伤疤呢! 她治好了? 什么时候治好的! 谁敢给她治! 第35章 本宫乃是陆大儒唯一女弟子 姜黎自是没错过姜檀惊怒交加的表情,她朝着姜檀微微一笑。 姜檀在宫中数年,一路爬到皇贵妃的位置上。 养气功夫练得很熟了,哪怕是对着皇后她都能喜形不露于色。 但,姜黎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笑,瞬间让她的表情破功,连一贯的微笑都装不下去了。 “多年不见,永宁侯世子妃倒是让本宫不敢认了。你是用了哪位大家的胭脂水粉才掩盖了你左脸上有道巴掌长,深可见骨的疤痕?” 姜檀一脸笑盈盈,漂亮的脸难掩恶毒。 “这技艺实在是精湛,世子妃可不要藏私,本宫对那位大家的手艺当真好奇!” 楚明昭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姜檀这是变相告诉众人,姜黎是破了相的丑妇,她的美貌是假的! 简直荒唐! 楚明昭担忧地看向姜黎,姜檀问的极其刁钻,姜黎无论怎么样回答,都会被指摘。 偏分这个时候她不好开口,若明面相帮,便会以为是姜黎心虚,姜黎会直接落于下风。 只能让姜黎自己来回答。 姜黎站起身看向姜檀,面色淡然,甚至唇角带着微微的笑容。 “劳皇贵妃惦念,臣妾感激不尽。但臣妾脸上并未施什么胭脂水粉,反而因伤势正在恢复,不能再碰胭脂呢。” 姜黎太坦白,反倒是直接戳到姜檀的痛脚。 自打她八岁那年回到安国公府,姜檀便因为她的容貌而记恨上她。 将她锁在府内,不给饭食,企图活活饿死她。 也曾放猎狗毒蛇咬她,将她丢进深山。 七年前更是在她及笄后,害怕自己因容色被选入皇宫,一手策划了凤凰岭之事。 当年这张成为姜檀的心尖刺的容颜,恢复如初。 姜檀所恐惧的旁人只看得见她姜黎的容貌,而不知她姜檀是谁的日子,已经重新归来了。 见过姜黎毁容前容貌的夫人惊呼出声,“确实是未施粉黛,世子妃容色更胜从前!” 又快言快语,笑盈盈道:“世子妃天生国色,胭脂点缀反倒是!” 姜檀面色僵硬,牙关紧咬,心里嫉恨的几乎要呕出来。 但是说话的夫人正是京城里为数不多的几位一品诰命,德高望重,便是皇后也得给她几分薄面。 姜黎朝那位老夫人行了半礼,“您过奖了,我不过蒲柳之姿。皇贵妃艳冠京城,才是天姿国色。” 然后就看向脸色奇差无比的姜檀,“臣妾惭愧,未曾细细研究过胭脂水粉,也没能结交什么大家,倒是让贵妃娘娘失望了。” 顿时宾客中就有人憋不住笑出了声,姜檀曾以容色倾城,故此入宫而出名,但现在在姜黎面前,却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两人谁更配天姿国色,所有人心里都有数。 而且,大周女子德行为先。 一个后妃以艳色出名,还醉心打扮容色,那最后落在臣民眼中,便是妥妥的妖妃祸国。 这位永宁侯世子妃,真是胆大包天,非戳姜檀的肺管子。 “放肆!” 姜檀彻底憋不住怒气,一巴掌拍在椅背。 “世子妃实话实话,贵妃娘娘为何动怒?” 楚明昭冷笑一声,直接打断姜檀想要发作的心。 她与姜黎同款清冷的目光盯在姜檀的脸上,勾唇一笑。 “宫中进宫的特等胭脂贵妃娘娘犹感到不够,还需宫外其他的,不妨向陛下请旨,布告天下,广寻会制胭脂的大家。如何?” 侧殿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若姜黎只是内涵姜檀。 那么楚明昭这话就是诛心之言,是直接将姜檀架在了火上,就差明说姜檀是收刮民脂民膏的祸国妖妃。 姜檀气得直哆嗦,双手死死地扣着椅背。 她本打算杀了姜黎后留楚明昭一命的,但现在,她非得宰了楚明昭以泻心头之恨! “郡主,本宫只是玩笑而已。” 她咬着牙,倒打一耙。 “郡主自幼失恃,听闻现在郡主已经上学堂,本朝女子重德行,郡主跟着的西席恐怕修习的德行仪礼太差,郡主还是回宫中与皇子公主们进学,跟着太傅好好学明白什么是尊卑礼仪!” 提到母亲,楚明昭双手一紧,小脸都暗了下来。 又想到前几日长平学堂里姜黎突如其来的疏离,一时间她竟是沉默了。 姜檀见状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得意的唇角才扬起来。 姜黎清凌凌的声音响起,“贵妃娘娘错矣。” “错矣?!” 姜檀看向姜黎,难掩脸上得意之色。 “世子妃未曾读过书,见识浅薄了些。真当寻常一个夫子就有资格教授王子皇孙吗?” 姜黎便是脸恢复了又如何,还不过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草包。 在安国公府时候,她可从没让姜黎有识字的机会。 便是她嫁给永宁侯世子,也不会有! 姜黎微微一笑,“寻常夫子自是没有的,但是曾三次拒绝收贵妃娘娘入学的陆大儒的入室弟子,贵妃娘娘觉得有资格吗?” 自然是有资格的。 姜檀脸上的笑顿时就堕了下去,更升起难以言喻的怒气。 席间又有了窃窃私语之声,曾经姜檀可是吹嘘过她是当世陆大儒的弟子,才名远扬啊。 谁想到她竟不是,还被陆大儒拒之门外! 连拒三次啊! 不过姜黎怎么知道这件事? 果真姜檀大怒,脸色气得通红。 “世子妃休得胡说,本宫乃是陆大儒唯一女弟子!” 她心里又急又慌,同样疑惑姜黎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还知道的如此清楚! “是吗,草民怎不知同门师妹竟是贵妃?” 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在殿外突然响起,众人寻声看去,两名宫侍领着一位男子路过侧殿。 那男子年纪约莫三十上下,面容俊朗,一身青衣长衫,自有温润气度。 姜檀已经彻底慌了神,厉声叱道:“你是何人,为何在内宫女眷之地!还敢冒充大儒弟子!” 第36章 是姜黎毒害雍王郡主! “草民徐子仪,奉命觐见陛下。” 徐子仪双手交叠,朝殿内的夫人小姐行了一礼,标准的像是尺子量过似的。 他站直了身体,笑道:“无意听闻有人自称草民师妹,此事有关师妹清誉,在下贸然出声澄清惊扰了诸位贵人,失礼了。” 徐子仪。 只要是上过学堂,哪怕没听过陆大儒,也会知道的名字。 陆大儒得意高徒,年少三篇《北洛京赋》才名冠绝天下,文士人人称颂。 又擅书画,一字千金。先帝曾破格录取为士,却主动拒绝。 不出意外的话,徐子仪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代大儒。 而,徐子仪方才是亲口说,不认识姜檀这个贵妃师妹啊! 所以,这个说谎的是…… “娘娘!” 宫女惊声尖叫,姜檀竟然晕过去了! “快请御医!” 侧殿顿时乱作一团,除了徐子仪依然笑容完美。 他的目光扫过安然无恙的姜黎,转头对引路宫人道:“走吧,莫误了时辰。” 吃瓜是人类的天性。 姜檀装晕离开也没用,徐子仪也走后,侧殿热闹的简直像是菜市场。 姜黎和楚明昭的事情已经被他们抛在了脑后,姜檀冒充大儒弟子之事才是真的大瓜啊! 直到正式开宴进入正殿,侧殿一众人才稍稍平静了些,但这也只是表面上的。 大殿之中窃窃私语犹如夏夜里的蝉鸣,不绝于耳。 可预见的是,姜檀冒充陆大儒那位唯一的女弟子之事,在今日之后全京城乃是全大周,都会知道。 午时转眼就到,“陛下、皇后驾到!” 帝后齐至,三月三花神百花宴,正式开始。 山呼万岁后就座,依照着往年百花宴会的流程,前任百花花神拜见皇帝皇后之后,便正式宣布花宴开始,并且开始选择新年的花神。 但,今年前任花神却迟迟未曾出现。 皇帝萧傲脸色阴沉,当着百官和百官家眷不好发作。 转头不善的看着皇后,“皇后,前任花神何在?” 百花宴乃是皇后操持,这事得算到皇后头上去。 “陛下,去年花神是檀贵妃,一个时辰前贵妃便已经前来准备。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未到……” 皇后也觉得奇怪,纵然她与姜檀明争暗斗,但是这件事事关重大,姜檀不会脑子犯浑做什么手脚。 这对她可没好处。 陛阶下的百官们及其家眷面色都有些奇怪,其中最为放肆的当属雍王府郡主,楚明昭。 楚明昭站起身,笑容灿烂。 “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身体欠安,方才在侧殿晕过去了,恐怕此时还未苏醒呢。” 百官夫人中不少人都撇了撇嘴角,脸露不屑和嘲讽。 姜檀哪是昏过去了,明明是羞愧而逃。 现在不出现是害怕丢脸,不敢出现罢了。 “晕过去了?” 皇后眼瞳微眯,“郡主,可知是何缘故?” 楚明昭面露为难,摇了摇头,“并不知道。” 实际上,姜檀冒充陆大儒弟子,结果被陆大儒得意弟子徐子仪当场揭穿这件事,百花宴的客人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说。 所谓欲盖弥彰,便是如此。 皇后越发好奇,正想再问,皇帝就不耐烦道:“行了!” 他看了一眼楚明昭,神色不喜。 难不成姜檀又失败了? 但余光看见站在楚明昭身后伺候的丫鬟左手拿着白色手巾,他的脸色总算和缓了几分。 姜檀虽然蠢钝,花神拜谒都能办砸了,但是办事尚得力。 “既然如此,百花宴直接开始便是!” 看着时间,楚明昭也该发作了! 皇帝都开口了,自然没人有异议。 扮成百花的歌姬舞姬登场献礼,丝竹声声,仿佛刚才的骚乱只是错觉。 宫人鱼贯而入,将一支支鲜花放在了宾客面前的桌案上。 姜黎对歌舞兴致缺缺,只盯着桌案上的鲜花,眉头渐渐地蹙了起来。 百花宴最重要的就是要选出百花花神,每一人分到的花朵便是代表她以这种花参与花神之选。 每人面前都不相同,这便是依据每一位品级身份不同而分发花卉。 皇帝面前是金龙雀奢花,金灿灿的颜色极为炫目,因而被誉为花中帝王,独皇帝一人能得。 而皇后的则是牡丹,花中之王,只有皇后能得。 摆在她面前的是桃花,而楚明昭面前的则是山茶花。 山茶花,被称之为抱头香,寓意不好,意为早夭。 不,那不是普通山茶花,而是金丝白眉山茶花! 金丝白眉山茶花与桃花相遇,便会形成剧毒! 楚明昭去过桃花林! 还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姜黎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直接冲向楚明昭。 “世子妃你干什么!” 在所有人的惊骇的目光中,她一把将金丝白眉山茶花扔远了,转身甚至将桌案都掀翻在地。 但,还是晚了一步。 “世子妃?” 楚明昭惊讶的望着姜黎,下一瞬,她面色突变。 “噗!” 一口鲜血喷出,缓缓地朝姜黎倒了下去,“世子……妃……” “郡主!” 姜黎眼疾手快,一把将楚明昭抱在了怀里,但楚明昭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青灰下来。 百花宴一片寂静之后尖叫便掀翻了屋顶,宴会上有人下毒! “护驾!快护驾!” 宫人们优先的护住皇帝皇后,侍卫们迅速的冲进来,控制住了场面。 “擅动者,格杀勿论。” 谢嫣看见机会来了,顿时大喜! 等到场面一安静,立刻站起身。 “陛下!” 她尖声喊道:“陛下快救救郡主!是姜黎毒害雍王郡主!” 第37章 姜黎,你可知罪 “你说什么?” 皇帝立刻道:“你可知诬告诰命夫人是何罪名!” “陛下,草民以性命起誓,就是姜黎给郡主下毒!” 谢嫣快步走到殿中央,声音激动地发颤。 “而且我有证据!” 谢嫣又拿出一瓶药,跪下举过头顶,掷地有声。 “这是姜黎毒害郡主的毒药!” 她进宫后,姜檀就亲自让人送了此药过来。 只要楚明昭一发作,便直接指认姜黎。 立刻有宫人将药接过去,御医已经赶到。 “陛下,皇后娘娘,这就是封喉的毒药,取自桃花与金丝白眉山茶花,与明昭郡主的症状相同,中毒则口吐鲜血,脸色青灰。若不能解毒,一日便窒息而死!” 御医惊骇极了,连连道:“而且,这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制成的药物,起码耗时半月才能研制!” 若这真是姜黎的药,那么姜黎便是有预谋在先! “你从何证明这毒药是世子妃的?” 皇后沉声道:她转眼看向姜黎。 “世子妃若是要毒害郡主,为何要救治世子妃?” 姜黎竟在御医来前就喂楚明昭吃下了什么东西,而且不知道从哪拿出的银针,眨眼间楚明昭头上就扎满了针。 肉眼可见,楚明昭的脸色渐渐地好转起来。 甚至,都不需要御医再插手。 “回皇后娘娘,这药姜黎可不止一瓶!她在侯府上置办药房!现在就可以去查证!” 那么一查,肯定一查一个准确。 谢嫣十分的自信,“姜黎救郡主乃是她发现这瓶药丢了,害怕被草民揭穿,现在亡羊补牢,企图弥补她的罪过!” 便是姜黎救了楚明昭,她先下手,姜黎便是十张嘴也说不清。 今日姜黎必死无疑! 皇帝眼露出几分满意,但还是装着一副公正无私的样子。 “永宁侯世子妃,你可有话说?” “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姜黎怡然不惧,冷冷的盯着皇帝。 “况且郡主所中的毒,虽然症状与谢嫣交出的毒药症状相同,但她中的并非是谢嫣交出的毒药。” “荒唐!” 听见这话,最先跳脚的是御医。 毒药是他鉴定的,这岂不是直接打他的脸,说他的医术不精吗! “是与不是,郡主苏醒过来,一问便知!” 姜黎话落,便直接开始取银针。 十八根银针全部取出之时,楚明昭又吐出了一口黑血,惊得殿内的人一愣一愣的。 而且,他们眼睁睁地看见楚明昭长睫颤了颤,睁开了眼睛。 楚明昭竟是直接苏醒过来了! “这、这怎么可能!” 御医失态,看怪物一样盯着的姜黎。 不敢置信道:“按照那毒药的毒性,便是沾染一点,即刻解毒,也会昏迷一日一夜!” “因为……我所中之毒,并非成品毒药,而是原材的混合毒。” 楚明昭虚弱的躺在姜黎怀中,她的声音被毒血粘过,略略发沙。 “只是吸入过量的桃花花粉与沾染了金丝白眉山茶花的花粉,世子妃及时逼毒,我才能迅速的苏醒。” 御医恍然大悟,连忙向皇帝和皇后禀报。 “陛下,皇后娘娘,确实如郡主所言,她并非是中了成品毒药,所以症状较轻。” 御医又看了一眼姜黎,“世子妃医术精湛,又逼毒及时,郡主方能安然无恙。” 这直接就戳破谢嫣的谎话。 “陛下,谋害我的另有其人。” 楚明昭狠狠地扫了谢嫣一眼,“不仅谋害我,还企图嫁祸给世子妃。” “不!不!” 谢嫣面色惨白,她怎么也不敢相信楚明昭居然醒了! 明明姜檀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楚明昭为何没死! 姜黎又怎么可能会有如此高超的医术! “陛下明鉴,草民所说句句属实!这毒药就是姜黎的!她知道毒药如何制作!” 她咬死了不能承认,否则今日死的人恐怕就是她! 就在这时,负责分发花卉的宫人也都被抓到殿中。 尤其是将金丝白眉山茶花放在楚明昭桌案上的那个宫人,谢嫣看见她,立马两眼放光。 激动不已道:“陛下,姜黎入宫后就跟着她走了!很久之后才到的紫仪侧殿!一定是姜黎指使她涣花暗害郡主!” 那个换花的宫人,也就是当时接引姜黎入宫的宫人顿时双膝一软,直接跪下。 “陛下饶命,都是永宁侯世子妃指使奴婢换花的!” “混账!” 皇帝大怒,立即追问,“仔细说来,若有隐瞒,立斩不赦!” “永宁侯世子妃入宫时就让奴婢带她去桃林,引郡主前去相见。她想制造一场意外,成为郡主的救命恩人。” “当时她指使奴婢在郡主的茶里下了毒,但是郡主未曾饮茶,也觉察到了不对先行离开。一计不成,毒药也丢了,世子妃又心生一计,让奴婢换了郡主的鲜花,用混合毒达到目的。” 那宫人瑟瑟发抖,但是说出的话却字字清晰。 说完还拿出了刻有永宁侯府敕造的金银首饰,以及银票。 “陛下明鉴,这都是永宁侯世子妃允奴婢的好处,奴婢只是贪财了些,绝无谋害郡主性命之心!” “姜黎,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谢嫣一颗心都放进了肚子里。 这下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了姜黎! 殿中众人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为姜黎说话。 此事姜黎不管是不是冤枉的,她都脱不了身。 她里里外外的被算计完了! 唯有楚明昭一人,她愤怒道:“不可能,你是在污蔑世子妃!世子妃何须要我的救命之恩!是我想亲近世子妃!” 她早就对姜黎伸出了橄榄枝,是姜黎主动疏远了她! 只要姜黎一声招呼,她便能站在姜黎的身后。 “明昭,人证物证具在,你年纪轻,恐被人欺骗了。” 皇帝通体舒畅,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微笑。 “你幼时无母,不知人心险恶。明日,朕会亲自挑选几位保姆嬷嬷入王府,帮你看人时候仔细把把关!” 上一次姜黎插手,导致他往雍王府安插人手之事不成。 这一次,可就由不得雍王府了。 而姜黎…… 皇帝落在姜黎脸上的目光变了变,他倒是不知道姜黎比姜檀更为貌美。 “而永宁侯世子妃用心险恶,纵然出手救人,没酿成严重后果,也难抵下毒之罪。” 皇帝言之凿凿,“合该严惩不怠!” 谢嫣狂喜,连连叩首,口中称颂。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而众人噤若寒蝉,无一人敢为姜黎说话。 皇帝是摆明了要给楚明昭一个教训,今天这毒不是姜黎下的,那也得是姜黎下的。 “姜黎,你可知罪?” 第38章 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臣妾不知。” 姜黎将楚明昭放下,她站起身面向皇帝。 “陛下,臣妾有几事不明。请问臣妾于巳时三刻入宫,郡主于巳时一刻入宫,是如何提前遇到这位宫人,并且要她引郡主去桃花林?” 她清淡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像是狠狠地往皇帝脸上甩了几耳光。 皇帝皇后,连带着谢嫣和宫人的脸都绿了。 他们设计的确实不错,但是最大的败笔就是时间。 宫人是先引楚明昭去了凉亭,预备药倒楚明昭,在宴会开始前嫁祸给姜黎。 但谁想到楚明昭完全不上当,她跟着去了桃花林,却什么都不碰,最后还提前离开。 导致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 而姜黎则面不改色的又问道:“还请问这位宫女,我是如何在短短的半个时辰里,完成了从桃花林到紫仪侧殿的来回,还能让你们得到金丝白眉山茶花?” “金丝白眉山茶花,全株可入药,价值千金,可遇而不可求。” 楚明昭也接上了姜黎的话,冷冷的看着宫人,“真当这花是可以随便找到的吗?” 真相如何,不言而喻。 “还请陛下明鉴,今日他们可以污蔑构陷臣妾一个无足轻重之人,可以大庭广众下暗杀雍王郡主。” 姜黎抬眸直视皇帝,皮笑肉不笑,“他日贼子若是生出歹心,对陛下不利。那可就是动摇国本,社稷堪危啊!” 她说着便朝皇帝行了一个大礼,朗声道:“请陛下彻查此事,捉拿真凶,以正乾坤!” 谢嫣面色青白,宫人更是全身颤抖,恐惧的不能自已,皇帝的脸色也黑如锅底。 三言两语之间,姜黎便绝地翻盘。 还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请陛下彻查!” 楚明昭亦站起身立在了姜黎身边,小大人似的。 “还世子妃清白,捉拿幕后真凶!” 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从谋害郡主,陷害永宁侯世子妃上升到了谋害皇帝。 皇帝是想息事宁人都不可能! 而在场的百官和夫人小姐们,明知道这是皇帝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们也没有选择,起身跟着楚明昭齐声道:“请陛下彻查!” 谋害皇帝一事可太大了,要是不出声,赶明儿御史和史官都要记他们一笔! 皇帝黑着脸,他难不成要查到他头上。 他看向换花的宫人,重重的道:“是谁指使你们谋害郡主,污蔑世子妃!” “陛下,奴婢是冤枉的!” 换花的宫人面露绝望,竟是一把冲过去抢了御医手里的毒药。 她一口吞咽下去,瞬间口吐鲜血。 “是、是世子妃指使的奴婢!” 喊完就直挺挺的栽了下去,直接砸在谢嫣身上。 “啊!救命!救命!” 谢嫣四肢早就被吓得发软,她尖叫的推拒,但愣是没推动宫人,反倒是被宫人不断呕出的黑血淋了满身。 “还不快拉开她!” 皇后一声冷喝,几个宫人这才如梦方醒,连忙拉开了换花宫人。 御医上前摸了摸脉,沉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她死了。” 竟是死也不承认真凶。 殿内鸦雀无声,原来中了真的毒药,发作起来有多么迅速。 一两句话,就直接命陨。 也从侧面直接证明了姜黎与楚明昭的话是对的,姜黎也是清白的。 姜黎面色不改,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这宫人背后之人就是皇帝和贵妃姜檀。 留给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谢嫣,现在成了唯一一个突破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嫣身上,但谢嫣还在嘴犟。 “陛下!定是姜黎威胁她!她是在以死明志啊!” 她死死地咬住姜黎,“求陛下明察!” “陛下,从宫人房中搜出了真的白山茶花,以及,她与谢嫣的私信。” 事发时就去查抄宫人寝室的侍卫也回到了殿中。 “宫人名玉琴,乃是罪人苏琳的同乡。因苏琳之死与世子妃有关,玉琴怀恨在心,遂与谢嫣勾结,意图谋杀明昭郡主,再嫁祸给世子妃。” 书信和正常的山茶花呈递到了皇帝和皇后面前,侍卫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殿。 皇帝只扫了一眼信,上面墨迹新干,明显是新造的。 但,有这一封信就够了。 皇帝一掌拍在案上,居高临下的盯着谢嫣。 “谢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郡主!” 谢嫣脑子嗡的一下,姜檀放弃她,还要她和宫人当替罪羊! “陛下!草民没有!草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玉琴!” 谢嫣恐惧的不能自已,索性攀咬姜檀。 “是、是贵妃!是贵妃让草民诬陷世子妃!这药也是贵妃让人交给草民的!” 她最多只是从犯,她不是凶手! “放肆!直到此刻你还不知悔改!竟然又想污蔑贵妃!” 皇帝大怒,“来人,谢嫣诬陷世子妃,谋害郡主!拖出去,杖五十逐出宫门,永不得再入宫廷!” 谢嫣既然不识趣,那他就帮她识趣! “陛下,陛下!草民冤枉!” 谢嫣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为何发展成现在这副模样,她叫冤的惨叫被侍卫捂在了喉头。 不大一会儿,大殿外就响起了打板子的声音。 杖五十,基本上人不死也就只剩下一口气。 皇帝是直接灭口了。 殿内死寂一片。 只有姜黎面色如常,她甚至脸上还带上了笑。 朝着上座的皇帝行了一礼,高呼,“陛下圣明!” 明明是称颂皇帝,但落在皇帝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皇帝紧绷着脸,阴狠的盯着姜黎,一肚子的怒火憋得无处发泄。 今日一事不仅楚明昭毫发无损,往雍王府再次塞人的计划失败,还差点引火烧身,折了姜檀。 这都是因为她这个变数! 可偏偏他现在还奈何不了她! 因为姜黎救了雍王府郡主楚明昭,皇室又一向面上倚重雍王府。 现在不仅不能治罪,还要重重奖赏姜黎! 怎一个憋屈了得! 皇帝咬着牙,忍着冲天怒火。 “世子妃救人有功,赏金千两!” “陛下圣明!” 殿中其他人这时也才算是回过神,连忙也跟着喊。 更堵心了。 皇帝再也忍不住下去,站起身直接离开百花宴。 按照惯例,帝后得等新一任百花花神选拔出来,亲自下令新任花神前往花神庙祈福后才可离席。 好在皇后未曾离开,百花宴经过这一场骚乱后继续进行。 平静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但宫中其他地方可炸了锅,贵妃明珠宫中。 “废物!” 姜檀万万没想到再这种局里姜黎还能绝地翻盘,机会都送到谢嫣面前了,谢嫣没杀了姜黎还能把自己搭进去! 第39章 花神娘娘显灵了! 最关键的是,经过此事,花神定然妥妥地落在姜黎身上! 姜黎从回到安国公府后就天克她,当年皇帝看上的人本是姜黎。 如今再见姜黎的绝色容颜,皇帝定会将姜黎强行抢入宫! 到时候她拥有的一切都会被姜黎夺走! 姜檀一口银牙几乎咬碎,“本宫当年就该活剐了她!” 哪怕是被谢隽威胁,也不该留姜黎性命! 贴身宫女道:“娘娘,还有机会,花神前往花神庙祈福乃是独自一人,她需得在花神庙待整整一晚上。” 姜檀瞪大了眼睛,脑中灵光一现。 顿时狂喜,“是了!渎神之人,便是皇亲贵族,也难逃一死!” “姜黎,本宫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百花宴上风平浪静,顺利的不可思议。 从午时开宴开始,到选出花神一共两个时辰。 “新花神,永宁侯世子妃!” 皇后含笑看着姜黎,亲手将帝后面前的金龙雀奢花与牡丹交给她。 “去吧,前往花神庙祈福。” 姜黎颔首,接了花后出殿乘上花神鸾轿。 花神鸾轿经朱雀大街,直行至花神庙。 天色昏暗,月上枝头,花神庙中灯火通明。 随行的宫人一一告退,将姜黎一人留在了大殿之中。 今夜作为新花神,姜黎要一人在花神神像前祈福。 夜半三更,两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潜入了花神庙。 花神庙外的守卫昏昏欲睡,竟是半点异样都没觉察到。 那两人接近了花神主殿,灯光稍明,教人看清楚了他们的模样。 两人形容枯槁,衣衫褴褛,龇着腐烂了一半的大黄牙,色眯眯的瞧着灯光映在窗上的剪影。 “这就是新任花神,长宁侯世子妃姜黎?可真是漂亮!” 他们这一辈子没有过女人,只是看着剪影都心猿意马,心痒难耐。 “便是死在她身上也是值了!” 另一人也嘿嘿一笑,拿出一瓶药粉撒在了两人身上。 “贵人们可真舍得下血本,这可是千金难买的药,只要沾上一点点,便是贞洁烈女也得变成浪荡妓子!” “待会儿你我左右包抄。可不能让她跑了!” 两人嘀嘀咕咕商量好,就一起冲进了主殿,直扑窗户上剪影的真人。 “嘭!” 两乞丐眼前一花,姜黎竟直接消失不见。 反倒是周身环境突然变化,“当——” 钟声悠扬,天花乱坠,金霞烂漫,殿内的那尊巨大的花神娘娘金身居然复活了! “渎神者,诛!” 花神娘娘一掌朝着他们两人拍下,空灵的声音似乎自苍穹而来。 两个乞丐肝胆欲裂,转身往外跑。 但是明明就近在咫尺的大门,他们却怎么也接近不了。 “花神娘娘饶命!” 两人眼见着花神金掌越来越近,吓得屁滚尿流,对着花神娘娘跪下使劲的叩首。 “花神娘娘,小人不是故意冒犯!” “花神娘娘饶命,我们绝无渎神之意” 短短两句话,两个乞丐脑门都磕破见了血。 见着花神下落的手掌停住,两乞丐对视一眼,满目狂喜。 “花神娘娘圣明!我们是猪油蒙了心,这就滚这滚!” 说完他们就再次拔腿往外跑,但是,还是碰不到大门的边。 这是,花神不愿意让他们俩离开! 而且原本停住的大掌又砸了下来,这若是落在他们身上,他们肯定会被碾成烂泥的! 两个乞丐心智本就薄弱,其中一人紧紧地攥着心口,两眼一瞪,双腿一蹬。 竟是死了。 另一人连声惨叫,止不住的叩头。 “花神娘娘,冤有头债有主,都是皇宫里的人让我们来的!你要找找宫人里的人啊!” “是宫中的谁?” 花神娘娘缥缈的声音从天穹传来,乞丐也不知道为何神仙竟不是全知全能,还要询问他。 他脑子一片空白,哆哆嗦嗦道:“小人不认识!只知道那是宫女!药也是宫女给的!” “可知宫女的名字,样貌?” 姜黎手拿着青色曼陀罗,站在主殿门口,垂眸看着跪在门口的乞丐。 “不、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样貌。” “嗯?” 姜黎声音一压,乞丐叩头的动作又大了些。 恐慌道:“花神娘娘息怒,那宫女不肯说名字,还戴着斗笠的,小人实在是不知道她的身份!” “那你如何得知她是宫中之人?” “是、是她拿出了金子,还有宫中的腰牌!” 乞丐涕泗横流,追悔莫及。 “她给我们钱,让我们来对新花神下药,毁了她的清白。” 早知道花神显灵,便是金山银山堆在他们面前,他也是绝对不会来的。 先前开玩笑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可不想真的死啊! 便是没从乞丐嘴里问出什么,姜黎心中也有数了。 指使这两个乞丐的,乃是贵妃姜檀。 今日皇帝和姜檀的连环算计,都被她破了,皇帝应声不会直接派两个乞丐来。 能使出这般下作手段,还会挑选在花神庙的,只有姜檀。 姜黎面色清冷,扫了一眼不住求饶的乞丐。 手中的青色曼陀罗一点点被她碾碎,花香伴随着香炉里的香烛味道,越发的浓郁。 “花神、娘娘饶命!饶命!咳咳咳!” 那个乞丐不知道从幻境里又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面色青白,眼珠凸起。 他痛苦地直往地上撞,咚咚咚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不大一会儿,乞丐直接没了气息。 而他整个头血肉模糊,蜷缩在正殿门口,正对着花神神像。 从始至终,这两个乞丐就在门口徘徊,他们压根连大殿都没进去。 姜黎将全部的曼陀罗都碾碎了,花瓣汁液染青了衣袖。 但,青色的印记随着花香的散去居然在缓缓消失。 看时间,估摸着天明时候,就会完全消失。 更不会有人发现,她以一朵青玉曼陀罗为毒药,给两个乞丐构建出幻觉,生生地将两人活活吓死。 她没有返回大殿,反而看向空荡荡的庭院。 还是一身黑衣,白巾蒙眼的楚宁寒竟就站在神殿大门的金瓦之上。 弯弯的月牙悬挂在他脑后,仿佛是神明佩戴的冠冕。 姜黎扬声道:“王爷还要看多久?” 第40章 姜黎寻找的孩子,早死了 从乞丐踏入她布下毒术时,楚宁寒就站在那里不曾动过。 听见姜黎的话,楚宁寒唇角下压了些许。 脚尖轻点,轻身落在院中,抬脚才往前走了两步。 姜黎就一声喝住,“王爷止步,今夜来此何意?” “姜黎,你早知萧傲与姜檀会对昭昭下毒,特地等到她中毒后才救她,又是想挟恩图报吗?” 楚宁寒的声音比月色更冷,若不是看不见,目光恐怕是恨不得杀了姜黎。 今日之事说到底,还是姜檀要杀姜黎,结果皇帝借了姜檀之手,想除去楚明昭。 而姜黎早有预料的情况下还冷眼旁观,放任发展,最后出手相救。 恩情是真,但是姜黎挟恩图报也是真! 便是姜黎真的是楚明昭的生身母亲,但她这种只会给孩子带来危险,还满肚子算计,眼里只有利益的母亲,认了又有何用? 姜黎差点被楚宁寒气笑了,她反唇相讥。 “王爷与其怪罪我牵连郡主,倒不如好好想想为何郡主会被皇帝针对!” 但凡是雍王府有用一些,楚宁寒没有放权,更没有眼瞎,没有在与皇帝的对抗中一退再退。 便是借姜檀和皇帝十个胆子,他们也绝不会明目张胆地选择谋害楚明昭来构陷她! 尤其是雍王府现在的地位,民间威望超过了皇帝,而皇帝偏偏又昏聩无能,只想独掌大权,铲平雍王府。 “你以为退让就能换来平安吗?” 姜黎冷冷地盯着楚宁寒,掷地有声,“弱,就是罪!” 前世楚宁寒退了一辈子,结果到头来皇帝甚至打上了楚明昭婚事的念头。 在他们的位置,不争就是自取灭亡。 楚宁寒哪里来的脸怪罪于她? “而且王爷也不必担心挟恩图报,我绝无利用郡主攀附王府之心,更没有亲近郡主的想法。” 楚宁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下来,姜黎所言虽不全对,却也有几分道理。 但,不退? 哪有那么容易。 姜黎讥讽了楚宁寒一圈后倒是怒气稍平,但是语气依然尖锐。 “倒是王爷,该去学学怎么教养郡主!” 楚明昭托生成楚宁寒的子嗣,有了尊贵出生,可摊上的也同样是危机四伏。 尤其是这个爹,还不知道怎么养孩子。 姜黎可没忘楚明昭那晚来找她时说楚宁寒压根不怎么管她,她一人在府上孤孤单单的。 “王爷好好反思一下郡主为何会一而再的选择亲近我这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甚至想要我当她的娘亲!” 楚明昭本就没有母亲,爹又不冷不热,一天天摆着死人脸,所以来找她,亲近她,将她当成母亲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楚宁寒被姜黎的话堵的半晌没吱声,只是白巾蒙着的眼盯着姜黎,身上的气势越发迫人。 姜黎只当他是被踩着痛脚,心虚。 “王爷若是为了此事,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耽误了她处理这两个乞丐的时辰。 “你倒是口舌如簧,不过这也不能掩盖你利用昭昭得了恩情。” 楚宁寒总算是吱声,他声调依旧冷冷的。 “姜檀差使他二人毁你清白,又散播消息,明早京城内外会传遍你与乞丐在花神庙行淫秽渎神之事。” 姜黎的确手段高强,但是比起皇室的力量,她还差些。 尤其是此番算计,她并无预料。 楚宁寒没听见姜黎的反应,她甚至气息都未乱,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 他唇角更往下压了些,“明日你便是真神转世,那也难逃一死。” “所以呢?” 姜黎反问道:“王爷是大发慈悲来救我的?” 她大抵是明白楚宁寒的目的了,这又是一次利益交换。 雍王府害怕她挟恩图报,拿捏住楚明昭,一而再的利用雍王府。 所以,楚宁寒今夜就要报答她救了楚明昭一命的大恩。 姜黎差点笑出声,她半点恼怒都没有了。 如楚宁寒一样,她也不想再沾染半点雍王府。 要是王府报答一次,就直接划清界限,那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楚宁寒又沉默了,他的确就是来救姜黎的。 姜黎有九成可能是楚明昭的亲娘,在楚明昭解毒前,在他解毒前,姜黎不能死。 尤其是被人玷污,再行处死。 但是,经姜黎这里一说,倒是他变成了那个故意对姜黎施恩,等待挟恩图报的人。 见楚宁寒绷紧了脸,姜黎笑着道:“王爷,我并不需要雍王府的出手。王府想要与我划清界限,还了我救郡主一命的恩情,避免我日后挟恩图报,很简单。” “你要什么?” 姜黎直言不讳,“听闻去年王爷剿灭了药谷,我需要药谷之内全部人的名册。” “王爷放心,只要告诉我药谷的消息,我以后与雍王府井水不犯河水。” 她期待的看着楚宁寒,就差指天发誓。 但,楚宁寒沉默半晌后,他果决的摇了摇头。 姜黎脸色咻的沉下来,只听楚宁寒冷冰冰道。 “比起你的承诺,本王更相信自己,而雍王府也不会欠你的恩情,怎么报答,也是王府说了算。” 他抬起手,藏身暗处的影卫突然出现在庭院内。 而且还以最快的速度将两个乞丐拖走,把花神庙的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姜黎黑着脸,根本来不及,也阻止不了。 楚宁寒似乎是感觉到了姜黎刀子似的目光,他转身离开之际,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飘了过来。 “药谷反贼,已全部诛杀,无一活口。” 这一次,算姜黎欠他的。 不过,这个消息对姜黎而言恐怕过于残忍。 姜黎寻找的孩子,早死了。 活到最后的,是楚明昭。 第41章 死二 姜黎怔怔地站在殿门口,半晌回不过神来。 “无一活口……” 楚宁寒是骗她的吧! 怎么会是全死了呢?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不,他一定是戏弄我,想报复我!” 姜黎咬着牙,强自镇定下来。 楚宁寒今夜被她夹枪带棒好好挤兑了一番,他又是斤斤计较,半点亏都不吃的人。 他定然是看中她想要知道药谷消息的迫切性,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姜黎转身回了殿内,她拿出小小的锦囊,里面是三个孩子的胎发。 胎发犹在,他们一定还活着。 只是,想从雍王府得到药谷的消息是行不通了,楚宁寒是不会告诉她任何消息的。 可除了雍王府,也再没有打听药谷的路子。 “药谷所在虽说是在蜀地,但与怀庆仙医谷也很相近……” 她已经得了仙医谷的地图,按图索骥,未尝不能找到药谷所在。 即便药谷被雍王府捣毁,只要找到地方,姜黎她还有寻人的法子。 “看来,要亲自去一次了。” 姜黎回过神,下定决心。 收好香囊,望着花神娘娘的金身,姜黎突然上前给花神娘娘新上了香烛。 从不信仰神明的她,在此时此刻,竟也希望那虚无缥缈的神明能保佑她那苦命的孩子们。 他们一定还活着。 在某个地方活着等她。 而另一边,楚宁寒回了雍王府。 藏药阁中,窗边桌案上是厚厚的一摞名册。 封面上烙印的名字赫然是《药谷人籍》。 房中燃着一盆炭火,橘黄中带着些许微蓝的火焰在屏风上勾勒出明明暗暗的影子,张牙舞爪,如同鬼魅。 楚宁寒面无表情地将一张张名册丢进火焰里。 从药谷第一次买卖的人口,到最新的一次购买记录,其上的名字飞快地在灼热中化为灰飞。 其中一张,火焰明亮的一瞬间,照亮了记录的字迹。 “大周历一百二十四年七月,吴城购得三胞胎婴孩。” 其后似乎又被涂抹了一笔,看不清写了什么,但是翻面,上面续写了两个字:死二。 在怀疑姜黎的孩子可能是被恶意调换后,楚宁寒就将药谷的消息整理出来。 这些名册,他翻看了不止一两遍。 但,死二两个字,便是他不愿意承认,也改变不了。 姜黎当年被换走的三个孩子,被药谷所买,但活下来的只有楚明昭。 他本不想告诉姜黎这个残忍的真相,但,姜黎有权知道。 不过,她可能压根就不会相信。 最后一张名册在火焰中焚毁,楚宁寒定定的望着火盆。 半晌,他唤了暗卫进来。 “传信仙医谷,近两月,我会与昭昭前往仙医谷。”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皇宫贵妃宫殿里就发出一声惨叫。 看着门口死了半夜的两个乞丐,姜檀几欲昏厥。 “是谁!” 她咬着牙,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是在宫里,还是在她寝宫门前。 悄无声息的丢了两个四人过来! 若是对方想要杀她,那她已经没有命了! “娘娘,这两人……” 姜檀的贴身宫女脸色也是一片惨白,她壮着胆子看了两人的面容。 顿时惊得牙齿都磕绊,“娘娘,他们是、是昨日我们找的乞丐!” 他们找去去玷污姜黎,让姜黎渎神的乞丐! 但是这两人死了,还死在了贵妃宫中。 “什么!” 姜檀一口气没吊上来,几乎要翻白眼。 四肢软的像是面头,站都站不住。 这是在警告她! 贴身宫女也面如死色,“娘娘,此事万不可伸张!” 无论是贵妃指使乞丐去玷污姜黎,还是贵妃寝宫被人悄无声息的丢了两个乞丐。 哪一件传出去,他们都会是死路一条。 “啊!” 姜檀被奴婢死掐着人中,总算是清醒了。 她捂着心口,扬手就给了贴身宫女一耳光,“废物!” 想也不用想,姜黎定然没事。 现在有事的变成了她了! 贴身宫女硬生生的受了一耳光,白皙的脸颊瞬间就浮现出可怖的巴掌印。 姜檀一把掐住宫女的手臂,气急败坏道:“还要本宫教你怎么做吗?快!快将他们丢出宫去!” 趁着现在无人发现,越早处理越好。 “是是!” 贴身宫女吃痛,却不敢躲。 待姜檀松手后,她赶紧去唤来两个忠心的小太监。 将乞丐抬出去,伪装成死了的太监快速的运送出宫,丢到了乱葬岗。 这种事情处理起来轻车熟路,反正不是一次两次了。 姜檀坐在镜子前,画眉的手依然有些细细的颤抖。 不大一会儿,宫外消息也传了回来。 “娘娘,她已经平安回了永宁侯府。而且,而且……” 报信的宫女吞吞吐吐,面色灰败,不敢继续说。 “说!” 姜檀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掌心的刺痛压下心里的恐惧。 “而且市井流言变成了您……您与……” 宫女不敢再说,原本该是姜黎的流言变成了姜檀。 传成贵妃姜檀与人私通,被人发现还直接灭口了,早上刚将人丢去乱葬岗! “胡说!” 姜檀眼珠子都气红了,她一脚踹在宫女心窝上。 面容狰狞犹如恶鬼,“贱民尔敢乱议宫廷!” 宫女惊声尖叫,果真又惹怒了姜檀。 姜檀站起身直接抄起手边的器物就照着宫女的身上砸了下去,没几下,宫女就晕了过去。 出得气多,进的气少,眼见着再不救治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姜檀发泄一通后,贴身宫女才让人将半死的宫女拖出去。 她赔笑道:“娘娘放心,国公爷已经给陛下递了奏章,务必严惩那些贱民!” “夫人也请您放心,姜黎自会有她处置。” 姜檀略略松了一口气,好在她还有国公府可以依靠。 可是流言之事堵不如疏,越是压制,越是会被人暗中传播。 不过,至少目前面子上是扯过了。 另一边,才回到永宁侯府的姜黎就被侯夫人梅娴请了过去。 昏迷良久的侯夫人总算是醒来了,只是她的状况可不好。 鹤荣堂里,谢隽看着眼歪嘴斜的侯夫人,气得快厥过去了。 侯夫人这一晕,竟是直接中风偏瘫。 大夫已经瞧过,没得治,日后吃药也只能维持着性命! 若是侯夫人死了,那侯府之中的女主人还真的就成了姜黎! 偏偏因着他爹老侯爷的命令,他还无法休妻! 谢隽牙都要咬碎了,正想着,姜黎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姜黎!你还敢回来!” 新仇旧恨叠加,哪怕是看见姜黎那张绝美容颜,谢隽也难掩心口杀意。 第42章 必须杀了姜黎 “世子爷这是什么话?” 姜黎眉梢一挑,进了正堂。 她侧目一看,侯夫人偏瘫,眼歪嘴斜,话都说出不来了。 而坐在正堂上的谢隽,衣衫松松垮垮,头上右手腰上腿上的绷带都还没拆。 顿时姜黎脸上的笑容就真诚了许多。 她笑眯眯道:“夫人已经苏醒,世子爷也已经大好了!实在是喜事啊!” “喜事?混账!” 谢隽完好的左手将桌子拍得干响,“昨日你害的嫣嫣被杖刑,命都去了半条!还敢装什么都不知道!” 他昨日强撑病体,请来全京城的大夫才勉强保下了谢嫣的命! 只差一点,谢嫣就死了! 谢嫣如若是死了那他这么多年的筹谋,可就全打了水漂! 这一切都一切,都是姜黎的错! “世子爷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怎么能算是我害得谢嫣呢。” 姜黎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她施施然地在上首坐下,麦冬立刻给她送上了一盏热茶。 见状谢隽心头更堵,先前这鹤荣堂的丫鬟可完全不搭理他,全然没把他挡住主子! 可以说现在整个侯府都是在姜黎的把控之中,除了望春院和杜鹃院的丫鬟下人,府上其他人都被姜黎换了个遍。 而新换的这些人,只听从姜黎的吩咐! 按理说他是世子爷,他说话可比姜黎有分量。 但,多年来,府中大权一直在侯夫人手里,他本就是甩手掌柜,不理庶务。 所以,现在哪怕他是世子爷,也无法从姜黎手里抢回大权来。 听着姜黎的狡辩之语,谢隽更是生气。 “你还在狡辩!若非是你污蔑嫣嫣谋害郡主,她怎会被杖刑!” “昨日谢嫣谋害郡主,嫁祸旁人的人证物证齐备,文武百官和各家家眷亲眼所见,陛下御口亲断,惩治谢嫣。” 姜黎端起茶盏,轻轻嘬饮一口。 慢条斯理道:“世子爷是在质疑陛下?” “休得胡言,陛下自然是圣明天子!” 谢隽脸色瞬间就白了,一个机灵,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便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质疑皇帝啊! “是你,是你使了奸计蒙蔽了陛下!” 他指着姜黎,指尖都在发抖。 姜黎扭头目光盯在谢隽身上,“既然如此,世子爷何不奏疏一封,直达天听?” 谢隽虽然没有官身,但好歹是永宁侯世子。 给宫中送一封奏疏,求见皇帝也不是不能。 不过,皇帝见不见他那可就两说了。 “你!” 谢隽被堵得脸红脖子粗,恶狠狠地瞪着姜黎。 他若是能入宫还至于在侯府等待姜黎回来吗? 憋了半天,谢隽色厉内荏道。 “嫣嫣是你的小姑子,是我妹妹,你心肠歹毒,是要害死她性命!” “呵。” 姜黎轻轻一笑,放下茶盏。 “世子爷,前些时日你刚刚回府时,便与你说过谢嫣口无遮拦,行事鲁莽。伤了自己不打紧,若是牵连永宁侯府……” 她声音拖了些,目光转向依靠着枕头,躺在床上已经偏瘫的侯夫人。 “便是侯爷回来,亲自去求陛下,也救不得这一大家子。” 前世她救谢玉琅而废了武功,重伤半年,一直在庙里清修的侯爷曾给她私信一封,交由她一道免死金令。 当年侯爷信上只说是对她的赔偿,并未加解释,不过那道金令毫无疑问就是永宁侯府最后的底牌。 而永宁侯不见得会用金令搭救谢隽谢嫣,乃至于侯夫人。 因为按常理说,永宁侯在出家时就该将爵位传给谢隽。 但是,直到她死时,侯爷都未曾将爵位交给谢隽,并且不允许谢隽出仕为官。 谢隽可是当了大半辈子的富贵闲人世子爷。 姜黎脸上笑意浓了些,徐徐道:“世子爷、夫人,你们说,是不是?” “赫!赫!” 侯夫人死死的盯着姜黎,眼刀子几乎要从人身上刮下一层肉来。 姜黎这个害人精! 怎么可能连侯爷的事情也知道! 姜黎她到底知道了多少秘密? 若在让她活着,她一定会毁了永宁侯府,毁了他们所有人! 杀了她! 必须杀了姜黎! 但是她嘴巴费力的张开,舌头却不听使唤。 “啊!撒……啊……塔!” 喉咙里只能发出一些不成调子的声音,嘶哑难听,也分不清说的是什么。 “唉!夫人年纪轻轻,怎么就突然中风了呢?真是可怜啊!” 姜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满脸的悲悯,只是唇角忍不住的往上翘。 侯夫人这样瘫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日子,可只是开始呢。 但她的语气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谢隽只感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 “你这个毒妇!就没盼着侯府半点好!” “啪!” 他一把按在桌案上,支棱起身体,居高临下瞪着姜黎。 “嫣嫣是心思单纯,你却恨不得她死!姜黎,你我夫妻多年,我倒是没看出你居然是这般狠毒之人!” 越说谢隽越有底气,他抬手指着姜黎,几乎要戳到脸上。 义正言辞道:“今后你就府上吃斋念佛,侍奉母亲,休得再踏出府门半步!” 姜黎再怎么嘴刁,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 只要将她关在府门之内,那她就翻不了天。 “世子爷脑子还痛不痛?” 姜黎抬眼看着谢隽,问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什么?” 谢隽一愣,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头。 当时一而再的被砸,更被谢嫣一花瓶砸破了的脑袋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的七七八八,只是时不时的会有些痛感。 姜黎含笑的点点头,“看来外面的伤势是好了。” 只是脑子不怎么好使。 到现在了居然还分不清谁才是永宁侯府上能制定规则的人。 “混账!你个毒妇,敢骂我!” 谢隽顿时反应过来,脸色涨红,又气又怒。 姜黎敢骂他脑子有病! 他径直扬起完好的左手,一耳光照着姜黎的脸就扇了下去。 “啊!” 鹤荣堂中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姜黎抬手擒住了谢隽的手腕。 她笑道:“世子爷脑子病的真是不轻。” 谢隽的脸色雪一般的惨白,剧烈的疼痛都让他顾不得姜黎又骂了他。 “姜黎,你疯了,松开我!” 姜黎是什么怪物! 明明看着就是一个弱女子,文文弱弱,怎么可能手上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使出了全身力气,也没能将手从姜黎手下解救出来。 反而姜黎的手劲越来越大,谢隽甚至疼的感觉要站不住了。 “世子爷身上的旧伤未好,怎么又添了新伤呢?” 姜黎手中一紧,只听得一声脆响。 “咯嘣!” 第43章 安国公府的请柬 “啊!!!” 谢隽的惨叫再一次惊飞枝头鸟雀,扑棱棱的像是那院子里要杀人了似的。 姜黎松开手,一巴掌将谢隽推开。 谢隽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捂着被生生捏断的左手手腕,疼得失了声,惨叫都叫不出来。 “青竹。” 姜黎站起身,悠悠地走到谢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谢隽。 “世子爷前些时间脑子被砸坏了,手还不小心骨折了,快将世子送回杜鹃院,再去请大夫来仔细医治,万不能给世子留下什么后遗症才是。” 她要出去药谷,这段时日,可不能让谢隽有机会跑出侯府去。 “是,世子妃。” 青竹笑眯眯地领了两个孔武有力的下人进门,不由分说堵了谢隽的嘴。 谢隽睚眦欲裂,可是根本反抗不得,直接被下人像是死人一样拖了出去。 “砰砰!” 床榻上蓦地传来声音,姜黎转头一看。 眼歪嘴斜,一半边身子抖得像是羊癫疯一样。 而还能动的左半边手,更是不要命地拍打床榻。 丑陋的脸面狰狞恐怖,如野兽一样,想要撕咬姜黎。 “啊啊!概!似!” 可惜,根本就听不得她到底说了什么话。 姜黎唇角一扬,转身往内室走了两步。 窗外的阳光正好,越过窗花,轻柔地落在了姜黎脸上。 她往前的几步,像是有一层金光织就的华裳披在了她的肩头。 像是神明。 “夫人怎么突然如此激动?” 距离床幔还有两尺,姜黎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侯夫人的脸,好心情道:“莫非是嫉妒世子有大夫照料?” 姜黎说着自己没忍住先笑出了声,她掩了掩有些放肆的笑容。 “侯夫人放心,你现在中风偏瘫,口齿不清,但我作为你的儿媳,多少也能明白你的意思。” 看着姜黎清凌凌像是刀一样的目光,侯夫人断断续续的怒骂顿时跟卡词了似的,全堵在喉头,不敢再说出来。 当日姜黎想要杀她的记忆又翻滚上心头,侯夫人瞪着大眼,脸上青青白白,竟是出了一层细汗。 姜黎方才毫不犹豫的扭断了谢隽的手,若是现在姜黎动手对她做些什么,也绝不会有人发现! “啊啊!不、不……” 求饶的话倒是稍稍的让人听清楚了一些,姜黎冷嘲一声。 她微抬下颚,扬声喊道:“杜嬷嬷。” “是,是!” 在门外庭院候着的杜嬷嬷连滚带爬的进了内室,扑通跪在姜黎脚边。 一脸谄媚,“奴婢见过世子妃!” 姜黎扫了杜嬷嬷一眼,“杜嬷嬷,近来府中人事变动剧烈,只有你夫人身边陪了多年的老人,深知夫人的习惯。如今夫人半瘫,便要劳烦你好好照料。” “至于你以前的错事……” 姜黎微微顿了顿,“可将功抵罪,但是抵成什么样,还要看你是如何照料夫人的了。” 杜嬷嬷前世作为杀她的行刑之人,必然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只是在让她付出代价之前,再发挥些作用,也算是为她再积累些功德。 “世子妃仁慈!奴婢领命!” 杜嬷嬷大喜过望,甚至于激动地哭出声。 “奴婢一定好好地‘照顾’侯夫人!” 抬起头,涕泗横流的老脸望着侯夫人,竟是露出了一个笑来。 “啊啊啊!” 侯夫人满目惊恐,尖嚎刺耳又难听,可劲的拍着床榻。 姜黎不耐烦的蹙了一下眉,“啧,真吵。” 杜嬷嬷连忙爬起身,一个箭步上前。 “啪!” 大蒲扇一样的手稳、准、狠地扇在了侯夫人脸上,顿时沙哑的惨叫就消失了。 侯夫人从靠枕滚到了床内,两眼昏黑,脑瓜子更是嗡嗡作响。 而杜嬷嬷转过身对这姜黎鞠躬卑膝,老脸笑得满是褶子,“世子妃。” “不错,好好照料夫人。” 姜黎略微颔首,对于杜嬷嬷的反应尚算是满意。 随后她便转身便离开了鹤荣堂。 刚回了东院,玉枝就拿出一摞花贴。 笑吟吟道:“世子妃,昨日花神消息传来,就有人往府上递来了不少花信笺。” 花信笺便是祈福的花签,年年被选出来的花神都会收到,然后再第二日送去花神庙。 名声越大,越是能收得多。 而姜黎收到的花信笺可比往年贵妃姜檀收到的还多! 姜黎只是扫了一眼,“这些花信笺按照往年的习俗送去花神庙。” 玉枝点点头,将花信笺都端了下去安排。 不大一会儿,玉枝又拿着一封请柬递到了姜黎手边。 “世子妃,是安国公府陈夫人的帖子。” 姜黎翻看着请柬,眉梢微挑。 这请柬描金丹红,封面上是安国公府的家徽印记。 倒是出奇的隆重。 只有举办大宴,请柬上才会烙印家徽印记。 她嫁到永宁侯府七年之久,但一次安国公府的宴会请柬都没递来过。 青竹是最为清楚安国公府内是个什么样子,她一脸愤愤。 “世子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昨日宫内的事情今天已经是传遍了整个京城,更不要说他们永宁侯府。 那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姜檀假冒陆大儒弟子,传言还谋杀雍王郡主,私通乞丐! 安国公府要掩盖姜檀的丑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造出另一个大的丑事。 而他们最顺手的就是,利用姜黎。 姜黎可是新鲜选出来的花神,还是姜檀的庶妹。 一旦她出事,那么就不会有人再在意姜檀的事情,兴许在安国公府的推波助澜之下,姜檀的事情都会变成是被人污蔑。 所以安国公府现在送请帖给姜黎,摆明了是要将姜黎当成挡箭牌! “是啊。” 连玉枝都点点头,“世子妃,国公府怎么会突然递给您请柬呢?” 她虽然入府的晚,但是也是知道姜黎的娘家安国公府等于没有娘家。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送给我……” 姜黎将请柬放下,柔柔一笑。 “好在时间也不长,就是在后日。静候便知,青竹,你仔细安排好车马人手。” 反正安国公府不找她,她也要找机会回去安国公府的。 无论是七年前的账,还是这一次的山匪袭杀。 前世今生,安国公府欠她的,欠她孩子的,也该如永宁侯府一样,一件一件的还他们。 才说着,庭外又吵吵嚷嚷的。 “你让开!” 谢玉琅的声音带着急躁,“我知道娘亲回来了!我要见娘亲!” 第44章 死了是她罪有应得 青竹透过窗户,看见了被丫鬟们拦下的谢玉琅。 她又看向面无表情,全然是没听到谢玉琅声音一样的姜黎。 终究是忍不住出声,“世子妃,可要让少爷进来?他昨日听说您在宫内的事情,差点要去闯宫门了。” 青竹有些感慨,谢玉琅现在倒是懂事了一些,知道心疼姜黎了。 也不枉费姜黎这么些年对他的疼爱。 只是,她不知道姜黎怎么突然就对谢玉琅冷了脸。 莫非是姜黎觉得谢隽这个父亲不合格,她便打算从慈母转为“严父”吗? 若是这样…… 青竹又默默地心疼姜黎了,她为了谢玉琅可真是付出了太多。 姜黎心里烦躁的很,她抬眼不耐烦地扫了一眼院中的景象,谢玉琅被新来的丫鬟牢牢拦在石阶之下。 便是两眼通红,委屈得让人忍不住就软了心肠。 但丫鬟们也毫不退让。 姜黎心情突然就好了些,她冷笑一声。 “不用,让他走,告诉他我不想见他,让他去好好照顾他的姑姑。” 这个时候谢嫣才是最需要亲儿子关怀的那一个人。 青竹叹息一声,姜黎为了缓和母子关系,居然退步到了让谢玉琅主动找谢嫣的地步。 她未再多嘴,转身出门,将姜黎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谢玉琅。 “娘亲真这么说的?” 谢玉琅怔怔地望着窗户,透过精致的窗花,依稀可以看见姜黎的侧颜。 “是的,少爷。” 青竹点点头,谢玉琅眼中的泪就猝不及防地滚了下来。 “少爷!” 青竹大为惊诧,有些手足无措。 谢玉琅长这么大,一直被姜黎好生护着,什么事情都顺着他。 按照往日性子,谢玉琅不发怒踹人,拿丫鬟出气都是好的。 但是,现在他居然哭了! 难道是真的伤心了不成? “我知道了。” 谢玉琅快速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你告诉娘亲,我马上去望春院。” 他紧紧地掐着手心,唇角用力,使劲的憋着眼泪。 最后红着眼再望了姜黎一眼,转身快速的出了门,直奔望春院。 每靠近望春院一步,谢玉琅对谢嫣的怨怼就深了一分。 姜黎会厌恶他,都是谢嫣的错! 照顾谢嫣? 他会好好照顾她的! 谢玉琅眼圈还红着,但眼神却吓人,幽深如潭,根本就不像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会有的神情。 他一把推开半掩的望春院大门,原本急匆匆的步子顿时一顿。 只是大半个月没来望春院,望春院……怎么变成如此破败的模样了? 望春院是永宁侯府比主院还要阔气的院子,其间花木繁荫,犹如仙境。 要想维持美景,每日都得下人仔细打理。 但现下望春院大路和庭院中落木被清扫的不干不净,有些叶子甚至已经腐败了。 野草也占据了名贵花种的地盘,粉的,蓝的,黄的小野花星星点点的点缀在绿茸茸的草丛里。 向来干净的墙上也攀上了青绿的藤蔓,一朵朵青色,白色,紫色的曼陀罗花恣意生长。 生机和腐败,竟然在会一处出现。 微风过处,带来了丝丝青草和野花的气息。 薄暮夕光,落在谢玉琅身上的暖意已经彻底褪却。 他动了动冰凉的指尖,抬脚顺着大路往正房走去,腐烂的枯枝败叶不免得沾上了他的脚,连衣摆上都沾了些灰尘。 谢玉琅不适的蹙起眉头,他一向喜好整洁。 但衣裳上的污渍怎么除不掉,腐败的味道更是萦绕在他鼻尖,无论如何也散不去。 若是扔了这衣服,将整个望春院铲平,将谢嫣赶走。 或许一切都会变成原来的模样。 正房外也没有了往日成群的丫鬟下人,谢玉琅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进了门。 帘子一打开,浓厚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玉琅紧蹙的眉头更紧了些,又听见内室老大夫的声音。 “谢小姐伤的太重了,难免会留下疤痕。老朽也只能尽可能地用些名贵药物,尽可能的减轻疤痕和谢小姐的痛苦。” “名贵药物就不必了。” 谢玉琅冷冷一笑,大步地进了内室。 抬眼看向屋内忙着开药方的老大夫,以及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谢嫣。 “这、这……玉琅少爷,这是何意啊?” 老大夫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谢玉琅,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他是永宁侯府的府医,也算是看着谢玉琅长大的人。 自然是知道谢玉琅是个什么小霸王,他说的话,不管是无理取闹还是真的有理,都别想让他亲口改正。 除非是搬出世子妃来威胁他,谢玉琅说不定才松口。 现在他突然阻止给谢嫣开药,虽然不知道缘由,但这可为难住他这个老头子了。 老大夫咽了咽口水,一脸赔笑。 “玉琅少爷,这药可少不得,否则谢小姐会难忍疼痛,身上的伤势也难以快些好。” 他一边说一边窥视着谢玉琅的神情,见谢玉琅没反应。 不由得有些着急,语气都匆然了几分。 “尤其是女子爱美,若留下的疤痕太难看,谢小姐定是不愿意的!” 谢嫣要是苏醒伤好后知道不给她用好药的事情,谢玉琅会不会被怨恨老大夫不知道。 但是他肯定是会被谢嫣怨恨和报复! 他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谢嫣要是对付他,那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无妨。她本就是寄居侯府之人,白吃白喝侯府这么多年,万没有再让侯府为她开支药物银钱的道理。” 谢玉琅下颚一抬,扫了一眼谢嫣。 尤其这一次还是谢嫣陷害姜黎,结果自食恶果。 他没有直接让人将谢嫣丢出府门,已经是仁至义尽。 但想让永宁侯府出钱救她,那是白日做梦。 谢玉琅又看向一直沉默不言的丫鬟,“若要给她开药,那就让她自己出银钱。若是没钱,那就不治。死了,是她罪有应得!” 谢嫣才有了知觉,就听见谢玉琅的声音。 只是她一定是在做梦。 否则,怎么会听见谢玉琅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这……” 老大夫脸上的汗越来越多,话虽如此。 但是谢嫣自己又怎么会有银钱呢? 当年她下嫁的是个穷酸人家,丈夫又死的早。 永宁侯府这么多年来,可从没把谢嫣当外人,一切都是包全了的。 “有什么可犹豫的!” 谢玉琅越发不悦,他也是越来越清楚,谢嫣在侯府受了多少年不该她受的利益。 而这些利益,还有他送上去的份儿! 只是想想,谢玉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第45章 她日后会死,与现在有什么关系 谢玉琅眼神狠戾,直接上前将大夫写了一大半的药方扯过来。 当着大夫和丫鬟,上手撕了个稀巴烂。 如此,谢玉琅心里才痛快了些。 他倨傲道:“日后谢嫣若有不服,尽管来寻我!” “哈……玉琅!你疯了!啊……” 谢嫣这次听得越发清楚,谢玉琅居然对她大呼小叫,直呼其名! 简直荒唐! 谢嫣强睁开疲惫的双眼,只是一呼吸,背脊到腿的剧痛就差点让她再次晕过去,眼前发黑。 骂谢玉琅的话也堆积在了喉咙里,只流出一两句破碎的愤恨哼哼。 “哼!” 谢玉琅才消了丝毫的怒火又蹭得燃起来,“你倒是命长,五十杖竟也没把你打死!” 谢嫣上手紧紧的扣着床榻,她恍惚地看着满脸愤怒的谢玉琅,一时间悲从中来,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居然盼着她被打死! 悲戚之后,便是从脚底燃起来的怒火。 都是姜黎的过错! 一定是姜黎教坏了谢玉琅,是姜黎让谢玉琅对她这个亲娘如此憎恶! “混、账!” 怨憎的话语几乎是从齿缝里露出来的,她要杀了姜黎! 便是扒皮抽筋,食其血肉,吮其骨髓也难消心底之恨! 谢嫣的神情没有半分掩饰,谢玉琅眸色一暗,瞬间意识到谢嫣又在心里辱骂姜黎,甚至想要对姜黎不利! 他抬手抄起桌上的镇纸,照着谢嫣的脑门就砸了过去。 “啪!” 正中脑门,黏腻鲜红的鲜血顿时溢了出来。 “啊!” 谢嫣的惨叫几乎要掀开屋顶,她捂着血呼啦擦的脑门,全身没有一处不痛的。 这次,她是连骂人的力气和精神都没有了。 老大夫倒是被吓得不清,谢嫣是谢玉琅的亲姑姑,往常姑侄关系好的很。 他甚至听有人传闲话,谢玉琅对谢嫣比对自己亲娘世子妃还要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嫣才是他娘亲。 但眼下看来那流言不能说是对,至少是全错的。 方才谢玉琅不让给谢嫣开药也就罢了,他拿起镇纸砸谢嫣可是用上了全力。 可惜镇纸不大,也只是坚硬的棱角砸破了脑袋。 会留疤,但不致命。 若是他拿的是一块大石头,那谢嫣现在估计是没救了。 他是冲着下死手去的。 谢玉琅想让谢嫣死。 老大夫哆哆嗦嗦的看向谢玉琅,不知道是不是该去给谢嫣包扎。 这些侯门深府的腌臜事情,他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 惹了谁,他都要遭殃。 但眼睁睁在他面前发生,他想装瞎也不行。 “玉琅少爷……” “不用管。” 谢玉琅倒是知道这老头子的意思,他挥了挥手,浑不在意。 脸上更是带着一抹残忍的笑,“只是砸了一下,又死不了,浪费药材给她做什么。” 比起这些年谢嫣鼓动他对姜黎的伤害,这连皮外伤都算不得。 “谢玉琅!” 谢嫣缓了这半天,总算是喉咙能吱声了。 她虚弱的睁开眼,支撑着眩晕疼痛的脑子看向谢玉琅。 她是谢玉琅的娘! 谢玉琅是不孝,是要天打雷劈的! “你、你如此对我是会遭天谴的!” 是疼痛,也是愤怒,鲜血染红了谢嫣的双眼。 像是择人而食的恶鬼。 小孩子看了都要做噩梦的狰狞面孔,谢玉琅却笑了。 “你一个泯灭良心,不知恩义的人都不怕天谴,我怕什么天谴?” 他扬起唇角,站直了身体。 那是是与姜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姿态和礼仪风度。 “谢嫣,你三番两次害我娘亲,侯府本容不得你了。但娘亲宽厚,不计前嫌留你在府上苟延残喘,但你最好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谢玉琅看着谢嫣的眼睛,明目张胆的威胁。 “我可比不得娘亲的善良,若你再敢想伤害娘亲的事情,天谴会不会落在我身上我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下一次砸在你脑门上的可就不是镇纸了,而是开锋的铁箭了。” 谢嫣所犯之罪,桩桩件件,死十次都不为过。 顶着谢玉琅的视线,谢嫣竟心里腾起了几分恐惧来。 谢玉琅好似真的能说到做到,他根本就不像个孩子! 前几次,尤其是谢玉琅朝她射来的几箭,都含着杀意。 谢玉琅居然真的会杀她! 谢嫣在害怕之后便是生气和愤怒,咬牙切齿道:“谢玉琅,你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若非是还有外人在场,她今日一定会告诉谢玉琅,到底谁才是他该亲近的人! “哼。” 谢玉琅轻笑出声,又咻的冷下了脸。 “我只后悔这些年猪油蒙了心,居然偏亲你!” 若非是谢嫣,他岂会与姜黎疏远,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是谢嫣毁了他! 他眼底的怨恨终于泄出了分毫,“如果你付不出银钱,那么疼死也罢,丑死也罢,是你的命数如此!” “覃大夫,随我来。” 说完,谢玉琅就转身出了门。 覃老大夫在谢嫣与谢玉琅吵起来时就恨不得自己瞎了聋了,谢玉琅又将他拉了出去,他没得选择,只能听命出去。 夜色落下,今夜月色不好,天上生了厚厚的云彩,空气都润润的,估摸着夜半会下雨。 走到院中,谢玉琅就停下脚步,回身看向唯唯诺诺的覃老大夫。 “既然有减轻伤痛,疤痕淡化的药,可有让疼痛加剧,疤痕越深,甚至于完全消失不得的法子?” “是、是有。” 覃老大夫不住地擦着额上的汗,他能在侯府供职多年,自然是个聪明人。 谢玉琅这话便是要对谢嫣的药做手脚。 仅仅是断了贵重药材治疗伤口还不够,谢玉琅还要下狠手折磨谢嫣。 覃老大夫怕闹出人命,吞吞吐吐又小声的说。 “少爷,谢小姐被打了五十宫杖,纵然有人插手,减了伤害,留下了一口气。但是,那也是五十杖。” 他叹息一声,“经此以后,即便是好好将养,每逢天气变化,谢小姐的骨髓疼痛,血肉疼痛都是轻的,她的寿数都会大损,何必再多费手脚呢?” “宫杖也有人插手?” 谢玉琅凝神蹙眉,关注点却偏了。 “嗐!少爷,这其中是有些隐情的。若是真的实打实五十杖,人基本都被打成了烂泥,哪里还有命呢。” 覃老大夫摸了摸胡子,谢玉琅再早熟,那也是个孩子。 远远想不到大人的世界多复杂。 谢玉琅咬住了腮肉,目光发狠。 “是谁明目张胆的帮了她?” “嗯……不可说。” 覃老大夫赶紧摇了摇头,讳莫如深。 他微微躬下身,苦口婆心劝道。 “少爷,便是任由她治伤也没什么的,您要不……” 还是别下药了吧。 话还没说完,谢玉琅就冷笑着打断。 “她日后会死,与现在有什么关系?只是给她下点药,留下伤疤,让她吃吃苦头算什么。” 第46章 低贱的乡野庶女 谢玉琅盯着覃老大夫,“她身上的疤痕还不够多呢!” 他就是要谢嫣痛苦,就是要将她伤害姜黎的,千百倍的还回去! 谢嫣以前可没少当着他的面,骂姜黎是留了疤,毁了容的丑八怪。 他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且让谢嫣自己好好感受一下被人骂为丑妇,终日都戴着面纱。 只是之前的教训还不够,谢嫣还敢害姜黎。 那么这一次,就让她满身都是丑陋的疤痕,连门都不敢出好了。 覃老大夫身体弯的越来越低,怯懦点头。 “是,一切都听您的,玉琅少爷。” “很好。” 谢玉琅总算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直接拿出了一袋小金子,塞给了覃老大夫。 “给她开药吧,剩多少都是你的。而我,只要最后的结果。” 时间一晃就到了三月初六,安国公府宴会的日子。 只是一早,大雨滂沱,细密的雨帘肆意冲刷着天幕,短时间都不见停歇。 姜黎看着窗外飞檐流下的屋檐水,神情有些凝重。 春日里本来就少雨,但是今年先是二月反冬下雪,现在又是连续的大雨。 原本温暖起来的春日,又骤然冷了下去。 “这样的气候变化,不太正常,莫非与那场大饥荒有关?” 忆起前世在两年后绵延大半个大周南方的大饥荒,姜黎心里陡然有了一个沉痛的推测。 那样的灾害绝不是一年形成,应该就是从一百三十年就始现端倪。 异常气候,就是最明显的引子。 青竹捧着披风进了门,打断了姜黎的思绪。 “世子妃,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前往安国公府了。” “青竹,今日你不必随我去安国公府。” 姜黎站起身,披上了青竹取来的披风。 “你只需要安排好车马行礼,明日一早,我将即刻启程要前往蜀地容都,片刻不能耽误。” 她的神情颇为严肃和凝重。 容都是那一场灾难的开端。 前世未曾提前觉察,她在饥荒时能做的也有限,救下的人比起百万众生来说只是寥寥。 重来一世,她即已有觉察,便不能坐视不理。 哪怕是多救一人,那也是多为她的孩子们积攒一些福德。 本来她就预备去蜀地容都,再去怀庆,现在更是时间耽误不得了。 “欸!” 青竹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姜黎怎么突然要出远门,还是去从未去过的蜀地。 但既然是姜黎要做的事情,那她就没有不答应的。 姜黎面色微和,领着玉枝出府前往安国公府。 一般而言,宴会都是午时开始,客人只需在午时前抵达就行。 约定俗成的规矩是提前一个时辰左右,巳时抵达才不算失礼。 姜黎车马到达安国公府外时,不早不晚,正正是巳时过半。 只是…… 玉枝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安静异常的安国公府,这完全不像是举办宴会的样子啊。 她稍微靠近了车窗,低声道:“世子妃,不太对劲。” 虽然他们早有预料,安国公府这宴会会是场鸿门宴。 但是,安国公府一点掩饰都没有,肆无忌惮的过分了。 姜黎微微挑起车帘,看着紧闭的府门,冷清寂寥的大街。 与她预料的一样,陈夫人并没有举办宴会。 玉枝不知这是安国公夫人陈夫人一如既往的傲慢。 能拿出请柬以举办宴会的名义诓骗庶女回府,在陈夫人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屈辱了。 要安国公府真的举行宴会,哪怕是比杀了陈夫人还难受。 姜黎轻笑了一声,“无妨,没有真的宴请宾客倒是正合我意,去送请柬吧。” “是。” 玉枝撑着伞,上前去叩门。 但是紧闭的大门迟迟不开。 一刻钟的时间,湿意混和着寒气攀爬上衣襟。 大门内的门房和几个嬷嬷小厮烤着暖烘烘的炭火。 门房搓了搓手,面上堆着笑容。 “桂嬷嬷,已经有些时间,可以放他们进来了吗?” 这种天气却将人丢在雨中等候,即便是乘着车马,姜黎不会受冻。 但是,她的丫鬟奴婢可避免不了。 而安国公府的人也都清楚,姜黎在闺中时,就是出了名的心软。 便是身边的奴婢丫鬟,她都在意得很,舍不得丫鬟奴婢受一点委屈。 以前陈夫人和大小姐只要想收拾姜黎,只要一拿姜黎身边的丫鬟,姜黎就乖乖地听话。 有时候折磨的狠了,姜黎甚至会愧疚的病倒几个月。 所以,这虽不是落在身上的棍棒,但是这比棍棒好使。 丫鬟在雨中受寒受冻,那折磨的也就是姜黎自个。 “哼!才一刻钟罢了,再晾她一刻再放她进来。” 陈夫人身边的二等婆子桂嬷嬷冷冷地笑了,一脸倨傲。 “要让二小姐明白,即便她嫁到永宁侯府,成了世子妃。但是!” 顿了顿,她那一双吊梢三白眼中露出了满满的得意和傲慢。 “在安国公府,那她就得乖乖地低头,知道自己是个低贱的乡野庶女。” “是是!” 门房笑容满面,恭维道:“合该如此!” “镗镗!” “什么声音?” “像是锣的声音!” 门房瞪大了眼睛,快步出了小门,看向正门。 “哐——当——” 更大的一声锣响自大门传了进来。 “哐当——哐当——” 桂嬷嬷也跟了出来,脸色晦暗,神情大为不悦。 “何人胆敢在安国公府门外敲锣打鼓!如此放肆!家丁呢,立刻去将人绑了!” “这……” 门房一惊,他们安国公府门第高,寻常时候门前都是有家丁的,为的就是避免闲杂人等靠近。 今日是特地锁门,将姜黎一行关在门外受辱。 谁料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在门外闹事。 门房犹豫道:“可若是这个时候让家丁出去,那岂不是就得放二小姐进来了?” “哼!” 桂嬷嬷一扬头,面露狠意,一副心有成竹的模样。 “无妨,待会儿叫她进门后直接下马车,也不必置轿撵,走着去正堂!” 桂嬷嬷嗓门大,音调也高了几分。 姜黎身子弱,尤其是七年前意外毁了容,匆匆嫁到永宁侯府,听闻身子越来越差劲,多年来都龟缩在侯府不曾出现。 虽说前些时日去了雍王府宴会,又在前些日去了宫中百花宴。 传闻中都说她脸上的伤好了,身体也不差。 以至于联合雍王府算计了贵妃娘娘,抢夺了贵妃娘娘的花神之名。 但是,要让一个养尊处优贵妇人,从安国府大门一路走到正堂去,这可不是简单轻松的事情。 即便姜黎现在身体好了,那过后也非得病上一场。 哦,也许姜黎再也不会得病。 “是!” 门房安了心,立刻使唤着家丁从小角门出去。 桂嬷嬷也在其中,她嘴里还碎碎念念。 “我倒是要看看,是谁胆大包……二小姐!” 桂嬷嬷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声音都惊得变了调子。 那个坐在安国府大门前,手中捧着一盏香茗的人,是姜黎! 第47章 姜黎到底什么时候学了武艺 只是一看见姜黎的容颜,桂嬷嬷就微微恍神。 姜黎脸上的伤疤果然是如传言中说的一样不见了! 没有了伤疤的遮掩,加之年岁成熟,姜黎的倾城容颜再也没有什么遮拦,无人能不为她的容貌而倾倒! 花神之名,实至名归。 而且,以前姜黎长在深闺,又被国公府刻意的压着。 她常年都低垂着头,将这张绝色容颜藏在暗处。 身型又畏畏缩缩的,没有半点气质和风度,她身边的丫鬟都比她还像安国公府的小姐。 但是眼前这个姜黎,未施粉黛就已容色倾城。 身上不饰珠玉,只穿着简单的春衫,外披一件厚实披风,但坐在那里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势。 甚至桂嬷嬷有些大逆不道的想,姜黎如此模样比陈夫人还像位高权重的贵人! “哐当——” 又是一声锣响,桂嬷嬷出走的神思总算是归拢。 她这才注意到姜黎身边举着一只锣,敲敲打打的丫鬟。 这锣,这捣乱的,是姜黎! “二小姐!你这丫鬟在国公府面前敲锣打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实在是没规没矩!” 桂嬷嬷一张口,便是训斥。 “来人,将她拉去掌嘴二十!” 她特意重重的说道:“以儆效尤!” 随后轻蔑的扫了一眼姜黎的容貌,掩下心口的嫉妒。 便是姜黎容色倾城又如何? 在安国公府面前,她就得被打回原型,规规矩矩的成为那个乡下来的野丫头! “哐当——” 玉枝轻蔑一笑,当着桂嬷嬷和安国公府的门房家丁,又敲了一下锣,并且扬声喊道。 “安国公府欺辱外嫁之女,还有没有天理啦!” 安国公府面积极大,占地很广,这条街一半都属于安国公府。 但,另一半可是旁的勋贵之家,还是比安国公府还要显贵的辅国将军府。 这也是桂嬷嬷着急忙慌让家丁出来抓人的原因之一,有人在安国公府闹事,那可丢脸丢到辅国将军府去了。 原本只是敲锣,玉枝这一嗓子就直接引得辅国将军府大门被打开。 一个身穿黑红交错的窄袖劲装的小女孩就跑了出来,好奇的打量安国公府门前动静。 桂嬷嬷几乎要厥过去,她怒视玉枝。 气急败坏的喊道:“还在等什么,快将她抓起来!” 安国公府的家丁有六个,而姜黎身边加上赶马车的马夫,只有一个丫鬟一个小厮。 拿下他们,简简单单! “嘭!” “嘭!” …… “好!” 街对面的小女孩忍不住鼓掌叫好,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出手干净利落的姜黎。 方才六个家丁一拥而上,动手的却不是马夫,也不是小厮。 而是一副养尊处优贵夫人模样的姜黎。 她基本只一人一招,便让家丁失去了反抗之力。 实在是简简单单。 最重要的是姜黎动作行云流水,优雅非常。 她的武功,绝对不低! 甚至不弱于她祖父辅国将军! 闻声姜黎侧目看了眼辅国将军府,眉梢微挑,朝小女孩略微颔首,露出一个友善的笑。 “二小姐!你竟敢动手伤人!” 桂嬷嬷一声尖叫,姜黎脸上的笑落了下来,她回过头。 “夫人知道是不会饶过你的!” 杜嬷嬷脸色惨白,紧咬着牙根,脖子使劲的梗着。 她努力的咽了咽口水,哪怕再努力的在心里用姜黎不知道耍了什么下作手段,才轻而易举撂倒家丁来说服她不害怕,她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因为只要不瞎,都能看出姜黎的确是有三脚猫的功夫。 只是,姜黎到底什么时候学了武艺? 她又是怎么轻描淡写的放倒六个家丁的? “识趣的,就赶紧束手就擒,跪下自抽耳光认错!” 以往只要抬出夫人,姜黎一定会乖乖认错认罚! “很好。” 姜黎点点头,然后就一脚踹在桂嬷嬷的膝盖上。 “咔嚓!” 两声脆响,“啊——” 桂嬷嬷的凄厉惨叫,简直要将耳膜都要刺穿。 “真是吵死了。” 姜黎不悦的蹙了蹙眉头。 下一秒,桂嬷嬷的惨叫戛然而止。 玉枝不知道哪拿的破布,一把塞到了桂嬷嬷大张的嘴里。 然后,玉枝就抽出了挂在腰间的竹板,朝着桂嬷嬷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 安国公府正堂檀香袅袅,屋里屋外都一片沉静。 “我佛保佑,愿娘娘万事如意,所愿皆成真。” 陈夫人在佛前新上了三柱香,满脸虔诚地叩拜后。 她问道:“什么时辰了?” 丫鬟道:“夫人,已经是快午时了。” 陈夫人转身看向门外,雨声淅沥,不见天晴的样子。 “应是来了,走吧。” 丫鬟连忙上前扶起陈夫人,过了屏风,才坐到了正堂。 “嘭!”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从门外砸了进来,直接滚到了陈夫人面前。 “夫人……救救……” 陈夫人定睛一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那黑乎乎的一团,是满身鲜血的人,脸肿的像是猪头,完全看不出本来颜面了。 “啊!” 丫鬟与她两人如出一辙的尖声惨叫,“鬼啊!” 陈夫人更是将手里的佛珠砸了出去,手边案几上的瓜果点心也被她当初趁手的武器,直接砸向地上的血人。 如果说,方才那血人还勉强能开口说话。 陈夫人两盘子下去,还是直接砸得后脑勺。 那血人登时就不动弹了…… 而且,在她脑袋下快速地晕开了一大团鲜血。 气息微弱,不知道是生是死。 姜黎人未至声先闻,“呀!夫人连桂嬷嬷都不认识了呢,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第48章 夫人可还喜欢我的礼物 陈夫人草木皆兵,面色惨白,警惕地望向门口。 一个绝美女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那张脸熟悉且陌生,尤其是那双凤眼! 与早死了八白年的女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是那个贱人的女儿,姜黎! 陈夫人猛地攥紧了手心,直接破口大骂,“姜黎!桂嬷嬷是你搞的鬼!” “这怎么能叫搞鬼呢?” 姜黎摇了摇头,迈步进了正堂。 “我出嫁后第一次回门,夫人为我准备了好一份大礼,我自然也得回礼聊表心意。” 她的目光扫过不知死活的桂嬷嬷,继而落在陈夫人身上。 “不知这份回礼,夫人可满意?” 姜黎言笑晏晏,语气和善。 “姜黎,你……” 陈夫人脸色惨白,惊吓的眼珠都凸了出来。 一双手紧扣在座椅上,控制不住的大口喘息。 桂嬷嬷虽然是二等嬷嬷,但是却深得她的倚重。 有些事情不方便她身边有头脸的大丫鬟和贴身嬷嬷去做,地位不是最高,但是跟随年限久的桂嬷嬷就是不二人选。 比如,这一次给姜黎一个下马威,将人堵在门外淋雨。 本是桂嬷嬷再拿手不过的事情。 但,结果却是桂嬷嬷受伤,姜黎大摇大摆的进来了! “夫人怎么是这个表情?” 姜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细眉微蹙,我见犹怜。 “莫非是我的回礼太轻了,夫人不满意吗?” “放肆!” 陈夫人坐直了身体,被桂嬷嬷惊吓到的心跳总算是慢慢的平复,阴冷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姜黎。 与七年前相比,姜黎恍若是换了个人。 不仅脸上丑陋的疤没有了,甚至敢抬起头,装成了成了贵夫人模样。 怪不得贵妃娘娘会忌惮,甚至于直接在宫内动手。 她厉声喝道:“姜黎!你好大的胆子,敢伤我安国公府的人!” “不过是一条老狗,怎的在夫人眼里也算是安国公府的人了?” 姜黎重新笑了出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她自八岁被强行接到安国公府这深宅之中,陈夫人与姜檀便往她身上套上一个又一个的规矩。 折辱欺凌,明里暗里的手段一个接一个,桂嬷嬷就是他们最忠诚的狗腿子。 “这就是你对主母说话的态度?不知尊卑,不知贵贱,小小庶女也猖狂!” 陈夫人神情狠戾,一巴掌拍在桌案上,“跪下!” 训狗都知道,小时得使劲打罚,重复性地将主人指令用痛苦烙印在了骨子里。 便是狗大了,只要给出相应的指令,那就是再凶恶的狗,都会听话。 对人而言也是如此。 以前,她便是如此规训姜黎。 只要一拍桌子,姜黎自然而然就要跪在她脚边。 这一次也不例外。 “啪!” 姜黎收回手,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心。 轻飘飘道:“清醒了吗,陈夫人?多少年了,你还是只会跪下这两句吗?” “啊!” 陈夫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她捂着已经肿了起来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盯着姜黎。 “你居然敢打我!”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掌掴她! 惊骇之后便是愤怒,陈夫人几乎要撕破喉咙。 “来人,姜黎谋害我未遂,立刻将她给我拿下,扭送京兆府!” 原本她还想给姜黎罗织罪名,以毫无隐患地铲除她。 但没想到姜黎这个蠢货,以前只是怯懦,如今脸好了脑子却越发的蠢了,直接将把柄送到她手里。 可是…… 本在外的丫鬟婆子却像是失聪了一样,全然没有了讯息。 陈夫人心底一凉,有了不好的猜测。 她又惊又怒,“姜黎,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不过是应夫人之邀前来赴宴,却不想发现府上奴婢居然敢谋主人。” 姜黎摇了摇头,看向陈夫人。 “所以,我便替夫人解决了麻烦。” 她扬声喊道:“玉枝,将礼物送上来让夫人好好瞧瞧!” “是,世子妃!” 门外应了一声,“砰砰!” 随着几声巨响,只见左右房内藏着的十来个下人都被绑成了粽子,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三个陌生人丢进了雨里。 陈夫人睚眦欲裂,姜黎怎么会知道她提前有埋伏好人手。 他们又是怎么毫无防备地被绑了? “先前桂嬷嬷的这个礼物夫人不满意,那么新送的礼物,夫人可喜欢?” 姜黎笑眼眯眯,陈夫人今日宴邀是假,杀她是真。 而且陈夫人甚至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她提前让人等在了左右房间,只需要一声令下,就能冲出来。 低劣,粗糙,可笑。 若是以前,她为了隐藏自己和避免麻烦,或许会与陈夫人演一场。 但这一次,她没必要也没有那个耐心。 “你、你……” 陈夫人是真的怕了,她梗着脖子,色厉内荏。 “姜黎,这是在安国公府!你,若是敢动我分毫……” “哦,我不是已经动过了吗?” 姜黎目光落在陈夫人的脸上,唇角微勾。 陈夫人寻常用惯的是心计谋算,一向喜欢暗里阴人。 所以,要对付她,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力破万法。 “你!” 陈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恨不得将姜黎千刀万剐。 但姜黎不按常理出牌,一时间她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姜黎发了疯,再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真的损伤到她,那便是将姜黎杀了千百次都无济于事。 陈夫人僵着脸,态度居然和缓下来了。 “这、这其中有误会!姜黎……今日我是真心实意请你回府,你出嫁多年,我一直很是惦记你。” 越说话越顺遂,陈夫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望着姜黎,神情也自然了起来,装的好像真是个担心子女的主母。 姜黎将陈夫人的脸色转变看得清清楚楚,一切也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身份地位越高者,反而是最惜命的。 陈夫人就是这样一个欺软怕硬之人。 对待这种人,当然是让他们明白踢到铁板的感觉了。 恶人还需更恶的手段。 越退,亦或是想以善感化。 这只会是让他们尝到甜头,只会让他们得寸觑尺,蹬鼻子上脸。 姜黎笑盈盈道:“那夫人可还喜欢我的礼物?” “喜欢。” 这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陈夫人好不容易才装成若无其事的脸又差点绿了。 等着吧,她会让姜黎付出代价的! “呵,夫人喜欢就好。” 姜黎轻笑了一声,上前在主位坐下。 陈夫人她恨得几乎呕血,那本是安国公的主位,姜黎这一坐,可不是在地位上凭空比她高了一截。 但她不敢反对,甚至还要赔笑。 又听姜黎道:“陈夫人,按例午时已至,宴会也该开宴了。” 陈夫人咬着腮帮子,一股气哽在喉头,上不上下不下,几乎要憋出内伤。 她今日就是借个由头,哪里会真的给姜黎举办宴会。 姜黎一个庶女也配! 但,她不敢说。 陈夫人目光慌乱四处游离,一不小心看见了倒映在屏风上的佛龛影子。 顿时面色心头一喜,有了主意。 第49章 安国公府豢养匪患 “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护佑我大周。所以,安国公府特设下每月的初六为斋戒日。” 陈夫人满脸堆笑,双手合十,十分虔诚的念了声佛号。 “今日我是特请世子妃过府礼佛。” 她得意洋洋的的看着姜黎,好似扳回来一局。 姜黎扫了眼不知死活的桂嬷嬷,又抬眼看向还在雨幕里淋着的下人们。 只觉得讽刺。 漫天神佛保佑的就是陈夫人这种货色? 她没说话,陈夫人却将姜黎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 自然是读懂了姜黎的潜含义,登时她被姜黎压下去的恶念又爬了上来。 对姜黎的恐惧也大大的减少。 会同情怜悯丫鬟奴婢,姜黎还是那个当年那个懦弱之人。 方才她的强硬手段,就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陈夫人对身边的大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顿时一个激灵。 识趣的上前,“世子妃,请前去礼佛。斋戒日需得抄写一卷经书,明早会送入宫门,呈献给陛下。” 这不算是谎话,安国公府向来讨得皇帝的欢心。 除了姜檀这个皇贵妃,日日在皇帝面前伺候,安国公府也是竭尽全力的讨好皇帝。 这信佛便是因为皇帝信佛,甚至欲将佛教立为国教。 大周七年之前北蛮南下,北疆三个月内连失二十城。差点渡过北大龙河直入中原,皇帝吓得几乎连夜迁都。 最后是一僧人献计,让雍王楚宁寒率军北上抗敌。 那时北疆大军已经被屠戮的差不多了,而京都也没有多少兵卒。 尤其是,大周立国已经百年,承平日久,武备松弛,放马南山。 官场也极其腐败,军营上层尽是来熬资历豪门勋贵之子。 交到楚宁寒手里的便是这样一副烂牌。 所有人都以为雍王会死在北疆,雍王府也就此灭绝。 结果,楚宁寒不仅没死,还竟然在四个月内就收复了一半的城池。 那献计的僧侣当即被皇帝捧上了神坛。 安国公府斋戒日,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其实不仅仅是安国公府,京都内其他的豪门勋爵也是那个时候开始大面积的信奉神佛。 姜黎扫了一眼屏风上的影子,脸色发冷。 明明舍身赴险的是楚宁寒,百姓都知道他的付出,奉以战神之名。 可偏偏京都之内的这些勋贵们,居然觉得是神佛救了他们。 这就是楚宁寒主动退让的结果。 “世子妃,请!” 见姜黎并不起身,丫鬟有些急了,忍不住催促。 这房内的佛龛可大有乾坤。 只是要姜黎跪到佛龛之前,她和陈夫人才有机会制住姜黎。 “三月三日,夫人可还记得是什么日子。” “自然是记得,是花神娘娘的寿诞。” 陈夫人有些不耐烦了,但是她不敢表露出来。 心不在焉的说完,又催促姜黎。 “已经午时了,世子妃,去上香抄经祈求我佛护持吧。” “呵。” 姜黎冷笑一声,“你即还记得花神娘娘诞辰,就该知道我是今朝新的花神。” 她声音悠悠,陈夫人和丫鬟的脸一齐黑了。 “按照大周习俗,每年选出的花神,视为花神的人间化身。可不拜天子,不拜除花神之外的所有神佛。” 姜黎又看向佛龛的影子,声音含着嘲弄。 “你这佛,可受不起我的礼拜。” “你!” 陈夫人紧紧地抓着椅子,差点按捺不住。 丫鬟连忙一把抓住陈夫人,抢先说道。 “夫人,世子妃所言不错。” “放肆!” 陈夫人反手朝着丫鬟脸就是一耳光,“此处有你插嘴的份!” “夫人恕罪,奴婢失言!只是花神的确不能拜佛,否则会触怒我佛和花神娘娘!” 丫鬟连忙跪下,顶着巴掌印,急急解释。 “都是奴婢有错,未曾考虑好此事。” 陈夫人没想到她这丫鬟这么不灵光,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骗不了姜黎。 可就这么放姜黎走,她实在是不甘心。 “的确是你的错,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骂完丫鬟,陈夫人扭头对着姜黎又换了和蔼的表情。 “世子妃,今日礼佛便是这奴婢出谋划策,我倒是忘记你成了花神的事情,今日倒是你白跑一趟。” 她又叹息一声,“不过,你也的确是出嫁七年了,这又是第一次回来,今日便在府上住下。” 陈夫人心里的杀意越加浓厚,只要姜黎留下,她有的是法子杀了姜黎。 哪怕最后手段不光明,只要姜黎死了就行。 这本就是七年之前就该做的事情! 前不久刚遣人追杀姜黎,姜黎却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姜黎到底是怎么逃脱,但今日让姜黎来,她就没打算让姜黎活着离开。 “住下就不必了。” 姜黎估摸着时间,她从进门打了陈夫人时下的毒应该是快发作了。 她站起身,扭头看着陈夫人。 扬起起唇角,笑容满面,“况且我也不算白来,现在,我可以放心的去报官了。” “什么报官?” 陈夫人一脸茫然,同时被姜黎陡然起身下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一仰。 “夫人,你不知道吗?我前些时日去皇泽寺,知道了玉峰生了一窝匪患,专门劫掠往来行客。” 姜黎盯着陈夫人的眼睛,“他们实在是可恶极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发现,一定有人包庇。” “我上一次也差点被山匪洗劫,好在花神娘娘护佑,我平安而归,甚至还拿到了他们手中的一块令牌。” 姜黎拍了拍胸脯,仍然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然后又掏出一块令牌,还在陈夫人越来越恐惧的目光里晃了一圈,好叫陈夫人看个明白。 “此令夫人肯定认识,因为这就是安国公府的。” 她笑眯眯道:“我先前还怀疑是安国公府想害我,但是今日夫人让我礼佛求平安,让我知道夫人是挂念着我的,肯定不会是害我之人。” “那么,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安国公府。” 姜黎收起令牌,笑容一敛,语气森然。 “我相信上报京兆尹,就能查到是何人假冒安国公府豢养匪患!” 第50章 亲手拿进府中的罪证 “不可!” 陈夫人惊惶大喊,甚至朝姜黎伸出手,想要抢夺姜黎收到袖子里的令牌。 “为何不可?” 姜黎往后一步,躲过了陈夫人。 她下颚微抬,面色冷淡,神情十足的骇人。 “莫非安国公府要纵容旁人利用你们豢养匪患吗?” “当然不是!” 陈夫人袖笼中的双手紧攥,强颜欢笑,生怕姜黎看出不对劲。 她装着一脸担忧,“世子妃是不是忘记七年前那些山匪抓你的事情了吗,那些山匪穷凶极恶,手段残忍,若是知道是你报案,那么定然会不计代价的来杀你。” 实际没人比她还清楚七年前姜黎被山匪所掳走的真相。 因为凤凰岭的匪徒也是安国公府所养的,平日里便是给他们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 当年姜黎貌美之名隐隐流传在京中,甚至皇宫都有意向让姜黎入宫。 安国公府自然是不允许的,姜檀才是最有资格入宫之人。 所以,他们便一手安排了姜黎被山匪所掳之事。 却不想姜黎运气竟然那般好,被永宁侯府世子谢隽救了。 谢隽更是提出要求娶姜黎为世子妃,白白地让姜黎享福七年。 更没想到现在姜黎竟成了他们的一大威胁! “咳咳咳!” 陈夫人越想越是气怒,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但是,还是强装着关切之态,蹙眉望着姜黎,苦口婆心说道。 “清者自清,安国公府与那些山匪无关,但你若是报官,我很是担心你的安危啊!” “夫人果真是将我放在心上的,” 姜黎眉梢一挑,面色和缓了些许,但是依旧有些犹豫。 “只是不报官,任由那些山匪伤人吗,我可是听说他们杀了许多人!” “当然不是!” 陈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和轻蔑,姜黎果真是以前一样心软,自身难保了还想普度众生呢! 真是可笑。 不过这正好符合安国公府的利益! 她甚至都有些装不住了,朝姜黎伸出手。 “你将令牌给我,安国公府会查明真相,铲除匪患,还玉峰一片安宁!” “夫人不怕山匪报复安国公府吗?” 姜黎神情奇异,但是还是重新拿出令牌,手指不住的摩挲着令牌上的安国公府家徽。 “当然不怕,只不过是山匪而已!” 陈夫人心潮澎湃,见姜黎毫无防备,她恶向胆边生,突然伸手抓向令牌。 这一次,姜黎居然不躲不闪,竟是被陈夫人一把抓了个正着,直接将令牌夺了过来! “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把令牌还给我!” 姜黎面色一急,伸手想要夺回令牌。 陈夫人拿到令牌后立刻将令牌收进袖子里,她一改先前低声下气的样子。 仰着头,像只斗胜的公鸡。 “行了,这件事有安国公府处置,你莫要再说!咳咳咳!” 许是情绪起伏太大,陈夫人说着又咳嗽起来,借此她又快速说道。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礼佛抄经,送客!” 陈夫人完全不怕姜黎不走,因为姜黎说到底还是不够心狠。 她摸了摸依然疼痛的侧脸,眼中杀意满满,先前姜黎掌掴她就已经是姜黎最大的胆量了。 待她处理了山匪令牌,那就是姜黎的死期! “咳!咳咳!” 只是她这一次咳嗽咳的完全就停不下来。 “咳咳……呃,噗!” 陈夫人脸色骤然难看,她一把捂住了嘴唇,鲜血顺着指缝喷涌而出。 姜黎吃惊不已,“夫人!您怎么咳血了!” 她连退了数步,还抬手掩着口鼻。 “这……这……我不要令牌了,你赶紧按时礼佛,祈求神佛护佑你的平安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她就转身快步地出了门。 实际上再慢一点,她就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算是将“证据”送到了安国公府了。 玉峰那些山匪则怎么会如此愚蠢,随身携带安国公府的令牌呢。 陈夫人拿了令牌,这才是确确实实的真证据。 还是陈夫人亲手拿进府中的罪证。 而身后,噼里啪啦的雨声都掩盖不了丫鬟的尖叫。 “夫人!夫人晕过去!快来人啊!” 姜黎心情越发雀跃,脚步轻快地领着玉枝几人一路顺畅地出了安国公府。 回程路上,玉枝有些没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心。 “世子妃,陈夫人怎么就突然吐血了呢?奴婢瞧着她砸人时候挺有气力的!” “是坏事做得太多了遭到反噬,她敬的神佛都护不了她吧。” 姜黎微微一笑,陈夫人突然吐血昏迷,原因就只有一个。 她下的毒。 今日她本就没打算用什么正大光明的手段。 用毒,无疑是最快的,也是最不会留下痕迹的。 尤其是陈夫人还将地点选在了这里,香烛味道的掩盖之下,她下毒就更加顺利。 也不必担心留下痕迹,香烛一灭,她离开之时,那毒香也早就没有了。 “可不是!一天天的念佛,结果佛口蛇心说的就是她!” 玉枝撇了撇嘴,有些愤愤。 “那桂嬷嬷到底是为她做事,被她打得死活不知,她愣是没有叫人救治一下的想法。” 若是说他们想叫桂嬷嬷吃些苦头,受些肉体之伤,那么陈夫人就是真的想让桂嬷嬷死。 她那两盘子砸下去,救治了桂嬷嬷还有命,但是这么半天过去,桂嬷嬷八成是死了。 “奴婢而已,在她眼里可算不上人命。” 姜黎唇角拉起一个冷笑,“晚些时候让人在乱葬岗等着,桂嬷嬷若是没死,便救她。” 看在桂嬷嬷今日也算是间接的有些功劳,让她顺利的将“证据令牌”塞到了安国公府内。 便搭救她这一次。 “是!” 玉枝连忙应下了,“世子妃就是心善!” 姜黎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一路无话,才回了永宁侯府,青竹就连忙禀报。 “世子妃,辅国将军府刚刚递了一封信。” 若是旁人,青竹可能不会这么着急忙慌。 但是辅国将军府不一般。 辅国将军府满门忠烈,整整三代人几乎都战死沙场。 世人无不敬重他们 姜黎面色奇怪,前世今生,她从未与辅国将军府有过交情。 “谁人送信,可说了是为何?” 第51章 六岁的生辰礼物 “是辅国将军府的大管事亲自来的,没说是什么事情,只说将信给您,您一看便知。” 姜黎点点头,拿起信就看见信封上拓印着的是辅国将军府的家徽。 大周习俗,贵族之中书信常有两种格式。 一种是私信,无任何徽记,一般多为私交之间。 二是正式的家族之间的公信,烙印着家族家徽,即代表整个府门家邸,需要通过家族主事人的允许发出。 这样的信件,等同于是家族会面。 需得郑重以待。 辅国将军府送来的就是公信。 辅国将军府如今只有辅国老将军和他的幼子的独女还活着,老将军镇守西疆,在京城的辅国将军府中的是老将军的小孙女。 这信,应该就是辅国将军府那位小小姐送来的。 姜黎蓦地想起在辅国将军府门口见过的红衣小女孩来。 难道,她就是小小姐? 她写信来是…… 姜黎不再耽误,迅速地拆开信,一目三行快速看完。 “世子妃,这信有什么不妥吗?” 青竹瞧着姜黎神情颇有些古怪,似有为难,又像是不解,还有些纠结。 她还从没见过姜黎这样的神色。 “是不太妥。” 姜黎缓缓地摇了摇头,又叹息一声。 “辅国将军府的小小姐虚云娇,想要来长平学堂上学。” 一个两个的,怎么就都瞧上了长平学堂。 “莫不是为了徐夫子?” 青竹倒是不意外,她笑盈盈道:“自打徐夫子出任长平学堂的夫子,京中的少爷小姐,都想来长平学堂!” 当世大儒的得意弟子徐子仪,这个名字拿出来那就是金字活招牌。 至今青竹都不知道姜黎是如何说服徐子仪出任西席的,以前可从没人能请动他,哪怕是皇家都没能请动他入宫为皇子公主讲学。 “她要拜我为师,学武。” 姜黎捏了捏鼻梁,神情无奈。 “啊?” 青竹不解道:“辅国将军府难道还缺少武师傅吗?” 这话倒不是说姜黎的武艺不精,相反,青竹比谁都清楚姜黎武功到底有多厉害。 当年姜黎被接回安国公府时,她就有不俗的武功。 被迫关在后院多年姜黎能毫发无损,也是益于她那高深莫测的武功。 只是因为青竹曾听姜黎说过,她所习武功特殊,不能传人,所以,辅国将军府小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姜黎摇了摇头,想着虚云娇看她时亮晶晶的神情。 到底是心软了几分,提笔写了回信。 次日上午,辅国将军府收到了永宁侯府的回信。 虚云娇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可来长平学堂上学,但是拜师一事不可。” 顿时小脸一垮,翻来覆去看完信。 虚云娇实在不甘心,“一定是我没有亲自去见她,齐妈妈,备马,我要亲自去拜访世子妃!” 但,她扑了个空。 “世子妃走了?!她去哪了,何时回来?” 青竹看着眼前的一身红衣,活力满满的辅国将军府小小姐。 果然如姜黎所说,虚云娇肯定是会亲自上门来的,所以她一早就出城前往蜀地了。 青竹按照姜黎的交代回道:“世子妃是去蜀地寻医去了,归期不定,快的话一两月,慢的话就不知道了。” 虚云娇只能无功而返,但第二日,她就准时出现在了长平学堂之中。 青竹自然也是得了这消息,又被姜黎预料中了。 不过,姜黎交代过不必阻拦,虚云娇若是上学便由她去,只是要注意别让谢玉琅接近虚云娇,以及别让谢玉琅靠近雍王郡主楚明昭。 只是,此事有了偏差。 就在姜黎离京前往蜀地的当日,楚明昭也没来长平学堂,说是身体原因,请了长假。 自然也就不需要担心谢玉琅会靠近楚明昭了。 从京都到蜀地,路程实在是遥远。 车马日夜兼程,也得大半个月。 而且蜀地多大虫野兽横行,行路大为不便。 好在有姜黎,一路颇为顺畅,甚至提前在三月一十九就赶到了容城。 本是春季的容城,这两日却热得仿佛是入了夏。 常年阴云的天上更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哪怕是入了夜,空气也带着热意。 “世子妃,今日正好三月一十九,是少爷的生辰,府上想必可热闹得很。” 跟着姜黎前来蜀地的还是玉枝,她收拾完房间,看见姜黎坐在窗边望着天边的月牙,手里还摩挲着一只锦囊。 来容城的路上,姜黎也常常拿出那个装着胎发的锦囊,也不是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莫名的有些悲伤。 玉枝就想起了青竹曾说,姜黎对自己子嗣的在意,而谢玉琅以前又是个不听话的性子。 她以为姜黎是想念谢玉琅了,便宽慰道:“青竹一定会好好照顾少爷的!” “嗯。” 姜黎冷冷清清地应了一声,月光落在她的肩头,将她一半脸都笼罩在了阴影中。 此情此景,玉枝莫名地从姜黎瞧着姜黎身上看出了几分悲恸。 姜黎的心情似乎越发的不好了,玉枝咬了咬唇,想再说些什么宽慰姜黎。 结果姜黎就先道:“连日劳顿,你去休息吧。” 玉枝只好退出去,合上了门。 屋中一下就静了下来,姜黎垂眸看着手里的香囊。 眼前水雾遮挡了视野,隐隐水光模糊了香囊上的平安吉祥的纹样。 喉头哽塞得发痛,姜黎却还是撑着笑容。 “生辰快乐。” 如今算来,他们也该整整六岁,虚岁七岁了。 她如今已经到了蜀地,直到药谷只是时间问题。 在他们下一次生日来临之前,她一定会找到他们。 “嘭!” 姜黎下意识地抬眼看去,窗外夜空之中突然炸开了一朵漂亮的烟花。 接下来,漫天的烟花一个接一个,如同春景一般绽放,星星点点地炸开,灿若明阳。 “祝愿小姐,生辰快乐,万事如意,健康顺遂……” 炸开的天幕上,缤纷的烟花居然组合出了十六个大字。 姜黎神情怔然,原来今日容城还有其他人在过这样的隆重的生辰。 她又低下头看着香囊,呢喃细语。 “是我疏忽了,我也应当给你们准备生辰礼物才是……” 距离午夜尚有时间,姜黎直接从窗户中一跃而下,奔着烟花绽放的地方疾行而去。 但当看清楚是谁在放烟花,姜黎瞳孔一缩,面色微变。 “怎么会是他!” 第52章 楚宁寒的亲儿子 雍王楚宁寒。 他与京都时并无不同,依旧一身黑衣,白巾蒙眼。 姜黎狠狠地蹙着眉头,楚宁寒怎么会在容城! “嘭!啪啦——” 烟花依然不断地在天幕上绽开,姜黎再度抬头看向天幕。 十六个字的祝福语仅剩下的“健康顺遂……”也在此刻被彻底淹没。 能让楚宁寒祈求健康顺遂的小姐,有且只有一个。 姜黎心头一跳,猛然看向楚宁寒一行,今夜烟花是给楚明昭庆生! 楚明昭也在容城! “爹爹!” 楚明昭的声音顺着夜风灌入耳中,姜黎看着她从下人的簇拥中跑到了楚宁寒面前。 楚宁寒抬手摸了摸楚明昭的发顶,“烟花,可还喜欢?” 烟花缤纷的色彩明明暗暗,将楚宁寒冷冰冰的侧脸照映得温柔了几分。 楚明昭扬起白净可爱的小脸,“很好看,我很喜欢!” 真是其乐融融。 姜黎紧紧地咬着下唇,血腥味夹杂着羡慕的苦味在舌尖蔓延。 她默默地转身往回走,不忍再看,也不忍再听。 每多看一眼,都是在她心上凌迟一刀。 不管楚宁寒为何会带着楚明昭出现在容城,都与她无关。 雍王府就是麻烦的代表,不接触就是最好的结果。 楚明昭发现楚宁寒走神了一瞬间,趁机将脑袋从他手里救走,又赶紧问道。 “爹爹,烟花也看完了,咱们什么去仙医谷?” 他们明明可以直接去仙医谷,结果楚宁寒愣是绕道来蜀地容城,带她过生辰看烟花! 现在看完了,总该快些去仙医谷办完事回京都! 楚宁寒低下头看向楚明昭,“不着急。” “你不急我急,我想回京都了!” 楚明昭嘟着小脸,眉头都皱了起来。 楚宁寒幽幽道:“你不是想回京都,你是想见姜黎。” “对!” 楚明昭一扬下巴,气呼呼地直接承认了。 “我好不容易才亲近了世子妃,要是时间久了,她把我忘了怎么办!我已经半个月都没见姜黎了!” “她不会。” 楚宁寒又望了一眼姜黎离开的方向,才慢慢吞吞道:“你会见到她的。” 另一边,姜黎回到住所时已经接近了午夜。 漫天烟花已经燃尽,独留下了月光落寞。 “咔嗒。” 姜黎将新买的三件礼物都放进了小匣子里,她脸上总算是多了一丝笑容。 “虽然迟了些,但还好赶上了……” 以后,她不会再迟滞。 妥帖放好匣子,月已经过了中天。 姜黎没有休息,她挑了灯芯便开始写信。 她来容城,一是为了寻找药谷,二是为了两年后的灾害。 药谷之事,只能她亲自前去,旁人她都不放心。 而气候异常一事,她得借助其他人。 信封上落下的名姓,赫然是“陆亲师”。 天下共知,陆大儒祖籍蜀地容城,现居白帝城澄安。 而澄安恰好与怀庆以容城为中心,一个东一个西。 按理说,她需得亲自前去见陆大儒,可……未找回孩子之前,至少是没有去到药谷时。 她无颜求见恩师。 只是容城之事关乎重大,耽误不得。 她来蜀地一路上边走边勘探,越发确定她的推测是对的。 现在插手容城,提前布置准备,一定能最大限度地减轻两年后的灾害。 姜黎的信一写便是半宿,直到天色微明才将一切在信中安排好。 一早用过早膳,姜黎就将玉枝与一同前来容城的下人们叫到面前,差使他们将信和几个大箱子送去白帝城澄安,只留下了车夫随她前往怀庆一带。 一路山高林密,偶见路旁有民房菜畦田野,不过也都草木横生,被荒废久了。 但大路黄沙漫漫,寸草不生,往来车马多的有点不正常。 “哟,又来了一只肥羊!” 山林里突然传出一声高亢的声音,十来个人影从山林里冲了下来。 “世子妃,是山匪,有十几人。” 车夫低声说道,右手已经握住了藏在马车上的刀。 姜黎微微掀开车帘,看向从山林里冲出来的土匪。 低声道:“先别动手,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怀庆这地方比蜀地环境更为恶劣,走了这么久都没见到平常百姓。 要想寻路,这些土匪说不定会是一个突破口。 车夫装作害怕模样,“各位绿林好汉,有话好说!” “车里是什么人?出来!” 土匪打头的是一个刀疤脸,三十岁的模样,身高体壮,手里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大刀。 而他身后跟着的人就瘦小的多得多,其中,甚至还有小孩。 看其年岁,不过五六,身型很是瘦弱。 “车、车内是我家夫人……” 车夫才开口,刀疤脸就眼前一亮,满脸兴奋,“竟然是女人!” 居然直接冲了上来,一把将车夫从马车上拽了下来,然后掀起了帘子。 待看清楚车内的人,脸色骤然涨得通红。 “……仙、仙子?” 姜黎脸上都是惊慌和害怕,“别别过来,你们要干什么!” “好汉,我家夫人只是想借贵宝地去怀庆城!” 车夫也又怕又焦急,想上前将车帘拉下来。 “我们愿将财物奉上,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开!” “哼!将他给绑起来!至于这位夫人……” 刀疤脸一把推开车夫,再看向姜黎时脸上已经挂着狰狞的笑。 “夫人莫怕,我们黑水寨正缺您这么一位天仙似的的压寨夫人呢!” “不!” 姜黎全身都写着拒绝,“我宁可死!” “那可由不得你!小阳,你上车看着她!” 那刀疤脸扬了扬头,转头点了山匪中最小的那个孩子。 “是,四当家。” 小阳一路小跑过来,爬上了马车。 “哈哈,今日可是大收获,兄弟们,回寨!” 车帘落下,马车重新起程。 这一次车马颠簸,明显是换了路。 姜黎佯作恐惧,双手抱膝低着头几乎要缩在角落里。 目光透过臂弯悄悄打量上车来的小土匪小阳。 只一眼,姜黎就顿住了。 他的容貌…… 怎么会与楚宁寒如此相像! 尤其是嘴巴和鼻子,简直就像是楚宁寒的缩小版! 若是说他是楚宁寒的亲儿子,都绝不会有人怀疑! 第53章 你为什么想带我走 楚明昭是楚宁寒是从外面找回来的女儿。 莫不是眼前这个小阳,也是楚宁寒流落在外的子嗣? 姜黎脑子里楚宁寒冷冰冰的模样一闪即过,她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如果小阳真与楚宁寒有关系,那楚宁寒还是个四处留情的浪荡子? 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更是可怜这小孩,居然流落到了山匪之中。 瞧他瘦削的小脸,瘦弱的身体,还有故意涂黑弄脏的脸和手,便已经知道他在山匪之中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姜黎蓦的心口一涩,又想起昨夜见到的楚宁寒和楚明昭。 竟是荒谬地为眼前这个可能是楚宁寒孩子的小阳感到难过。 “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小阳突然出声,姜黎下意识地抬起头,“嗯?” “我不知道你做什么,但是以身犯险,亲入黑水寨是很愚蠢的做法。” 小阳看着露了破绽还不知的姜黎,压低了声音道:“趁还没到寨子,你最好还是赶紧逃走。” 姜黎虽然装着像是个柔弱夫人,脸上表情也是恐惧害怕,但是她的神情过于冷静了。 而且,他方才上车时候,就在车辕里发现了隐藏的武器。 所以不难猜出,姜黎是故意设套,想跟着这些土匪进黑水寨。 他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他看见姜黎时便觉得亲切。 “你不是黑水寨的山匪么,为何劝我逃走?” 姜黎眉梢一挑,盯着小阳严肃的小脸,她越看越是觉得他像是楚宁寒的缩小版。 即便是她未曾见过楚宁寒的眼睛,但这孩子也有双与楚明昭一样的幼圆的凤眼。 尤其是现在冷着脸的模样,也与楚宁寒像了七八成。 “我不是山匪!” 小阳咬着腮帮子,他气呼呼道:“我只是不想见你枉送了性命!” 说完还特地的再强调一遍,“还有我真的不是山匪!” 不管旁人怎么看待,但是小阳不想让姜黎误会。 姜黎轻轻一笑,也懒得再装下去。 她微微坐直了身体,“你若不是山匪,为何会与他们混在一起,你还叫那个刀疤脸四当家。小阳,你让我如何信你。” “我……” 小阳面露了几分犹豫,“你不信我就算了,你要去就去吧,只是黑水寨可不是普通山寨,即便你带的那个人会些武功,要想全身而退也很难。” 他是去年意外闯到黑水寨的,为求活命才短暂地留了下来。 他早计划着要在这几日趁着大当家过大寿逃离黑水寨,可这话不能告知仅一面之缘的姜黎。 好心告诉她黑水寨有危险,已经是他做得最多余的事情。 “多谢小阳,只是我去黑水寨的确是有事情,而这件事关重大,黑水寨便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 小阳压了压唇角,竭力按压住想要询问的心,不再说话。 这么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他,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但是姜黎却不放过小阳,十分的自来熟。 “相逢即是有缘,我叫姜黎,不知道我是否有幸知道小阳的名字呢?” 她盯着小阳沉默的小脸,没错过小阳下压嘴角的动作。 这点也与楚宁寒一模一样。 “……” 小阳幽幽地看了姜黎一眼,扭头看向车帘,一言不发。 “好吧,是我唐突了。” 姜黎也不气馁,继续道:“只是到了黑水寨,我如何才能再找到你呢?” “你找我做什么?” 小阳心底陡然警惕起来,倒不是担心姜黎会对他不利。 只是,从没有人在意过他的下落,更没有人会想着找他。 “因为,我想带你走。” 姜黎目光灼灼地看着小阳,“你既然不是山匪,想来是误入这里,那么在我办完事情后,你可愿意跟我离开?” “为什么?” 小阳眉头紧蹙,更是不自觉地攥紧了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紧张起来,“你为什么想带我走?” “那你为何要帮我,提示我有危险?” 姜黎反问小阳,小阳顿时就不说话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唇边笑容越深,直接拿出了一柄不起眼的匕首递给小阳。 “黑水寨这几日或许会乱起来,这匕首拿着。你小心保护好自己,等我来带你离开。” 带小阳离开,原因有二。 一是她有些怀疑小阳与楚宁寒的关系。 二则是她怀疑小阳也许是误落了山匪之中,凭他一个小孩子想要离开,怕是有些困难。 带他走,也算是报答他提示之恩。 小阳看着手里匕首,微微僵住了身子。 明明鞘冰冰凉凉的,他却感觉到手心有些发烫。 这是第一次,有人送他东西,叮嘱他要保护好自己。 好半晌,他才握住了匕首,胡乱塞到了怀里。 小声嘟囔道:“我会自己保护好自己,才不要等你来带我走。” “好。” 姜黎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小阳的头,发丝柔软干净,只是有些发黄,看起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 马车蓦地停了下来,姜黎几乎是瞬间就回到了角落里,又扮成了先前的柔弱模样。 小阳到底是孩子,一时间都看呆了眼。 但听到马车外的声音,他也赶紧正了正面色。 “哟!四当家今儿个是有大收获啊!” “那是!仙子,出来随我去见大当家!” 刀疤脸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他一把掀开帘子,抓小鸡似的将车门口的小阳抓下马车。 “去去!这没你什么事情了!” “是。” 小阳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一溜烟地跑了。 而车马姜黎似乎被吓破了胆,白着脸哆哆嗦嗦道:“我的车夫哪去了,你们莫要伤他,我、我……” “女人!是女人!” 围观的山匪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个个扯着脖子往马车里看。 若不是这女人是四当家带回来的,他们这时候已经一窝蜂的全冲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了。 黑水寨可是好久没有抓到新的女人,而以前的抢来的那些女人,要么死了,要么他们都玩腻了。 姜黎听着外面的声音,眼瞳一暗,面上表情越发害怕。 “去去,这是我给大当家寻来的媳妇!” 四当家连忙挥了挥手,将人赶开了些,扭头看向姜黎。 “仙子你放心,在我们黑水寨活人可比死人有用得多!他死不了的,你赶紧随我去见大当家!” 他能否在大当家寿宴上压过老三的风头,就靠眼前这个天仙似的女人了! 第54章 我就亲手一刀刀将你的脸皮剥下来 姜黎头上戴着帷帽,被迫出了马车,耳旁顿时响起嘈杂的唏嘘和调笑声,数道放肆的目光钉在她身上。 她害怕地瑟缩着肩膀,长袖笼罩下,几乎透明的香粉随风四散。 “哇!好香啊!” 围观的山匪沉迷地深吸了一口,满目迷醉。 “便是挡着脸,这身段,啧!” “大当家真是好福气!” 与表现出来的瑟缩和害怕,被斗笠遮挡下的姜黎,面色和神情却如水一般冷静。 甚至连被冒犯的怒意都没有。 毕竟,和死人有什么生气的呢。 “走吧!” 刀疤脸老四满脸嘚瑟地挥了挥手,领着姜黎进了黑水寨。 姜黎佯做身子弱,走不快,借此暗中打量着眼前的寨子。 黑水寨名黑水,乃是因为建立在陡峭的山壁上,寨子下就是一条黑峻峻的河。 远远看去,连绵的寨子如同蜂巢一样。 此地易守难攻,能成功抵达寨子的路就一条,一旦被堵上,便无人能上山崖。 按照寨子的大小和一路所见的山匪,姜黎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个黑水寨人数大概是两百来人上下。 绝对不是一个仅靠劫掠旅客就能活下来的寨子。 刀疤脸老四说黑水寨活人可比死人有用得多,那么能供养如此大型的山寨,恐怕藏在暗地里的人还要加上两百,怀庆消失的民众,大抵就是在黑水寨。 那么什么产业能在深山藏着这么多人,而且好控制的? “难道……” 姜黎心念一动,看向黑水寨四处可见的一种藤蔓,卵型叶片,幼藤有着硬直糙毛、藤蔓下部无毛。 这是—— “金银花,鸳鸯藤,是银矿!” 生长在银矿之外最明显的植物,黑水寨有银矿! 帷幕下姜黎眼神都亮了,倒是没想到黑水寨还有意外收获。 姜黎走得慢吞吞的,一路上又招惹了不少山匪的瞩目,议论不断。 这正中刀疤脸老四的下怀,他甚至改主意没有直接带姜黎去大当家的房间,而是特意带姜黎绕了大半个黑水寨。 所过之处,风中无不留下了阵阵香意,又引起了山匪们好一番讨论。 当他们到达主寨时,几乎全寨子都知道了四当家抢夺了一位绝色天仙,几乎是已经内定了大当家寿宴上最好的寿礼。 “大哥!” 刀疤脸老四进入主寨时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还没看见大当家,就大声嚷嚷。 “大哥,明日就是您老人家的寿辰,小弟给您寻了个宝贝!” “宝贝?” 厅堂内响起了一道粗犷的声音,姜黎进门的脚步微顿,抬眼扫向整个大厅堂。 顿时握紧了手,指尖的预备下的毒药悄无声息地收了回去。 这里居然都是银器。 比起连路行来见到的破烂山寨,这间大厅里银光闪闪,所布置的器皿都是银制的。 能如此豪奢使用白银,有银矿的可能性又高了几分。 高纯度的白银能发现她携带的小一部分毒药,香粉似的毒香,恰好就在其中。 “老四,你下山一趟能找到什么宝贝,而且大哥什么宝贝没见过,寻常寿礼可不行!” 尖利的声音藏着不怀好意,更有说不出的得意,“只有我寻得那尊翡翠金身才能算的宝贝!” “不劳三当家费心,这宝贝大哥定然更喜欢!” 刀疤脸老四挑衅地瞪了一眼瘦小的三当家,然后就一步侧开,露出了身后戴着斗笠的姜黎。 “女人!” 三当家瘦子尖叫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疼,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戴着帷帽的姜黎,颇为不甘心。 他寻了大半月都没找到的年轻女人,居然被老四下山一趟就找到了。 而且看这女人身型,绝对是极品! “不错!” 上首大当家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道劲风袭来,姜黎头上的帷帽直接被掀翻,露出了她的真容 “天哪!怎么这么丑陋!” 三当家声音都笑成了鸭子,“老四,这就是你找的宝贝?” 帷帽之下的容貌居然满脸红斑,完全看不出她原本长什么模样,说是恶鬼都不为过。 刀疤脸老四也惊了,急急忙忙地看向上首的大当家。 “大哥,她、她先前不长这样!” 扭头对姜黎就黑了脸,大声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是来怀庆寻医的……我的脸,只要见到阳光就会变成这样。” 姜黎瑟瑟发抖,捂着脸颊,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上首的大当家自纯银王座上站起身,满脸横肉颤了颤。 迈步走到姜黎面前,一双眼放肆的上下打量着脸上的印记,确定是真的。 他一脸晦气,“什么时候能恢复?” “不见阳光,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日,印记就会消失。” “啧,扫兴。” 大当家转身重回纯银的王座坐下,挥了挥手,“老四,将她带下去。明晚,我要看见她完好的脸!” “是是!” 刀疤脸连忙带着姜黎出了大厅。 先前来得有多兴奋,走的时候,他就有多狼狈。 一路将姜黎带进主寨的一个空房间,刀疤脸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姜黎。 “我告诉你,明天寿辰上你的脸要是没有好,坏了我的大事——” 他拎起手中的大刀,刀刃逼在了姜黎脸颊边上。 “我就亲手一刀刀将你的脸皮剥下来!” 姜黎满眼害怕,双手紧紧地握着胸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刀疤脸老四鼻翼间嗅到一抹香意,他脸色僵了僵。 撂下一句“要什么直接喊!”一把收了刀,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姜黎再抬眼,神情冷静,哪里还有一丝害怕惶恐。 她抬手摸了摸脸上的红印,随着手指摸过的地方,红印居然快速地消失。 随后打量着眼前的屋子,比起大厅的奢华,房间简陋的过分,只有一桌一床,一窗一门。 快速步至窗边,探窗看去,外面风声呼啸,流水潺潺,这间房子是悬空在悬崖上的。 “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姜黎唇角微勾,挽起宽大的袖子,取出了四道刀刃后利索地组装成了一柄长剑。 等到天色已暮,她直接推开窗一跃而下。 黑水寨外围,小阳坐在树梢不住地望着主寨的位置,眉头蹙成了小丘。 眼见着夜色越浓,他摸了摸绑在手臂上的匕首。 “啧!我才不是担心她!” 咬着牙一跃而下,接着夜色,悄悄地接近主寨。 第55章 万一,姜黎就是来找他的呢 夜色深沉,黑水寨却热闹得形同白日。 越是靠近主寨,越是灯火明亮,屋内屋外,酒气熏天。 主寨外只有条单行道,下面就是峭壁,其上生着小树灌木。 山匪们堵在路口空地划拳喝酒,拼刀赌博的,应有尽有。 小阳稳了稳呼吸,伏低了身子。 他若要进去主寨,哪怕是从峭壁上过去,必然绕不过这些人。 以前他都是等他们喝够酒才悄悄潜进去。 但,已经半日了,姜黎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想起以前见到的那些被凌虐至死的女人,小阳咬了咬腮帮子,攥紧了手心。 他从脚边拾起了几粒石子,弹指射向堆积的酒坛。 “哐当!” 一个酒坛崩碎,堆成小山的酒坛子全都滚了下来。 噼里啪啦的像是放鞭炮,酒香气更是劈天盖地的涌来。 那些山匪骂骂咧咧的,连忙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小阳面色一喜,趁机溜倒悬崖边,想要从下面过去。 “咔嚓!” 小阳面色剧变,他踩到了一块碎酒坛子。 已经来不及下悬崖了! 而前去查看破碎酒坛的山匪如有所感,猛地回头。 风声吹过,悬崖边上只有酒香阵阵。 “咦,我感觉错了吗?” 那山匪不放心地上前走到悬崖边,又接着灯火往下看了看,下面除了灌木丛,嶙峋怪石和黑水拍打在岸上的声音,什么异常都没有。 一旁的山匪招呼着喊道:“看什么呢,过来喝酒!” “来了!” 头顶上的山匪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 小阳鼓噪如雷的心跳还缓不过来,他抬眼看着抱着自己的姜黎,一脸茫然。 方才,紧急时刻救他的人,是姜黎。 只是她,怎么会在这里? 可现在这个时机也不合适询问。 又过了一会儿,姜黎抱着他离开了藏身的灌木。 身如鬼魅,在峭壁上如履平地,几个呼吸见就离开了主寨范围。 确认安全后,姜黎才将小阳放下来。 “小阳,你怎么会在那?” 她看着眼前的小不点,面色难得严肃。 若非是她恰好在,小阳必定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 小阳望着姜黎,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 姜黎的武功比他见过的人都厉害,她根本就不需要他的担心。 见状,姜黎突然有了个猜测。 “小阳,你是不是担心我,来找我的?” “谁来找你的,我走了。” 小阳垂下了眸子,紧紧的抿了抿唇,扭头往回走。 “欸!别走啊!” 姜黎这下确定了,她一把拉住小阳的手,“小阳,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 小阳转身看向姜黎,忽略快起来的心跳,小脸强行绷着冷淡。 姜黎这么厉害,哪里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她八成是故意逗他的。 “你来这里多久了,可知道这里银矿和冶炼银矿之地在哪?” 姜黎其实已经有眉目了,入了夜,很轻易就能发现上游天色微红,还有烟尘飘过来。 更别说黑水寨下的黑水河,一切都指示着银矿和冶炼的地方是上游某处。 只要巡游而上,就能确定位置。 不过,若是小阳知道,时间更能节省,她今夜就能动手。 小阳顿时沉默了下来。 半晌,才出声:“你说的重要之事是为了银矿?” “不是,银矿是意外。” 姜黎摇了摇头,倒是说了句实话,“我是来寻人的。” 小阳猛地抬头,“你找谁?” 姜黎看着小阳那双与楚明昭极为相似的眼睛,纵然心里告诫了千万遍要离楚明昭远些,却还是不自觉地有些挂念楚明昭。 她略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告诉你,你能告诉我银矿的事情吗?” “嗯,我去过银矿,也知道冶炼的地点。” 小阳紧攥着手,“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他有些控制不住的冒出一些天真想法,居然荒谬的希望姜黎来找的人就是他。 因为姜黎她说过,她要带他走。 “我是来找我的孩子。” 顶着小阳渴慕的目光,姜黎想要随后敷衍的话到了嘴边打了转,便成了真话。 “他们被人卖进了药谷,这黑水寨,也许有药谷的消息。” “你、你的孩子,多大了?” 小阳张了张嘴,脑子一片空白。 他那天真的想法居然有可能是真的,姜黎是来找药谷,找药谷的孩子! 左右已经说出来了,姜黎抬手摸了摸小阳的发顶。 “初初过了六岁生辰,虚岁已经七岁。” 小阳年岁看起来倒是与他们一般大。 这还真是缘分。 她倒是真希望小阳能给她银矿消息,这样她才能更快的去找药谷。 “谁告诉你黑水寨有药谷的消息了,他们就是私采矿藏,劫掠行旅的山匪!” 小阳心如擂鼓,沸腾的血液快要涌上脑门。 他在药谷待了五年多,可以确认的是出生后不久就被卖到了药谷,而后在药谷大乱时他跑了出来。 他一把拉下姜黎的手,抬头望着姜黎。 或许是他那荒谬的想法,他竟然觉得姜黎的眼睛与他的眼睛竟然很相似。 恍若母子。 万一呢。 万一,姜黎就是来找他的呢! 小阳紧紧地握着姜黎的手,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而你要找的药谷,我知道在哪!” 为着这一丝渺茫的希望,本应该一辈子烂在心里的事情,他忍不住吐露了出来。 “你知道药谷!” 姜黎面色骤然严肃,她蹲下身双眼紧盯着小阳。 “我知道。” 小阳重重地点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姜黎。 “因为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姜黎懵住了。 一直苦苦追寻的路,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还是说,她幻听了。 姜黎声音发飘,“小阳,你说你、你知道药谷在哪!” 狂喜几乎要冲昏了脑袋。 她就知道楚宁寒那厮是故意诓骗她的! 什么药谷无一活口! 眼前这个小阳,就是药谷之人还存活的证据! 是她孩子还有生机的证据! “嗯。” 小阳点点头,“你要去药谷,我可以带你去。” 去药谷路上他有的是机会再确认姜黎是不是与他有关系,是不是就是为他而来。 那万分之一的希望,他希望是真的。 “很好。” 姜黎的失态也就那一会儿,她重新站起身。 垂眸看向小阳,“走吧,咱们先去银矿一探。” 第56章 有且只有一个楚宁寒 在小阳的指路下,姜黎循着黑水河一路往上游去。 一座隐藏于深山之中的银矿冶炼场就大刺刺地出现在了眼前。 哪怕是已经是深夜,冶炼场也灯火辉煌,热火朝天。 冶炼场不大,中间是三间高棚茅草屋,周遭十余丈的敞亮平地上两侧堆着小山似的银矿原矿。 十几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苦工闷声敲碎矿石,将小块的原石不断地倒进水流带动的舂窝里。 一声声沉闷的声响里,碎石被研磨成了粉末。 “啪” 一旁站着两个满身横肉的山匪,手里羊皮鞭子抽得啪啪作响。 不住地怒骂,“要死啊!偷什么懒!快点!” 姜黎眉头微蹙,低声问道:“小阳,你可知这些人来自何处?” “以前都是这附近的百姓,现在大部分是被黑水寨劫持来的旅客。” 姜黎眉心越蹙越紧,“官府不管吗?” 虽这么问,她心底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大周对南方的掌控,早就松弛。 那么两年后的大灾害,不仅仅是天灾,还是人祸。 “不管。” 小阳摇了摇头,“蜀地本就多野兽,深山密林多毒瘴,除了容城那些繁华之地。进入怀庆后盗匪横行,甚至怀庆的官府也掺和其中。” “你既然寻找药谷,应该也多少知道药谷是做什么的。” 小阳垂下了眼睫,掩下眼底的幽深的彻骨的恨意。 “若没有官府的放任,药谷也不会大摇大摆的存在多年后才被毁去。怀庆这个地方,早就烂透了。” 姜黎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意识捂着绞痛的心口。 小阳无意之间正好踩在了她最不敢粗碰的痛楚之上。 她知道药谷是什么险恶之地,更知道流落进药谷可能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出炉了!” 三间高棚茅草屋里响起了声音,一筐子没有完全冷凝下来的银子被抬到了屋外。 “恭喜二当家,给大当家的贺寿银已经足数了!定然能胜过四当家找来的宝贝!” 姜黎强行压下心口苦涩和痛意,抬头看向冶炼场。 只见从茅草屋内走出了一个文士装扮的中年人。 “他是谁?” 小阳低声道:“他是黑水寨二当家陈树,今年这银矿和冶炼场是他一手掌管。” “往年不是他么。” “去年是三当家,谁给大当家送的宝贝最好,那么谁就掌管一年的银矿。” 小阳瞟了一眼姜黎完美的侧脸,眉头皱了皱。 姜黎就是被刀疤脸老四当成了夺银矿管理权的寿礼。 他抬眼再看向冶炼场上的山匪,眸中已然含着怒气和杀意。 原本他不想多管闲事,只打算离开这里。 但,这一次他反正已经插手,那不妨就插手到底。 黑水寨的四个当家,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小阳,你在此处等我。” 姜黎突然抬手揉了一把小阳的头发,小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姜黎。 她已经拿出了剑。 “你想要夺下这个银矿吗?” 小阳一把拉住姜黎的衣袖,“冶炼场有五十来个山匪,还有三十几个人在矿上!” 而且,除了这里的八九十号人,黑水寨还有一百多快两百号山匪。 便是姜黎武功再好,也制服得不这么多人。 “当然不,此事非一人能及,我也不是为了银矿而来。” 姜黎微微一笑,眉眼都柔和下来。 “你放心,我只是去找我的同伴。” 姜黎又摸了摸小阳的头,“乖乖等我。” 说完就如鹰隼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奔向银矿采矿区。 月光之下,可以很明显的看见半面山上都是空洞,其中明明暗暗,有着光亮。 而驻守于外的确实是三十四个山匪,围着火堆,一大半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只有零星几人还清醒着。 “哔呖呖——” 夜巡鸟凄厉的有些毛骨悚然的尖叫在深林里响起,山匪们也只是好奇的扫了一眼就没再注意。 这深山老林里,什么鸟叫的声音都不奇怪。 “哔呖呖!哔呖呖——” 姜黎放下哨子,靠着树干,等待车夫寻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黑影子就潜了过来。 “小姐。” 姜黎目光打量了车夫一番,半日不见,他的衣衫上已经满是尘土。 “你已经去了矿洞,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矿内大约有三百号人,有十一人怕是有性命之危。” 车夫眉头紧蹙,面色有些犹豫。 “小姐,黑水寨可能有怀庆县衙的支持。” 若姜黎要插手,恐怕就会与县衙对上。 而姜黎此行名义上是为了寻医问药,实在是不宜与官家扯上麻烦。 “无妨,我不会亲自出手的。” 姜黎摇了摇头,她入黑水寨是为寻找药谷线索,银矿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一是以身犯险不值当。 二是有一个人比她更合适处理,也更需要这座银矿。 “雍王楚宁寒秘密来了容城。” 姜黎从袖中取出了她随身的玉佩,递给车夫。 “你即刻下山,返回容城,将此地山匪和银矿的事情告诉雍王。” “小姐,雍王会来剿匪吗?” 车夫接下玉佩,面上却有些不确定。 “若雍王也与山匪沆瀣一气,那么您怕是会有危险。” “他会的。” 姜黎语气很是笃定,她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皎洁的月色冰冷刺骨,一如楚宁寒脸上的冷笑。 因着楚明昭,因着药谷之事,她不喜欢甚至厌恶楚宁寒。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 能有能力,且愿意上山剿匪,解救这些被困的百姓的人。 有且只有一个楚宁寒。 况且,这座银矿落在楚宁寒手里恐怕也才能真的发挥正面用处。 姜黎想着楚宁寒多疑的性子,又添了一句。 “此外,你告诉雍王,作为利益交换,我要银矿两年的十分之一的产出。” 如此,楚宁寒便能放心她没有旁的算计。 车夫不再耽误,快速下山去报信。 姜黎却没着急回去找小阳,她绕着矿场走了一圈,奇异的香气慢慢地开始弥散到整个矿场上。 此外,她手中多了不少绿叶。 这些绿叶脉络是黑色的,看着十分奇异。 带着叶子姜黎潜进了黑漆漆的粥篷里,简易的灶台旁有一堆焉嗒嗒的野菜。 这是挖矿苦工明日的饭食,山匪们是绝对不会碰的。 姜黎将黑脉绿叶混入其中,她又看了一眼月色,呢喃细语。 “临时做的毒,效果还是有些次,大概只能到后日。明夜是最好的时间,楚宁寒,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做完这一切,姜黎折身返回去找小阳。 但,她那么大一个小阳呢?! 第57章 聪明的小阳 姜黎脸色发沉,目光环顾四周。 她寻找的地方地势高,又有植物遮蔽,几乎不可能被人发现。 姜黎看着岩壁上小孩走过的小小脚印,“看来,是自己离开的。” 确定小阳不是被人抓走,但是她的面色不见一点好转。 姜黎站起身,河风吹乱了她的长发。 她极目看去,小阳留下的痕迹是指向冶炼场。 姜黎重重地叹了一声,正欲顺着痕迹追上去,突然,她的神情顿住。 黑暗之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视野里,由远及近,快速的接近这里。 身手敏捷得不可思议。 小阳轻盈地跃上石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 “小阳。” 姜黎的声音就突然响起,冷冰冰的不含人气儿。 小阳机灵灵地打了个寒噤,抬头一看,姜黎站在月下,正垂眸定定地看着他。 “你、你回来了!” 小阳不自在地摸了摸脸颊,下意识地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 “还顺利吗,找到你的同伴了吗?” 姜黎看着小阳的笑脸,心口盘亘的郁气就那么散了。 她抬手摸了摸小阳的发顶,微微出了一口气。 “找到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然后,她就俯身抱起小阳,如来时一般,带着他穿梭在林间,快速地往中下游的黑水寨前行。 一路上,姜黎都沉默着。 小阳却感觉不自在极了,按照初见时姜黎好奇地问他姓名推断,姜黎不会不问他去干什么了呀。 小阳望着姜黎紧绷的下巴,心里一颤。 难道,姜黎是生气了? 直到回了黑水寨,姜黎放下他,打算返回主寨,姜黎都没有开口追问。 小阳终于忍不住一把拉住姜黎的手,他压低了声音,急急忙忙说道。 “你生气了?” “没有。” 姜黎摇了摇头,她轻轻地扯出自己的衣袖。 小阳握着空荡荡的手心,心里越发的不安。 “你明明就是生气了。” 他会拳脚功夫,没有听她的话,擅自行动。 哪一件都会让姜黎生气。 姜黎垂眸看向忐忑的小阳,忍不住叹了一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样。” 她抬手又摸了摸小阳的头顶,“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保护好自己,我走了。明天见。” 说完,姜黎就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现在已经是凌晨过半,守在路口的山匪们大部分都醉晕过去,剩下的也都睡得起仰八叉。 姜黎速度极快地返回了那间屋子。 一早,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开门开门!” 姜黎神情有些许不耐烦,但是现在还需要继续演戏,不能直接烧了黑水寨。 她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神情已经变成了昨日那样的柔弱和害怕。 随即,又拿出一个小瓶子。 这是她行走在外专门研制的特殊药剂。 指尖抹了一点药水在脸上,消失的红斑再一次出现,只是比昨日的少了大半。 收拾好确定没有破绽后,姜黎才慢吞吞地打开了门。 “干什么呢!这么久不开门,想死啊!” 刀疤脸老四一改昨日的和气,凶神恶煞地吼道。 “我、我……” 姜黎双眼雾蒙蒙的,害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下意识的靠向窗子,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让我看看你的脸!” 刀疤脸老四可不管这些,他一刀杵在地上,虚空的地板都颤了颤。 “若是没有消减,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刀疤脸恶狠狠地盯着姜黎,他昨夜半夜得了消息,老二的大礼也准备好了。 若是姜黎的脸好不了,那他今年可就无望银矿的事情,他手下的兄弟谁还愿意跟着他! “别、别杀我,我不想死,我的脸就要好了……” 姜黎将捂着脸的手放下,露出了消减了大半红斑的脸。 刀疤脸老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哼!这还差不多!” 他拎起刀,自认为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姑娘,你放心地养好脸,只要你今晚成了我们大当家的夫人,那以后就吃香的喝辣的!” 姜黎被吓得面色惨白,又捂着脸瑟瑟发抖,不敢吭声。 刀疤脸老四也不介意,转身出了门,声音在门外传来。 “去,让厨房送些吃食过来!可不得怠慢了这里面的姑娘!” 不大一会儿,门房再次被推开。 姜黎捂着脸,才装出柔弱的模样。 “吃饭。” 小孩的声音就响起来,姜黎猛地抬头。 “小阳!” 小阳端着茶盘,里面是一碗鱼羹,还有几样小菜。 他吃力地将盘子放在桌上,这才转过身看向姜黎。 “我是这里唯一的小孩,所以被允许过来送饭,并且盯着你。” 姜黎已经走到了桌边,坐下后就端起了鱼羹。 “欸!” 小阳倒是被吓了一跳,他紧蹙着眉。 “你就不担心被下毒吗?” 姜黎就仗着武功高强,这么没有警惕心吗! “不担心。” 姜黎尝了一口鱼羹,鲜美的滋味在舌尖漾开。 她笑眯眯道:“况且,这鱼羹不就是你做的吗?你应该不会给我下毒。” 小阳不说话了,坐在桌子另一边,板着脸看着姜黎。 他明明是小心地除去了身上的鱼腥味和油烟味,姜黎怎么发现这鱼是他做的? 顶着小阳的目光,姜黎面色不改地吃完鱼羮,而其他的小菜,一点都没动。 最后还是小阳没稳住,“你是怎么发现的?” 姜黎放下碗,这才抬眼看小阳,唇角微扬。 “小阳,你很聪明,比大多数的同龄人,甚至比这些山匪还要聪明,你将痕迹清除得很好。但,还差一点。” 她拿着小调羹敲了敲碗,“这鱼是山林的溪鱼。” 黑水河上游是冶炼场,其中的鱼多多少少都变了样子。 况且,黑水寨在此地盘踞多年,河里的鱼都被捞的差不多了。 能给她端来一碗鱼羮,还是山溪鱼,这个黑水寨,能有心又能做到的也就只有一个小阳。 至于其他的几盘菜,毫无意外,全都被下了东西。 她笑眯眯道:“味道很不错,谢谢小阳特地为我准备的鱼羮。” “才不是特地给你准备的!” 小阳的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嘴硬道。 “这鱼羮是我自己要吃的,你只是顺便!” 他抬眼瞟了一眼姜黎,满脸不自在。 “我来,我来这里也只是想知道你打算怎么离开这里!” 第58章 他们将嫁衣都送来了! “等。” 姜黎眉梢微挑,单手撑着侧脸,望向窗外。 等她下的毒毒发时间,也等待楚宁寒人马到来的时间。 “还等什么时间?” 小阳狠狠地蹙起眉,望着姜黎的目光带上了焦急。 他快速说道:“今夜寿宴开始后,除了必要的守卫,山匪会全部来这里。就算你武功高强,但蚁多咬死象,这么多人,你该如何逃出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姜黎笑颜明眸,侧目看向小阳。 小阳唇角登时下压,“你这是糊弄我,你不被信任我。” “非也。” 姜黎无奈地摇了摇头。 毒术是她的底牌之一,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告知小阳。 她坐直了身体,认真地看着小阳。 “小阳,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平安将你带出去。” 便是楚宁寒那边出事了,顶多她得不到银矿的一些利益,没人来给她善后。 要带小阳平安出去,实在是简简单单。 “而且……我怎么会不信任你呢?” 姜黎微微垂下眼睫,眼底划过一丝黯然,“我还要你带我去药谷呢。” 看着姜黎郑重的态度,和她脸上消失的笑容。 小阳咬了咬唇瓣,不自觉地蜷着手心,蓦地心软了。 “那、那好吧,我就暂且相信你。” 他站起身收拾了碗筷,端着茶盘,又有些犹豫地看着姜黎。 “你……你可有需要我帮忙的?我还会送午膳过来。” 坐以待毙,干等着事情发展,不是他的行事。 姜黎轻笑一声,摸了摸小阳的发顶。 认真地看着他,“保护好你自己。” 小阳不觉得高兴,他板着小脸端着茶盘转身出了门。 “小阳,怎么样,那娘们儿长得好不好看?” 小阳端着茶盘才回了厨房,就被大厨抓住了。 “什么是好看?” 小阳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仰起头望着大腹便便的大厨,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满眼天真无邪。 “是像杨大厨一样吗?” “欸!你小子!故意挤兑老子是吧!” 杨大厨陡然翻脸,肉乎乎的胖脸皱得像个倭瓜。 他攥着有小阳半个脑袋大的拳头故意在小阳面前举了举,戾气深深。 “要不是你救了四当家,哼!” 一巴掌将小阳推攘个趔趄,“滚滚滚!别耽误了寿宴!” 小阳耸了耸肩,大步出了厨房。 他去年误入黑水寨,就设计了成了刀疤脸老四的恩人,成功留在黑水寨。 否则,姜黎也许就是在银矿的死人坑见到他的了。 今天起了雾,天色灰灰暗暗,哪怕是午间也不见阴云消散。 下午日暮时分,黑水寨披红挂彩,艳红色的绸布被河风吹得哗哗作响。 唢呐和鼓乐已经被敲了起来,寿宴还没开始,寨子里已经热闹非凡。 喜乐声声高扬,穿峡而过的流水与之相和。 完全没人注意天边异常飞起的鸟兽。 姜黎收回目光,唇角微扬,一把拉上了窗户。 “他让你换上这身衣服!” 姜黎转回身,小阳已经将一套艳红的衣裳放在床上。 小脸气呼呼的。 “你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皱着眉,瞪着姜黎,幼圆的凤眼含着怒气。 “他们将嫁衣都送来了!” “快了快了。” 姜黎倒是一脸无所谓,“况且这算什么嫁衣呢?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珠翠满身,不过是一身红衣罢了。” 她拎起红衣抖了抖,没发现什么问题就直接套在了外套上。 回过头,小阳的脸包子嘟的更圆了。 “再说了今日穿红也是方便,免得杀人的血污了我的衣裳。” 姜黎噗嗤轻笑出声,她摸了摸小阳柔软的头发,双眼微弯,含着似水的温和。 “小阳,你去外寨昨日的地方等我来找你。” 小阳摇了摇头,他不放心姜黎。 “我要。” 话还没说完,房门就被敲得哐哐作响。 刀疤脸老四怒气声声喊道:“开门!” 小阳一把抓住了姜黎的手,快速低声道:“我跟你去大厅,我不会是你的累赘!” “来了!”说完就快步去开门了,完全不给姜黎拒绝的机会。 刀疤脸进门率先看向姜黎的脸,红斑已经全部消失。 “不错不错!” 他顿时哈哈大笑,一扫眉宇间的戾气。 转头对小阳吩咐,“小阳,给她遮上脸,带她随我去大厅贺寿!” “是。” 小阳紧紧地抓着红绸,不情愿地看着姜黎。 姜黎倒是没有反抗,她装着害怕的模样,被戴上了一块红绸。 长袖之下,她反牵住了小阳,跟在刀疤脸老四去了大厅,所过之处,香风阵阵。 大厅一片嘈杂,当姜黎小阳进门后,骤然一静。 姜黎耳尖微动,大厅内有二十余呼吸声,应该都是黑水寨的核心山匪。 “大哥,今日是您五十大寿,小弟我特寻了一位天仙为您贺寿!” 刀疤脸老四侧身让出来身后一身红衣的姜黎。 他满脸的得意遮掩都遮掩不住,甚至还挑衅的看向二当家和三当家的桌席,扬声喊道。 “请大哥拆礼!” 便是老二老三寻来的物品再贵重,老大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只有他选的年轻貌美的女人,才是最好的! 今年的最好的寿礼非他莫属,银矿开采和冶炼大权,也非他莫属了! “嗯,很好。” 大当家从纯银王座上站起身,大步朝姜黎走了过来。 刀疤脸老四直接双手交叉半抱于身前,行了个大礼。 一脸谄媚,大声口诵。 “祝大当家鼎盛千秋,万寿无疆!” 大厅内二十余人也不得不站起身,跟着刀疤脸老四齐齐喝道。 贺寿声音自主寨随着奇异的香气荡漾开,很快就响彻了整个黑水寨。 “怎么回事,这些山匪不太对!” 前行探路的士兵满目惊异,那些山匪像是喝醉了酒一样,先是大声地口诵祝福。 接着就像是入了魔似的,居然开始了互殴,很快就见了血。 “动手!” 冷清的声音自深林中传来,士兵精神为之一振,立刻点燃火箭,拉弓射出! 漫天的火雨落下,黑水寨顿时陷入了一片火海。 主寨却鼓乐声声,毫无觉察。 “我倒要看看是何等美人~” 大当家满脸邪笑,抬手一把扯下姜黎头上的红绸。 “呲——” 剑光闪过,艳红的鲜血飙射而出。 第59章 姜黎失踪 “嘭!” 大当家张着大嘴,惨叫还没叫出来。 眼中的世界就昏暗颠倒,目之所及从剑光上落在了纯银王座的地毯上,他呲呲冒血的身体倒在了眼前。 刀疤脸老四直起身,脸上挂着笑颜。 心有成竹地开口,“大哥,可还满——” 但还没说完,他看清楚眼前之景,登时瞪大了眼睛。 原本天姿国色的柔弱红衣美人,面色冷厉,再无一点怯弱。 如玉的指中握着一柄长剑,毫不犹豫地一剑砍下了大当家的脑袋。 “贱人,你杀了大当家!” 刀疤脸老四下意识地一把抽起腰间的刀,“咔嚓!” 沾血的剑刃劈下,冒起了一阵火星子。 刀疤脸老四睚眦欲裂,“贱人,你竟然会武功,你是故意装——啊!” 一剑枭首。 “聒噪!” 姜黎一正刀柄,剑上鲜血被甩了个干净。 “拿下她!” 二当家三当家也反应过来了,两人如出一辙的后撤。 而大厅中的二十余个山匪,抄起武器朝着姜黎冲了过来。 “哼!” 姜黎竟然是连躲的意思都没有,她甚至右手挽了个剑花,倒握剑柄收起了长剑。 “啊!” “我的眼睛!” “救命!” 惨叫声接二连三,二十余人三个呼吸间,居然全都七窍流血,直接摔在地上,痛苦不堪地抱着脑袋惨叫。 “啊!!!” 有甚者居然直接将眼睛抠出来,生生地割下来了鼻子,撕掉耳朵。 可跗骨之痛却如影随形,根本就得不到缓解。 不过几息,就有人受不了,一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有一就有二,死的人一个接一个,鲜血的味道瞬间就弥漫到了整间屋子里。 “你这个妖女,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三当家两股战战,双眼鼓得像是蛤蟆,骇然失措。 他们便是山匪,杀人如麻,犯下了滔天恶事,但也不曾见过姜黎这样鬼魅手段。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可这些人全都自戕了! 还是以最惨最酷烈的手段! “仙医药谷,是仙医药谷的人!你是仙医药谷的人!” 二当家陈树面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直接失禁。 周遭的银器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变成了漆黑,姜黎是用的神鬼莫测的毒术杀人! 或许现在姜黎也已经给他下了毒! 二当家陈树连忙爬起来,冲着姜黎不住地叩首。 “仙医饶命,仙医饶命!” 姜黎微微蹙起了眉头,快速上前,一剑处理了三当家,最后定在了二当家面前。 她抬剑指在了二当家的脑袋上,沉声喝道。 “你知道仙医药谷?” 她所得消息中,仙医谷有之,药谷有之,但是仙医药谷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小的二十四年前曾有幸见过仙医药谷的仙医仅仅一人就屠灭了一个村庄!” 二当家陈树已经被骇破了胆,只是想起那时惨象,他就恐惧的直哆嗦,不住地给姜黎磕头。 三两下,额头就见了血。 “仙医饶命,小的绝无冒犯仙医的意思!只要仙医饶小的一命,此后小的愿供仙医驱使,无论是银矿还是药人,小的都愿意为仙医双手奉上!” 姜黎眉头越蹙越紧,仙医谷避世六十余年。 药谷则是十几年前才出现的。 但陈树居然说二十四年前就见过仙医药谷的人。 这个仙医药谷,莫非不是仙医谷,也不是药谷? 她冷声道:“你可知药谷所在?” “药、药谷?” 二当家陈树一愣,虽然药谷也是怀庆和蜀地交界之地的一个黑势力,但是黑水寨向来与他们从无来往。 “仙医恕罪,小的不知,小的从未去过药谷!” 他哆哆嗦嗦说道,“只听说去年药谷被仇家灭了谷,上百号人都死了!” “那仙医谷你可知在何处?” 陈树满头大汗,“仙医恕罪,小的、小的也不知……” 这仙医药谷莫非是一个新的隐藏势力? 且与仙医谷和药谷都毫无关系? 姜黎不悦地往下压了压剑,剑尖直接刺破了陈树的脑门。 可陈树完全不敢躲避。 姜黎沉声道:“你二十四年前见到的仙医药谷的人,叫什么名字,是在何处见到的?” “他叫,啊——” 二当家陈树惨叫一声,竟然七窍流血,心神震碎,直接毙命。 “小心!他要炸了!” 小阳看见二当家尸体突然变大,他面色大变,来不及解释,他一把将姜黎往后扯退好几步。 姜黎回身一把抱住了小阳,下一瞬,巨大的爆炸在主寨响起。 “轰!” 寿宴上高大的长寿烛台被震倒,直接滚到了酒坛里,熊熊烈火猛地蹿上了房梁。 几个呼吸间,整个主寨就爆燃成了火海。 “姜、姜,咳咳,你怎么样!” 小阳被摔了个七晕八素,姜黎方才抱着他,他并没有被爆炸波及,但是他手心全是黏腻的血。 这血是姜黎背上被爆炸掀起的木茬子划伤的! 小阳小脸惨白,慌张地想挣脱姜黎的怀抱,去查看姜黎后背的伤势。 “咔嚓——” 房梁断裂,本就被爆炸冲击的主寨如同散沙一样,直接崩碎。 而小阳和姜黎根本就来不及逃出去,随着崩碎的主寨掉进了黑水河里。 “姜黎!” 黑衣白巾的楚宁寒顾不得不可动用内力的神医医嘱,以最快的速度飞掠过悬崖,直奔姜黎而去。 但,还是差了些距离。 他当即脱下外袍抽掉腰间的长巾,顺时针旋转抛出,一股衣服结成的长绳直接甩向姜黎。 即便是他眼神不好,绳子还是将姜黎的腰准确的缠住了! 楚宁寒才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飞扬而下的断木和火焰就砸在了绳子上。 “刺啦!” 本就是临时救急的绳子被割碎,烈焰甚至在河风吹拂下眨眼间就烧到了楚宁寒手上。 “扑通!” 姜黎怀抱着小阳,跟随着无数断木栽进了黑水河中,一个浪头打过来,两人再也没了影子。 “轰!” 又是一声巨响,上游的银矿和冶炼场一声巨响,火光映红了半面天。 楚宁寒却只盯着姜黎消失的地方,没有回头望一眼。 河风狂啸,没有腰带的束缚,楚宁寒的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 士兵禀报。 “王爷,而黑水寨山匪已经全部伏诛!冶炼场传来消息,那里发生了爆炸,山匪全部被炸死!” 楚宁寒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天上烟云阵阵,大雨即将倾盆而下。 河流马上就会涨水,姜黎的踪迹更难找到。 他低下头重新看向波涛汹涌的水面,“除了必要安抚百姓之人,其余人立刻顺流而下寻找世子妃,不计代价!活要见人!死……” “轰隆——” 惊雷炸响,士兵没听见楚宁寒的是不是说了什么,雷声过后,风中只送来短短的一个字。 “找!” 而楚宁寒,已经如鹰隼一般跃入河中,借着断木往下游而去。 第60章 姜黎苏醒,他在美梦里却不愿醒 天色晦暗,狂风呼啸,暴雨如注。 黑水河水量肉眼可见地上涨,烧焦的碎木裹在激流里奔腾而下。 “咻!” 黑暗之中,河中猛然窜起一道银光,直射岸边浅水区的干枯巨树。 急流之中的断木顿时被水流冲过去,牢牢地卡在了树桠上。 “咳咳咳!” 小阳红着眼,将姜黎从断木上解了下来,拖着她上了岸。 姜黎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冰冷的雨水砸在了她眉宇间。 小阳抬手勉强遮住落在她脸上的雨水,“醒醒,你醒醒!” 黑暗里,他也看不清楚姜黎背后伤得怎么样,只能想办法唤醒姜黎。 “咳,咳咳!” 耳边的呼喊越来越大,姜黎昏昏沉沉的意识逐渐回笼。 眼皮似乎是灌了铅,几乎是费尽了全身气力,姜黎才睁开眼。 视线却模模糊糊,出现在她眼前,焦急唤着她的人。 “你是……楚宁……是、是小阳?” “是我!” 小阳眉头蹙的像是小山,“你感觉怎么样,你流了好多的血!” “还好。” 姜黎甩了甩脑袋,总算是慢慢的恢复了知觉,后背隐约透出尖锐的疼痛。 她抬手摸了摸,竟是一道从左肩划到腰间的伤。 顿时爆炸时的记忆就重回了脑海之中。 当时她只来得及护住小阳,后背硬生生的抗住了是炸飞的锋锐木头。 这伤,也是木头划出的。 “只是皮肉伤,未伤着骨头。” 她还有力气笑着安慰小阳,“得亏你提醒及时,避开了要害。还有送的那件红衣,多挡了几分,否则我肯定伤得更严重。” 小阳绷着小脸,“该怎么给你包扎治伤?” “不急。” 姜黎强撑着站起身,额头冷汗混和着冰冷的雨水流进了眼睛。 她低下头看着小阳,“咱们先找个落脚之地,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急流将她身上的药全部都冲走了,比起治伤,他们更重要的是快速找到一块干燥的地方。 否则这样寒冷的夜晚,小阳恐怕难以挨下来。 说完她费力的拿起长剑,将剑当拐杖拄着步履蹒跚地往前走。 “你慢些,我扶着你!” 小阳赶忙扶着姜黎的另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企图用自己支撑姜黎行走。 姜黎微微弯了弯眉梢,没有拒绝小阳的好意。 不过,她只是虚虚地撑着小阳的肩膀,一步步走进了林间。 一进密林,雨小了些,眼前却更加的黑了。 小阳已经完全看不见,但是姜黎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看来咱们运气还不错。” 行了有大半个时辰,天色已经明了些。 姜黎面无表情地将口中的草药咽下,看着前方的石窟旧洞。 洞口垂着藤蔓,若不是仔细看,还看不出来。 “这里是……” 小阳模模糊糊地感觉周遭有些熟悉,直到看见洞窟,脸色都变了。 姜黎垂眸侧目看向小阳,“小阳认得这里?” 小阳小脸惨白,不复冷静。 “认得。” 小阳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下唇,抬眼看向姜黎。 “你不是要来药谷吗?我们已经到了。” 说完,他就松开了姜黎。 大步上前,手中的匕首摧枯拉朽般将藤蔓割了一空。 看着黑漆漆的洞窟,小阳唇瓣越发的惨白。 他轻轻地叹了一声,转身看向姜黎。 “这是,通往药谷内部的小路。” 有且只有他一人知道的路。 当年,他就是从这个地方成功逃跑。 这大概是天意,姜黎和他居然回到了这里。 “跟我进来。” 姜黎点点头,跟着小阳身后进了黑乎乎的洞穴。 “噗呲~” 灯火光亮乍然亮起,姜黎下意识的侧开了头。 洞穴内的景象也全被纳入眼底。 这俨然是一个小屋子。 左侧是一堆干枯的柔软野草铺成的小床,上面还有几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药布还有一包药材。 右侧是一堆摆放整齐的罐子,靠近洞口处是一堆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 满洞穴的岩壁上图画着红黑的各种印记,有字,有画,像是随手涂鸦,又像是记录。 此外岩壁上还挂着一柄简陋的小弓,箭筒里插着满满当当的竹箭。 只是此间主人恐怕早已经离去,所有的东西都覆盖着一层尘土。 或许是因为地势高,又通风干燥,无人干扰,洞穴一切完好。 “这里是小阳以前布置的吗?” 姜黎转头看向仿佛是回家了一般自如的小阳,居然没有找到药谷去路的高兴。 反之,她心里很是沉甸甸。 那是愧疚。 更是心疼。 “嗯。” 小阳已经点燃了柴火堆,顿生的温暖驱散了洞穴里的寒意。 他又从草甸上拿出了一大块布,这是由小块的药布缝合起来的。 针线并不好,好在针脚细腻,而且足够宽大。 此外,还有止血的药材,一同递给姜黎。 “换上这个,然后敷药,你的伤不能再拖了。” 姜黎沉默着接过来,小阳转身抱着干净衣服去了另一边。 换过衣服,湿漉漉的衣物挂在火边烘烤。 姜黎一直都沉默着,小阳盯着火堆,打破了一室寂静。 “等衣服干了,我就带你进去药谷。” 他知道姜黎是为了寻找她的孩子,或许到时候有了线索姜黎就会丢下他离开。 而姜黎要找的人是他,那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他天真的希望。 越是靠近药谷,他越是绝望的明白,千万分之一的概率有多低。 以至于,他甚至连试探都不敢试探了。 就怕一试探,就直接破灭了他那虚无缥缈的期望。 即便现在只是短暂做着美梦,他也不愿意从梦里醒来。 他只希望,这个梦能再长一点,再慢一点。 但,姜黎却一反常态。 “小阳,你……你是什么时候去的药谷,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 小阳压着唇角,咬着腮肉,沉默地看着姜黎。 她目光沉沉,是一定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她是在害怕自己欺骗她。 “有记忆开始就在,去年三四月才离开的。” 小阳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脚尖,眼前腾起的水雾模糊了视野。 他梗着喉咙,故作冷淡道:“你大可放心,我既然答应带你去药谷,就不会食言。” 第61章 随我之姓,其名元宸 还有什么比美梦主动破裂更难过的呢? 小阳死死地抿着唇,鼻翼深深吸气,企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难过。 “我并非不信任你。” 姜黎握着一手握着放着孩子们胎发的香囊,一手抓着旧旧的,药布拼接而成的毯子。 不巧领口指尖恰好无意识地抓到了乱七八糟的接口。 “是我冒犯了,我是想知道你之前离开黑水寨后的打算,是否会去找你的亲人。” 她声音比之前慢了不少,语气也更加慎重。 原以为,小阳或许会有家人投奔,会有去处。 但,事实并非如此。 “呵,我可没想过一定要找什么亲人。” 小阳蓦地一声冷笑,“他们生下我就将我丢了,想来肯定是极其厌恶我的。我还眼巴巴的找回去做什么?再被他们嫌恶厌弃一次吗?” “天地之大,哪里不能去。” 端的是无所谓的态度,小阳却还是不抬头。 但姜黎的神情却陡然地暗淡了下来,她微微仰起头,竭力不让眼中的泪滚下。 小阳虽然说的不是她,而是他的父母。 却不亚于就是直接审判她,对她施加凌迟的酷刑。 若六年前她再谨慎些,追根究底,不在乎谢隽口里的鬼话,早些找到曾婆。 她的孩子也就不会与小阳一样被卖到药谷。 归根结底,是她的错。 好半晌,姜黎出了一口浊气。 喉头的梗痛犹在,只是能发出声音了。 “那……小阳,你……之后想要做什么?我可以送你想要去的地方,助你做你想做之事。” “不用!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小阳一把擦过眼睛,抬起头看向姜黎,幼圆的凤眼中满满的受伤。 说了这么多,姜黎话里话外就是只有一个意思,送他走。 不等姜黎回答,他颤抖着出了口气,抬起下巴,一脸倔强。 “不用你赶我!我按照约定带你去了药谷,我自己会离开,我也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帮我!” 他不知道姜黎哪里的底气能说出帮他达成心愿的话来,但是也隐约明白姜黎身份不凡。 先前他的确是不知天高地厚,过于天真。 居然妄想姜黎会是他的娘亲,还想试探。 有什么可以试探的呢? 结果恐怕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姜黎不是他能接触的贵人。 若无黑水寨的萍水相逢,恐怕这一世,他都不会有机会接触到姜黎。 天明之后,这一场以为姜黎是他娘亲的美梦也该醒了。 “可怜?我怎么会可怜我的恩人呢。” 姜黎轻笑一声,她将香囊放进怀里。 抬眼看向小刺猬似的,全身都立起刺的小阳。 “小阳,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你一而再地助我,数次恩情我必要回报。” 说到此处,姜黎忽地想起楚宁寒来。 现在理解楚宁寒强势地按照他的要求来报恩了。 厌恶楚宁寒,质疑楚宁寒,理解楚宁寒,成为楚宁寒。 “你!” 小阳瞪大了眼睛,满目不可置信。 看着仿佛是缩小版的楚宁寒,姜黎笑眯了眼,心中郁结的疼痛都散了些。 “你既然没有什么额外的打算,那么就随我一起去京城,我会安排怎么报答你的恩情。” 她故意逗小阳,“小阳,我不会让你拒绝我报恩的机会!” “你这是强买强卖!” 小阳炸毛,幼圆的凤眼更圆了几分,越发可爱。 姜黎没忍住摸了摸小阳的头发,笑盈盈道:“嗯哼!你没有拒绝的机会了哦!” “哼!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吗?不许摸我头!” 小阳一偏头,将炸毛的脑袋从姜黎手里抢救了回来。 然后嘟着小脸,目光紧紧地盯着火堆。 火光映红了他的小脸蛋,更映红眼眶。 “好好好,小阳大恩人可别生气。” 姜黎眉宇都柔和些,未见着小阳真的生气,她的心定了定。 虽然这样是不讲理了些,但是无疑这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将小阳一个人丢在了怀庆,她恐怕此生都难安。 “我不叫小阳。” 小阳还是盯着火堆,不看姜黎。 只是声音低了下来,“我天生地养,无名无姓,小阳这个名字是黑水寨的山匪叫的。” 去年他算计刀疤脸老四后,抬头看见夕阳,随口胡诌的名字。 马车上问的问题,突然得到了答案。 姜黎愣了愣,心头滋味复杂,怪不得他不曾回答。 而且,她的小哥哥也曾说过相差不多的话。 他们皆被父母抛弃,是无名无姓之人。 她沉默了半晌,“你想我如何称呼你?” “你既然要带我走,那我就随你之姓,而名自然是该你给我取。”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姜黎。 再一次的重重强调,“是你说你要报恩,你要带我走!” 他明明都已经主动地从美梦中醒来,姜黎却要让他继续沉溺在梦中。 那姜黎就要负责到底! 是她要带他走的! 姜黎点点头,“嗯……有道理。” 她既然已经决定带他离开,那么无论他与楚宁寒有没有关系,她都会妥善的安排他的未来。 而名字,自然也在其中。 “你既随我之姓,便名元宸吧。” 说着,姜黎就抽出一根木炭,在地上写下了个两字。 姜元宸盯着地上的两个字,唇角都快压不住了,他双手紧握。 “元宸是什么意思?” “元,属第一朝阳,是希望之初。宸,又为北辰之极。愿你此后青云直上,如日朝阳,中天之极,希望不落,所愿皆所得。” 姜黎看着姜元宸,“你可愿得此名?” “勉勉强强。” 姜元宸点点头,又望着姜黎。 神情骤然郑重起来,“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姜元宸。” 天色大亮,云消雨霁,朝阳刺破了云霞,洒落在了江畔。 一座彩虹桥从黑水河升起,跨过了山林落向远方。 “噗咳咳咳!” 楚宁寒站在虹光之中,如玉的手指紧紧地捂着口,鲜血染红了指缝。 洁白如雪的蒙眼白巾狼狈地垂在胸前,也沾上了刺目的殷红。 侍卫大惊失色,“王爷!您找了一宿,又动用了内力,若再不去仙医谷,毒发后可就……” 楚宁寒抬了抬沾满鲜血的手,打断侍卫的话。 “可有新的消息?” 第62章 她的孩子,死了? “回王爷,找到了破碎的衣物。” 侍卫低下了头,另一个侍卫赶忙捧上破烂的红裳,以及楚宁寒当时丢出去的黑色外袍。 两件衣物均是湿漉漉地滴着水,上面还裹着泥浆。 虹光之中,楚宁寒拿起红裳,指中的血迹比红裳还要艳丽。 他咽了咽腥咸的喉头,“是在何处发现?” “往前一里的河岸枯木丛中,枯木上也有刀剑匕首一类武器划过的痕迹。另外,王爷,此地已经靠近了药谷。” 去年他们剿灭药谷,对这个地方有过记录。 楚宁寒猛地攥紧了手指,他抬头望了一眼山林方向。 “除二十亲卫之外,所有人继续沿着黑水河向两岸寻找。” 暴雨之后,纵然是晴朗的天气,太阳当空,但是山林中的空气还是透着一股子凉意。 越是深入,越是发冷,周遭植物竟然也长得奇奇怪怪的 红得似血的藤蔓上开着纯白的花朵,漆黑的树上结着金色的果子。 随便哪一样,都是未曾见过的吊诡绮丽。 姜元宸在前带路,面对这些奇异植物,他手中长剑舞得飞快。 将长长的血红藤蔓拽下,又将黑树金果砍落。 姜黎跟在他身后摘花摘果,除了手上拿的,洞穴里的大布也被她做成了简易的包袱。 被装得满满当当。 所过之处,尽被收入囊中。 两人没有说话,却默契地像是合作过多年。 “咚!” 姜元宸停下了脚步,杵着剑微微喘息。 “前面的药材就不能碰了,都被药谷那些人施加了特殊的剧毒。” 方才一路行来姜黎和他捡拾的,就是各种只存在于记录中的珍奇药材。 他回头看向姜黎,“药谷已经被毁了,若是中了他们设下的毒,可就没有了解药。” 姜黎点点头,快步走到了姜元宸身边。 “这就是药谷么……” 极目望去,一座泛着紫意的巨大山谷就出现在视野之中。 她所在乃是药谷侧山林上,并不是正式地进山谷的大路。 也正是如此,才将山谷内的景象看得分明。 药谷的建筑倒塌了大半,只有像是大殿一样的地方尚未坍塌。 各种奇异的植物占据了原本的大片药田。 谷内安静得异常,连鸟鸣都没有。 “嗯,谷内紫雾有毒。” 姜元宸将最后两颗药拿出来,自己吃了一粒,又递给姜黎一粒。 “这药只能管一日,我们的速度得快些。” 姜黎颔首,服下解药,两人就极速赶到那座还没倒塌的大殿。 但越近,姜黎脸色就越难看。 药谷的残余建筑都残存火烧的痕迹,主殿之所以能不倒,乃是因为使用了大面积的石料。 姜元宸也微微瞪大了眼睛,“竟然是被烧光的……” 他去年逃离后就住在洞穴里躲避药谷搜查,直到发现了药谷被剿灭后才去了黑水寨。 但是,他的确是不知道药谷居然是被大火烧过。 他连忙看向姜黎,小脸上顿时升起了几分忐忑,着急解释。 “这以前是药谷的极密之地,所有的医书毒经都在这里面。除了谷主允许,无人能靠近,火烧应该影响不了里面。” 姜黎是为寻人,那么有关于谷内买卖人口的册子,应当就在主殿里。 “好。” 姜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进了主殿。 入目就是一个个石制的架子,但是却空空荡荡的。 书册没有,被焚烧的灰烬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书册呢?” 姜元宸走在她身后,进门后骤然变了神色。 “被人带走了。” 而且这个人,就是楚宁寒。 姜黎看着书架上隐隐约约的刀剑痕迹,咬紧了牙关。 她见过楚宁寒出手,这剑痕就是楚宁寒留下的。 “你知道是谁?” 姜元宸歪着头看向姜黎,她脸色苍白,带着薄怒和绝望。 “嘭!” 姜黎一拳砸向石制书架,正因为知道,那么楚宁寒当时说的,药谷无人活下来的可能性急剧攀升。 她的孩子,死了? 姜黎低头看向姜元宸,一手按在书架上,指节发白,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 “元宸,你是具体是三月何时离开药谷的?” 姜元宸蹙着眉,他意识到自己和姜黎关于药谷的信息似乎有偏差。 而他所知道的消息,大抵不是姜黎愿意听见的。 但是他不能欺骗姜黎。 “是去年的三月初三,我趁着花神节逃出了药谷。后来在山洞中躲到了四月末,转道去了黑水寨。” “咔嚓!” 石制书架一声巨响,姜黎单手扳断了一层架子,而她的手心则被染成了一片嫣红。 姜元宸瞪大了眼睛,“小心!” 下一瞬间,姜黎喷出了一口鲜血,神情死寂,直挺挺地朝着他倒了下来。 “嘭!” 姜元宸已经很努力的接住了姜黎,两人却还是摔在了一起。 他晕头转向的扶姜黎的脑袋,指尖才碰到她的额头,就被滚烫的温度惊到了。 姜黎居然一直高热! 是了,姜黎到底是凡胎肉身,便是武功高强,一再受伤,在缺药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会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可这一路上,姜黎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了,他完全没有发现她病了! 姜元宸红了眼眶,竭力才脱身爬出来。 他吃力地扶起姜黎的脑袋,拿出干净的水和药喂到姜黎嘴边。 但是,昏死后的姜黎紧咬着牙关,水和药一点都喂不进去! “姜黎,你醒醒!你还要找人呢,你快醒醒!” 如此高的温度,若无治疗,姜黎轻者被烧傻,重者可能会死的! 姜元宸用力地摇着姜黎的肩膀,但是,姜黎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几乎像是死了! “咔——咔嚓——” 石头崩碎的声音直接从头顶响起,姜元宸抬头一看,面色剧变。 密密麻麻的裂痕飞快地爬满了屋顶的石梁,本就风化的主殿,要塌了。 “嘭!” 一根石梁倾倒砸下来,石制的书架如同豆腐一样,直接被砸出了碎末。 而这,就是主殿崩塌开始的乐章。 “姜黎!快醒醒,这里要塌了!” 姜元宸爬起身双手穿过姜黎的腋下,想拖她离开。 但是,从门口到这里的短短一丈距离。 在拖着姜黎的情况下,他根本就不能可能在主殿坍塌前带着她活着离开。 除非放开姜黎,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去。 或许这样他还会有一线生机。 否则,他与姜黎都会被石梁砸成肉泥,一起死在这里。 第63章 若……他们还活着呢 “嘭!嘭!嘭!” 石梁接二连三的落下,墙面也开始大规模地倒塌。 而且就是直直地砸向姜黎和姜元宸。 若姜元宸此时松开姜黎,转身就跑,他还有活着的机会。 眼见着石梁砸了下来,姜元宸咬着苍白的下唇,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一把松开了姜黎。 然后就径直翻身扑上去将姜黎的头牢牢地护在了怀里,背向落下的石梁。 就像是黑水寨中,陈树尸体爆炸之时,姜黎毫不犹豫地又后背抵挡伤害,紧紧地护住了他一样。 “砰——” 巨大的石梁狠狠地撞上了石制书架,姜元宸颤抖着睁开眼睛。 他没死? 有人来救他们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门口,是他! 黑水寨中就曾出手救他们,但是来迟一步的黑衣白巾蒙面的男人。 男人亦如黑水寨时,毫不犹豫地闯进了正在倒塌的屋子,义无反顾直奔他们而来。 他一手抓起自己的衣领,一手拦着姜黎的腰,眨眼间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然后,折身冲出了主殿。 “轰隆——” 姜元宸被放了下来,他愣愣地回头,主殿已经彻底坍塌成废墟,只剩下了烟尘缭绕。 再转过头,黑衣白巾蒙眼的男人还将姜黎抱在怀里。 并且是从单手变成了双手抱着。 “你是谁?放下她!” “你是谁?” 姜元宸与黑衣白巾蒙眼的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他望着男人蒙着白巾的脸,只觉得荒谬。 先前是晚上,将这个人的容貌看得不甚明白。 而现在,他看得清清楚楚。 哪怕是隔着捂着眼睛的白巾,也能看出他们的脸有多相似! 仿佛是父子在照镜子! 楚宁寒眼前漆黑一片,曾好转的眼疾在他一而再地动用内力的情况下,再度恶化。 他微微蹙起眉,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淡。 再一次地重复地询问,“你是谁,与姜黎是什么关系?” 方才若是再晚一步,他就会与姜黎一同死在石梁下。 姜元宸咬了咬腮肉,将脑子里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开,懒得在这个关头纠结他与楚宁寒的关系。 “我是姜元宸。我和她的关系不用你管,你又是谁?” 他看着楚宁寒,同样蹙眉压着唇角。 “即便方才救过我们,但是你现在实在是有些失礼,还请放下她!” 姜元宸垂眸望着姜黎,眼眶发红,眼神里透露着焦急。 姜黎现在还在高热呢! 她需要吃药,需要治疗! 可楚宁寒抱着姜黎,他根本就接近不了姜黎。 “楚宁寒。” 楚宁寒唇瓣一掀,抱着姜黎的手不松反而更牢固了一些。 在姜元宸骤变的脸色中转身朝着山谷外而去,只遥遥送来一句,“跟上。” 来时,姜元宸与姜黎是从小路进来。 离开时,他一路小跑跟在楚宁寒身后从药谷的大路出去。 而就在山谷之外,一座行军营地已经拔地而起。 医师热水药品,已经都等候在此。 姜黎被送去治疗,而姜元宸则被扣了下来。 他强行洗澡又换了一身过分宽大的干净衣服,最后被送到了楚宁寒的营帐中。 天色已暮,营帐内已经点燃了烛火。 楚宁寒换了一身衣服,但是依旧是一身黑衣,眼上蒙着白巾。 他坐在上首,面色不改地喝下了一碗苦汤药。 姜元宸进了营帐后就一言不发,他确实没想到救他们的人会是大周大名鼎鼎的雍王楚宁寒。 大周的战神! 而送他进来的亲卫等待楚宁寒喝完药后,他上前一步,沉声禀报。 “王爷,这位姜元宸小公子的确是与您模样十分相似。但是……他并不是您的子嗣。” 亲卫又看了姜元宸一眼,心中啧啧称奇。 寻常陌生毫无关系的两个人能有一两分相似已经是极小的概率了,但面相如同亲父子的陌生人。 这还是头一回见。 他道:“姜小公子身体健康,体内无任何毒素,也无胎记。” 楚宁寒当年身受重伤,又中了奇毒。 这种毒不知名字,却很麻烦,除了导致楚宁寒失明失忆了,还流传到子嗣身上。 楚明昭身上就有着遗传自楚宁寒的毒,不过她早早就被当成药人,体内的毒素已经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所以才没有失忆更没有失明。 在姜元宸洗澡时候,他们就仔细地查验过了。 不仅没中毒,这小子除了营养不良,看起来有些偏瘦弱,实际上身体素质很好,骨骼惊奇,是练武的好材料。 此外,雍王府血脉特殊。 曾有记载,凡嫡系血脉,若是双胎或者是多胎,那么他们身上一定会有一道相同的胎记。 楚明昭全身只有左手手腕上有一米粒大小,形似莲花的胎记。 但姜元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任何胎记。 楚宁寒面色一如既往地冷淡,对于这个结果,好似没什么反应。 但是,姜元宸扫了一眼楚宁寒手下的桌案。 密密麻麻的龟裂细纹从他手心飞快地扩散开来,这张桌案,只要一碰就会碎成渣渣。 仿佛是再一次看见了姜黎得知他什么时候逃离药谷时的样子。 楚宁寒与姜黎一样,像是确认了什么噩耗,只是楚宁寒还依然能维持着冷静的表面。 果然,楚宁寒张了张口,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冷冷淡淡,表现得若无其事。 “带他去休息。” 姜元宸却没急着走,他望着楚宁寒,“我想见她。” 虽然知道楚宁寒的人会妥帖照顾姜黎,但是他不放心。 “送他去。” 亲卫得令,立刻将姜元宸送到了姜黎的营帐内。 空下来的营帐之中,楚宁寒压着唇角。 齿缝里隐约地泄露出了两个字,“死二……” 明明已经确认的事情。 但在发现姜元宸竟与自己容貌相似,甚至年岁与楚明昭一样大的时候。 楚宁寒还是生出了几分妄想,若……他们还活着呢? 若姜元宸是其中之一呢? 若有奇迹呢? 可是,死二就是真相。 他们死在了一百二十四年七月,死在了六年前。 死在了他和姜黎都不曾觉察的过去。 他们死了! 桌案再也坚持不住。 “砰!”一声闷响,断成了一堆碎木块。 “噗!咳咳咳!” 楚宁寒一把捂住唇,鲜血和着汤药一齐呕了出来。 蒙在眼上的白巾松散坠下,落在了血污之中,再也看不出原本的纯白。 夜深过半,楚宁寒唤了暗卫进帐,将烙印着雍王府徽记的信递给暗卫。 “将此信送去西疆辅国将军手中。” 第64章 或许,真的还有活着的人呢 弦月之下,楚宁寒一袭黑衣,白巾蒙眼,手握长剑,如同审判的神祇。 “药谷反贼,已全部诛杀,无一活口。” “住口!他们没死!” 姜黎双手死死地捂着耳朵。 “他们死了!” 楚宁寒悠远冰冷的声音却无孔不入。 “放弃你不切实际的妄想,他们早都死了!” “我让你闭嘴!” 姜黎眼睛血红,抬头看向楚宁寒,提着剑冲上去一剑斩下。 楚宁寒顿时化为泡影消散,但是他的声音却萦绕不散。 “都是因为你发现得太迟!” “都是你的愚蠢!” “都是你的错!” 这是审判,更是她内心过不去的自责和内疚。 空无的字句化成了有型的刀剑,万剑穿心而过! 营帐之内。 医师,姜元宸和楚宁寒都围在姜黎床前。 医师诊断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禁不住长叹一声。 “你叹什么气,她到底怎么了!” 姜元宸一把拉住医师的袖子,急急问道。 心焦如火,从姜黎昏迷到现在,已经有一日了! 可姜黎还躺在那儿,面如金纸,气息微弱,全靠药材吊着一口气。 楚宁寒衣衫依旧,白巾覆眼。 望了一眼昏迷的姜黎,她的情况委实算不上好。 沉声道:“她已经退热了,为什么还醒不过来?” “王爷,姜小公子,世子妃她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伤势也已经在缓慢恢复了,只是不醒……” 医师扯了扯被姜元宸拽着的衣袖,没拉动。 顶着姜元宸着急的目光,他又是长长的叹息一声。 “着急也没有用,不醒是世子妃心有郁结,心神抗拒醒来。” 一言以蔽之,是姜黎自个选择昏迷,不愿意苏醒。 “那,要怎么样才能唤醒她?” 姜元宸下唇咬得发白,姜黎若是一直这么昏迷着,便像是枯萎的花,迟早会死的。 “办法有。” 医师虽这么说,但是面色却有些为难。 “什么办法!” 姜元宸不是个急躁的人,但是面对救治昏迷的姜黎,他实在是冷静不下来。 “心病还需心药治,姜小公子可知道世子妃是为何不愿意醒?” 姜元宸白了脸,看了一眼姜黎,沉默了下来。 他隐约是知道的。 姜黎是去药谷寻找她流落到那里的孩子,可药谷已经被毁。 虽然姜黎之前应该是知道的,她固执前往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确定自己是从那里活着出来的。 姜黎或许是因此才抱着她的孩子还活着的希望。 而姜黎崩溃之前,问他是何时从药谷离开的。 他的回答,则是直接戳破了姜黎的希望。 是因为他,姜黎才不愿意醒过来。 医师趁机扯回衣袖,扭头看向楚宁寒。 “王爷,世子妃现在的情况需要静养,不能挪动,也只能等着她自行苏醒。” 楚宁寒依然冷冷淡淡的样子,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唇色都泛着微紫的。 这是快要毒发的征兆。 医师紧了紧手,一咬牙一横心。 “王爷,您今日就应该起程去仙医谷,将世子妃留在这里。” 楚宁寒的身体状况已经糟糕到不忍直视了,若再不去仙医谷,那么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除非是,这个时候七年前的那个女人从天而降,自愿献血给他解毒。 但是这又不是话本子,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都出去。” 楚宁寒的回答简短且不容置疑。 营帐空了下来,楚宁寒缓步走到姜黎床前。 沉默许久,他才冷淡地开口。 “姜黎,他们或许是死了,但害死他们的凶手却都明明白白地活着,甚至逍遥自在,享乐无边。” 他一向话不多,长说这么一串后停歇下来微微地喘了一口气,压下喉头翻腾的血腥气。 “况且,你不是并不相信他们都死了吗?” 床榻上,姜黎似有所感,濡湿的长睫微微颤了颤。 楚宁寒的声音从模糊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或许,真的还有活着的人呢。” 姜黎努力的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质问楚宁寒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说药谷的人全死了吗? 但是直到楚宁寒的脚步远去,她才努力很久之后微微的掀开眼睛,恢复了一丝气力。 “楚宁寒……” “你醒了!” 姜元宸惊喜的声音乍然在耳旁响起,姜黎眼前一花,一双通红的眼眶就撞进了视野中。 不是楚宁寒?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姜元宸紧紧地盯着姜黎,但是姜黎却像是傻愣住了般,眼瞳无光无神。 人虽醒了,却仿佛还没意识啊! 他以前在药谷时候,便看见了有些试药的人心智被药物摧毁后就是姜黎的模样! 姜元宸面色大变,扭头就冲出了营帐,一把将医师拉了进来。 “你快看看她是怎么了!” “我没事。” 女子发哑的声音响起,姜元宸忙转身看过去。 姜黎竟然已经披着衣裳坐起了身,神情也恢复了正常。 “元宸,这里是哪,这位医师又是……” 她瞥视了周遭的环境,又看向被姜元宸拉来的老医师。 姜元宸一溜烟地跑到了姜黎面前,“我们现在是在药谷外面,他是雍王府的医师。” “见过永宁世子妃,老朽奉王爷之命在此治疗您的伤势。” 医师朝姜黎行了一礼,难掩眼中的惊奇之色。 按照以前的经验,未找到心病缘由对症下药,等沉睡之中的病患自行醒来少也要数月,多了的可能会有数年之久。 但,姜黎居然在第二天就醒了。 难道是楚宁寒独自在营帐中时对姜黎说了什么,刺激到她了,故此才能苏醒得这么快吗? 他道:“不知现在可否给世子妃诊脉?” 姜黎神情暗了暗,拢着外袍走到桌边坐下。 伸出了手臂,声音淡淡。 “有劳。” 医师连忙上去诊脉。 医师收回脉枕,笑道:“您的身体恢复的很好,醒来后应该恢复的会更快。” 脉搏强健有力,根本就不像是重病之人。 这样奇异的脉搏,他也只在楚宁寒身上见过。 怪不得能这么快苏醒,实属正常。 “多谢。” 送医师出了营帐,姜黎又看向黏在她身边姜元宸。 第65章 她的确是当年的那个女子 姜元宸扎起了马尾,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看其形制是大人衣物改小的,好在衣料尚可。 他除了双眼红彤彤的,精神头还不错。 楚宁寒没有为难他,而他也大概是与楚宁寒没有任何关系的。 这样倒是不用担心雍王府会干涉她将姜元宸带回京都了。 姜黎勉强弯了弯唇角,抬手摸了摸姜元宸的发顶。 “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 姜元宸嘟了嘟嘴,板着脸扭过头。 “我已经知道你是永宁侯府世子妃,我守着你也只是等你兑现恩情!” 被楚宁寒带回来后,亲卫们也没有瞒着他姜黎的身份。 他猜测过姜黎会是身份高的人,却没想到会是侯府世子妃。 若无黑水寨的萍水相逢,大概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会遇见姜黎。 姜黎总算是展颜一笑,“好。你可是我的大恩人,救了我好几次,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药谷里主殿坍塌是雍王救了我们。” 姜元宸重新看向姜黎,“他已经在昨日就离开了这里,去什么……仙医谷了。你……要找他吗?” 他眨了眨眼睛,犹犹豫豫说道:“你现在伤还没好,得继续静养。” “不找他。” 姜黎摇了摇头,既然是楚宁寒当时救了她,那么她迷蒙中听见的的确就是楚宁寒的声音。 楚宁寒说孩子还有可能活着…… 这消息真与假先不说。 楚宁寒为什么会知道她是为了追查孩子的下落来的药谷? 甚至他还了解孩子的事情! 曾桂花被她的人严密保护起来,楚宁寒不可能会从曾桂花那里知道。 或许,楚宁寒是从药谷之中得到的消息? 那么她就更不能现在就去找楚宁寒了。 先前楚宁寒就明确的说过,药谷上下皆被诛杀。 若是此次她主动去找楚宁寒,便是被楚宁寒牵着鼻子走,得到的答案也估计不变。 要想从楚宁寒嘴里撬出新消息,得仔细盘算。 姜黎压了压眉头,神色陡然锋锐,“再修整两日,我们起程去白帝城澄安。” 楚宁寒有一句话说得是对的。 害死她孩儿的谢隽谢嫣,永宁侯府和安国公府都还活的好好的呢。 另一边,楚宁寒一行日夜兼程,总算是黎明时分赶到了仙医谷。 可是,还是迟了一步。 “神医,王爷毒发了!” 楚宁寒七窍流血,双眼白巾已经被眼中流出的鲜血染红,意识也已经不大清醒。 神医百里赦面色大变,顾不得再斥责楚宁寒为何会不遵守医嘱动用内力,赶紧施针压毒。 楚宁寒身上的毒很特殊,基本毒发后只有金针度穴可能压制,其余的什么药都管用。 但是,这一次,金针度穴也失效了! “怎会如此!” 百里赦沉稳的手都控制不住的颤抖,楚宁寒面色已经由苍白转向紫灰。 这是毒素爆发,飞快蔓延的征兆! “莫不是多年压制下,近来频繁动用内力导致反噬!” 百里赦紧皱眉头,不住地扒拉本就开始稀疏的头发。 “毒素全面爆发,为今只能是用当年那个女人的血为药引强行压制。可现在我哪去找人啊!难不成现场祈祷天上掉一个吗!” 百里赦无头苍蝇似的来回踱步,眼见着毒素蔓延得越来越快,最多再半个时辰,楚宁寒就得一命呜呼。 他一把推开门,神情已经平静下来,甚至是有些过于冷漠。 “金针度穴失效了,他体内的毒素全面爆发,已经没救了。昭昭在哪,让她过来!” 既然救不了,好歹再让楚明昭再见楚宁寒最后一面。 说完他就转身再进门。 虽然楚宁寒已经百分百死定了,但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也得全力救治。 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凶险法子再试试吧! “神医!” 亲卫却没按照吩咐去找楚明昭,反而是拿出了一个羊皮囊袋。 “王爷说若金针度穴无效,便以此血为药引。” 百里赦猛地转回身,一把拿过了羊皮囊袋,急急问道。 “这是谁的血?” 楚宁寒难道是找到那个女人了! 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动用内力,故意引动毒素全面爆发。 借此用血来看看压制毒素的效果? 但亲卫却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哈!” 百里赦瞪大了眼睛,楚宁寒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个交代! 他是有几条命可以挥霍的! 真当普通人的血也有用吗? “神医,王爷只说您尽管用这袋血,若是无法解毒,也罢了。” “好!好得很!既然他想死,那我就成全他!” 百里赦被气笑了,拿着血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按照原定以那个女子的血为药引压制毒素。 半个时辰后。 百里赦一脸呆滞地看了看脸色恢复成惨白的楚宁寒,又看了看用完的羊皮囊袋。 好家伙。 “这是死马当活马医医活了?还是你小子运气好,真就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当年那个女子了!” “师父!爹爹怎么样了!” 楚明昭在门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知道神医治病疗伤时不得被干扰。 她已经冲进去了! 明明从京都来仙医谷时,楚宁寒说只是简单复查而已。 现下怎么会这么凶险! “没死,活着呢!长命百岁!” 百里赦张口回了句,赶忙收拾了羊皮囊袋。 楚宁寒既然准备了这个囊袋,那么肯定是找到了那个女子。 只是不肯交代清楚,怕有顾虑在。 那么在楚宁寒没有决定说出来前,他若是泄露出来,指不定楚宁寒要发什么疯病。 又将乱糟糟的跟凶杀现场一样的房间略作收拾,这才开了门,露出已经没生命危险的楚宁寒。 “快将他带走!” 他对亲卫们招了招手,老脸上满是嫌弃。 然后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楚明昭的衣领,“小徒儿,他需要休息,待他睡醒后,你再去见他。” 而楚明昭这一等,就等到了次日清晨。 仙医谷处处是开着大片同色艳丽花朵的药材,谷内有条长河,所以山谷内常年多云雾,尤其是四月,云雾更多。 楚宁寒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他眼前依然模糊不清,只隐约看见满山大片的各色光亮。 看似虚无缥缈,不可触及。 但这确实世间真切存在的。 一如案上是已经清洗了的羊皮囊袋,证明着她的确是当年的那个女子。 第66章 我以为我又变成孤儿了 虽早有推测会是姜黎,但这一次是彻底的确认。 楚宁寒微微蜷起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捏着羊皮囊袋。 楚明昭的身体,需要姜黎。 他要解毒,亦需要姜黎。 但,以姜黎对孩子的执念。 她若是知道楚明昭是她的亲生女儿,肯定是做得出强行抢孩子举动的。 而且,她肯定能做到。 楚明昭未曾知道姜黎是谁的情况下,就被血脉牵引着主动亲近。 一旦姜黎动手,那么楚明昭也肯定是会偏向姜黎。 “父王!” 楚明昭的声音在门外就响了起来,楚宁寒的手颤了颤,立刻松开了羊皮囊袋。 一手端起茶盏,佯装喝茶。 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上浮现着浅淡的红痕,与囊袋上的木笔花是一个模样。 推开门,楚明昭一眼就看见了坐在窗边,若无其事的楚宁寒。 她原本急匆匆的脚步顿时放缓,焦急的神色微收。 略苍白的唇瓣往下一抿,板着小脸慢慢地踱步到楚宁寒面前。 “雍王殿下,你叫我来干什么?” 她一开口就是大逆不道,竟是父王都不叫了。 楚宁寒端着茶盏的手一僵,他放下茶盏,抬手摸了摸楚明昭的头。 语气难得的温和,“抱歉,吓到你了。” 这一次的确惊险。 楚明昭却偏过头,一把扒开楚宁寒的手。 她怒视楚宁寒,“现在知道会吓到我!你强行动用内力,不要命的时候怎么不记得!” 楚明昭语气很凶,但是眼眶却压不住地红了起来。 楚宁寒陡然沉默,气氛都僵了起来。 楚明昭却知道他是理亏不说话了,但是她却更加生气。 “雍王殿下,你知不知道我以为我又变成孤儿了!” 眼眶中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天知道她昨日有多害怕。 她以为楚宁寒死了。 楚宁寒豁然站起身,蹲下将楚明昭搂在怀里。 “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不太熟练地拍了拍楚明昭的后背。 安抚道:“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这一次是事发突然,紧急情况。 “你还想有下次!” 楚明昭哭的打噎,断断续续说道。 “你要是死了,我就待在仙医谷,再也不认你这个爹了!” 楚宁寒抹掉楚明昭小脸上的眼泪,微微的叹息了一声。 “不会死。你师父已经研制出了新的解毒方子。” 虽然不能将楚明昭与姜黎的关系大白天下,但是也未尝不能得到姜黎的血。 况且,以姜黎的性子,她不会轻易地放弃线索,会想尽办法再一次找到雍王府。 他们只需要等君入瓮就行。 “等你度过这一次毒发后,我们便回京。” 此来仙医谷,最重要的事情是控制楚明昭身上的毒发作时间。 先前都是三个月内不定时地会发作一次,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他们碍于东海金莲有限,根本就不敢多加尝试。 不过,姜黎送来了差不多一整朵的东海金莲。 新的东海金莲也有了下落,仙医谷可算是有余力研究了。 “师父说至多还有两日,应当就会毒发。” 楚明昭被转移了注意力,总算是止住了眼泪。 哭红的小脸带着不健康的红,唇色还是发白。 这都是即将毒发的征兆。 果然,两日后,楚明昭准时毒发。 好在这一次有足够的东海金莲,故意控制时间诱导毒发也是安全度过了。 次日,楚宁寒与楚明昭就直接起程回京。 而另一边,姜黎与姜元宸已经到了白帝城澄安。 才至陆大儒门庭之外,就听见茶摊上议论纷纷。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陆大儒府邸吗,怎么这么多读书人?” 陆宅周边本来是民居,但现在基本都变成了商户。 这里俨然成了一条热闹的街市。 “没错,陆大儒现居于此。这些文士都是来拜谒的,只是他老人家已经七年多不曾打开门庭。” “但是我怎么听说,前不久,有人成功地进了陆宅啊!” 茶摊上有人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亲眼看见好几个人坐着马车进去的!” “而且听说,最近陆大儒有再开门庭,重新讲学的打算!” 姜黎抬起头,微微掀开帷帽。 陆宅大门紧闭,小角门也关得死死的。 虽然街市人潮涌动,热闹非凡,但是陆宅外三丈都没人接近。 姜黎领着姜元宸径直走向大门,顿时就吸引了一大圈人的注意。 “这是哪来的愣头青,不去小角门递拜帖,居然直接叩门!” “怕又是顶着陆大儒唯一女弟子名头来的!” “哼,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等着吧,陆府马上就会来赶她走!” 街市上围观之人的话声音倒是一点没遮掩,目光更是肆无忌惮。 就等着看姜黎出丑。 姜元宸抬头望了望姜黎,一路上姜黎都没说他们来白帝城澄安做什么。 竟是来见陆大儒的。 他完全不怀疑姜黎能不能见到陆大儒,姜黎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此时,陆宅内花园。 小厮一路小跑,在假山亭子外停下。 微微躬身,对亭内人道:“陆师,大门被一位女子叩响了。” “那人戴着帷帽,看不清容貌,但是看身形,似黎小姐。” 他又补充道:“哦对了,她身边还跟着个小孩,大约五六岁的模样,瞧着眉眼与小姐有些相似。” “是黎儿回来了!这没良心的小丫头,可算知道回家看!快,快让她……” 亭内白发鹤衣的陆大儒猛地站起身,他脚步匆忙的往前迈了几步,却又陡然停下。 “等等。” 陆大儒又蹙起了眉,“你先将她领去花厅,仔细看看她现状如何,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姜黎肯回来见他,还是带着孩子的,那定然是对永宁侯府已经失望透顶。 若他现在直接去见姜黎,以姜黎那犟脾气,一定是不肯说。 毕竟容城天气异动,要提前修建水利这样的大事,她都只是写了信,不肯前来澄安见他一面。 而她的那些丫鬟随从,嘴也硬,翻来覆去就是世子妃一切都好! 都好才怪! “欸!” 小厮应声后就连忙去了前院。 陆大儒又坐下,手边的几封信信纸都有些皱巴巴的,这是因为被翻看次数太多了。 他珍而重之的收起来,又唤了个小厮进来。 “容城府尹那边可有回复了?” 第67章 给我拦下小姐 姜黎愿意回来,那么自然不能空手去见她。 先前她写信说了容城水利一事,他已经亲自去容城走了一趟。 现下大体已经规划好了,等容城府尹回复了就可以直接开始修筑。 “陆师,还没有。” 小厮摇了摇头,又补充说道。 “不过看时间,约莫还有一刻就到了午时,容城的信使肯定会赶到。” “一刻钟……罢罢罢,就再等等。” 陆大儒面色略有不虞,但是想到容城到澄安的距离,再着急也得按着性子等了。 只是他还是坐不住,又站起身直奔花厅。 等小厮管事传话,倒不如他亲自暗中看看姜黎的状况。 此时,陆宅大门外。 “咯吱!” 长久不曾开合的大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跟着就出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下人。 “竟是陆大儒身边的内外府两个管事!” “这女子今天怕是惹了大祸了,肯定不能轻易脱身。” 一众人都戏谑着等待姜黎丢脸。 “小姐!”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见陆宅两位管事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对着姜黎的态度不能说是亲切友好。 简直是将姜黎当成了陆宅的大小姐了。 女管事一脸激动,“真的是您!” 男管事连连道:“小姐,让您久等了,快请进!” “两位管事,这位小姐莫不是大儒那位游学在外的唯一女弟子?” 好事者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他们在这里这么多年,可没见到两个管事对哪位上门的人如此和气过。 人群中有人嘀嘀咕咕,“可不是说陆大儒多年前收在门下的女弟子是宫中的贵妃娘娘吗?” “你还不知道今年花神节上,陆大儒得意门生,徐大才子亲口否认的事情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还算是小声讨论的街市,顿时声音就大了起来。 女管事微微蹙起眉头,瞥了一眼街市上的围观群众,又看向姜黎,神情犹豫。 “小姐?” 这件事解释的话也就是一句话。 但是,解不解释的权利在姜黎手上。 “不必,走吧。” 姜黎微微的摇了摇头,牵着姜元宸进了陆宅。 一别多年,陆宅之内依旧是她小时候所见的景象。 跟着管事一路行至花厅,庭中各色花卉开得正艳。 与之不太符合的是花丛里置着一张秋千,占据了最好的光照位置。 一旁的名贵花树也只配当它的陪衬,在春日时送来满树的落花,夏日烈日下送来浓荫。 秋千光亮如新,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护着的。 但姜黎看见秋千,往下压了压眉头,脸上不见一丝高兴。 在花厅坐下,立刻有丫鬟送了瓜果点心。 “都是小姐以前爱吃的,陆师一直都让备着。” 女管事亲手捧到姜黎面前的案几上,笑意满脸,“小姐尝尝可还喜欢。” “喜欢,谢谢张嬢嬢。” 姜黎取下了帷帽,尝了一块点心,略有些苍白的脸色撑着一个笑。 “欸!小姐喜欢就好!” 张婶子忍不住擦了擦眼睛,脸上的笑完全遮不住。 另一管事也笑容满面,“小姐,您与小少爷先稍歇息片刻。我这就去请陆师。” 姜黎却摇了摇头,“不用,秋伯,师父在哪,应当是我去见他老人家。” “小姐……” 管事秋伯顿时面露难色,陆大儒明显是有别的安排。 若直接带姜黎去后院,恐怕会误事。 “我知道了,是师父让我在花厅等候吗?” 姜黎竭力想要维持住风轻云淡的笑容,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在看见未曾变过的庭院,精心呵护的秋千,无论何时都备着的点心时,就该明白的。 陆大儒是不会见她的。 他此时恐怕是在暗处观察她的情况,瞧她是否是受了委屈。 秋伯长叹一声,苦笑道:“陆师常说小姐是最聪慧不过的。” 姜黎摇了摇头,笑容泛苦。 她若是真的聪慧也不至于被谢隽蒙骗这么多年! 姜黎站起身,面向花厅正上首,直直地跪了下来。 “师父,徒儿不孝,当年忤逆离家,久居在外,多年不曾膝下尽孝。我来澄安,已经是厚颜无耻,徒儿不敢奢求能见您。” 她结结实实地叩首,眼瞳隐隐水光落下。 “只虔诚期望您身体康泰,鼎盛千秋,莫要再纪念我这个不孝徒弟。” 她本打算带着孩子们前来告罪,可药谷一行,一无所获,甚至……得到的是最坏的结果。 所以,她才转道澄安。 这恐怕是她这一世最后一次来见陆大儒了。 回到京都后,她势必不会再留有余地,行事恐怕也有违师门门规。 这样的她,已经不配再称之为陆大儒弟子了。 说罢,姜黎站起转身看向秋伯和张婶。 “秋伯张嬢嬢,多谢你们多年照顾,姜黎告辞。” 然后就领着姜元宸往门口走去。 “站住!” 陆大儒快步从侧门进来,白胡子都被气得乱飞。 可姜黎出门的脚步却越走越快,愣是不停。 陆大儒捂着心口,“好哇!你出息了,居然是真的打算不再认我这个师父了是吗?” “给我拦下小姐!” 他又是气又是怒。 姜黎七年前为嫁给谢隽,嫁到永宁侯府,愣是可以狠着心肠七年都不与他再有联系。 甚至要不是给她的孩子找名师,她连徐子仪这些个师兄弟都不认了! 现在她居然又说出要断绝师徒关系的话来,这是打算永生永世都不打算见他这个师父! 永宁侯府到底做了什么,才让她居然生出这种决绝心思。 “是!” 秋伯和张婶可算是得到了命令,顿时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直接拦在了姜黎面前。 “小姐,您有话好说啊。” “小姐,回花厅去吧。” 两人都愁眉苦脸的望着姜黎,若是可以,他们才不愿意与姜黎交手。 这世上恐怕没人比他们还清楚姜黎武学天赋有多好,武功有多高。 要拦下姜黎的前提,是姜黎不反抗。 姜黎红着眼眶,的确没有再往前走,但是也固执地不肯转过身。 只是低着头,哑声道:“对不起,师父……” 这是迟了多年的告罪。 第68章 少爷,是世子妃回来了! 亦是这一次不会后退的告罪。 “罢了!” 陆大儒看着姜黎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声。 当年收姜黎为徒时候,就知道姜黎有多执拗。 今日是留不下姜黎的,更别想知道姜黎到底是在永宁侯府出了什么事情。 但是,他能确定的是姜黎此行是抱着必死之心的! “你要走为师也不拦你,张妈,你随她一起去京都。若拒绝,明日我就亲自前去京都!” 他掷地有声道:“我不管你是要做什么,但是你给我记好了,你姜黎是我陆凌云的弟子!天塌了也有我给你撑着!你只管放手去做!” “我七十大寿时,要看到你全须全尾的站在我面前!” 陆凌云挥了挥手,转身从侧门离开,只远远地飘来一句,“秋关,送客!” “小姐,您和小少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安排车马以及您的那些随从。” 秋伯亦是幽幽地叹了一声,看着泪落沾襟的姜黎。 他可以说是看着姜黎长大的,很是清楚姜黎性子多么要强。 哪怕是学武那些年,也从未见过姜黎哭过半点眼泪。 如今姜黎却这般难过,一切的根源就是永宁侯府! 他给张婶递了个眼色,张婶略微一颔首,“小姐,容我稍作收拾。” 随后,两人就一同离开,浑然不怕姜黎会跑了。 姜元宸揉了揉僵硬的小脸,他万万没想到姜黎居然还是陆大儒陆凌云的弟子啊!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姜黎回京城怕是要干大事! 他仰起头看向姜黎,“我们现在要走吗?” 姜黎应该是不想让陆凌云卷进来的。 所以才会固执地不见陆大儒。 现在没人阻拦了,他们离开是最好的时机。 “不走。” 姜黎摇了摇头,她仰头抹掉脸上的泪。 陆凌云与她是一样的犟,若是她敢走,陆凌云是真的会明天就出发去京都。 师恩已难报,她转道澄安,本是告罪,现在又怎敢再让陆大儒为她而奔波劳累。 不大一会儿,玉枝一行就被秋伯带来了。 “世子妃!这位小公子是……” 玉枝看见姜元宸时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姜黎怎么出去一次,就带回来一个孩子了! “他姓姜名元宸,在怀庆救了我,是我的小恩人。此行随我前往京都进学。” 姜黎摸了摸姜元宸的头,这是她与姜元宸来澄安路上就商量好的说法。 “日后你们待他如同待我一般。” “是!” 玉枝连忙应答,只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姜元宸一眼。 这个孩子眉眼之间隐约似乎与姜黎有些相似! 不是长得像,而是气质很像! 感觉相似! 若是有人说他们是母子,恐怕无人不会相信。 另一边,张婶也收拾好了行李。 姜黎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陆宅,再次叩首后登上了马车。 自此,姜黎与姜元宸一行从澄安回京。 来时花了大半月,又在黑水寨和药谷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回到京都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初。 长平学堂内,今日又是一场箭术小试。 “谢玉琅,甲上!” “虚云娇,甲上!” “两人并列本次小试魁首!” 武学夫子一宣布成绩,顿时学子们就议论纷纷。 不少人都暗暗地打量谢玉琅的脸色,自打辅国将军府的小小姐虚云娇来长平学堂后。 本来文武都是第一的谢玉琅顿时被压了一头,尤其虚云娇年纪还小过了他。 谢玉琅冷着小脸,年纪小小,却有些阴沉沉的。 这个虚云娇入学来后,仿佛就盯上了他,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尤其是在武试之上,非要与他争个第一。 他本不在意,但虚云娇的进步的确过于惊人。 而虚云娇则笑容满满,挑衅地看着谢玉琅,张嘴无声地说出一句话,“下次,我会是魁首!” 谢玉琅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弓弦,若她下一次真得了魁首,而姜黎又恰好回京…… 他微微抬起下颚,“你不会有机会。” 同样无声回了虚云娇一句,随后扭头大步离开了武场。 第一,只会是他。 他绝不会再让姜黎失望! 但是今日并列第一的确是给他带来了危机感,谢玉琅一路心里都压着火。 刚回内府,还没下马车。 就听见门口吵吵嚷嚷,没有半分规矩。 “何事吵嚷!” 谢玉琅脸色越越沉,火气再也压不住,一把掀开车帘。 “少爷,是世子妃回来了!” 下人连忙回道。 谢玉琅呆呆的望着门口的马车,还有青竹一行人。 姜黎回来了! “娘亲!” 他回过神,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奔前面的马车。 下人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停好马车,跟在谢玉琅身后追上去。 但是谢玉琅速度太快了,一眨眼就冲到了马车面前。 他不敢掀开车帘,但是却挤开了青竹,抬头望向马车。 车帘微动,谢玉琅满脸笑容,神采飞扬,“娘亲!” 但是下一秒,笑容就僵在了他脸上。 “你是谁!为何在娘亲的马车上!” 谢玉琅盯着出现在眼前的陌生小男孩,死死地攥着手心。 若非还记得这是大庭广众下,他就一弓砸到此人脸上去。 “玉琅少爷,不得无礼,这位是世子妃的客人!” 青竹及时的开口,她笑盈盈地看向姜元宸。 “您就是元宸少爷吧。奴婢青竹,您一路风尘,辛苦了。” 姜元宸扫了一眼已经气到快控制不住表情的谢玉琅,朝青竹点点头。 他下了马车,姜黎这才从马车中出现。 “娘亲!” 谢玉琅连忙上前,但姜黎直到下了马车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顿时红着眼眶,下意识地想去抓姜黎的衣袖。 但是姜黎直接抬手避开了他,扭头看向青竹。 “宴席准备好了?” 青竹笑眯眯道:“世子妃放心,接风宴,元宸少爷的房间,一切都备好了!” 姜黎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点点笑意。 她摸了摸姜元宸的头,温声道:“走吧。” 丫鬟们前呼后拥,带着行李一同进了门。 而谢玉琅呆呆地站在原地,全程就像是个透明人。 到最后,斜阳夕照,薄暮天光,昏黄的阳光落在谢玉琅身上。 门口就只剩下了谢玉琅孤零零的一个人。 第69章 他长得与你一点都不像 “少、少爷,咱们是回琳琅玉缘还是……” 下人硬着头皮上前,躬着身子,生怕又惹怒了谢玉琅。 “不是说府上置办了宴席吗?” 谢玉琅紧紧地闭上眼,猛地睁开,忍着眼眶的酸涩。 “走,去宴席!” 他大步地进了门,直奔照花水舫。 这是永宁侯府常用以待客的宴饮场所,尤其是最近天气已经越发炎热,在水舫置办筵席是再合适不过的。 只是晚晚来了一步,只两人的宴席已经开了。 照花水舫里只置有一张圆桌,姜黎亲自给姜元宸布菜的景象就撞进了眼帘。 这明明是独属于他的特权! 姜黎只为他布过菜! 这个什么劳什子元宸少爷,他凭什么! 谢玉琅咬着牙根,努力地按下心头的怒火和嫉妒。 他三两步进了门,扬起笑脸。 “娘亲,您……” 才开口,姜黎就冷冷打断了他的话。 “出去,去照顾你姑姑。” 姜黎憎恶地看向谢玉琅,她的亲骨肉已经埋骨多年,而这个替代来的杜鹃子,却依然众星捧月。 现在单单是看着谢玉琅,她便觉得按捺不住杀意。 “我不!” 谢玉琅已经很久没有对姜黎说出过这两个字了,他走到了桌边坐下。 梗着脖子望着姜黎,“她一个借住在家里的外人,我才不要去看她!” 他已经明白过来了,姜黎就是在赶他走。 若是他继续听从姜黎的话,那么姜黎肯定是会越来越远离他! 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元宸,就是铁证! “娘亲,我也饿了!我都很久都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他装作看不见姜黎已经黑下来的脸色,“青竹,给我加上碗筷!我想吃你做的桃花鱼羹了!” “哼!” 姜元宸放下筷子,扭头盯着谢玉琅。 “这宴席没你的位置,硬挤进来,可真是好没脸没皮!” 虽然才与这谢玉琅见了两面,但是姜元宸已经从谢玉琅身上感觉到了两次恶意。 而且他也确定姜黎讨厌谢玉琅,偏分这个谢玉琅还跟瞎了一样,非要凑上来。 谢玉琅一直死死地压着的妒火蹭得燃了起来,他同样盯了一眼姜元宸。 “我在自己家里吃饭,还需你指手画脚吗?倒是你,用膳礼仪都不懂,不知道还以为是从哪里来的乞丐!” 然后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姜黎,“娘亲,他怎么配与您同席!不过,看在他是客人的份上,就另开一席吧!” 按照以往,只要他不喜欢的人,姜黎定不会再让他出现在宴席上的。 这个元宸要礼仪没礼仪,跟个刚开化的野人一样! 坐在姜黎身边,都是侮辱了姜黎! 姜元宸虽然在回京路上被姜黎恶补了一通礼仪,看起来像模像样,但是到底时间太短。 比不上出生后就生活在侯府,贵族礼仪浸润到了骨子里的谢玉琅。 “啪!” 姜黎一拍桌案,面色不善。 “谢玉琅,无礼待客,不遵长辈之意,这就是你的教养?” 谢玉琅表情顿时僵住,姜黎居然毫不犹豫地替那个元宸说话! 又听姜黎冷冷说,“来人,既然少爷不愿意去望春院,就送少爷回琳琅玉缘。” “娘亲!我不走!” 青竹立刻招呼着人上前将谢玉琅拉住,可任凭他如何挣扎,也拗不过下人们的力气。 青竹这一次亲自押着谢玉琅回了琳琅玉缘,她看着愤怒的谢玉琅。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少爷,您多体谅体谅世子妃的苦心,莫要再惹怒世子妃了。” “你什么意思!” 谢玉琅猛地看向青竹,“娘亲是在做什么,你说清楚!” 难道姜黎讨厌他,不是因为他以前是被谢嫣和谢隽当枪使。 让姜黎彻底对自己失望了吗? “少爷自小就聪慧,您现在入学了,更该知道世子妃为何会这么对您,您现在越来越好了。” 青竹不好多说,姜黎为谢玉琅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若是挑明姜黎是为了板正他的性子,谢玉琅恐怕尾巴又翘到天上去。 那么姜黎做的一切恐怕是白费工,谢玉琅又会变成以前那种调皮捣蛋的模样! 现在他好不容易才走上正道,学堂里也极其用功,一切都在变好了。 “莫非是……” 谢玉琅的确是聪明,瞬间就明悟了青竹的意思。 眼前一亮,喜笑颜开。 “夫子说,玉不琢不成器,娘亲果真是为了历练我吗?” 这下子他什么怒气都没有了。 青竹没有点头也没摇头,只是又嘱咐。 “稍后厨房会给您送来膳食,您早些休息。” 若是不说,她百分百地肯定,谢玉琅还是会百分百地跑去找姜黎,而且借口都不带换的。 “等等!” 谢玉琅喝住转身要走的青竹,他咬了咬牙。 目光紧紧地盯着青竹,“我可以不去照花水舫,但你得告诉我,那个元宸是谁?” “这……” 青竹回想姜黎提前送回府中传信,安排了姜元宸的事情,只是倒是不曾说过要对姜元宸的身份保密。 但是,这件事恐怕不该由她告诉谢玉琅。 等明日,谢玉琅就自会知道。 “奴婢不能说。” 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琳琅玉缘。 谢玉琅压着眉,还是气怒,但是到底是想着青竹说的姜黎对他是有苦心的,他才没有失了理智冲出去。 他也的确不能再让姜黎失望,他会如她所愿! 只是,这个元宸的存在还是让他如鲠在喉。 “去,打听打听,元宸住在哪!” 他要去会会这个元宸! 而另一边,照花水舫之中。 “谢玉琅行事疯疯癫癫,被娇惯地恶毒了些。你莫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姜黎重新给姜元宸布菜,又安慰道。 “礼仪这种事,你天资聪颖,只需要时间来学,就不会差的。” “嗯。” 姜元宸倒是不怎么生气,他只是好奇,姜黎对谢玉琅的恶意竟然这么大。 他在姜黎眼中,真切地看见了杀意。 这是为什么呢? 当时药谷之中,姜黎知道她寻找的孩子极有可能都死了时,可是极度绝望,心脉受损,直接晕了过去。 姜元宸尝了一口鱼羹,随口道:“谢玉琅是不是妾生的,我看他长得与你一点都不像。” 甚至他比起谢玉琅,都更像是姜黎的儿子。 第70章 真少爷,假客人 姜元宸虽然没上过学,但是在黑水寨那样的地方,他多少也是听说过什么主母厌恶妾生子。 还会想办法杀了庶子,买凶杀人就是最常见的手段。 姜黎冷笑一声,“不是妾室生的。” 而是姑姑生的。 谢隽与谢嫣兄妹乱伦生下的孽种! 不! 等等! 姜黎猛的一下放下了碗筷! 姜元宸惊讶地望向姜黎,她生气了? 他抿了抿唇,站起身,郑重地朝姜黎抱拳行礼,“对不起,是我失言。” 姜黎的意思肯定就是说谢玉琅就是她的亲生孩子。 纵然姜黎不喜欢谢玉琅,但是他话还是说得有些难听。 “不,我不是生你的气。” 姜黎连忙一把扶住姜元宸,笑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她重生这么久,心心念念都挂在她的孩子身上。 倒是忘记了那夜她闯进杜鹃院时,谢嫣曾亲口说过,她与谢隽并无血缘关系。 但是,京都谁人不知,永宁侯早年出家清修,导致永宁侯府子嗣不丰,只有侯夫人生了一儿一女。 谢隽与永宁侯容貌很是相像,毫无疑问,他就是永宁侯的子嗣。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谢嫣了! 谢嫣不是永宁侯的子嗣! 甚至……谢嫣或许都不是侯夫人的孩子! 姜黎回想着谢嫣与侯夫人的容貌,母女俩愣是没一点像的! 姜元宸微微蹙着眉,不太相信姜黎真的不介意他的话。 他犹豫再三,“今日之事,是我出言挑衅在先,明日我会去向谢玉琅赔礼道歉的。” “你很好,君子自知自省,坦坦荡荡,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姜黎蹲下身,摸了摸姜元宸的头。 心里酸酸胀胀的,有些感慨,更是感到讽刺。 前世她都未能让谢玉琅做到自知自省,这一世意外捡到的小孩却天生玉质,品性比谢玉琅高了不知道多少倍! 姜黎对谢玉琅了如指掌,“明日你去学堂,可与他道歉。但谢玉琅心眼小,睚眦必报,必然会找你的麻烦。” 又特意叮嘱,她盯着姜元宸的眼睛,掷地有声。 “不必因为他的身份就忍让他,你记住,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有我替你撑腰。” 姜元宸的脸色却陡然沉了下来,他蹙着眉。 “你是将我当成谢玉琅的磨刀石吗?” “哈?” 姜黎微微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他也配?” 只消一念之间,姜黎就明白了姜元宸的意思。 虽然一路上,姜元宸都没有表现出对永宁侯府有什么畏惧之色。 但实际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也下意识地仰视着永宁侯府。 姜黎禁不住叹了一声,重新看向姜元宸,满目认真。 “元宸,这世上有些人只不过是出生好,面上光鲜亮丽,实际只会吃老祖宗留下的基业。” “而真的良才美玉,便是出身污泥,也只不过是潜龙在渊。有道是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姜元宸即便是没有她在一旁护航,只要脱离了药谷,黑水寨,得到了机会,必然会一飞冲天。 “你迟早会站在比永宁侯府更高的位置上去!” “再者,我若将你当成他的磨刀石,怕不是那刀一天就成了废铁。” 真金与假玉一见,自然就能分辨出来。 “我可没这么说。” 姜元宸努力的压着上扬的唇角,但是他不知道,通红的耳朵已经暴露的他的开心。 姜黎满目含笑,“好好好,是我说的。” 青竹回来,看见的就是一团和乐的两人。 她甚至恍惚了一下,感觉他们俩更像是母子。 以前谢玉琅与姜黎坐在一起的画面,想起来倒是越想越奇怪。 谢玉琅像是,与姜黎并不相像。 可,他与谢隽却生得像。 这倒是可惜了。 青竹回过神,不免遗憾。 谢隽虽然长得不差,可真论容色,谁能及得过姜黎呢。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早些休息,明日我送你去学堂。” 姜黎招呼了青竹引路,她亲自将姜元宸送到了准备好的庭院。 这厢前脚离开,琳琅玉缘就得了消息。 “什么!娘亲亲自送他去了芙蓉院!” 谢玉琅顿时就火了,“芙蓉院是内院!他就是再大的客,怎么能住进来!” 他一巴掌拍在桌案上,碗碟都被震翻了。 “莫不是他要长久留下!” 谢玉琅咬紧了牙根,他可以允许姜元宸短暂地留在府上。 但是,绝不允许他长久居住! 这是他家! 若是元宸长久居住,焉知姜黎会不会一直都对他好! “走,去芙蓉院,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玉琅板着小脸,大步冲出了院门,直奔芙蓉院。 芙蓉院,顾名思义,院中栽种着芙蓉花。 不过芙蓉花花期是秋日,现下只有一片浓荫。 在五月暑热渐起时候,这芙蓉院实在是避暑纳凉的好地方。 可这样的好地方,居然被一个外人住了! 谢玉琅心中积压的怒火越发的盛大,不顾丫鬟阻拦,直接闯进了芙蓉院中。 正房灯火明亮,左右厢房都是漆黑一片,那个什么元宸,就在正房。 谢玉琅刻意缓慢了脚步,正了正衣袖,下颚微抬,端足了他侯府小少爷的威风。 这才进了正房。 当看清楚房内布置,谢玉琅就掐紧了手心! 因为这里布置的手笔,比他的琳琅玉缘还要用心。 姜元宸正在练字,他习字用的笔,是紫毫笔! 用的墨,是徽墨! 用的砚台,是端砚! 纸是上等的雪宣! 他初初习字时候用的都是草纸,直到写的有几分像样了,姜黎才给他换成了雪宣。 姜元宸凭什么一开始就能用的比他好! 只看姜元宸写的那手难看极了的字,他就知道姜元宸是才开始认字! 简直是对雪宣的侮辱! 一旁的芙蓉院的下人们连连告罪,“元宸少爷,玉琅少爷闯进来,奴婢们……” 他们哪里敢阻拦谢玉琅呢? 谢玉琅可是侯府小少爷,对他们有打杀的大权的。 姜元宸掀了掀眼皮,扫了进门就傻了一样,满眼都是愤怒的谢玉琅。 “无妨,你们出去。” 他不在意地垂下眼睫,认真地将姜黎交代他每日完成的习字最后一贴写完。 谢玉琅却炸了,他感觉到自己被姜元宸完全的无视掉了! 第71章 我和娘亲哪些地方长得像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玉琅死死的瞪着姜元宸,“纠缠我娘亲,到底意欲何为!” 他恨不得现在就喊了下人来,将姜元宸扔出府去。 “询问别人身份来历之前,你不先通禀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姜元宸搁下笔,他站在书案后,背脊挺直如松,眉宇之间透着淡然。 虽然说衣衫不如谢玉琅的华贵,但是看起来,他比谢玉琅更有气质,更像是侯门贵公子。 任谁也想不到差不多一个月前,他还是黑水寨的一个小山匪。 “笑话,你借住在侯府,还不知我是谁?” 谢玉琅对着姜元宸,上学堂后才稍微养得有些稳重的脾性又绷不住了。 张口就尖酸刻薄,不屑道:“先前说你是乞丐都抬举你了!便是乞丐都知道上门乞讨的贵人是何方人物!你却不知侯府之主是谁,实在是荒谬!” “你若是识趣,就自报名姓身份,我尚可再允许你在府上借住一晚!” 谢玉琅冷哼一声,倨傲道:“若是不识趣,你现在就给我滚出侯府!” “无礼无仪无教养之辈,也能当永宁侯府的主人?” 姜元宸看着谢玉琅,倒是理解姜黎厌恶他的心思了。 “谢玉琅,你现在所作所为,尽是对世子妃名声最大玷污。” “放肆!” 一触及姜黎,谢玉琅顿时就变了脸色。 他怒目圆睁,道道:“你也配议论侯府之事!” “事实而已,你比谁都清楚,你做的事情,可真是丢人现眼。怪不得世子妃厌极了你!” “你住嘴!” 谢玉琅狠狠地被姜元宸踩着了痛脚,他愤怒地大叫,“我没有!” “你知道什么,娘亲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玉不琢不成器,娘亲是磨砺我!” 他死死地盯着姜元宸,几乎是要将眼珠子都瞪出来。 大声道:“我是娘亲唯一的孩子,她才不讨厌我,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你休得胡说八道!” 这话是说给姜元宸,更是说给他自己。 他坚定不移地相信。 “呵。” 姜元宸勾起一个嘲讽的笑,谢玉琅居然口口声声说他是姜黎唯一的子嗣? 他心里有一个猜测,谢玉琅则刚好让他确认了这个猜测。 姜元宸看着谢玉琅的眉眼,淡淡地吐出一句,“你不配,你不配当她的儿子。” 姜黎明明是去药谷寻找她的亲骨肉的。 那么以她对流落在外的孩子的看重,若谢玉琅是她亲儿子,即便人品再不好,姜黎也不会对他动杀念。 除非谢玉琅就不是她的儿子! 甚至,姜元宸怀疑恐怕就是因为谢玉琅,姜黎的亲生孩子才会流落在外,甚至去到了药谷。 而,他们现在可能都已经不在人世。 但是,占据他们身份多年,享受了姜黎多年疼爱的假儿子却依然在富贵窝里享福。 那就怪不得姜黎恨不得杀了他! 偏偏谢玉琅还不识趣,一次次地往姜黎面前来恶心姜黎! “住口!” 谢玉琅气得一手拿起花几上的花瓶,就要砸向姜元宸。 “世子妃温文尔雅,品行高洁,从不会做出打骂旁人的举动。” 姜元宸的话直接飘了过来,谢玉琅的手顿时一僵。 这花瓶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但是,他确实想起来,姜黎对下人们极好,从没什么脾气,更不会责骂下人。 更别提拿着东西砸人。 而整个府上最喜欢拿东西砸人的是…… 谢隽,谢嫣,还有侯夫人! “龙生龙凤生凤,世子妃的孩子也该是如她一般,是芝兰玉树,美玉良才。” 姜元宸上下扫视谢玉琅一眼,“而你谢玉琅,从样貌到品性,除了名义上你是世子妃的孩子,余下哪一样是传至世子妃?” “我若是你,真是会羞愧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整日都待在房里不出门。” 姜元宸冷笑道:“否则给世子妃招惹了麻烦不说,还败坏了她的名声!” “你住嘴!” 谢玉琅气得嘴都在哆嗦,他红着眼,拼了命地辩解。 “我文武皆是学堂第一,我的礼仪徐夫子亲口称赞!我是娘亲的骄傲!” 他才不是什么污点,才不会给姜黎带去难堪! “哼,那为何世子妃会厌恶你呢?” 姜元宸毫不客气地戳破谢玉琅的虎皮,掷地有声道。 “为你好,磨砺你这话,嘴上骗骗自己就罢了。谢玉琅,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世子妃讨厌你,且永远都不可能再喜欢你了。” “嘭!” 花瓶砸在了地上,谢玉琅转身冲出了门。 来时气势汹汹,去时却狼狈极了。 姜元宸收回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花瓶,上前俯身拾起瓶里的荷花。 下人们赶忙进了门收拾。 一人小声道:“元宸少爷,您可真厉害,这还是玉琅少爷第一次吃瘪呢。” 谢玉琅无法无天的名头在府上是出了名的,以前都是只有他骂哭别人的份儿。 这一次,他们可都看见谢玉琅是哭着跑走的。 “嗯。” 姜元宸不在意地轻点了一下头,将荷花插在了新的花瓶里。 随后就挥退了下人们,熄了灯。 谢玉琅哭着冲出了芙蓉院,下意识地想去东院。 但是,走到一半。 姜元宸的声音就在他脑子里回响,“谢玉琅,你自己心里明白得很,世子妃讨厌你,且永远都不可能再喜欢你了。” “不!” “不可能!” “娘亲明明最喜欢我了!” 谢玉琅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眼眶已经肿成了核桃。 他扭头恶狠狠地盯着下人,“你说,我是不是与娘亲长得像!” 方才正房里就只有姜元宸与谢玉琅两人,所以他们吵得什么,下人是一句都没听清楚。 但是面对谢玉琅的焦急求问。 下人很是嘴甜,连连道:“少爷这是说那的话,您是世子妃孩子,自然是相像的!” 话这么说,下人却心里泛起了嘀咕。 以前还真没特地注意过谢玉琅与姜黎的容貌是否一样,毕竟姜黎一直都戴着面纱。 但是,现在仔细地看看,即便是不看面纱之下的容貌。 只看谢玉琅与姜黎的眉眼。 没一点相似的。 “我就知道!” 谢玉琅顿时咧开了嘴,他着急地追问,“我和娘亲哪些地方长得像!” 下人顿时僵住了。 第72章 斩草要除根 这没有的东西该怎么说? 下人擦了擦额头,“您、您的眼睛,不,不对,是嘴巴,最像!” 姜黎的眼睛是标准的凤眼,而谢玉琅眼睛却是偏圆了些,半分相似都没有。 眼见着谢玉琅脸色变了,下人连忙又哄着。 “是您的年纪太小了,等您长大了,就会越来越像世子妃的。” “哼!” 谢玉琅重新板起了脸,他遥遥地望了一眼东院方向。 但,最终还是转身回了琳琅玉缘。 芙蓉院的事情前脚发生,后脚东院就知道了。 “玉琅少爷是哭着离开的。” 青竹啧啧称奇,能让谢玉琅都吃亏,姜黎随便带回来的孩子都不凡。 “不必管他。” 对这个结果,姜黎毫不意外。 别看姜元宸就只有六岁。 但是心智成熟,聪慧不凡,他收拾谢玉琅就跟玩一样。 “青竹,我离府这段是时日,谢隽谢嫣如何了?” “世子伤势半个月前就已经好全,他想要跑出杜鹃院,结果在爬墙时候摔断了腿,这几日刚刚能下床。” 青竹提起谢隽和谢嫣,话篓子一打开就停不住。 “谢嫣身上的伤势好得很缓慢,奴婢亲自去看过一次,她一身疤痕,元气大伤,仿佛是老了十岁。现在已经能下地了。” 姜黎并未扣掉谢嫣的药材,也未曾吩咐直接要了谢嫣的命。 但是谢嫣这伤委实好得慢,情况也远比正常的要糟糕不少。 “明日就不必再限制他们的行动,只需继续监视。” 姜黎特意道:“尤其是谢嫣,必要时候,可以与她方便,甚至暗中助她。” 青竹不解,“这是为何?” “自然是放长线,钓大鱼。” 姜黎勾唇一笑,她本想直接毒杀了谢嫣,再也忍住不得她出现在眼前。 但是,谢嫣身份有异。 若是轻而易举地杀了她,那么恐怕会留下后患。 斩草要除根。 谢嫣身后哪怕有一线生机,她都决不允许留下! 青竹点了点头,“世子妃,侯夫人彻底瘫痪在床,现在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可还要杜嬷嬷继续?” 杜嬷嬷这些时日可是展现了什么叫翻脸无情,侯夫人以前是如何对她的,她便是加倍换之。 “注意尺度,不要留有痕迹。” 青竹颔首,“是。” 姜黎又笑盈盈道:“桂嬷嬷现在如何了?” “恢复很好,但是……世子妃,她恐怕不会轻易就出口指认安国公府豢养山匪。” 青竹叹息一声,这个桂嬷嬷被陈夫人当成弃子,几乎命丧陈夫人之手,却很是嘴硬。 “可知是为何?” 姜黎倒是也不意外,若是桂嬷嬷肯直接答应,她反倒是不太相信。 桂嬷嬷与安国公府那些人一个样子,均是看重利益的。 没有好处的情况下,桂嬷嬷不会冒险,更不会说良心发现说出真相。 他们压根就不会有良心这种东西。 “她的丈夫早死,儿子现在是安国公府世子身边的小厮。” “呵,这倒是对了。” 姜黎轻笑一声,“她现在不会想着扳倒安国公府,甚至会想尽办法地维护。” “那……咱们岂不是白救她了?” 青竹心思直,有什么就说什么。 当时姜黎搭救性命垂危的桂嬷嬷,就是因着她的身份是陈夫人身边得意的狗,能得她做人证,将会重创安国公府。 “当然不是。她不愿意指认也没关系,事实就是事实,越是狡辩,越是证明。” 姜黎摇了摇头,青竹想错了,她不需要桂嬷嬷指认安国公府。 救她本就是顺手为之。 若是桂嬷嬷肯指认安国公府,那么是上佳。 若是不指认,她本身的存在,以及她和她儿子与安国公府的联系,本就是另一个证据。 她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润了润喉。 “近来玉峰附近可有新的消息?” 上一次被山匪袭杀后,她就安排人手密切监视玉峰。 可惜的是玉峰地势险要,哪怕是有留了活口,套出了地图,但是没有人带领的情况下,至今没有摸到山匪老巢是在哪。 “没有。” 青竹面露苦色,“上一次您去皇泽寺,那十人死得不明不白,尸体都没找到,安国公府许是忌惮了,最近都谨慎得很,玉峰周遭没有出现匪患。” 安国公府比想象中的还要小心。 姜黎也不意外,她问道:“陈夫人病情如何了?” 青竹连忙道:“陈夫人病重了,日日咳血,昏迷不醒,直接都惊动了宫中,皇帝派了御医看望,说是有些好转了,但……” 青竹声音压了压,“安国公府正私下里寻找仙医谷的医师!世子妃,若真让他们寻得了……” 姜黎下的药那岂不是就白费了? “呵,不用担心。” 姜黎眉梢一弯,寻常人恐怕是解不了陈夫人身上的毒。 哪怕是仙医谷。 “他们既然是想找神医,便想办法告诉贵妃,我刚从怀庆回来,有仙医谷神医的消息。” 姜黎眼瞳一眯,杀机尽显。 “务必使其在五月宫中大宴上请我去见她。” 五月之中,宫内会过五毒节,百官及其家眷会再一次地入宫参加宴会。 这也是为数不多,宫妃可以私下见到宫外人的时机。 “是!” 安排好一切后,夜深人静,青竹退出去关了门。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用过早膳。 姜黎就去了芙蓉院,接了姜元宸亲自送他去长平学堂。 才到外院大门,就又与谢玉琅撞了个正着。 “娘亲!” 谢玉琅看见姜黎,顿时眼前一亮。 直接无视掉姜黎冷漠的神色,还是一点都没迟疑地粘了上去。 而站在姜黎身边的姜元宸,他咬了咬牙,压下满腔妒忌,选择性地忽视掉了。 他撑着笑脸,甜甜道:“娘亲您也是要去学堂吗?” 这纯粹是没话找话。 去长平学院的路也就这一条。 若是以前尚不知道谢玉琅是被换了的孩子,能见到他主动靠近自己。 姜黎是会很欣慰的。 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就只有满满的厌恶,以及他实在是挡路。 “让开!” 姜黎冷漠地拨开谢玉琅,扭头对姜元宸软和了神色,“上马车。” 谢玉琅眼眶一红,委屈得像是被遗弃的小狗。 谢玉琅身边赶马的马夫突然从马车上下来,冲到姜黎眼前。 “哎哟!世子妃,少爷!大事不好了!” 第73章 世子妃,少爷可是您的亲儿子呀 “何事?” 姜黎不耐烦地蹙起眉,她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丢开谢玉琅。 但是这个马夫挡在面前,她倒是没办法一脚踹开。 “世子妃,少爷的马车车轮坏了,若现在重新换马车,赶到学堂时辰就来不及了。” 马夫作揖赔笑,“您也是要去学堂,可否让少爷与之一起?” 顶着姜黎冷冰冰的目光马夫心里叫苦啊,这话怎么也不该他一个马夫来说。 但是,这是谢玉琅的吩咐。 要是今天他完成不了,那他可就当不成谢玉琅的马夫了。 “你暗窥我的行踪!” 姜黎脸色越发难看,冷冰冰地盯着谢玉琅。 她倒是不知道,谢玉琅居然还有了这样的小心思。 “娘亲,我没有,今天真的只是意外!” 谢玉琅紧紧地攥着手心,他强撑着笑。 “您若是不便带我一同,我其实也没关系的。我……” 只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几乎是要哭出来了。 外府门口不少丫鬟下人都暗暗地看着,皆唏嘘不已。 谢玉琅可是个要强的性子,向来飞扬跋扈,只有他打得别人哭,但是现在却被姜黎一句就说得快哭了。 而姜黎竟然面色不改,是否太铁石心肠。 这可与以前那个事事都在意谢玉琅的世子妃大相径庭! 简直就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世子妃,您就让少爷随您一起去学堂吧。” 有人壮着胆子说道:“少爷也是想亲近您呀!” 整个永宁侯府,下人们也就只敢与姜黎说这样的话。 因为谁都知道,姜黎对下人心软得很。 若今儿个是谢隽或者侯夫人,亦或者谢嫣在此,他们是万不敢说一句话的。 “是啊是啊!世子妃,少爷可是您的亲儿子呀!” 又有其他的人小声附和,怜悯道:“世子妃,少爷只是想离您近些!” 如果姜黎只是冷漠地对待谢玉琅,他们这些人恐怕就不会上前多嘴。 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姜黎现在带来了一个姜元宸,偏偏还对姜元宸好过了谢玉琅。 这些人可就同情起了谢玉琅。 哪怕,谢玉琅曾经是多么令他们害怕。 就连被谢玉琅威胁的马夫,见着谢玉琅可怜巴巴的样子,也生了几分多余的同情。 “世子妃,今日都是小人的错,未曾及时发现车马坏了,耽误了少爷的时间,您要罚就罚小人吧!” 他甚至得寸进尺,“而且,少爷也一个多月都没见到您了!求您让少爷与您一同吧!” “呵!” 姜黎冷笑一声,只觉得讽刺。 为何这世上的恶人,但凡是有一点好转,露出一点悲惨的样子,都会引得人同情,非得让人原谅他呢? 而偏偏他们还觉得自己是正义,是真理,是做的好事。 姜黎盯着谢玉琅,皮笑肉不笑的道:“谢玉琅,你也是这么想的?” “娘亲,我……” 谢玉琅心里咚咚咚地跳了起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可以肯定的是姜黎是生气了。 他更明白,自己是在利用这些人的同情,以逼迫姜黎。 他的计谋浅显直白,肯定瞒不住姜黎。 姜黎这么问,是给他最后的机会,让他知难而退,主动放弃粘着她。 “我的确是想您了,所以我让他弄坏了车轮。” 谢玉琅望着姜黎,笑容依旧。 手掌已经被他掐破了皮,丝丝缕缕的疼痛虫子似的钻到了心底。 “我自己惹出来的祸事自己解决,会与夫子解释今日为何迟到。” 姜黎脸色却越发的不好看,她未曾再出一言,坐上了马车。 谢玉琅目送着马车离开,孤零零的影子看着着实令人难过。 “少爷,您怎么就突然放弃了呀?” 马夫大为不解,“世子妃明明态度已经松动了!若是您坚持,世子妃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谢玉琅冷冷地扫了马夫一眼,“你懂什么?去赶新的马车来!” “欸!是是!” 马夫被谢玉琅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立刻回想起谢玉琅的臭脾气,赶紧去准备新马车。 一旁下人却忍不住窃窃私语。 “世子妃真是心狠……” “对自己孩子这么冷漠,倒是对一个陌生人那般好!” “真不知道世子妃是怎么想的!” “你,你,还有你!” 谢玉琅猛地抬头看向嘴碎的下人,神色狠戾。 “口舌不净,随意议论主子,罚一月月钱,自己去找外府管事。” “少爷!少爷恕罪,小人知道错了!” “少爷,小的再也不敢了!” 三人被吓得脸色煞白,哀求一声接一声。 新的车马来了,谢玉琅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车马。 三人知道再无转圜的余地,个个如丧考妣,嘴上还在叽叽歪歪。 “怪不得世子妃不喜欢他!” “世子妃都没生气,他却如此狠毒!” “亏得我们还帮他说话!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你们可少说两句吧!主子的事情咱们操什么心!不过是感动你们自己!” 有人听不下去了,连忙打住了他们的话。 “就是!” 其他沉默的人也忍不住开口, “方才世子妃不与你们计较是世子妃心善!玉琅少爷什么脾气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话再让他听见,可就不是扣一月月钱,恐怕会直接被卖掉!” 门口那三人顿时萎靡了,不敢在说一句话。 此时,姜黎车马上。 姜元宸看着上了马车就黑着脸的姜黎,忍不住开口。 “谢玉琅说出实话,他自知自省,愿意承担,你不开心。” “是啊,不开心。” 姜黎自嘲地一笑,抬手撑着额角。 “你昨晚见了他,应该知道他本性如何。但,现在他却想要改过了?可笑!” 她前世花了二十年,谢玉琅最后却选择亲手杀了她。 这一世,谢玉琅却因为要迎合她,而选择自己改正了! 何其讽刺! “不可笑。” 姜元宸却摇了摇头,他满眼认真。 “他性本恶,但毕竟是你亲自教养六年。他知道改正,是因为你曾经的教导,是你之功。” 虽然这对姜黎来说,也是极其恶心。 “只不过,谁说他改正了你就要原谅他,接受他呢?” 姜元宸唇角微扬,讽刺道:“这不过是旁观者的自以为是。” 第74章 你要找的孩子到底是何来历 谢玉琅是杜鹃子,姜黎不知情的情况下养育了他多年,还将他恶劣的品性矫正了。 现在知道他的身份厌弃他,放手不管他。 谢玉琅有了危机感,转头来讨好姜黎。 难道姜黎就要接受了? 谢玉琅无辜,但姜黎不无辜? 姜黎死了的孩子不无辜吗? 谢玉琅的存在就是罪恶。 姜黎不曾下手杀了他,都已经是她念在养育多年的情分上额外开恩了! “你倒是耿直。” 姜黎忍俊不禁,心口的郁结不由得一散。 “不是你说的吗?” 姜元宸眨了眨眼睛,笑出声,“君子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而你一直都是如此做的。” 姜黎不是会困于常人口舌的人,她自有自己行事方式。 他帮了姜黎,姜黎便还之恩情。 伤了姜黎的,姜黎剑出斩之。 恩仇必报。 这就是姜黎。 “世上知我者,元宸也!” 姜黎抬手摸了摸姜元宸的发顶,神情彻底的松快了。 今日门口的事情,她在选择抛弃谢玉琅时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甚至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指责她,但是她不在乎,更不会更改她的态度。 但姜元宸坚定地选择站在她一侧,确实出乎她的预料。 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前世她养了多年的谢玉琅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这一世,她萍水相逢遇见的姜元宸却是懂她之人。 “捡到你,可真是捡到宝贝了!” “瞎说什么!” 姜元宸刷的一下红了脸,马车才一停稳。 他就一把掀起车帘,冲出了马车。 姜黎笑眯眯地跟着下来了马车。 这个时辰接近早课的时间。 学堂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姜黎与姜元宸顺利的去了书楼。 同是二楼,徐子仪等候已久。 此外,张婶也在。 徐子仪上下打量一番姜元宸,扭头幽幽地看向姜黎。 “这就是你信上说的那个孩子?” 姜黎点点头,一手放在姜元宸的肩上,轻轻地将他推到面前。 “元宸,这是学堂的徐夫子,也是我师兄,徐子仪。” “姜元宸见过徐夫子。” 姜元宸一板一眼地朝徐子仪做了一个揖。 徐子仪眉梢一蹙,并不满意,“礼仪太差。” 尤其对比当初谢玉琅,差得有点远。 姜元宸眼睫颤了颤,但是却没有瑟缩之意。 反倒是诚恳道:“我习礼时间不长,确实有很多不足之处,日后会更加用心地学。” 不怯懦,不气馁,知耻而后勇,心性为上佳。 徐子仪微不可查地颔首,又沉声道:“你因何而入学?” “因我自己。” 姜元宸坦诚极了,他仰着头,“我生于微末,漂泊无定,入学只为我自己能求得安身立命的本事。” 徐子仪摇了摇头,一手端起桌案上的凉茶,一手朝着姜元宸勾了勾。 “得罪!” 姜元宸神情瞬变,离弦之箭似的冲向徐子仪,拳脚顿出。 徐子仪眼中闪过一缕精光,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姜元宸攻击他招式都是野路子,但是招招狠毒,全是奔着杀人去的。 “啪!” 百招之后,徐子仪双手尽出,将姜元宸俘获按在了地上。 “师兄,试试身手也就罢了,你怎么还出手了?” 姜黎眉梢一蹙,亲自上前将姜元宸扶起来。 “咳!” 徐子仪面色讪讪,轻咳一声,端起那杯抢了半天的茶一饮而尽,飞快地转移话题。 “师妹,这小子治学恐怕差些,但是根骨不错,是练武的好苗子。” 他边说边点头,“心思缜密,心性坚韧,感知敏锐,可选从军。” 换句话说,姜元宸简直是天生为从军而生的。 而且,从军也是最快能积累功勋的选择。 如今这世道,是平民唯一的出路。 “学堂可教授他的有限,他真的老师,并不在此。” 姜黎摸了摸姜元宸的头,轻笑一声。 “元宸还小呢,从军之事怎么也得十六七之后再说。现如今还是得在学堂上学。” 姜黎郑重地朝徐子仪行了一礼,“劳烦师兄多多费心了。” “哼!” 徐子仪这一次没避让,他气哼哼道。 “师妹,第二次了!不过,看在你已经去见过师父了,我便网开一面,不与你计较,这小子我也收下了。” 反正放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 难得姜黎在乎旁的孩子,他除了依着还能怎么办呢。 徐子仪看向张婶,“现在时辰尚早,张嬢嬢,你送姜元宸去学堂。” 姜元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黎,姜黎微笑着朝他点点头。 “我会等你下学。” 姜元宸和张婶一走,二楼顿时安静下来。 “药谷一行出了什么事情?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徐子仪面上再无调笑的意思,反倒是忧心忡忡。 姜黎上一次明明说过她只是考虑回去见陆凌云,但是姜黎这一次直接就去了。 还带回了张婶。 张婶是陆凌云的左膀右臂,她就是陆凌云的意志。 姜黎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陆凌云不放心她一人归京,非得让张婶跟着! 须知七年前,姜黎执拗的要嫁给谢隽,陆凌云都没有这么紧张。 “一路还算顺利,只是我找的人,已经不在了……” 姜黎长睫一颤,红了眼眶。 雍王府的希望,实在是浅薄的过分。 徐子仪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结果本就是他们当时预料到的。 姜黎莫非是因此要做什么傻事不成? 陆凌云是最了解姜黎的,所以才会派了张婶上京城看着姜黎! 徐子仪沉默了好一会儿,“……节哀。” 他不善安慰人,僵硬地转开话题。 “再几日就是五毒节了,宫中宴会你必然要出席。上一次百花宴,你已经得罪了皇帝和贵妃,这一次五毒节,恐怕他们会故技重施。” 甚至变本加厉,会罗织更大的罪名到姜黎头上。 上一次,姜黎是运气好,她刚好能解毒。 可若这一次,她没那么好运呢? “师兄,五毒节上纵然贵妃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他们的。” 姜黎唇畔扯起一抹冷笑,“我要找的孩子不在了,但是害他们的仇人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让他们继续逍遥自在呢?” 徐子仪猛地蹙起眉,“你要找的孩子到底是何来历?” 第75章 他们比我的命更重要 之前不问,是因为姜黎有分寸,只是寻找他们的下落。 但是现在,姜黎居然要替他们寻仇。 仇人还是与贵妃有关! 怪不得陆凌云要派张婶跟着。 以姜黎的牛脾气,她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只是没人盯着姜黎,焉知她会不会玉石俱焚。 “抱歉,师兄,他们的来历我暂时无法告知你。但是,他们比我的命更重要。” 姜黎抬起头,凤眼绯红,其中的痛色令人心惊。 “师妹!” 徐子仪万没想到姜黎能说出比她的命更重要的话来。 这样看来姜黎要找的孩子,居然比谢玉琅还重要! 徐子仪沉声道:“你想要在五毒节上做什么?” “这取决于,姜檀要如何算计我。” 此时,皇宫贵妃宫中。 宫人跪在地上禀报:“娘娘,昨日姜黎回京了。她带着一个妇人,那人定然就是她在怀庆寻到的女医师!” 姜檀面色大喜,“可知道那女医师现在在何处?” “那女医师进京后进了侯府,我们的人没能打听到她到底现在在何处。” 宫人头更低了些,揣测道:“不过,这医师是姜黎寻给永宁侯夫人的,应当就在伺候侯夫人!” “什么!这可如何是好!” 姜檀一掌拍在梳妆台上,“娘亲的病越来越严重,已经不能再拖了!” 宫内宫外的名医都请遍了,但是无一个能救陈夫人的。 他们也只能看着陈夫人日渐衰弱下去。 “不成,必须想办法让姜黎交出那个女医!” 姜檀面色微沉,“传信给谢嫣,五毒节时,本宫会让她暗中入宫!” 宫人犹豫道:“娘娘是要……” “死一个谢嫣,换姜黎的世子妃之位,很值得!除了姜黎,本宫自然就能让那医女听话!” 姜檀盈盈一笑,抬起涂着蔻丹的玉指拂过上挑的眉眼,神情狠辣无比。 “上一次是姜黎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机缘巧合才救了楚明昭。而这一次,本宫绝不允许她活着走出宫门!” 接近日暮,姜黎接姜元宸下学回府,回到了东院,青竹就来禀报。 望春院有动静了。 “谢嫣先去找了谢隽,但是谢隽看见谢嫣满脸满身的疤痕,二话不说让她赶紧回去养伤,根本没听她哭诉。” “而后谢嫣又去见了侯夫人,一无所获,灰溜溜地回了望春院。” 姜黎眉梢一挑,“她未曾联系过旁人吗?” “没有。” 青竹摇了摇头,又道:“但是午间,宫内贵妃让人给她传了口信,两日后的五毒节,会让她入宫。” 姜黎轻轻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姜檀还是会选择利用谢嫣。 而谢嫣这个蠢物还是会一而再地相信姜檀。 “继续盯着,若是她有联系府外之人,一定要及时禀报。” 青竹点点头,又听姜黎道:“将此事透露给谢隽。” “世子妃,为何要告诉世子?” 青竹满脸不解,若是谢隽知道了,那肯定会拦下谢嫣。 谢隽谨慎惯了的,谢嫣是已经被皇帝下令不许再入宫的庶人。 若是知道谢嫣想悄悄入宫,谢隽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一不小心,皇帝可能就会迁怒于整个永宁侯府。 姜黎轻嗤一声,谢隽此人唯利是图,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她慢条斯理道:“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就会心动的。” 说完就摆了摆手,让青竹退下了。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五毒节当日。 马夫忍不住擦汗,“世子妃,世子已经提前出门去宫宴了!” 谁好人家男主人女主人是两次出门的啊! “无妨,走吧。” 姜黎对此心有成算,没多说什么,登上了马车一路悠悠的往宫门而去。 不同百花宴会时,永宁侯府需要等待。 这一次,姜黎几乎是才到宫门口,就有宫人立刻将她领进了宫。 “世子妃,五毒宴是在御花园内举办,您直接到御花园内入座就好。” 领路的宫人直接将姜黎送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面积大,此次举办宴会的地方是湖岸边。 五毒节最大的习俗就是水边沃盥,意为洗去五毒,寻求康健。 岸边花丛掩映之中就是宴席席位,而正对着的湖上是一座形似莲花的高台。 “世子妃,这就是永宁侯府的席位。” 姜黎点点头,在席位上坐下, 她抬眼看向莲花高台,那上面已经置好了各种乐器。 到时候莲花台上举行驱五毒的歌舞。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危险的。 姜檀谢嫣以及谢隽是想怎么算计她呢? 正想着,谢隽就不情不愿的被宫人领到了坐席上。 “世子比我先出府,怎么还比我后到呢?” 姜黎唇角微扬,目光上下扫视了谢隽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谢隽这一个月不见,倒是清瘦的多。 原本俊脸的脸颊微微深陷,面容憔悴,神情萎靡。 加之腿伤没有好全,这会儿走路姿势都带着丝丝奇怪。 “路上马车坏了。” 谢隽强作淡定,端起桌案上的凉茶就喝了起来。 他是恨不得一句话都不与姜黎说,少说少错。 可不能让姜黎看出了哪里不对劲,若是让她产生了提防可就误了大事。 “是吗?” 姜黎没有多追问,但是就这一句不轻不淡的话。 谢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不住地用余光瞥视姜黎。 她、她该不会是觉察了什么吧? 但是,姜黎面色不变,也不像是发现了。 “世子在看什么?” 姜黎猛地转头,直直对上谢隽偷看的目光。 “我……我……没看什么!” 谢隽一时语塞,眼神完全不敢注视姜黎,飞快地别过头。 姜黎故意道:“那世子脸怎么红了?” “啪!” 花丛后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一股酒香飘了过来。 “是什么东西将酒盏打翻了,我去看看。” 姜黎微微抬头,还未起身,谢隽就急急道:“是猫!我看见一只猫跑过去了!” “五毒宴马上就开始,别到处乱走!” 他盯着姜黎,恨不得出手按住她。 也是巧了,仿佛是为了应和谢隽的话。 “雍王府到——” 宫人们簇拥着一行人往主位上去。 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雍王楚宁寒。 第76章 终于,她又见到姜黎啦! 楚宁寒依然白巾蒙眼,只是衣着换成了黑金色长袍,看着稍微的正式了些。 楚明昭就跟在他身边,一身鹅黄小裙子,梳着双丫髻,圆鼓鼓的发包上簪着金制的荷花,同色的鹅黄发带与腮边碎发垂落到了胸前。 神采奕奕,完全看不出在病中了。 姜黎微微失神,楚明昭的精气神比一个月前见到的好了太多。 “竟是雍王!” “雍王不是从不曾出席这等宴会吗?” “唉!可惜了!雍王殿下谪仙般的人物,怎就看不见了呢!” 父女俩出现就如同一瓢冷水冲进了滚油之中,已经入席就座的勋贵顿时沸腾起来。 惊呼诧异者,比比皆是。 眼见着他们父女越来越近,周遭勋贵声音越来越小。 几乎是齐刷刷的起身相迎。 “恭迎雍王殿下,郡主殿下!” 永宁侯府自然一样。 谢隽慢吞吞地站起身,看了一眼楚宁寒,他又瞥了一眼姜黎,唇瓣微勾,眼中有恶意一闪即逝。 果然雍王今日会出现! 那么只要他们计划顺利,姜黎必死无疑! “永宁侯世子,你脸抽筋了?” 女孩声音猛地在面前响起,谢隽大怒,顺势一低头。 楚明昭竟然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来! 谢隽的怒火顿时被强行憋了回去,他努力露出正常的笑,对楚明昭道。 “郡主误会了。” 楚明昭嗤笑一声,完全不接茬。 嘴里的话更加的嫌恶,“没抽筋怎的竟长得这般难看!” 楚明昭这话实在是难听。 直白点说就是直接骂谢隽丑。 花丛中的宴席上隐约听见同样嗤笑的声音,谢隽面色瞬间就暗沉了下来。 而楚明昭犹嫌不够,小嘴一张,淬毒似的话再次响起。 “曾听闻世子年少时一表人才,风流京城。但是现在看来,尽是流言,完全不可相信。你明明丑陋极了!” 谢隽咬着牙梆子,微微低头,遮住了眼中愤怒。 “郡主莫要说笑!” 楚明昭如果她是寻常孩子,他哪里会任她胡诌,早就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了。 但是,楚明昭是雍王郡主,这是五毒宴会,是宫宴。 他就一个字都不能表露出愤怒来,否则雍王就是当场斩了他,他都没地哭去。 “不曾说笑,事实而已!” 楚明昭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笑道:“你这脸皮倒是与你那妹妹谢嫣一样厚,也是一样的丑!” 人丑心更丑! 什么谢隽与姜黎伉俪情深,谢隽刚刚偷看姜黎的那个眼神与谢嫣仇恨姜黎的眼神一模一样! 他们兄妹两个,都对姜黎有着恶意! 今日他最好别搞什么事情,否则她要谢隽好看! “哈哈哈!” 其他勋贵又是一阵低笑,隐隐约约有人道。 “原来是因为谢嫣!” “郡主是故意的!” 楚明昭到底是孩子,平白无故地寻谢隽麻烦,理由还有些牵强。 说到底还是嫉恨上一次百花宴会的事情。 毕竟,当时如果不是姜黎在,楚明昭说不定就直接死了。 果然,又听楚明昭笑盈盈的声音。 “世子妃,多日不见,您越来越漂亮啦!” 再一看,楚明昭已经走到了姜黎面前。 她仰着脸望着姜黎,满心满眼的都是挡不住的喜悦。 终于,她又见到姜黎啦! 再对比谢隽,楚明昭眼里的爱与恨,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听着暗地里的笑话,谢隽脸色青青白白,好似调色盘。 但是百花宴上的事情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现在他偏分一个字都不能说,不能辩解。 “郡主谬赞,许久不见,郡主可安好?” 姜黎的回答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不失礼,也称不上亲近。 她甚至也垂着眼睫,不看楚明昭。 距离把握的很好。 一如她曾与楚宁寒的约定,绝不会靠近楚明昭,让楚明昭把对母亲的思念移情到她身上。 “都好都好!世子妃,我……” 楚明昭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突然拎住了她的后衣领。 “走了。” 楚宁寒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淡,他拉着楚明昭转身到一旁的雍王府席位坐下。 也是巧了,永宁侯府与雍王府的席位间隔不过一丈。 按常理来说,只有国公以上才有资格距离皇帝雍王这么近。 这本不该是永宁侯府的位子。 姜黎抬眼又看了一眼湖中的莲花高台,余光扫过不该出现的雍王。 心里顿时生了一个猜测。 莫非这就是前世雍王重伤的那一次刺杀宴会? 可恨当年她心思都在长平学堂上,没太注意具体是什么时候,前因后果如何。 只依稀记得差不多五六月份,宫内出了刺杀之事,导致雍王重伤,传闻他本才好了一些的身体又得卧床休养。 无论前世今生,楚宁寒都几乎是不出席宴会的。 那么…… 这一次宴会几乎板上钉钉,是前世的刺杀宴会。 五毒宴上的刺杀,大概率又是宫里自导自演。 因此,谢隽才一副心有成竹的得意模样,毕竟以姜檀和谢隽的手段,能做的就只有利用刺杀时候的混乱了。 姜黎收回目光,唇角微扬。 这是个好机会。 能”挟恩“让楚宁寒图报的机会。 楚宁寒不是害怕欠她的恩情么,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挟恩图报吗? 那这一次她就坐实挟恩图报的事情, 前世楚宁寒重伤的消息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这世有她在,楚宁寒必须是不会重伤! 楚宁寒想不欠恩情都不行。 “哼!” 谢隽黑着脸又灌下一杯凉茶,余光瞥见姜黎上扬的唇角,心头火气更加旺盛,也是越发憎恶姜黎。 本来与雍王府交好的人应该是谢嫣! 若不是姜黎去雍王府,导致谢嫣被赶走,谢嫣又怎么会因为收拾姜黎,不得不一而再地得罪了楚明昭? 楚明昭又哪里会记恨上侯府,连带迁怒他,给他当众羞辱! 全都是姜黎的错! 但姜黎这个贱人还敢笑! 不过是他找的一个保姆嬷嬷,工具傀儡,结果却妄图爬上他们的头顶! 她妄想! “皇帝皇后,贵妃驾到——“ 谢隽眼前陡然一亮,心口的愤怒陡然转成兴奋。 宴会马上开始,姜黎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第77章 还有杀了姜黎的机会 跪迎皇帝皇后贵妃入席之后,一切按照着五毒宴传统进行。 “例行启天之舞,驱五毒保安康!奏乐!” 随着宫人唱名,莲花高台上声乐奏响。 五十五人的舞姬身穿黑青金三色的吉服,踏上莲花高台。 启天之舞不同于表演性质的歌舞,而是祭祀舞蹈。 最初是由巫女主持,再次也该由勋贵之女承担。 但五毒节传到大周时候,巫女一脉早已经断绝,只有舞蹈还留存七八、 启天之舞又冗长又耗费体力,可不是像花神那样容易出名的好事。 所以,现在每年跳启天之舞的人选也成了普通的舞姬。 “踏踏!” 莲花高台上,舞姬们各占一瓣莲花。 手中的黑青金三色花纸飞扬散出,落到了水面上,飞舞向湖岸。 刹那间,仿佛莲花盛开。 湖中开出千万朵的新花来。 宫人长声喊道:“天女赐福,沃盥净手!洗五毒,得康健!” 跟着宫人的声音,谢隽兴奋的笑再也挡不住。 他站起身忍不住催促姜黎,“快,该行沃盥净手礼了!” “世子这么着急?” 姜黎掀了掀眼皮,坐在位置上稳如泰山。 谢隽悚然一惊,面色都僵住了。 他担心姜黎恐怕生了警惕,赶忙找补。 一脸不屑道:“越先洗五毒,得到的赐福越多!若不是要一同,我才不想与你一同!” 犹害怕姜黎不信,谢隽故意恶气生生道。 “你去不去,不去莫挡路!” 作势要走。 “嗯,看来是我多心了。” 姜黎笑眯眯道:“世子说得对,这就去洗五毒吧!” 说完,她才站起身,雍王府父女俩也几乎是一同站起来。 洗五毒没有什么谦让的,哪怕对方是雍王府。 姜黎与楚宁寒楚明昭几乎是同一时刻到达水边。 “咻!” 漫天飞舞的三色花纸之中,一道冷光乍现。 而目标赫然是,雍王楚宁寒! “雍王小心!” 姜黎扯着嗓子一声大喊,“护驾,有刺客!” 只是她脚步一步都没动,她相信楚宁寒肯定能躲开那道暗箭。 但是—— 姜黎眼瞳一缩,双指夹住一片黑色纸,电射而出。 “铛!” 打偏了已经到了楚宁寒眼前的暗箭,暗箭一箭从楚宁寒耳边飞过,断了他几根发丝。 “咚——” 狠狠地钉在了一旁的小柳树上。 柳树不大,咔嚓两声就直接断裂砸在了地上。 “有刺客!护驾护驾!”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人群终于反应过来,顿时乱作一团! “你们这些草菅人命的权贵,都该死!拿命来!” 五十个舞姬从莲花高台上冲了下来,目标明确,直奔向楚宁寒姜黎的方位。 路上遇到的权贵虽然也在他们的攻击范围,但是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们真正刺杀的人是谁! 姜黎眉梢一压,扫了谢隽一眼。 谢隽却面色惨白,两腿直哆嗦,见着越来越近的刺客,再也忍不住,扭头就逃。 这些刺客肯定也能将姜黎打死了! 不用再特意给姜黎身上下药! 此时此刻,还是逃命要紧! 这一切都落在了姜檀眼中。 “这个蠢货!” 姜檀气得死的攥着手绢,差点骂出来。 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好药,只要给姜黎和雍王沾染上,便是寺庙里的老和尚都把持不住。 但是关键时候,谢隽居然逃跑了! 这些刺客又杀不得他!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与谢嫣不愧是兄妹! “你根本就没事!” 姜黎看着将剑舞的虎虎生风,半点看不出挡不住冷箭的楚宁寒。 她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因为现在被保护的人,成了她! 姜黎黑下了脸,“楚宁寒,你故意的!” 故意让她出手挡下第一次冷箭,然后他就当场将恩报了回来! “对。” 楚宁寒冷冷的回道。 只一句话,他一剑一人。 实实在在的将将凶残二字发挥到了极致。 “你不怕被忌惮!” 姜黎压低了声音也藏不住嘲讽,“不打算退让了?” 这一场刺杀,楚宁寒明明就知道是这是皇帝为了试探他的实力而特意自导自演的! 前世楚宁寒重伤,无疑是选择退让。 但是现在,皇帝只要不瞎不傻,就该确定了楚宁寒有了子嗣不说,身体渐渐地恢复。 楚宁寒如果不争,这么做就是加速雍王府的灭亡! “嗯。” 楚宁寒的声音飘飘悠悠的,像是说了又像是没说。 但是,下手是越发凶残。 血飚了三尺。 这是一场屠杀! 楚宁寒战场上的铁血手段,可窥见一二! 姜黎盯着楚宁寒不说话,她还没分辨出来楚宁寒到底是打算争还是不争,怀里的楚明昭就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世子妃是害怕了吗?那就别看!有我在呢!” 楚明昭小脸绷的紧紧地,大眼睛盯着满地血迹。 她倒是不害怕死人这种事情,但是姜黎一个贵夫人,第一次看见这般场景,定是害怕的说不出话来。 更别说她那一点都不懂女孩子心思的父王楚宁寒! 哪有在女子面前这么凶残杀人的! 收敛一点啊! “嗯。” 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姜黎心都软了。 算计楚宁寒不成反被楚宁寒套路了的憋屈都散了些。 但是,越发的看楚宁寒不顺眼。 他到底是从哪找回来的宝贝闺女? 姜黎微微叹了一口气,抱着楚明昭的手紧了紧。 “郡主不害怕吗?” 按理说,该害怕的人是只有六岁的楚明昭才对。 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楚明昭才有这么大的胆量。 “嗯!我不怕!” 楚明昭点点头,她絮絮叨叨在姜黎耳边念叨。 “世子妃也别怕,他们都是坏蛋!” 姜黎松了一口气,将楚明昭可能见过更残忍场景的猜测打散。 看来楚明昭就是胆子大,年纪小,可能尚且不知道什么是死人。 这一场刺杀,结束的过于快速。 楚宁寒一人,单方面的碾压刺客。 倒是叫这些京城浮华里醉生梦死的勋贵们清楚了为何楚宁寒得名战神,又凶名在外,人称杀神! “雍、雍王,救驾有功!赏!赏金万两!赏……” 皇帝腿都软了,万没有想到试探的结果居然是这样。 楚宁寒就算是瞎着,依然强得可怕! 如果楚宁寒心生歹念谋反,那岂不是毫无抵抗之力? 皇帝白着脸,但是他不能害怕。 还得强颜欢笑,对楚宁寒大加行赏。 看着杀神似的楚宁寒,姜檀也惧怕地抖了抖手。 不过,看见被楚宁寒保护得很好的姜黎。 姜檀攥紧了手,下定决心,立刻对皇帝道。 “陛下,大家都受了惊吓,不如让大家先去桃源殿修整!之后再行赏赐也不急!” 谢隽跑了不要紧,桃源殿里还有杀了姜黎的机会! 第78章 将姜黎与那奸夫拿下 “爱妃所言极是!” 皇帝立刻对惊惶未定的众人道:“在宫中刺客未搜捕干净前,众爱卿先去桃源殿!” 这话也就是借口罢了。 能有五十个训练有素的刺客出现在内宫,还从始至终无人发现。 除了宫里自导自演,绝不会有第二个可能。 不过这话可无人敢说出口,只快速地跟着宫人前去桃源殿。 桃源殿是离御花园最近的宫殿,占地面积极广。 到了殿内后,就有宫人迎接上来。 “世子妃,您衣裳脏污了,请您随奴婢前去更衣。” 姜黎点点头,方才她站的位置着实不好。 衣衫上沾了好大一片血迹,看着十分恐怖。 若是能更换,那自然是好的。 随即她就跟着宫人进了其中一间房间。 “妥了!” 戴着面纱,几乎将自己裹成了粽子的谢嫣躲在桃源殿外的花丛里。 她盯着姜黎进去的大门,兴奋的手舞足蹈。 谢隽却眉头紧锁,“别高兴的太早,洗毒时,未曾将药沾染到她身上。” 当时场景实在是太可怕了,他赶不及对姜黎动手。 “哥哥放心!” 谢嫣看了一眼谢隽,凑上前去,一把搂住了谢隽的脖子,在谢隽耳边低声说道。 “我将房内的香药加重了剂量,姜黎跑不掉的!” “真的么!那可太好了!” 谢隽下意识地搂住了谢嫣,他鼻翼之间似乎闻到了一股甜香,眼前也模模糊糊起来。 怀里的谢嫣脸上的面纱掉了下来,原本布满疤痕的脸居然光滑无比。 甚至,越发的美艳。 谢隽禁不住咽了咽唾沫,低头深吻了下去。 “哥哥~” 谢嫣面色通红,唇齿间溢出了细碎的喘息。 原本她以为谢隽会嫌弃她脸上的疤痕,但是…… 双臂将谢隽抱着更紧了些,“哥哥,姜黎死了你就娶我,好不好!” “当然!” 谢隽又低头亲了亲谢嫣,笑盈盈道:“我一定会娶你为妻!” “放肆,皇宫禁地,你们在做什么!” 怒喝惊雷般炸响,谢隽和谢嫣还没反应发过来,那人又怒道:“还不将他们拿下!” 数个侍卫一拥而上,直接将他们二人绑了,从花丛后拖到了中。 “陛下,陛下饶命!” 谢隽四肢瘫软,面色死白,抓住他们的竟然是皇帝一行! 完了。 他们完了! 姜檀跟在皇帝身侧,她死死的咬着牙。 气得几乎要厥过去,她派谢嫣谢隽监视姜黎和雍王,确保万无一失。 但是,这两个蠢物兄妹乱伦,秽乱宫闱也就罢了。 还被抓了个现行! 皇帝扭头瞪了一眼姜檀,“这就是你准备的惊喜?!” “陛下,他们的事情臣妾一点都不知道啊!” 姜檀是想借着皇帝的手收拾姜黎,谁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直接被这两人搅了局! 她怒视谢隽,咬牙切齿地帮着圆场。 “谢世子,你是吃了多少酒,才将随便一个人都当成了世子妃!” 今日这事说严重也不严重,反正谢嫣现在的模样没人能认出来是谁,只要谢隽识趣,咬死是吃醉了酒认错人。 虽然说免不得惩罚,但是好歹能保下小命。 否则,单单一个秽乱宫闱,就足够他当场被打死了! “是、是!陛下,微臣是酒意上头,一时糊涂!求陛下恕罪!” 谢隽连忙就着姜檀的话往下说,脑袋嘭地磕在地上。 惊恐之下脑子也清醒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怎么突然热血上头,不顾时间地点就与谢嫣亲在了一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皇帝脸色阴沉,也不想再看见谢隽这张晦气的脸。 阴狠道:“谢隽罚俸一年,杖三十。宫女,杖毙!” “陛下!” 谢隽猛地抬起头,一脸惊慌,“陛下不可!不能杀她!” “放肆!谢世子你可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姜檀怒目圆睁,谢隽是真活腻了! “陛下,贵妃娘娘,此事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过错,与她没有关系!” 谢隽却又砰砰的磕头,“她万不该因为微臣而送了性命!” 若是谢嫣死了,那永宁侯府筹谋多年的事情可就全打了水漂。 “好,好,好!” 皇帝倒是怒极反笑,“朕看你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既如此,那就成全你们,将她赐予你!” “那宫女,摘下面纱抬起头!” 谢嫣自打被绑了出来就蒙着脸,死死的低着头不敢抬头。 “……” 皇帝现在让她摘下面纱抬头,就是让她自寻死路。 谢嫣是动也不敢动,眼见着皇帝生了怒容。 姜檀顿时汗流浃背,连忙出声。 “陛下!此事到底是永宁侯府的家事,是不是要过问了世子妃?” 她硬着头皮道:“世子妃就在桃源殿,不妨将她招来问过再说!” 只要推开门,就能姜黎与雍王楚宁寒苟且之事。 那么自然就无人在意谢隽和谢嫣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了! “可。你立刻去将永宁侯世子妃请来!” 皇帝一甩袖子,进了大殿。 “是!” 姜檀咬着牙,脸上还是笑盈盈的。 她一个贵妃亲自去找姜黎,姜黎也配! 本来是打算让皇帝亲眼撞破姜黎与楚宁寒的事情,但是谁想谢隽谢嫣这两个猪直接拖了后腿。 心里千般不愿,但是皇帝的话她不得不从。 领着一串宫人,姜檀快步走到了姜黎房门外。 她冷声道:“给本宫将门打开!” 宫人不敢耽误,立刻猛地一推大门。 门,直接就开了。 根本就没锁。 而门内的场景也顿时印入眼帘,地上都是散落的衣物,屏风之后似乎有女人痛苦的声音。 “姜黎!你在干什么!” 姜檀提脚就冲了进去,难掩脸上的幸灾乐祸。 她倒是要看看姜黎现在是何惨状! 如果楚宁寒一剑杀了她那可就太好了! 绕过屏风,便看见姜黎坐在床榻边,床上躺着一个人。 两人姿势暧昧。 姜檀顿时眼前一亮,“好你个姜黎,身为永宁侯世子妃,居然不知廉耻与外男通奸,秽乱宫闱!” 她忍不住抬起手,指着姜黎喝道:“还不速速将姜黎与那奸夫拿下!” 第79章 世子妃,我要你抱抱才不害怕 “奸夫?” 姜黎回过头,目光上下打量姜檀一眼。 然后她就站起身,微微挑了一下床幔,露出床上的人。 姜黎笑盈盈道:“贵妃娘娘,这宫女受了惊吓晕了过去。臣妾只是出手救治她而已,不知则贵妃娘娘怎的会认为她是奸夫?” 冲进来的宫女们也都傻眼了。 床上哪里是男人,明明是一个脑袋上扎着银针的宫女! “你!这怎么可能!” 姜檀不敢置信的盯着宫女,楚宁寒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宫女! “贵妃娘娘怎么如此惊讶?” 姜黎笑容落了下来,“而且你一开口就笃定喊我房内有男人,莫不是……贵妃娘娘在房间里藏了男人不成?” “休得胡说八道!” 姜檀面色瞬变,惊的声音都变了调。 花神节后,她派去奸污杀害姜黎的两个乞丐反而被杀死丢到了她宫里。 虽然说她极快的处理,将尸体送出了宫去。 但是却到处流传她偷人的小道消息。 纵然强行地压下去了,可到底是折辱了她的名声。 皇帝到她宫中的次数都少了些许,保不准就是因为这个事情。 姜黎哪壶不开提哪壶,简直就是直接踩在了她的痛脚上。 姜檀愤怒道:“姜黎,你龌龊就把别人都想得这般龌龊!” “你若是单纯救人,为何紧闭房门!本宫看你是要谋杀宫女!” 姜檀越说底气越足,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衣物,抬眸目光炯炯地盯着姜黎。 “这房间这么乱,定是宫女发现你的丑事,所以你才选择杀人灭口!” 姜檀倨傲地抬起头,厉声喝道:“来人,将姜黎捆起来!” 这房间里的宫人,可都是她带来的。 自然这里发生的事情,也都由她定夺! 楚宁寒不在房间,抓不到姜黎与他通奸不要紧。 床上躺的是宫女不要紧,姜黎是救人也不要紧。 只要宫女一死,那她说的就是真相。 姜黎还是必死无疑! “贵妃强行污蔑臣妾,可还记得诬告诰命夫人的罪名。” 姜黎冷笑一声,她凉凉道:“谢嫣杖五十,永不入宫。贵妃不妨再想想代价。” “怎会是诬告,这就是事实!” 姜檀不为所动,甚至笑得肆意张扬。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杀人者姜黎抓起来!” 今天便是神仙来了,姜黎也得乖乖受死! “真是好一出大戏!” 小孩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姜檀猛地回头看去。 楚明昭站在门口,在她身后则是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楚宁寒。 父女俩挂着如出一辙的冷脸,气势汹汹。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又将房间的事情看了多少。 但听楚明昭那句话,姜檀脸色顿时就白了。 楚明昭很显然是要从中插手,保下姜黎! “贵妃,那宫女明明还喘气呢,你却说世子妃是杀人凶手?” 楚明昭冷冷地盯着姜檀,“本郡主瞧着,怎么是你要杀人嫁祸给世子妃呢?” “不不!郡主误会了!” 姜檀下意识地反驳,她怎么也不能承认啊! 心里头更是止不住的骂骂咧咧,恨不得活撕了姜黎! 姜黎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又被楚宁寒和楚明昭救了! 楚明昭却不给姜檀辩解机会,她仰头看向楚宁寒。 “父王,贵妃这算不算是杀人未遂,嫁祸未遂?” “嗯。” 楚宁寒轻轻地点点头,雪白的面巾随着鬓边的长发晃了晃。 他扫了一眼姜檀,冷冷道:“将她抓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宫人立刻上前,直接将姜檀双手反剪,按压到了地上。 “放肆,本宫是贵妃!” 姜檀人都被吓傻了,她费力地抬起头,怒视楚宁寒和楚明昭。 她是君,雍王府再强势也是臣。 姜檀骂道:“雍王,你们是造反不成!” 这会儿她对楚宁寒的恐惧都褪去了几分,心腔只余下了滔天的愤怒。 “挑拨离间,口舌无状。” 楚宁寒看都没看姜檀一眼,只淡淡道:“掌嘴!” 又一宫人上前,利落地扬起手。 姜檀瞪大了眼睛,“雍王你疯了!你不能这么做!” “啪!” 宫人一耳光打下来,清脆又响亮。 姜檀唇瓣直接溢出了血渍,这宫人的力量十足的强悍。 只一巴掌,姜檀她就感觉脑子发晕,半张脸已经失去了知觉,惨叫都惨叫不出来。 姜黎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荒诞。 前世楚宁寒面对皇室不是一直步步后退吗? 现在他为什么,一而再地暴露自己。 掌掴皇贵妃,这打的可不仅仅是姜檀,更是皇帝! 楚宁寒这差不多是直接告诉皇帝,他不会退让,甚至是要反击了! 她骤然意识到湖岸边刺杀时,楚宁寒的回应就是肯定。 他不会再退了。 姜黎不自觉地蹙着眉头,楚宁寒这样的变化,难道真的是因为她那夜说的话? 还是因为银矿? 她这只小蝴蝶居然掀起了这样的风浪? 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坏? “世子妃,你受惊了!” 楚明昭一路小跑到了姜黎面前,她主动拉住姜黎的手。 “你别怕,我、我父王是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多谢郡主。” 姜黎紧皱的眉头不见松懈,她瞥了一眼楚宁寒,又低眸看向楚明昭。 “只是,郡主怎么来了?” 姜檀想要设计她与楚宁寒,床榻上的宫女,谢隽谢嫣三人的计划是联手将她药倒,再将楚宁寒引来。 但是,从宫人将她领到这间房间后,一切就被她直接斩断。 宫人晕厥,谢隽自食恶果,将他准备放在她身上的药自己染上了。 谢嫣必然会与谢隽会面,那么他们就自己承受结果。 按理说,楚宁寒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尤其是楚明昭。 楚宁寒怎么会放任楚明昭参与这样的算计里? 即便是楚宁寒意识到姜檀想要算计他,那么他也不应该将楚明昭带来! “是父……嗯,是我想要见世子妃!” 楚明昭一磕巴,差点将楚宁寒老底都露出来了。 这一次,自然是楚宁寒带她赶来营救姜黎的啦! 但是这话不能告诉姜黎。 楚明昭飞快地转移话题,“我今天其实被吓到了!世子妃,我要你抱抱才不害怕!” 她仰着头,朝姜黎伸出双手,眼巴巴的望着姜黎。 第80章 陛下,娘娘是无辜的啊 顶着楚明昭软糯糯的目光,姜黎禁不住微微攥紧了手心。 “郡主,这不合于礼。” 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与楚明昭的距离。 “世子妃……” 楚明昭完全没想到姜黎会拒绝,她愣愣地望着姜黎,眼眶渐渐地红了起来。 之前她好不容易才与姜黎亲近了一些,果然离开京都这么久,姜黎又对她疏远了! 姜黎瞥开眼,不看楚明昭,反倒是盯着楚宁寒。 沉声道:“王爷,郡主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他身为楚明昭的亲爹,不仅没觉察到楚明昭的不适,居然还带着楚明昭四处奔波。 “昭昭的事情,本王自有安排。” 楚宁寒撇头似乎是看了姜黎一眼,带着垂落到胸前的白巾也微微晃了晃。 冷冷道:“世子妃立刻唤醒宫女。” 姜黎眉头一凝,差点又怼回去。 但是现在的确不是适合与楚宁寒争吵,她回到床边,快速地取下宫女身上的银针。 “世子妃……奴婢,奴婢怎么晕倒了?” 宫女悠悠转醒,一眼就看见了收针的姜黎。 她迷茫地坐起身,方才她不是按照贵妃的安排,带姜黎进特殊安排的房间吗? 怎么她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哈啊!” 还没等到姜黎的回答,宫女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她失声道:“郡主!贵妃娘娘,雍王殿下!”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尤其是贵妃,居然被人按着跪在地上! “唔唔!” 姜檀睚眦欲裂,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才被打了一耳光后,她的嘴就被人堵了。 “昭昭,过来。” 楚宁寒朝楚明昭微微伸出手,直到楚明昭走到他身边牵住了他的手。 他这才再次道:“世子妃,带上宫女,随本王去主殿。” “世子妃……这这……” 宫女惊慌万分,便是再迟钝也知道自己卷进了了不得的麻烦里。 “走吧。” 姜黎没有过多给宫女解释什么,楚宁寒已经完全打乱了她的布置。 事已至此,一切得去了主殿再见机行事。 宫女不敢多问,白着脸跟在姜黎身后,快速地到了主殿。 主殿之内已经看到了不少的勋贵,大部分人看起来都已经修整好了,完全看不出先前经历过一场刺杀。 除了,还跪在殿中,被人群不住打量的谢隽和谢嫣。 “真是疯了……永宁侯世子居然在宫内做出这种事来!”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皇帝虽然进殿后就坐在御座上,未曾提及谢隽和谢嫣是犯了什么过错。 但是桃源殿外的事情闹得挺大,殿内这些勋贵多少都听见了个七七八八。 “实在是失礼,丢尽了永宁侯的颜面!” “若不是永宁侯只有他一个继承人,这世子之位,恐怕……” “啧啧!丢人!” 谢隽听着周遭无孔不入的议论,腮帮子咬的发酸。 他死死的盯着青黑的地砖,明明按照计划,跪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姜黎和楚宁寒! 但是现在却变成了他和谢嫣! “雍王殿下、郡主殿下,永宁侯世子妃到。” 小声议论的众人顿时噤声,空旷的大殿安静的只剩下了脚步声。 谢隽心里恨不得将姜黎碎尸万段,但是不得不继续死死地低着头。 “嘭!” 谢隽身侧丢过来了一个人,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顿时瞪大了眼睛,顾不得是否会被姜黎看见。 “贵妃!” “天哪贵妃怎么会被绑住!” “好像还被掌掴了!” 皇帝原本还悠悠地喝着酒,等着姜檀的捉奸喜报。 但是,怎么楚宁寒与姜黎什么事情都没有,被抓的人反而是成了姜檀! “放肆!” 皇帝失控地一把将酒盏砸了出去,“雍王,你竟敢这么对贵妃!你是要造反吗?” 本来他是完全不敢这么对楚宁寒说话的,但是多年来雍王府的退让,的确是让皇帝生出了倨傲之心。 以及,楚宁寒让人绑了姜檀,这是在打他的脸!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皇帝怒喝道:“还不给贵妃松绑!” “陛下,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贵妃谋害永宁世子妃未遂,谋杀宫人,人证物证具在。” 楚宁寒站在陛阶之下,微微抬着头。 他双眼蒙着白巾,但是却像是看的见,有着实质的目光。 皇帝悚然一惊,被酒壮大的胆子像被一根针戳破了皮的球,顿时瘪了下去。 “不,这怎么可能!” 皇帝紧紧地抓着御座扶手,“雍王,贵妃一向柔弱,心地善良,怎么可能会做出谋害世子妃性命的事情!” “贵妃是奉朕旨意去寻找永宁世子妃,定是都是误会一场!” 皇帝看向姜黎,“世子妃,你说是不是!” 但凡姜黎敢说一个不是,皇帝必然不会饶过她,甚至永宁侯府! 雍王府皇帝动不得,一个已经算是败落了的侯爵府,他要捏碎还不是简简单单! 哪怕他曾经被永宁侯抓到了一件把柄,为此给了永宁侯一道免死金令。 但是,那又如何! 免死金令是他给出去的,他承认,则可以免去侯府一死,他不承认,那就是废铁! “陛下,如雍王殿下所言。” 姜黎上前行了一礼,声音清淡但是十分的坚定耿直。 “贵妃娘娘是臣妾嫡姐,臣妾也不愿意相信贵妃想害我。” 姜黎长长地叹息一声,“但是,贵妃闯进房内,先是污蔑臣妾偷偷藏着男人,又意图杀了这位宫女嫁祸于臣妾。” “幸得……” 说着,姜黎微微顿了一下。 “雍王与郡主恰好经过,正好听见贵妃嫁祸于臣妾。房内外的宫人皆亲眼所见。” 全程见证的宫人们个个面如白霜,今天的事情的确是如同姜黎所言。 但是,她们无一人敢说出来。 其中一个宫女更是向前爬了两步,“陛下明鉴,贵妃娘娘明明是请世子妃,但是……但是,世子妃却对贵妃娘娘异常无礼,雍王和郡主是突然出现的,更是直接污蔑娘娘有害人之心!” “陛下,娘娘是无辜的啊!” 宫女五体投地,声音尖锐的有些凄厉,“求陛下还娘娘清白!” 第81章 世子妃与雍王有私情 “原来如此,快快将贵妃松绑!” 皇帝顿时像抓住了一线生机,连忙吩咐宫人解救姜檀。 他又看向楚宁寒,直言道:“雍王,显而易见,说谎的人是世子妃!你定是被她给哄骗了!” 在场的宫人是绝对不会有人敢给姜黎作证,除非是不想活了。 现在她们敢于说真话,待此事一结束,姜黎雍王倒是美美出宫了,她们可就要直面皇帝和贵妃的怒火。 “是不是姜黎在撒谎,你们说是与不是?” “陛下!贵妃娘娘是冤枉的!” 宫人们一个接一个开口,矛头全指向姜黎。 “是永宁世子妃撒谎!”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宫女,也是姜檀的贴身宫女。 她又说道:“陛下明鉴,娘娘心地善良,闺阁时候对庶出的妹妹也是极好的,但是世子妃那时候就嫉妒娘娘是夫人嫡出,一贯喜欢在国公爷面前装作柔弱模样,陷害娘娘欺负她!” 宫女说的真情实感,好似事情真的发生过一样。 勋贵之中有人一听嫡庶这话顿时就忍不住念叨。 “小小庶女,心思倒是不少!” “庶女出身,就是心思歹毒!” “可怜贵妃竟还将她当妹妹!” 说话的大都是什么嫡出的夫人小姐,向来是最看不惯庶出的姊妹兄弟。 一抓到姜黎出身不如姜檀,连看着姜黎的目光都带上了鄙夷。 “陛下!臣妾……呜呜……” 姜檀终于被解救了出来,她捂着脸跌跌撞撞地想跑到皇帝身边,但是转头看见站在楚宁寒身旁的姜黎。 她直接停下脚步,盯着姜黎眼泪就滚了下来。 “妹妹,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姜檀是去年的花神,容貌虽然不及姜黎,但是也算得上是美人。 现在被掌掴了一巴掌,一脸红肿,一脸挂着泪珠。 尤其是故作无辜和可怜,倒是真的有了几分凌虐的美感。 “难道是妹妹你……” 姜檀突然捂住了嘴,目光闪躲,扭头看向皇帝。 “陛下,此事都是误会一场。不关世子妃和雍王殿下的事情。” “爱妃,你受委屈了。” 皇帝亲自走下御座,一把将姜檀搂在怀里。 转头盯着楚宁寒和姜黎,重重道:“你只管将事情说来,朕为你做主!” 姜檀戏精地看了一眼楚宁寒,又瞥了一眼姜黎。 故作瑟缩,“陛下,臣妾不敢胡乱说话,世子妃与雍王清清白白,绝无私情……”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姜檀这副模样,就差直接指着姜黎和楚宁寒的鼻子说他们俩之间暧昧不清了! 还别说,这还真有几分可能。 毕竟,楚宁寒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什么时候管过他人死活。 今天洗五毒时候,是姜黎出口提醒楚宁寒,而楚宁寒也一直都护着姜黎。 现在更是插手姜黎与姜檀之间,明显地偏帮姜黎。 他们之间没猫腻,鬼都不信! 而姜黎身后的那个宫女,也像是终于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 突然上前,“陛下,奴婢可以作证,今日世子妃与雍王私下约在房内相见,奴婢亲眼见到两位不清不楚……” 姜檀让她哄骗姜黎去那房间,迷晕姜黎。 但是她却反晕倒了,现在眼见着贵妃要清算姜黎。 她若是再不出声,过后贵妃是不会放过办事不利的她的! “姜黎!我永宁侯府待你不薄,你居然——” 谢隽登时眼前一亮,立刻抬起头怒视姜黎。 “不知廉耻!” 这四个字仿佛是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气愤演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谢隽,尚未明证的事情莫要胡说,污了雍王名声。” 皇帝呵斥一声,但是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了。 谢隽这话简直是神来一笔,自己甘愿自污,头顶绿帽来陷害雍王。 是懂眼色的,那么可以将功折罪,秽乱宫闱一事他不再追咎。 “陛下!虽说此事是家丑,但是姜黎居然敢在宫中就……” 谢隽像是说不下去了,他脸色涨得通红,又恶狠狠的瞪了楚宁寒一眼。 “请陛下严惩!” “哼!” 皇帝通体舒泰,感觉身体都要飘起来。 他甚至笑着对楚宁寒道:“雍王定是不知情,被蒙骗了。” 楚宁寒虽然实力依然强大,这一次也没办法要了他的命。 但是此事可以毁掉楚宁寒的名声,毁人名声是滴水穿石,楚宁寒以往名声只有凶戾二字。 今日一过,觊觎人妻,秽乱宫闱的名头楚宁寒是甩都甩不掉的。 “来人,先将姜黎拖出去,杖五十!” 姜黎接连两次坏了他的大事,这一次,必须得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陛下,臣妾有几事不明。” 姜黎看着眼前这一堂大戏,没忍住笑了。 皇帝隐约感觉这话有些熟悉,但是又记不起什么时候听过。 但是,他是不会给姜黎说话的机会的。 “人证皆在,你还有什么狡辩的,立刻将她拖出去!” “陛下是圣明天子,单听贵妃所言恐有失偏颇。” 一直默不作声的楚宁寒淡淡出声。 “兼听则明。” “陛下,此事的确有些蹊跷。” 百官里的搅屎棍御史台的官吏也站了出来,一本正经道:“不可直下论断!” “放肆!” 皇帝顿时被哽住,他是没想到,都临门一脚了。 这些言官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完全没半点眼色! 尤其是楚宁寒,他都不打算这一次再针对楚宁寒了,但是楚宁寒居然主动冒出来! “陛下偏听一方乃是昏庸之主。” 言官梗着脖子道:“陛下贤明,还请允许世子妃陈情后再行处置。” 皇帝被架在台上没得选,要是不让姜黎辩解,那就是昏君了! 他怒道:“姜黎,你还有何话说?” “陛下,这宫人说她亲眼见到臣妾与雍王殿下不清楚,可是她进门就被迷香迷晕了啊。” 姜黎拿出了一截香,“这是早早点在房内的迷香,闻之就会晕厥。” “哼!” 谢隽忍不住满腔的幸灾乐祸,“姜黎,这不是正好证明你们之间有私情,所以故意迷晕了宫女!” 第82章 姜黎绝地反击 蠢货! 姜檀脸色发青,恨不得马上堵了谢隽的嘴。 果然,御史台的言官顿时像是抓到了证据。 义正言辞道:“世子爷,迷香既然是提前就点着了的。那么世子妃是跟着这位宫女去的房间,迷香自然不可能是世子妃点的。” 谢隽顿时一塞,言官又道。 “陛下,由此可见,是这个宫女在说谎,污蔑世子妃与雍王殿下。” “这迷香早被点着了也可能是姜黎一面之词!” 谢隽气息都粗壮了几分,咬牙道:“谁能证明这香是提前点燃的!” 姜黎看都没看楚宁寒一眼,直接道:“将香炉拿上来一看便知。” “迷香香灰色泽偏茶色,与原本白灰的普通香灰有着明显差距。” 她语气不疾不徐,“我进门后就灭掉了迷香,一看香灰的数量,便知道迷香是何时点燃的了!” 言官立刻出声,“陛下,可抬来香炉一观。” “准!” 皇帝咬着牙,众目睽睽之下,只能同意。 不大一会儿,房内的香炉就被抬了上来。 正待宫人准备打开时,姜黎突然开口。 “等等。” 她扫了一眼博山炉,唇瓣微微上扬。 笑看去拿香炉的宫人,“一路,可有人动过这香炉?” “世子妃,并没有人碰过。” “很好。” 姜黎笑容越深,“那便直接打开香炉吧。” 香炉开启,言官连忙上前,其他人也好奇的张望。 看清楚香炉,顿时惊呼。 “天哪!” 皇帝已经回到了御座上,居高临下看着姜黎。 “姜黎,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可说!” 只见香炉里灰白的底灰上,只有浅淡的一点香灰! “陛下,臣妾先前一时紧张忘记说了,这迷香很是歹毒。” 姜黎微微一笑,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清楚。 “除了会使人昏厥,其中还藏着能诱发人情欲的药。即便是烧成灰烬了,还是有药力在的。” 她笑盈盈的看向宫女,“若是直接用手接触了香灰,会比闻到香气更快速的中毒发作。” 捧着博山炉的宫女已经是面色泛红,呼吸急促,眼神迷茫。 她张了张嘴,直挺挺的抱着香炉就倒了下去。 “嘭!” “啊啊啊!” 一直安静如鸡,恨不得当成透明人的谢嫣尖声惨叫,好巧不巧的,那香灰直接倒在了她身上。 灰白夹杂着茶色的香灰淋了她满头满脸,若是不尽快收拾了,那么她定然也会变成宫女模样。 可若抖掉香灰,那必然要取下面纱,那她岂不是会直接暴露! “闭嘴!” 谢隽被吓了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一把捂住了谢嫣的嘴。 姜黎目光从谢隽和谢嫣身上扫过,没有现在就直接说破谢嫣身份。 她抬头看向皇帝和姜檀,“陛下,这香炉被宫人动过,证据已然被毁了。” 姜檀还没松一口气,就听姜黎道:“但是,这不代表没有其他的证据。点燃迷香污蔑臣妾的宫人恰好是贵妃娘娘宫中的。” 霎时姜檀脸色就变了,她紧紧地抓着皇帝的衣袖。 “陛下,这宫女臣妾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姜黎为什么会知道宫女的来历! “你还有什么证据!” 皇帝面色又阴沉了下去,更一把推开姜檀。 姜黎尚未拿出证据,她就自乱阵脚。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陛下,贵妃娘娘甚是喜欢蔻丹染指,红凤仙花颜色鲜亮,香味却淡的很,若非放了许久,是沾染不上红凤仙花香味的。” 姜檀猛地将双手藏进袖子,脸色惨白如霜。 “这香上恰好沾着红凤仙花的味道。而宫内,也唯有贵妃娘娘的宫内才有红凤仙花。” 姜黎眉梢一挑,看着姜檀。 “贵妃娘娘,不知臣妾何时碍了娘娘的眼,娘娘竟会用此种恶毒法子来毁臣妾名声?”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落了下来,一把将沾着红凤仙花味道的残香丢到了姜檀面前。 “胡说!” 姜檀已经完全的慌了神,“你胡说!姜黎,你这是栽赃陷害!” “你以前毁容时候就嫉妒本宫入宫,到现在惹下弥天大祸,还想推在本宫身上!” 姜檀慌慌张张的对皇帝道:“陛下!姜黎都是一派胡言!那香臣妾完全没见过!都是她陷害臣妾!” “哼!” 皇帝大为不悦,姜黎明明是必死之局,现在却又洗脱了大半怀疑,反倒是姜檀直接被拖下水。 今日姜檀若不能将红凤仙花与残香的事情说清楚,那她也没必要当这个贵妃了! “姜黎,此事也只是你的推测,并无实质证据证明这香是贵妃宫内的!” 姜檀也急吼吼道:“红凤仙花少见,但不代表宫外没有,这香也有可能是你自宫外带进来的!” 这显然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贵妃,世子妃身上可没什么红凤仙花的味道!” 楚明昭冷不丁的开口,她盯着姜檀,掷地有声。 “在场人中,只有你,还有你宫中的人,身上带着的这个味道!” 她皱了皱鼻子,小脸上满满的嫌弃。 “腐烂的肉似的,难闻死了!” “昭昭,那是贵妃,不可冒犯。” 楚宁寒轻呵一声,又将一个香囊递给楚明昭。 堂而皇之道:“觉得难闻,便用你的香包压一压。” 楚明昭点点头,拿着香包捂住口鼻。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嫌弃脸色,让其他人也忍不住动了动鼻子,仔细的分辨空气里的红凤仙花的味道。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难闻。 如同腐肉。 以前他们怎么没有觉得。 但是经过楚宁寒这么一提,不少人也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言官立刻开口:“陛下,的确如郡主所言,世子妃身上并无味道。而且入宫之人都是会抄检衣物,世子妃是不可能将香带进宫门的。” “陛下,宫内出现这等禁物,今日用以陷害世子妃,他日恐怕就会用在您身上!” 言官面色严肃,郑重道:“恳请陛下下旨彻查!务必截断毒物来源!” 姜黎被言官的说辞都惊的一愣,这话不是百花宴上她曾用的说辞吗? 今日不曾想在言官嘴里说出来了! 这还不是结束,“陛下,宫内先是出现五十人的敌国刺客,后宫又出现迷香毒害一事。” 姜黎转头看着楚宁寒,他冷冷道:“为了陛下的安危,请陛下下旨彻查后宫!” 第83章 民妇与谢世子不是亲兄妹 说是彻查后宫,实则是查抄贵妃罢了! 又一次! 又一次被架在火上! 皇帝面色漆黑,事已至此他是不答应也不行! “查!” 他冷声道:“既然迷香与贵妃有关,就从贵妃宫内开始查!” “陛下!” 姜檀睚眦欲裂,皇帝就这么放弃她了吗? 不! 皇帝是要拿她堵住刺客一事! 比起毒香,谋害世子妃,自然是刺客一事更重! 若是雍王坚持追查到底,到时候查出是皇帝自导自演,甚至目标就是雍王! 那么极有可能雍王一怒而反! “陛下,臣妾是——唔!” 皇帝只是摆了摆手,宫人立刻上前将贵妃拖下陛阶跪着。 不多时,侍卫便捧着一包迷香,以及几份书信。 “回禀陛下,迷香是在贵妃宫内搜查出来的。” 侍卫将证据呈递上去,“此外,还查出了贵妃与谢嫣的秘信!贵妃将谢嫣秘密接到了宫内,意图用迷香谋害雍王与世子妃!” 姜黎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一刹那的恍然。 简直就像是百花宴的重复,连搜查出证据的流程都是一模一样。 不过,地上跪着的人多了一个姜檀和谢隽。 “谢嫣在宫内?” 其余宾客大为吃惊,他们也大都参加过百花宴,亲眼目睹了谢嫣被皇帝驱逐,下令永不能入宫。 姜檀这是公然抗旨,藐视皇权,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毫无意外,皇帝冷漠道:“贵妃无德,褫夺贵妃封号,打入冷宫!其余人作伪证者,全数杖毙!” 姜檀满脸愤怒,瞪着皇帝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但她已经没有说话的机会,直接被侍卫拖出了桃源殿。 从皇帝宠妃,到冷宫弃妃,只需要皇帝一句话。 而其余的宫人,也都被拖出了大殿,殿外杖刑的声音噼里啪啦雨打芭蕉似的响起。 殿中众人则异口同声道:“陛下圣明!” 就在此时,不该出现的声音响了起来。 “唔~啊——” 不可言说的暧昧喘息在寂静的大殿上格外清晰,众人下意识地看过去。 “天哪!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俩疯了吗!” 只见谢隽已经搂抱住了谢嫣,扯下她脸上的面巾,急不可耐地吻了上去。 “那、那是谢嫣!” “他们可是亲兄妹!” 才安静的大殿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之前他们都是隐约听见庭外的事情,但是不知道谢隽通奸的宫女是谁。 但是,这个满脸疤痕的人,他们现在可都认得,是谢隽的亲妹子谢嫣啊! 谢隽与人秽乱后宫也就罢了,怎么朝自己的妹妹下得了手的!乱伦在大周可是会被浸猪笼的重罪! 还别提谢嫣是个满脸疤痕,满身也是疤痕的丑妇! “放肆!” 皇帝大怒,“还不将他们拉开!” 侍卫连忙上前,各自将谢隽与谢嫣拉开。 冰水当头浇下,谢隽谢嫣以顿时打了激灵,睁开了眼睛。 “真恶心!” “变态!” 刚恢复意识,谢隽谢嫣耳中就听见了殿内数不清压低了的怒骂声音。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方才的事情全数回归脑海,意识到他们做了什么,谢隽吓得面如菜色。 “都是那迷香香灰的过错,微臣绝不敢做出这种事来!” “陛下饶命!民妇……民妇是被贵妃胁迫的!民妇绝无抗旨之心,都是贵妃,都是贵妃!” 谢嫣也同样被吓得肝胆欲裂,一股脑的将所有罪责都推到了姜檀身上。 她趴在地上,身体抖的像筛糠一样。 现在已经顾不上丢人是什么了,能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与谢隽的事情被人发现,她心里居然有一种诡异的兴奋和喜悦。 这件事未尝没有好处! 纵然兄妹乱伦是浸猪笼的死罪,但谢隽是永宁侯府的世子,而她,哼! 她今日正好借此机会,正儿八经地成为侯府女主人!成为谢隽的妻子! 等了快十年,她已经不想再等了! 尤其是姜黎的脸好了,而她却毁容,身体更是元气大伤。 以谢隽好色本质,他定会移心别恋,甚至弄假成真,与姜黎真成了夫妻! 她绝不允许! “方才难道也是香灰!谢隽,你与亲妹妹乱伦还敢狡辩,罪不容诛!” 皇帝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本是打算成全谢隽与他淫乱后宫的宫女,甚至他都打算将这个宫女御赐为谢隽平妻,好好地给姜黎添堵! 但是,这个女人居然是谢嫣! 是谢隽的亲妹妹! 皇帝实在是气不过,抓起手边放的物什就砸了出去。 “来人,将谢隽和谢嫣拖出去杖毙!”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谢隽骇得面无人色,汗流如注,下身更是一塌糊涂,尿骚味顿时逸散而出。 姜黎嫌弃的后退一步,她倒是没想到,谢隽居然如此不堪,直接被吓得失禁了! 她的手突然被碰了碰,一个香囊就塞到了手心。 姜黎下意识地微微垂眸,直直地对上了楚明昭扬起的笑颜。 “他臭臭,给世子妃用香包!” 姜黎愣愣地握着香囊,来不及说什么,楚明昭她就又快速地回到了楚宁寒的身边,像是害怕再一次被姜黎拒绝。 而谢嫣尖锐的声音也响了起来,“陛下!民妇与谢世子不是亲兄妹!” 殿内顿时又热闹起来,这个消息,比谢隽和谢嫣乱伦还离谱。 “你说什么?” 皇帝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死死的盯着谢嫣。 “谢嫣,你可说谎的代价什么?” “陛下,民妇并非是永宁侯梅夫人的亲生女儿!民妇之母,乃是……” 谢嫣咬着牙,眸中露出了狠绝之意。 她掏出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盯着皇帝,一字一句道:“乃是梅凝,是侯夫人的养妹!也是——与先皇游历民间,却意外失散的梅妃娘娘!” 梅凝,先皇宠妃。 那可比皇帝宠爱姜檀真实得多,当年先皇为了梅妃差点废了先皇后,出巡也只带梅妃。 只是最后一次出巡,先皇遇刺与梅妃失散了。 先皇未找到梅妃就驾崩,之后便长达八年的皇位之争,无人再在意梅妃的下落。 “梅妃……” 皇帝愣愣的望着谢嫣手中的玉佩,那正是他送于梅妃的定情之物! 第84章 册封谢嫣为公主 “玉佩的确是梅妃之物,但仅凭一块玉佩可证明不了你的身份。”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压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但是—— 皇帝的目光转而盯着谢嫣的脸,顿时眉头就蹙了起来。 谢嫣现在的脸上全是伤疤,完全看不出一点与梅妃相似的地方。 “陛下,民妇万万不敢欺瞒陛下!” 谢嫣慌了,当年永宁侯府为了混淆她的身份,隐藏她的下落。 只按照梅妃临死前的要求,留下了这枚玉佩,其余的东西都尽数烧毁。 “陛下,此女所言只怕是没一句是真的,她只是为了逃避刑罚!” 言官冷冷道:“梅妃娘娘是永宁侯夫人的妹妹,此女能得玉佩,实属简单。” 皇帝继位都十几年了,现在突然冒出一个先皇公主。 说出去怎么也不可能有人相信! “秦大人此言差矣,现在还不能断定此女就是假的。皇族承天命而生,凡是皇族嫡系血脉,身上必有黑龙龙纹。” 百官中礼部老尚书颤颤巍巍的站了出来,“陛下,要查验此女身份,只要验明她身上有无龙纹即可。” 所谓龙纹,便是遗传胎记。 先皇后背有一黑龙似的印记,现在皇帝腿上有一同样的印记。 如果谢嫣身上也有这样的龙纹,毫无疑问,她肯定是梅妃之女。 席间又升起了窃窃私语,皇帝不曾注意过没有毁容前的谢嫣长什么,但是其他人都是见过的。 以前就有人奇怪为何谢嫣与侯夫人梅娴长得不怎么相像,不过也没有太多想。 但现在谢嫣说她是梅妃的女儿,见过梅妃的人可有不少人都活着。 再次对比他们的容貌,还真的像是母女。 “准!” 皇帝大手一挥,立刻有宫女上前将谢嫣带进了房内查验龙纹。 姜黎微微攥紧了手里香囊,目光从皇帝身上一扫而过。 即便是谢嫣的结果还没出来,但她已经基本可以肯定,谢嫣并未说谎。 因为谢玉琅身上,就有黑龙形似的印记。 以前她只当那是普通胎记,没有过在意,更没想到会与皇室扯上关系。 而且,谢嫣是皇室血脉的话,以往她在侯府觉察到的异样都有了解释。 侯夫人一直对谢玉琅说他是府上最尊贵的人,可以不拘礼仪,只有旁人敬重他的。 这实在不是一个真心疼爱孙子的祖母会说出来的话,听着就像是捧杀。 但是谢玉琅若是真的皇室血脉,那在侯夫人眼里,那就是顶顶尊贵的人物,谢隽都不及谢玉琅,道出事实可算不上什么捧杀。 侯夫人与谢隽是极其注重利益之人,无利不起早。 兄妹乱伦本就是百害无一利,但是侯夫人与谢隽敢做,肯做,还为了谢玉琅而设下重重圈套。 就是因为他们会得到更大的利益,而且风险很小,基本是稳赚不赔。 现如今皇室血脉稀少,皇帝只有三个皇子,前世到她死前,皇子还死了一个,剩下两人文不成武不就,是出了名的草包。 而按照前世她对于谢玉琅的培养,谢玉琅一入朝必然会被皇帝注意到。 那么只要谢玉琅做出政绩,在合适的机会暴露身份,那两个草包皇子根本就不会是谢玉琅的对手。 皇位,那就是谢玉琅的囊中之物。 所以,无论是前世她有没有撞破谢隽谢嫣的好事,他们都会选择悄无声息的将她灭口。 而这一世,谢嫣是走投无路之下,憋不得已才吐露出来她的身世。 现在时机太早了,皇帝的三个皇子都还活着。 他们的谋算,彻底泡汤。 查验龙纹的时间不长,宫女很快就领着谢嫣重新出现在殿中。 比起强行拖着谢嫣去查验龙纹时,宫女对谢嫣的态度可以说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不仅恭敬许多,就连谢嫣的衣裳都给换了一身干净的。 殿中眼尖的人都已经瞧出来了,谢嫣身上的龙纹恐怕是真。 “陛下!谢夫人左肩有一道龙纹!” 宫人呈上了一块丝帕,上面烙印着的就是从谢嫣身上拓印下来的龙纹图样! “天哪,她居然真的是先皇女儿吗?” “那她岂不是公主!” 听着旁人惊呼,谢嫣禁不住勾起唇角,一扫心中郁气。 她赌对了! 现如今她是公主,身份已经大大的不一样。 皇帝定然是不会再惩罚她与谢隽! 甚至,她一直梦想嫁给谢隽的事情也会成真! 她重新跪在皇帝面前,手里捧着玉佩。 再一次重复,“陛下,民妇不敢欺瞒!” 她就是公主! “陛下,如今皇室血脉凋零,谢夫人既然已经确认身份,也该回归皇。” 礼部尚书话还没说完,言官就大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皇帝手里拿着丝帕,还在回忆与梅妃的过去,礼部尚书与言官的话将他的心神拉了回来。 “为何不可!” 皇帝大为不悦,这些言官,实在是该杀! 他子嗣不丰,只有三个不成器的儿子。 女儿是一个都没有! 但是,谁想到他与梅妃居然有一个女儿! 皇帝又看了一眼谢嫣,很快移开了视线。 即便谢嫣又丑又蠢,那也是梅妃给他留下的女儿! 言官怎敢阻拦谢嫣认祖归宗! 皇帝冷声道:“谢嫣既然是皇家血脉,流落民间多年,现在既然已经身份大白,自然该回归皇家!” 梅妃到底是先皇的宠妃,他与梅妃之情万不能被人所知,谢嫣即便是他和梅妃的女儿,也只能认作是先皇的。 “今日正好是五毒节,难得的良辰吉日,王爱卿,拟旨!谢嫣为朕之皇妹,册立为宝珠公主!” 皇帝可不给他们再阻止的机会,直接要写圣旨布告天下。 “陛下,此举不妥!” 言官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耿直不讳道。 “谢嫣即便不是谢隽的亲妹妹,而是皇室血脉,却也掩盖不了她与谢隽是二十来年的兄妹关系!” “若将谢嫣册立为公主,那将受天下耻笑!” 言官直挺挺的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立谢嫣为公主一事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 楚宁寒也淡然开口,而就在他说完,原本看戏文武百官居然也都站出来。 齐刷刷的跪下,“请陛下收回成命!” 第85章 与你平起平坐的平妻 姜黎眉头狠狠地蹙起来。 虽然她知道楚宁寒在民间百姓口里声望极高,但是他居然在朝野之中也有如此号召力。 方才就是因为楚宁寒的一句话,这些人才会站出来,逼迫皇帝收回成命。 不,那个言官其实就已经是跟着楚宁寒跳出来的了! 怪不得皇帝如此忌惮他,换做任何一个皇帝,哪怕是开国帝君,也难以放任雍王府继续成长。 甚至,会下手更为狠绝! “放肆!你们——” 皇帝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怒视文武百官。 这些臭东西,往日里在朝政上使些招数出来阻拦他也就罢了。 现在居然明晃晃的跟在楚宁寒的身后,到底楚宁寒是皇帝还是他萧傲才是皇帝。 “陛下明鉴,谢夫人与谢世子兄妹乱伦乃是事实,她本该罪不容诛,但是谢夫人乃是皇室血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言官一本正经道:“她若成公主,那是给皇室蒙羞。但她也到底是皇室血脉,不若封为县主,迁于皇陵为先皇尽孝。” “臣附议!” “臣附议!” 文武百官又是齐刷刷的一片附议之声。 若是一人两人反对,皇帝直接暴力手段将其物理闭口也就罢了。 但是,文武百官都反对,若是他再一意孤行。 以眼下情形,百官就要给他扣上一顶昏聩的帽子了! “公主是有些不妥当,但她流落民间多年,受苦受难,刚回皇室就去皇陵实在是不可!” 皇帝咬着牙,但是,他与梅妃的女儿怎么可能只做县主呢! 而且还要她去守皇陵! “嫣儿,你可愿意嫁于谢隽为妻!” 要做,那就做世子妃! 大周女子身份出嫁从夫,既然谢嫣成不了公主,县主可就太委屈她了。 只有世子妃,侯夫人,一品诰命才配得上她! “我愿意!” 谢嫣猛地瞪大了眼睛,她原本还害怕要被送去守皇陵,心里咒骂多管闲事的百官,哪想到惊喜来的这么突然。 她急不可耐道:“谢陛下成全!我与哥哥情投意合!我愿意!” 谢嫣激动的甚至连自称都忘了。 “拟旨,明珠县主柔顺和佳,特赐与永宁侯世子谢隽为妻,钦天监择良辰吉日,永宁侯府行办大礼!” 谢隽面色青青白白,万念俱灰。 他将牙咬了又咬,总算将心口的怒气和愤恨咽了下去。 大周女子一旦出嫁,那么她的子嗣是不会与娘家的任何东西有关系。 即便是皇家,也是一样的。 哪怕皇室主脉死绝了,也是从支脉里选择继承人,而不会选择嫡系公主的孩子。 他们当年从未计划过谢嫣会在谢玉琅身份揭露前就嫁给他! 他们侯府二十来年的算计,废了,全废了。 谢玉琅不可能再回归皇室,他也不可能再与皇位有任何关系。 可此时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再拒绝。 “谢陛下赐婚!” 不幸中的万幸,他的宫杖是不用再受了。 “陛下三思!谢世子已有中馈!怎能另娶!” 文武百官万万没想到皇帝会直接给谢隽和谢嫣赐婚,齐刷刷又道。 但是这一次,皇帝说什么都不再退让。 “此事乃是朕之家事!朕意已决!众卿不必再说!” 皇帝摆了摆手,“时辰不早了,众卿速速出宫!” 殿内一片寂静。 这样的事情,大周立朝一百三十年了,从未有之。 简直儿戏的像是小孩过家家酒! 甚至还不如! 离谱! 荒唐! 可笑! 有此国君,天下之祸! “陛下,既然是家事。臣妾忝为谢世子发妻,斗胆请问陛下。” 姜黎的声音响起,她不惧不退,目光直视皇帝。 “陛下赐婚谢世子与……明珠县主,明珠县主嫁入侯府为妻,是为的什么妻?” 大周婚配律法定为一妻一夫多妾制,便是皇帝,也只能有一位妻子。 妻子可是元配发妻,也可是原配去世或者合离之后再娶的继妻。 姜黎她是谢隽发妻,那谢嫣想要做谢隽的妻子,便只有一个选择项。 继妻。 而继妻就代表着发妻不再,否则,便是公主嫁来,那也只能是做妾! “自然是与你平起平坐的平妻!” 皇帝得意扬扬说道,他还不曾知道谢嫣身份时就有此打算。 律法是死的,皇权天然凌驾其上。 “不过是谢世子多出一位妻子罢了,世子妃,你可是嫉妒了?” “陛下,臣妾怎么会嫉妒呢,世子与县主情投意合,臣妾做不得那棒打鸳鸯的人。” 姜黎摇了摇头,“只是问清楚,方能好生置办世子与县主的大婚!” 她这话一落,耳旁好似听见了勋贵夫人小姐说她疯了的声音。 “很好!” 皇帝对姜黎的服软很满意,直接掩饰都不掩饰了。 “世子妃贤良大度,他们二人的大婚就由你亲自督办,若有差池!朕绝不饶恕!” 这话实在是恶心。 哪有让正房发妻亲自操办二妻的大婚,二妻还是与她平起平坐的平妻! 皇帝这简直是把人往死了折辱! 若是姜黎心智软弱,说不定今儿个就要撞了柱子! 但,事实却与旁观者所想相差甚远。 “是,陛下,臣妾必然会亲自操持婚礼。” 姜黎唇畔笑容越深,现在已经弄清楚了谢嫣牵连出来的是谁,她也该动手了。 谢隽猛的抖了抖,他不相信姜黎会这么好心。 但这是皇帝旨意,他可不敢与姜黎一样肆无忌惮地开口。 而谢嫣则心花怒放,甚至得意扬扬地盯着姜黎。 若非是还有人盯着他们,她高低要骂姜黎几句! 她说过,她迟早会让姜黎后悔莫及! 姜黎给她和谢隽操持婚礼这只是开始! 她要让姜黎从她手里夺走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全还给她! 至此,这一场闹剧终于落幕。 百官和勋贵在日暮前出了宫,永宁侯府回程的马车成了两辆。 谢嫣是先皇的女儿,且要嫁给谢隽的消息如燎原的野火,比回程的马车还先抵达侯府。 “你再说一遍,谁要嫁给我爹?” 谢玉琅面色惨白,眼瞳瞪得溜圆。 他一把揪住下人的衣襟,厉声喝道。 “敢胡说八道,我扯了你的舌头!谢嫣是我姑姑,她怎么可能嫁给我爹!” 第86章 谢玉琅,我更是你母亲 下人苦着脸,“少爷,小的真的没有胡说。现在满京都都知道小姐,她其实是先皇之女……” 谢玉琅如遭雷击,怔怔的松开手。 “即便她不是我姑姑,她又怎么能嫁给我爹?” 侯府教养谢嫣二十余年,谢隽和谢嫣哪怕不是真兄妹,也是有兄妹之名! 谢嫣嫁给谢隽,这对姜黎而言,对他而言,甚至对永宁侯府而言,皆是侮辱! “少爷,这是陛下赐婚,但宫里具体是发什么事情,小的未曾打听到。” 谢玉琅紧咬着牙,神色凶狠,“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应当快了!少爷,宫中已经先派了人来府上,去了望春院!” 谢玉琅推开下人,转头就直奔望春院。 望春院一扫往日的清冷,这会儿人声鼎沸,来往的俱是宫中的宫女。 “少爷!您怎么来了!” 原望春院的侍女现在就只剩下那个被谢嫣砸破脑袋的女子,她是第一个发现谢玉琅的人,连忙迎了上来。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谢玉琅扫了一眼宫女,压着怒意道:“谁允许他们进侯府的!” “都速度快些!” 门内指挥宫女清扫打理院子的嬷嬷走了出来,她看起来有三十多了,一身深绿色的女史衣裳。 她上下打量了谢玉琅几眼,皮笑肉不笑道:“您便是玉琅少爷?” 谢隽与姜黎的儿子。 按照皇帝的嘱咐,她要助谢嫣成为侯府真正的女主人。 听说谢嫣以前偏疼他。 但看谢玉琅这气冲冲的样子,不太像是来恭喜谢嫣的。 总归不是谢嫣亲儿子。 “奴婢姓钱,是陛下御赐明珠县主的宫人。” 谢玉琅紧紧地攥着手心,冷冷的盯着嬷嬷。 “你去找你的县主府邸去,来侯府做什么!这望春院乃是侯府之地,岂容你们放肆!” 他指了望春院的丫鬟,“你,立刻将他们送出侯府!” “玉琅少爷!” 钱嬷嬷脸色一沉,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会给谢嫣招惹来麻烦。 她依然挂着那副假笑,“此后,望春院便是县主的地方,县主也会是侯府的一份子,她是世子的平妻,是您的母亲。” “他们一日不成婚,一日就算不得侯府之人!” 谢玉琅冷哼一声,小脸上露出一抹冷厉之色。 有他在一日,谢嫣便是死了,也别想嫁给谢隽! “玉琅少爷,你可想清楚了!” 钱嬷嬷没想到谢玉琅小小年纪,性子却这么难缠。 她压低了声音,“县主与世子的婚事可是陛下亲赐!” 谢玉琅这是公然打皇帝的脸! “我清楚的很!” 谢玉琅下颚一抬,“你们不走是吗?来人,将他们给我赶出去!” 跟着谢玉琅而来的下人们立刻上前,“诸位,莫让小的为难!” “玉琅!你这是做什么!” 谢嫣愤怒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今日虽然公主封号被百官拦下,但是她到底是得了县主之名,又成功的与谢隽有了婚约,多年的盼望成了真。 她从皇宫回永宁侯府的路上笑容都没落下来,直到望春院。 谢玉琅居然要将皇帝赐给她的宫女赶走! “你也回来的正好!” 谢玉琅回身看着谢嫣,“你既然是先皇之女,又被封了明珠县主,那么与我们永宁侯府再无半分关系,你不配再待在侯府!” “你也给我滚!” 以前忍着谢嫣,是因为谢嫣到底是名义上的姑姑。 现在她就是一个与永宁侯府无关的人,再死皮赖脸的待在侯府是哪里的道理! “混账!” 谢嫣一片好心情全被搅和了,甚至被谢玉琅挑起了怒气。 新仇旧恨叠加,她快步上前,扬起手就朝着谢玉琅的脸打过去。 怒斥道:“你得了失心疯,看不清形势,居然敢赶我走!” 谢玉琅动作更快,他直接侧身躲开,顺带脚尖一动,一块小石子就踢到了谢嫣脚下。 谢嫣不查,手上打空,脚下踩的不稳。 “啊!” “嘭!” 谢嫣的惊慌惨叫和闷响几乎同时响起,钱嬷嬷大为震惊,连忙快步上前扶起谢嫣。 抬头一脸怒容的瞪着谢玉琅,“谢少爷!你居然敢躲开!” 若不是谢玉琅躲开,谢嫣哪里会摔倒! “不躲开等着她打我吗?” 谢玉琅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向钱嬷嬷,“即便是县主,也无权随意打人吧!” 然后他抬手在耳边挥了挥,“还等什么,将他们给我赶出府去!” 随着谢玉琅来的下人只有四个,但是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望春院的都是女人。 他们若是动起手来,那只有被丢出去一个可能。 可不是谁都像姜黎,有着一身本领。 “你们敢!我是县主!” 谢嫣瞪着靠近的护卫,气得捂着心口。 脸色憋得通红,一脸疤痕越发的狰狞可怕。 方才一跤摔的实在是惨烈,手掌都被地上的碎石擦出了血痕。 血迹擦了满衣襟,说不出的狼狈。 她扭头盯着谢玉琅,“谢玉琅,我更是你母亲!” 虽然现在还不是告诉谢玉琅他真实身份的时候,但是,至少名义上她也成了谢玉琅的母亲! “哼。” 谢玉琅唇角一掀,露出一个满是杀意的笑。 想做他母亲,那就地狱里去想吧。 他张嘴道:“动手!凡是反抗者,一律当成闯进侯府的贼人,生死不论!” 四个下人不再犹豫,立刻去抓宫人。 顿时院子里鸡飞狗跳,尖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谢玉琅转身往门口走去,小脸冷冰。 现在他可以将谢嫣丢出去,可若是阻止不了谢嫣与谢隽的婚事,谢嫣还是会嫁进来。 他需得绝了谢嫣这个后患! 而望春院的谢嫣连带着宫人,被四个下人全数都绑成了麻花,一溜串的从侯府小角门将他们扔了出去。 “那就是谢嫣?” “梅妃的女儿怎么这么丑!” “侯府居然将她赶出来了?” 今日宫内谢嫣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侯府之外故而徘徊着不少看热闹的人。 谢嫣慌忙的捂着脸,那四个下人心眼忒毒。 是直接将她所有遮面的面纱都收走了的! 听着百姓的窃窃私语,她失控的尖叫。 “滚!都滚!” 钱嬷嬷揉着耳朵,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住了。 她知道跟着谢嫣会是个不讨好的差事,但是万没想到会这么糟糕。 “县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去寻个落榻之地吧!” 在永宁侯府门前待的时间越久,那么就越会被人耻笑的! 第87章 可要趁机杀谢嫣? “我不走!” 谢嫣红着眼,她怒视钱嬷嬷。 “你立刻去找哥哥!他绝不会让谢玉琅胡作非为!” 谢玉琅不过是侯府小少爷,哪有赶走她的资格! “县主,我们先去客栈,再联系世子爷。” 钱嬷嬷忍着突突跳的太阳穴,谢嫣是真的没脑子还是真的蠢? 谢玉琅赶人的动静不小,谢隽是他们一同的回的侯府。 谢隽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没有阻拦,这已经是答案了! “这四人守在门口,现在咱们也进不去啊!” 见着谢嫣还不死心,钱嬷嬷只好又道。 谢嫣咬着下唇,不情不愿的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狼狈离开。 不多时,东院内。 青竹将谢嫣的去向禀报给了姜黎。 “谢嫣临时带领着宫女们住到了飞霞客栈,他们一直给世子送信。” 青竹说着眉头越皱越紧,“但世子完全不打算插手,甚至连回复谢嫣的意思都没有。” 她实在是没想到,谢隽和谢嫣居然会勾搭上! 兄妹乱伦,皇帝还赐婚,这实在是骇人听闻! 对于这个结果,姜黎毫不意外。 谢隽筹谋多年的大计被坏了个干净,心血付之东流。 她轻笑一声,“谢隽怕是生啃谢嫣的心都有了,谢玉琅此举正和他心意,他怎会让谢嫣再住在府上呢,等他何时与安国公府联系再禀报。” “而谢嫣那边你只盯着就是,莫轻易让谢嫣死了就行。” 青竹点点头,门外传来玉枝的声音。 “世子妃,元宸少爷来了!” “请进来!” 珠帘晃动,姜元宸快步的进了房间。 “元宸,快过来。” 姜黎笑眯眯招呼着姜元宸在窗边桌案坐下,青竹奉上了一盏茶后就退了出去。 “你……” 姜元宸才开口,姜黎就抢了他的话。 她笑眯眯道:“这几日在学堂可还习惯,夫子教习的内容可跟得上?” 姜元宸原本焦虑的心情被姜黎的淡定冲淡了不少,“我一切都好。” 他是姜黎亲自送到学堂的,又在徐子仪面前过了明路。 哪会有不好的呢? “倒是你,今日听说宫中出了事,那什么谢嫣要嫁给谢隽?你……” 姜元宸望着姜黎,难掩眼中担心。 谢嫣居然是先皇之女,现在还要嫁给谢隽做平妻! 这是天大的丑事! 姜黎身为永宁侯世子妃,是谢隽的发妻。 谢嫣谢隽之事,对她而言本就已经是羞辱。 听闻皇帝还让姜黎给他们筹办婚仪! 简直是蹬鼻子上脸,欺人太甚! 他们也配? 姜元宸眸色暗沉,“我听谢玉琅已经将谢嫣赶出府。你可要趁机动手杀了她?我……” 只有谢嫣死了,方能弥补她对姜黎名声的损害。 否则,一但谢嫣真的嫁给谢隽,那姜黎恐怕会被天下人耻笑和怜悯。 现在谢嫣在府外,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若姜黎不方便动手,他可为之代劳! 姜黎摇了摇头,“不能动手,现在还不是时候。” 一是现在皇帝的眼睛还盯着,动手有风险。 二是谢嫣还没受够折磨,死了可就便宜她了。 她笑眯眯道:“不过,会有人忍不住的。” “你是说,谢玉琅么?” 姜元宸眉头微蹙,他到侯府这些时日,已经将谢玉琅的事情了解的七七八八。 谢嫣与谢隽即将成婚的事情,论遭受打击最大的,除了姜黎就是谢玉琅。 谢玉琅曾经与谢嫣十分亲近,甚至因为谢嫣而多次顶撞忤逆姜黎。 现在他已经意识到了,因而粘着姜黎,想要姜黎的原谅和关注。 相反的,他对谢嫣已经很是厌恶。 如今得知谢嫣从姑姑会变成“母亲”,他对谢嫣的怨憎恐怕是成倍的增加。 将谢嫣赶出永宁侯府,恐怕这只是开始。 姜黎点点头,“是他,但不仅仅是他。” “世子谢隽也会动手?” 姜元宸脱口而出,谢隽他不曾见过。 但是,今日事情丢脸的是整个永宁侯府。 其中会被千万人指指点点,鄙夷的人,是谢隽。 谢嫣到底是皇家血脉,旁人再如何议论,也顾忌一些。 但谢隽可就不一样。 谁都知道谢隽是个铁帽子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承袭侯爵之位。 那么对他就不会有顾忌,一旦他真的与谢嫣成婚,那么往后谢隽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当然。” 姜黎勾唇一笑,谢隽会动手,但是他不会亲手杀谢嫣,他会再一次与安国公府联合。 她抬手摸了摸姜元宸的头发,叮咛道。 “你莫要担心我之事,你的任务是在学堂专心学业。” 姜元宸没躲开姜黎的手,他还是忧心忡忡。 但是,他也是相信姜黎的手段。 他扬起笑,“这是当然,我以后可是要从军的!” “你这么快就决定了?” 姜黎倒是有些吃惊,随即摇了摇头。 “此事不急,你才六岁多,说这为时尚早。” 她与徐子仪那日所说,只是大概给他规划了一下。 从军虽然可以极快积累功勋,但是实在是危险至极。 前世她记得连年灾害之后,大周人口锐减,北蛮会再一次南下。 雍王眼盲依旧,卧病在床,此次北疆被收回来的十城再一次的沦陷,只是时间慢了些,拖延到五年后北疆二十城才全数被北蛮占去。 北疆死伤无数,在那之前的兵卒,十之八九都已经埋骨沙场。 直到大周历一百四十年,北疆一少年英才横空出世,以老弱病残,苟延残喘的废兵愣是抗住了北蛮。 后三年,一步步夺回北疆二十城,最后甚至杀入了北蛮人的地盘。 可惜的是她那时已近乎油尽灯枯,没有太多精力注意这些事。 所以并没注意那少年将军叫什么名字,只在为谢玉琅谋求大理寺内一职时,听闻他即将被封为一品王侯。 “若你十年后依然坚持,我便送你去从军。” 在一百四十年之后,少年将军出现,北疆危险相应的降低了不少。 姜元宸也是过了舞象之年,定学有所成,必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好。” 姜元宸乖巧的点点头。 从窗外看去,他与姜黎言笑晏晏的亲密样子反倒是像是母子。 谢玉琅揉了一把发红的眼眶,垂下了眼睫,默默地转回身往院外走。 “少爷,您不是要去见世子妃吗?” 第88章 你可有杀人的毒药 谢玉琅这才进东院就出来了? 也没听到东院赶人啊! 谢玉琅没有抬头,只低声道:“你去将覃大夫请来。” 因着谢玉琅的脾气,下人也没问原因,应声后就赶快去找人。 谢玉琅就独身一人站在东院外。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东院门内, 时间很晚了,今日天气不好,云层厚重,天色也昏暗发黑。 下人们已经点上了灯。 隐隐约约,耳畔似乎又能听见姜黎与姜元宸说话的声音。 眼前的视野也越来越模糊。 谢玉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眶,压下溢满眼眶酸涩。 他不意外姜元宸会在东院,但是,却没有想到会看见姜元宸会坐在他以前坐过的地方。 那,明明应该是属于他的。 可姜黎现在一样一样的都给了姜元宸。 “她讨厌你!” “世子妃厌恶你!” “世子妃永远都不可能再喜欢你!” 白墨宴,姜元宸对他说的那些话不受控制地从脑子里冒出来。 谢玉琅他本不在意,本只觉得是假话。 但是今晚他再也骗不了他自己了。 谢嫣要嫁给谢隽绝不是皇帝一拍脑子就决定的事情。 这一定有前因。 谢玉琅咬紧了牙根,心头有一个既恶心又可怕的推测。 或许,谢嫣早就与谢隽勾搭成奸。 以前他只知道谢嫣这个姑姑与他爹谢隽兄妹感情很好,但是现在想想,他们二人属实是亲近得过头了。 而且往日谢嫣亲近他,口头上说的是因为她没有孩子,所以特别疼爱他,日日带着他玩。 但是,她十次就有九次是只带他一小会儿,就将他交给丫鬟小厮带着在庭院里玩,而谢嫣则是与谢隽在房内不知道在做什么。 谢玉琅不忍再继续想下去,越是想便越是自责,更是越发的恼恨谢嫣和谢隽。 回过头,他咬着牙快步往琳琅玉缘而去。 在谢嫣死前,他无颜再去见姜黎。 他必须要加快速度弄死谢嫣。 回程的路上,昏黑一片。 庭灯未曾点燃,教人越发看不清脚下的路。 “世子爷,已经打点好了,侧门已经没人守着了,但是城门处还是……” 花丛掩映里,突然传来一阵匆忙脚步。 谢玉琅猛地顿住脚步,他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谢隽声音越来越近,“安国公府呢,有没有回消息!” “还没有!” 下人苦兮兮道:“贵妃出事,安国公府自顾不暇,今日估计是没有时间。” “废物!” 谢隽又气又怒,一耳光扇在下人脸上。 “没有安国公府,我如何能离开京城!立刻备车马,我要去安国公府!今天他们不帮我也得帮我,我必须要出城!” 时间越拖,谢嫣要嫁给他的消息就会传得越广。 他绝不能娶谢嫣。 这世界上唯一能否了这纸婚约的,就只有永宁侯了! 永宁侯出家在寺庙里,他得日夜兼程,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他! 听着脚步声远去,谢玉琅方从阴影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父亲出城干什么?而且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是姜黎娘家,但是与侯府基本没有过往来,姜黎也不曾跟他提起过国公府内的事情,权当这个娘家不存在。 只是两月前,姜黎从百花宴上回来了后,安国公府才请姜黎回去了一次。 谢隽方才说话的语气,似乎对安国公府很熟悉,还笃定了国公府会帮他。 这太不正常了。 谢玉琅眉头紧蹙,快速地回了琳琅玉缘。 覃老大夫已经到了院子里。 谢玉琅招呼了一个下人去盯着谢隽,这才拉着覃老大夫单独进了房间。 “你可有杀人的毒药?” 谢玉琅开门见山,直接道:“见效快,绝对无救的那种!” “哎哟我的少爷咧!” 覃老大夫吓得胡子都抖了抖,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四周,确定没有人。 “您要这、这毒药做什么!” 先前都还只是给谢嫣下毒,让她吃苦头留疤。 这一次可倒好了,竟然是要想要杀人毒药! 谢玉琅咋不干脆说要杀人呢! “杀人。” 谢玉琅嘴一张,冷飕飕地吐出两字。 “啊?” 覃老大夫茫然地张嘴,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这么直接真的好吗? 谢玉琅真当杀人是过家家,嘴皮子上下一碰,那人就能杀了吗? 他哆哆嗦嗦道:“您要杀、杀谁?” 谢玉琅冷笑出声,“覃老大夫今日难道没听说今日的事情吗?我那所谓的‘姑姑’要嫁给我爹了!” 覃老大夫登时卡住了。 怪不得谢玉琅这么愤怒,直接要杀人。 任谁遇到姑姑要嫁给爹当自己后娘,估计都想杀人泄愤。 这是奇耻大辱。 但是,再怎么生气,他怎么能付出行动呢! “少爷!咱们不能冲动,杀人是要偿命的!” 覃老大夫脑门都冒出了汗,“而且谢嫣小姐可是先皇的血脉,是皇家县主!” 都不说杀她,便是伤她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又如何?” 谢玉琅冷着脸,眼中只有杀意而无任何惧怕。 “难道真让她嫁给我爹当我母亲?” 他微微抬起头,盯着覃老大夫。 “你最是熟悉她的身体情况,知晓哪种毒药能最快速地杀了她。现在,要么给我毒药,要么你就走吧,莫要啰嗦。” 没有覃老大夫,他还有别的地方能找到毒药。 “少爷冷静啊!老朽不是这个意思!” 覃老大夫慌忙地擦了擦额上的汗,他哪敢走人。 要是谢玉琅真搞到毒药,药死谢嫣。 到时候东窗事发,他曾经被谢玉琅要求给谢嫣下药留疤的事情也肯定瞒不住。 “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而且,一旦被发现,您会有麻烦的!” 覃老大夫努力地扒拉着脑子,用尽平生的口才竭力安抚谢玉琅。 反正先稳住他再说。 杀人是万万不能的! 他苦口婆心道:“您要报复她,阻止她,可不止是杀人啊!” “你是说?” 谢玉琅果然听进去了,他凝眉不展,神色若有所思。 “少爷,您之前就做得很好啊!” 覃老大夫良心微痛,这话实在不是他一个医师该说的。 但是,现在也没有什么能劝住谢玉琅。 而且比起杀人,谢玉琅只是继续折腾谢嫣,两害取其轻,谢嫣至少可留下她的命。 第89章 你,有没有绝子药 谢玉琅依然蹙着眉,“你是说继续给她下药折磨她?” “对对!” 覃老大夫昧着良心点点头,搓了搓手。 压低了声音,循循善诱。 “少爷,你想想,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活着才能受罪!您不想让她后悔吗?” 谢玉琅本来就讨厌谢嫣,这么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只要谢玉琅不再坚持杀人的心思,那一切好说。 “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谢玉琅后退了两步,坐在了凳子上。 他咬着牙,眼露狠意。 “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谢嫣欠姜黎的,利用他的,死一百次都还不了! 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痛苦。 “没错没错。就是如此!” 覃老大夫顿时眉开眼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想什么杀人的事情。 太危险了。 “你那里有什么毒药?可以让人短时间看不出来效果的!” 覃老大夫的笑瞬间就僵在了脸上。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吞吞吐吐说不出个什么来,“这、这……” “算了,不要其他的药。” 谢玉琅不等覃老大夫说出来,他就直接道:“你,有没有绝子药?” 谢嫣不是想当母亲吗? 那他就让她这一辈子都别想有孩子! 覃老大夫再一次的呆住了,“啊!绝子药?” 谢玉琅板着脸,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覃老大夫是千方百计不想让他杀人。 但是,只是绝子药而已。 他冷喝道:“有还是没有!没有就给我杀人的毒药!” 覃老大夫看着已经不耐烦的谢玉琅,一咬牙一横心。 “有!” 要是旁的药,他可能没有。 但是绝子药。 作为一个合格的府医,这算是他们的压箱底绝技。 这也是当年侯夫人会选择将他招揽到府上的原因。 只是,没想到这个药会率先用在了谢嫣身上。 不过谢玉琅年纪小,倒是想得长远。 子嗣才是立身之本。 谢嫣不能生育,所以哪怕嫁到侯府来,也不会有威胁他和世子妃的机会。 以后侯府只会是谢玉琅的。 得了绝子药,谢玉琅脸上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这件事,出了这个门你就给我忘掉。” 谢玉琅又拿出一袋小金豆,递给覃老大夫。 他仔细叮咛道:“记好了,今晚上是我在花园里摔了一跤,伤了手臂,你是来给我看病的。” “是是!老朽省的,少爷放心。” 覃老大夫点点头,收好钱袋子。 走出门后才发现出了一身冷汗。 “年纪大了哟……改日,请辞回乡下去了……” 这侯府,怕是再不能待了。 东院,姜黎收拾妥当,打算安寝时青竹脚步匆匆的进来禀报琳琅玉缘的消息。 “世子妃,少爷回去时抹黑摔了一跤,怕是摔得有些严重,晚上酉正请了覃老大夫,快亥时大夫才离开的。” 青竹犹豫道:“您可要去看看他?” 说起来今日谢玉琅会摔,也是因为来东院看见了房内的姜元宸。 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可怜。 “不去。” 姜黎微微蹙了眉,“既然覃老大夫已经看过了,那就不是什么大事。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早我送明宸去学堂,备好马车。” 青竹立刻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地应声。 “欸!” 她就知道姜黎不会放心的。 去学堂的路就一条,到时候就能看见谢玉琅的情况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姜黎领着姜元宸出了门。 果不其然,又在外府门口遇到了谢玉琅。 这一次,谢玉琅没有再黏上来。 他瞥了一眼姜元宸,又看向姜黎。 “给娘亲请安。” 距离适当,礼仪完美,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好似他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姜黎不理会他,只冷淡地颔首。带着姜元宸从他面前经过,登上了马车。 而谢玉琅他居然没再哭闹。 冷静的过分。 而这份冷静,让姜元宸都忍不住多注意了他几眼。 直到坐上马车,姜元宸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想什么?神思不属的。” 姜黎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姜元宸的不同,她半开玩笑道:“今日是你入学堂后第一次武学小试,是不是紧张了?” “不紧张。” 姜元宸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姜黎。 想起他先前推测谢玉琅不是姜黎的孩子,到底是没有说出他对谢玉琅今日的观察。 他下颚微扬,面露了些些笑意。 “你知道我的实力,与他们比试简简单单。” 黑水寨姜黎是看过他的身手的,虽说学堂所学与他的野路子不一样。 但是,武学相通。 一法通,万法通。 姜元宸道:“今日比试你要来旁观吗?” 他微微攥紧了手,眼中含着期待。 姜黎今日是去找张婶的,送他只是顺路。 但是,他想姜黎来看他武学小试。 她将他送来学堂,那他就会给她证明。 今日的魁首,他拿定了。 “好啊!” 姜黎一口答应了下来,她也想看看姜元宸学的如何。 武学小试是上午。 到了学堂,姜元宸进了学堂,姜黎照例去书楼见徐子仪和张婶。 才上二楼,姜黎就被张婶拉着上上下下打量。 确定她安然无恙,张婶和徐子仪才放过她。 姜黎哭笑不得,“我真的无事。” “哼!” 徐子仪难得冷脸,“师妹,你一而再的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若再如此,张嬢嬢就住到你身边去!” 天知道他得知宫中刺客一事有多担心。 好在姜黎平安无事。 “小姐,少爷说的是。” 张婶也担心地看着姜黎,“陆师本是让我一直跟着您的。” 现在待在外府,虽不算违抗师令,但是到底是钻了空子。 姜黎这一次低头的倒是快,“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徐子仪重重地叹了一声,抬手给她倒了一盏茶。 “贵妃被废,但是谢嫣怎会是皇女,又怎么会赐婚给谢隽?”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姜黎,原以为她报仇的对象只有贵妃姜檀。 但是,根据结果看来。 恐怕永宁侯府也在她的名单上。 尤其是谢隽和谢嫣。 这两人曾有兄妹之名,如今却被赐婚。 哪怕还没完婚,他们俩已经是满身的骂名。 而姜黎,选择牺牲的是她自己的名声。 第90章 他生来就有原罪 “姜檀伙同谢嫣和谢隽给我与雍王下不干净的药,结果自食恶果,情难自禁之时刚巧被皇帝撞见。” 姜黎将昨日的事情简单说来,端起茶浅浅地饮了一口。 轻松之下是暗潮涌动,凶险万分。 但凡是出了一点意外,那么身败名裂的就是姜黎了。 “你早知道谢嫣身份有异常,可能是先皇之女?” 虽是询问,徐子仪的语气却很笃定。 秽乱宫闱本该难逃一死,谢嫣走投无路之下,吐出她是先皇女儿一事来。 姜黎是故意以身犯险,纵容谢隽谢嫣行事,目的就是为了钓出谢嫣背后的人。 她是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否则要弄死一个谢嫣,姜黎犯不着费这么大的周折。 “知我者莫过于师兄。只是我并不知谢嫣亲生父母会是先皇和梅妃,他们被赐婚也是计划之外的事情。” 姜黎脸上有些遗憾,她为谢嫣和谢隽选择的结局是秽乱宫闱,乱棍打死。 只不过这也算是情理之中,她几次三番坏了皇帝好事,皇帝视她为眼中钉。 可不得抓住机会就要给她添堵。 封谢嫣为县主又赐婚给谢隽,无外乎是给了谢嫣权利与她争斗,特意给她找麻烦。 “既是计划之外,那这赐婚不能坐实了。” 徐子仪蹙着眉,“谢嫣和谢隽死不足惜,但你和谢玉琅不能被他们牵连。” 他不清楚姜黎要报复谢隽和谢嫣的缘由是否也是为了药谷死去的孩子,但是他是清楚谢玉琅对于姜黎的重量的。 小姑子嫁给自己丈夫,“姑姑”嫁给亲爹,姜黎和谢玉琅都是最最无辜的,但是这都会极大地影响他们的声誉。 哪怕真正该死的就只有谢隽和谢嫣,他们也是受害者。 世俗眼光和旁人的指指点点可不会在意谁的过错。 姜黎却摇了摇头,徐子仪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那你当真要亲自为他们主持大婚?” 他声音都控制不住地抬高了。 简直奇耻大辱! 谢嫣和谢隽也配吗! “有何不可。” 姜黎淡定一笑,“这件事不仅不能毁去,还要认真准备,得全天下都知道他们的丑事才好呢。” “师兄,他们两人早就勾搭成奸,自然是要昭告天下。” 她顿了顿,又道:“我要毁去的是整个永宁侯府。” 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谢玉琅。 而她的名声,不重要。 永宁侯府没了后,她大抵是不会再留在京都。 所以其他人会如何看待她,她一点都不在乎。 徐子仪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姜黎要置谢隽与谢嫣于死地了。 他们二人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你……师妹,犯错的是谢隽与谢嫣,谢玉琅是你的孩子,稚子无辜,你当真舍得?” 父之罪,不应该祸及子女。 更别说谢玉琅还是姜黎的亲儿子,身上有姜黎一半的血。 姜黎更是精心养育了六年。 “舍得。” 姜黎勾唇一笑,满目无情。 “谁让他生来就有原罪呢。” 前世胸腔闷胀窒息而死的痛苦永镌在灵魂之上。 午夜梦回时,桑麻纸带来的痛苦一次次的重复,一次次的再演。 要让她原谅谢玉琅,得他还完罪孽再说吧。 “师妹!不可说气话!” 徐子仪满脸不赞成,姜黎现在是在气怒中。 若是以后真波及到了谢玉琅,她定会心疼。 “他们大婚时日还未定下来,一切都还有可能改变。你不妨再仔细想想。” 徐子仪他话音一转,“姜檀虽然被废了贵妃之位,但安国公府犹在,她未尝不会有再起之日。” 在谢隽和谢嫣大婚前,彻底清除安国公府,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否则,五毒宴姜黎可就是白忙活一场。 只要皇帝一句话,一个借口,姜檀重回贵妃之位,只是时间问题。 他站起身,看着姜黎。 “你,可有打算了?” 姜黎点点头,胜券在握,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姜檀不会再有任何复起的机会。 “安国公府陈夫人病入膏肓,我府上有仙医谷来的女医,安国公府会再想办法来寻我的。” 她等安国公府主动求上门,主动暴露他们的底牌。 “此外……” 姜黎神情犹豫了一下,“安国公府在玉峰豢养匪徒,不日我会亲自前去一趟。” 这才是彻底让安国公府倒台,再也爬不起来的一步棋。 本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若不告诉徐子仪,他必会又担心。 “你要亲自去!” 徐子仪气得呼吸都错乱了,前脚姜黎才保证不会让人担心。 后脚就打算要去山匪窝! “嗯,非去不可。” 玉峰的山匪之中还有她要找到七年前落凤岭的匪徒,她必须要去。 姜黎看向窗外,武场上已经传来了武试的声音。 怕徐徐子仪再行追问,也是因着之前答应姜元宸要去看他武学小试。 姜黎站起身,笑眯眯道:“师兄,我想去看看他们比试。一起?” 徐子仪面色沉沉,姜黎执拗,单纯地劝她她定然是不会听的,哪怕是嘴上答应,行动却是拦不住她。 “你要去玉峰,到时候我随你一起去。” 说完就率先的下楼,绝不给姜黎拒绝的机会。 五毒宴是宫宴,他未曾去,姜黎遇到危险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玉峰的山匪,他绝不许姜黎再只身前去。 姜黎哭笑不得,某种程度上,徐子仪与她是一样的执拗。 只是,她不愿意徐子仪卷入进来,到时候再做打算好了。 姜黎快步跟了上去,与徐子仪到了练武场上。 他们两人是悄悄来的,直接站在了学生背后的高台上,可以一眼看清楚他们的比试成果。 在不出声的情况下,没人发现他们俩。 武学小试已经开始了。 “下一个,谢玉琅。” 武学夫子扬声喊道:“虚云娇做好准备。” 今日武学小试是比试箭术。 一人十支箭,可一次一箭,一次双箭,甚至一次多箭连发。 箭支越多,中靶准确度越高,那么难度越高。 在场参加小试的都是初初入学堂的小孩,所以基本是单箭,只需要中靶准确度即可。 高台上姜黎神情微沉,看见谢玉琅提着小弓走到指定位置,搭箭拉弓。 第91章 我赌谢玉琅会是魁首 拿着弓箭,谢玉琅神情严肃,重复着搭箭拉弓的动作。 姿势标准,射出的箭更是准的可怕。 “他这些时日越发的用功努力,今日小试头名不出意外还是归于他。” 徐子仪看着谢玉琅射出的十箭,没认主微微侧头看向姜黎。 “你,再好好想一想。” 谢玉琅被姜黎教得这样好,文学武学俱比寻常学子强了不止一点点。 尤其是箭术,简直得了姜黎的真传。 若是因为谢隽和谢嫣,谢玉琅前途尽毁,那么姜黎辛苦多年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了。 姜黎不搭话,只是看着谢玉琅的比试。 她知道谢玉琅在弓箭之上是有天赋的。 前世这个时候的谢玉琅根本就不愿意努力进学,文学武学都是强迫着学习。 唯有箭术,是他主动学,而且学的不错的。 只是,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出彩。 如今谢玉琅这么努力,倒是更讽刺了。 “十箭全中,十分,甲上!” 武夫子很满意,记下了谢玉琅的成绩。 “下一个,虚云娇。楚明昭准备!” 只一面之缘的辅国将军府小小姐虚云娇从人群里出来。 她穿着学子服,手握着红色小弓,快步上前站在了谢玉琅比试的位置。 搭箭拉弓。 徐子仪见姜黎无动于衷,倒是认真看着虚云娇。 他忍不住道:“她的武学天赋不弱于玉琅,但箭术不及玉琅。” 今天他有心帮谢玉琅说话,这话也不算是恭维。 辅国将军府的虚云娇,最擅长的是枪,箭术对她而言算是短处。 姜黎敷衍的点点头,谢玉琅比之虚云娇强还是弱,她并不在意。 徐子仪无法,没想到姜黎真的能硬下心肠不在意谢玉琅。 就在这说话时间,虚云娇已经比试完成。 “九箭中靶心,一箭中靶。九分,甲等!” 武夫子记下成绩,又喊道:“下一个,楚明昭。姜元宸准备!” 徐子仪眼睁睁的看见姜黎一下子就精神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新上场的楚明昭。 他忍不住道:“楚明昭身体不好,手臂力量薄弱,最多只能三箭不脱靶。” 比之谢玉琅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但姜黎对楚明昭都比对谢玉琅还用心。 这对谢玉琅而言,不公平,而且残忍。 “师兄,你是打算收谢玉琅为入室弟子吗?” 姜黎冷不丁的转头,直接看见了徐子仪郁闷的神情。 她当时带着谢玉琅来见徐子仪,徐子仪可是不太满意谢玉琅的。 哪怕是前世,他教授谢玉琅十几年,都未曾替谢玉琅说过半分好话,甚至他隐约是对谢玉琅有不满。 但是,现在徐子仪却一而再的为谢玉琅说话。 徐子仪愣了一下,吐了出口气。 “当我的入室弟子他还差些,但是收为弟子也未尝不可。” 他原本是看不上谢玉琅的,能出任西席都是看在姜黎的面子上,更别说收学堂弟子为徒,那基本是没考虑过的事情。 徐子仪看着比试的学子中的谢玉琅,平心而论,谢玉琅着实不算是乖巧的孩子。 文武天赋是不错,不过天生顽劣,幸而在姜黎的教导下根子没歪,本性不坏。 这几个月来谢玉琅的努力和改变他也都看在眼里。 谢玉琅做到了克己复礼,做到了从顽石向玉石的转变。 他缓缓道:“抛开他是你儿子这个身份,谢玉琅也是值得教授的好学生。我的确是生出了几分惜才之心。” 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想姜黎未来会后悔。 谢玉琅是她付出太多心血的作品,理当越来越好,方能不负她的栽培。 “师兄竟对他评价如此之高吗……” 姜黎笑不出来,心梗的厉害。 她知道谢玉琅这辈子改变了,却不知道徐子仪都被他打动。 甚至动了收徒的心思。 她放手不管的蝴蝶,掀起的风波可真是太大了。 徐子仪从姜黎话里听出了几分不对劲,遂道:“师妹,你该说的是我对你的评价如此之高。能将顽石教导的开窍,你才是改变了他的人。” 有谢隽这种与妹妹勾搭成奸的父亲,谢玉琅招致姜黎厌恶是很正常的。 只是如果可以选择,谢玉琅怕是也不想有谢隽这样的一个父亲。 庆幸的是谢玉琅有了姜黎这样的母亲,徐子仪神情怅然。 “玉不琢不成器,如你亲自为他取的名字,便是放手不管谢玉琅,他自己发展,也必定会成为琳琅美玉。” 这全是姜黎以前的教导。 可,姜黎大抵现在是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徐子仪慢慢道:“师妹,我并非是要阻拦你收拾谢隽和谢嫣。” “无论你如何做,师兄都会支持你。只是,你若是放弃了谢玉琅……他还能继续澄澈如玉,便拜我为师吧。” 姜黎没有再说话了,她望着楚明昭。 楚明昭的比试也结束了,如徐子仪所说,她只射中三箭。 “三分,丙等!下一个,姜元宸。” 武大夫说完,姜元宸就出列。 他今日拿的弓是一把黑色的弓箭,比普通小弓大一些。 “你将黑炽给他了!” 徐子仪盯着姜元宸的弓箭,眉头再一次蹙起。 这可是姜黎当年学箭时,陆凌云亲自给她做的好弓箭。 以前他以为姜黎会将此弓交给谢玉琅的,却没想到现在在姜元宸手里。 一个,刚被姜黎带回府上,来历不明的小孩。 徐子仪忍不住道:“谢玉琅知道这弓是你的吗?” 若是他知道,那对谢玉琅的打击也太大了点吧。 这小子怕是要嫉妒死了。 “知道。” 姜黎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好弓自然要选择更合适的主人。” 姜黎这意思是姜元宸比谢玉琅更合适。 徐子仪摇了摇头,并不认同。 “姜元宸虽然武学天赋不错,但是学习时间不长,他驾驭不了你的弓。” 学箭可不是练体学武,若无师父,走野路子姜元宸是不敌谢玉琅的。 “师兄,打个赌吧。” 姜黎轻笑出声,她看着徐子仪。 “就赌一赌今日箭术小试魁首是谁,赢者可以得向输家提出一个条件。” “好。” 徐子仪爽快的点点头,看上场上,“我赌谢玉琅会是魁首。” 第92章 谁能给她死了的孩子活下来的机会呢 “我赌姜元宸。” 姜黎望着比试场,姜元宸已经拿箭搭弓。 “双箭!” 徐子仪瞪大了眼睛,只见姜元宸松手双箭齐射而出。 “咚!” 双箭齐齐中靶,而且准星极高!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姜元宸只射出两箭,接下里的比试徐子仪看都不用看,便能知道结局。 谢玉琅虽然得良师教导,但是天赋之上不及姜元宸,尤其姜元宸更不是才学的箭术。 他沉声道:“师妹,你早知道他箭术娴熟。” “只知他会,并不知道他学的如此好。” 当时她仅仅是看见洞穴里有一把小弓而已。 今天也是她第一次看见姜元宸拉弓射箭。 “罢了。” 徐子仪摇了摇头,“愿赌服输。师妹。你赢了。” “你可以说出你的条件了。” 他估摸着姜黎的条件应该是有关谢玉琅。 她不会让自己再帮谢玉琅。 姜黎待一人好时,可以倾其所有。 但一旦厌恶了对方,便是视若污泥,避之不及。 而谢玉琅正因其父,招致了姜黎的厌恶。 “师兄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姜黎轻轻一笑,徐子仪已经将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请师兄来京都趟这浑水,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之一。” 若是没有她,徐子仪这会儿何等逍遥自在,怎么会为谢玉琅费心劳力。 “所以你的条件是要辞退我?师妹,你可别忘了,你请我出山时也答应过我,我来去自由,你不能干涉。” 徐子仪故意歪曲姜黎的意思,他轻哼一声。 “你可不能言之无信,我现在不想走。好不容易遇上几个合心意的弟子,这京都我还待定了。你换个条件。” 姜黎唇边漾出苦笑,徐子仪是要将谢玉琅护到底了。 但是她也不是轻言放弃之人。 “师兄,他天生本恶,自私自利,性情暴戾。如今纵然有改,但终究有限。今日被夺了魁首,他不会善罢甘休。” 前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谢玉琅为得到魁首不择手段。 若是旁人超过了他,他与他的拥趸便想尽办法除了挡在他前面的人。 姜元宸这一次从他手里夺走了魁首,加之他是自己送去孩子,还拿着那把黑炽弓。 以谢玉琅之恶,他会找姜元宸的麻烦,更想抢夺黑炽弓。 天性难改。 “师妹。我们再赌一局吧。” 徐子仪唇角一勾,眉梢挑了挑。 “就赌比试之后谢玉琅会不会欺辱姜元宸。” 若是三个月前谢玉琅刚来学堂之时,姜黎这样的判断是极其精准的。 但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谢玉琅来学堂三个月了,他的改变徐子仪是看在眼底的。 他看重谢玉琅,并非是因为谢玉琅天赋多好。 而是,谢玉琅真的做到了知错能改。 “好。” 姜黎点点头,“我与师兄赌这一局,谢玉琅若寻了姜元宸的麻烦,此后师兄便不得再帮他半分。他的死活,师兄不得插手。” “若是没寻他麻烦,反而阻拦旁人。那么……” 徐子仪同样挂着笑,双眼微眯,笑盈盈道。 “师妹,这便是说明他本性已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虽然有原罪在身,但你也不能夺了他赎罪的机会。” 谢玉琅都能有赎罪机会,那谁能给她死了的孩子活下来的机会呢? 姜黎沉默半晌,重新看向比试场。 “师兄,恕我难以答应这个条件。” 要她给谢玉琅赎罪机会,除非她的孩子还活着。 徐子仪蹙起眉,沉吟道:“你想如何?” “若他不会欺辱姜元宸,我可以不阻拦师兄插手他的事情。” 这不等于重回原点。 但徐子仪也知道这已经是姜黎最大的退让,他摇了摇头。 “罢了,那就如此吧。如果他改了,我就收他为弟子。” 如果永宁侯府倒台后,谢玉琅多少能保住小命。 “师兄,这一局我也会赢的。” 谢玉琅不会改的。 姜黎说完就没再说话,专心看着比试上姜元宸双箭齐发,射完余下箭支。 她与徐子仪说话间姜元宸已经比试结束。 武夫子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十箭双发,皆中!二十分!甲上!” 姜元宸朝夫子行了一礼,转身回到队列之中。 路过谢玉琅面前时,他微微侧目。 谢玉琅面无表情,竟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完全看不出那天晚上炸毛的模样,倒是白墨宴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个借住在侯府的庶民,神气什么?” 白墨宴咬了咬牙,转头看着谢玉琅。 压着声音道:“玉琅哥哥,他今天只是运气好,加上用了那把好弓,论实力,是绝不如你的!” 谢玉琅次次武学小试都是第一,这个姜元宸明明是才来的。 怎么可能越过了谢玉琅去! 而且他是取巧用了双箭,若是谢玉琅也一开始就双箭连发,那么今天魁首之位还是谢玉琅的! 谢玉琅垂下的眼睫颤了颤,轻声道:“住口。成绩已经出来了,多说无益。” 不如姜元宸就是不如他。 任何狡辩之语,除了暴露出嫉妒和不甘,惹人嘲笑非议外,在结果面前都会显得很苍白无力。 白墨宴却心有不甘,暗暗磨牙。 谢玉琅可以不将姜元宸放在心上,但是她做不到。 姜元宸在一日,那么因着他们都是永宁侯府的,免不了被人比较。 尤其姜元宸还是姜黎亲自送到学堂的。 旁人都会说谢玉琅不如一个外人,姜黎定然也会这么想。 原本姜黎就对谢玉琅很不好了,今天比试姜元宸如果告诉姜黎,姜黎更会觉得谢玉琅不如姜元宸。 今日是弓箭小试的头名,明日说不定就是文试第一。 不给点教训,姜元宸定会越来越过分。 姜元宸那把弓就不错。 那把弓若是在谢玉琅手上,定然能帮助谢玉琅重得魁首! 留在姜元宸那里,是浪费! 他一个泥腿子庶民,怎配得上好弓! 谢玉琅才是那把好弓最好的主人! “你不许去找他麻烦。” 谢玉琅仿佛是开了天眼,直接洞悉白墨宴的想法。 第93章 你不该拿我娘亲做筏子 “玉琅哥哥,他就是个庶民而已!” 白墨宴还想挣扎一下,但谢玉琅接着就道。 “出身庶民又如何,庶民不是人?庶民比你我贵族出身的学子更厉害,该反思的是我们。” 他看着白墨宴,言辞冷厉。 “而且,我若与他相争,也会堂堂正正。” 姜元宸是姜黎亲自带回来的,他有再多的不满和厌恶都没有用。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任何下作手段得到的胜利,拿到姜黎面前那都是对姜黎的侮辱。 “白墨宴,我不希望我曾经救的人是个不折手段的下作之人。” “哦,我听你就是嘛。” 白墨宴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焉哒哒的垂下头。 “我不会去找他麻烦的,玉琅哥哥,你别生气。” 谢玉琅都这么说了,她肯定是不好再出手。 但是,今日可不止一个人落败。 她眼尾瞟了一眼紧握着红色小弓的虚云娇,虚云娇与谢玉琅针锋相对,次次挑衅,想要将头名收入囊中。 可姜元宸横空出世,得分比她高了一倍还多。 她不信虚云娇会忍得住不出手! 上午时辰过得极快,箭术小试在午时前结束。 有姜元宸珠玉在前,其后的学子都黯淡无光,最好成绩只有白墨宴是八分,同是甲上。 场上发生的事情全落在就姜黎和徐子仪眼中,他们两人虽然离得远,听不到谢玉琅与白墨宴说了什么。 但是不妨碍他们知道谢玉琅的选择。 “师妹,这一局看来是我赢了。” 徐子仪唇角上扬,“他与三月之前,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可信了?” 谢玉琅不仅没有选择欺辱姜元宸,还拦下了白墨宴。 姜黎沉着脸,“师兄,他只是怕再一次触怒我而选择不亲手做。” 因为她说过,她不想要肮脏的胜利。 谢玉琅只是害怕惹怒她,想要讨她欢心。 并非本性改了。 “若我出现在姜元宸面前,而选择不管他,他就会原形毕露。” 没有这份约束,谢玉琅还是那个不择手段的谢玉琅。 “师妹,你对他过于严苛。你是他的母亲,他会因你而改变是很正常的事情。” 徐子仪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姜黎因谢隽投落在谢玉琅身上的恨太多了。 “你将黑炽交给姜元宸,本就是会引发谢玉琅的嫉妒。可他并未出手抢夺。” 徐子仪语气十分笃定,“若你现在出现在姜元宸面前,谢玉琅会嫉妒,但是他不会因此伤害姜元宸。” “那便试试!” 姜黎说完就从高台上走出来,快步往试炼台去。 徐子仪一惊,连忙跟上。 但是,他们二人还没有走到。 比试场上就传出了一声娇呵。 “姜元宸,你可敢与我比试一场!” 姜黎脚步一顿,眉梢都蹙起了。 这是辅国将军府虚云娇的声音。 “我赢了,你的弓给我。我输了,我的弓给你。” 她盯着姜元宸手上的黑炽,“我的这把弓是我祖父亲手所制,不输你的黑弓。” “不比。” 姜元宸拒绝得干脆利落,他对虚云娇的弓弦不感兴趣。 而且,他的弓是姜黎给他的。 可不能给旁人。 “不敢与我相比,你是怕了?” 虚云娇轻笑一声,“姜元宸,你是世子妃亲自送来学堂的,畏畏缩缩,简直是丢了世子妃的脸面!” “够了!” 谢玉琅低呵一声,冷冷地盯着虚云娇。 “虚云娇,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你不该拿我娘亲做筏子!” 他微微抬起手中的弓,“我这弓是霍名家所制,不输你的弓弦。” 真论价值,虚云娇和姜元宸手里的弓都比不上他的弓。 但,意义不一样。 黑炽是姜黎曾用过的弓,谢玉琅曾以为那会是他的。 但姜黎却最终给了姜元宸。 谢玉琅深吸了一口气,咽下喉头苦涩和满腔的妒忌。 纵然现在黑炽不是他的,那也不能被虚云娇得去。 他下颚一抬,朗声道:“你要比,我来和你比!” “我不,我就要与姜元宸比。” 虚云娇扫了谢玉琅一眼,他的弓的确很好。 但是,怎么比得上姜元宸手里的弓。 那可是姜黎的弓! 谁让姜黎还不收她为徒,她只好想办法得到姜黎的弓。 四舍五入,等于是姜黎也教她了。 虚云娇重新看向姜元宸手里的弓,势在必得。 “姜元宸,你手里的弓,我要定了!” “虚云娇,你莫要太过分!” 白墨宴忍不住道:“也不看看你自己几斤几两,你屡次败在玉琅哥哥手里,玉琅哥哥跟你比是抬举你!” 她是想借着虚云娇收拾姜元宸,但是虚云娇怎么敢看不上谢玉琅! “白墨宴,你的玉琅哥哥都没说什么,你一个狗腿子着什么急!” 虚云娇嘴毒不饶人,白墨宴顿时被气的跳脚。 谢玉琅眉头皱的死紧,一把拉住白墨宴的手腕。 姜元宸突然出声,“虚云娇,你想怎么比?” 他扫了一眼看着拦在他面前的谢玉琅和白墨宴。 谢玉琅居然选择帮他? 这实在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大概率是因为黑炽。 但,黑炽是他的东西。 他的宝贝他自己会护,轮不到谢玉琅来插手。 虚云娇眼前一亮,“你可会骑马?单站着射箭只是纸上谈兵,弓马实战才见真功夫。” “不太会。” 姜元宸愣了愣,他只在与姜黎回京都路上学了骑马。 而学堂因为他们年纪尚小,尚未开始马术课程。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不太会是什么意思?” 虚云娇撇了撇唇角,“罢了,若是比试弓马协同,怕旁人说我欺负你!” 她本是想试试姜元宸的底,看看他到底什么地方被姜黎看重。 但,没想到姜元宸不精马术。 马术是很危险的,姜元宸若是不会,强行比试因此而受伤那可不妙。 虚云娇一扬头,声音清脆。 “咱们就比,移动靶!” 移动靶乃是进阶的箭术课程,比多箭齐发更难。 “虚云娇,固定靶子你都赢不过姜元宸,比移动靶是故意提高难度,想输得不那么难堪吗?” 白墨宴可算是找到机会了,毫不客气地讥讽。 “我看你还不如现在就向姜元宸认输,直接交出你的弓!” 她可不是帮姜元宸,只是虚云娇更讨厌! 第94章 娘亲,您来了 顿时周遭一阵哄笑。 “多嘴多舌!你是长舌妇吗?” 虚云娇怒瞪白墨宴一眼,双颊气鼓鼓的。 厉声道:“白墨宴,你这么想知道结果,不如就来给我当移动靶子如何!” 拿人当靶子这事当然是不可能的。 更别说白墨宴乃是凌启伯府的少爷,磕着碰着那可都是惹了大麻烦。 “你!” 白墨宴瞪圆了眼睛,还想骂回去。 “墨宴,住口.。” 谢玉琅握着她的手腕一紧,止住她的话头。 此事既然姜元宸已经出口应答,他们就没有再插手的必要。 果然,姜元宸道:“我可以和你比移动靶。” 谢玉琅面色依然沉沉,压低着眉盯着姜元宸。 “姜元宸,你若是输了,便给我离开永宁侯府和学堂!” 给姜黎抹黑之人,留着有何用? 姜元宸眉梢一挑,原来谢玉琅并非是没有对他的不满,只是藏得深而已。 他并无改变。 “我只会赢,况且我的去留,你说了可不算。” 药谷和黑水寨里,他打猎时遇到的猎物可比学堂的移动靶简单太多了。 虚云娇唯一取胜的机会是弓马一起,因为他的确是不精马术。 但,遗憾的是虚云娇改了。 这移动靶,他必胜无疑。 “输了也无妨。” 姜黎的声音乍然响起,姜元宸惊喜地回过头,姜黎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比试场。 “你来了!” 姜元宸不是个情绪外放的人,寻常时候甚至冷静的不像是小孩。 在学堂的这些时日,他一直独来独往,谁也不在意,谁也不关心,一心都在学习上。 但是今日看见姜黎,姜元宸脸上便春风解冻,露出不一样的神色来。 比起姜元宸的惊喜和高兴,谢玉琅的神情堪称是难堪。 他白着脸,下唇咬的快浸出了血。 声若蚊蝇,“娘亲,您来了。” 这一次,他也没有再冲上去。 亦没有问出姜黎是为何而来。 方才姜黎那句帮姜元宸的话,已经是答案。 他问了是自取其辱。 姜黎冷淡的颔首,转头看向姜元宸,抬手摸了摸他的发顶。 面上露出了轻柔的笑,“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的胜负不算什么。你尽力而为,发挥出你的实力,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胜与败都有她替姜元宸兜底。 “嗯!” 姜元宸点点头,抬眸看向虚云娇。 “移动靶二十箭定输赢,如何?” 虚云娇目光从姜黎身上转到姜元宸身上,又瞥了一眼谢玉琅。 她略略走神。 眼前三人这怎么看上去姜黎最看重的人是姜元宸,对谢玉琅她是爱答不理的? 而且,单独看着还不觉得。 但是现在姜黎他们三人站在一起。 姜黎与姜元宸看上去面容隐约有几分相似,若不知他们身份,只是看容貌,恐怕会以为姜黎与姜元宸才是母子。 而谢玉琅与姜黎长相上没一点相似,倒是那通身的气度,谢玉琅像是与姜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姜黎对他如此冷淡,但是他一举一动都没有失仪。 反倒是白墨宴,气得像是闭着嘴的河豚。 半天没等到虚云娇的回答,姜元宸微蹙起眉。 “虚小姐是不同意?” 虚云娇猛地回神,连忙说道。 “谁说我不同意了!二十箭就二十箭!不过,移动靶十个就足够了,谁能抢先射中超过半数,便为赢家。” 她盯着姜元宸,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不管姜黎为何对姜元宸在意程度高于谢玉琅,今天这弓她要定了! 自小她练习的就是弓马协同,再配上移动靶子。 来学堂学着用固定靶,倒让她好不适应,屡次失常,箭术反倒是成了她的弱项。 现在只是比试移动靶,简直就是直接将胜利送到她手里。 姜黎没再干涉,看着他们二人一起上了比试场。 场上的固定靶已经都换成了移动靶子。 他们二人各二十箭,移动靶十个。 移动靶前还有各种的障碍物,只是单纯看起来就让人头痛。 这种移动靶比起固定靶,对弓箭手的要求更高。 眼力箭术能力,缺一不可。 若寻常学子考核进阶箭术,只需五箭中靶就已经是甲上了。 姜元宸和虚云娇不过是六岁,虚岁七岁的年纪。 虽然对赌的条件是移动靶半数即为赢,但是他们俩或许加起来都不一定能中靶半数呢。 武夫子当仁不让地成了裁判。 “比试开始!” 一声令下。 姜元宸与虚云娇是同时拿箭,几乎是一起射出。 两箭各中一靶子。 “哼!” 虚云娇轻哼一声,神情顿时认真了许多。 心里对姜元宸的那点轻视也烟消云散。 原以为他只是将死靶子练得好,没想到移动靶他竟然也会。 以其娴熟的程度看,绝对也是练习很久! 怪不得敢接下她的比试,这个姜元宸,还真是不简单! 这一次,她拿起了双箭。 “咻!” 双箭齐发,居然是射向两个不同的靶子。 白墨宴低声惊呼,“她竟然也会双箭连发!” 又觉不妥,紧闭着嘴侧头看了一眼谢玉琅。 若是在之前的武学小试里,虚云娇也用出双箭,那么…… 不不不! 谢玉琅定然还是第一! 他的箭术完全是不输虚云娇的! 虚云娇以前不用双箭,那是她本就学艺不精。 否则,以她张扬的性格,肯定早就抢走谢玉琅的第一了! 虚云娇定然是只有特定环境之中,才能用出双箭来! 只见姜元宸也是双箭连发,同样双箭指向不同的靶子。 而好巧不巧地,姜元宸与虚云娇都瞧上了同一块靶。 但是姜元宸的箭更快,“咚!” 姜元宸两箭皆中靶! “好!” 白墨宴忍不住出声,转头嘲讽虚云娇。 “学艺不精还敢卖弄!” 她依然不是为姜元宸说话,只是单纯讨厌虚云娇! “咚!” 又是一箭中靶的声音,这箭还是虚云娇第二次射箭! 白墨宴见鬼似的猛然转头再看向靶子。 原本姜元宸的箭被后来的箭一箭破开,直接掉到了地上。 现在留在靶子上的是虚云娇的那支箭! 虚云娇扭头睨了白墨宴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嘲讽力十足。 第95章 姜元宸与楚宁寒像是亲父子! “运气,她一定是运气!” 白墨宴跟被踩了脚一样,差点跳起来。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谢玉琅握紧了白墨宴的手腕,在她还想继续争辩时。 他低声道:“安静。” 不要干扰姜黎观看比试。 谢玉琅的未尽之语白墨宴自是明白了。 但她瞟了一眼认真看着比试的姜黎,心里发堵,更是为谢玉琅不平。 姜黎今日又落了谢玉琅的面子,还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好的像是真儿子一样。 这对谢玉琅而言,实在是过分。 可是,因着谢玉琅对姜黎的敬爱。 她还说不得半分。 白墨宴撇了撇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再说话,重新看向比试场。 现在是射到第三轮箭。 场上形势大为逆转,姜元宸已经中了四箭,方才他双箭又是全部中靶。 而虚云娇还是只有三个箭靶! 方才他们两人是一同射出双箭,结果是姜元宸双箭留在了靶上,虚云娇双箭反倒是被废掉。 只再一轮,姜元宸拿到最后的两个箭靶,他就赢了! 虚云娇现在完全落后! 但是,虚云娇脸上看不出半点着急。 “两支箭你可以拦住,那么四支呢!” 她从箭筒拿出四箭,搭弓拉弦。 姜元宸唇角微扬,同样四箭齐射。 “铮——” 金属相撞发出刺耳之声,在外观战的众学子无不瞠目结舌。 “居然八箭尽毁!” 姜元宸的四箭完全击毁了虚云娇的四箭! 现在依然是姜元宸四个箭靶,虚云娇三个箭靶。 而他们两人,都还剩下十一支箭。 “哼,你最好祈祷接下来每一次,你都能拦截下来!” 虚云娇再度抽箭,这一次是三支! “奉陪到底。” 姜元宸神色淡淡,同样拿箭。 “铮——” 毫无意外,六箭同毁。 虚云娇脸色终于变了,一次可以是运气好。 可是两次都截下她的箭,姜元宸的实力远超过她! 但,不到最后一刻,胜利归属于谁,还不一定呢! 围观一众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无人注意到楚明昭慢吞吞的从人群里离开。 她快步走到书院前院,“甲左!” 黑袍暗卫甲左鬼魅一样的出现,他低下头。 “郡主有何吩咐?” “查一查那个姜元宸!他与世子妃是什么关系?为何……” 楚明昭今日是她回京都后第一次来学堂,也是刚刚见到姜元宸。 之前她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多出来的同学,甚至都没注意他长什么样子。 直到,姜黎出现在这里。 姜黎是为姜元宸而来的! 她也才看清楚姜元宸的容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姜元宸与楚宁寒像是亲父子! 姜元宸就像是她的亲兄弟! 更可怕的是他站在姜黎身边的时候,她居然感觉这个姜元宸与姜黎也像是母子! 这是巧合可以说明的吗? 一个巧合还能说是巧合,巧合多了,那可就是可怕了! “是。” 甲左如来时一般迅速离开,楚明昭面色沉沉,转身回到比试场上。 还未到,她就听见众人议论纷纷。 “竟然是平局!” 比试结果已经出来了。 楚明昭抬眸扫向靶子,各五支箭! 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元宸稳赢的局面居然反转! “若不是虚云娇耍诈,她必输无疑!” 白墨宴压低的声音楚明昭还是听见了,她又从其他人零碎的议论中听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们俩又比试射箭了两场,但虚云娇藏箭了。 她一次拿出了五箭,但是搭弓射出是射了两箭! 姜元宸虽然觉察,可为时已晚。他来不及收回去,五箭齐发,三箭被骗落空! 第二次虚云娇拿出剩余的五箭,姜元宸只剩下了三箭。 因而,两箭拉平了他们的比试。 “真是狡诈如狐!” 白墨宴嘟嘟囔囔嘴巴就没有停过,谢玉琅压着唇角,没有阻拦他。 因为这次比试,的确是如白墨宴所言。 虚云娇虽然是平局,但实际上却与输无疑。 姜元宸却也算不上赢了,他脸色奇差。 显然是因为被虚云娇骗了的原因。 他冷冰冰的扫了一眼虚云娇,握着弓的手紧了紧。 果然女子惯是会骗人。 姜元宸一言不发的快步下了比试场,来到了姜黎面前。 “抱歉,我没赢。” 是他过于自负。 若不与虚云娇争斗,单凭她的实力,今日只会是他大获全胜。 黑炽是不会给虚云娇,却也没办法将胜利带给姜黎。 姜黎却没有半点责备,她抬手摸了摸姜元宸的发顶。 和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兵不厌诈。下一次,不会再被骗过去就好。” 虚云娇虚晃一枪,还成功的将姜元宸给骗过去了。 这不得不让她都高看了虚云娇一眼。 真实力很重要,但是在实战里能发挥出来多少更重要。 虚云娇实力不如姜元宸,可论实际作战,姜元宸不如虚云娇。 这个平局,不亏。 若今日是战场上,姜元宸已经因为自己的大意而付出了惨重代价。 虚云娇也跟着走到了姜黎面前,她双手握着红色小弓,并且低下了头。 “世子妃,今日是我取巧。所以,虽然是平局,但是我认输。” 然后双手朝姜元宸举起。 “我的弓,现在是姜元宸的了。” 姜元宸脱口而出,“谁要你的弓!” 他压着唇角,双颊微微鼓起,显然是生气了。 虚云娇此般干脆认输倒是显得他自傲自负,不敢承认失败。 这虚云娇果然是心计太重! 早这样,又为何在比试时候耍花招。 “今日平局,我未能赢你,自然不能要你的弓!” 若是再来一局,虚云娇是不会有再耍花招的机会。 “你如何想是你的事。” 虚云娇油盐不进,见姜元宸不要红弓,就将弓递给了姜黎。 “世子妃,您既然是他的家长,那这弓就劳烦您收下。” “收下也可以。” 姜黎看着红弓,但是没急着拿。 她盯着虚云娇的脸,“但是需要虚小姐回答我几个问题。” “世子妃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虚云娇眉开眼笑,完全没有一点败了的颓唐,更像是乐的有点找不到北了! “你为何要与元宸比试?” 姜元宸只是才来学堂几日,他们之间应当是第一次见面。 虚云娇却直接挑战姜元宸,所谋不可能只是一把黑炽。 第96章 楚宁寒的亲女儿 “我看上了他手里的好弓。” 虚云娇笑颜明眸,娇妍如画。 “此外,棋逢对手,兴之所至,我也想看看他真正的实力。” 扭头看向依然气呼呼的姜元宸,不吝啬夸奖。 “能得世子妃能看重的人,不是等闲之辈。果然不错!” 若她真正堂堂正正地赢下姜元宸,再请求拜姜黎为师,姜黎可会答应? 姜黎眉心一跳,立刻意识到虚云娇还没打消要拜师的念头。 而虚云娇是因她而针对姜元宸。 今日之后,虚云娇已经完全将姜元宸当成了对手。 但,也不算是坏事。 只要不过火,控制度,这便是良性的竞争。 姜元宸聪颖非凡,又生长特殊之地,经历的事情不是谢玉琅这种花盆里的娇花能比拟的。 在永宁侯府内,谢玉琅一回合就被姜元宸打击到了。 因而姜元宸不免会生出些些得意,今日邀她前来看比试就已经初露苗头。 虚云娇出现的正是时候。 他们二人各有所长,短处互补,互为对手是双赢。 “原来如此。” 姜黎拿过红色小弓,“今日你们平局,不分输赢。这弓我只暂做保管,等你们真正分出胜负之时,这弓自会交予赢家。” “是!” 虚云娇双眼蹭的一下就亮了,姜黎这是允许她与姜元宸竞争了! 姜元宸自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垂下眼睫看向自己手里的黑炽。 “既如此,我的弓也交由你保管。” 他将黑炽递给姜黎,目光灼灼。 “我会亲手再取回来。” 是自信也是承诺。 “很好。” 姜黎点点头,笑眯了眼。 不管最后谁才是胜者,他们二人都绝不会输就是了。 徐子仪一直旁观,瞥见谢玉琅越来越难过的神色。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朗声道:“箭术小试既然已经结束,便继续上课。” 这一局他与姜黎的赌约,是他赢了。 谢玉琅是会嫉妒,但是并未有过激行为。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谢玉琅这个年纪,克制力已经远超常人了。 姜黎脸上的笑陡然一敛,转头看了一眼谢玉琅。 哪怕只是表面上,当着众人的面谢玉琅的确是能管住自己。 他只是闷声不吭地看着他们,白墨宴还陪在他身边,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姜黎突然回身,谢玉琅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她的目光。 他下意识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娘亲!您回去了吗?” 姜黎微微攥紧手心,只是点点头,然后就与徐子仪一同离开比武场。 谢玉琅却眼巴巴望着姜黎的背影,直到他们再也看不见。 “玉琅哥哥,别看了!” 白墨宴脸都皱成倭瓜了,一脸愤愤。 她实在是没见过姜黎这样的母亲。 对待一个外人和颜悦色,对自己亲儿子却疾言厉色。 今天姜黎来学堂不用解释也都知道,她是来看姜元宸比试的。 谢玉琅次次夺得魁首姜黎都不曾来过,姜元宸才刚来学堂,这是第一次小试。 姜黎就巴巴的来学堂给姜元宸撑腰,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元宸才是姜黎的亲儿子呢! 可即便姜黎如此偏颇对待谢玉琅,偏偏谢玉琅还不记仇。 而且,他还只远远地眼巴巴的望着姜黎,连凑上去的不敢。 她瞧着实在是为谢玉琅不值。 白墨宴压低了声音凑在他耳边道:“你难道就这么忍着他?” 若再这么下去,她看永宁侯府的小少爷就变成姜元宸了! 谢玉琅可以忍着委屈,但是她不能容忍谢玉琅受委屈! 谢玉琅没有说话,握着自己的弓,抬步往学堂内走去,声音幽幽地飘过来。 “走了。” 其他人也陆续地进了学堂,虚云娇扭头看了姜元宸一眼。 “下一次,我会赢。” 姜元宸沉着脸,一言不发抬脚离开。 碰了个冷钉子虚云娇也不气恼,也跟了上去。 学堂内人并不多,不到二十人,皆是两两一组席就座。 姜元宸径直去了最后排的位置。 而他同席座位上空着,并无一人。 他刚好是单出来的那个。 这是他自己选的。 只为图个清静。 “东西就放在这里。” 突兀的女孩声音在身旁响起,与之一同的是一摞书简直接放在了空着的坐席上。 “楚明昭……” 姜元宸盯着指挥下人将书全都搬到这里的楚明昭,心生警惕的同时又有些道不明的复杂。 在药谷时候,他被楚宁寒救了一命。 当时也发现了他与楚宁寒容貌相似,但是结果只是巧合而已。 眼前的这个小女孩,才是楚宁寒的亲女儿。 看着年纪与他差不多大,梳着精致的双丫髻,花苞一样的发包上簪着黄金制成的荷花样式的花簪,其间还点缀着两尾红宝石雕琢而成的小鱼,添了几分灵动。 明明是穿着学堂学子统一制式的衣裙,但是她衣衫用料明显是更好的,缝制的手艺也更远胜原本衣衫,处处都透露出雍王府在她身上的用心。 系着发包的月白色发带垂在面前,夹着灵灵闪光的金色流苏。称得她脸颊白皙如玉,那双幼圆的凤眼也清凌如水,年纪小小已经可窥见未来倾国之貌。 只是,她身体好似不好…… 比之同龄的孩子看着瘦弱些,身上还带着微微的药味。 像极了药谷里那些被关在囚牢里的药人。 姜元宸不自觉的蹙着眉梢,“你要做什么?” 她的座位在安在前排。 只是今天应当是他与楚明昭第一次见面。 楚明昭怎么会突然搬到他身边来? “前边坐腻了,这个位置不错。” 书籍已经全部搬到位,下人们都退了出去。 楚明昭坐下后才转头看向姜元宸,幽幽道:“怎么,你有意见?” 姜元宸喉头微梗,被楚明昭噎了一下。 虽然说学堂不讲究学子出身,但楚明昭身为雍王郡主。 权势极大,这些学子们都下意识敬着她,所以搬个位次也就她一句话,旁人干涉不得。 他虽然不在意雍王府的权势,但是雍王楚宁寒对他有恩。 而楚明昭是他亲女儿。 “没有,随你便。” 姜元宸回过头,不再看楚明昭。 只要她不妨碍他,坐哪都是她的自由。 但是,事与愿违。 身侧窸窸窣窣小声音不断,姜元宸咬着牙,忍无可忍侧过头,压低声音。 “你到底要做什么?” 第97章 姜元宸,你是世子妃什么人 从坐到这里,楚明昭就小动作不断。 左翻翻书,右玩一玩镇纸,窸窸窣窣的声音完全不停。 不刺耳,扰乱不了旁的学子。 但是足够扰乱与她同席就座的自己专心听夫子讲学。 姜元宸侧目看去楚明昭居然还朝他笑! 很难不怀疑楚明昭就是故意的! “没做什么。” 楚明昭一脸无辜,食指在书案上轻轻地敲了敲。 “只是我这纸不好用,将你的雪宣给我一张。” 下颚一抬,目光落在他写了一半的雪宣上。 “就要你写了的那张,看起来挺好用的。” 姜元宸又皱起了眉头,他所用的雪宣确实不错,但是楚明昭所用的纸是玉宣,这是比雪宣还要上等纸。 况且还要他写过一半的雪宣? 电光石火间,姜元宸突然意识到楚明昭要雪宣是假。 她真的目标是要他的字! 不过,若是写得好给她倒也无所谓,但问题是…… 姜元宸微微垂下眼睫,看着雪宣。 纸上的字体是比几日前看起来又工整了些。 但是—— 还是很难看啊! 楚明昭要他丑字干什么? 看起来她也不像是要对他不利。 可……这丑字还是算了。 姜元宸默默地从未曾用过的雪宣里拿了一张,放到了楚明昭面前。 压低声音道:“写过了的,我要用。” 真要他的字,等他再学些时日。 到时候在赠予她也无不可。 现在不行! “哼!” 楚明昭知道要套出姜元宸手迹不容易,但是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干脆。 她拿过雪宣,眼珠一转,唇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将雪宣裁剪成了小张的纸页,提笔落字。 见楚明昭安分下来,不再打扰他。 姜元宸松了一口气,还没认真听两句。 手臂就被戳了戳,他认命地看过去。 小雪宣被推到了他面前,其上写着两行小字。 “你姓姜,又是世子妃亲自送来长平学堂的,姜元宸,你是世子妃什么人?” 楚明昭的字笔墨清晰,工整漂亮,看着就赏心悦目。 姜元宸看了一眼楚明昭,她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原来这才是她突然搬到这里的原因。 好奇他的来历,与姜黎的关系。 五毒宴上,姜黎与楚宁寒差点被算计,听说她当时也在宫中,目睹了那一场刺杀。 楚明昭会好奇地注意到姜黎,因而关注到她身边的人,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加之他又是刚刚被姜黎送来学堂,今天姜黎亲自来看他的小试,所以楚明昭会主动来接触他。 不是特地要他的字。 只是想与他搭话。 姜元宸掩下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提笔写下。 “我是她恩人。” “哈?” 楚明昭瞪大了眼睛,这话骗小孩吧! 她看着姜元宸又写下一行字,“不信你可以自己去问姜黎。” 楚明昭蹙着眉,扯过雪宣,又写下一行。 “你帮了她什么?” 姜元宸这一次没有再写,抬头朝着楚明昭摇了摇头,无声地吐露出两个字。 “秘密。” 姜黎的亲生孩子流落药谷,已经横遭不测。 但是假儿子还在侯府享尽福气,姜黎势必要报仇的。 所以,这件事姜黎未曾说出来前,他绝不能告知任何人。 楚明昭一把捏皱了雪宣,姜元宸不肯说! 不行。 不能就这么放弃。 楚明昭微微咬住下唇,又落笔写下。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俩长得相似?” 双眼同是凤眸,瞳仁黝黑清亮。 细看他们俩甚至面廓都相似,只是姜元宸脸部线条更硬朗,她则柔和一些。 姜元宸心口一跳,写下二字。 “巧合。” 这世上长得像的陌生人不少。 他与楚宁寒相像,楚明昭又是楚宁寒的女儿。 因此他们两个有些许相似也正常。 这次换楚明昭噎住了。 但是巧合可说服不了她。 她本就学医,所以肯定他们相似到这个地步,绝不是巧合二字可以说明的。 “你来自何方,家里可还有亲人?” 说不准,姜元宸的家人会与他们雍王府有些亲缘。 看着纸上的字,姜元宸无奈地摸了摸额角。 楚明昭今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若问不出个一二三来,她就会一直扰他清静。 罢了。 他直接写下,“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无亲朋好友。” 楚明昭顿时愣住。 怎么会是孤儿呢? 姜元宸还这么无所谓的样子! 他到底是真的孤儿,还是在骗她? “你还想问什么吗?” 看着傻了一样盯着自己的楚明昭,姜元宸不依不饶,故意又道。 楚明昭僵着脸摇了摇头,她未被找回雍王府时是最厌恶旁人打听自己的亲人。 以己度人,若姜元宸真是孤儿,她再追根究底问他怎么变成孤儿的,那可就太可恶了! 罢了。 时间还长,他只要还待在学堂,还在长宁侯府,她有的是时间弄清楚。 今天就暂时放过姜元宸。 她默默地扯回雪宣,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也未曾再做出什么小动作。 姜元宸唇角微微上扬了些许。 楚明昭出乎意料的心软,居然这就放弃了再追问。 但是,瞅着楚明昭好半天都闷声不吭的,他反倒是怕她太内疚了。 拿了一页写过的雪宣,指尖飞舞。 不大一会儿,一朵精致的莲花就出现在楚明昭面前。 楚明昭看着在手里绽放,栩栩如生的雪莲花,头一次手足无措。 “你……” “嘘。” 姜元宸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姿势。 楚明昭这下果然乖了下来,不再闹腾也不再失落。 另一边,姜黎和徐子仪已经重回了书楼。 “师妹,这两局都是我赢了。” “嗯。” 姜黎颔首,“愿赌服输,师兄愿意收他为徒也是他的造化,我不会干涉。” 也仅仅是不干涉。 “那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徐子仪还是不甘心姜黎用自毁的方式除了谢隽和谢嫣,明明她可以从长计议,选更稳妥的方法。 “师兄。” 姜黎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她看向窗外,抬起手信鸽落在她的手上。 “是他们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她取下信,放飞鸽子。 “谢隽昨夜去求了安国公府,想要出城去找永宁侯。安国公府拒绝后,今早他又去了安国公府,而这一次安国公府答应了他。” 姜黎又看向徐子仪,“师兄,你猜谢隽是用什么使安国公府答应的?” 徐子仪蹙起了眉,快速将手中信纸展开。 “是,我的命。” 姜黎声音冰冷。 第98章 世子妃,我都是被谢嫣那贱人给骗了啊 姜檀贵妃之位被废,安国公府岂会放过姜黎。 谢隽想跑出京都去找永宁侯,侯府现在已经在姜黎控制里。 他不能惊动姜黎,只能选择与外人联合。 安国公府就是谢隽唯一的选择。 昨晚上谢隽就悄悄地去了安国公府,但是那时安国公还在宫内向皇帝请罪呢,哪能顾得上谢隽。 今日姜黎送姜元宸来学堂,谢隽便鬼鬼祟祟的又去了安国公府。 “师兄,他们想杀了我之后给姜檀翻案。只要我死了,什么名声都可以加诸在我身上,姜檀自然又是清清白白,重回贵妃尊位。” 姜黎扫了一眼徐子仪手里的信,信纸上所言便是他们这一次的谋划,稍后谢隽就会找来。 “而将谢隽和谢嫣丑事公告天下,让他们声名尽毁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她抬眸看向徐子仪,“师兄,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慢慢筹划,利用大婚这件事已经是取巧。” 徐子仪沉默不语,不自觉已经将信纸攥出了折痕, 又听姜黎道:“稍后张嬢嬢便与我一同回内府,至多明日我会离京去玉峰解决掉安国公府。我不在京中的时日,学堂之内,姜元宸还要劳烦师兄多多照看几分。” 徐子仪闭上眼又睁开,姜黎这已经是很委婉的拒绝了他提出要陪她一起去玉峰的要求。 她不想他牵扯进漩涡里。 一旦她下定决心的事情,除非是再来一次赌局,以此逼她更改主意,否则便是陆大儒亲自来了,也拦不住姜黎。 “好。” 徐子仪终究还是答应了下来,他重新看向姜黎。 “我可以不去玉峰。从京都到玉峰约莫两日车程,你若五日没有音讯,我会亲自前去找你。” 姜黎也知道这是徐子仪的底线,她朝徐子仪行了一礼,“多谢师兄。” 徐子仪挥了挥手,随即送姜黎和张婶离开了书楼。 目送他们远去,徐子仪回身走了两步,猛地朝浓荫适合藏身之出掷出一枚石子。 “布谷~布谷~” 树叶抖动,两只布谷鸟扑棱棱的飞了出来,此外并无人藏身。 “没有人么……看来只是错觉。” 徐子仪轻轻摇了摇头,他只不过是一介书生,谁闲的没事干专程派人来监视他呢? 不多时,雍王府藏药阁。 暗卫将长平学堂甲左传回急讯禀告给了楚宁寒,“王爷,甲左亲见世子妃口称徐子仪为师兄。” 众所周知,徐子仪是陆大儒陆凌云的得意弟子。 那么姜黎口称他为师兄,她就是陆大儒那个藏了多年都不曾告知天下的女弟子。 楚宁寒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声音发沉。 “将今日之事仔细说来。” “今日世子妃与徐子仪在书楼先是待了大半时辰,后去观看了箭术小试,甲左为保护郡主,先一步藏在比试场观看的高台上。” 先前监视徐子仪的人都是远远的在书楼外面,所以书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若非是这一次甲左恰好早他们一步在比试场高台藏住,是绝对发现不了这个消息。 暗卫又道:“在比试结束后,他们又在书楼之中单独相处了半个时辰,期间世子妃接到一封迷信。离开时候,世子妃带走了一名嬷嬷。” 暗卫默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 “徐子仪有感被监视,并且出手试探,他武功不低。” 徐子仪明明是以文学才智扬名天下,但是他掷出石子已经露出了他有不俗的身手。 许是已经觉察到了甲左的监视,所以才出手的。 今天已经打草惊蛇,若是再继续监视,之前的暗卫已经不合适了。 楚宁寒放下支着额角的手,“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就将书楼的人撤回来,不用再监视了。” 他又另提一事,“安国公府可有消息?” 五毒宴后,他就让人盯着安国公府。 “安国公府接见了永宁侯世子谢隽,答应帮谢隽出城并且助他寻找永宁侯。” 永宁侯出家多年,常在几个寺庙里修行,并不固定在一处。 若是无人帮忙寻找,谢隽怕是要费极大功夫才能找得到人在哪。 谢隽调动不了永宁侯府的人,只有安国公府可以抽调人手帮他找永宁侯。 “而安国公府的条件是,要谢隽将世子妃诓骗出京都,前往玉峰。” 暗卫道:“谢隽此刻已经回府。” 彼时,永宁侯府。 谢隽火急火燎的进了东院,姜黎却不在。 他直接抓着一个丫鬟问道:“世子妃人去哪了?” “世子妃刚刚带着医女去见夫人了!” 丫鬟先前就得了命令,虽然被谢隽吓的脸色发白,还是道出姜黎的去向。 谢隽立刻直奔鹤荣堂,才进门就听见姜黎与医女慢声细语说怎么治疗中风,其中夹杂着侯夫人梅娴咿咿呀呀无意义的惊叫。 谢隽下意识的慢下了脚步,从安国公府涨起来的勇气在听见姜黎声音的时候就已经漏气了。 守在门外的青竹看见慌乱的谢隽,嘴角一撇,扬声道:“世子妃,世子来了。” 谢隽几乎想转身就跑,看见鹤荣堂大门,他的手和脑袋就隐隐作痛,仿佛旧伤发作。 “进来。” 姜黎声音一出来,青竹朝谢隽露出一个笑。 “世子,请。” 再看身后的院门,已经被两个下人守着了。 谢隽咬了咬牙,一横心大步进了内堂。 内堂之中景象与姜黎捏断他手骨时候一般无二,唯一多的就是一个陌生的嬷嬷。 谢隽一进去,就被那个嬷嬷冷冰冰的目光从头看到脚。 便是嬷嬷未发一言,谢隽也从她脸上看出了嫌弃二字。 谢隽顿时脸色就青了,姜黎身边随便一个嬷嬷都敢给他脸色看! 他真想挖了她的眼睛! 但是,这也就是想想罢了。 姜黎手上功夫邪门,加之侯府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人。 若是让她瞧出一二来,那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姜黎坐在上位,只淡淡的看了谢隽一眼。 “世子来鹤荣堂有何事?” “娘子……” 谢隽强颜欢笑,想要套近乎。 姜黎眉梢一压,“娘子”二字只听着便觉恶心。 不悦道:“世子还是称我为世子妃为好。” “是是,世子妃!” 谢隽顿时打蛇随棍上,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姜黎面前,声泪涕下。 “世子妃,我都是被谢嫣那贱人给骗了啊!” 第99章 是我当年从山匪手里救了你 姜黎有预演过谢隽会不折手段洗白自己,想方设法诓骗她出京。 但是,实在是没想到他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居然将过错都推在了谢嫣头上去。 谢隽那张原本还不错的俊脸现在难看死了,他却浑然不觉,继续卖惨。 “是谢嫣一而再的勾引我!世子妃,我心里其实一直都是你!能娶你为妻,是我三生有幸,更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谢隽抬眼看着姜黎的脸,话里话外的悔悟总算是是真心实意了几分。 若是姜黎脸早些好,他与姜黎做了真夫妻,哪里还会有现在的这些事情。 “你嫁到侯府多年,都是因为谢嫣那个贱人从中作梗,才让我们夫妻二人逐渐疏远。如今谢嫣已经离了侯府,我也绝不会再找她!” 谢隽伸手想要攀扯姜黎的裙角,姜黎却油盐不进。 甚至她一脚抬起,直接踩在了谢隽的手上。 “世子这话让我如何相信,你与谢嫣已经得了陛下赐婚。” “只是赐婚而已,我不会娶她!” 谢隽手被踩的死死的,根本扯不回来。 而姜黎脚上的力量还越来越重,若是再让她踩下去,那他的手就真的废了! 谢隽几乎要咬碎一口牙,绞尽脑汁回忆能让姜黎心软的旧事。 但是姜黎嫁到侯府的七年时间,他愣是回想不起来他与姜黎有什么回忆。 甚至姜黎对他都没什么好脸色,除了刚刚成婚的那段时日。 姜黎还主动来找他,想要亲近他。 她那时候,口口声声说的是他对她有恩。 对,他还是姜黎的救命恩人! “你还记得吗,是我当年从山匪手里救了你,将你从安国公府那个火坑接到了侯府!我答应过你,只有你一个妻子!” 谢隽巴望着姜黎,企图唤起姜黎的心软。 但姜黎居然一言不发,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谢隽,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 谢隽不由得心慌意乱,当时姜黎昏迷不醒,她肯定不知道真实情况! 只是他提起这件事,定戳了姜黎的痛脚。 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毕竟姜黎在山寨里还待了不短的一段时间,说不准早就被山匪轮着…… 所以,当年她苏醒后,在知道自己清白已毁的情况下,看见身边的人是他,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问他手里那块从山洞里捡到的脏兮兮玉佩是不是他的,问他是不是救她的人。 越是想,谢隽越是镇定。 不管当年是不是他,在姜黎眼里,也只能是他。 她不敢杀他的。 最多只是吓唬吓唬他。 且看谢嫣,得罪她两次,就被宫杖打了两回。 但是姜黎却只是伤了他的手,后来还请人好生治疗。 比之谢嫣的惨状,姜黎对他简直是和蔼的过分了! 这一切的一切,原因只有一个。 姜黎是嫉妒了! 她嫉妒谢嫣染指了他! 毕竟多年来,他身边干干净净,的确是没有女人。 姜黎将府中搅得天翻地覆,一切的开始就是因为谢嫣。 果然,谢隽听见姜黎开口。 “世子确实对我有救命的大恩。” 谢隽顿时心潮澎湃,哪怕手还被姜黎重重的踩着,姜黎的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他却恍然不觉,脸上堆满笑容,硬生生的挤出了几道褶子。 “世子妃,你陪我去找父亲,将这场不该有的赐婚推了,到时候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谢嫣已经废了他多年的布置,成了废子,那么就只能将及时止损。 他与谢嫣的婚事不能成! 而姜黎也不可能留! 此番姜黎跟着他出城后,她只要一死。 安国公府自会给姜黎炮制出罪名,到时候便没人再注意到他。 这也算姜黎回报七年前他愿意被姜黎误会,求娶姜黎的恩情。 “可以。” 姜黎点点头,然后不知道手里哪拿出了一把折扇,直接挑起谢隽的下巴,迫使谢隽抬起头。 “世子提起七年前,我也突然忆起一事,我当年问世子的那块玉佩。” 她看着谢隽有些慌了的神色,“世子可还记得是从何而来的?” 七年前嫁到侯府后,她曾经再次找谢隽求证过玉佩一事。 但都被谢隽含糊其词的躲了过去,久而久之,她也就没有再问过。 只是将玉佩好生收着,现在那枚玉佩…… “你问这做什么?” 谢隽磨了磨牙,又紧张起来。 他现在连那块玉佩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品质一般,唯独形状还有些特殊,想来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那玉佩前段时间丢了,既然是与世子重归旧好,玉佩也算是我们的定情之物,即便是寻不回来了,我也想重新再打一块。” 姜黎盯着谢隽,冷声道:“所以,世子当真不记得怎么得来的?” “时间太久远了,那玉佩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什,我哪记得怎么来的,许是家里传下来的。” 谢隽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他咽了咽唾液。 面露讨好之笑,“你若是要玉佩,我另打一块给你可好!玉峰,对,玉峰就有好玉!” 他唇边的笑快咧到耳根了,“你我明日就去玉峰,到是时候亲手打造一块玉佩!” 正愁怎么让姜黎心甘情愿去玉峰,这不就是现成理由吗? 不过,定情玉佩,姜黎也配? “这玉佩可比七年前的玉佩更有意义!” 倒是姜黎死了,他不介意做个好人,将玉佩给她陪葬。 “世子所言甚好,咱们明天就去玉峰。” 姜黎点点头,冷冰冰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 谢隽也跟着高兴,然后下一秒。 “咔嚓!” “啊!” 骨折的脆响和谢隽的尖叫同时响起,谢隽捂着又断了的手指满地翻滚。 姜黎已经站起身,毫无歉疚地道歉。 “看我这粗心大意的,忘记世子还跪着的,不小心将手给踩着了。” 她皱着眉,“张嬢嬢,你看看世子的手几日才能好。” “世子妃,怕是要养半个月。” 张婶上前一把抓住谢隽,又是狠劲一捏。 谢隽几乎要疼得厥过去,但姜黎声音幽幽响起。 “既然如此,那就不去玉峰了!” “不!” 谢隽直接惨叫,疼得大汗淋漓,还倔强地看向姜黎。 哆哆嗦嗦道:“明日一定要去玉峰!” 第100章 杀掉姜黎 要是不去,今天这伤可不就白受了! 姜黎一定要去玉峰! 安国公府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只有她离开京城,这个仙医谷的医女才能被接到安国公府。 也只有去了玉峰,安国公府才能正大光明地动手杀掉姜黎。 “可你的手……” 姜黎面露担忧,长长地叹了一声。 “玉佩之事以后可以再说,伤势要紧。” 她看向张婶,“张嬢嬢,给他处理伤势。” “不行!” 谢隽满头大汗,另一只完好的手拽住了姜黎的裙角。 他望着姜黎,焦急道:“你答应了的!” “我的手不妨碍什么的,伤的不重,而且这不是还有一只手是好的吗?” 迟则生变。 “这……” 姜黎还是有些迟疑,谢隽咬着牙,“难道你是后悔了吗?世子妃,你同意我们重归于好的!” “罢了。” 姜黎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垂眸看着谢隽,唇瓣似乎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既然世子这么盼望,那么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去玉峰吧。” 玉峰曾经盛产白玉。 不过现在早已经败落下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玉矿。 倒是因为多年开采山石,导致悬崖洞穴无数,地形复杂,没有熟路的人带着,基本是找不到出路的,这也是玉峰上山匪难以被找到老巢的原因之一。 “好!” 谢隽松了一口气,心里紧绷的弦松弛了下来。 这也让他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被踩断手骨的手,面色惨白,汗水汗湿了衣襟。 “世子妃,我、我的手……” 他望着姜黎,不自觉露出期盼的神情。 方才姜黎还说让这个仙医谷的医师给他治伤的! “世子既然说伤势不重,那便回去休息吧。” 姜黎却像是忘记了之前的话,她下颚微微扬起,目光居高临下的盯着谢隽。 “张嬢嬢还要给侯夫人治疗,世子孝顺,定不会耽误侯夫人的病情。” 谢隽心里咯噔一声,姜黎之前说原谅他,答应与他重回旧好不会是诓他的吧! 但,行到此处已经没有回头路。 姜黎既然答应了明日要去玉峰,那肯定就不会食言。 他强颜欢笑,“好好,我这就回去!” 这个时候,还是顺着姜黎的意思来,以免横生枝节。 说罢,谢隽捏着手腕,咬牙快速的从鹤荣堂离开。 “啊——啊——” 侯夫人梅娴凄厉的喊叫全抛在身后,完全没觉察到不对劲。 “哼。” 姜黎踱步走到床榻面前,看着躺在床上的侯夫人梅娴,姜黎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她轻笑一声,“夫人莫怕,中风并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位女医是从仙医谷寻来的。” “接下来的时日,她会亲自给你治疗。” “啊!啊!” 梅娴脸上已经显现出了老态,双颊凹陷,双眼也掉到了眼窝里。 看上去仿佛是老了十岁。 再也看不出以前的雍容华贵模样。 她愤怒地瞪着姜黎,嘴巴里却只能支支吾吾地喊出两个破碎的字音。 只要一开口,口水就控制不住地漏出来,流到脖间,濡湿了衣裳。 天气已经越来越热,杜嬷嬷可没有时常给她更换衣物。 所以,侯夫人躺着的床榻已经散发出了恶臭。 姜黎笑盈盈道:“侯夫人你放心,女医医术很好,肯定能让夫人活到看着谢隽和谢嫣成婚的那一日!” “嗬!嗬!” 梅娴鼓着眼睛,癞蛤蟆一样。 她死死地瞪着姜黎,恨不得将姜黎嚼碎。 可惜,现在动弹不得。 “哦,倒是忘记夫人躺在院子里,并不知道现在整个京都都已经知道谢隽和谢嫣在宫中淫乱,谢嫣本该被杖毙。好在她是先皇之女,免了死罪,还被封为县主,皇帝给他们赐婚。” 梅娴空张着嘴,眼珠子都红了。 怪不得谢隽方才嘴里话里都是怪罪谢嫣,求姜黎谅解,原来这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种事! 但不应该啊! 怎么会这么早就暴露! 那他们侯府多年的谋算岂不是全部都泡汤了! “夫人切勿激动,我会亲自为他们主持大婚,务必让他们二人名扬天下!” 姜黎笑得越来越灿烂,“到时候,夫人之名也会随之传颂出去!” 他们母子三个,少了哪一个都不行。 “疯……疯子!” 梅娴用尽力气,含含糊糊地总算是吐出了两个还算清晰的字。 这是姜黎是对侯府的报复! 她要毁了整个安国公府! 而且是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永宁侯府名声坠毁,姜黎身为永宁侯世子妃,焉能独善其身! 她这个疯女人! “张嬢嬢,鹤荣堂交给你了。” 姜黎看着几乎翻白眼要晕过去的梅娴,叮嘱了张婶之后这才走出鹤荣堂。 张婶只是她用来转移安国公府视线的人,她并不会治病救人,只是会基础的治伤手段。 但是看住侯夫人,稳住安国公府,已经足够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夕阳西沉。 姜黎抬手遮了遮眼前的光晕,出门时候看见昏黄的阳光穿过树梢,将树木的影子烙印在了风化的墙壁上,残留下一串串斑驳的印记。 回东院路上,恰好遇到了放学回来的姜元宸。 但是,他怎么瞧着有些闷闷不乐。 见着姜黎也只是朝她问安,然后就不说话了。 这实在是不是他寻常时候的性子。 姜黎看了一眼跟在姜元宸身边的下人,那人也机灵。 无声地道:“是因为雍王郡主,郡主搬到了少爷的身边的席位。” 姜元宸今儿个箭术小试后回到学堂,楚明昭就搬到他旁边坐着。 后半天,楚明昭一直都在打扰姜元宸上学。 偏偏楚明昭身份高,权势大,也没人敢让她搬走。 明日乃至以后还得继续忍受楚明昭同席就座,可不得闷闷不乐么。 姜黎微微一愣,今日在学堂楚明昭虽然也在现场,但这一次却没再来找她。 应当是五毒宴后,楚明昭已经想明白了不该再与她接近。 但是,楚明昭怎么突然接近姜元宸? 姜黎下意识地看向姜元宸的脸。 楚明昭会注意到姜元宸,接近他,难道是因为他与楚宁寒容貌相似? 毕竟她最初见到姜元宸时候,也误认错了人。 第101章 姜黎的死期可就到了 姜元宸与楚宁寒联系到一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的关系。 可,药谷时候,楚宁寒就已经亲自确认过了。 姜元宸与他并无关系。 他们长相相似全是巧合。 只不过这件事楚明昭应当不知道,所以她才会在今日看见姜元宸后,二话不说就试探接近他。 姜元宸看起来确实很困扰。 一边想着,再抬头,已经到了姜元宸院子外。 姜黎摸了摸姜元宸的头,只道:“明日我要出京几日,学堂之内若有不便,直接去寻徐夫子。” 不过,楚明昭的事情她未提及一句。 以楚明昭的性子,只要弄清楚了姜元宸的身份来历后,楚明昭应该就不会再烦姜元宸了。 不插手,且让姜元宸自行处理便好。 而且,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姜元宸初来乍到,在学堂之中格格不入。 虽然现在有虚云娇将他视为对手,但是,其他人姜元宸并无结交之意。 他必定还要在长平学堂学习多年,避免不了与其他学子会有接触。 若是姜元宸再独来独往,不利于他日后的发展。 楚宁寒本就与他有渊源,楚明昭又主动接近他。 若是能结交为朋友,对姜元宸未来是百利无一害。 同时,姜元宸若真的走上从军之路,那么对雍王府而言,也是好事一件。 这是双赢的事情。 但,到底怎么做,还是需要姜元宸自己的决定。 “去哪?” 姜元宸顿时望向姜黎,“要去多久?可需要我帮忙?” “去玉峰,大约是五天左右。” 姜黎莞尔一笑,“你好好在学堂上学,此事不是十分重要。” 黑水寨与药谷时候是迫不得已让他跟着自己去险境,但是玉峰一行,不需要姜元宸再跟着陷入危险。 见姜元宸还想说什么,姜黎又道:“你武学天赋极佳,但是文学也不可丢下。” “此番武学小试取了魁首,下旬又有文学小试。可有信心?” 姜元宸顿时脸色一僵。 他正儿八经读书就是到了永宁侯府才开始的,现在还写一手丑字呢。 文学小试取得好成绩…… 文学小试上一次的魁首是谢玉琅,这一次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还是谢玉琅。 想要在文试超过谢玉琅,那可真不是一日之功。 “这只是开始,不着急,慢慢来。” 姜黎唇角微扬,“只要这些时日用心就可,结果不是太重要。” “是!” 姜元宸眨了眨眼,后知后觉明白姜黎是不想让他跟去玉峰,故意给他压力。 他点点头,“我会尽全力的!” 即便不是为了文学小试的头名,他也会抓住在长平学堂学习的机会。 不仅仅是用心,而是要尽全力做到他能做的最好。 姜黎满意地点点头,回程路上脸上的笑都没有落下来。 直到回了东院,玉枝送来了一个消息。 “玉琅少爷放学之后没有回府,他带着下人出府去了。” “去了哪里?” 姜黎端着茶盏的手一顿。 谢玉琅今日在学堂被夺了箭术小试的头名,又被她冷待。 他出府…… 玉枝面色古怪,“少爷先去了铺子里,买了一堆礼品,吃穿用的都有。” 她顿了顿,沉声道:“然后带着礼物去了飞霞客栈。” 飞霞客栈正是昨日谢嫣落榻的地方。 谢玉琅去飞霞客栈,几乎可以肯定是去见谢嫣。 昨日可是他亲口派人去将谢嫣从侯府赶出去的。 只过了一日一夜,看起来谢玉琅就改主意,原谅谢嫣了。 玉枝眼有不忿,谢玉琅怎的糊涂至此了。 “奴婢们在外听见了少爷说他特地买了礼,是……向谢嫣赔罪。” “哼。” 姜黎嗤笑一声,玉枝还是天真了。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是事实上就是谢玉琅被她教养了这么多年,有些地方的确像她。 谢嫣已经招致了他的厌恶,如今又得知谢嫣要嫁给谢隽。 谢玉琅恨死谢嫣了,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地原谅呢。 送礼,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目的。 不过,谢玉琅是原谅谢嫣,还是趁此机会暗下黑手。 只要不影响她的计划,她均不会干涉。 姜黎淡淡道:“随他去,继续盯着。” 次日一早,永宁侯府的马车出了京都,直奔玉峰。 而在他们出城后不久,雍王府的车马也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巧合的是他们同在一个方向上。 从京都到玉峰产玉的地方,车马接近两日路程,但是若速度快些快马加鞭,一日就到。 永宁侯府车马不快不慢,日落时分,抵达了玉峰外的邸店。 这家客舍正好是姜黎上一次去皇泽寺路上,安顿永宁侯府人马的地方。 “今夜在此歇息,明日一早再上玉峰。” 谢隽捧着自己带着夹板的手,面色灰白。 一路奔驰,他的手都快二次受伤。 但是,为了将姜黎按时诓骗到玉峰,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能在客栈休息一夜,对他而言也是极好的。 听姜黎的话,他快速点点头。 脸上扯出一个笑,对姜黎道。 “是极,虽然环境差了些,但一路舟车劳顿,今夜你好好休息!” 明早上玉峰,姜黎的死期可就到了。 客栈老板盯了谢隽几眼,看出他们来历不凡。 倒也没争辩,将钥匙一一交给永宁侯府的人,笑眯眯道:“诸位贵人有事吩咐一声就是!” 正说着,门口又有新客人进来。 来人有五个。 四人穿着黑色劲装,面容普通,作护卫打扮。 而走在他们四人护卫中心的,是同样一身黑袍的男子。 只是他头戴着深色帷帽,长长的纱帘遮住了容貌。 加之天色暗淡,让人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姜黎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转身进了门。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 姜黎带着永宁侯府一行前往玉峰之时,那五个黑衣人,居然也跟在他们身后,一同上山。 谢隽忍不住回看了好几次,但是的确没看出了这五人哪里不对,也没发现他们车马上有什么徽记。 或许,这只是一个巧合。 可千万别乱了他诛杀姜黎的大计! 就在他胡思乱想,姜黎突然道:“世子,你说的玉矿还要多久才到?” 第102章 我要亲自割下她的脑袋 玉峰是谢隽提议来的,说的玉矿也是他指路。 随行的人也竖起了耳朵,齐刷刷等着谢隽的回答。 他们一开始走的是大路,尚可乘坐马车,但是走了半日,大路没了,他们都徒步走上了小路。 玉峰山上怪石林立,树木很少。 眼见着已经午时后,日头越来越大,却还是不见人迹。 永宁侯府这些随从往日都是待在府中,哪走过这么久的山路,个个疲惫不堪,再走人也受不了。 一行人里只有姜黎面色不改,甚至连丝汗也不见。 她面色淡淡地看着谢隽,“还要走多久?” “快了快了!” 谢隽下意识朝着姜黎露出笑容,“已经行了一半,最好的玉石是在山顶。至多还有两个时辰。” 昨晚上他已经在客栈看见了玉峰的人提前留下的讯息,只要将姜黎带到山顶,他们自然会动手。 “怎么还有这么远!” 下人们忍不住嘀嘀咕咕,谢隽眼珠子一轮,计上心头。 双眼一瞪,怒道:“叽叽歪歪说什么呢!左右你们跟着也是无用,先下山去在山脚等候。” 去山上的人越少,姜黎死了之后会怀疑的人就越少。 到时候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 “啊……” 下人们面面相觑,最后一致看向姜黎。 愣是没一个人听从谢隽的话。 谢隽气得牙痒痒,但这时候显然不是计较之时。 他更坚定要单带着姜黎了,若下人也在,保不齐他们就会保护姜黎。 谢隽努力绷着笑,对姜黎道:“世子妃,就当是我们夫妻同游,不需要他们跟着,你看如何?” “听世子的,你们先下山去吧。” 姜黎唇角微扬,爽快的点点头。 “是!” 下人们这次听话的很,齐齐收拾好东西,直接转身下山,速度快的像是后面有人撵。 但是这路上,除了姜黎和他,还有五个人。 谢隽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的五个黑衣人。 他终究是没忍住,“五位是要去何处啊?” 可千万也不是要去山顶的。 “无可奉告。” 一护卫冷冷回道。 谢隽登时怒了,府上下人只听姜黎的话,将他这个真正的侯府主人视若空气也就罢了。 他们五个庶民也敢无视他! “大胆,你可知我是谁!” 那护卫白了他一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蠢物。” 亲自将唯一能救他的下人们赶走,还主动挑衅他们。 是嫌活得太久了。 “放肆!你们五个藏头露尾的老鼠居然敢骂我,我乃是永宁侯世子!” 谢隽指着护卫,气得脸红脖子粗。 “你们实在是找死!” “行了,什么狗屁世子爷!你们的下人们都下山去了,这荒郊野岭的,可没人管你是什么来历。” 护卫冷冷一笑,面露威胁。 “再对我家主子口舌不净,我便割了你的舌头!” 姜黎看了一眼身后的五人,“世子,他们想要去哪随他们去,莫再耽误时间。” “哼!” 谢隽冷哼一声,气冲冲的回身往山上走。 他眼中杀意尽显,原本是不想让这些人跟着姜黎,以免节外生枝。 但是他们既然如此没眼色,还辱骂他,那就与姜黎一起去黄泉地狱好了! 剩下的路程越发难走,上山除了山路,还有各种空置的洞穴。 谢隽都不得不专心认路,山匪留给他的地图只是个大概,若是走错了,恐会迷失在山上。 “呱——呱——” 玉峰山顶山势陡峭,枯木怪石林立。 山林寂静,鸟兽声音都无。 只有偶尔飞过一只只黑色的乌鸦,凄厉的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已经远远的可以看见山顶成片的建筑了,这可不是什么矿场。 而是玉峰的山匪窝。 也即将是姜黎的埋骨之地。 “可算是到了!” 谢隽咽了咽口水,压住激动的心情,回头看向路上都很沉默的姜黎,不免得意忘形。 “姜黎,你可知道这是何地?” 哪怕这个时候姜黎发现不对劲,也已经晚了! 但,姜黎面色淡淡,像是早就预料眼前之景,风轻云淡道:“玉峰匪寨。” 她唇角微扬,“多亏世子引路,否则,我还找不到前来的路呢。” “什、什么!” 谢隽悚然一惊,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姜黎一定是虚张声势,他怒道:“少装神弄鬼,姜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哔呖呖——” 说完他就取出一个哨子,直接吹响。 顿时风云变色,山林之间影影绰绰,出现了持着弓箭的山匪。 看见他们,谢隽面色狂喜。 “快,她就是姜黎,还不快杀了她!” 而回答谢隽的是,“咻!” “啊!” 谢隽直接被箭矢洞穿肩膀。 他疼得眼前发黑,又怕又怒,“你们疯了,我是谢隽!” “啧。” 姜黎冷嘲一声,“世子当真是个货真价实的蠢货,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山匪匪寨所在,安国公府岂能留你?” “你……你……” 谢隽瞪着两眼珠子,姜黎早知道他与安国公府的打算! 什么来做玉佩,无非是将计就计! 她一直将他当猴耍呢! “世子不妨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活下来吧。” 姜黎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两柄剑,提着剑刃居然直接朝匪寨而去,那落下的箭根本连她衣裳都挨不上。 五个黑衣人也鬼一样冒了出来,同样跟着姜黎而去。 他们看上去与姜黎目的一样,都是匪寨! 谢隽脑子乱成一锅粥,拖着中箭的肩膀,当机立断往山下跑。 “哼!蠢货!” 先前嘲讽过谢隽的那个护卫,顺手捡起一支箭反手朝着谢隽的腿射去。 “啊!” 谢隽扑在地上,惨叫连连,已然是跑不了。 此时,玉峰山寨。 “大当家,看来谢隽与姜黎已经到了山顶。他们一露头就射箭,保管万无一失。” “很好,找到谢隽尸体后直接丢下悬崖。而姜黎……” 大当家摸着脸上火烧过的疤痕,面色狰狞。 “我要活口,将她带回来,我要亲自割下她的脑袋!” 七年前落凤岭姜黎放火烧了他的山寨,害死了九成的兄弟们。 在玉峰多年,他总算得了复仇机会。 可恨上一次让姜黎钻了空子,她居然从邸店跑了。 派去杀她之人也杳无音信。 这一次姜黎到了玉峰,那可就别想再有活着的机会! 第103章 威胁么,谁不会啊 “是!” 禀报的山匪手臂上同样有着烧伤的痕迹,他狞笑道:“您放心,我李老三亲自去抓她!” 随即从主寨奔向山顶。 但是…… 越近,怎么越没了声音。 不对! 李老三毛骨悚然,下意识回身提刀。 “当!” 兵器相接,金戈相撞。 李老三手中大刀几乎要直接飞出去,虎口被震得发麻。 他怒瞪着鬼魅一样出现的女人,“你居然没事!” 提前设了埋伏,姜黎还完好无损地跑出来了! 而且,安国公府说姜黎会三脚猫功夫,可方才那一剑,但凡是他反应慢些,脑袋就已经掉地上了。 “废话真多。” 姜黎提剑再度冲上去,李老三顿时节节败退,完全不是姜黎的对手! 一剑斩断李老三手臂,姜黎沾血的剑指向李老三的喉间。 她沉声道:“七年前,你在落凤岭?” 此人手臂上有大面积的烧伤,极有可能与落凤岭大火有关。 李老三白着脸,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当年你能趁着大当家受伤之际放火跑掉是你运气好!但这一次大当家就在寨子里,若是大当家亲自出手,你怕是死无全尸!” 他明明被剑指着,却不见恐惧。 反倒是大言不惭,“姜黎,我劝你现在立刻束手就擒,以求能留个全尸,死个痛快!” 只要他没有回去复命,大当家一定会发现不对劲。 便是姜黎武功不俗,但是在大当家面前,完全不够看。 “哼!” 姜黎本还想再追问小哥哥的事情,但是李老三居然说落凤岭的山匪头子还活着,那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她一剑斩下,干脆利落的除了李老三。 姜黎甩了甩剑尖上的血,抬步往山寨里走。 但,戴着帷帽的黑衣人拦在了路上。 姜黎眉梢一挑,“雍王这是何意?” 昨日在客栈她就已经知道了这五个黑衣人是雍王府的,楚宁寒就在其中。 一路上他们都未曾暴露身份,也没有与永宁侯府相认的打算。 看上去只是同道,目的都是匪寨而已。 本互不干涉,现在楚宁寒拦下她的去路,总算是忍不住了么。 从药谷回到京城后,楚宁寒在五毒宴上就让她欠下了恩情。 现在跟来玉峰,极其关注她的安危,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你一人之力再强,匪寨之中山匪众多,单刀直入是找死。” 楚宁寒原本是不打算干涉姜黎的行动的,但是,她现在要进匪寨。 不行。 他沉声道:“黑水寨的教训你已经忘了吗?”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姜黎却一而再地以身试险。 “所以,雍王跟来玉峰是专程来阻止我的?” 姜黎微笑着看着楚宁寒,“我的安危与王爷无关,前面是龙潭虎穴,我都是要走一遭的。” 楚宁寒沉默了一瞬,突然道:“你故意的。” 来玉峰,姜黎是故意为之。 就是为了引他现身阻拦。 五毒宴上不过是他稍做了点事,姜黎就已经发现不对劲。 现在,他要么让路,要么主动吐出这么关注姜黎的原因来。 姜黎是将她自己化身成了诱饵,逼迫他做出选择。 “王爷说什么,我不明白。” 姜黎依然笑容满满,手中剑刃一横。 “烦请王爷让开路来。我暂时还不想与王爷为敌。” 既然楚宁寒不愿意道出缘由,她就没有再谈的必要。 “你不想知道药谷那些人的事情了吗?” 楚宁寒突然摘下了帷帽,脸上依然戴着洁白如雪的面巾。 “所以王爷就是为此事而来?” 姜黎扯了扯嘴角,笑容还是没能扯出来。 她便放弃了,直接寒着脸道:“你不是告诉过我,他们已经死了么。” 果然是有问题。 楚宁寒在她身上的关注已经不是因为楚明昭了。 五毒宴后,楚明昭在学堂再见她时已经没有靠近。 而她两个月前交给雍王府东海金莲的下落相信雍王府也得到了证实。 那么,按理说楚宁寒应该不会再关注她了才对。 但是实际情况是楚宁寒往学堂派遣了暗卫,往安国公府也安插了暗卫。 昨日更是亲自出现在了邸店,跟着她来了玉峰。 楚宁寒的目标是她。 药谷那些人的下落,只是楚宁寒的一个借口。 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楚宁寒谋划的? “当时资料不全,上一次在药谷,又新发现了一些东西。” 楚宁寒冷着脸,“你要找的人还活着。” 若是不给出足够的利益,姜黎是不会放弃以身犯险。 “王爷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人?又怎么确定他们还活着?” 姜黎攥紧了手心,剑上寒光闪闪。 若是楚宁寒说不出个一二,她不介意与楚宁寒过个几招。 “你找当年为你接生的产婆,又去药谷,这已经很明显了。你的亲生子嗣被人抢走,你要找的就是他们。” 姜黎突然道:“你要什么?” 告诉她这个消息,楚宁寒谋算的是什么。 若是真的能得到孩子们的准确下落,她可以付出代价。 楚宁寒微微咬紧了牙,沉声道:“本王要你救一个人。” 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告诉姜黎。 姜黎眉梢一皱,“我如何能救人?我只是毒术厉害,相信王爷派人监视我这么久早已经知道。” 对于医术,她并不精通。 “王爷救人应当去找仙医谷的医师。” 姜黎说完,突然想起张婶。 “我府上那位女医,并非是女医,也不是仙医谷的医师,王爷怕是误会了。” “你能救。” 楚宁寒说道此处便已经是极限。 他沉声道:“具体要做什么,本王到时候会告诉你。现在你便在此等候,不得进入山寨。” 他已经说得够多了。 “而你要的消息,等回到京都后你就会知道。” 若是不告诉姜黎楚明昭的身世,保不准姜黎会不会再一次赌上自己性命,将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能拉住她的,只有她的孩子。 “王爷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姜黎压着狂跳的心脏,面上还是一副冷静模样。 甚至有些阴阳怪气,“王爷先前一张嘴就说他们都死了,现在又说他们还活着。证据呢?” “你可以不信。” 楚宁寒蓦地一笑,“但你敢赌吗?” “姜黎,如果你今日独身入山寨,我以雍王之名立誓,你绝无找再到他们的机会。” 威胁么,谁不会啊。 第104章 棋错一着满盘皆输,平局 “你!” 姜黎眉头一压,蓦地又笑出来了。 “呵,有何不敢?” 她下颚一抬,笑盈盈道:“王爷,药谷孩子们的下落这个消息的确让我心动,但是不进山寨的条件恕我不能答应。这个交易,不做也罢。” 她手持双剑,一步踏出,离弦之箭似的冲了出去。 喝道:“让开!” 楚宁寒想要威胁她,呵,天真。 在他入套跟着来玉峰,现身阻拦她之时,楚宁寒就没资格再来与她谈条件。 过早暴露底牌的人是他楚宁寒,有求于人的是他楚宁寒。 楚宁寒肯松口用孩子的下落诱她止步,那么楚宁寒就别想再藏着掖着。 便是哑巴石蚌,今天她也要撬开。 “拦下她。” 楚宁寒佁然不动,四个护卫齐齐出手。 “哼。” 姜黎毫无退色,面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神情带着疯狂。 楚宁寒越是拦她,她越是肯定,她自己对楚宁寒有更大的利用价值。 方才楚宁寒所言,要她去救人。 虽然没有说明是救谁,但能值得楚宁寒大费周章,带病撵着来玉峰,如此重视的人。 整个雍王府,乃至于整个大周,有且只有一个人。 楚明昭。 许还是因为楚明昭的病。 是给雍王府东海金莲还不够? 亦或者是因为百花宴上她出手救楚明昭给了楚宁寒错觉,她的毒能救楚明昭? 还是…… 旁的原因? “嘭!” 四个护卫依次被击退打晕,他们武艺高强,但是在姜黎手下照样落败。 甚至是被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王爷要求合作,还是得再拿出些诚意来。比如,我的孩子在哪?” 姜黎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一步步朝着楚宁寒走去。 “你一直在隐藏实力。” 楚宁寒戴着遮眼的面巾,望向姜黎。 她今日甚至没有动用毒术,只是单纯的武功。 那么黑水寨时,她怎么会坠入黑水河,受伤那般严重,最后险些被埋在了药谷废墟里? 姜黎眉头蹙起,心道不好。 楚宁寒确认自己武功不错,进入山寨没有问题,是不打算出手拦她了! 果然,只见楚宁寒唇角微扬。 “既然你执意要入山寨,那就请便。” 他微微侧身,做了一个避让的姿势。 姜黎握紧了手中之剑,竭力压制着想要将剑搁在楚宁寒身上的冲动。 事已至此,楚宁寒是不会再说出任何消息来。 她威胁不了楚宁寒,楚宁寒也威胁不了她。 平局。 不输不赢。 只能在救人一事上让楚宁寒开口了。 现在没有再谈的必要。 姜黎冷着脸飞快掠过楚宁寒,直奔山寨。 “主子,可要继续跟着?” 被姜黎打晕的四个护卫陆陆续续醒来,却见姜黎身影远去,隼鸟一样消失在云雾之中。 再慢一步,就跟不上了。 实在是没想到,姜黎除了武功高强,居然轻功也这么好。 他们监视姜黎这么久,监视了个寂寞。 连姜黎一半的实力都没摸清楚。 “不必,你们按计划行动,玉峰上的匪徒,不可放走一个。” 楚宁寒冷冷说完,重新戴上帷帽,跟随姜黎而去。 方才被埋伏的地方乃是山寨之外,要上山寨,还得经过一段陡峭山路。 便是山上的匪徒,走上这段路也得小心翼翼,否则摔下去就是个死。 此地易守难攻。 守卫的匪徒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还个个酒气熏天,天色未暗就已经哈欠连天。 所以,姜黎踏进山寨轻松抹了他们脖子时,他们甚至连挣扎惨叫都来不及。 直到主寨之前,姜黎如入无人之境。 基本上一剑一个。 干脆利落。 主寨位于山寨深处,要过去必须要走一道直道。 而这直道左右,就是其他山匪所住之地。 至此,主寨外的山匪可算是发现了姜黎。 “女人?” “她杀了守山的兄弟们!” 惊诧之后就震怒,已经有人看见了姜黎走过之地尸横遍野。 姜黎这一路就是再小心,身上也沾着了血迹,手中双剑更是血迹斑斑。 “姜黎!她就是那个姜黎!” “杀了她!” 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提着武器冲上来。 但是,没用。 “怪物!怪物!” 山匪满目骇然,屁滚尿流地想要跑。 “嗤!” 姜黎扬剑下斩,血溅三尺,山匪一命呜呼。 而胆小者,早在姜黎轻松灭杀第一个山匪时跑去报信。 “姜黎!” 大当家提着刀冲出来,整个主寨之前就只有姜黎一人还站着。 顿时他眼珠子都红了,直接朝着姜黎冲上去。 “你拿命来!” “哼,原来大当家就是你,林晨。” 姜黎盯着烧了半张脸的大当家,这人果然也也是落凤岭的人,还是她曾经在落凤岭见过的。 当年姜檀命令落凤岭的匪徒先将她抓到落凤岭,要毁了她清白又毁她容貌,最后再将她抛尸到京都。 这个林晨他本就是犯下重罪的逃犯,性情残暴,杀人如麻,极其喜好虐杀女子。 他便是姜檀选择动手的人。 那时她只是粗通医术和毒术,在林晨意图毁她清白之际,她竭尽全力才废了林晨。 后在房间放了一把火,假借林晨身份逃出了山寨。 那样的大火,林晨倒是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活下来了。 “七年前你害死我百来兄弟,更害我至此!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以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姜黎扯了扯嘴角,“七年不见,你嘴皮子利索了不少,脑子还是一样的蠢钝。” “刚好,七年前的仇,我也要从你头上找回来!” 她抬起衣袖,奇异香味的毒药全数洒出。 林晨双膝一软,跪在了姜黎面前。 “你这个贱人,你做了什么!” 林晨面目狰狞,火烧过的疤痕更是恶心。 “现在开始,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 姜黎提剑走到林晨跟前,剑锋落在了林晨右边肩膀上。 “你做梦!” “嗤!” 鲜血四溅,林晨惨叫失声。 姜黎居然直接砍掉了他的右臂! 姜黎又将剑放在了林晨的左边肩膀上。 她笑眯眯道:“你还有四次回答问题的机会。” “第一个问题,七年之前,你们抓我之时,还抓了谁?” 第105章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才是姜黎要独闯玉峰的最大原因。 谢隽她已经确定他是不知情的,落凤岭最后的线索。 否则,大海捞针。 她从哪再去找当年的小哥哥去? 林晨若是能吐出一星半点有价值的话,她可以给他个痛快。 断臂之痛,哪怕是中了毒,全身动不得了。 林晨也疼的全身是冷汗,片刻就湿了衣裳。 他狰狞的瞪着姜黎,骂道:“贱人!” “嗤!” 又是一剑斩落,林晨左臂也被断掉。 他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直接疼的晕过去。 姜黎不耐烦的甩了甩剑尖的血,抬手拿出一瓶药水,洒在了林晨双臂上。 “啊——” 林晨又被活活疼醒,姜黎声音如鬼一般钻进他脑子里。 “我再问你一遍,七年之前,你们抓我之时,还抓了谁?” “啊!妖女,你这个妖女!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的双臂疼痛加剧了数倍,但是想晕却都晕不过去。 “啧,怎么听不懂人话呢。” 姜黎剑指他的腿,扬剑斩下。 “当——” 碎石飞来,直接打偏了姜黎的剑。 虽然未能斩下林晨的腿,但是剑锋还是割下来他大腿上的一片肉。 顿时林晨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姜黎蹙了蹙眉,不耐烦的回过头。 “雍王这是何意?” 他不是已经放她进来了,现在插手做什么。 救人之事,可不适合现在谈。 楚宁寒走到姜黎的身边,“你若是这么逼供,是得不到你想要的消息的。” “王爷有何高见?” “你明明可以用更便捷的方式。” 拷问邸店刺杀的那些山匪,姜黎可是轻轻松松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姜黎心生了几分不耐烦, 当初邸店时候她知道楚宁寒派人监视。 但因其人是他的暗卫抓的,多少出了力气,审讯时候也就没有特意避让着监视。 她是为了不欠雍王府,可不是让楚宁寒现在对她指指点点。 “这与雍王有什么关系?” 姜黎冷冷道:“此人之事,我自有打算,王爷莫要多管闲事。” 邸店那些山匪心智不够坚定,所才能陷入幻觉,被她用毒术问出消息来。 林晨身上被她下了另一种毒,会影响药效。 加之施展幻术需得安静,且密闭环境,现在显然不合适。 “可我若是要管呢?” 楚宁寒却一反常态,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此人于我有些用处,不能让你这么杀了。” 林晨听见雍王二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只意识到,楚宁寒要保他! 因疼痛而格外清醒的脑瓜子飞快的转动起来,“王爷,王爷救我!我,我愿为王爷上刀山下火海!” “笑话。” 姜黎冷笑一声,“此人是我的俘虏。雍王说保就保,哪那么容易得事情。” “你只是想要从他口中问出消息来,余下于你也无用。” 楚宁寒微微侧头看向林晨,“你将消息告诉她,我保你性命,如何?” “是!是!” 林晨咬着腮帮子,冲着楚宁寒露出谄媚的笑。 “您要知道什么,我全都说!” 左右今天躲不过去,只要从姜黎手里脱身,那就已经是万幸。 楚宁寒重复了姜黎之前的问题,“七年之前,你们抓姜黎的时候,还抓了谁?” 这个答案,他也想知道。 他的记忆缺失了很大一块。 七年前,能查出来的只有他在落凤岭之前被刺客刺杀,他反杀刺客后进入落凤岭。 他如何在落凤岭中毒,又与姜黎遇上的,最后又是怎么离开的落凤岭。 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在落凤岭中待了不止一日,而且他去过落凤岭的山寨。 在后来他们查探落凤岭被烧毁的山寨时,也确定了当日大火,有他操作的痕迹。 甚至,他还斩杀了不少山匪。 所以,楚宁寒怀疑落凤岭山寨当时也抓到了他,他因此意外遇到了姜黎。 “没、没有……” 林晨摇了摇头,忍着疼道:“安国公府就只吩咐我们抓了姜黎!” “当时姜黎身边赶车的马夫和丫鬟婆子都各自逃命去了,我们也就没有追,最后只抓了姜黎一人!” 他心中暗恨,明明姜黎就只是个闺阁贵女,都已经被抓紧山寨了。 谁料想到她居然悍不畏死,甚至还有武功。 他当夜不查,又吃了酒,结果被姜黎给暗算重伤。 让姜黎给跑了不说,她居然还放火烧了山寨。 连片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都没熄灭,几百兄弟就那么死在了火海中。 只有他和为数不多在外的兄弟活下来了。 本想着这一次万无一失,杀了姜黎为兄弟们报仇。 结果,姜黎根本就不是人! 不知道使出了什么手段,居然让他只能任其宰割! 只要今日他活下来,将消息传回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一定会给他报仇! 到时候,姜黎就算是一身神鬼本领,也斗不过安国公府! 他可是知道的,姜檀乃是皇帝宠妃! 姜黎只有死路一条! “第二个问题,落凤岭的山匪都是来自哪里?” “大部分……都是安国公府送来的死囚!” 林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此外,还有一些落凤岭周遭活不下去的一些人。” 因此他们才全部都听令于安国公府。 姜黎声音沉静,手心紧握。 据林晨所言,山寨之中是绝不会有小哥哥的。 但,她不死心。 “第三个问题,可有来自青阳的人士,年岁十九左右?” 安国公府的族地就是青阳,她就是在那里与小哥哥相识,并且一起生活过许久 按年岁,他们重逢在落凤岭的时候。 小哥哥他约莫是十九。 “青阳?” 林晨茫然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没听说过。而且寨中兄弟们皆已弱冠,不曾有过十九岁的人!” 姜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满腔的失望。 她也没心思解释,又问出一个问题。 “落凤岭大火后,你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那里,可还见过其他生人?” 问出这话,基本是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落凤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要在深林里遇上一个人的概率,小之又小。 尤其是小哥哥当时是受伤,同样中毒。 他只会避让着人,绝不可能让人发现他的踪迹。 第106章 扯下了楚宁寒蒙在眼上的洁白面巾 “大火过后第二日我们就走了,不曾见过什么人!” 林晨的答案是意料之中。 姜黎闭上眼,牙关紧锁,握紧了手中的剑。 便是重来一世,她也找不到他了。 当年的短暂重逢,难道真的是此生最后一面了吗? “王爷!雍王爷,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答应要救我的!” 林晨双臂被斩断,大腿也被剜下了一块肉。 现在血流如注,眼前阵阵发黑。 若是再不救治,便是姜黎不再动手,他也只有血尽人亡一个下场。 他不想死! 现在楚宁寒是唯一一个能救他的人! 楚宁寒侧目望向姜黎,“你还有其他想要问询的吗?” 姜黎重新睁开眼眸,冷冷道:“王爷自便。” 林晨既然对小哥哥的事情一无所知,那么他也没有了什么价值。 安国公府与玉峰来往的证据玉峰上比比皆是,林晨这个人证可有可无,便是他死了也一样可以作为证据。 楚宁寒既然想要保他,那么卖他一个面子也无妨。 “嘭!” 楚宁寒手中石子瞬间射出,直接洞穿了林晨的脑门。 林晨五官流血,直接没了声息。 “你……” 姜黎顿生诧异,楚宁寒竟然就这么杀了他? 那方才楚宁寒说林晨对他有用只是诓骗林晨的? “我只是答应不让你杀了他,又没说我不会动手。” 楚宁寒唇畔勾起一抹笑,微微偏了偏头看向姜黎,垂落到身前的白巾动了动。 端的是一片云淡风轻,全然看不出杀人的爽快利落。 姜黎默然。 提起剑转身打算离开,楚宁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姜黎,王府已经在风城找到东贺归,取得了东海金莲。” 她停下了脚步,不咸不淡道:“恭喜。” 楚明昭暂时危机可解。 但楚宁寒现在叫住她,定不会只是说个反馈。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楚宁寒想要做的是…… 要她救人么。 “你可愿再与我做一次交易?” 楚宁寒出乎意料的坦诚直白,“你帮我救一人,我帮你寻找你要的人,如何。” 相比于那晚的咄咄逼人,楚宁寒这会儿虽然还是摆着那张冷脸,但是态度已经称得上是温和了。 “不如何。” 姜黎回过身,“王爷反复无常,我可不敢轻易相信王爷的话。否则,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被楚宁寒三言两语忽悠瘸的了林晨,现在尸体都还冒着热气儿呢。 “七年的产婆我能找到,你要找七年前出现在落凤岭的人,雍王府也能找到。” 楚宁寒不解释,只是道:“当年雍王府也去过落凤岭。” 这几乎是明着说,雍王府有她想要的答案。 “王爷,同样的招数。你用一次就罢了,再用第二次就愚蠢了。” 在闯山寨楚宁寒拿药谷孩子们的下落来引诱她,现在又因听着一两句话,便擅自揣测她寻找的人。 孩子们的下落也许还有几分可信度,但是雍王府想要找到小哥哥,楚宁寒怕是信口开河。 即便雍王府的情报网通天,可是小哥哥是何许人也。 他若是不想被人找到,便是将天下翻过来,也别想其他人发现他的踪迹。 “青阳位处安国公府族地,你当年在那里生活过接近八年的时间。你要寻的那人,与你青阳相识,七年前你返回青阳去寻找过他,但是一无所获。” 楚宁寒望着姜黎,声音平淡,但是字字句句都透露着肯定。 “其后,你返京路上,于落凤岭遭遇埋伏。曾与要寻的人短暂相逢,其后再度失联。” 姜黎轻笑一声,“王爷,我从未遮掩过我的行踪,你能推测出这些事情不奇怪,这证明不了王府有能力能找到我想找的人。” 乍一听楚宁寒说得头头是道,仿佛什么都知道一样。 但是,细细一琢磨这些消息可都是她放在明面上,从未曾掩饰过的。 楚宁寒早就派人调查过她,知道这些再正常不过。 而他提到她与小哥哥少年相识,落凤岭重逢,楚宁寒是直接照搬她审问林晨的。 楚宁寒若是真的手中有线索,不至于全盘现编。 “若只是这样……” 她下颚微扬,笑容重新落了下来,恢复成了一贯的冷淡。 “雍王爷,那我们就没有再谈的必要了。” 楚宁寒一字一句道:“他武艺精通,善使长剑,箭术卓绝,小时就可一人藏于深林数月。” 姜黎陡然色变,瞳孔不自然地紧缩。 楚宁寒还没停,继续道:“他眉间有一道小儿指甲大小的刀疤。” 这句话落。 姜黎急声道:“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已经不需要再证明,楚宁寒手里的确是有小哥哥的线索。 他说的桩桩件件,都与小哥哥符合。 “那么——” 楚宁寒唇边笑容尚未露出来,就陡然落下。 姜黎已经冲到他面前,手掌带起的劲风直冲面门。 楚宁寒未曾料到姜黎会突然动手,躲避的动作稍慢一步,姜黎一把掀飞了他头上的帷帽。 紧跟着又一手抓向楚宁寒蒙着眼睛的白巾。 “嘭!” 楚宁寒捉住姜黎的手,顺势将其甩开数丈。 “你要做什么?” 楚宁寒沉着脸,“这可不是合作的态度!” “认识这么久,尚不知道王爷到底长什么模样。既然诚意合作,总该让我瞧瞧王爷的真面目吧!” 姜黎紧盯着楚宁寒,眼中的兴奋和激动几乎要凝成了实质。 楚宁寒关于小哥哥的事情说的都是对的。 但,太对了。 尤其是他眉间有一道小小伤疤这件事,全天下只有她和小哥哥他们两人知道! 当年她误认谢隽,便也是因为谢隽眉间有一道几乎浅淡的看不见的伤疤。 楚宁寒一把抽下腰间软剑,望向姜黎。 “哼,你尽管可以试试!” “刺啦——” 姜黎双剑斩在楚宁寒的软剑上,但原本只做装饰,甚至没有开锋的软剑居然将姜黎拦了下来。 场上刀光剑影,眨眼之间两人就已经过了数招。 但是,姜黎却再没有能碰到楚宁寒面巾。 天色已暮,但是玉峰匪寨却灯火明亮,护卫与士兵们举着火把冲上了主寨。 看见与人缠斗的楚宁寒,顿时拉弓指向姜黎。 “保护王爷!” 楚宁寒动作一滞,露出了一个破绽。 姜黎岂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欺身而上,趁机一把扯下了楚宁寒蒙在眼上的洁白面巾。 她急急看向楚宁寒。 第107章 楚宁寒不是她的小哥哥 双眉如黛,型若远山。 一双凤眼微挑,眸子黝黑却并无神采。 但是配上他本就格外精致的面孔,即便看不见也不影响半分俊美,反倒是生出了几分清冷,一切溢美之词在他面前都显得格外苍白。 戴着面巾,楚宁寒气质冷然,如月下谪仙人。 取下面巾,过分俊美的容颜更衬托的他像是误入尘世的神明。 楚明昭那双凤眼果然是传自楚宁寒。 姜黎脑子里又想起了姜元宸。 未曾取下楚宁寒面巾之时,姜元宸看上去就已经很像楚宁寒了。 而,取下面巾后。 姜元宸与楚宁寒的容貌相似度,更上一层楼。 说他们两人没亲缘都不会有人信。 但这都不是重点。 “没有……” 姜黎愣愣的看着楚宁寒的眉心,曾被白巾长久覆盖的眉心光洁白皙。 并无疤痕。 楚宁寒不是她的小哥哥。 他不是他。 “什么没有?” 楚宁寒抬手挥退冲上来的护卫,场上又只剩下了姜黎与他。 他冷嘲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你要找的人吧!姜黎,你也太异想天开了些!” 楚宁寒一向情绪都淡淡的,头一次情绪外露得这么明显。 “也是,你怎么可能会是他呢。” 姜黎自嘲一笑,是她病急乱投医,一时冲动了。 她干脆利落地道歉,“实在是对不住,王爷,今日是我多有得罪。” 楚宁寒这个黑心肠,眼里心里都只有算计的人怎么也不可能是她的小哥哥。 楚宁寒却不接受,不依不饶,“一声道歉便足够了吗?” “我受伤多年,本就不能动用内力。一旦使用,轻则伤势加重,重则性命有危。” 楚宁寒无神的眼睛望着姜黎,明明没有目光,姜黎却感觉如芒在背。 “王爷想如何?” 她压了压唇角,今日是她理亏。 按照楚宁寒所言,那么今天她故意与他动武,可是牵动了他的伤势。 “我们的交易,要变一变了。” “如何变?” 姜黎心中一沉,但现在形势逼人,她不得不退步。 “原来是你帮我救一人,我帮你寻找你要的人。” 楚宁寒说着,突然朝姜黎伸出手。 姜黎咬着牙,冷着脸将手里的面巾放在了楚宁寒手里。 楚宁寒好似唇角上扬了几分,慢条斯理地戴上面巾。 “按照原本约定,你帮我救人之际,我便告诉你你寻得那人的消息。但现在么……等救了人之后,我方能告诉你他的消息。” 他悠悠道。 “什么!” 姜黎面色阴沉,“王爷,恕我不能答应。” 若楚宁寒今日说的就是他知道的全部消息呢,那么她岂不是白白救人,被楚宁寒利用了个彻底。 今日她动手是冲动不对,但不至于让步如此之大。 她径直道:“我可以退让先救人,但是,我在救人之前,需要知道一半的消息。” “……” 楚宁寒定定地望着姜黎好半天,但姜黎也不退,同样沉默以待。 半晌,楚宁寒才道:“好。” “何时救人?” 姜黎立刻出声,打蛇随棍上。 “此事需要之时,我自会通知你。” 姜黎眉头还没蹙起来,楚宁寒就继续道:“你放心,不会太久,顶多三年内。” 清理楚明昭身上的毒素和他身上的毒素,这都不是说动手就能动手的。 前期药物准备,药方研制都还有一段时日。 之前前往仙医谷,神医已经得知了他找到药引的事情。 所以,也是从那时才全力研制以药引彻底解毒的方子。 为确保万无一失,时间最快有也要一年。 “三年!” 姜黎眉头还是皱了起来,三年黄花菜都凉了! 她都没打算让安国公府和永宁侯府活过今年! 到时会两府一倒,她自不会再留在京都。 可楚宁寒说要三年,那她岂不是还要在京都滞留三年之久! “不错。” 楚宁寒老神在在,“你若是着急,我可以在两年内,将你要的消息给你一半。” “好啊。” 姜黎咬着牙,“那可就谢过王爷了。” 这次交易主动权已经到了楚宁寒手中,只能听他的。 “罢了……” 楚宁寒轻轻地叹了一声,他捏捏鼻梁。 “你想知道的药谷消息,安国公府之后,你就会知道。” “你会将此事无偿告知我?” 姜黎瞪着楚宁寒,满目诧异,更心生警惕。 楚宁寒沉默了一瞬。 现在他们两人仿佛是永宁侯府初见时候身份调转了。 姜黎反倒是不相信楚宁寒会是个好心肠的。 他明明就是个眼里只有利益,锱铢必较的小心眼。 不能获得等同的利益,别想让他主动让利。 一旦让利,必有所图。 楚宁寒慢慢道:“当然不是。” 姜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是楚宁寒。 “你要的是什么?” 这一次,换做楚宁寒转身先走。 “此事,我亦会在安国公府事了之后,再告知于你。” “罢了。” 姜黎咬了咬牙,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 那么只需要静待时日,等到安国公府落马。 左右今日山匪已经绞杀,回京之后安国公府就会直接被送到皇帝面前去。 以皇帝性情,绝不会再容忍豢养匪徒的安国公府。 姜檀也不可能再有复起的希望。 仔细算算,这后面的时间最长不过三月就一定能尘埃落定。 反正已经等待这么久了,再等上几月又何妨。 也就是思索的功夫,楚宁寒就已经出了主寨。 姜黎看着处理整个山寨的兵卒和侍卫,之后也不用她操心太多。 原来她还计划着亲自拎着林晨的人头去官府,现在雍王府插手,正好解决麻烦。 也是安国公府自寻死路,算计谁不好,算计楚宁寒这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呢。 她不在山上停留,径直下山。 哪怕天色昏暗,生了云雾,她没有半分停滞,在陡峭的山路上快速行进。 直到了山脚,原本荒无人烟的地方,军帐拔地而起。 永宁侯府的车马和下人,也在其中,只是他们面色惶惶,看上去十分焦急。 “世子妃,您可算回来了!” 姜黎一出现,他们就快速的迎了上去,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姜黎眉梢一挑,“出了什么事?” “世子,他的腿……保不住了!” 第108章 与姜黎早已经相识 雍王府调遣的兵卒上山途中发现了受伤的谢隽,并将其带下山来。 因而谢隽性命无忧。只是他肩膀上和腿上的都中了箭。 肩上的箭尤可取下,但腿上的箭直接碎了他的骨头。 “军医说最好直接截肢,若强行留下腿,一旦伤口恶化,恐怕他会彻底站不起来了。” 谢隽昏迷不醒,下人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好在姜黎及时赶回来。 姜黎压着上扬的过分的唇角,“那便按医师的意思。” 这一次她就没想着谢隽能全须全尾地从玉峰回去。 断一条腿,勉勉强强。 下人连忙应是,匆匆进了营帐。 而早等在一旁的侍卫走上前来,“世子妃,您今日辛苦了,可在营地内休息一夜,营地内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营帐。” “你们主子吩咐的?” “是!” 姜黎眉梢一挑,谢隽是救命的事也就罢了,她一个外来之人居然可以留在驻地过夜。 听闻楚宁寒治军颇严,现下看来不尽然。 兵卒驻扎之地不该有外来之人,哪怕她是永宁侯府世子妃,地位再高也不得违抗军令才是。 传令侍卫爽朗一笑,面有佩服之色。 “世子妃有所不知,雍王旗下将士不论出身,旦论军功,有功者必有赏。” 朝姜黎拱了拱手,“世子妃您虽然不是军中将士,但今日英勇无双,立下赫赫战功,自可凭功得赏。” 今日能快速地剿灭玉峰的匪徒,全靠了姜黎在前开路。 所以,这营地之内有姜黎一顶营帐,旁人也绝不会有半分不满。 姜黎猝然眼瞳一缩,这就是雍王旗下大军横扫北疆的原因!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雍王就已经在军中开始施行不论出身,唯论功行赏的军令了! 大周官吏极其看重出身和名望,官吏大部分都是世袭罔替,子承父业。 军队之中也是如此,庶民出身的兵卒,便是再高的功勋,也是兵卒,绝不可能越阶成为贵族,获得封赏。 而她之所以给姜元宸规划去军中的道路,便是因为十年后少年将军横空出世。 北疆反击之战里,少年将军所提出的军令之中便有一条是军功可封赏爵位! 即便姜黎没有特意注意,但这条军令颠覆的军中将士世袭罔替的旧规矩,闹的天下皆知。 这是庶民出身的人当时唯一一个改变阶级的机会,所以当时投军者甚众。 而少年将军麾下将士也不负所望,剑指之处所向披靡,后来更是百战百胜,守下大周不算,还反攻了北蛮,逼迫北蛮求和。 但……现在楚宁寒的麾下居然已经开始施行差不多类型的军令了。 只是不及少年将军闹的天下皆知。 皇帝忌惮楚宁寒并非没有道理。 若是楚宁寒双眼复明,身体痊愈,再次征战北疆,这条军令传遍天下…… 那么……这皇位上的人是谁。 只需要楚宁寒的一句话。 所以,他就是宁愿北方十城沦丧北蛮人之手,也要想尽办法拖住楚宁寒,甚至除了他。 这一世,以前楚宁寒不打算争抢,但五毒宴上,楚宁寒表露的态度却是他不打算再退让。 风雨欲来。 数个念头自脑中翻滚而过,姜黎面上不显。 略略点头,“那就有劳了。” 随后她就跟着传令将士进入为她准备营帐。 营帐位置处在主帐外围,但离兵卒的帐子又远了些。 营帐其内布置的简单,不过麻雀虽小肝胆俱全。 而且床榻之类的已经被永宁侯府上跟随姜黎来玉峰的丫鬟们提前收拾过了。 姜黎梳洗后很快便熄灯安寝。 自然,从姜黎抵达营地后的事情也报到了主帐内。 楚宁寒喝了药,放下药碗,让报信的侍卫退出去,独独留下了军医。 “谢隽现下情况如何?” “已经顺利截肢,大约明日才会苏醒。” 楚宁寒微微颔首, “王爷,此外老朽发现他身上竟然还中毒了。” “什么毒?” “未曾见过,不知是何毒。” 军医摇了摇头,他们若不是因为楚宁寒和楚明昭身上的毒,因而对毒的研究十分深入。 换做一般的医师,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谢隽是中毒了。 “但效果可知一二。” 军医凝声道:“此毒十分阴毒。直接攻击脑子,短时间不会觉察任何不对,只会感到疲累,注意力不集中。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会逐渐失去五感,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直白一点,他会表现出来的是中风征兆,最后等同于活死人。” 这样的毒实在是阴狠毒辣。 不是一下子置人于死地,但会让中毒的人受尽折磨。 给谢隽下这种毒的人,怕是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军医摸了摸胡子,秉持着医者的基本素养。 “王爷,可需要为其研制解药?” 楚宁寒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冷道:“能解?” “解不了。” 军医老老实实地摇头,“这个毒不输王爷与郡主身上的毒,老朽解不了。而且他现在截肢了,体内毒素爆发速度会加快,老朽顶多能帮忙压制一二,减少些痛苦。” “那就不必管。” 军医毫无意外,楚宁寒一向不关心旁人死活,这一次能过问谢隽的伤势已经是出乎意料。 他点了点头,“是。” 楚宁寒挥挥手,军医识趣地告退,主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抬手取下蒙着眼的白巾,摸了摸眉心。 烛光隐隐,在他眉间烙印下淡淡的暗记,随着他指尖拂过,依稀可见一点小儿指甲盖大小的疤痕。 七年前在落凤岭他中了剧毒,眼睛失明,记忆几乎全失。 虽然这些年来随着体内的毒被压制,他缓慢地恢复了一些记忆,但十三岁从军前的事情,还是想不起来。 雍王府中有关这部分的信息,也是被毁得一干二净。 就连留在雍王府的老人知之不详,唯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他在八岁多的时候走丢过,十一岁时自行找回王府。 期间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不知,只是知道他从青阳归来。 而且回到王府后不久,他就自请去了军营之中,直到八年后,被皇帝一纸诏令遣送去了北疆。 “青阳……” 他或许,与姜黎早已经相识。 第109章 曾经我很在乎你吗 青阳处在安国公府的族地,但那个地方极为偏僻,说是穷山恶水也不为过,知之者甚少。 但偏偏姜黎就是自小生在那里,而他也巧合地曾经去过青阳。 算算他们的年岁,完全是有相识的可能。 而在主寨之外,他告知姜黎的消息,也无不印证了这一点。 因为无论是擅弓箭,善剑术,小时就能一人藏于深林数月,还是眉间有一道小儿指甲大小的刀疤。 这均是他的信息。 尤其是眉间的小小疤痕。 姜黎动手直取他眸上面巾,想确认的就是疤痕。 因为这件事,唯独他与姜黎知道。 他这里曾是一颗红痣,但是自他十一岁归来时就再也没有,只留下了这道小小的伤疤。 多年来这道疤痕已经逐渐淡去,若不是用力摁压,加之光影映照,是绝对看不出一星半点。 “若我们的确曾经相识……曾经我很在乎你吗?” 楚宁寒眉宇之间藏着疑虑和复杂,声音也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他当年在落凤岭逃脱刺杀,应当与落凤岭山寨里的山匪没有直接的冲突。 即便是失去记忆,楚宁寒也敢肯定,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尤其是他本就中毒受伤的情况下。 当年最佳解决方法便是藏起来,等待雍王府接应。 但是,他却在山寨里放火,杀了不少的山匪。 这样的反常,有且只有一个可能。 山寨中有他在意之人。 逼迫的他即便是在身中剧毒,在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毫不犹疑的出手。 并且,还会有了楚明昭这个女儿。 因为他不可能是身中毒药就找一个女子解毒的人。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他与姜黎真的单纯是巧合相逢。 那么,在他清醒之后,绝不会放姜黎离开。 而现实却是…… 姜黎不知他是谁,而且还在找他。 他更是放了姜黎离开,多年来一直不知此事。 再度印证了他曾经认识姜黎,姜黎还极有可能是他在意之人。 楚宁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那些空白的记忆推测出的东西犹如毛线球,缠成了麻花解不开。 而姜黎…… 在未确定姜黎与他曾经关系如何前,他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让姜黎再次离开他的掌控之中。 “罢了。解毒之后,自会清楚当年旧事。” 楚宁寒提笔落字,盲眼多年,现在依稀可见些些光亮,他早已能盲写书信。 不多时,一封书信便悄然发往仙医谷。 三年,是他解毒的稳妥期限。 但等三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他等不了三年! 仙医谷速度必须要加快! 一夜无话,次日午时。 姜黎刚用过午膳,下人就着急忙慌的来请。 “世子妃,世子醒了!” 姜黎唇角一勾,不用下人再说,她便已经知道为何他们如此匆忙。 她快速地前去的伤兵营帐,还没进门,就听见了谢隽崩溃的叫骂。 “我的腿!” “是谁!是谁砍了我的腿!” “我要杀了他!” 醒来之后就只有一条腿,谢隽恨不得再晕过去。 只当眼前所见是一场噩梦。 但,的的确确,他的右腿不见了! “世子要杀了谁?” 姜黎唇角上扬的弧度越发的大了。 她进了营帐,抬眸一眼扫过整个营帐。 营帐内是有三张床榻,但是只有谢隽一个躺在床上。 被子和一些药纱布条都滚落在地上,给整洁的营帐添了几分凌乱。 而谢隽面色惨白,两眼几乎都在喷火。 他肩膀上绑着的纱布已经是血红一片,而被截掉的右腿的血迹更是染红了床榻。 “你!是不是你!” 谢隽看见姜黎,怒目圆睁。 在极怒之下,谢隽甚至已经短暂克服了对姜黎的恐惧。 他怨憎地瞪着姜黎,手中没有力气捡起东西砸向姜黎。 可那双眼却恨不得将姜黎一刀刀的凌迟。 “姜黎,是不是你这个贱人害了我!” 他将姜黎带来玉峰就是想杀了姜黎。 可现在姜黎安然无恙,而他却废了腿,手也没有知觉! 这都是姜黎害他的! “世子在说什么胡话?” 姜黎几步走到了床边,垂眸居高临下看着谢隽。 “看来你昨日不仅仅是被山匪伤了肩膀和腿,脑子也被伤着了!” “你胡说!” 谢隽咬着牙,脑子里骤然想起他是怎么受伤的。 顿时面色恐惧,“你!你!是你害我!” “来人,快来人!姜黎要杀我!” 昨日姜黎看他的神情跟看死人一样! 他现在能活着,都是因为运气好! 谁能想到昨日雍王府居然出兵围剿玉峰山匪呢! 他幸得雍王府相救! 姜黎这个毒妇现在看见他还活着,她定然会再次下毒手! “世子……” 军医挑开帘子进来,不耐烦道:“你应该静养,吵嚷什么。”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而且军中现在谁人不知道姜黎是剿灭土匪的功臣,轮得到谢隽污蔑? 若姜黎想要杀他一个腿断了的人,岂会容他再继续嚎叫。 “军医,世子这腿还是您来告诉他吧。” 姜黎看见军医,朝他微微颔首。 也是巧了。 这位军医正是药谷时候曾给她治伤的人。 军医点点头,摸了摸胡子,扭头看向谢隽。 “谢世子,昨日山匪射你的箭上淬了剧毒。” “你被送来之时腿就已经断了,而且毒入骨髓。”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若是不给你截肢,那么毒素很快就会走遍你的全身,到时候会危及性命。” “胡说!” 谢隽却不相信,他双眼瞪的赤红。 急促道:“我的肩膀也中箭了,若是箭上的毒为何我的肩膀还留着!” “你!是不是你被姜黎这个毒妇给收买了!” 他连带着军医也怨憎上了,愤怒道:“你被她指使砍了我的腿!” “雍王!” 谢隽咽了一口唾沫,恍然记起现在在何处。 他面露疯狂,大声喊叫。 “我要见雍王!” “这个军医与姜黎这个贱人明显是认识的,军医也要害我!” “你们是同伙!” 只有雍王,雍王不会被姜黎摆布! 现在能救他的只有雍王了! “世子慎言!” 军医也怒了,救了谢隽一命,谢隽不说声谢谢也就罢了,还平白无故地冤枉他害人! 简直没天理! 第110章 一点也不像母子 “你们两人是蛇鼠一窝!都是你们害了我!” 谢隽嘴巴都在哆嗦,神色疯狂,状若疯魔。 “军医,这毒是会影响脑子吧。” 姜黎退了一小步,将嫌弃都写在了脸上。 谢隽想死倒也不必这么着急,他这会儿安安静静的反倒是没人记得他干过什么好事。 可他吵嚷见楚宁寒,简直是自取灭亡。 五毒宴上,他与谢嫣联合姜檀,敢算计到楚宁寒头上。 楚宁寒这一次铲平玉峰,是为报复安国公府,杜绝姜檀再起的可能。 会救谢隽,纯粹是谢隽运气好遇到的是雍王府的兵卒。 他们应当是没收到楚宁寒要求连他一起斩杀的命令。 只要楚宁寒想起谢隽他这么个人,那么他能不能活着离开玉峰,还得看楚宁寒心情。 毕竟剿匪一事危险重重,死个人实在是正常。 谢隽如果遇不到雍王府的人,倒霉的死了那也是他的命。 “世子妃所言极是。” 军医含着怒意点点头,顺着姜黎的话道。 “此毒危及性命,虽然保命为先帮谢世子截肢了,但是保不住还有毒素残余影响到了脑子。” “世子妃,老朽医术不精,听闻近来京都有仙医谷神医的消息,您不妨请来给谢世子好好看看!” 这话倒也不算是假话,京都确实有这个风声,还是姜黎放出去的。 军医到底是医者,怒过之后很快就释然,不与一个脑子有病,身上还中了阴狠的毒药,眼见着会毒发的废人一般见识。 真要计较,今天他就不会让谢隽再出这个营帐。 “多谢军医,我会的。” 姜黎颔首,瞥了一眼谢隽。 “他现在这个模样,能否乘马车离开?” 雍王府要处理玉峰上山匪的事情,肯定不会今天就回程。 而她与徐子仪有过约定,五日不归,徐子仪就会亲自前来玉峰。 今天,是第三日了。 她得回京都。 “不碍事。” 医师摇了摇头,“走慢些就行,路上仔细照料就问题不大。” 实际上,依照着谢隽现在截肢又刚被拔箭的情况,卧床静养才是最好的休养方式。 他虽然不与谢隽一般见识,但是他也不是圣人。 乘马车就算是走的再慢也多少会颠簸,谢隽肯定会吃些苦头。 “很好。” 姜黎满意地点点头,“多谢医师,我们今日就会回京,一路上会好好照顾他的。” 现在可不能叫谢隽死了。 至少让他和谢嫣成婚,完全“扬名天下”前,谢隽还要活着。 “我不走!” 谢隽吆喝半天要见楚宁寒,但是姜黎和军医权当他不存在,根本就没人去通禀。 甚至姜黎现在就想走! 他怒目而视,“你要走你走,姜黎,你别想带我走!我要待在这里养伤!” 姜黎只是扫了他一眼,转头就出了营帐。 然后永宁侯府的下人们就鱼贯而入,强行抬起谢隽。 “你们要干什么!” 谢隽睚眦欲裂,被搬动势必会牵扯到伤口。 他骂骂咧咧道:“该死的!住手!” 但,永宁侯府的人没一个停手的。 直到上了马车,谢隽几乎疼的晕过去。 而这只是个开始! 返程路上车马依旧不快不慢,因为有着谢隽这个断腿的伤号。 姜黎特意控制速度,不至于让谢隽死了,但保证谢隽绝对过得不舒服。 在第五日日落时分,可算是回了永宁侯府。 谢隽下车时候,仿佛重见了天日。 不过,他本就因伤病而消瘦,现在更是看上去差一口气就没了。 同时他断腿的事情也飞快传遍侯府。 “腿断了,手也废了,看上去也是可怜的咯!” 花园里忙活的下人们几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其中不免夹杂着奚落之意。 有人不乐意道:“他有可怜什么,完全是活该!” “就是就是,以前府上被他打断腿,打断手的下人多了去了!” 下人附和声音都高了些,“现在他被山匪打断了腿,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以前谢隽谢世子温文尔雅的美名在外,但是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可是知道的。 谢隽绝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轻则会赏人耳光,打骂不止。 重的可是会他施加私刑,断腿断手是常见的事情。 或者说,在整个大周的王侯贵族府中。 皆是如此。 下人是卖身的奴婢,奴婢的命在贵族们眼里形同草芥,主家可轻易打杀折辱。 永宁侯府只是一个缩影。 “也是好人好报,世子妃人多好!这一次他们都是遇到了山匪,偏偏就世子妃平安无事!好人好报,恶人恶报!” “嘘,小点声!”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有人忍不住道。 “忘记上次被罚了月钱的教训了吗?” “若是再让少爷听见了,咱们可没好果子吃!” “确实,少爷和心软善良的世子妃一点也不像母子!” 永宁侯府上唯一会将他们当人看的,是世子妃姜黎。 在强势杀了梅娴派去杀她的下人之前,姜黎对府上奴婢实在是心软。 她从未拿起东西砸过下人,也不曾打骂侮辱过他们。 姜黎就不像是高门贵女。 谢嫣谢隽才是纯粹的贵族做派,不把奴婢的命当命。 顿时下人们作鸟兽散,他们并不知道在其议论的花丛之后走出了一个小小身影。 “天道好轮回么……” 谢玉琅抬眸望了望天,今夜月色甚是明亮。 他以前听见这话,定然是愤怒的无以复加。 不过是下人,居然妄议主子。 如谢隽和谢嫣,乃至梅娴一样打骂惩治下人们才是理所应当。 他们不打不听话,不骂不做事。 但是…… 现下看来是他错的离谱。 一直老实巴交,安分守己,听话的奴婢们心里其实自有一杆秤在。 他们知道谁才是好人,谁才是坏人。 更是会朴素地期望好人好报,而期望恶人自食恶果,遭受报应! “少爷,您在这啊!”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下人步履匆匆找来,明明是个高大身材,却卑躬屈膝,满脸的小心翼翼。 下人是在害怕他。 但这样的态度,他们从未对姜黎有过。 除了杜鹃院,望春院,容鹤堂以及琳琅玉缘中一些下人们对姜黎不恭敬,府上其余的下人们面对大多是十分的恭敬,尤其是没有害怕。 谢玉琅收回目光,压下满腔苦涩,无怪乎下人们口里也会说出他不像是姜黎的儿子。 在下人们眼里,他之行事与谢隽之流,没有区别。 许是见他沉默着不说话,下人萎缩的更厉害。 “少、少爷恕罪,小的不是故意要打扰您!” 按以往他的脾气,这时的确是会发脾气,打骂打扰他的下人。 谢玉琅神情越发暗淡,无精打采道:“何事?” 第111章 让亲儿子污蔑自己娘亲和夫子有染 谢玉琅居然没生气,下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连忙道:“世子爷派了人请您去杜鹃院。” 要不是催得紧,他才不会来打扰谢玉琅独处。 往常这样招来的肯定是谢玉琅的打骂。 谢玉琅点点头,抬步去往杜鹃院。 夜色渐深,进入杜鹃院后。 谢玉琅尚在院中,就听见了谢隽在骂骂咧咧。 其间还夹着响亮的耳光的脆响,以及瓷器砸下的声音。 谢玉琅板着小脸,脚步瞬间快了不少。 快速进了内室,入目就是满地瓷片,丫鬟下人们身上都带着伤势。 有打了耳光的,有额头冒着血迹的。 而谢隽手边能丢的东西都已经被砸了出去,还不住地辱骂下人。 “你们是不是也听从姜黎的命令!” 他完好的手死死地掐着丫鬟的脸,不顾丫鬟脸上已经见了血。 “住手!” 谢玉琅手脚冰凉,直接冲上去打掉谢隽的手,然后一把将丫鬟拉退开。 “玉琅!” 谢隽恶狠狠地盯着谢玉琅,“你做什么!” 谢隽白着脸,嘴上道:“父亲,下人们都是蠢的,何必与他们置气!免得气伤了身!” 然后又狠狠地推了一把丫鬟,骂道:“没用的东西,只会惹父亲生气,还不滚下去!” “是是!” 丫鬟顶着满脸的伤,哭都不敢哭,和其他人连忙离开了内室。 独独留下了谢隽和谢玉琅父子二人。 谢隽蹙着眉,短短时日他眉心已经出现了厚重的褶子。 但是,瞧着谢玉琅的神色正常了不少。 谢玉琅抬眸看向谢隽,“父亲叫儿子前来,是为何事?” “你走近些。” 谢隽招了招手,谢玉琅慢吞吞地走到床榻前。 “你可看见我的腿,我的手了!” “嗯。” 谢玉琅点点头,“山匪实在是该死,不过幸得上天护佑,父亲与娘亲都活着回来了。” 他到底年幼,竭力想要掩藏心绪,却还是在细节处漏了马脚。 谢隽面色陡然狰狞,他一把掐住了谢玉琅的脖子。 “你居然叫她娘亲!姜黎她怎配当你娘亲!” 谢玉琅根本就没想到谢隽会突然动手,也没个准备。 直接被掐了个正着,小脸憋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谢隽还喋喋不休,红着眼睛怒视谢玉琅。 “谢玉琅你给看好了,你爹我的腿,我的手,都是拜姜黎所赐!” “姜黎她该死!” “再让我知道你敢将她当做母亲,我宁愿掐死你也不想有你这个儿子!” 说罢,他这才松开手,谢玉琅直接摔在了地上。 满地的瓷器碎片扎了他满身,虽然有衣服的保护,可夏季衣着清凉,还是在他身上划出了不少的细小伤痕来。 谢玉琅的脸色也已经憋得发紫,哪怕是重新获得新鲜的空气,好半天也没能缓过气来。 窒息憋胀的痛苦还横亘在他脑海中,喉咙和肺更是疼痛难耐,几乎是死过一样。 眼前重新恢复意识,谢玉琅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反应,竟然开始了呕吐。 可他本就未曾用晚膳,只呕出些苦水。 “没用的废物!” 谢隽冷漠地看着谢玉琅,“这点都受不住!你被姜黎养废了!” “是,儿子知错。” 谢玉琅抬起头,小脸惨白,脖间青紫一片,实在是可怕之极。 “哼!” 谢隽不耐烦再看着谢玉琅这副死样子,但现在他手上已经没有能用的人了。 只有谢玉琅还算可以使唤。 “府上是不是来了个小孩,姜黎十分喜爱!” 安国公府暗算姜黎不成,玉峰的山匪被雍王府剿灭,安国公府必败无疑。 要除掉姜黎,只能指望他自己。 “是。” 谢玉琅垂下眼睫,“他叫姜元宸,世子妃喜欢他。” 她对姜元宸比对自己更好。 “很好!” 谢隽面露狠意,“你明日便去学堂,告诉你的同学,你亲眼见到姜黎与徐子仪在府上苟合!姜元宸就是她与徐子仪的野种!” “父亲!” 谢玉琅震惊地抬起头,他知道谢隽憎恶姜黎,想要伤害姜黎。 但是,却没想到他会如此下作。 居然让亲儿子污蔑自己娘亲和夫子有染! “世子妃与徐夫子清清白白!姜元宸也不是他们的孩子!” 他便是被谢隽打死,也绝不可能污蔑中伤姜黎和徐子仪! “啪!” 谢隽竭力伸长了手,一耳光扇在谢玉琅脸上。 “你个孽障,当我是与你商量吗?” 他揪住谢玉琅的脸,指甲嵌入了谢玉琅柔嫩的脸颊里,血迹蜿蜒留下。 “而且她清白?” 谢隽神情阴毒,蛇一样浸着冷意。 “玉琅,你当徐子仪这个名震天下的才子为何会来长平学堂,为何会来教授你!” 谢隽松开手,粘着血迹的手拍了拍谢玉琅的脸颊。 “因为你那贱人母亲姜黎,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 “你胡说!世子妃没有!” 面对谢隽句句难听之极的话,谢玉琅眼眶憋得通红,愤怒的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她可是亲自上门与徐子仪单独相处过数日,徐子仪早是她的入幕之宾!” 在谢玉琅含着泪的目光中,谢隽居然还笑了出来。 “玉琅,你要么听话去说,要么,我伤好之后亲自去陛下面前说!” “不!不要!” 谢玉琅脑子已经完全乱成一锅粥,他知道姜黎与徐子仪不可能有私情。 但是,谢隽说要闹到皇帝面前。 这…… 姜黎已经一而再地在宫里遇险,若是谢隽告诉皇帝这件事。 皇帝肯定不会放过姜黎! 到时候姜黎不仅身败名裂,说不定还会死! 他一把握住谢隽的手,颤抖着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我说,我说就是!” 谢隽脸上疯狂的笑越来越大,他将谢玉琅的脸又摸了摸。 怜惜道:“多可怜啊,发现自己母亲与夫子奸情,结果被恼羞成怒的母亲打了耳光,还抓破了脸颊。” “玉琅,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儿子知道……” 谢玉琅咬着下唇,唇畔已经见了血沫的味道、 “很好。这才是我的儿子。” 谢隽躺了回去,笑吟吟道:“去吧!莫要让我失望!” 谢玉琅慢慢爬起身,扎在身上的碎瓷片他管都没有管,转身快速地出了门。 “天哪!少爷!” 等在院中的下人们都被吓住了,谢玉琅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凄惨。 整个人都是血淋淋的,全身上下看起来没有一块好肉了! 谢玉琅一言不发,固执地往院外走。 忍着剧痛走出杜鹃院,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第112章 谢玉琅会死? 东院。 姜黎都已经梳洗完毕,准备睡觉了,青竹急急前来禀报。 “世子妃!少爷出事了!” “他怎么了?” 姜黎微微蹙眉,谢玉琅好端端的待在府上,他能出什么事。 以他现在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做出装病引她过去的戏码。 “少爷被世子请去杜鹃院内不过两刻,出来时竟然满身的血,当即晕过去了!” 姜黎下意识蹭的一下站起身,刚走出两步她就猛地停下脚步。 哪怕是重活一世,前一世听谢玉琅出事留下的条件反射依然还在。 姜黎捂住了自己眼睛,快速的平复下心情,谢玉琅自有人去关照,她操哪门子的心! 见她停下脚步,青竹也愣住了,疑惑的看着姜黎。 姜黎却垂着眼眸,冷冷淡淡道:“大夫请了吗?” “覃老大夫已经过去了!” 青竹连忙道,她一得消息就来禀报姜黎。 所以,谢玉琅现在到底是何情况,暂不得知。 “那就不急。” 姜黎缓缓的吐了一口气,抬眼神情已然平静下来。 “更衣。” 姜黎换了衣裳之后才赶了过去,到底明面上她与谢玉琅还是亲母子。 谢玉琅现在出了事情,她说什么也是要去看看情况的。 几个月都不曾到琳琅玉缘,踏进大门时候,姜黎竟然有恍如隔世之感。 这里一花一木都是她曾经亲手布置的,但是前世死时,这院子里已经没有她留下的什么印记。 但面前的琳琅玉缘,还是她亲手布置的样子,不曾被改过半分。 尤其是她在谢玉琅入住琳琅玉缘时给他栽种的那棵青桐,现在长势喜人,郁郁葱葱。 前世的那株青桐……最后的结局是被谢嫣伐掉,改成了藤花了。 “世子妃!” 姜黎回过神,覃老大夫已经从屋内出来了。 她几步上前,“覃老大夫,谢……玉琅如何了?” 当着外人的面,姜黎的话打了个旋,和缓了些许。 “世子妃……” 覃老大夫摸了摸胡子,看了一眼跟在姜黎身边的青竹等人。 有关谢玉琅伤势的事情,不易让下人知晓,只能告知姜黎。 姜黎闻弦歌而知雅意,招呼青竹一声。 “青竹,去将今夜伺候的人寻来。” 青竹不敢怠慢,立刻带走其余下人,将空间留给了姜黎和覃老大夫。 “世子妃,少爷被人大力掌掴了左脸,还被抓出了四道指甲伤痕。” 覃老大夫面色凝重,“伤口比较深,即便好好处理,估计还是会留下浅淡的痕迹。” “此外,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淤青,伤到了喉咙,估计得有几日都开不了口说话。” 对一个孩子施加如此暴力的手段,实在是残忍。 姜黎微微皱眉,“可还有其他伤势?” 青竹说谢玉琅满身是血,被掌掴掐脖子,怎么也到不了满身是血的地步。 “有。” 覃老大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少爷双膝和双手上都扎了碎瓷片,有三片尤其深。而且左侧肩膀,腰腹至大腿外侧,也被碎瓷片划伤。” “这些伤势是皮外伤,老朽已经包扎好了,每日需要仔细上药。” 姜黎点点头,然后覃老大夫就突然朝她一拜。 “覃老大夫,你这是何意?” “世子妃,老朽无能,今日少爷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他现下惊厥高热,昏迷不醒。” “有可能……” 会死! 覃老大夫的腰更低了些,“会痴傻,或者,更坏的结果……老朽无能。” 姜黎愣了半天,才理解了覃老大夫意思是,谢玉琅会死? 她应该是高兴的,但是,却笑不出来。 努力的维持着正常表情,姜黎亲自扶起覃老大夫。 “医者尽人事听天命,你不必苛责自己。你救治他已经是功德一件,该是我多谢你才是。还要劳烦你为他开药,照顾他。” 覃老大夫白胡子抖啊抖啊,按照今日这凶险情形,若是谢嫣和侯夫人梅娴,那么指不定已经骂了他,甚至上手打他。 确实未曾想到世子妃竟然没有怪罪他,还宽慰他向他道谢。 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但是这并没打消他一早就有的念头。 “多年来蒙侯府栽培荫庇,老朽年事已高,恳请世子妃允老朽回乡。” “是因为今日之事吗?” 覃老大夫沉默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倒也不是因为救治谢玉琅而萌生了退意,早在他为府上受伤的丫鬟奴婢致伤就有了念头。 近来眼见着侯府内乱象,尤其是他的绝子药被要了出去,他才下定决心要回乡。 “恳请世子妃允许!” 见他实在是坚决,姜黎只好点头。 “好。但起码得等到少爷脱离危险苏醒过来。” 覃老大夫在侯府多年,加上今日是他为谢玉琅治疗。现在,他最是熟悉谢玉琅的身体情况。 谢玉琅高热惊厥,身受重伤,需要有人看着。 “是!” 覃老大夫连连应声,“老朽定会尽心尽力!” 见姜黎如此轻易放他走,覃老大夫没忍住多嘴。 “世子妃,少爷今日伤的蹊跷,怕是熟人……” 谢玉琅是个什么嚣张跋扈的性子,侯府之内人人得知。 除了姜黎能制住他,寻常时候就稍微听听谢隽和谢嫣,以及侯夫人的话。 但现在谢嫣已经被赶出去,而侯夫人也中风瘫痪在床。 姜黎性子柔和,从不曾打骂下人,根本不可能会打骂谢玉琅。 那么会将谢玉琅打成这副模样的,整个侯府只有这么一个人。 谢隽。 可他到底是世子,虽然现在名声败坏,也不是他一个医师能说道的。 只是看着遍体鳞伤的谢玉琅,覃老大夫还是忍不住生了几分多余的同情。 谢隽现在对自己的本性是藏都不藏了,以后若是真的娶了谢嫣进府门,那恐怕姜黎母子日子就不好过了。 姜黎最好是早做准备。 最好是如了谢玉琅的意思,搅和了这件事情。 姜黎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我去看看玉琅。” 她提步进了房门,门内陈设还如她常来时的模样,没有一点改变。 正房分了内外两间,外间置着书架,书案上是谢玉琅写了一半的文卷。 另一墙上挂着谢玉琅的小弓,往前一步的窗户边摆着一张棋案。 以往时候,她就在窗下独坐下棋,教谢玉琅习字读书。 可惜,这都是建立在泡影之上。 如今越是看越是讽刺。 姜黎冷漠的收回目光,进了内间。 “娘亲……” 谢玉琅的梦呓带着微微的哭腔,虚弱但清晰可闻。 姜黎顿时停住了脚步,愣在原地。 第113章 把姜黎的面子往地上踩 “不要!” “娘亲……快跑!” 小小的,微弱的声音是那样的刺耳。 姜黎咬着呀,强行压下心间翻涌而起的怒意和恨意。 她大步走到床榻之前,挑起帷帐一角。 姜黎呼吸一窒,神情陡然暗沉了下来。 烛火影影之中,谢玉琅的模样映入眼帘。 他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绯红,包着药纱也能看出细嫩的脸颊肿起。 脖间的指母印青紫一片,露在外的胳膊腿上的药纱隐约透露出血红色的印记。 气息微弱,惊厥不安,已经到了呓语胡言乱语的地步。 覃老大夫说的不错。 谢玉琅到底只是个小孩子,他受的伤很重。 尤其,这伤还是谢隽打的。 虽然她让青竹去传唤下人,佯作调查。 但是,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谢隽将谢玉琅打成这副模样。 “虎毒不食子啊,谢隽,你当真是畜牲不如。” 姜黎放下帷帐,脸色冰寒。 她能预知到谢玉琅的所作所为,更算得到谢嫣的一举一动。 但是,她的确没想到谢隽会将愤怒都发泄在谢玉琅身上。 也或许,不仅仅是发泄。 “娘亲没有,你这是污蔑!” “不许伤害我娘!” “你不配当我爹!” 谢玉琅的胡话一声接着一声,字词也越来越模糊。 等到他烧的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时,那也距离他变成白痴亦或者白骨不远了。 “世子妃,您要去哪?” 不大一会儿,姜黎就走了出来。 她面色淡淡,看不出伤心亦或者愤怒,只有满目冷漠。 下人们赶紧围了上去,各自纳罕。 谢玉琅伤的如此重,今夜姜黎居然不守着他吗? 以前谢玉琅有个头疼脑热,稍稍不安,姜黎都关切极了,衣不解带地照顾是常事。 虽然这些时日,姜黎待谢玉琅冷漠无情了些,但是谢玉琅到底是她的孩子啊。 今日的伤势恐怕是谢玉琅活了这么多年,最凶残的一次了。 尤其是谢玉琅一直发热,高热还不退! 姜黎真就这么冷漠的离开了吗? “让开。” 姜黎扫了他们一眼,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些下人被姜黎不善的神情看的背后一凉,麻溜的让出道路,不敢横加干涉。 “真狠心……” 不过还是有人忍不住嘀嘀咕咕。 这一次,没人再说他说的不是。 几个下人实在放心不下,赶紧进门照看谢玉琅。 结果惊声尖叫,大喜道:“天哪,少爷高热退了!” “老天保佑!高热退了就好了!” “实在是太好了!” 出了琳琅玉缘的大门,身后高兴的声音渐渐的听不见了。 青竹一脸淡定,她早料到了谢玉琅会平安无事。 姜黎是面冷心热,她亲自去看了谢玉琅,就不会袖手旁观。 她笑眯眯道:“世子妃,现在回东院吗?” 姜黎眉眼黑沉,摇了摇头,“去杜鹃院。” 谢隽今夜不仅仅是打骂谢玉琅这么简单,谢玉琅梦呓胡乱说出的话都是他潜意识的折射。 谢隽又在搞事。 他腿断了手废掉,刚回府就坐不住。 不过,现在他基本是个被削了脚的千脚虫,只能原地咕蛹,将刀挥向更弱者。 谢玉琅是他亲儿子,是侯府唯一的少爷。 年纪小,但是手中权力不小。 而且谢玉琅性子早熟,也明事理。 谢隽若是指使他做什么,那可真是防不胜防。 所以,今儿个必须要去走一遭。 “是!” 青竹神色一凝,打起灯笼在前引路。 从琳琅玉缘到杜鹃院的距离比到东院近,月上柳梢,姜黎一行到了杜鹃院外。 但,杜鹃院已经熄灯落锁。 这根本就不到正常落锁时间。 “他怎么能安然入睡的!” 姜黎未怒,青竹先忍不住骂出了声。 谢隽将谢玉琅打的半死,他却连问都不曾问过,完全没放在心上。 她怒道:“世子妃,可要撞开门?” “不必。” 姜黎看着关闭的大门,冷冷一笑。 “他娘侯夫人喜欢关别人的门,他喜欢关自己的门,真不愧是母子。” “他既然这么早落锁休息,那就继续让他躺在床上,到他与谢嫣大婚前不许下地。而药材之类的不必送,只让他活着就是。” 原本她还想细究谢隽到底还酝酿了什么阴谋诡计,现在看来不必细究了。 谢隽他也得跳出这个院门才行。 况且,谢玉琅没有了生命危险,他指使谢玉琅的事情很快就能浮出水面来。 “是!” 青竹两眼亮晶晶的,“世子妃放心,此事奴婢亲自督办!” 上一次侯夫人封门,姜黎早有预料,虽然说成功夺得府中大权,但有些仇怨,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侯夫人封姜黎的门,姜黎现在堵了谢隽的路,实在是公平。 不过,姜黎还是太善良,仅仅是断了谢隽的药,让他出不得院门。 侯夫人当时可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 更别说谢隽是打杀谢玉琅,对自己亲儿子下那么重的手。 姜黎微微颔首,便直接回了东院。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宫里就来了圣旨。 是给永宁侯世子谢隽和明珠县主谢嫣,如今的萧嫣赐婚的正式圣旨。 同时,钦天监的人也送来了良辰吉日,将他们二人的婚事定在了三个月的八月中秋。 这两件事都少不了这桩婚事的主角,谢隽出面。 但,在杜鹃院之外。 “滚!都滚开!” 谢隽发疯的声音穿透了大门。 姜黎面色无奈,“诸位莫怪,世子因山匪断了腿,郁结于心,故此不肯见人。” 皇帝赐婚和钦天监的人算起来乌泱泱的有十来位, 可谢隽缩在房门内一个人都不见。 谁开门,迎来的都是砸烂的瓷器。 耽误的吉时都过了,这圣旨和钦天监选期吉礼都没送出去。 “世子妃,不如这样,您是世子的妻子,都说夫妻一体,这圣旨您接也是一样的。” 皇帝身边传旨的太监赔笑道:“杂家也好回去向陛下和县主复命。” 钦天监的人觉得不妥,这岂不是将姜黎的面子往地上踩么。 但是,他们都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若是不能办好事情,那个萧嫣县主恐怕会去皇帝面上告他们一状。 毕竟,这诏书和选期吉礼,就是萧嫣求来的。 姜黎没动怒的意思,只是好奇道:“明珠县主在宫中?” 第114章 驱狼吞虎,一举多得 “是,前几日陛下就将县主接进了宫中。” 钦天监的人赶紧说道,看着姜黎的神情不由得带上了怜悯。 从五毒宴到现在已经有几日了,京都里男女老少,几乎无人不知永宁侯府的丑事。 谢隽与在府上养了二十几年的养妹有苟且,虽然顶着皇帝赐婚的名头,但是也掩盖不了乱伦的本质。 这其中最无辜的当属世子妃姜黎和她的孩子谢玉琅。 小姑子成了姜黎共侍一夫的妹妹,姑姑成了谢玉琅的母亲。 尤其听说姜黎曾与萧嫣关系很好,而谢玉琅也极其喜欢萧嫣。 这简直是双倍的背叛。 难为姜黎还迫于皇帝的压力,当日不得不答应要亲手主持谢隽和萧嫣的大婚。 所以,现在接赐婚圣旨和选期吉礼这本来与姜黎毫无关系,完全可以避让的事情她都要在场。 而且,依着皇帝对萧嫣的宠爱,姜黎和谢玉琅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 “世子妃,接旨吧。” 传旨太监也跟着道:“县主被陛下接进宫后赐了她皇姓,又赐居住在忆梅宫。陛下虽然还是不能册封萧嫣县主为公主,但是予她的待遇与公主无异。” 忆梅宫乃是梅妃当年住所,名字也是为了怀念梅妃所改。 当今皇帝登基之后,也没有改过此名。 并且,几位宠妃都曾居住过这座宫殿。 包括被废了的姜檀。 忆梅宫几乎就是皇帝盛宠的象征。 虽然萧嫣是皇帝皇妹的身份,但能住到忆梅宫中,这已经证明了她有多受皇帝宠爱。 若是姜黎不能忍一时之气,只要萧嫣对皇帝稍微说上几句话。 那么姜黎可就是大难临头了。 “可以。” 姜黎眼有异色,不过是离开京城五日,萧嫣就重新复活。 此事在她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皇帝会盛宠谢嫣。 这一次,应该是萧嫣所有的底牌了,再没有旁的后手。 如此,现在她再动手,可就安全多了。 她笑眯眯道:“只是公公和几位回禀之时务必禀明陛下县主,世子是因断腿而不能自己接旨。” 萧嫣爱恋谢隽,做梦都想嫁给谢隽。 现在得知谢隽断了腿,还是山匪手里断的。 新仇旧恨叠加,安国公府豢养土匪的消息一经传来,都不需要她再动手,谢嫣这条疯狗就能撕碎了安国公府。 而姜檀虽然被废贵妃之位,但是依然在宫中。 当得知忆梅宫赐给谢萧嫣时候或许姜檀还能忍住,但是安国公府倘若毁在萧嫣手里。 那么姜檀必定会破釜沉舟,拉着萧嫣下水。 到时候,便是有皇帝护着萧嫣,萧嫣也讨不了好果子吃,等她嫁来侯府,已经是苟延残喘之态。 驱狼吞虎,一举多得。 “这是自然!” “世子妃放心!” 传旨太监和钦天监的几人都连连答应,本来这件差事就是吃力不讨好。 姜黎愿意接手已经算是帮了大忙,禀明实情后再有任何问题都与他们跑腿的人无关。 只不过,谢隽被山匪断了腿…… 这个消息还真的很炸裂。 至今京都中没有人知道。 他们也是头一回听说哪家勋贵老爷会断腿。 尤其是还是被山匪…… 好似前几日听闻久久沉寂的雍王麾下部队出兵围剿京都周边的山匪。 这会是巧合还是真的是那些土匪? 姜黎接旨后收好选期吉礼,传旨太监和钦天监的人却没着急告辞。 钦天监的人低低问道:“世子妃,世子这腿,当真是断了?” “当真,确实断了。” 姜黎点点头,“前几日去玉峰,意外遇上了土匪,世子不幸……” 她捂了捂嘴唇,绣帕遮掩下的唇角上扬完全按不下去。 “诸位可是要亲眼确认?虽然大门进不去,但是可从窗户看见。” “这就不必了!” 几人连忙摇头,显得他们很是怀疑一样,若是看了那可就得罪了姜黎。 随后他们便赶紧告辞离开了侯府。 不多时,忆梅宫中。 萧嫣戴着药纱,蹭的一下从王座上起来。 “什么!土匪打断了腿?!” 她初闻噩耗,一时间承受不住。 身体摇摇晃晃,几乎要晕过去。 “县主小心!” 宫人赶忙上前搀扶,萧嫣缓了缓呼吸,一把掐在扶着她的宫人手臂上。 厉声道:“我的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 宫人面色惨白,被萧嫣掐住的手臂已经浸出了血色。 可她不敢躲避,一躲开必然会被打得更惨。 她强忍着疼痛,战战兢兢地道:“县主息怒,御医说至少还要两个月。” 萧嫣顶着满是疤痕的脸几乎已经在全京城都出了名,尤其再加上她要嫁给当了二十几年亲哥哥的养兄谢隽。 现在京都里萧嫣名声扫地,戏班里新戏,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新故事,都是大骂兄妹乱伦的故事。 有传统故事,把乱伦的兄妹乱棍打死的。 也有新编的,几乎就是照着谢隽和谢嫣打写的故事。 稚子小儿都会唱他们的歌谣了。 即便萧嫣是皇室血脉也一样,无非是明面上改了名字,实际上是掩耳盗铃,大家都知道说的是他们。 “废物!” 萧嫣松开宫女的手臂,一耳光扇在宫女脸上。 “县主息怒!” 除了跪下,宫女呐呐不敢说旁的话,这个时候一开口,准会被萧嫣加倍的打骂发泄。 萧嫣被皇帝接到宫中后,皇帝就令御医院竭尽全力给萧嫣祛疤。 寻常疤痕就难以去除,更别说萧嫣脸上那几乎就奔着她毁容去的疤痕。 御医院令正亲自出手,也只保证去个七八分。 而且,时间很长,恐怕要几年。 但是萧嫣等不得那么久,强令御医给她在大婚之前治好。 这还不算,一有不顺心就以此为借口,肆意折辱谩骂宫人。 “怎么可能这么久!你们都是废物!明明姜黎的脸只是用了短短时间就已经全部好全了!” 萧嫣打完尤不解气,继续谩骂。 “我的脸不能好起来,如何能出宫!如何能去见哥哥!” 钱嬷嬷老脸发沉,等着萧嫣骂了好半天,停嘴喝茶时候她站了出来。 “县主息怒。” 第115章 楚明昭在利用他 “息怒?” 萧嫣怒目圆睁,手中的茶盏直接丢出去砸向钱嬷嬷。 “碰!” 一声闷响,钱嬷嬷脑袋血流如注,茶水浇了她满头满脸。 “我哥哥重伤,你让我如何息怒!” 萧嫣咬牙切齿,阴狠地盯着钱嬷嬷。 别以为她不知道钱嬷嬷一直看不起她,更是满肚子小聪明。 方才在她怒气正盛时候她躲在一旁,这会儿才想着出来。 若非她这个老虔婆不是皇帝赐予,又行事谨慎,没让她抓到什么错处打死。 这会儿可就不是一个茶盏能饶恕她的! 不过,迟早她要杀了这个只会给她拖后腿,还敢瞧不起她的老虔婆! 钱嬷嬷死死地掐着手掌心,脸色青白。 但是,想到萧嫣如今的地位,皇帝对她的宠爱,她终究是低下头服软。 “是,老奴该打该打!” 说着就用力地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子,额上的鲜血已经流了满脸,看起来可怖极了。 萧嫣瞧着钱嬷嬷凄惨狼狈的样子,可算是出了一口气。 她下颚一抬,倨傲道:“你要说什么?” “县主,您虽然出不得宫,却不是不能请宫外的人入宫。” 钱嬷嬷低垂的眼眸,看着血迹滴在了地上。 但是她声音沉稳,面色冷峻。 “世子遇险,玉琅少爷定是担心的,您曾经是少爷的姑姑,姑姑如母,您以后又是他的母亲。” “不妨将少爷请进宫来,到时候便能知道侯府之内情况如何。” 虽然说谢玉琅亲自将萧嫣赶出了侯府,但是后面他又亲自提着礼物来见了萧嫣。 当时萧嫣可是极其不情愿,不过在她的劝说下两人算是重回旧好。 谢玉琅现在就是埋入永宁侯府的钉子,等到日子长久后。 便可让谢玉琅改认萧嫣,亲近萧嫣而远姜黎。 萧嫣既然担心谢隽,又不方便出宫。 谢玉琅作为谢隽的儿子,必然知道得清清楚楚。 “对啊!” 萧嫣嘴角一咧,兴奋下令。 “立刻去侯府传令,命玉琅入宫!” 钱嬷嬷咬了咬牙,她怎么就这么倒霉遇到萧嫣这种主子。 又毒又坏还蠢而不自知! “县主莫要着急,玉琅少爷不能直接入宫。” 萧嫣虽然宫中待遇等同公主,但是名义上是县主。 她住在忆梅宫中已经让百官颇有不满,若是再肆意张扬,邀请一个小公子入宫,那就是在火上浇油! “那我要如何才能见到他!” 萧嫣脸色一沉,“莫非你在耍我不成!” “奴婢不敢!” 钱嬷嬷的头又低了几分,她嘴巴里都尝到了几分血腥味道。 面对萧嫣这种蠢物,她只好耐心解释。 “您可设宴席,巧立名目,使人入宫。” “什么宴席?” 萧嫣不悦道:“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子!” “罢了,这宴席你全权置办!今日就将请柬送回侯府!” 她以前只是参加宴会,可不曾自己置办过。 永宁侯府内基本不办宴席,以前是因为永宁侯出家,侯夫人避嫌不再参加宴会,也不举办宴会。 后来,则是为了防备姜黎,府上不设宴席,在外的宴席也一贯由她参加。 若是宫中置宴席,她是不会的。 钱嬷嬷是宫里老人,又是皇帝赐给她的。 小小宴席都拿不下来,那要她也没用,正好趁机打发了。 “是!奴婢定不辱命!” 钱嬷嬷被迫接上任务,草草包扎伤口后就置办宴席需要的东西,将请柬送去了学堂。 “玉琅少爷不在学堂?” 宫人拿着请帖欲哭无泪,若是不能将请柬给到谢玉琅手里,只怕回宫之后又会被萧嫣责骂。 “姜元宸他也是永宁侯府的,这请柬托他一便送去就行。” 楚明昭抽过宫人手里的请柬,放在了姜元宸面前。 她笑眯眯道:“至于宫中的宴会,谢玉琅去不去就是他的事情了。” 今儿个宫中突然以三皇子的名义给长平学堂的学子送了帖子。 听闻长平学堂有名师讲学,邀学堂学子入宫文武行宴一场。 文武行宴是好听的说法,实则是文武小试,切磋交流。 所以,长平学堂中凡是文武不错的学子皆得了请柬。 谢玉琅乃是文学魁首,自然有他一名。 可是,今儿个不凑巧,侯府的人来替谢玉琅告了假,谢玉琅正巧不在。 “郡主此言差矣!” 白墨宴板着脸跳了出来,她微微抬着头。 “姜元宸只是侯府客人,哪能是送请柬给玉琅哥哥!” 她朝姜元宸伸出手,“还请将请柬给我,我会带去给玉琅哥哥。” 姜元宸没有与谢玉琅打交道的打算,所以顺手将请柬给了白墨宴。 待白墨宴与宫人都离开了,姜元宸扭头看向楚明昭。 “郡主方才是何意?” 自那日武学小试后,她应当得到她要的消息了,但是不知道为何,现在还坐在他身边。 这几日倒也安分,不曾再打扰他进学。 但是今日,她又突然开始惹事。 白墨宴与谢玉琅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种送帖子的事情,合该给白墨宴。 而他则与谢玉琅有矛盾在,楚明昭是故意将帖子丢给他。 “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想当回好人。” 楚明昭手里的拿着姜元宸新折的莲花,眼珠子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姜元宸。 “说谎,你让我去找谢玉琅,是为何?” 姜元宸面色微沉,他曾以为楚明昭只是因为他的容貌,心生好奇因而接近他。 但是现在看来不是。 她似乎是想挑起他与谢玉琅的争斗来。 这是为什么? 他以为他至少可以与她和平共处,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楚明昭在利用他。 “好啦好啦,你别这么看着我,我说就是!” 楚明昭顶不住姜元宸仿佛是受伤了一样的目光,缴械投降。 “我听说侯府上出了事情,谢玉琅受伤……也因此没来。” 她咬了咬下唇, “世子妃其实在意他,说不准就在看顾他,我担心世子妃,你送请柬可以顺带去看看什么情况。” 姜黎不希望她靠近,她便不靠近。 但是,还是免不了担心她。 姜元宸又是住在侯府内的,姜黎还很看重他。 因此这才一时手快,将请柬放在姜元宸面前。 “对不起嘛,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自作主张……” 她双手紧握着,扣着手指,抬眼眼巴巴地望着姜元宸。 “我不会这么做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第116章 仿佛姜元宸就是侯府的大少爷 楚明昭作为雍王郡主,自打回了雍王府,就没一个人能让她低头服软的。 在学堂之中,她也是众星捧月。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心虚,先一步低头,主动地道歉。 她小时候经历特殊,回到王府后遇到的宫内外的勋贵子女,无不是因为她身份敬着她,畏惧她,有甚者嫉妒她,想害她,利用她。 虽然注意到姜元宸是因为他那张脸,但是这几日相处下来,即使姜元宸与雍王府没有关系,楚明昭却还是想粘着他。 姜元宸是仅有的不因为她的郡主身份而别有所图的人,她不想姜元宸生气与她分道扬镳。 “……” 姜元宸沉默了。 得到了楚明昭这么干脆利落的道歉,他心里的郁气没散反而越发的堵了。 好半天,他才冷冰冰道:“我没生气,你不用道歉。” 楚明昭一向是骄傲的,没人能让她低头。 他也不行。 “真的!” 楚明昭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那……” “下学后我会去见世子妃。” 姜元宸转过头,不再看楚明昭。 便是没有楚明昭的恳求,他也是要去找姜黎的。 “我不是说这个!” 楚明昭见他不打算再理自己了,着急的一把拉住他的袖袍。 “姜元宸,明日的文武行宴,你要不要与我一起去?” 三皇子设宴相邀,勋贵子嗣可以选择不去。 但作为庶民出身的学子,没有拒绝的权利。 姜元宸虽然居住在永宁侯府上,受姜黎看重,可说到底他出身改不了,是庶民无疑。 这宴会他非去不可。 而且,因为他武学上极其出众。 到时候恐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对于三皇子和那些高位勋贵子嗣的性子,楚明昭再清楚不过。 他们忍受不了一个出身草根的天才子弟越过他们去。 甚至楚明昭怀疑,就是因为前些时日,姜元宸从谢玉琅手里夺得了魁首,虚云娇对他特别上心。 因此宫中人坐不住了,想要借此宴会对姜元宸不利。 若是姜元宸与谢玉琅乘坐永宁侯府车马进宫,谢玉琅肯定不会管姜元宸的死活。 她乃是雍王府郡主,姜元宸与她一起,不看僧面看佛面,宫中人想要欺负姜元宸也得掂量掂量触怒雍王府的代价是什么。 “多谢郡主好意。” 姜元宸摇了摇头,楚明昭是堂而皇之地将他划在雍王府羽翼之下。 楚明昭又是满腔好意,但是他却不能接受。 人人都知道作为唯一异姓王府,雍王府地位极高,横霸在整个京都勋贵头上。 姜元宸却隐约觉察到雍王府现在的处境并不好,五毒宴会上的刺杀就是明证。 尤其是自打五毒宴会后,雍王府与永宁侯府就成了京中人议论的焦点。 其中不乏谣传永宁侯世子妃姜黎与雍王楚宁寒或有不一般情意,虽然不是说他们二人有不妥当的感情,但是,这已经足够让人警惕了。 流言可怖,众口销骨。 因着谢隽与萧嫣的不伦,姜黎即便是受害者,世人也只会用最严苛的道德标准去审判她。 这个时候,他作为姜黎看重的者,与雍王郡主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宫宴上,势必会被一些人胡乱猜测。 这不仅会给姜黎带去麻烦,甚至雍王府也不能幸免。 “为什么!” 楚明昭秀眉一蹙,着急道:“你一个人被……不行,你得跟我一起!我以郡主之令,命你不许拒绝!” 软的不行来硬的,她要护的人,就没有护不住的。 “郡主,何必强人所难!” 一道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楚明昭回头一看,虚云娇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 她笑盈盈道:“姜元宸,明日可与我约战一场?” 自上一次箭术小试后,他们这段时间都未曾有过交流。 明日宴会正好是一场比试机会。 “可以。” 姜元宸点点头,上一次平局是他轻敌大意,以后,虚云娇不会从他手里再夺到胜利。 “好,那明早宴会上见。” 虚云娇笑着点头,但眼光一瞥看见气成包子脸的楚明昭,以及姜元宸方才的拒绝。 “我改主意了,姜元宸,你只是借住在侯府,入宫与侯府之人一同不方便。” 姜元宸是姜黎看重者,可以与之竞争。 即便以后会打败他,现如今倒是可以与之结交。 今天就当帮他一个小忙了。 她环抱着双手,眉色飞舞。 “为了避免你我比试受到影响,明早你与我一同入宫。” “好。” 姜元宸直接就同意了,惹的楚明昭大为不满。 她也是要面子。 姜元宸已经说的这般明显了,她松开了手,转过头去,泄愤一样拍了拍折成的纸莲花。 直到下学,楚明昭都闷声不吭没与姜元宸说一句话。 “不去解释解释?” 眼见着楚明昭离去,虚云娇瞥了一眼神思不属的姜元宸。 “没必要。” 姜元宸抿了抿唇,低声道:“今日多谢。” 若是虚云娇不横插一脚,楚明昭不会轻易的罢休。 她性子很执拗。 “哼!要谢我可不是说说就行了。” 虚云娇琼鼻轻哼,“姜元宸,明日比试,我定会赢下你!” 姜元宸不喜欢嘴上打机锋,只点点头。 然后就收拾好东西,快步出门登上马车回侯府。 不巧的是正好与白墨宴同行了,几乎是一同回到了侯府。 “元宸少爷回来了!” 下人们一拥而上,谄媚十足。 仿佛姜元宸就是侯府的大少爷。 白墨宴看着姜元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他一个外来的客人,在侯府的做派直逼谢玉琅这个真正的侯府少爷。 本来按她的脾气,多少是要讥讽姜元宸几句。 但是,谢玉琅先前已经一而再地叮嘱她不得无故寻姜元宸的麻烦。 加之心系谢玉琅的病情,她也没空与姜元宸浪费时间。 只是她就不是个能憋住心里话的人,到了琳琅玉缘,对着谢玉琅就忍不住将事情说来。 “他还真将自己当成大少爷了!玉琅哥哥,你不能再如此放纵他了!” 尤其是现在侯府之内出了大变故,谢玉琅头上会多一个从姑姑变成母亲的皇家县主。 若是萧嫣以后再有子嗣,姜黎还是这般无视他,反倒是偏宠外人。 那么谢玉琅的境况会糟糕成什么样子,她简直不敢想象。 第117章 您是他亲娘 不争不抢,只会成为弃子。 “我知道了,此事以后不要再提。” 谢玉琅声音从帘幕后传出来,听着带着沙哑,像是伤了嗓子。 但是他还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 “文武行宴的事情我也知道了,多谢你亲自送来。时辰不早,你也该回凌启伯府了。” 白墨宴眉头紧蹙,小脸崩得紧紧的。 谢玉琅并没有直接见她的意思,隔着帘幕,她也不知道谢玉琅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是,听声音就感觉病得很重,她怎么能放心离开。 “玉琅哥哥,我还不想回家,我想去见世子妃。” 她来琳琅玉缘特意的观察了院子里的下人们,这些人虽然对谢玉琅恭恭敬敬的,但是绝没有对待姜元宸那么热切。 谢玉琅不让再提姜元宸比他受宠的事情,她可以不再说,但是她忍不住的谢玉琅受委屈。 “你要做什么?” 谢玉琅声音猛地提起来,“不许乱来!娘亲那里你不许去!” 他知道白墨宴是为他不平,但是他哪里有什么颜面让姜黎偏爱呢? “玉琅哥哥,我是有正经事情找世子妃。” 白墨宴眼珠子一转,义正言辞道。 “什么事?” 谢玉琅明显不相信。 他对白墨宴相识这么久,多少知道他的脾气。 固执执拗,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想尽办法也要达成。 他一直想替自己争夺回姜黎的偏爱,要去见姜黎,也还是为此事。 “今日我听爹爹说玉峰山匪被雍王府剿灭,更在其中发现了了不得的消息,似乎与安国公府有关。” “你发现了什么?” 谢玉琅紧紧地攥着手心,结痂了手掌疼痛隐隐。 但是这都压不下他昨夜脑中的梦魇,眼前似乎还能看见那一幕幕的画面。 比之谢隽威胁他,要他传播姜元宸是姜黎与徐子仪的子嗣还要恶毒! “安国公府……有可能豢养山匪。” 白墨宴压低了声音,凑近帘幕。 “玉琅哥哥你放心,我只是来提醒世子妃的。” 安国公府到底是姜黎的母家,也是谢玉琅的外祖家。 若是真的出了事情,那么波及的还是谢玉琅。 所以,今日她还真不是无故去找姜黎。 谢玉琅瞳孔一缩,安国公府豢养山匪,谢隽的腿是被匪徒打断—— 姜黎与谢隽离京五日,遇上的就是被雍王府剿灭的山匪。 这山匪还是与安国公府有关。 而他们离开京城前,谢隽曾两次去了安国公府。 真相呼之欲出。 谢隽与安国公府合谋,利用山匪杀害姜黎。 谢玉琅白着脸,手心的伤早已经崩裂,鲜血重新流了出来。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有谢隽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父亲? “玉琅哥哥你好好养伤,此事我们凌启伯府不会坐视不管的。” 久久未曾听见谢玉琅的声音,白墨宴斟酌再三。 “你和世子妃绝不会被牵连!” 然后她就出了琳琅玉缘,命丫鬟领着她去东院。 琳琅玉缘距离东院的路程实在是有些远,走到时候东院都已经点上了灯火。 “白少爷稍等,奴婢先前去禀报世子妃。” 白墨宴是谢玉琅的客人,要去府中走走,丫鬟们只得带路。 但是要想进东院面见姜黎,还得需要姜黎的准许。 白墨宴略微颔首,心情却沉甸甸的。 一路行来,整个侯府中的人,对待琳琅玉缘的人都带着一份奇怪的目光。 那是看可怜虫的目光。 凌启伯府嫡系子嗣不丰,她哪怕是女儿,从小也当做男孩教养,除了爹娘,无人知道她身份。 而旁系则子弟众多,尤其是妾室所生的庶子庶女。 她曾见过那些旁系嫡子嫡女是如何欺压庶出的姊妹兄弟,下人们也是用这种目光看待庶出的子弟的。 现在在永宁侯府中,谢玉琅的情况已经到了只是名义上的少爷,实际下人都觉得他是庶出的地步了吗? 白墨宴抬头盯着主院的窗,灯火映照下,依稀可看见窗扇上的影子。 一个毫无疑问的姜黎,另一个…… 是姜元宸。 此时,正房。 青竹亲自前来禀报,“世子妃,白少爷是直接从琳琅玉缘过来的,他说有急事要见您。” 姜黎抬眼从窗户间隙看见了在外面等候的白墨宴。 “请进来吧。” 前世她与白墨宴打过不少交道,他因着小时被谢玉琅救过。 所以对谢玉琅很是特殊,几乎事事都将谢玉琅放在前。 这一世谢玉琅救他之事未变,白墨宴还是围绕着谢玉琅打转。 他性子很要强,而且手段更是狠辣。 今夜前来,还是为谢玉琅打抱不平的。 姜元宸站起身,“既然是有客人,我先行告退。” 姜黎点点头,姜元宸今日来主要是请示了明日文武行宴的事情。 他与辅国公府一同入宫,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若是从永宁侯府出发,那么少不得会被特别关照。 最近永宁侯府的事情闹得满京风雨。 姜元宸既然能避开,那是最好的。 白墨宴上一次就对姜元宸有敌意,这会儿看见他在东院,恐怕更是厌恶他。 姜元宸行事光明磊落,年少就有君子之风。 若与白墨宴为敌,虽然白墨宴不会是他对手,但是防不胜防,白墨宴发起疯来,还是个麻烦事。 白墨宴与姜元宸一个进门,一个出门。 两人在门口恰好遇上,虽未曾言,但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白墨宴已经在姜元宸身上插了无数刀了。 进了内室,馨香扑面而来。 白墨宴愤怒的心情打了个折,她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抬手朝姜黎行了一礼,“白氏墨宴见过世子妃。” 再抬头,闻着沁人心脾的香,心境平和下来。 “请坐。” 姜黎虚扶了她一把,略略颔首。 等白墨宴一坐下,她就开门见山直接道:“白少爷见我有何要事?” “世子妃,今天听闻玉琅哥哥病了,我去了琳琅玉缘但是未曾见到玉琅哥哥。” 白墨宴目光灼灼地盯着姜黎,“不知道世子妃能不能告诉我,玉琅哥哥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您是他亲娘,应当是最清楚不过的。” 第118章 凌启伯府与永宁侯府结为姻亲 “白少爷,他既然不想你知道,那你又何必来问我。” 姜黎又将皮球踢了回去,没有正面回答。 白墨宴早慧,心眼子比筛子还多。 这个问题实在是刁钻,他不是真的想问谢玉琅的情况。 若是他真的想知道,早就强闯进谢玉琅房间去了。 他说这话乃是又一次地提醒她,她是谢玉琅的母亲这一重身份。 也是想知道,她到底对谢玉琅还有多少上心之处。 若回答知道,白墨宴就会打蛇随棍上,替谢玉琅不平。 若回答不知道,就永宁侯府如今境况,他会以此为要挟,让她改变对谢玉琅的态度。 她两个都不想选,想威胁她,指教她,白墨宴还做不到。 只这一句话,白墨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 拒不回答也是答案。 甚至这个答案比直接说不知道谢玉琅的情况还要让人难以接受。 不知道也只是代表姜黎对谢玉琅漠不关心。 但拒不回答,则是透露出姜黎对谢玉琅或许是厌恶,只有厌恶才会防备。 姜黎知道她问话的目的,所以根本不会给她再替谢玉琅说话的机会。 “白少爷还有其他事情吗?” 姜黎看着沉默的白墨宴,唇角微扬,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白墨宴是个聪明孩子,想来已经明白了她的态度。 “世子妃,玉峰山匪的事情您可知道。” 白墨宴咬着下唇,重新看向姜黎。 “他们或与您的母家安国公府有关,虽然说寻常之罪不及出嫁女,但安国公府有谋反之嫌。您就是出嫁多年,也恐怕独善其身。” 尤其是在皇帝给谢隽和萧嫣赐婚的情况下。 姜黎母家刚好出问题,保不准皇帝就会借题发挥。 “竟有此事?” 姜黎眼有诧异一闪即逝。 虽然玉峰匪徒之事有她在暗中推波助澜,剿匪军队尚未回京都,现在京都已有传言。 但是白墨宴能拿此事来与她谈条件,倒是是在预料之外。 她看着白墨宴的目光郑重了几分,“白少爷有何高见?” 白墨宴望着姜黎,“凌启伯府可以帮您从中安全脱身,但这并不是无条件的。” 凌启伯府虽然不及往昔的光辉,但是对比永宁侯府侯爷出家,世子不成器的情况。 他们凌启伯府现在朝中尚有分量,尤其是御史台的言官,白氏很有影响力。 她可以保证,凌启伯府有能力将姜黎从安国公府的谋逆之罪中摘出来。 姜黎并没有因为白墨宴是个小孩就轻视他,反倒是很认真的道:“白少爷要什么条件?” 凌启伯府子嗣不丰,白墨宴就是继承人之一。 虽年纪小,但是他说话的确是有分量。 “凌启伯府与永宁侯府结为姻亲。” 白墨宴说出这话来,是她深思熟虑思考下想出来最好的法子了。 眼见着永宁侯府的天要变,谢玉琅会有一个皇家下嫁而来的母亲。 自己亲生的娘亲现在不说母子一心,姜黎甚至是厌恶他的,已然是指望不上姜黎会保护他。 只有外力干涉,旁人介入,才能让谢玉琅保住他的位置。 与凌启伯府联姻,那么凌启伯府就是谢玉琅的底气。 谢玉琅可以不争不抢,有她替谢玉琅撑腰。 这永宁侯府的大少爷永远是谢玉琅,旁人别想抢走。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姜黎,“只有姻亲,凌启伯府才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世子妃。” 牺牲一个她厌恶的子嗣来保全自己,这样的条件,姜黎会答应的。 姜黎沉默良久,她一直都知道白墨宴事事以谢玉琅为先。 但是,白墨宴为谢玉琅做到这个地步,属实是过线了。 她声音冷淡了下来,“白少爷,联姻一事是两府大事,你恐怕是做不了主的。” 这就是明确的拒绝。 “世子妃!我能做主!” 白墨宴狠狠地蹙起眉,唇角紧抿成了一条缝。 姜黎疏离地笑了笑,若这就是白墨宴的来意,那么就不用再废话了。 “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凌启伯府唯一的一位女儿是你的妹妹。你作为二兄,没有资格为她婚姻做主。” 她唤来了青竹,“青竹,送白少爷出府。” “世子妃,你会同意的!” 白墨宴满心不甘,但是姜黎已经有这么明显的态度,再留下去也无意义。 姜黎面无表情,“送客!” 白墨宴被强势送走,东院顿时安静下来。 不大一会儿青竹就回来复命,且送来了安国公府的消息。 “世子妃,张婶已经将安国公府内布置妥当,保管万无一失。” 姜黎点点头,将张婶的信看完后面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在她离京的五日时间里,张婶故意透露风声,以仙医谷女医的身份出门为侯夫人寻药。 安国公府趁此机会则强掳了张婶,为安国公府陈夫人治疗。 有她交给张婶的药在,陈夫人的病情会好转,张婶能以最快的速度取得安国公府的信任,收集安国公府的罪证。 之前的那枚安国公府与山匪互通的令牌,就是证据之一。 务必要在搜查安国公府时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再两日,这世上就不会再有安国公府。 而永宁侯府,就是下一个。 姜黎好心情道:“世子与县主的婚事采买的行程安排得如何了?” “世子妃放心,采买的人今天已经全部出发。” 青竹也禁不住笑了起来,痛快道:“保管能在他们大婚之前,天下皆知兄妹乱伦之情!” 皇帝让姜黎置办谢隽和萧嫣的大婚,亲自给自己找了“平起平坐”的姐妹。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既然是皇帝赐婚,那必须要以最高的礼仪来。 比如天下采买,以保证他们大婚能万无一失,事事都是最好。 至于这一路上会不会被人注意到,会不会有人打听谢隽和萧嫣为何兄妹成夫妻的事情。 以至于谢隽和萧嫣落得个声名俱毁,人人唾骂的下场。 这可与姜黎无关。 姜黎颔首,抬手敲了敲桌案。 “很好,此外你再遣人去永宁侯府族地平胜,催一催族地宗祠翻新的进度。” 青竹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世子妃,宗祠不是年底才用的上吗,这才五月底,何故催促?” 往年祭祖都是冬日,现在宗祠才开始监修不久呢。 之前谢隽就是去族地监修了,只是不久就被萧嫣给叫了回来。 第119章 姜元宸,你是从哪里来的 “今年可等不到年底。” 姜黎摇了摇头,笑盈盈道:“萧嫣要嫁为世子谢隽的平妻,既然是妻子,得在大婚之后前去族地上族谱才行。” 以永宁侯府的地位,便是这代败落,也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 她不仅要谢隽和萧嫣大名的现在天下皆知,人人唾骂,更要他们遗臭万年,受后世戳脊梁骨。 “是!” 青竹顿时肃然,应声后立刻去办。 次日,宫中三皇子举办的文武行宴准时开始。 楚明昭不喜与旁人打交道,便择了一带着纱帘的亭子,那里只有她一个席位,旁人不若无她的准许,万不可接近。 亭子地势高过其他,楚明昭轻易就看清楚了文武行宴整个场面。 不同五毒宴会的盛大,是在御花园的大湖上举行。 三皇子主持的文武行宴乃是在忆梅宫附近,园子不大,其中栽种着各种梅花。 若是初春,或许能够在此赏梅。 但是现在五月底了,树上梅子半黄。 学子们的席位上就安置在梅子之下,旁边的荷花池波光粼粼,倒是一派好风光。 但景致再美也不如坐在池边的少年少女,楚明昭漫不经心地看着同席的姜元宸和虚云娇。 那边的三皇子带着高位的勋贵子弟气势汹汹地直奔他们所在,与她昨日预料的一样。 姜元宸有麻烦了。 但是,他之前拒绝了她想护下他的好意,反而选择了虚云娇。 如果说雍王府是开国异姓王,是凌驾在京都所有勋贵头上的超级权贵。 那么辅国将军府就是立国之后的忠烈,唯一能比肩雍王府的存在。 而且,辅国将军府实际上还比雍王府更得皇帝信任。 因为辅国将军府如今只有辅国老将军和他的幼子的独女还活着。 老将军镇守西疆,在京城的辅国将军府中的是老将军的小孙女虚云娇。 寻常时候虚云娇也不在京中走动,几乎没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今年三月,虚云娇突然来了长平学堂,与雍王府一样,乍然出现在了世人视野之中。 虚云娇作为辅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怎么着也能护住他吧。 楚明昭唇角微微压了压,收回目光。 今日文武行宴她只是走走过场的,就不掺和了。 手里的茶盏端起来还没喝上一口,荷花池边就传来一声惊呼。 “有人落水了!” 楚明昭猛地看去,人影重重,并不见姜元宸的身影。 莫不是落水的是姜元宸! 她纵然是相信虚云娇的,但是万一呢! 万一有人脑子有坑,连辅国将军府也敢得罪呢! 楚明昭当机立断掀开帘幕,快步地朝荷花池而去。 在场的除了三皇子,就属楚明昭身份地位最高。 所过之处,全部避让开来,直接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怎么回事!” “郡主!三皇子虚小姐还有姜元宸都摔到荷花池里去了!” 立刻有人回道,楚明昭俏脸微寒。 她已经看见了。 荷花池绿荷粉花掩映之中,太监们都争前恐后地去捞扑腾的三皇子。 而姜元宸已经抱着虚云娇踏着太湖石上了岸,但是却没往他们聚集的地方来。 隔着一段距离,楚明昭也看出了虚云娇的情况很不好,这会儿面色煞白,萎靡不振,意识竟有涣散的迹象。 楚明昭沉着脸下令,“都让开!不要继续围在这里,回自己的席位上去!” 然后又低声对侍女吩咐,“将披风和药箱带来。” 说完她就快步的朝姜元宸跑过去。 自打五毒宴后,她再入宫来,因宫内暗卫不能进来,楚宁寒就给她安排了贴身侍女。 侍女麻溜的回亭内提着药箱和披风,再折返跟上了楚明昭。 近了就明白姜元宸为何不带着虚云娇去落水地方上岸,反而避让着人群。 五月底天气已然炎热,衣衫不免清凉了些。 虚云娇吃穿用度自然是顶顶好的,身上的衣物乃是鲛纱和银丝白绸制成。 价值千金,十分珍惜。 穿着美丽是美丽,只不过一碰水就容易透明。 楚明昭一把从侍女手里拿过披风,挡头罩脸披在了虚云娇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又打开药箱,拿出了银针。 “你会医术?” 姜元宸已经松开了虚云娇,但是她还是无力站着,只好侍女代替抱着。 他衣裳还滴滴答答地淌着水,却不曾离开。 见着楚明昭的动作,姜元宸眼有异色。 除了药谷中的那些药童和药人,他从未见过能这么娴熟施针的小孩。 他听说过楚明昭是楚宁寒从外找回来的女儿。 而且时间刚巧对得上药谷被灭。 楚明昭与药谷有关系吗? 还是说这纯粹只是巧合? 可这样的巧合得是多渺小的几率才会遇上。 “嗯。” 楚明昭点点头,手中动作十分迅疾,片刻间虚云娇头上就扎满了银针。 而她的神情总算是清醒了许多,面色也不再像是死一样的惨白。 “你……哪里学的医术,如此厉害。” 这话实在是冒犯。 楚明昭压着眉梢,本不打算回答姜元宸的。 但是,一抬头就看见姜元宸的神情。 该怎么形容呢。 那是一种沉重,仿佛现在躺着的不是虚云娇,而是她。 只是,她曾在药谷多年,成为药人的事情是绝密,除了王府之中的人,旁人不得而知。 这也是楚宁寒特意交代过的,不可告诉他人。 楚明昭淡淡道:“是仙医谷。” 这也不算是欺骗。 她的确被百里神医百里赦收为亲传弟子,方才救治虚云娇的针法就是百里赦所传授。 “原来是这个样子嗦。” “安。” 姜元宸冷不丁的换成了药谷时候说话的方式,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 楚明昭下意识的应声,就算是回到王府一年了,她还是将那个地方记得清清楚楚。 但,回答过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小脸瞬间僵住。 楚明昭猛地抬眼看向姜元宸,他怎么会药谷中人说话的方式! 就像是原本就在药谷长大一样! 她厉声道:“姜元宸,你是从哪里来的?” 上一次暗卫甲左给她的消息里,只说他是在黑水寨中遇到姜黎的。 她也只当姜元宸是打小在山寨里,但是药谷之人说话自有一套不同外面世界的方式。 姜元宸绝不可能是山寨里长大的! 他莫不是也是药谷中人? 第120章 有预谋在先 看楚明昭下意识的反应,基本可以确定,她与药谷有关。 甚至她就是在药谷长大。 而在药谷长大的,有且只有药人和试药人。 他当年情况特殊,是被当成了弃子,未能被选作药人。 继而丢在药谷的外围,成了一个普通的小杂役。 楚明昭现在有一手娴熟的施针手法,医术能比肩普通的年轻医者。 这只有一个可能。 她是药谷多年的试药人和药人。 姜元宸眼皮颤了一下,抬手拧了一把还在滴水的衣袖。 “蜀地容城。” 这话也不算是欺骗楚明昭,要来京都,便少不得路引。 所以,容城时候姜黎就为他办理了户籍。在那之前,他都是黑户。 “不可能!” 楚明昭眉头越蹙越紧,“你明明是在怀庆黑水!” 她猛地噤声,将余下的话吞进肚子里。 姜元宸在黑水寨待过的事情是被特意掩盖过的,并且姜黎也只身去过山寨。 她贸贸然的说出来,岂不是给姜元宸和姜黎带来了麻烦。 不过,姜元宸试探了她又不肯说实话。 他…… 也不想再提及药谷的事情么。 看姜元宸的年纪,他在药谷里要么是与她一样的药人和试药人,要么…… 是被淘汰的药人和试药人,成了外围的杂役。 如此就可解释,她并未见过姜元宸。 药谷的试药人和药人,她都是见过的。 而这些人,在药谷被雍王府剿灭的时候,就都被救了出来。 可惜,他们大都与她一样身中剧毒,离开药谷后,尽管仙医谷的神医倾尽全力救治,也都逐渐消亡。 她能活下来也是巧合,在她体内比旁人多了一道从娘胎里带来,源自楚宁寒的先天之毒。 姜元宸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也完全没有中毒的样子。 楚明昭压低了声音,不死心地追问。 “你怎么离开那里的?” 姜黎是在黑水寨遇到他的,那么姜元宸一定是在雍王府剿灭药谷之前离开的药谷。 姜元宸轻轻的摇了摇头,不打算再说。 他们当年就算是同处险地,如今相逢实乃缘分一件,但到底他们的身份不同了。 她是雍王郡主,他则是寻常百姓。 这些过去一旦被人得知,少不得会被人攻击利用。 互相装作不相识,遗忘药谷的事情对彼此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姜元宸扭头看向虚云娇,眼神发冷,她方才也不知道将他们的话听进去多少。 沉声道:“虚小姐为何会这样?” 荷花池的水不算太深,对于他们都是习武的人而言,便是不识水性,以他们的身手也能借助荷花和假山石快速地避开。 但是虚云娇当时全身僵硬,直挺挺地倒进了水里。 进水之后,更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情况看上去比溺水的人还严重。 楚明昭小脸紧绷,眼下也的确不像是能继续追问的时机。 垂下眼睫同样看向虚云娇,姜元宸这是怀疑楚明昭落水的蹊跷。 “虚小姐恐水。这是心病,而且已经影响了身体。我的银针只能缓解一时,不能根治。” 她收了虚云娇身上的银针,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香囊,递给虚云娇。 “这香囊有安神静心的功效,你拿着。” 很难想象堂堂辅国将军府的大小姐,千娇百宠的人,竟会有这么严重的疾病。 若是传出去了,那么曾与辅国将军府结亲的人都会打退堂鼓。 “多谢。” 虚云娇声音尚为虚弱,她紧握着香囊,望着姜元宸和楚明昭。 “你们放心,方才你们所说,我不会说出去的。我恐水一事,也请两位替我保密。” “好。” 楚明昭点点头,药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虚云娇能主动保证,那再好不过。 她又问道:“你们方才是怎么会三人都落水了?” 三皇子是带人找姜元宸的麻烦,但是他也不可能蠢到自己跳水里去吧。 看太监们拼命救他的样子,八成也是不会凫水的。 属实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了。 虚云娇眸光扫了一眼姜元宸,见他完全没有说话解释的意思。 “是意外。” 她闷闷道:“三皇子前来找我们比文试,我直接拒绝了。” 若是比武尚可,姜元宸和她均不是擅文卷的,比文这不是显然来找麻烦么。 “但是三皇子不依不饶,上前要强行拉我们去比试。争执之中,我们撞上了荷花池的护栏。” 护栏松动了,他们三人一串掉进了荷花池。 她有恐水症状,本该轻易化解的混乱才闹得如此大。 楚明昭面色一寒,“荷花池的栏杆是石制的,你们三人只不过是推搡撞上,岂会直接让栏杆崩碎!” “郡主的意思是……” 虚云娇神情陡然锐利,此事难道是有预谋在先! 正此时,三皇子顶着满身的水,头上还有几根浮萍。 急匆匆的领着太监气冲冲地朝楚明昭三人过来,人还没到跟前,鸭子似的声音就先传来。 “好你个姜元宸!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对我动手!立刻将姜元宸绑起来!” 他身边的太监齐刷刷地将目光都盯在了姜元宸身上,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三皇子可是说过了。抓住姜元宸者有赏。 “住手!” 楚明昭面色一肃,站起身挡在姜元宸和虚云娇身前。 “三皇子,你空口无凭就想抓人!” 她冷冷道:“方才姜元宸和虚小姐比你还先掉下去,而且无人搭救他们。本郡主倒是怀疑,这是不是你故意为之,现在倒打一耙!” 那石制的栏杆一定有问题。 文武行宴上的坐席的位置是提前安排好的。 旁人都是离水边很远,只有姜元宸和虚云娇,离水仅一步之遥。 现在虽然是五月底,天气炎热,但是毫无防备地落水,还是很危险的。 三皇子面色一变,心里大叫晦气。 若非此事是明珠县主吩咐的,他是决计不愿意与楚明昭对上的。 姜元宸不过是一个庶民,虚云娇对他青睐有加也就罢了,楚明昭居然会为他出头! 但,他都豁出去了,若还擒拿不下姜元宸,那岂不是白落水! “楚明昭,此事与你无关!你休要多管闲事!” 第121章 真正想要见的是谢玉琅 “哼。” 楚明昭寸步不让,神情冷傲。 “我就是要管,你要如何?” 无论是宫中还是宫外,她楚明昭要干涉的事情,还没有做不成的。 “你!” 三皇子眼神狠戾,姜元宸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让楚明昭这么维护! 楚明昭轻哼一声,“你既然说他对你动手,你倒是说说你们是怎么落水的!” “而且那栏杆是石制的,居然刚巧断掉。” 楚明昭目光上下打量三皇子一番,“三皇子,你既然设宴,难道昨日就未曾派遣宫人检查过吗?” 这样的危险,绝对不应该出现的。 “休得胡说,这只是意外而已!” 三皇子面色漆黑,矢口否认。 换做其他人来质疑,他可以理都不用理。 但是楚明昭不行,若是她真追究起来,那必然瞒不住。 若是此事闹大了,别说擒拿姜元宸,将他带去忆梅宫,恐怕皇帝都会知道,继而为了安抚雍王府而惩治他。 “既然是意外,那你落水也该是意外,你怎么好意思指责到姜元宸身上?” 楚明昭眼睛精光一闪,三皇子果然心虚了。 那石制栏杆他提前做了手脚。 而目标赫然是姜元宸,就是不知道要姜元宸做什么。 “你身为做东设宴的主人,姜元宸与虚小姐乃是客人,客人在主家出事遇险。” 她故意道:“三皇子,你不应该向他们两人致歉吗?” “郡主!” 三皇子身边的太监率先忍不住,“他不过是一个庶人!” 让三皇子给姜元宸致歉,他也配! “庶人又如何?” 虚云娇也站出来,她面色发沉。 “今日是三皇子做东,来者不论出身,皆是贵客。倒是你这奴婢,你主子都未曾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的份儿?” 今日若不是姜元宸及时拉她上岸,又得楚明昭出手相救。 这会儿她恐怕已经命丧荷塘了。 “虚小姐说的是。” 三皇子咬着牙,不甘不愿道:“阿奇,掌嘴!” 那开口的太监咬了咬牙,自抽了两个耳巴子。 三皇子又看向姜元宸,“今日本是邀请诸位切磋文武,比试一场,但却没想到酿成了误会,我给你们赔个不是。” 他已经冷静下来,既然强行捉拿姜元宸不行,那么直接将他送到忆梅宫中,再伺机分开他们捉拿姜元宸也不是不行。 “现在虽然已经盛夏,但是穿着湿衣也不妥。为表歉意,我亲自带你去忆梅宫换一身衣裳。” 三皇子转头又看向楚明昭,恢复成了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虚小姐身体不适,还劳烦郡主能送虚小姐去忆梅宫更衣。” 楚明昭微微蹙眉,三皇子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湿衣很伤身体,姜元宸和虚云娇都需要更衣。 而他们三人都去忆梅宫中,倒是也不怕三皇子再耍什么花招。 她看了姜元宸和虚云娇一眼,未曾见到他们反对。 楚明昭点点头,“可以。” 忆梅宫建造的很是奢华,占地面积极大。 举办文武行宴的小园子就在旁边,不多时就到了。 男女客人合该分开更衣,分开前楚明昭还是不太放心,多看了姜元宸一眼。 姜元宸面色不改,微微地朝楚明昭颔首,手指微动,掐了一个古怪的手势。 楚明昭顿时放下心来,带着虚云娇去了侧殿。 另一边,三皇子带着姜元宸则去了相反的方向。 姜元宸记下路线,暗中提起了警惕之心。 三皇子今日费尽周折,将他冲撞下水,又想捉拿他。 恶意实在是太明显了。 但他们其实今天只是第一次见面,无冤无仇,三皇子何故如此针对他? 所谓带他更衣赔罪,也不过是借口。 果真,一进房门。 三皇子顿时变了脸色,“将姜元宸给我拿下!” 跟随在身后的太监们一拥而上,直扑姜元宸。 便是姜元宸有三头六臂,也跑不掉! 才怪! 姜元宸滑溜得跟泥鳅一样,七八个太监愣是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之前只说他箭术不错,原来他身法居然也这么厉害! 三皇子脸色漆黑,“都是废物,连个小孩都抓不住!” 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是故意选得擅长拳脚的太监。 可,还是抓不住姜元宸。 “姜元宸,我劝你最好束手就擒!” 三皇子咬着牙,死死地盯着被太监们追着的姜元宸。 气不打一处来,“得罪了明珠县主,你乖乖认罪,或许今日还能活着全须全尾地出宫!” 若不是明珠县主现在盛宠正浓,他不得不讨好她以博得皇帝的关注,他才不会今日废这么大的功夫擒拿姜元宸。 姜元宸眸中闪过一丝暗沉。 指使三皇子的人竟然是萧嫣。 难不成这个所谓的文武行宴,也只是幌子。 为的就是将他带到萧嫣面前去? 萧嫣要做什么? 姜元宸故意慢下了动作,佯装没气力再夺。 最终还是被抓住。 三皇子总算是满意了几分,立刻遣人去通知萧嫣。 不大一会儿,蒙着面纱的萧嫣就疾步匆匆地来到了侧殿。 但是在门外就被三皇子拦下,萧嫣按捺着焦急,“他在哪!” “嫣姑姑,您答应我的……” 三皇子望着萧嫣,竭力露出一个笑容。 萧嫣不耐烦道:“陛下今日下午会来忆梅宫,能不能让陛下注意到你,那就靠你自己了。” 钱嬷嬷费尽功夫就是让三皇子设了宴席,巧立名目,让学子们入宫来。 让她不得不多等了这一日,好在三皇子办事还算利索。 “多谢嫣姑姑!” 三皇子顿时欣喜若狂,他压着雀跃的心脏。 “永宁侯府的人就在里面,您进去就能看见他。” 萧嫣推开门就冲了进去,屋内乱糟糟的,外间不见人。 她三两步进了内门,看见小孩的背影,直接开口喊道:“玉琅!” 谢玉琅? 姜元宸眉眼一压,原来萧嫣真正想要见的是谢玉琅。 若谢玉琅并未生病,那么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应该就是谢玉琅。 只不过,谢玉琅不是亲自将萧嫣赶出了永宁侯府吗? 怎么听萧嫣的话,他们像是并未决裂? 第122章 真假谢玉琅 姜元宸当机立断,一把将桌面上的东西扫下去。 快速地用衣袖遮住脸,背着萧嫣瓮声瓮气地说道。 “咳咳咳……县主,莫要进来!” 隔着衣袖,声音有些模糊,加上他本就与谢玉琅差不多身型,足够让萧嫣一时间辩不出他的身份。 萧嫣大惊失色,“玉琅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如此沙哑!” 她想上去仔细查探,但是谢玉琅几次桀骜难驯,对她大打出手的事历历在目。 即便是后来谢玉琅主动前来认错,缓和关系,她还是下意识停在外间,隔着珠帘看着谢玉琅的背影。 “前日里不小心……伤了喉咙,今天又落水有些发热,你别过来,恐将病气过给你。” 姜元宸闷闷道:“你现在也在用药,要千般小心才是。” 萧嫣一进门他就闻见了浓厚的药味,若料想不错,萧嫣应该是在治疗身上的伤疤。 以她自私自利的性情,便是觉察到不对,也是首先将她自己放在首位,不肯有半分差池。 “你怎么会落水了?” 萧嫣果然脚步完全站住,甚至还小小地后退了几步。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药纱,祛除伤疤可是头等大事。 同时更心里暖暖的,谢玉琅竟会为她考虑了。 “不慎踩空,是意外。” 姜元宸不愿多说今日的事,直接转移话题。 开门见山道:“县主寻我,是有何事?” 萧嫣费尽心思,利用三皇子举办文武行宴,只为见到谢玉琅。 他们姑侄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你爹爹到底怎么了!” 萧嫣情绪顿时就激动起来,“我听说他腿竟然断了!” 若是旁人说她定然是不相信的,但是那是钦天监和宣旨太监一起说的。 可她又不能出宫直接去永宁侯府探望,现如今只能从谢玉琅嘴里探问了。 “是。” 姜元宸眸光一暗,压着声音道:“父亲他与娘亲去玉峰,不慎遇到了山匪。” 这件事在府里已经不是秘密,姜元宸没有仔细地询问过,也知道了七七八八。 “虽然运气好保住了性命,却因为中箭和中毒,腿被截肢了。” 落得这样的下场谢隽完全是咎由自取。 “这都是姜黎那个贱人的过错!” 得谢玉琅亲口承认,萧嫣满目愤怒。 张口骂道:“若不是她,哥哥何至于受伤残废!” 姜元宸猛地攥紧手,神情冷冽,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他控制不住地冷下了声音,“县主,此事只是意外,与娘亲有什么干系!” 谢玉琅若是听见萧嫣这么辱骂姜黎,便是他与萧嫣有再多的盘算,也一样会生气。 “琅儿!你怎么还为姜黎那贱人说话!” 萧嫣顿时不悦,“之前不是向我保证过不再生我气了吗!” 在飞霞客栈之中,谢玉琅亲自来向她道歉。 姜元宸咬着牙,谢玉琅难道在姜黎面前都是装的? 他会允许萧嫣辱骂姜黎? 可几次接触谢玉琅,他对待姜黎时候的小心翼翼,以及被他戳破希望后的绝望不像是假的。 谢玉琅虽有些小聪明,但是绝不像是能两头都骗的人。 倒是萧嫣,可是会蹬鼻子上脸。 果然,又听萧嫣给谢玉琅上眼药。 “听说姜黎很是宠爱不知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她可不会再管你!” 这也是钱嬷嬷让三皇子举办宴会时顺便得知的消息,姜黎对姜元宸比对谢玉琅还好。 萧嫣眼有恶意,盯着谢玉琅的后背。 “你莫要忘了,以后我会成为你的母亲,姜黎迟早会从侯府滚出去!” 谢玉琅聪明,自然能分清楚利弊。 她诱哄道:“琅儿,只有我,才会是你以后的依靠!只有我,是最疼爱你的人!” 谢玉琅只应该亲近她。 他本来也是她的亲儿子,只是中间出了意外,导致姜黎好运地养了他多年。 现在也该拨乱反正的地步。 姜元宸垂着眸,萧嫣不遗余力地诋毁姜黎,字字句句都在离间谢玉琅和姜黎。 若今日谢玉琅真在此处,那么他的选择又是什么? 之前谢玉琅发疯似的撕破脸将萧嫣赶出府去,姜黎说过谢玉琅不会放过萧嫣。 但现在谢玉琅明显与萧嫣关系改善了,萧嫣甚至在谢玉琅面前能出说如此放肆的话来,还责怪生气的谢玉琅。 事出反常必有妖。 假设谢玉琅对姜黎之心未改,依然怨恨萧嫣,打算要报复萧嫣,在知道谢隽和萧嫣婚事已经是他阻止不了的情况下。 那么他选择原谅萧嫣,并且与之虚与委蛇,同声声讨姜黎倒也有可能。 这是最合适他,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接近萧嫣,提前得知萧嫣要对姜黎的算计,先一步破坏掉。 而在萧嫣眼里,他则是那个贴心的“免费儿子”,可以攻击姜黎,是留在侯府中针对姜黎的一把刀。 所以,萧嫣今日才会想办法见谢玉琅。 姜元宸眼睛再度抬起,模仿谢玉琅的语气和态度。 “我知道姑姑对我是最好的!姑姑要我做什么,我都听姑姑的!” 萧嫣心头一喜,面上闪过得意之色,谢玉琅的态度竟然这么容易就松动了。 “果然是我的好琅儿!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她趁热打铁,直接道:“你可知道那玉峰山匪是姜黎招来的,她害了你爹爹,咱们娘俩绝不能放过她!” 姜元宸并未多计较她口里的“娘俩”二字,但是对萧嫣的厌恶的确更多了些。 这还没嫁到侯府,竟是就摆上侯府主母架子,与谢玉琅当起了母子。 他沉声道:“为何说她招来的?” 萧嫣冷笑一声,“自然是因为是有旁人想要杀了姜黎,那山匪就是他们的手笔!” 只是可惜,最后姜黎没死,反倒是谢隽受了伤。 “是谁?” “安国公府!可惜安国公府也是不中用的废物,不仅没杀了姜黎那贱人,还招惹了雍王府!” 她昨日就收到明日军队回京的消息,豢养匪患的事情一旦呈递到皇帝面前,到时候安国公府只有死路一条。 “按照姑姑所言,她是受害者,我们要如何才能……” 姜元宸故意没说完,萧嫣果然忍不住道出了她的计划。 第123章 谢玉琅的生母,是她! “姜黎那贱人乃是安国公府的小姐,安国公府豢养山匪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萧嫣声音满满的恶意,戴着药纱的脸虽然看不见表情,但是那双眼里的恶毒浓烈得都快凝结成实质。 “玉峰遭遇山匪,哥哥断了腿,身受重伤,姜黎一个女人竟然能安然无恙!” 她言之凿凿道:“若不是早与山匪有联系,姜黎怎么可能活下来了!” “可我们没有证据能直接证明,万一只是她运气好,亦或者是。” 姜元宸还没说完,萧嫣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没有万一!” 萧嫣抬高了声线,“她就是与山匪有勾结!” 姜元宸默了一瞬,随即顺从道:“嗯,是她早有预谋。” 萧嫣满意了,她循循善诱道:“就是如此,琅儿,其实我们早有证据了。” “现在你名义上还是她的儿子,只要你出面作证姜黎暗中与山匪勾结,那么自然能将姜黎钉死在勾结匪患的罪名上!” 萧嫣只是想想,就忍不住乐出了声。 怎么不算姜黎与山匪勾结呢? 七年前,姜黎就被山匪掳进山寨好几日,被谢隽找到时候已经是残花败柳。 说她与山匪勾结,半点都没冤枉她。 姜元宸知道萧嫣会不择手段,但是萧嫣会无耻到这种地步,让竟然让谢玉琅这个儿子主动陷害姜黎。 除了无耻,萧嫣更是极度自信,似乎完全不怕谢玉琅再临时反悔,选择站在姜黎一边。 这绝不是谢玉琅一句原谅她就能解释的,萧嫣似乎还有依仗。 他不动声色,故作不解。 “只我一人口供,恐怕是不够。尤其我年岁轻,口供应当不被人认可。” 要作证,恐怕得有实质性的证据。 萧嫣已经给姜黎做了假证吗? “傻琅儿!自然还有其他证据!” 萧嫣却是被逗笑了,她骄傲道:“你到时候只需站出来指认姜黎那个贱人就行!” “想她死的人太多太多,安国公府已知道在劫难逃,他们死也会将姜黎拖下水的!” 姜元宸想要知道具体是什么证据,但是萧嫣却毫无告知的意思。 他顺从地点点头,脑子飞快转动,想再套问出一些话来。 “安国公府可以相信吗?她到底是安国公府的女儿,安国公府何至于做得这么绝情!” 怕萧嫣生疑,姜元宸又多嘴补充道:“安国公府也是我的外祖家,我生身母亲和外祖家都与山匪有关系。那我……” 即便萧嫣口口声声的保证她才是谢玉琅能依靠的人,但是她让谢玉琅做的事情全是让谢玉琅自毁根基的。 单单只是安国公府豢养匪患,再则怎么算也不会牵连到谢玉琅头上。 谢玉琅顶着的乃是永宁侯府大少爷的名头,以后更是侯府继任者。 但是,姜黎乃是他现在名义上的生母,若是姜黎也背上豢养匪患的名声。 那么谢玉琅必然会被姜黎累及,说不定永宁侯府都被连累。 萧嫣不该想不到这一层,谢玉琅一旦不愿意,她的布置就会白费。 因此萧嫣必然有将谢玉琅和永宁侯府摘出来的办法。 听谢玉琅问这么多,最终其实是在意他自己后。 萧嫣完全没发现任何不对,反倒是理所应当,看着谢玉琅的目光更满意了。 小小年纪,就能考虑这么多。 果然是她和谢隽的孩子。 她也就不吝于告知谢玉琅她的底牌。 “你放心,安国公府很快就不是你的外祖家!” 萧嫣有些得意忘形了,接连吐露出惊人之语。 “姜黎也很快就不是侯府世子妃,也不会是你的生母,所以她是否与山匪勾结,与你前途无碍!我会给你找一个血脉高贵,出身更完美的生母!” 姜元宸眉梢紧蹙,心中一惊。 萧嫣这话直接证明了他当时猜测谢玉琅不是姜黎的亲儿子的推测。 谢玉琅是杜鹃子,姜黎亲生的子嗣被丢弃,流落到了药谷。 既然有杜鹃子,那么偷换子嗣的杜鹃,就是幕后之人,知道谢玉琅不是姜黎亲生儿子的人! 萧嫣知道这件事! 她言之凿凿能再给谢玉琅换个生母! 那么当年换了姜黎亲生孩子的人,难道就是萧嫣? 不,这件事仅凭萧嫣一人完不成。 萧嫣至多算主凶之一! 她在永宁侯府的权利有限,能真正不动声色换了姜黎孩子,还这么多年没让姜黎发现,得是整个永宁侯府的人配合! 那么能让侯府上下一心,都听从命令的是人是——世子谢隽,侯夫人梅娴! 这三人的关系是母子,母女,兄妹。 谢玉琅毫无疑问是谢玉琅的亲爹,萧嫣又爆出了与谢隽有私情,现在直接要嫁给谢隽! 甚至于,他在侯府之中听说过在姜黎冷待谢玉琅之前,谢玉琅与萧嫣虽然是姑侄,但是却情同母子。 萧嫣她口口声声与谢玉琅是娘俩。 那么,杜鹃子的生母…… 一个可怕,令人恶心,但是极有可能是真相的猜测在脑海里成形。 谢玉琅的生母,是萧嫣! 早在姜黎嫁给谢隽之前,萧嫣或许就与谢隽勾搭成奸! 谢玉琅是谢隽和萧嫣的孽种! 只有这样,萧嫣才能言之凿凿的说出,她可以给谢玉琅换一个出身高贵,更完美的生母! 天下最尊贵的血脉,是皇室。 而萧嫣恰好的皇室血脉! 安国公府和姜黎无论是什么罪责,自然就再也不会影响到谢玉琅了! 姜元宸手心都攥得有些发痛,若是他这个猜测为真。 那么姜黎这一辈子,岂不是都被谢隽和萧嫣玩弄于股掌之中? 永宁侯府完完全全将姜黎当成了工具人!挡箭牌!活靶子! 他们真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许是见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像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萧嫣干脆道:“你莫要再问,时机一到,你自会知晓!” 门扉乍然被敲响,三皇子焦急的声音突然响起。 “县主!楚明昭来了,您得快离开!” 楚明昭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保姜元宸,若是让她发现萧嫣对姜元宸下手,那恐怕萧嫣和他都要承受雍王府的怒火。 萧嫣有皇帝护着,他可没有。 “难缠的死丫头,与姜黎都是贱人!” 萧嫣低低地骂了楚明昭一句,她纵然受皇帝宠爱,但是实在是不宜与楚明昭冲突,更不能让楚明昭发现她竟然私下找谢玉琅。 楚明昭可是与姜黎一个鼻孔出气,万一将此事告诉姜黎,那她一番布置,谢玉琅也失去了作用。 “琅儿!记住我的话!” 萧嫣嘱咐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不大一会儿,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楚明昭急匆匆道:“姜元宸!” 第124章 有人欺负你 三皇子死拦着不让过来,姜元宸极有可能被他暗中下手。 门开一片狼藉的房间顿时映入眼帘,楚明昭心中一惊。 又急急喊道:“姜元宸!” 若是姜元宸有半分损伤,她绝不会放过三皇子! “我没事。” 姜元宸声音从内室传来,他衣衫已经更换成了一套新的。 只是到底不是贴身剪裁,腰身偏紧了些。 若是黑水寨时候穿,那应当合身,不过几个月,他的变化天翻地覆。 这倒不是三皇子特意为之,但是不用心肯定是有的。 扯了扯袖子,抚平衣角,姜元宸从内室走了出来。 “这房间是怎么回事?” 虚云娇也跟着走到了楚明昭身边,她也换了身衣裳,有楚明昭在,她这一身新衣服倒是说不出的合适来。 她目光从乱糟糟的屋子上扫过,这里毫无疑问有动手的痕迹。 再看姜元宸,他倒是安然无恙,只是衣裳不合身。 虚云娇顿时就蹙起了眉梢,衣裳不合适,现在回到宴席上也是失礼之事。 然后免不了不被人议论,三皇子在这些事情上动手脚,真是丢份。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小摩擦。” 姜元宸念着萧嫣的算计,眼下三皇子这点事倒是无所谓了。 “郡主,虚小姐,我不宜再回宴席,便先行出宫。” 若是让萧嫣发现今日来的人是他而不是谢玉琅,那么她的计划可能就会更改,姜黎危险更甚。 “我送你离开。” 虚云娇当机立断,姜元宸既然不愿意多说更衣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要出宫。 他们本就是一起入宫,又都落了水。 实在是没有其他人比她更合适送他离开。 “不行!” 姜元宸还没说话,楚明昭就忍不住拒绝。 “你们今日一起落水,再同时离席,必然会生出许多非议。” 就算是没有人议论,按三皇子的小心眼,也会让人故意散播谣言。 “我送姜元宸离宫,虚小姐,你得回宴会上露面后再离开。” 她是雍王府郡主,三皇子敢造谣她,也得掂量掂量。 “多谢郡主。” 姜元宸看向虚云娇,微微颔首,“就如郡主所言。” 虚云娇思虑再三,也点头同意了。 “好,那你们就出宫吧,我先回行宴上。” 文武行宴刚刚开始,他们早退,姜元宸一人离开必然会有人有意见。 可若是加上她或者是楚明昭,那就无人再敢多说。 况且楚明昭言之有理,现在最好的就是楚明昭和姜元宸离开。 三人再出门,兵分两路。 而本该在外的三皇子在楚明昭强行冲进房门后就走了,他答应萧嫣的事情已经做到。 余下的事情就不归他管,也轮不到他插手。 所以,姜元宸和楚明昭出宫极为顺利。 在前往永宁侯府的路上,楚明昭盯着姜元宸,还是没按捺住。 “姜元宸,你在那房间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多少也摸清楚了姜元宸的几分脾性。 三皇子派人暗算他,他竟然没报复回去,甚至都不怎么在意,他着急的是尽快出宫。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皇子费尽心思算计我,是因为萧嫣想见谢玉琅。” 姜元宸转头定定地看着楚明昭,“而三皇子误认为萧嫣想要见我。” 也是巧合,谢玉琅病重没能入宫。 这才让他得知了惊天秘闻。 “萧嫣见到你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楚明昭登时瞪大了瞳孔,萧嫣那个女人心狠手辣,且怨恨姜黎。 萧嫣一旦见到被姜黎看重的姜元宸,那么肯定会收拾他。 尤其是在萧嫣奈何不了姜黎,但是姜元宸只是出身庶民的情况。 萧嫣只会将姜元宸当成出气筒。 她想起乱糟糟,似乎经历过打斗的房间,脸色越发的不好。 “她确实见到我了,但是并没有认出我来。” 姜元宸摇了摇头,宽慰道:“她也没对我做什么,你别担心。” 本来这件事不该告诉楚明昭的,但是,若是不说出点什么,楚明昭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难道她将你认成了谢玉琅?” 楚明昭一点就通,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姜元宸几眼。 还别说,单看他的身形,竟然与谢玉琅相仿。 不过,只要是熟悉他们的人,仔细看看还是能看出分别的。 可姜元宸说没认出来? 而且他平安地从萧嫣手里逃生了,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萧嫣肯定是错认了人。 不过萧嫣好歹当了谢玉琅六七年的姑姑,听闻她还很宠爱谢玉琅。 但是,居然连谢玉琅和姜元宸都分辨不出来。 若是这样,那么怪不得姜元宸急着出宫。 否则萧嫣发现认错人,肯定会加倍地报复姜元宸。 “嗯。” 姜元宸点点头,言尽于此。 关于萧嫣和谢玉琅的那些猜测,以及萧嫣的算计,他都不打算告诉楚明昭。 今日楚明昭两次帮他解围,又亲自送他出宫回侯府。 他欠她的越来越多了。 “郡主,日后若有需要,尽管吩咐。” 到了侯府,姜元宸下马车前在车上低声道。 “你我何必客气。” 楚明昭压了压唇角,他们都是从药谷活下来的。 虽然没有亲缘在,但是缘分不浅。 加之年岁相近,她看姜元宸也颇为顺眼。 帮他只是顺手为之。 姜元宸没有多言,随即就告辞下马车进了侯府。 东院内,姜黎正在药房制药。 刚过了午时不久,院内倒是一片安静,所以姜元宸来时没惹人眼。 “元宸?” 姜黎看见他有些惊讶,随即就沉下了面色。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宫中出了什么事?” 按照宴会的时辰,他怎么也得傍晚时候才回府的。 而且,姜元宸身上的衣裳明显不是他的。 自打他到了侯府之中,自有针线房给他裁剪置办一年四季的衣物。 姜元宸望着姜黎,满肚子的话都塞在了喉头,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从哪头说起来。 见他神情有异,姜黎眉头紧蹙,快步上前走到姜元宸面前。 她蹲下身,冷冷道:“可是有人欺负你?” 虽然她相信姜元宸的能力,但是皇宫里头的事情谁说得准,姜元宸又是第一次进宫去。 第125章 谢玉琅真的会指认姜黎 万一,有不长眼的人针对姜元宸呢? 毕竟姜元宸只是借住在永宁侯府上,他实际上还是来自于容城的一个普通百姓。 宫内赴宴的大部分都是勋贵子弟,他们自视甚高,瞧不上庶人出身的人。 尤其是姜元宸能力出众,比他们强了不只一星半点。 虽然有虚云娇与他一同,但是,这从另一个方面说,虚云娇这般身份地位,但是独独对姜元宸特殊。 这也是个姜元宸招麻烦。 利弊皆有。 姜黎短短时间,脑子里已经转过了不止一个念头。 若是姜元宸在宫内受欺负了,她乃是侯府世子妃,身份限制,倒不能直接对勋贵子弟出手,但对他们父母可以。 毕竟养不教,父之过。 “我没事。” 姜元宸习惯性地摇头,他不想姜黎担心。 说完又意识到他瞒不过姜黎,又补充道:“也没发生什么大事。” “当真?” 姜黎满脸都写着怀疑。 若不是有事,还是大事,姜元宸不会急匆匆的来见她。 这会儿姜元宸脸上都还带着细汗,想来是下了马车就直接跑来了。 姜元宸又沉默了,他不自觉地抓着衣袖,心里很是纠结犹豫。 姜黎现在肯定是已经知道谢玉琅不是她的孩子,但是她到底知不知道谢玉琅是萧嫣的儿子? 若是不知道,那她能否承受的住这个真相? 即便他不清楚姜黎当年是怎么看上谢隽,并且嫁到侯府。 但是,真相是谢隽和萧嫣早就七年前勾搭成奸,有了谢玉琅这个儿子后才选择了将姜黎当做挡箭牌和工具人。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一切有我给你做主。” 姜黎抬手摸了摸姜元宸的发顶。 虽然这会儿他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么一摸还真的让姜黎发现了他头发上沾着一丁点的荷花花粉。 若不是她感知强,大抵是注意不到的。 而这也正好证明,姜元宸的确是在宫中出事,看情况还是落水了。 好在黑水寨时候姜元宸是会凫水的,他也安全的回来了。 “世子妃,你还记得之前说,谢玉琅也同样怨恨萧嫣,想要报复她吗?” 思来想去,姜元宸最终还是决定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姜黎。 这件事,没有谁能比她更有知情权。 “记得。” 姜黎眉梢一压,这关萧嫣和谢玉琅什么事? 萧嫣现在的确是居住在宫内,可文武行宴是三皇子举办的,又是只有孩子参加,她应该是不会见到姜元宸的。 而且听他话语的意思,谢玉琅居然是原谅了萧嫣? 这事情她早就知道,萧嫣还是谢嫣,还住在飞霞客栈时候,她就知道谢玉琅向萧嫣赔礼道歉,“姑侄”重归于好了。 但是今天谢玉琅根本就没进宫,那么姜元宸从哪知道的? “今日我被三皇子撞下水,他借着让我更衣,引我去见了萧嫣。” 姜元宸抿了抿唇,他听见了三皇子与萧嫣的对话,三皇子只当萧嫣要见侯府之人。 谢玉琅是侯府之人,他现在头上也挂着侯府之人。 或许是萧嫣吩咐的不清楚,导致三皇子以为找的人是他。 所以他这一次才阴差阳错的顶着谢玉琅的身份见到了萧嫣。 “萧嫣将我认成了谢玉琅,她……” 姜元宸说到此处微微停顿,抬眼望向姜黎。 见到姜黎神色无改,他才继续道:“她对待谢玉琅态度很不一般,言辞亲密,恍若母子。” 应该是萧嫣单方面的口称他们是母子,若非真相实在是见不得人。 萧嫣估计会直接告诉谢玉琅她是他的亲娘。 “可见谢玉琅其实并非你预料的那般……” 当日谢玉琅知道萧嫣要嫁给谢隽,他的确生气。 但到这时,谢玉琅所做实在是奇怪,已经看不出他还怨恨萧嫣了。 虽然姜元宸自己猜测谢玉琅是别有所求,但是,这也只是猜测。 萧嫣确实是实实在在的对谢玉琅改变态度,并且透露出谢玉琅也原谅她的意思。 “萧嫣费尽周折,想见到谢玉琅,一为打听谢隽的消息。” 姜元宸唇角抿了一下,接着道:“一方面,是她已经得知安国公府与玉峰山匪勾结,她想要将你拉下水。” 姜黎是安国公府的庶女,哪怕她现在是永宁侯府的世子妃,这也是改不掉的。 要算计她,的确是很容易。 即便真相是安国公府伙同谢隽萧嫣,他们都巴望着姜黎死,利用山匪制造了杀人的样子。 谢隽和安国公府现在是玩翻车,自食恶果。 姜黎面色不改,直接道出了接近真相的猜测。 “萧嫣让你,不,是让‘谢玉琅’出面指认我?” “嗯。” 姜元宸点点头,姜黎神机妙算,竟然都猜到了。 萧嫣委实是无耻的很。 谢玉琅现在到底是姜黎名下的亲儿子,让亲儿子污蔑姜黎。 简直是再恶心不过。 “她倒是与谢隽一模一样,堪称绝配了。” 姜黎冷笑一声,站起身来。 谢隽那日发疯伤了谢玉琅,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院子里的下人们知之不详。 倒是谢玉琅苏醒后,做了的几件事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 大抵也猜测出谢隽是打什么算盘。 谢玉琅手里是有些人可以使用,之前他只派人监视过谢隽的行动。 这一次,谢玉琅则是派人散播流言。 流言内容很有意思,竟然是澄清她与徐子仪的事情。 从她邀请徐子仪来京都,请他成为长平学堂夫子时。 有关她与徐子仪不清不楚的流言就有了。 究其源头,还是侯夫人梅娴传出去的。 而后几次她去学堂,单独与徐子仪在书楼待了不短的时间。 这个流言甚嚣尘上,流传得越发的广。 这本是她有意为之,故意诱导侯夫人和谢隽上钩。 侯夫人现在已经中风躺着半死不活,自然是没有成功咬钩。 而谢隽,显然是成功上钩了。 他打了谢玉琅,要谢玉琅做的事情,便是污蔑她与徐子仪的名声。 本来就没影的事情,谢隽走投无路之下,冒这个风险是完全可能的。 只是,谢玉琅做的,并非她期望的。 这件事合该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谢隽才会越惨。 至于萧嫣,又让谢玉琅污蔑她与山匪勾结,与谢隽怀揣的是同样心思。 “世子妃,谢玉琅若真的出面指认你,那该如何?” 姜元宸眼有忧色。 他是相信姜黎,但是万一谢玉琅真的会指认姜黎呢。 第126章 他的生母有可能是,萧嫣 纵然谢玉琅年纪小,但身份到底是姜黎的“亲儿子”。 由他说出口的指认,姜黎很难撇清。 “无妨,玉峰山匪的事证据确凿。并非三言两语就能逆转污蔑的。” 姜黎唇角微扬,而且,她等的就是萧嫣再一次朝她动手。 若是萧嫣安安分分地缩在宫里,她倒是一时间难以找到什么向她动手的理由。 谢隽断了腿,萧嫣怎么能独善其身。 她笑眯眯地看向姜元宸,“而且,你倒是提醒我了,今日是萧嫣将你错认成谢玉琅,谢玉琅应当是不清楚此事的。” 得将这件事告诉谢玉琅。 她很期待谢玉琅能与萧嫣一同出面指认。 他们污蔑得越是狠绝,那么遭到反噬就会越严重。 “萧嫣还说安国公府会反咬你一口,将你拖下水。” 安国公府在劫难逃,若是死咬姜黎,皇帝又一定要追究,姜黎很难全身而退。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未曾探听到安国公府到底准备了什么后手。 “秋后的蚂蚱而已,不足为惧。” 姜黎忍不住摸了摸姜元宸的头发,面色柔和。 “今日多谢你,我会早做准备的。” 姜元宸咬着下唇,眼睫颤了颤,抬眼看向姜黎。 “此外,萧嫣还言之凿凿说,她要给谢玉琅找一个新的生母。世子妃,谢玉琅他……” “他的生母有可能是,萧嫣。” 明明就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姜元宸却说得很是艰难。 姜黎怔愣了一下,下一瞬笑颜绽开。 “元宸,你果然聪慧。” 她笑道:“确实如你所想,他们其实才是母子,对此我也早就知道了。” 这件事本不该在此时为人所知。 但,姜黎的确是未曾想到,姜元宸仅仅是从萧嫣的只言片语中就觉察出了这个惊天秘密。 所以再瞒着他也没有必要,越是遮掩,姜元宸恐怕越是多想。 “那……谢玉琅若是得知!” 姜元宸下意识的拉住姜黎的袖子,谢玉琅如果趋利为之,姜黎当如何? “萧嫣不会轻易说出这件事的。” 姜黎失笑,萧嫣被迫吐出自己是先皇女儿,已经是乱了谢隽的布置。 现在她嫁给谢隽,已然是被人诟病,若是又曝出谢玉琅是他们的孩子,那么等待他们的则是更大的骂名。 而他们七年来,为谢玉琅所筹谋换个母亲的打算彻底泡汤。 所以短时间萧嫣就算是再想将这件事大白天下,也绝对不敢说出来。 怕姜元宸继续担心,她又安慰道:“况且她说出来也不要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且放心。” 姜黎的反应完全出乎了姜元宸的预料,她看起来是早就清楚了这件事。 “嗯。” 他暗中松了一口气,神情也轻快起来。 力所能及的他都做了,姜黎既然说不用担心,那他就相信她。 不过,他还是目光灼灼的望着姜黎,郑重其事。 “需用我之处,必在所不辞。” “好。” 姜黎点点头,没有拒绝姜元宸的好意。 她知道姜元宸这不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他是真的能做出来。 见着他不合身的衣裳,姜黎唤了人将他送了回去,督促地换了衣裳。 又安排人将萧嫣对谢玉琅所言写成信,送到了谢玉琅手中。 既然萧嫣已经误打误撞认错了姜元宸,那么不妨碍就将这一局瞒到底,不能让萧嫣觉察出来。 至于谢玉琅知道这件事后的选择,无所谓。 月色渐深,琳琅玉缘较之往日更加冷寂。 下人脚步声轻微,也无人大声喧哗,与往常的热闹完全不一样。 或者说,自从二月开始,本来是整个永宁侯府最核心的琳琅玉缘,一下子就被冷待了下来。 冷待他们琳琅玉缘的,自然是侯府世子妃,谢玉琅的亲娘。 无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夕之间,姜黎就从极度宠爱在意谢玉琅变成冷眼相待。 哪怕谢玉琅这一次受这么重的伤,而姜黎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短暂地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今日一天都没有再来过,反倒是听说住在侯府的姜少爷姜元宸又去找了世子妃,相处的颇为愉快。 他们这些下人只是旁观,都替谢玉琅揪心。 无关其他,单纯的怜悯和同情。 这会儿月上中天,本早该就寝休息。 侍候的下人看了一眼还燃着烛火的内室,只轻轻地叹了一声,没有进门去劝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们以前劝过谢玉琅了,完全不起用,倒是烛火燃的时间越来越久了。 今天也不知道谢玉琅会什么时候休息。 他现在,尚在伤病之中,本该早些就寝的。 “郑属。” 又过了一刻,房内突然响起谢玉琅的声音。 门外守夜的下人郑属连忙开门进去,“少爷!” 帘幕已经被掀起来了,可以看见谢玉琅身上包扎的白纱。 但是他自己好像已经没有痛觉似的,坐在书案前,手边放着展开的信纸。 而他手里也已经装好了一封信,上面并无印记,这是一封私信。 看见郑属,谢玉琅将信往前放了下来。 “尽快将信送去凌启伯府。” 他的声音还是沙哑,听着就觉得喉咙痛。 “少爷,您不是说不与白少爷深交吗?” 昨日白墨宴来后,这是谢玉琅亲口吩咐的,让白墨宴下一次再来侯府就拦着他。 很明显,虽然谢玉琅是意外与白墨宴认识,之后两人关系还不错,但是谢玉琅是打算拉开与白墨宴的关系。 白墨宴对他事情干涉太多,他已然是不耐烦了。 可为何短短一日,谢玉琅就改了态度? 谢玉琅并不是反复无常的人,他脾气像极了姜黎,一旦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莫非是,因为下午送来的那封信吗? 那是宫中送来的,是谢玉琅以前的姑姑,以后的另一个母亲,明珠县主萧嫣送来的。 这话本不是一个下人该说的,换做以前,郑属嘴巴肯定是被封起来一个字不说,但是近来谢玉琅对待下人实在是和气多了。 加上这事情实在反常,郑属没忍住多了嘴。 第127章 雍王殿下回京 “去办。” 谢玉琅的回答只有短促的两个字,郑属登时脑门上就冒出了汗。 “是是!” 接过信连忙退了出去,不敢再好奇。 无论谢玉琅到底对白墨宴如何,这都是少爷们的事情,他一个下人只管听从吩咐就是。 万一就是谢玉琅反复无常了呢。 房间重新陷入一片寂静,谢玉琅拿起手边的信纸,目光看着上面。 下午从收到这封信后,他已经将信上的内容看了百遍,其中的内容更是能背出来。 玉峰山匪被剿灭,安国公府深陷其中。 萧嫣胆大包天,竟然想要他指认姜黎与安国公府有勾结。 谢隽腿断了也是因为姜黎与安国公府的原因,是他们害了谢隽。 信上居然还说安国公府会攀咬姜黎与他们是同谋。 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姜黎肯定会被皇帝当庭问罪。 萧嫣想要姜黎死。 她更想正大光明以永宁侯世子妃的名头嫁到侯府来! 更可笑的是,萧嫣居然在信上口口声声的说她会是他以后的母亲! 她配吗? 一个与兄长乱伦的女人,也想要做他母亲,简直是天方夜谭! 谢隽和萧嫣的婚事是皇帝赐婚,已然推脱不掉。 他先前选择给萧嫣下了绝子药,表面上与她重归于好就是防着她这一手。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效果。 萧嫣暗害姜黎之心不死。 他现在不便出面,按照白墨宴和信上的消息看,明日剿匪军队回京。 到时候安国公府肯定就被直接擒拿。 这件事牵连盛大,京兆尹处理不得,必然闹到皇帝面前。 到时候传唤前去,就是百官面前。 他绝不能扯谎,达成萧嫣的想法。 而且,谢隽到时候也会肯定会被皇帝召见。 他之前并未完成谢隽的吩咐,不仅没有四处散播姜黎与徐子仪有奸情,姜元宸是他们子嗣的消息。 相反,他用自己能调用的全部力量,遣人将原有谣传姜黎和徐子仪有问题的流言一一澄清。 虽然是杯水车薪,但好过什么都不做。 谢玉琅不自觉地攥紧了手心的信纸,他担心的是谢隽会当场发疯,污蔑姜黎。 加上萧嫣的布置,明日姜黎是步步是刀山火海,处处是险境。 而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帮助姜黎,他连谢隽都阻止不了。 现在唯一能有可能帮到姜黎的,他又能接触到的,有且只有凌启伯府。 他不愿意做挟恩图报的人,但是为了姜黎,他做小人又如何。 今日这封书信就是以当初他救白墨宴一事为由头,他恳求凌启伯府在明日护住姜黎。 整个京城,文武百官之中,擅长辩论审案的就是大理寺和御史台。 凌启伯府恰好就在御史台有很厚的根基。 只是,恐怕这封信寄出去,他与白墨宴日后便是形同陌路了。 虽然他的确有过想要疏远白墨宴的想法,白墨宴与他为友,这对白墨宴而言并非好事,道不同不相为谋。 但,他却……也不曾想他和白墨宴落到这步田地。 可落子无悔,他既然选择了挟恩图报一条路,就自然该承受后果。 “谢嫣,谢隽……我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谢玉琅将信纸靠近了烛火,信纸火焰明亮了一瞬,将谢玉琅坚定的目光映照了通透。 双瞳黝黑,冷冰冰的神情实在不像小孩。 可,他的确现在也才六岁,虚岁七岁而已。 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京都像是一锅烧沸的开水,比往日更热闹。 尤其是城门口,官道两旁,百姓挤挤攘攘,奔着头看向官道上的军队。 前来的是肃容冷硬的将士,他们令行禁止,透露出一股子铁血彪悍的味道。 与百姓们寻常见过的京都兵士完全不一样。 “他们就是雍王殿下征战北疆的长胜军?” 七年前他们本该就随雍王入京受封,但是雍王受伤,他们大部分又被收编到各地。 留下的部分人都驻扎在京外小城,时不时被皇帝下旨去全国各地剿匪,镇压暴乱。 以至于七年了,这支由雍王一手带出来的兵才第一次出现在了京都中。 “雍王殿下回京了!” “长胜军剿匪大胜!” “雍王军!” “长胜军!” 百姓中先还只是议论纷纷,但是渐渐地,声音变大,最后山呼海啸,哪怕是隔着大半个京都,皇城之中都隐隐听见声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是百姓的力量。 也是百姓的选择。 皇帝脸色铁青,他已经得了消息。 雍王亲自出马,携驻留京都之外的长胜军部分人马前去玉峰剿匪。 京外的长胜军他无法从楚宁寒手里夺走,这也是他忌惮雍王的一个原因。 身为开国异姓王,开国皇帝对他们雍王府格外信任和倚重。 以至于当年居然给了雍王府永久调兵之权,而且不需要皇室允许的调兵大权。 虽然数量有限制,只能万人之下。 但是,这已经足够雍王府颠覆整个京城。 几代皇帝都极力压制雍王府,到他手中时,雍王府只能调用八千人马。 他杀了前代雍王夫妇,又趁着楚宁寒未成长前才将雍王府调兵养兵的人数压在了五千。 这五千人,驻扎在京外,哪怕七年来雍王其实都没管过他们,未曾调兵,这五千人反倒是被他四处征调。 但是,这一直是他心头祸患。 而现在楚宁寒居然再一次调用了长胜军。 虽然是提前请奏过,但是楚宁寒用的理由是追查五毒宴上五十人刺杀一事。 后来递上的折子牵扯到了玉峰,随即楚宁寒就以迅雷之势出兵灭杀了玉峰。 今天正式回京。 “陛下,雍王,长胜大将军已至殿外。” 皇帝心中杀意翻腾,但是当着文武百官,他还不得不召见他们。 京都沸反盈天的喊叫,可不仅仅是他听见了,百官们更是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强行挂着笑,皮笑肉不笑。 “宣雍王长胜大将军进殿。” 但看见楚宁寒和长胜大将军,皇帝脸上的笑要崩不下去了。 楚宁寒眼带黑色布帛,身着白衣,与往日打扮大相径庭。 但,这也不是大朝会上觐见皇帝应该穿的衣服。 而长胜大将军是一身戎甲,没有佩戴武器。 虽然这是大将军位阶的盔甲,但是上殿来也不合时宜。 皇帝阴鸷地盯着楚宁寒。 这是挑衅,绝对是挑衅! 第128章 微臣是受姜黎指使 楚宁寒恍然不绝自己做的有什么过分的,甚至他见君都不拜。 只是淡淡道:“见过陛下。” 这也是开国皇帝给予雍王府的特殊荣耀。 以前楚宁寒都在军中,后来哪怕回来了,也是常年久居王府,重未上朝过。 在大朝会,百官朝君的时候,楚宁寒也是第一次来。 “臣楚正羽叩见陛下。” 长胜大将军楚正羽倒是老老实实的跪下去,但是这更衬的楚宁寒尤为突出。 皇帝一口牙都要咬碎,心里恨不得将楚宁寒拖出去斩成十八段。 但是,这也就是他的妄想罢了。 “两位爱卿平身!” 皇帝笑容满脸也掩盖不了话里的假惺惺。 “雍王,你目不能视,身体不便,差人送来折子回禀就行,不必亲自前来。” 按照太祖皇帝对雍王府的爱护,哪怕楚宁寒让下人来宫中递折子,那也算楚宁寒亲至。 而且楚宁寒若是不来,自然而然就会减少大臣们对楚宁寒的印象,只会让人记得他行事跋扈,且身体虚弱,双眼瞎了。 但是,偏偏楚宁寒来了。 “此事关系重大,牵扯国体,纵臣病骨支离,也不容耽片刻。” 楚宁寒声音冷淡,话也不多,开门直入。 “陛下,五毒宴会上五十人刺客的供词曾指认与玉峰山匪有牵扯,长胜军剿灭山寨后虽然却未在山寨有所发现。但是。” 皇帝眉心一紧,那五十人刺客自然是他所派遣的。 楚宁寒先前递折说与玉峰山匪有关,他当楚宁寒是得了错误消息。 所以也就没有拦着,任由楚宁寒空跑这一趟。 但,楚宁寒这个“但是”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个普通山寨吗? 皇帝稳了稳心神,“那山匪有什么问题?” 楚宁寒声音在整个大殿里扩散开来,“陛下,安国公府豢养匪患,玉峰山匪就是安国公府一手扶持而起。” “雍王殿下,此事可有证据?” 御史台的言官个个变了脸色,他们虽然早有听见消息,但是没想到会楚宁寒会直接当场弹劾安国公府。 楚正羽立刻跟着道:“玉峰匪寨与安国公府每月都有大笔银钱往来。” “玉峰匪寨有山匪六百二十三人,其中五百七十人为京中乃至京都周遭的四城的囚犯,余下均是他们从周遭掠取的百姓。” “此外山寨里还发现了安国公与山匪往来的书信,更有安国公府的令牌印信。” 说完,他就将折子连同各种证据都呈递上去。 剿匪半日就解决了,其后几日他们都是在核实山匪的身份,以至于今日才回京都的。 看着证据,皇帝大为震怒,脸上佯装的笑容消失的一干二净。 楚宁寒和楚正羽递上来的证据实在是太硬核,基本上是锤死了安国公府豢养山匪。 “安国公,你有何话说!” 安国公在朝中挂了个虚职,往常也是不需要上朝。 但是这恰好是大朝会,安国公正在现场。 “陛下,微臣冤枉啊!” 安国公涕泗横流,再也看不出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您是知道微臣的,微臣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虽然满口叫冤屈,但是他绝口不敢提楚宁寒冤枉他。 “证据确凿,你还敢叫冤!” 皇帝几乎称得上是暴跳如雷,他自然是比谁都清楚安国公府对他的忠诚。 所以一看安国公的样子,就知道玉峰山匪就是他的手笔! 可恨他今早才复了姜檀的贵妃之位! “安国公,豢养匪患,你有几个脑袋!” “陛下明鉴,微臣绝不敢豢养匪患!只是鬼迷心窍,被人蒙蔽,这才犯下错事,与山匪有了银钱勾结!” 安国公满头大汗,吐出早准备的说辞。 他们与山匪来往都很谨慎,虽然有山匪是罪犯的名册,但是只要他咬死不承认,那么豢养山匪的罪名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至多,只能指认他们与山匪有银钱往来。 而且皇帝一定能保住他,他让山匪掠取来的财物可是一分不少的都供养给了皇帝和贵妃啊! 皇帝咬牙切齿道:“是谁?” 这话实在离谱,谁能指使得了一个国公,还是受皇帝宠信的国公府。 但是,此事中若是要保下安国公府,或者是极大可能留下他们性命,就不得不当傻子。 “是!微臣是逼不得已,受人指使的!” 安国公面色大喜,直直道:“是永宁侯府世子妃!也是微臣那不成器的庶女姜黎!” 楚宁寒面色不动,白衣衣袖却动了动。 但是他还是未曾打断安国公的演戏。 安国公:“陛下,是姜黎指使微臣联络玉峰山匪,她要杀了永宁侯世子!自打您给县主和世子赐婚,她就怀恨在心,企图杀了世子!” “安国公,你空口无凭,怎可污蔑永宁侯世子妃!” 御史台的言官当即跳出来,“况且世子妃以前不过是你府上一个不受宠的庶女,何德何能居然能威胁你堂堂国公!” 只要眼睛不瞎,就都知道安国公府是想将姜黎给拖下水! “没错!” 又一个言官跳出来,“废贵妃更是曾污蔑陷害世子妃,因此被废,你安国公一向偏宠废贵妃,不对世子妃怀恨在心也就罢了,居然还听从世子妃的话?” “臣附议!” 言官一个接着一个,争相为姜黎说话。 安国公脸都绿了,御史台的这些臭石头言官,都是吃了什么假药,居然全都帮着姜黎! 可是这个时候绝不能慌张,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只要皇帝相信就可以了! “肃静!” 皇帝身边的太监果然出声,压下了言官的说辞。 “安国公,你可有证据!” 皇帝兴致盎然问道,面上再也看不出方才的大怒。 “有!” 安国公当即道:“姜黎只是表面上与国公府没有往来,实际上她一直都暗中要挟着国公府。” “微臣夫人重病已久,姜黎三月时候离京去为她寻了仙医谷神医!那医师就在府上!陛下,她就是以医师为要挟,让国公府帮她联络山匪,想要杀了世子!” 安国公磕着头,又流下泪来,装成了一副情圣模样, “陛下,微臣为了夫人,才走错路,不得已犯下了滔天大祸啊!” 第129章 姜黎,你可认罪 “混账!你怎么如此糊涂!” 皇帝虽然还是在骂安国公,但是这模样竟然是打算真的认同安国公的说辞。 安国公顺杆爬,“陛下恕罪,微臣愿意自削爵位,求陛下宽恕!” 皇帝叹了一口气,“罢了,谅你有苦衷在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安国公降为安侯!罚俸三年!” 本是豢养的重罪,直接查抄安国公府,全府下狱的事情。 现在竟然轻飘飘地被盖过,而且都不是直接削了爵位! 从国公府降等到侯府,只要皇帝哪天心情高兴,随便找个由头,安侯又成了国公府! 反倒是与玉峰山匪毫无关系的永宁侯世子妃,竟然成了安国公府的开脱说辞。 若是安国公说的事情为真,那么姜黎就是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御史台言官群情激奋,但是言至于此,他们说再多也抵不掉安国公说的证据,改变不了皇帝的想法。 安国公既然敢说这个证据,那么必然已经安排了人选。 加上皇帝非要杀了姜黎的决心,这个案子翻不了。 何其昏庸,何其不公,何其可悲! “陛下,这不过是安国公一面之词,需得安国公府内的证据,” 一直不曾出声的楚宁寒突然道,他蒙着黑巾的眼睛望向安国公的位置。 “既然安国公指认永宁世子妃勾结山匪杀害世子谢隽,那么也需要当事人在此,当场对峙。” “对峙就对峙!” 安国公:“陛下,可让姜黎来此与微臣当庭对峙!” 皇帝看了一眼安国公,安国公居然一扫颓唐恐惧,满脸的兴奋和迫不及待。 他犹豫了一瞬间,之前也是如此,本十拿九稳能除掉姜黎。 但是姜黎总能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法子脱离危险,算计她的人反倒还脱不了身。 “好,立刻传令永宁侯世子妃入宫觐见!” 皇帝最后还是决定顺其为之,之前的事情一定是巧合。 今日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查出来姜黎是冤枉的,姜黎有三头六臂,再大的能耐,那也是姜黎谋害夫君,勾结山匪,罪该处斩! “安国公府内也有证据,也需一同查抄带入宫来!” 皇帝见着御史台那些个言官难看的脸色,他施恩一样又补充道。 这话岂不是告诉安国公府的可以再将陷害污蔑姜黎的证据弄得更完美些吗! 但是,这话没法反驳。 安国公府就是妥妥的阳谋,是正大光明地将姜黎当成替罪羊。 不多时,御林军就闯进了永宁侯府大门。 姜黎早有预料,所以很配合的出府入宫。 “世子妃……” 姜元宸今日未曾去学堂,他跟着姜黎上了车马。 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担心,此去宫中凶险万分,姜黎可能平安回来? 姜黎没有说话,只是朝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随即车马就直奔宫廷而去。 “娘亲!” 几乎就是一前一后,谢玉琅沙哑的声音自府门内响起。 姜元宸回头看了一眼,谢玉琅疾步匆匆,一瘸一拐地朝府门跑来。 身后的下人都追不上他的速度。 但是,谢玉琅还是来迟一步。 姜黎已经走了。 姜元宸收回目光,不欲与谢玉琅处着,转身即走。 “站住!” 谢玉琅却不打算放姜元宸离开,他喝道:“姜元宸,你给我停下!” “谢少爷有何事?” 姜元宸停下脚步,转回身看向谢玉琅,目光清凌凌,透露着不善。 谢玉琅气不打一处来,他都没讨厌姜元宸。 姜元宸一个凭借姜黎的偏宠,才借住在他家里的人。 抢了姜黎的宠爱也就罢了,他还敢给自己甩脸子! 换做是以前,谢玉琅二话不说就让人将姜元宸赶出府去。 但是,姜元宸他还真不敢动。 谢玉琅忍着怒意,“你可知娘亲是去哪了,御林军又去哪了?” 他昨日是得了萧嫣的信,但是他还是不想相信,姜黎现在是进宫去。 姜元宸冷冷一笑,“世子妃被皇帝下令押送进宫,安国公府指认她因嫉妒谢世子和明珠县主被赐婚,所以勾结山匪,暗害谢世子。” 谢玉琅本来因快速跑过来,气喘吁吁,脸色也发红。 听姜元宸说完,他脸上血色尽褪。 姜元宸可不打算放过他,他又冷冷道:“谢少爷,你应该很清楚,为何他们会污蔑世子妃。” 虽然理智上知道谢玉琅不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换了孩子,是在姜黎面前长大,但是他还是很讨厌谢玉琅,忍不住迁怒他。 天生的罪就不是罪了吗? 若不是他的存在,姜黎何至于被谢隽和萧嫣两个恶毒之人惦记上。 他们毁了姜黎这么多年,更害死了姜黎的亲生孩子! 现在,更是给姜黎惹来了无数的麻烦! “我……” 谢玉琅紧咬着唇瓣,眸色惶然,眼底微微发红。 他自然是知道姜黎今日之难乃是因为萧嫣,可他该做的都做了。 凌启伯府也答应了保住姜黎,可…… 姜元宸没有再说,转身回院子。 他也得去做准备了,若姜黎真的有个万一,皇帝发了昏要至姜黎于死罪。 那他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为姜黎求一个生路出来! 另一边,姜黎到了皇城。 不似往常宴会,有车马接入后宫。 今日是传召至大朝会的大殿,百官皆在。 姜黎是步行从宫门到大殿内,寻常夫人若是这么走上一遭,不说体力能不能走到,就是见到宫门一路的御林军,被强行押送进宫。 她们也八成承受不住,直接晕过去的也不是没有。 但是哪怕是进殿过后行礼,她半点看不出惊恐害怕。 “姜黎,你因嫉妒而勾结玉峰山匪,谋害谢世子之事,你可认罪!” 皇帝目光扫过安国公府的人证还有物证,姜黎这一次可跑不掉了。 姜黎不疾不徐,全无惧色。 “陛下明鉴,此事是无稽之谈,臣妾未曾威胁过安国公府,也不曾勾结过山匪,更没有谋害过世子。” 她只不过是想借别人手从谢隽身上收回一点利息,现在可还不到要谢隽性命的时候。 “你说谎!” 安国公第一个跳出来,他怒目圆睁,骂道:“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第130章 反击开始 “安国公所说的证据是指什么?” 姜黎面色淡淡,看着安国公的神色全然是陌生和平静。 哪怕是安国公是她的亲生父亲,哪怕安国公想要她的性命。 姜黎表现得过于冷静和无所谓了。 “张女医就是证据!” 安国公被姜黎看的浑身一激灵,他声音都不自觉的抬高了。 “你亲自给府上写了的信都是证据!” 姜黎简直生来就是克他的,小时候难产出生害死生母本就是不祥。 留着她性命养在乡下已经是他大发慈悲,后来不得已将她接回来,姜黎不仅不感恩戴德,她甚至是怨恨安国公府的。 所以,陈夫人和姜檀明里暗里的针对姜黎,欺辱姜黎,这些事情他都是知道。 七年前姜黎被姜檀几乎毁去,却不想她居然与永宁侯府搭上了线。 谢隽以落凤岭的山匪为威胁,导致他不得不答应谢隽的提议。 姜黎这才从安国公府嫁到了永宁侯府。 这么些年,姜黎倒是也知道安国公府不待见她,不曾打着安国公府的旗号招摇过市。 但是,自打二月雍王府宴会开始,姜黎就明着与安国公府作对。 先是坏了姜檀派遣女官到雍王府上的计划,又在宫中算计了姜檀,最后更是害得姜檀贵妃之位都被废了! 本来想将姜黎直接铲除,谢隽那个不中用的,有玉峰山匪相助,他不仅没杀了姜黎,反而还被姜黎算计断了腿! 而玉峰也被雍王府连根拔起,安国公府被牵连其中。 姜黎好说歹说是安国公府的血脉,安国公府给了她性命,姜黎怎么着也该将命还回来! 山匪没能杀了她,安国公府有难,那她就该拿命来抵押! 安国公府肯定是没有什么她与府中的信件,伪造一份就是。 那仙医谷的女医师,本是他们从永宁侯府掳来的,但是只要他咬死是姜黎送的,姜黎又如何反驳呢? 女医师可是受了安国公府的好处,绝对不会替姜黎说话! “传召女医!将安国公府的证据带来!” 皇帝迫不及待的说道,人证物证都在,姜黎再也无法抵赖。 不多时,张婶被宫人带进大殿。 而从安国公府收集出来的信件和令牌也都呈递到了皇帝面前。 安国公得意扬扬地盯着姜黎,“姜黎,你莫要再狡辩!不妨早些认罪,以免少受些苦头!” 他们送来的证据,足以让皇帝施刑。 姜黎说到底还是个贵族夫人,身娇肉贵,若是大刑落在她身上,那可是会死人的。 皇帝道:“姜黎,张女医可是你从外寻来的?” “陛下,张女医的确是臣妾自怀庆寻来的女医。” 姜黎看向张婶,“只是,张女医是我为侯夫人所请的。” “可这信上说得明明白白,张女医是你送到安国公府上,为陈夫人寻来的!” 皇帝已经看过了信,他也被姜黎这绝不认错,还不惧怕地淡定激怒。 纵然姜黎是无辜的,但是,今日她只有认罪替安国公府挡罪一条路! “陛下,张女医就是此处,不妨直接询问张女医。” 一直作壁上观的楚宁寒突然出声,引得姜黎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姜黎心里困惑不解,安国公府算计她的事情楚宁寒为何要插手。 楚宁寒自当是知道她能应付过去,他平白无故地出声相帮,反倒是多余给她找些麻烦,引得众人猜忌他们的关系。 “张女医,永宁世子妃请你入京是为了治疗谁?” 楚宁寒恍然没发现姜黎的异状,蒙着的双眼却准确地盯着张婶。 虽然看不见,也一直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但是语气却有几分迫人。 甚至还多嘴一句,“这是在皇庭大殿,当着文武百官和陛下的颜面,不得有半分虚言。”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皇帝听着就很不是滋味。 明明他才皇帝,楚宁寒一举一动都是在挑衅他作为皇帝的威严。 这话说出来,显得楚宁寒还比他更像是皇宫主人。 皇帝忍不住也开口,“张女医,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若有虚言,朕绝不轻饶!” 这话还带上了几分威胁! 只要这个张女医不傻,加上安国公府早先的布置,她就该明明白白地指认姜黎! “陛下明鉴,草民的确是世子妃请来为永宁侯夫人治病的!” 张婶神情惶惶,极度不安。 这才是突然被拉到大朝会上的人正常的反应。 但是,她说的话可是实在是不中听。 安国公顿时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厉声道:“张女医!你糊涂了!你明明是姜黎送来给我夫人治病的!” 他许了这个女人那么多好处,她竟然敢替姜黎说话! “陛下,安国公,就是借草民十个胆子,草民也绝不敢说谎啊!” 张婶浑身都在发抖,但是说出来的话可是字字清晰。 “草民自从到了京都就一直都在永宁侯府替侯夫人治病!” “那你为何是在安国公府?” 楚宁寒又出声问道。 “王爷,草民是被安国公府强行掳到安国公府的!” 张婶直直跪下,“求陛下为草民做主,草民只是一个治病救人的医师,安国公府竟然趁着草民给侯夫人寻药的时机将草民挟持到了安国公府中!” 她口齿清晰,大殿中的文武百官都听得清清楚楚。 “安国公以草民的性命威胁草民为陈夫人治病,昨日又威胁草民,让草民伪造信件,假装是被世子妃送来安国公府的!” 张婶抬头盯着皇帝手里的信,掷地有声。 “陛下,因草民被世子妃倚重,有世子妃的手迹。所以,您所见到的信件都是草民被安国公威胁写下的!草民每封信上都做了记号,每一行都有一个缺笔字!” 皇帝顿时面色就难看起来。 他飞快地看过安国公府送来所谓的姜黎要挟他们的信件,上面果真都是有缺笔字! 那信当然不是安国公让张婶写的,安国公是费尽心思才得到姜黎的手迹,好不容易才模仿出来的笔迹。 但是皇帝手上的信件的确是张婶写的。 张婶在安国公府中已经博得了他们的信任,所以轻而易举地将原本栽赃到姜黎头上的信都给换了。 “你胡说!” 安国公急眼了,他怒喝道:“陛下,她一定是被姜黎给收买了!那信绝对没问题!” 姜黎慢条斯理道:“陛下明鉴,臣妾可当庭手写一封书信,以辨字迹真假。” 第131章 姜黎的命运额外苦些 根本不需要姜黎再写。 只要眼睛不瞎,都知道那信有问题。 皇帝阴鸷的盯着安国公,这个办事不力的蠢货! 他都给了他们这么大的方便,结果还在证据上出了纰漏! 皇帝道:“不必!” 他一把按下手里的信纸,此时若再帮安国公府狡辩,那么只会污了他自己的名声。 御史台那些个言官已经跃跃欲试,想要弹劾安国公,借此又指摘他的不是! 尤其是楚宁寒,虽然没有说话,戴着面巾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只要不傻,用脚指头想都知道。 楚宁寒再横插一脚,文武百官又会如同五毒宴会时候一样跳出来支持他! 与其被楚宁寒抢夺风头,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左右安国公府已经废了,再救起来也无用。 皇帝当机立断做下决定,盯着安国公姜程东的目光满是杀机。 “姜程东!你满口谎言,豢养山匪在先,污蔑永宁世子妃在后,现在更企图蒙蔽朕的眼睛!姜程东,你枉费朕对你的信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陛下!微臣冤枉啊!” 姜程东面色惨白,他不懂为什么事情急转直下。 姜黎明明就应该替他承受皇帝的怒火,替安国公府担下罪名才是对! “微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啊陛下!” 皇帝不为所动,面色极度冰冷。 “姜程东,你所犯罪累累,罄竹难书!即刻削国公爵位,查抄安国公府!” “陛下!陛下!我冤枉啊!我都是为了——” 姜程东惊恐地颤抖,嘴巴一抖,就差点说出他养山匪的目的是帮皇帝敛尽天下财物。 “拖下去!” 皇帝眉头一拧,当即让侍卫进殿将疯魔的姜程东拖了下去。 姜黎看着皇帝毫不犹豫地抛弃姜程东,选择保全他自己。 唇角一勾,笑盈盈道:“陛下英明神武,还了臣妾清白。” 皇帝黑着脸看向姜黎,这女人真是邪了门。 现在她又干干净净,不仅没有抓到她的把柄,反而她还成了最无辜的那个。 而最让皇帝感到恶心的是姜黎口里的“英明神武”四个字,虽然是夸奖的话,但是讽刺意味只要不是瞎都能看出来。 今日谁不知道,他就是要致姜黎于死地! 可偏偏姜黎再次全身而退,逼迫他不得不捏着鼻子处置安国公府! 皇帝冷声道:“永宁侯世子妃,虽然玉峰山匪与你无关,但朕听闻你与世子去玉峰时候,世子竟然受了重伤!” “你为他的妻子,危急时刻何在,竟然让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你这世子妃,当真是失职!” 这话实在是没道理。 简直是故意找茬,胡搅蛮缠。 就是大街上的泼妇吵架,也不会说出这么没脑子的话来。 “陛下恕罪,当日……并非臣妾不想保护世子,而是世子先一步弃臣妾而去。” 姜黎脸上的笑顿时就隐下去,神情受伤。 “所以世子的腿,臣妾当真是无能为力……” 文武百官看着这一场闹剧似的陷害,心情复杂。 虽然早知道皇帝无耻无赖,却不想他还能这么突破底线,简直脸都不要了。 而姜黎也实在是可怜,摊上了安国公那样的亲爹,自小就受尽苦楚。 好不容易嫁了人,却嫁了个与亲妹妹无几的养妹勾搭成奸的谢隽。 皇帝还死皮不要脸地指责姜黎没当好世子妃? 这个世道女子命运皆苦,而姜黎的命运额外苦些。 御史台的言官正准备开口,就有人先一步出声。 “陛下容禀,谢世子与世子妃皆被长胜军所救,当日情形比世子妃所言惊险千万分。” 长胜大将军楚正羽蓦地说道,顿时将所有人目光吸引过去。 皇帝忍着怒意,对楚宁寒和长胜军的厌恶又多了一层。 先前搅乱安国公和他的布置也就罢了,现在又帮姜黎说话出头! 但,现在文武百官都看着,他还不得不接茬。 皇帝寒声道:“楚爱卿倒是说说是怎么回事,不得有半分虚言!” 识趣的,就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姜黎今儿个都已经进了大殿,就算没有被杀头,也别想全身而退。 这名可留不下了,毒妇一名非得扣在她头。 若是能趁机夺了她的诰命和世子妃之位,那可正好了。 日后萧嫣嫁到侯府,也才能更顺理成章地成为世子妃。 “陛下,当日长胜军几千士兵亲眼所见,谢世子与世子妃遇见山匪后,谢世子抛弃了世子妃,还将世子妃推下了山路。” 楚正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没影的事情说得好似真的发生过。 “若非不是臣等赶到,恐怕世子妃就不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 当日他们是只捡到了被山匪和雍王府侍卫射箭的谢隽,当然是没有看见谢隽抛弃姜黎的事情。 只是听跟着楚宁寒的护卫们说起过谢隽大放厥词,言之凿凿的说姜黎会死在山匪手中。 但,他现在说谢隽推了姜黎,那就是推了。 几千双眼睛亲眼所见。 “楚将军,那谢世子的腿是怎么断的?” 御史台白言官趁机问道。 楚正羽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谢世子将世子妃推向山匪来的方向,他独独逃命,却被山匪的箭连射中肩膀和腿。箭上有毒,为了保命,只好断了他的腿。” 高明的谎言就是真真假假皆有。 楚正羽煞有介事地说完,大殿上顿时一阵唏嘘。 “这可不是现世报!” “恶有恶报!” 仿佛此时这不是在大朝会的大殿,而是在茶楼酒肆。 皇帝的脸已经比锅盖还黑了,双拳握得咯吱作响。 “够了!” 一个个的完全没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尤其是楚宁寒为首的长胜军! 眼见着算盘落空,再待下去也是除了被气得昏头。 皇帝气怒地起身离开,“退朝!” 姜黎是被御林军强行“请”来皇宫的,回程时候可就无人送。 尤其她是女眷,更不好与百官同行。 所以从大朝会退朝出宫到宫门口,一路上只有张女医走在姜黎身侧。 永宁侯府距离皇宫还是有些距离,单靠两条腿是走不回去的。 御史台的言官们本想腾出一辆马车,借于姜黎回府。 但是还没商量好,就看见一向冷冰冰不近人情的雍王楚宁寒朝姜黎而去。 第132章 她的孩子,是否还活着 永宁侯世子妃姜黎与雍王楚宁寒很熟吗? 大朝会上,楚宁寒就曾出声帮姜黎说话。 长胜大将军更不用说,他是楚宁寒的属臣,说的话等于楚宁寒的意思。 而前不久的五毒宴上,楚宁寒对姜黎的维护也历历在目。 这似乎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 雍王何曾这么特殊对待一个女人。 御史台的言官不敢深究细想。 楚宁寒不是皇帝一样的浅显蠢钝,朝中文武百官心里都门清楚宁寒深不可测。 七年前能带着大军一路收回北疆沦陷的十城,虽然因重伤和眼盲沉寂七年,但是无人敢小看他。 皇帝多年打压他,除了趁着楚宁寒年幼时成功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成功。 七年前楚宁寒不与皇帝争,七年后的现在,自五毒宴楚宁寒自重伤后第一次露面开始。 百官们其实都隐隐约约觉察到了一件事,雍王似乎不打算继续沉寂和忍耐。 哪怕皇帝已经坐了皇位十几年,但是,谁能保证皇帝能再在皇位上坐下去呢。 所以,楚宁寒对待姜黎特殊就特殊吧,他们当没看见就是,反正没有碍着谁。 “今日,多谢雍王殿下。” 姜黎看着楚宁寒,心里有些复杂。 不论楚宁寒出于何种目的,今日若非是他和长胜大将军关键的几句话,皇帝是不会轻易让她开口的。 她让张婶准备得再充分,皇帝直接蛮横的堵了她的发声之路,那么她遇到的麻烦将会更大。 “上马车。” 楚宁寒没有多加解释大朝会的事情,薄唇一掀,说完就转身走向雍王府的车马队伍。 姜黎眉梢动了动,正欲拒绝,但是忽地想起玉峰上她与楚宁寒的约定。 当时楚宁寒亲口说,安国公府事了,他就会告知药谷的事情。 姜黎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她下意识地跟上楚宁寒的脚步。 “世子妃!” 张婶微惊,快步跟上姜黎的脚步。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世子妃,您真的要上雍王府车马吗?” 张婶是跟随在陆凌云身边多年的老人,自然是知道朝中局势。 雍王府乃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日雍王帮着姜黎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利益,皆是要搬到安国公府。 现在安国公府已经倒了,姜黎若是再与雍王府牵扯不清,恐怕有麻烦。 尤其是…… 张婶忍不住又快速地看了一眼楚宁寒的背影。 今日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楚宁寒,但是却感觉很熟悉。 这份熟悉,正是因为她见过一个与楚宁寒长相相似度极高的孩子。 姜元宸。 只看他们两个的脸,没人不会联想到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亲缘关系。 简直就是父子一样。 姜黎带着一个姜元宸,还让他住在侯府,十分宠爱。 一旦被人利用这一点,加上雍王府与她来往密切,雍王对她的特殊。 那么,只要一个引火索,铺天盖地的恶意就会落到姜黎的头上。 尤其是姜黎是想要将谢隽和萧嫣的丑事传播天下。 自然而然,她这个受害者也会被百姓审视。 一丁点的问题都会在她身上放大。 若是有心人污蔑姜黎和雍王,姜元宸是他们的孩子,到时候必然谢隽会被平反,姜黎反倒成了背负骂名的人。 “嗯,别担心。” 姜黎略微颔首,给了张婶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一定是要知道药谷的事情,楚宁寒说过,有孩子还活着。 今日她必要得到结果! “可是……” 张婶声音更小了几分,仅仅能让姜黎一人听见。 “小姐,元宸少爷与雍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流言可畏!” 远离楚宁寒才是最佳的选择。 亦或者,姜黎应当将姜元宸远远地送离京城。 哪怕是将姜元宸留在白帝城澄安,也比现在安全得多! 姜黎瞬间就明白了张婶的担心,她脚步微顿,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也压低了声音,“他们并无关系,只是单纯长得像,雍王已经自己亲自验过了。” 身正不怕影斜。 况且,她也早就预想过会不会有人发现楚宁寒与姜元宸容貌相似,继而算计到她头上,污蔑她的名声。 先不说楚宁寒几乎不出现在人前,姜元宸又只在侯府之中,基本不会出现在京中。 有权能见到楚宁寒的人大概率是见不到姜元宸,能见到姜元宸的也不太可能见到楚宁寒。 就算是有见过他们俩的人,如张婶一样怀疑猜测。 但是,不论是雍王府的权势地位,还是她是永宁侯府世子妃。 这都是让人忌惮。 而想用这个事情来毁她清白名声,除了谢隽萧嫣之流,也无他人。 可偏偏谢隽成了断腿的残疾,萧嫣藏在宫里还出不来。 所以不足为虑。 说话间,已经到了雍王府车马面前。 今日雍王府一共来了三辆马车,这似乎早就准备好了。 姜黎扫过马车,神情一暗。 张婶还想再说,楚宁寒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姜黎。 “你上第二辆马车,张女医上第三辆马车。” “多谢王爷。” 姜黎眉梢微挑,顺从地上了车马。 车马从皇城出发,但是方向却不是朝中永宁侯府而去。 这是去——京郊。 行了差不多快两个时辰,姜黎的车马可算停下。 姜黎被请下马车,抬眼看去,这竟然是一个庄园之外。 白墙黑瓦,高墙围起,环顾四周,并无其他的人家,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回头看去,来时的路被大雾遮住。 神异景象,不像是正常的地方。 超乎了寻常人的理解。 望着周遭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脸无异色,似乎早有所料。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楚宁寒也下了马车,他蒙着黑巾白衣,越发显得神秘莫测。 姜黎收回四处张望的目光,定睛看向楚宁寒。 现在此地的竟然只有他们二人了。 姜黎道:“奇门遁甲,幻境迷踪,只是略知一二。倒是雍王殿下让人好奇,竟会有这样一处秘地。” 不过她对这些物事并不感兴趣,她开门见山,直直问道:“安国公府事了,雍殿下,您该如约告知我药谷一事了。” 她的孩子,是否还活着! 第133章 死二的孩子他们没死 这是玉峰之上楚宁寒的承诺。 “你要的答案就在庄园之内。” 楚宁寒说完迈步向前,推门进了大门。 “跟上。” 姜黎眉梢一蹙,眼前这个庄园来路已经布置了扰乱人视觉的幻阵,庄园之内想必也不会简单。 这样的地方危险重重,若就这么跟着楚宁寒进入,谁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 但是若就此离开,那么药谷的消息很难再从楚宁寒手里挖出来。 罢了。 姜黎眸色发沉,她今日一定要得到药谷消息。 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她也是要去闯一闯的。 随即姜黎也跟着进了大门,庄园内布置得很一般。 虽然有阵法和各种陷阱,但是都未启动。 姜黎跟在楚宁寒身后,倒也一路安全到了前院正房。 一路上庄园内并无一个人出现,但是到了正房时候,早就有人将热茶和点心奉上。 姜黎对这座神秘庄园的推测又深了些。 楚宁寒居然还有这种神异手段,奇门遁甲就是陆凌云都知道的不多。 但楚宁寒这座庄园所展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超越了陆凌云。 而楚宁寒说药谷消息就在这里…… 到底是何意思。 “坐。” 楚宁寒在桌边坐下,也示意姜黎坐下。 姜黎也不客气。 坐下就再一次开口,“雍王殿下,烦请告知我药谷消息。” “你可以先提出你的要求。” 药谷消息当然不是白白给她的,以楚宁寒以利换利的性子,他若是直接给她消息,姜黎反倒是不相信。 “你从这座庄园看出了什么?” 楚宁寒却对药谷之事避而不谈,反倒是问了一个风牛马毫不相干的问题。 姜黎眸色凝滞,虽然不解,但是还是回答。 “雍王殿下,我对奇门遁甲只是略知一二,单单能看出一两层幻境罢了。” 奇门遁甲可不是简简单单地能布置些阵法,更是行军打仗的一大利器,说是另类兵法也不为过。 楚宁寒领兵打仗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奇门遁甲亦或者他手里的牌面。 环顾四周,姜黎道:“难道是想让我见识见识雍王府更深层次的奇门遁甲之术?” 她随陆凌云学习多年,兼修文武双道。 只是奇门遁甲的确不是在她的擅长范围,当年也只是看过一两本书,学过一些皮毛。 楚宁寒对药谷避而不谈,只说这庄园,莫非庄园的奇门遁甲与药谷有关? 四月她和姜元宸去药谷时候,只见到了毁灭后的药谷。 难道药谷毁灭之前,药谷里也是有阵法? “不是见识雍王府奇门遁甲之术。” 楚宁寒蒙着黑巾的眼眸直直锁定了姜黎,他声音冷淡。 “你要的药谷消息,就是眼前所见。” “什么!” 姜黎眉梢紧蹙,心里的猜测变成现实。 顿时一股子怒意涌上心头,姜黎蹭得站起身。 楚宁寒又诓骗她了! 她要药谷的奇门遁甲之术干什么! “王爷,我需要的是孩子的消息!” 楚宁寒点点头,“我知道,你且莫急。” 他敲了敲桌子,声音微缓,似有安抚之意。 “奇门遁甲之术正好与你要找的孩子们有关系。” 姜黎压着眉,连唇角也耷拉下去,楚宁寒的话对她已经失去了信任。 但,事已至此,也得待楚宁寒说完。 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你应该也知道药谷是从仙医谷分离出来的叛徒所造的。” 姜黎微微颔首,又听楚宁寒道。 “药谷四处购买小孩炼制药人,药人不单单是为他们试验毒药,更重要的是为了奇门遁甲之术。” 楚宁寒声音冷淡,“那些试药死了的药人也不会浪费,会被打上编号,投入阵法之中。毒术与幻术叠加,伤害会成千上万地增加。” 姜黎心头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楚宁寒该不会是在这些死了的药人中发现了…… 不! 她喉头干涸,心脏紧缩。 这肯定不是楚宁寒信誓旦旦说要告诉她药谷孩子们消息。 楚宁寒不会冒着得罪她的风险,毕竟他有求于她,还希望她救人。 “如你所想,我手里有被列入药人的孩子所有名册。” 楚宁寒从怀里取出了一页纸册,放到了桌上,屈指推到姜黎面前。 “药人最好的培育时间是从婴儿开始,当年你的三个孩子皆被卖入药谷,而且全部被选作药人。” “你的三个孩子,恰好是最小的药人。” 楚宁寒说至此处,他声音顿了顿。 “但是,最后这册子上记载的是……有两人当年就没挨过,死二。” 姜黎已经一把抓起书页,目光快速地从书页上扫过。 “大周历一百二十四年七月,吴城购得三胞胎婴孩。” 不同于楚宁寒烧毁的购买婴孩人口的记录,这一页上字迹清晰可见,翻面又见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 “九月,至谷内,谷主亲自试药,喂百花残。死二,活一。” 姜黎神情怔然,脑子嗡的一声。 这就是她苦苦追寻的答案吗? 三个孩子终究还是只活下来一个? 两人已经死在了药谷中? 眼前似乎模糊了起来,竟然连书页上的字迹也看得不清楚了。 “王爷,这活着的一个孩子……你知道多少!” 她声音细细地颤抖,但还是将每一个字都说清楚了。 “无论你什么条件,只要告诉我那个孩子的下落,我都答应!” 楚宁寒既然能拿出这一页纸,那证明他应该是掌握了那个孩子的信息。 “……” 楚宁寒望着姜黎,黑色长巾牢牢地遮住了他的视野,但是他却意外地好似看见了姜黎忍着悲痛的绝望情态。 像是,早已见过。 “我也不知道。” 良久沉默后,楚宁寒薄唇一掀。 楚明昭的存在他是不会告诉姜黎的。 至少,在没弄清楚他失忆前对姜黎到底是什么情感,他们之间是何种关系前,不能告诉她。 “你所看见的这个消息,只是我想与你合作的一个诚意。” 楚宁寒在姜黎愤怒出声前先一步开口,他又抬眼看向门口。 “我真正要告知你的药谷消息,是那死二的孩子,或许他们没死。” 第134章 你当年为什么会嫁给谢隽 “什么!” 姜黎再一次懵了,她一把攥紧了手中的纸页,不敢置信的望着楚宁寒。 “雍王,你说他们没死!” “对。” 楚宁寒点点头,姜黎压抑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喜悦。 “王爷,他们与奇门遁甲有关系!” 还没等楚宁寒说话,姜黎自己回答道。 “是了……药人都会被放进阵法内……” 哪怕是婴儿的药人,也是一样的。 她得到过药谷的毒术传承,其中有过傀影一说,她以前只当是普通的幻觉毒药。 又因为其中需要的是死去的药人婴儿,制作过程实在是骇人听闻,所以她并未仔细研读过。 原来那份毒经上所写的有关药人和婴儿的部分,都是真的! “王爷,你所遇见的阵法里,并无这两个婴儿对吗!” 姜黎急急地问道,她紧盯着楚宁寒,眼里是满满的急切和期望。 “嗯。” 楚宁寒又一次点点头,他又拿出了两页纸,推到姜黎面前。 “两个婴儿复生,但是无法再参与药人一事。” 这事看起来十分神异,孩子居然能死而复生。 但是百花残此药,本就有一效果,就是假死。 虽然正常情况下,服用了百花残就会如凋零的花朵,飞快死去。 可有极小的概率,能够撞上微乎其微的可能,他们陷入假死状态,最终挺过来。 这件事他本没有注意到,直到这一次黑水寨中姜黎遭遇的那一场爆炸。 他找到姜黎后就再一次地回去查看过,那是一个人爆炸形成的。 当即就让他想起去年剿灭药谷也遇到这样的情况,但是那是在尸傀阵法中,爆炸的是死亡的药人。 按照药谷毒术,婴儿死亡的药人,身上带的毒更强,更猛烈。 可,当时他完全灭杀药人,其中并未见到婴儿药人。 继而觉察到人口名册上记载的“死二”可能有问题。 所以他告诉姜黎药谷之行另有所获是真的。 再回京城,他立刻重新整理了药谷的文卷。 果然从试药记录之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姜黎着急忙慌地拿起书页,快速看完。 面色欣喜若狂,半分都冷静不下来。 “因身体特殊,故剔除药人身份,逐为外围仆役!” 这纸上所写便是孩子们死而复生后,再一次被谷主试药。 但是因为百花残的特殊效果的缘故,他们已经不能再参与试药。 即便是强行参加,那么他们最后哪怕死了,也不可能成为进入阵法的药人。 具体缘故书页上未曾叙述,只一句话。 “血脉有异,药人为敌。” 虽暂时不解其意,但最后结果便是这两个孩子都活了下来,还是最为安全的仆役。 “王爷,那他们二人你可知其下落!” 姜黎呼吸都急促不少,她忍着狂喜看向楚宁寒。 楚宁寒剿灭药谷,定然是知道外围仆役在哪。 药人难活,仆役却极有可能生存下来。 但,从现在有的消息看,她的三个孩子都极大可能活下来了! 不,是一定都活着! “不知道。” 楚宁寒毫不留情的话语给她浇了一瓢冷水。 姜黎的满腔兴奋和喜悦顿时打了个折,楚宁寒好似觉得这对姜黎的打击还不够。 他冷冷道:“去年剿灭药谷时候,共斩杀药谷余孽千余人,其中外围仆从有五百。” “而这里面,没有小孩。” 都不说刚好六七岁的孩子了,便是半大的少年都没有了。 药人里面,也只有一个楚明昭。 姜黎心里一暗,说不失望是假的。 但是她也不能全然都信任楚宁寒的话,楚宁寒信誓旦旦说的,不一定是全部的事实。 她可是有活着从药谷离开的人证。 姜元宸。 他年纪与谢玉琅同龄,也与她的孩子同龄。 楚宁寒说谷中没有小孩,姜元宸偏偏就是谷里的。 有一个姜元宸能跑出来,那么她的孩子为何就不能跑出来呢? 虽然这个几率小,但并不是没有。 尤其是姜元宸还活着,他定是知道谷内有没有与他同龄的孩子! 这样一来,寻找的方向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 楚宁寒当真是没有骗她,他的确告诉了她孩子们的下落。 姜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多谢王爷今日告知的消息。” 她定定地看着楚宁寒,“不知王爷想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楚宁寒买一赠一的消息肯定不是免费的,尤其是这两个消息对她而言极其重要。 那么,她要付出等同的代价,楚宁寒估计才会放她离开。 “我要的消息……” 楚宁寒微微侧头望了姜黎一眼,回过头他抬手撑着侧脸望向门外。 “拿你的消息来换,你只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姜黎一愣,她的消息? 楚宁寒不是已经将她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吗? 她有什么消息值得楚宁寒交换的。 “王爷请讲。” 楚宁寒张口就道:“你与徐子仪是什么关系,何时认识的?” 他们一个是大儒的得意弟子,一个是高门世子妃。 京中盛传徐子仪乃是姜黎的入幕之宾,而暗卫得知的消息他们乃是师兄妹。 “王爷不是早知道了吗?” 姜黎眉梢微挑,重回寻常冷静的样子。 楚宁寒派人监视他们,早早就该知道她与徐子仪的关系。 说着她重新坐下,将手里的三张书页都收好了,郑而重之放进袖中。 “我要你亲口说出来。” “徐子仪是我师兄,我与他是一百一十五年十月相识。” 楚宁寒手心一紧,纸面上查到一百一十五年九月姜黎被安国公府接往京都,于十一月抵达,从青阳到京城根本花费不了这么多的时间。 原来,竟是其中这一段不应该多出来的时间是她遇到了陆大儒,拜其为师。 “你当年为何会嫁给谢隽?” 良久,楚宁寒又抛出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可是十足的扎心了。 对姜黎而言,绝对是不想回答的。 果然,姜黎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就冷凝下来。 “王爷为何好奇这件事?” 她面色不善,心中却提起了警惕。 楚宁寒应该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看人伤疤的人。 每一问,他都有他的目的。 可这个问题,楚宁寒到底是想知道什么? “我为什么想知道没必要告诉你原因,姜黎,你只需要回答我问你的问题就是。” 楚宁寒难得一次性说这么长一句话,他头越发的侧了些,手掌几乎挡住了他大半的脸,教人看不清楚他到底想什么。 姜黎眉梢紧蹙,唇角重新压了下来。 “因我将他错认成了小哥哥。” 楚宁寒心口一跳,手指微微攥紧了些。 “你小时候应当是见过你要找的小哥哥,人再变,也不可能与小时候一模一样,你怎么会将他错认的?” 他话语一如既往地冷淡,只是又一次的说了这么老长一句话。 实在不像是往常的冷言寡语。 而姜黎这一次倒是反问起了楚宁寒,“王爷不是知道小哥哥的消息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呢?” 第135章 王爷怎么可能是他呢 楚宁寒撑着额头的手动了动,若无其事地盖住了眉心。 “姜黎,我是要听你的答案。” 姜黎定定的看着楚宁寒,他的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瞧不出什么问题。 “罢了。也不是不能告诉你。” 姜黎最终长长地叹了一声,无奈道:“因为当年他脸上有伤,一直都蒙着脸的。” “撒谎。” 楚宁寒放下手,转头盯着姜黎。 虽然他记不得过去,但是姜黎如果真的是他很在意的人。 那么,他不会在姜黎面前掩掩藏藏。 除非……他对姜黎已经不是简单的在意。 以他的脾性,越是在意的人和事,在没有完全的把握能拥有前,他是绝不会主动暴露出一星半点。 他只会将自己在意的东西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当年他是因为皇帝继位,雍王府动乱,他被迫流离在外。 他遇到姜黎时候所处之地并不安全,姜黎知道得越多越不安全,他并不愿意姜黎被他连累。 所以,姜黎连他名字也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他的长相。 难道当时,他就已经这么在乎姜黎,一丁点的危险都不肯让姜黎知道吗? 姜黎怎么会对他如此重要? “我没有说谎的必要。” 姜黎这一次也硬气,她冷声说道。 “王爷,若我知道小哥哥到底长什么模样,我便亲自去寻人了,何须雍王府。” 她真没欺骗楚宁寒,只不过没说全乎。 作为同样被抛弃的人,小哥哥早就流落到了深林之中。 他救下她的时候,脸上带着覆盖全脸的面具。 后来面具因为救她被毁了大半,只余下下半部分,那时候她也才看见了小哥哥眼睛和额头。 她也就此窥见了小哥哥眉间有一粒朱砂痣,可为了救她,那颗痣被毁了,在他眉间留下了一道指甲盖大小的伤痕。 大周一向看重容貌,那道疤痕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毁容。 后来她被接回了安国公府,暗中一直找能祛疤的东西。 得到福运金莲膏的药方后,就紧接着寻找东海金莲。 雍王府能得到风城线索,成功得到东海金莲,那便是因为她当年派去寻找东海金莲的人就是成功培育出金莲的人。 若无她指路,雍王府就是翻遍天下,他们也不可能找到的。 “这么说,你的小哥哥也不见得在意你。你连他的姓名和长相都不知道,为何执着于找他?” 楚宁寒这话实在是不客气,又是故意往人心窝子里戳刀子。 姜黎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不少,胸脯更是气的上下起伏不定。 但是,碍于楚宁寒给她的药谷消息,她不能直接与楚宁寒翻脸。 “这与雍王殿下无关。” 这句话像是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楚宁寒声音四平八稳,“与我有没有关系不需要你考虑,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你要付出的代价。” “王爷不应该领兵打仗,而是应该去大理寺审问犯人。” 姜黎冷嘲一句,不情不愿地道:“他救我性命,我寻他自然是为了报恩。” 小哥哥已经算是她这个世界上至亲之人。 “可万一,他根本就不愿意你报恩,甚至不告诉你姓名,不让你知道姓名,就是不想你继续纠缠他。” 楚宁寒鼻间溢出一声冷哼,“姜黎,你确定还要继续寻找他?” “是,我只要还活着一日,就不会放弃寻找他。” 姜黎死死地盯着楚宁寒,衣袖中双手紧紧地攥住。 她必须要忍住,之前已经检查过了楚宁寒的眉间,他不会是小哥哥。 而楚宁寒现在说这话,也不过是激怒她。 他想要从她嘴里得到更多有关于小哥哥的消息! 姜黎她怀疑,楚宁寒其实知道小哥哥的消息就只有玉峰上引她上钩的那些。 否则,他为何字字句句都不离她与小哥哥的过去。 还凭空揣测她与小哥哥的关系! 恶意地激怒她! 楚宁寒什么都不知道。 她与小哥哥当年相依为命,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这个世界上,若论谁可以让她以性命相交,毫无顾虑地相信的,只有一个小哥哥。 即便她并不知道小哥哥名姓,也不知道他的模样。 但是,她知道他是唯一一个同样可以不顾一切朝她而来的人。 “呵。” 楚宁寒唇齿间似飘出了一声似冷笑又像是嘲笑的声音。 “愚蠢,你可想过他既然知道你的名姓和长相,为何从不曾来找过你?这还不够你清醒吗?他或许早就忘了你这个拖油瓶也不一定。” 字字句句都伤人之极。 “王爷一而再地阻止我,是因为没有小哥哥的线索了,所以想从我嘴里问些出来?” 姜黎还是没忍住怒意,直言不讳,将心里话一起说出。 没等楚宁寒否认,她又冷笑一声。 “还是说,王爷就是他。所以才能这么清楚他的想法?” 楚宁寒陡然沉默,激怒姜黎再从她口里套问过去已然是行不通的了。 见他又不说话了,姜黎却不依不饶。 “王爷不是很能说吗?” 她咬着牙,恶声声的。 “现在怎么哑巴了,是被我猜中了哪一条?” 楚宁寒还是面无表情,看不到什么情绪,也不说话,跟老僧坐定一样。 “不过,王爷怎么可能是他呢?他可不会如王爷一般以激怒我来得到他要的东西。” 姜黎竭力地压着喉中翻涌上来的怒意和苦涩,她面上扬起笑。 “王爷,不要再试探我了,我不会再告知任何事情。药谷的消息,我已经还清你要的代价。” 说罢,她站起身。 “时辰不早了,告辞。” 楚宁寒唇角微微的动了动,正欲说些什么。 走到门口的姜黎脚步微微一顿,声音传了回来。 “王爷,我希望达成我们下一个交易前,你告诉我有关小哥哥的消息不是我们今日所言。” 楚宁寒静坐着没有搭话,直到姜黎脚步声远去,月色爬上了墙头。 “主子,百里神医有信传来,他已经起程前来京城。” 暗卫鬼魅似的出现,将一封信纸放在了桌案上。 又道:“此外,青阳的消息也传了回来。” 在楚宁寒从仙医谷回京前,他就遣人去了青阳。 第136章 姜黎,你想杀我? 楚宁寒上一次派遣暗卫不计代价地查找某事,还是去风城寻找东海金莲。 而这一次青阳之行,是为了调查他八岁那年流落至青阳的旧事。 “他们找到了不少东西,均已经放在后院库房之内。” 暗卫说完,原本毫无动静,仿佛是入定一样的连信都不管的楚宁寒猛地站起身。 下一瞬,他却一把按在了心口,脸色也惨白得不像样子。 “主子!” 暗卫脸色微变,莫不是楚宁寒体内毒发了! “无事。” 楚宁寒抬手止住暗卫,顺势抹去唇边的血渍。 自姜黎怒气冲冲地离开,他听到姜黎的指责,就有些控制不住心绪,继而内力乱了套,差点引动毒发。 平复这么久,方才压下。 他拿起百里赦的信,大步流星地走向后院库房。 这个庄园很大,但是除了到处是阵法,其实并没什么珍贵之处。 加之,他一直在外寻医,最近一年才回京城,庄园到现在都空落落的。 库房里也什么都没有,因此,青阳带回来的东西就额外的突出。 暗卫道:“主子,我们去晚了,那里已经被人在早年间找过了一遍。他们只带回了被特意藏起来的东西,除了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 库房之中有一把黑弓,材料一般,看上去用了很多年。 四把比寻常重剑要小一些的木剑,其上涂过柏油,故此多年来竟然也没有被虫蛀朽坏。 有三个箱子,箱子里分别装着的是废旧衣物被褥,破碎的陶瓦藤绳,还有各种应急生存需要的干草药。 废旧衣服和被褥被保存得很好,其中衣物都是小孩所穿,虽然很旧,却还是没有腐坏。 而陶罐和藤绳都坏掉了,不过还是能依稀看见陶罐完好的样子。 那是不怎么规整的小陶罐,罐子上还画着两个小人,有些丑。 至于那一箱干草药,时间久远,也没有腐烂。 楚宁寒掌心摸过陶罐上的印记,许久才道:“再无其他?” “是。” “是何人去过那里?” 暗卫低下头,“他们打听到七年前是姜世子妃。” 甚至,按照楚宁寒给出的消息,他们并没有找到深山密林中的那个洞穴,更没找到楚宁寒吩咐要找到的物品。 直到,他们发现安国公府族的那个小山村里的一些传言。 那传言是有关姜黎的。 说姜黎曾被下人丢进山里过,后来被找了回来。 根据传言中的地点,加上当地有经历过那次寻人的村民带路,他们才找到楚宁寒所说的地方。 只不过,那里已经基本上毁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扩大范围,寻找了许久,才找到楚宁寒说的东西。 楚宁寒没再问,他放下陶罐碎片。 反倒是问起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辅国将军可有回信?” 算算时间,也该就在这几日了。 “并未。” 楚宁寒唇角一压,半天没有说话。 这件事已经不能再继续拖延,否则会是个大问题。 但,能做这件事的只有辅国将军府。 就在这时,又一暗卫来禀报。 “主子,府中传信,郡主又暗夜出府,去见姜世子妃了。” 楚宁寒唇角下压,快步出门。 “回府!” 回去骑马比来时乘马车速度快了不少,两个时辰愣是缩短了一大半。 至京都时,月上中天。 楚明昭并不在永宁侯府中,楚宁寒转身正打算离开。 “我这里是雍王殿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姜黎的声音乍然响起,她竟然不知道时候出现在了侯府房顶上。 只不过站在墙上落下的阴影之中,楚宁寒来的匆忙,居然没有发现。 她走到月光下,清凌凌的目光落在楚宁寒身上。 本来从庄园离开就已经气怒难消,回府楚明昭又悄悄跑来。 刚送了楚明昭回去,楚宁寒又来了! 他们父女两个将她的院子当客栈呢!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想如何?” 楚宁寒唇瓣苍白,比下午时候要难看了不少。 面色也在月光下显得淡淡的,气色不好。 姜黎压了压眉梢,楚宁寒这莫不是故意示弱。 但是她很快就冷下心肠来,直言道:“烦请雍王殿下管好郡主,莫要一而再地夜来侯府。” 虽然楚明昭有暗卫保护,但是侯府现在多少人都盯着,万一有人心怀不轨,楚明昭遭遇什么不测该怎么办? 听她说完这句话,楚宁寒面色似乎冷了不少,气色更加难看。 “你讨厌昭昭?” “这不是雍王殿下所期望的吗?” 姜黎眉梢陡然蹙起了,她讥讽道:“王爷,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那晚是怎么警告我远离郡主的。” 当然,就算是没有楚宁寒的警告,她也会疏远楚明昭。 她身边危机重重,楚明昭是王府千金,金枝玉叶,不应该涉足这些危险之中。 “你是害怕将昭昭牵涉进危险里。” 楚宁寒突然勾起了唇角,连语气都变得肯定起来。 “姜元宸呢,你将他带在身边不怕他会遇到危险吗?” 这一次脸色不好看的人变成了姜黎。 楚宁寒思维着实跳跃,也实在是敏锐。 但楚明昭和姜元宸本就是不一样的。 姜元宸,是她意外遇到的孩子,除了将他带在身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她能护住姜元宸是一回事,但要保护楚明昭是另一回事。 楚明昭有楚宁寒悉心照料,可不需要她保护。 “这不劳王爷关心!” 姜黎咬着牙说道:“除了郡主不要再来了,王爷若无必要,烦请以后也莫再出现在我的院里。否则……” 她绝不会客气。 现在无数眼睛都盯着她呢,她半点都不愿意与雍王府扯上关系。 若是被人抓到蛛丝马迹,楚宁寒可以美美隐身,她可是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加之,今日庄园楚宁寒故意激怒她,姜黎现在看见楚宁寒就觉得厌烦。 能不见他就不见。 “否则你要如何?” 楚宁寒扯了扯唇角,似乎笑了。 戴着黑巾的眼准确地望向姜黎。 “难道……姜黎,你想杀我?是用你的毒,还是你的剑?” 这话十足的挑衅。 姜黎眸中闪过一丝杀机,“王爷可以试试!” 这个楚宁寒,心眼多的和筛子似的,现在还在试探她! 第137章 楚宁寒,你会是他吗? 明明楚宁寒已经见识过她出手,无论是用毒还是用剑。 但是,方才楚宁寒的话就是激怒她。 楚宁寒似乎很想再与她打过一场。 “哼!那就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楚宁寒一把抽出腰间软剑,直逼姜黎面门。 姜黎防着楚宁寒,应对得倒也及时。 她抄起放在墙边的竹竿,一捏为二,两柄竹剑就出现在手里。 楚宁寒一击刺来,姜黎不仅拦下,而且一剑反逼得楚宁寒后退。 随即欺身而上,双剑劈落。 顾忌着楚宁寒的伤势,用不得内力,姜黎只是单纯的用着剑招。 可这也威势不小,即便她用的是随手拿的竹子。 楚宁寒虽然说身中剧毒,现在内力动不得半分。 但是,他剑势凌冽,剑招更是凶狠。 面对姜黎的攻击,他虽然用的是单手剑,却完全不落下风。 两人过了数百招,院里晾晒的药物都被打翻了不少,但是却还是不分胜负。 “刺啦咔嚓!” 姜黎手里的竹剑再也撑不住了,竹节打爆,直接爆开了花。 原本这竹子是用以制药的,本来就是挑选的嫩绿的竹子,质量就不好。 楚宁寒拿的可是软剑,看似轻柔,不伤人。 但是在他手里那与正常的硬剑没有区别。 姜黎拿着脆弱的竹子能与楚宁寒打这么久,已经分了胜负。 明着看是姜黎输了,实际上是楚宁寒落了下风。 虽然,他也没有用出全力。 楚宁寒呼吸微微急促,“你的剑术倒是挺好。” 双手剑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姜黎的双手剑他在玉峰时候只看见了几招,并不全面。 直到这一次亲自交手。 更让他确定了当年青阳时候,他一定是对姜黎不凡。 雍王府历代雍王都善双手剑,这算是他的家传绝学。 本应该除了雍王府的人,旁人都不会的。 但是,姜黎的双手剑剑招虽然与雍王府剑招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从基础动作上却可以看见雍王府双手剑的影子。 姜黎这双手剑一定是得他教授过基础。 青阳时候,他到底为何会这么在意姜黎? 连双手剑都肯教授给她呢? 若不是姜黎当初被安国公府找回去,送到京都,那么假设姜黎一直与他都在青阳,恐怕姜黎早就学会了完整的双手剑。 原本在库房看见双手剑时候他还只是推测,直到亲自验证。 姜黎当年对他这么重要,如今…… “王爷过奖。” 姜黎懒得计较楚宁寒到底是真心实意夸她,还是这是讽刺她。 她目光不善地盯着楚宁寒,“时辰不早了,请王爷速速离开!” 这是直白的赶人,半点面子也不愿意留。 “你就这般不想与雍王府扯上关系?” 楚宁寒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 月色下,他因与姜黎交手而带上了些些红晕的脸颊也重新回归了苍白。 看不见的眸子准确地望着姜黎,像是能看见一样。 “对。” 姜黎肯定地点点头,随即讽刺一笑。 “这不也是王爷所期望的吗?” 楚宁寒微微抿紧了唇瓣,他没再说话,闷声收起软剑。 随即转身跃上墙头,消失在了永宁侯府。 姜黎却一直望着楚宁寒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身。 她脸色有些难看。 今日大喜大悲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好消息是她的三个孩子都还有可能活着,她似乎也找到了寻找多年的小哥哥的下落。 但坏消息是,小哥哥确如楚宁寒说的,他恐怕不愿意她找他。 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他们当时是相依为命。 可时过境迁,哪怕七年前重逢,他都没有与她相认的打算。 或许,他真的不愿意与她相认。 而更坏的一个消息是,“楚宁寒,你就是他吗?” 姜黎唇齿之间的细语呢喃几乎消失在风中,或许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她亲自否认过这个可能。 楚宁寒怎么看也都不可能是小哥哥。 他们一个是流落到青阳那种穷乡僻壤的流浪儿,一个是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雍王。 小哥哥额上有伤疤,便是消除,也只有福运金莲膏这一个神奇药物。 但她能肯定的是,东海金莲只有她有,风城的东海金莲也是她让人培育的。 市面上虽然有流通,但要做出福运金莲膏那些肯定不够。 楚宁寒额间眉头根本没有疤痕,她亲自确认过。 除却这两条不可能,楚宁寒的性情也与小哥哥绝对不上。 小哥哥不是冷眼寡语的人,只是看着冷漠,实际上性子活泼。 最关键是,他不会对她刀剑相向。 就这一点本就可以直接排除楚宁寒是小哥哥的可能性。 但是,除了这些不可能,楚宁寒身上也有太多与小哥哥相似的地方。 善剑术。 姜黎见楚宁寒出手的次数不多,今日与楚宁寒是实打实剑术过招。 虽然他使用的是单手剑,但是姜黎却觉察到了几分熟悉。 楚宁寒应当是会双手剑的,他的剑招有当年小哥哥的影子。 其二,虽然她没有看见过小哥哥的全脸。 可她是见过小哥哥的眼睛的。 很巧,与楚宁寒有些相似。 不过最像的还得是姜元宸。 她当时选择对姜元宸另眼相待,未尝没有爱屋及乌的想法。 怔愣住时,不仅仅是发现姜元宸与楚宁寒容貌相似,更是因为那双眼睛。 若不是清楚知道她已经与小哥哥十几年没见,她都几乎将姜元宸看成当年的小哥哥了。 后因为姜元宸整张脸与楚宁寒太相似,加之姜元宸已经被楚宁寒亲自确认不是他的子嗣,楚宁寒更不可能与她有关系,所以她就将这个可能抛在脑后。 可若楚宁寒是当年的小哥哥,而姜元宸是被他错认了呢? 当然,这并没有证据。 只是他们实在是相似,姜黎还是只能认为这是巧合。 可,楚明昭与她长得相似。 尤其是眼睛。 巧合的是七年前,楚宁寒也在落凤岭。 楚明昭与姜元宸的年纪,一样。 最关键的是,原本一心想与她划清界限的楚宁寒极其反常,他自打从药谷回来后就一而再地试探她。 第138章 楚宁寒是小哥哥 这不正常。 就算是因为黑水寨银矿的事情,她与楚宁寒是利益分割明确,不存在有再接触的必要。 反倒是她,因为孩子们的事情,她需要再一次的接触拥有药谷消息的楚宁寒。 起初她是想不择手段,真不介意上演一套“挟恩图报”。 但是,楚宁寒仿佛早有预料,他在五毒宴上反倒是让姜黎欠下他的恩情。 一直说着恩情两清,楚宁寒这一次却不曾再提过。 其后,楚宁寒又上了玉峰剿匪。 若是因为姜檀在宫中得罪了他,想算计他,雍王府有无数法子可以让安国公府下台。 选择去玉峰剿匪完全是吃力不讨好。 姜黎之前一直以为是楚宁寒自己的计划,去玉峰遇到她也是巧合。 但现在回想起,他当时根本就是奔着她去的。 楚宁寒甚至亲自出面,用要她救人,拿出药谷消息做引,让她不能以身涉险的话让她停下。 而后发现她实力不俗后,反倒是让步。 但是,再后来他又提起合作一事。 这每一步,站在她自己角度看,当时是发现不了不对劲。 如今回过头可以看出来楚宁寒步步都是在跟着她走,因她的选择而改变选择。 楚宁寒早已经脱离了当初威胁她要离楚明昭远一些,绝不能沾染上雍王府的态度。 姜黎之前只顾着高兴找到孩子们的线索。 她并未意识到一个事情。 三个孩子流落到药谷,即便楚宁寒知道她在寻找孩子们下落。 楚宁寒怎么会这么关注这件事,甚至会主动再次的告诉她这个消息。 人不应该对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投注于太大的注意。 虽然仅仅于楚宁寒相识几个月,也没怎么熟悉的接触过。 姜黎也能看出楚宁寒是个不大愿意沾惹什么麻烦事情的性子,万事万物,除了雍王府内的事情,他很少挂在心上。 就连皇帝针对他,他一开始也是避让。直到皇帝敢对楚明昭动手,楚宁寒才改变主意。 这样的冷漠性格,就算她曾问过楚宁寒药谷的事情,楚宁寒也猜测出她在找孩子。 楚宁寒大抵也不会注意到药谷的奇门遁法,更不会特地去找药谷药人有无婴儿。 虽然最后给她的三页纸张,可这样的零碎消息,若不是特地追查,很难能联系到一起。 只有这件事涉及了他。 那三个孩子也同样是他的子嗣,所以他才有可能时时放在心上。 真相,其实就在眼前。 楚宁寒是小哥哥。 这是目前最大的可能性。 而楚宁寒亲口说,不找她是不愿意找她,不想认是不愿意想认。 姜黎垂下眼睫,面色有些惨淡。 “无凭无据,都是推测罢了……” 齿间的话语呢喃不清。 毕竟,楚宁寒不是小哥哥的可能性也大。 她抬起脚一脚踩在爆开花的竹节上,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地恢复成往日模样。 “便是不愿意相认又如何呢,那就不相认。”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当年小哥哥早就不同了。 待还完恩情,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 上一世她栽在永宁侯府,便是为了偿还当年的恩情。 所以对谢隽所做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一心教养谢玉琅。 这一世,若真的小哥哥也与谢隽无异,她的选择大抵也不会改变。 只是,这一次,她不会再头脑发热再亲身入府。 报恩的方式千千万,当年若不是那一场误会,她何至于落到现在这副模样。 另一边,楚宁寒已经回到了雍王府。 东暖阁,楚明昭早早已经歇下了。 楚宁寒听过甲左的禀报,方才弄明白楚明昭今日去永宁侯府,为何姜黎会这么大的反应。 今日宫中大朝会上安国公府陷害姜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京城,楚明昭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她才没忍住,趁着他不在府上,又悄悄地去了侯府。 结果,没先见到姜黎,反倒是被姜元宸差点射伤。 “主子,那姜元宸箭术很好,世子妃很看重他。” 甲左面色发苦,他寻常时候都是就近保护楚明昭的。 但是去永宁侯府,楚明昭特意的让他离远了一些。 这才发生了意外。 谁能想到姜元宸这么小的年纪,箭术就那么厉害。 换做其他人,敢碰到楚明昭一根汗毛,甲左当场就能卸下他的胳膊,甚至于脑袋。 这都是楚宁寒给他的特权,一切以保护楚明昭为先,可先斩后奏。 但,偏偏是姜元宸。 世子妃姜黎很是看重。 楚宁寒又看重姜黎,连带着姜黎重视的姜元宸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重要的是,楚明昭也在意姜元宸。 甲左忍不住道:“此外,郡主并不允许属下出手。” 差点伤到楚明昭,便是皇子也得受罚。 谢嫣暗害楚明昭,当时就差点被打死,皇帝严惩。 姜元宸虽然没有真的伤到了楚明昭,但是他一个庶民,这已经算是冒犯,不应该被轻易饶恕。 可楚明昭不让。 甲左道:“郡主好似将他当成了哥哥,对其十分宽容和特殊。” 明明楚明昭清清楚楚地知道姜元宸只是与楚宁寒长得相似,他们没有半分血缘关系。 但是…… 楚明昭就是对待姜元宸很特殊,很亲昵。 天不怕地不怕的楚明昭,在学堂里居然向姜元宸道歉。 宫里姜元宸被三皇子欺负了,也是她一马当先,直接替姜元宸出头。 楚明昭回王府这么久,就只有姜黎被她特殊对待过,主动亲近。 姜元宸是第二个。 “主子,可要阻拦?” 再放任不管,可不知道会出什么流言。 “暂且不必。” 楚宁寒没有犹豫,他确认过楚明昭的安危无恙后就出了东暖阁。 “让钱医来藏药阁。” 不多时,藏药阁内。 楚宁寒坐在窗边,钱医师推门而入。 “见过王爷!” 钱医师就是上一次跟随一同去药谷的医师,他先细细地看了楚宁寒的面色。 直言不讳道:“王爷可是又动武了?” 不等楚宁寒说话,他就不认同道:“神医交代了,您最好是不要再动武,便是不用内力的也不行。” “好了,不必多说,我知道。” 楚宁寒唇角似乎下压了一个弧度,他望向医师。 “我今日急召你,并非为此事。” “是是!” 钱军医脸色一僵,他也是因为楚宁寒近来脾气好了很多就忘记楚宁寒是最不乐意被人唠叨的。 楚宁寒道:“药谷时候,你确定是未在姜元宸身上发现胎记吗?” 第139章 重新查证胎记 钱医师愣了一下,不知道楚宁寒为何重提此事,还是肯定道。 “是的,王爷,姜元宸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没有任何胎记。” 雍王府血脉特殊。 王府曾有隐秘记载,凡嫡系血脉,若是双胎或者是多胎,那么他们身上一定会有一道相同的胎记。 楚明昭全身只有左手手腕上有一粒形似莲花的胎记。 若姜元宸是楚明昭的同胞弟兄,那么他也该有胎记。 但是药谷时候,亲卫与钱医师几人禀报明确说过姜元宸身上没有胎记。 这明明是已经确定的事情,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可能。 楚宁寒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 “你说的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那便不是全身都查验过。” “额……” 钱医师先是大为不解,但是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能。 顿时大惊,“王爷,您是说胎记可能是在头上?” 他们没有确认的就只有头上。 毕竟,总不能直接将姜元宸的头发给剃了吧。 剃发乃是很重的刑责,姜元宸是楚宁寒带回来的人。 尤其他长相上还与楚宁寒很相似,这就更不会有人想到去剃他的头发。 “为什么不可能?” 楚宁寒反倒是反问了钱医师。 他手搁在案几上,白瓷的茶盏衬的他手指也白如钧瓷。 楚宁寒徐徐道:“胎记不一定会出现在身体和四肢上,也有可能出现在头上。” 只是之前他们的记录都是在身体上,并没有出现在头上的。 姜元宸坑就是这个意外。 “确实有这种可能性!” 钱医师脸色顿时严肃起来,“王爷,那可要再次确认?” “嗯。” 楚宁寒微微颔首,既然有了怀疑,那就一定要再一次验证。 即便只有极小的可能性。 “我会尽快安排人手,届时你再查验一次。” “是!” 钱医师连连点头,只是心头的好奇越积越多。 楚宁寒怎么会再一次重提此事呢? 那个姜元宸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除了长相外,哪里让楚宁寒再一次升起他可能是雍王府子嗣的猜想? 不过这些问题也就是在心头想想罢了,他可不敢问楚宁寒。 楚宁寒也没有解释多说的意思,挥挥手让钱医师退下。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月色越升越高,越过窗棂洒在了楚宁寒身上。 他取下了蒙在眼上的黑色长巾,露出被覆盖的眉眼。 双眉如黛,型若远山。 一双凤眼微挑,眸子黝黑,容颜俊美,白衣加身。 沐浴在月光下像是玉雕的人一般,缥缈的不像是尘世间的俗人。 当他拿出信,垂眸看信时,顿时像从画中走了出来,从天山落到的人间,身上多了些烟火气息。 信是盲文写的,倒是不妨碍阅读。 这是百里赦白日送来的信,楚宁寒一直没顾得上看。 不多时,楚宁寒看完了信,将信纸放在案上。 他抬头望向窗外,木笔花树花已经谢了,浓荫洒落,遮住了小片的月光。 但那轮月亮还高高的悬挂在空中,清凌凌的月光照进了他的窗。 “六七月?” 百里赦信中说了他已经起身前来京都,现在算算时间已经走了有些时日,约莫再半个月路程,六月不到七月就会赶到京都。 “还是太慢了。” 望着月亮,楚宁寒黑黝黝没有什么神采的眸中倒影着不太清楚的光亮。 楚宁寒唇角压了压,面色难得凝重。 姜黎已经觉察到了。 他瞒不了姜黎太久。 之前本想继续拖延他当年的事情,等待解毒后自然想起来。 但是姜黎太敏锐,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兵行险招,提前从姜黎身上得到过去的消息。 现在已经惹的姜黎怀疑起来,若再继续,很快姜黎可能就会猜到他就是她寻找的人。 更会知道楚明昭就是她的女儿。 此外,姜元宸的事情也刻不容缓。 在药谷他得知姜元宸的样貌和年纪,其实心里就有过猜测。 三个孩子当年都是被药谷买走的。 但是因药谷人籍上死二的证据,加之姜元宸身上并无胎记。 就只能当这件事是巧合,当年活着的孩子只有楚明昭。 直到他回到黑水寨发现爆炸的原因,想到尸傀阵法里并无婴儿。 所以回京后才重新翻案,找到了那些交给姜黎的消息。 当年三个孩子都活下来了。 姜元宸也是活着从药谷离开,而且是在他剿灭药谷之前。 他是自己逃走了的。 能做到这一点,也是证明他不是药谷核心人物,乃是外围的奴仆。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在这么小的年纪跑出去。 所以,他有可能就是当年的被逐到外围的两个孩子之一。 即便可能性很小,甚至之前就已经因为胎记被否决。 但,胎记本就没查完全。 若重新确认,真查出姜元宸就是那个孩子。 他绝不能留在京城。 甚至,也不能回归到雍王府。 雍王府现在还没有彻底与皇帝撕破脸。 如果雍王府再一多一个继承人,皇帝一定坐不住的。 那时候不仅仅楚明昭会有危险,姜元宸也同样逃不掉。 此外,哪怕姜元宸不是他的子嗣。 但楚明昭对他的关注度过于高了,这样的关切只有在姜黎身上有过。 一旦被皇帝或者其他人注意到这一点,利用他们的容貌做文章。 那时候惹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虽然姜黎和雍王府都不惧,但对姜元宸一个庶民而言,将会是天大的灾难。 三皇子宴会上的事情会再一次上演,而那个时候,雍王府和姜黎都不适合再帮助他。 所以姜元宸必须要离开。 而且是越快越好。 “阿嚏!” 姜元宸摸了摸鼻子,看了看时间,放下手里的笔。 站起身将窗户关上,夜深人定,哪怕是五月底了,风吹来竟然带着几分冷意。 “元宸少爷,您可是休息了!” 侍候在门外的下人们发现了姜元宸的动静,连忙低声道。 这位姜少爷实在是用功,下午放学回来先是联系武学,用膳后天黑又一直习字到现在。 别的不说,这勤奋努力程度上可比府上真的玉琅少爷还用功。 也无怪乎世子妃独独偏心他。 第140章 简直像是一家人 “嗯,不必守着,你们也去休息。” 姜元宸回道,他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更不喜欢旁人近身伺候,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做。 他院中的下人们倒是也习惯了,边应过后就离开了。 姜元宸没急着熄灯,走回书案前拿起最后写的大字,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过一遍,然后点了点头。 “嗯,很好。很完美。” 唇齿间喃喃细语,大抵也就他一人能听见。 只见雪宣上工整的写着一篇赋文,这是誊抄的徐子仪所写《北洛京赋》。 其上的字体比起他刚刚习字时候,进步十分明显,简直就不像一个人写的。 “她应该会收下的吧……” 想起楚明昭,姜元宸面上的高兴顿时暗淡下去。 他今日本在院中练习弓箭,但是谁知道楚明昭会悄悄的来侯府,还偏偏是来找他的。 一时之间,他本能射出了箭。 好在楚明昭有暗卫跟随,打偏了他射出去的箭。 楚明昭没有受伤,但是还是被惊吓到了。 本该向她致歉,楚明昭那个暗卫也差点对他下死手。 是楚明昭拦下来,最后竟然只是要了他写一篇字给她。 写了大半晚上,可算是写出了自己最满意的。 姜元宸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女孩子比起他要细皮嫩肉得多,可不是与他一样,可以在深山里独自活几个月。 楚明昭当时被吓得脸色都白了。 也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做噩梦。 姜元宸想着又放下了字,仔细地收好后。 居然又拿出了几张雪宣,提笔每一张纸张上都画上了小动物。 他当时在药谷时候,因为是小孩子,虽然是仆役,可实在是做不了什么。 只能被安排些简单活计,帮着分拣药材,画下各种药材的简图也是他能干的。 所以,他字写得不好看,也不识几个字。 但是,他画功还可以。 尤其是离开药谷后,躲着人生活在山洞里。 闲着无聊他就观察林中野兽,箭术是那个时候练习的,画野兽和动物也是那时候学会的。 当时他是用石头树枝,现在无非是换成了纸张。 雪白的雪宣纸上各种可可爱爱,活灵活现的小动物。 “可惜没有颜料……” 姜元宸放下笔,叹了一声。 将这些画纸也收了起来,与字帖都放好后,这才熄灯睡觉。 次日一早,他比往日要早些去学堂。 一直跟在谢玉琅身边的白墨宴也比往日要早些到学堂,见着他一个人来的,没见到谢玉琅,顿时面色一冷。 但,也就甩个脸,没走上来。 不大一会儿,楚明昭就到了。 她看上去精神头还不错,没有被吓到的迹象。 姜元宸稍稍的放下心,还一句话没说。 楚明昭就坐在蹭到他身边,笑眯眯道:“姜元宸,你答应给我的东西呢?” 尚未开始早课,学堂上学子们大多三两聚集在一起。 但是如楚明昭这么豪放,直接坐在姜元宸身边,凑这么近实在是少见。 尤其是她还是女孩子。 但是楚明昭仿佛是不知道,也不在意旁人目光。 她要做什么,可轮不到旁人指指点点。 当然,也没人敢当着她面说什么。 但是背后的目光肯定是不少的。 “在这。” 姜元宸想避让的,但是他就是坐在后排的角落。 现在是退无可退。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字帖放在了桌案上,推到楚明昭面前。 “你看看,可合你心意?” 若是不喜欢,他回去再写。 楚明昭翻开字帖,顿时眼前一亮。 姜元宸这字是肉眼可见的好看了,当时她只是给姜元宸找了个台阶下。 但是谁想到他居然这么认真地写了。 “哇!我很满意!” 姜元宸唇角微扬,然后又将一本字帖递给楚明昭。 “是什么?” 姜元宸没说话,楚明昭眉梢微扬,“神神秘秘的,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要是不好玩,我可不依!” 她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姜元宸这是给她赔礼道歉,新加上的礼物。 “!” 只打开看了一眼,楚明昭就瞪大了眼睛。 她倾下身,靠姜元宸的距离越来越近。 两张小脸几乎快怼在一起。 楚明昭惊喜道:“这是你画的!原来这是你的手笔!” 他们早就有过交集了! “是我画的。” 姜元宸瞬间就领悟到了楚明昭想说的意思。 药谷时候,她应当是见过他画的草药图形。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告诉其他人就是了。 他朝楚明昭微微一笑,抬手将她推回到座位上。 两人这一番动作,早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尤其是他们两人两张脸近距离的凑到一起时,更是让人目不转睛。 “哼!不知廉耻!” 白墨宴首先低声喝道,十分看不过眼。 大周有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说法,楚明昭和姜元宸两个严格意义上来说。 都是虚岁七岁的人了,早不能坐在同一席位。 其他人也点点头,低低道:“无礼无仪……” “你们觉不觉得……” 但是话题很快就歪了,有人小声道:“他们竟然,长得有些相似。” 可不是么,两张脸单看还不觉得,现在放在一起细细看。 简直就像是一家人! 那眉眼,尤其是一颦一笑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无非是姜元宸稍微瘦削,而楚明昭更柔弱。 以前可没人这么仔细地看过他们两个人的脸,现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别胡说!那是雍王府!岂是你等可以胡说八道的!” 白墨宴顿时凝眉,压低了声音道。 他们胆子也忒大了些,居然编排姜元宸是雍王府的血脉了! 姜元宸不知道积了什么福德,这才遇到姜黎,一脚从庶民成了侯府贵客,能够与他们平起平坐在长平学堂上学。 现在这些人居然没眼见识,编排姜元宸是雍王府的人,想让姜元宸与雍王沾亲带故。 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来上学将脑子忘家里了。 其他人齐齐一个机灵,也想起来他们编排的是谁。 姜元宸一个庶民倒是无所谓,另一个可是雍王府的明珠。 顿时全闭上嘴巴,作鸟兽四散,原本吵吵闹闹的学堂倒是极快地安静了下来。 楚明昭收回目光,又看了姜元宸一眼,摇了摇头。 十分遗憾道:“唉,可惜不是。” 第141章 结拜为义兄妹 轻蔑和不屑雍王府早就接触过了姜元宸,确认了姜元宸就是巧合的与她相像。 不过,他们一起从药谷活着出来了,这本已经是缘分。 “你……” 姜元宸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他压了压唇角,低声道:“郡主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不仅会给雍王府带去麻烦,连姜黎也肯定会被牵涉在其中。 尤其是昨日宫中大朝会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现在人人皆知雍王府雍王殿下对永宁侯府世子妃很是特殊。 雍王不仅大朝会上出口帮姜黎,更是大朝会后亲自邀请姜黎登上了雍王府的马车。 虽然消息里没说雍王与世子妃有无什么不该有的情意,但是已然传闻是朝着不好的方向而去。 他本就是姜黎留在侯府的客人,若他再与楚宁寒扯上关系,还是经由楚明昭说出来的,那么姜黎就是有八张嘴都说不清。 “哼,怎么,你嫌弃雍王府?” 楚明昭不高兴地轻哼一声,小嘴都快挂油壶了。 她扯住姜元宸的衣袖,“姜元宸,你不想当我的兄弟么?” 姜元宸试着拽了拽袖子,没扯出来。 他看向楚明昭,轻轻地叹了一声。 “郡主,我只是一个庶民。” 大周贵族与庶民的出身是天壤之别。 尤其楚明昭还是站在金字塔最顶尖的贵族,除了皇族子弟,就无人能与她比肩。 而他姜元宸,只是一个孤儿,好运遇见了姜黎,才能在长平学堂遇到楚明昭。 虽然他并不曾看轻自己的出身,但他也明白在京都,他的身份上与楚明昭有天壤之别。 所以,即便他其实很愿意亲近楚明昭,他也不该再放任楚明昭继续再靠近他。 “嗯哼,庶民怎么了!” 楚明昭却不在意,她反倒是一扫方才的不悦。 双眼微弯,笑容灿烂。 “这天下多的是庶民!我以前也是庶民呀!” 贵族有什么稀罕的,环看京都的贵族们,就没几个好人。 “而且,你没否认我就当你也想当我兄弟了!” 她凑到姜元宸身边,神神秘秘小声道:“不如我们结拜吧!” 姜元宸顿时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盯着楚明昭。 虽一言未发,但是楚明昭也从他脸上看出了“你疯了”三个字。 “我是认真的。” 楚明昭握紧了抓着姜元宸手臂的手,她低声道:“姜元宸,你可愿意与我结为异姓兄妹?” 她早让甲左拿来姜元宸的情报时就知道,姜元宸的生辰年岁与她差不多,只是日子稍稍的大了几天。 姜元宸定定地看着楚明昭好半天,“为什么?” 楚明昭早准备好了说辞,一本正经道。 “你我本就相像,就算只是巧合,那些长舌妇也不一定会信,免不了会被人指指点点。若你成了我义兄弟,他们便不敢再乱说。” 姜元宸的脸就是一个隐患。 她知道姜元宸其实是不大乐意她继续粘着他。 一旦有人在他们脸上做文章,那么雍王府和永宁侯府世子妃可都说不清了。 索性先下手为强,姜元宸只要有了够强大的背景,谁人还敢再乱嚼舌根。 此外,想要结拜的心思不是现在才有的。 “况且,你我本就缘分匪浅。” 三皇子置办的文武行宴上,她知道姜元宸与她一样同样从药谷活着出来,她就有这个想法了。 “不可。” 姜元宸他本就不是嘴巴厉害的人,更说不过楚明昭。 只能干蹙起眉头,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结拜一事楚明昭说得太轻易了。 况且,流言这种事情,堵不如疏,越是不让说反倒是各种离奇说法都会出现。 最关键的是,一旦他真若与楚明昭结拜为义兄弟,自然也得从永宁侯府离开了。 但,姜黎还在永宁侯府。 他不能走。 在姜黎毁了永宁侯府,成功地离开永宁侯府前,他不想离开姜黎。 他现在在侯府之中,对姜黎还有用处。 谢玉琅还不知道他的亲娘不是姜黎。 因着姜黎偏爱自己的原因,谢玉琅只会将心思更多地放在姜黎身上。 这是谢玉琅的嫉妒心和好胜心,他想要将姜黎的偏宠夺回去。 在萧嫣和姜黎中间,谢玉琅会坚定地选择偏帮着姜黎。 即便姜黎并无利用谢玉琅的意思,但是姜元宸他可不介意用自己算计谢玉琅和萧嫣。 毕竟他们这对母子害了姜黎七年,现在也该付出代价。 谢玉琅帮着姜黎针对萧嫣,不过是偿还一点点这么多年来他骗取姜黎的疼爱。 “为什么不行!” 楚明昭又嘟着嘴,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 既能保护雍王府和姜元宸不被流言蜚语中伤,又能让姜元宸从庶民身份转变为王府少爷。 哪怕是雍王府义子,那也是凌驾于京城普通贵族的权贵。 他们这些所谓的贵族不是瞧不上姜元宸吗? 只要姜元宸成了雍王府的少爷,那他们都没资格再直视姜元宸,即便姜元宸曾经是庶人。 姜元宸还没来回答,夫子已经进了学堂。 楚明昭也是知道姜元宸的好学。 他们两文学上都不如谢玉琅,姜元宸文学上的天赋更不如武学。 但是姜元宸实在是努力,笨鸟先飞。 他潜心学习时候,楚明昭也已经习惯按捺住脾性不去打扰他。 楚明昭幽幽地叹了一声,不用姜元宸说,松开手坐回了自己的席位上。 只是还是没放弃她的打算,低低念叨:“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姜元宸眉头紧蹙,唇瓣抿紧成了一条缝。 楚明昭某些方面与他还真是相似,同样固执。 心有不赞同,可是现在也的确不适合再继续讨论这件事。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学,姜元宸竟然都没再能找到机会打消楚明昭的想法。 放学时候楚明昭看见他想说此事,人溜得比兔子还快。 “姜元宸,你不过是个庶民,竟然想攀上雍王府的高枝?” 姜元宸收看向雍王府的车马的目光,回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白墨宴。 白墨宴一抬下颚,小脸上挂着贵族们最常见的倨傲。 “别以为你住在侯府,就真的是少爷,永宁侯府的少爷有且只有玉琅哥哥!而你姜元宸,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永宁侯府少爷!” 她眉宇间都透露不屑和嘲弄,“郡主她接近你,不过是因为她喜欢世子妃,因而爱屋及乌,你就是个玩具罢了!” 第142章 世子妃一倒 白墨宴讥诮道:“而你,一旦被世子妃所不喜,顷刻被弃如敝履!” 在出生高贵的贵族眼里,身为庶民的姜元宸能与他们一同上学堂就已经算是冒犯。 姜元宸不仅不藏着掖着,不躲在角落安安静静享受他偷来的,独属于贵族的资源。 他反而大刺刺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还出乎意料的优秀,直接压过了他们这些真的贵族子弟,嚣张地敢夺魁首。 这是僭越。 无形之中姜元宸已经成为了贵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他只是普通庶民,当夫子对他另眼相待,当他展露出超越贵族的天赋和能力的时候。 贵族们就已经出手,要么招揽为门下仆人,要么死。 可偏偏姜元宸又是永宁侯世子妃罩着的人,更招惹了雍王府和辅国将军府两府千金的垂青。 因而现在贵族们是不会对他下手,甚至还会捧着他。 但,这是烈火烹油,饮鸩止渴。 在永宁侯府和长平学堂待的时间越久,姜元宸得罪的贵族只会越来越多。 白墨宴看着姜元宸的目光甚至带上了怜悯,她仿佛是已经看见了姜元宸被赶出侯府的那一日。 “姜元宸,你若是不想死得太难看,就该识趣的早些自请离开侯府。” 一旦失去了永宁侯府和雍王府的庇佑,那么姜元宸曾经的罪过的贵族全都会找上门来。 因着谢玉琅的意思,她可以大度放过姜元宸的命,可别人可不会放过他。 小小庶民,哪有抗衡贵族的力量。 姜元宸会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而被姜黎纵成“真少爷”心性的姜元宸又怎么可能会肯再成为贵族的下仆呢? 等待他的结局,只有死。 姜元宸只是扫了白墨宴一眼,语气毫无波澜。 “白少爷是天生高贵的贵族,有礼有仪,但是怎么做起了永宁侯府和雍王府的主?” 姜元宸年岁与白墨宴也差不多,黑水寨时候比同龄人要瘦弱不少。 但是,在遇到姜黎后被精细养了两个来月。 身量见长,身形也没有之前那么瘦小。 现在站在白墨宴面前,竟是比他还略略高一个头顶。 方才姜元宸低眸扫看白墨宴的这一眼,加上他那句话,平白的多了几分轻蔑和不屑。 “放肆!” 白墨宴像是被踩着了痛脚,直接气红了脸颊。 怒喝道:“庶民贱人!你敢蔑视我!” 什么做雍王府和永宁侯府的主,这话是千万都不能沾边。 姜元宸不识好人心也就罢了,他还敢反咬自己! “实话实话罢了。” 姜元宸微微扬起下颚,睨视白墨宴的目光更冷了些。 “白少爷踹度世子妃和郡主的心思至深,竟知道她们是如何看我,难道还是我冤枉误会你了?” 拿着猜测的证据就以为掌握了真相,就想威胁拿捏他,这套装相唬人的本事倒是他们这些勋贵子弟天生的本事。 实际上都是纸老虎,只要拿出比他们更唬人的,顿时就现了原型。 软弱无能,不堪一击。 “你!” 白墨宴顿时脸色青白,那话的确是她说的。 她怒视姜元宸,咬牙切齿低声道。 “姜元宸,你少花言巧语耍嘴皮子!你现在只管得意,不日世子妃一倒,我看你还得意什么!” 说罢,她转身就打算走。 再与姜元宸说下去,她怕自己就忍不住要与谢玉琅背道而驰。 姜元宸实在是没眼色,茅坑里的臭石头,又臭又硬。 实在是令人厌恶。 “站住!” 姜元宸却出声拦人,他身边伺候的下人当即挡住了白墨宴的去路。 “说清楚。” 姜元宸脸色微沉,目光盯在白墨宴的脸上。 什么叫“世子妃一倒”? 安国公府已倒,各种证据齐备,皇帝也下令抄家。 他们已然没有了再陷害姜黎的能耐。 而谢隽和萧嫣更不可能是姜黎的对手,但是白墨宴这话不像是简单的嘴炮,反倒是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 他仿佛是知道姜黎之后会出什么事。 “哼!想知道?我凭什么告诉你?” 白墨宴下颚一抬,脸上阴郁一扫而空,反倒是带上了得意的笑。 她讥诮道:“姜元宸,别以为安国公府被抄家世子妃现在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等着世子妃下台,而你被赶出侯府的那一日!” 凌启伯府确实得到了宫内的消息,安国公府的确证据确凿,直接被抄家下狱。 但,就在大朝会前一日。 曾经的安国公府大小姐,本该被打入冷宫的姜檀,已经重新复位。 只是因为五毒宴上的事情闹得实在是太大,皇帝并未昭告天下而已。 姜黎纵使逃过安国公府的栽赃,但是她也同样成了皇帝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嫣八月就会嫁到侯府,即便名声不好听,可实际上地位与姜黎没有任何差别。 姜黎能几次三番的从皇帝和姜檀手里逃脱,都是得益于百官在场,有别的力量介入。 可一旦回到侯府,在后宅内院中,肮脏本就多如毫毛,宫廷之中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皇帝皇贵妃撑腰,萧嫣想要拿捏侯府大权易如反掌。 反观姜黎,到时候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只有等死一条路。 世子妃姜黎一死,姜元宸可不得被赶走么。 白墨宴又看向拦路的下人,喝道:“让开!” 姜元宸面色沉沉,给了下人一个眼色,放白墨宴离开。 随即,他立即上马车,“回府去东院!” 马车内他脸色也不见半点好转,心情更是沉甸甸的。 白墨宴只在意谢玉琅。 上一次三皇子文武行宴前来侯府,还亲自去找姜黎讨要公道。 姜黎是谢玉琅名义上的生母,谢玉琅更是极其在乎姜黎。 但是短短时日,白墨宴就一改态度,竟然说出诅咒姜黎的话来。 事出反常。 姜元宸压了压唇,眸中冰冷。 他心里有了两个猜测。 一是白墨宴知道了谢玉琅的亲生母亲是萧嫣。 二是白墨宴不知谢玉琅的身世,但是他已经找到办法,可以让谢玉琅在萧嫣嫁到侯府后依然是侯府无可置疑的侯府少爷。 他们会放弃帮姜黎,或者会站在姜黎的对立面,只保下谢玉琅。 第143章 1 无论是哪一种,皆对姜黎不利。 此事拖延不成,必须得让姜黎早些知道。 到了大门,姜元宸下了马车就疾步匆匆的前往东院。 但,路过花园拐角时候不小心与一个同样慌里慌张的下人撞上。 “对不起!对不起!” 下人满身的伤,还没看清撞上的是谁,就扑通跪下磕头。 姜元宸眉梢微蹙,伸手将他拉起来。 “小心一些。” 来永宁侯府这么久,他还是不习惯府上下人动辄下跪的动作。 而且,这个人实在是凄惨。 脑袋上包着药纱,身上药味和血腥味浓重。 再看他双手都是细小的划伤,没有敷药处理。 伤口只有浅一些的自然结痂了,大一些的都泛白张着口,现在都还渗着血丝。 这是被故意虐打出来的伤口。 “是是!” 下人连忙爬起身,这才看清楚自己撞上的是侯府上的客人姜元宸。 顿时感激涕零,“多谢元宸少爷宽宥小的!” 他今日运气好,姜元宸和世子妃姜黎一样宽厚仁善,不曾追究他的过错。 若是撞上的是谢玉琅,否则怕是要被好好惩治一番。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不曾找医师包扎治疗吗?” 姜元宸本来想尽快赶去东院,但是看着这个明显是杜鹃院的下人,他忍不住多问了一嘴。 自打谢隽断了腿,杜鹃院的下人们可就遭了殃,他将所有的不快和愤怒都发泄在下人身上。 虽然有姜黎吩咐,谢隽只得一直瘫在床上,但又不能真让他死了。 所以谢隽身边还是有人伺候,因着谢隽到底还有着世子的名头,下人们也不敢额外慢待他。 此人身上的伤也不例外,肯定是谢隽打的。 “谢少爷关心,这是小的不小心伤到的,没什么大碍,犯不着去看医师。” 下人心头一酸,眼中更是苦涩。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强笑着将手背到身后。 可不敢报怨杜鹃院的事情,谢隽知道了会杀了他的。 “罢了。” 姜元宸深深地叹了一声,“若是之后需要药,可来芙蓉院拿取。” 随后就错身而走,继续往东院去。 那下人目光发愣,直直望着姜元宸主仆的背影快速的消失在假山之后。 “唉!造孽啊!” 回过神就经不住蹙起了眉,嘴角更是耷拉着,脸上表情难看的像只枯萎的老黄瓜。 他嘴角几动,语气歉疚又无奈。 “对不起了,玉琅少爷,小的也是逼不得已……” 谢隽要他四处传播姜元宸是姜黎和徐子仪所生的私生子! 世子妃姜黎和姜元宸都是好人,谢隽竟对他们使出这样的下作手段。 他是府上的家生子,生来就是永宁侯府的奴隶,不敢也没曾想过违抗谢隽的命令。 这厢他前脚离开侯府,消息立刻就传到了琳琅玉缘。 “他还是不死心!” 谢玉琅脸色依然苍白,喉间的淤青更显得触目惊心。 在他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让人澄清姜黎与徐子仪的风言风语。 当时他的确是被谢隽说要禀报皇帝给唬住了,但是后来他冷静下来就明白那是谢隽扯虎皮威胁他。 谢隽现在几乎是瘫在床上,能动用的力量有限。 他就是想恐吓住自己,利用自己污蔑姜黎! 就与萧嫣一样,指望他昨日也随着姜黎去大朝会,附和安国公府指认姜黎! 这是绝对不可能得事情! 要把他当成一把刺向姜黎的刀,谢隽和萧嫣是做梦! 只是没想到谢隽瘫在床上还不老实! 若不是他让人盯着,姜黎与徐子仪有私情的谣言又会再起。 谢玉琅声音发哑,“继续盯着,等他回来,直接请来琳琅玉缘!” 另一边,姜元宸已经到了东院。 姜黎在药房内忙碌,好在制毒已经收尾,没等多久姜黎就回了正房 还不等姜元宸说出今日的事情,姜黎就随性考教了姜元宸的学习情况,顺带试了试他的身手。 “不错。” 姜黎放下细竹节,挼了姜元宸头顶一把。 她笑盈盈的拉着姜元宸坐下,青竹便差使人传膳。 姜元宸愣是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口。 直到吃完晚饭,外面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姜黎这才道:“何事使你焦灼不定?” 其实姜元宸一来东院她就瞧出来姜元宸心里藏着事情。 他小时经历特殊,早慧且心思玲珑。 寻常的事情很难让他为难焦灼,不好看开口,哪怕她刻意的干涉下都没能让他放松心情。 姜元宸咬了咬腮边,小脸严肃,将今日白墨宴的话简短的告诉了姜黎。 “我有两个猜测,一是,白墨宴有可能发现了谢玉琅身世问题。” 他沉声道:“二是,他可能会让谢玉琅与你划清界限,不再受你的影响。” “便是如此你才这么焦灼吗?” 姜黎顿时失笑,抬手又拍了拍姜元宸的头。 “你别担心,凌启伯府知不知道谢玉琅的身份并不重要,他们的选择也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从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利用凌启伯府。 无论是百花宴、五毒宴还是大朝会上,御史台上与凌启伯府有关的言官会帮着她都是在意料之外。 这个意料之外以后不会有,甚至会调转矛头指向她也无所谓。 皇帝她都敢为敌,多一个少一个凌启伯府又何妨呢。 姜元宸还是板着小脸,满眼严肃。 “白墨宴现在都笃定你会落败,会陷入到必死无疑的困局之中。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故,但是大抵应该与宫中脱不了干系。” 而且,有可能就是与皇帝和萧嫣有关系。 现下压在姜黎头顶的就是谢隽与萧嫣的大婚,萧嫣会成为侯府另一个女主人。 她名义上会与姜黎平起平坐,背后还有皇帝支持。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算计姜黎。 “嗯哼!” 姜黎点点头,笑眯眯道:“你猜的不错,确实与宫中有关。安国公府是皇帝最忠心的狗腿子,现在被废了,皇帝可不是恨得牙痒痒么。” 现在皇帝正盘算着怎么给她找不痛快。 “那……” 姜元宸望着姜黎的神情郑重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