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不南渡历史系之狼》 第001章 曹公有先祖之风! 嘉平六年,九月 阳平郡,元城县。 “我要状告束曲!这厮竟敢令其妻以诱我!” “献妻之事,骇人听闻!” “实毁人伦之操,坏男女之节!” “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妄图败坏我的名誉!” “请县令速速派人抓捕!” 县衙之内,一位少年笔直的站在县令面前,大声的训斥着。 而县衙内诸多官吏,此刻早已是目瞪口呆。 这少年郎身材修长,年纪不大,却已有成人一般高。 他穿着三绕曲裾,头顶戎冠,束腰悬挂着长剑,而那模样,白净如玉,剑眉星目,极为英武俊美。 在少年的身后,站着十几位凶神恶煞的粗衣壮汉,这些人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皆眯着双眼,不怀好意的盯着面前的县令。 而在少年郎的身旁,则是躺着一个美妇人,一动不动。 这妇人埋着头,看不到姿色,而身姿甚是妖娆动人。 县令束完看了看那美妇人,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年郎。 那一刻,他的脸色铁青,额头几乎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曹公....这又是为何啊?” “不为何,就是来告状的!怎么,大魏不许宗室干涉政务,总没说不许宗室告状吧?!” 县令束完留着山羊胡,身材清瘦,模样端正,神色孤傲。 可听到少年的话,他是瞬间破防。 有魏一朝,他就不曾见过胆大妄为的宗室! “乡公,您可莫要自误啊。” 束完眯着双眼,冷漠的说道:“您贵为公爵,实在不该三番五次的前来县衙滋事。” “高贵乡公或许不知道吧,大魏律法禁宗室交通宾客。” “您以钱养客,结交氓首,庇护囚犯,拉拢游侠,指使匪类,勾结商贾,单是其中一条,就足以诛了。” “我看啊,您还是回去吧。” 少年郎双手叉腰,脸色潮红,身上还弥漫着一股酒气。 听到束完的话,他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 “谁说我养了门客?这些不过是我家里的奴仆而已,怎么,魏律还禁止宗室养奴仆吗?” “至于什么庇护,拉拢,指使,勾结,这就是欲加之罪了。” “我向来仗义疏财,过往的人有求于我,我必相助,这是乐善好施,是善举。” “至于有求于我的人是什么身份,那我就不知道了。” “我做出诸多善举,这也是你个县令教化有功啊,当然,你也可以上书告我呀,哈哈哈,说不定咱还能同坐一辆囚车呢!” 束完看着面前这个肆无忌惮的宗室,双拳紧握,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胆大包天!!贼类!! 大魏对宗室向来管的很严,宗室一直都很感谢文帝曹丕的大恩大德。 他为大魏开辟了新的宗室制度。 大魏的宗室没有半点实权,不能征召,收税,更别说什么军队。 就是堂堂诸侯王,身边只有十余个老弱病残。 总是将最贫瘠的土地封给他们,不给他们俸禄,不许他们经商。 别的朝代都是派家宰来照顾诸侯,唯独大魏,居然设置了防辅令和监国谒者来监视诸侯。 不许他们超出府邸三十里,不许他们会见亲友,不许他们用奢侈品,不允许他们写信,地方官员都能管着他们,又有频繁的迁徙改封,不与他们安稳。 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大魏的诸侯过的比狗还惨!!! 可就是在这么一群生活惨不忍睹的诸侯里,却出了这么一个奇葩。 他胆大妄为,压根就不将防辅令,监国谒者,乃至地方官吏放在眼里。 诸侯不能犯下的恶行他几乎都犯了一遍,如今还跑来县衙叫嚣。 “曹髦!!你到底想要如何?!” 束完质问道。 少年郎,也就是大魏的高贵乡公曹髦笑了起来,绕过了面前的束完,几步走到了前面,就在县令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而那些浪荡子们也纷纷跟了上去,站在他的身边。 他们旁若无人的大声交谈了起来,简直肆无忌惮。 曹髦这才看向了站在下方的束完。 “我要你审案!” “去将束曲抓过来!” “你知道他藏在哪里!” 曹髦皱着眉头,语气也逐渐暴躁。 束完只是微微抬起头,死死盯着他,不曾开口。 他知道曹髦这般行为的缘由,他就是不满意自己前几天对一起案件的判罚而已。 可是他不能理解,这厮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为那个黔首出头,前来找自己问罪? 真的想与我元城束氏拼个鱼死网破不成吗?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逐渐凝重。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忽然有一人踉跄着闯进了县衙内。 而看到那人,曹髦就忍不住站起身来,周边的壮汉们也纷纷将手放在剑柄上。 来人正是束曲。 他被这架势吓了一跳,急忙躲在了县令的身后,随即又看到了昏躺在一旁的美妇人。 顿时,他痛哭了起来,一头跪在县令面前,双手死死抱着县令的腿。 “请县令为草民做主啊!” “高贵乡公曹髦,欺人太甚!” “我妻与仆上街,被这厮碰到了,他见我妻貌美,生了歹意,竟公然调戏,我妻不从,令人驱逐,他便殴打我家的仆人,纵马抢走了我的妻!!”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岂能做出这般行为来?!” “请县令为我做主啊!!” 这人哭诉着,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声泪俱下,连声音都是那般的凄惨。 周围的官吏们忍不住摇头冷笑着:你这厮居然也有今天呵。 “闭嘴!” 束完严肃的说道:“曹乡公素有贤名,有先祖之遗风,怎么会做出抢人妇的这般事来?” 束曲此刻是说不出的委屈。 都说曹乡公有先祖之遗风,还以为是文皇帝遗风,谁能想到是武皇帝遗风呢! 想要女人就给我说啊,城内那么多的待嫁的美人,我们完全可以一起分享的,何以抢我的妻呢?? 再说了,我们本来是无冤无仇的,为了区区一个贱民,何以做到这般地步呢? 曹髦此刻缓缓站起身来,斜视着县令。 “束县令,你该不会偏袒你的族弟吧?” “曹公,莫要再执迷不悟了,您若是现在离去,我权当无事发生。” “好啊,没问题。” 曹髦笑了起来,继续说道:“我现在从这里出去,到明天,整个元城的人都会知道,你束家是何等的清流望族,家族之贤良居然献妻来款待贵人!” “到了后天,整个阳平郡就会知道你们束氏的待客之道!” “往后起码百年里,你们家都别想有子弟能被中正官荐举!!” 束完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何至于此?!若是我铁了心上奏,你也未必有好下场!” “你简直是疯了,为了一个黔首,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曹髦说道:“我也曾好言相劝,是你说宗室不得干政,那我只能就这样了,我曹髦就是舍了这身爵位和性命,也不要视而不见......” 县令死死盯着曹髦的双眼,气氛无比的凝重。 “好.....我会重新审理张生告束曲一案。” 束曲此刻满脸的惊愕,他赶忙再次抱住了县令的脚。 “族兄!!族兄!!您要救我!您要救我啊!!” 县令却一把将他踹翻,愤怒的说道:“来人啊,将束曲与这恶妇收监!!!” 顿时就有士卒上前,也不顾曲束的哀嚎求饶,就将他和妻一并拖了出去。 曹髦眯着双眼,也不理会脸色铁青的县令,大摇大摆的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门外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看到曹髦与众武士走出来,众人都是忍不住涌上来,将他围在中间。 为首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老人穿着破烂的短衣,额头的皱纹形成了一道道的丘壑,骨瘦如柴,眼里满是深深的哀伤。 “曹公......” “老丈,莫要担心了,您儿子和儿媳的案,县令答应要重审了,他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若是他不给。” 曹髦拍了拍自己的剑柄,“那我给。” 老翁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曹髦见状,再次叹息。https:/ 在十天前,县令束完的族弟束曲,让他的妻哄骗自家佃户的妻进后院,随即将她强行奸淫,这个苦命的女人反抗无果后选择自杀。 而她的良人,也就是这个老翁的儿子,来县衙里告状,却被反咬一口,说他令妻色诱束曲,想以此谋取好处,结果他的妻不忍受此辱,从而自杀。 直接将女人的自杀赖在了她丈夫的头上。 丈夫非但没能为妻子复仇,反而背负了如此恶名,几天后也投河自杀了。 当老翁跪在自己面前,哭诉着儿子和儿媳所遭受的委屈,一边抽打着自己耳光,一边求助的时候,曹髦感觉有什么在心口炸开。 他强忍着怒火,来找县令讲理,可县令却不愿意跟他讲理。 而束曲知道自己在找他,也躲藏了起来。 于是就在这一天,曹髦吃了些酒,随即领着自家门客骑上了马,他们一路狂奔到了束氏里,当街将束曲的妻抢上了马,一路狂奔到县衙,然后丢在了束完的面前。 “曹公......” 老翁怎么也止不住那眼泪,他死死拉着曹髦的手,反复的摸索着,“我不知该如何答谢您...我该如何答谢您啊....” 直到乡人扶着他离开,他还在念叨着那句话,颤颤巍巍的背影看的人心酸。 即使事情办成了,可曹髦的心里却没有半点的开心。 “真想砍了那县令的狗头啊.....” 曹髦咬着牙,翻身上马,扬起了鞭,飞奔而去。 恶汉们急忙跟在了他的身后。 众人站在县衙门口,眺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迟迟不曾散去。 “曹公高义啊!” “元城有曹公,实乃吾等之幸也!” “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衙役们冲了出来,挥舞着大棒,只是那棍棒却没有像过往那般落在面前黔首们的身上。 围观的众人四散而逃。 县衙门前很快就变得平静了起来,一如既往。 ps:纯萌新第一次开书,求收藏,求月票,求支持~~~ 。 第002章 小旋风曹大官人 曹髦的府邸坐落于元城的正中心。 四周有高大的宫墙,里头是雄伟壮观,连绵不绝的建筑群,是整个元城内最为奢侈的住所,跟王宫都没有区别。 其实,曹髦的家还真的就是王宫。 当初曹丕封儿子曹礼为秦公,后来改封京兆王,又改封元城王。 曹礼扛不住这来回的迁徙,在元城逝世,看到弟弟绝嗣,曹叡贴心的安排任城王曹楷之子曹悌嗣元城王。 当然,迁徙还是要迁徙的,不久之后就被改封梁王。 这王宫也就空了下来,作为备用。 纵观整个历史,曹魏宗室是被改封最多次的,他们一生都是在不断的迁徙,几乎没有任何经营封地的机会。 而到了司马家掌权的时期,司马师不忍心宗室们遭受这样的迁徙和欺辱,贴心的安排他们统统到河北来居住,远离自己的封地。 曹髦的封地在郯城县,在齐鲁那一块。 可如今却居住在元城。 曹髦领着诸多帮闲来到了王宫门口。 王宫门口站着两个老卒,身材清瘦,怀里抱着长矛,左右摇晃着。 府邸大门是敞开着的,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十分热闹。 曹髦刚进了王宫,就听到了郭责那喋喋不休的质问声。 “成何体统啊?怎么能裸着身在前殿角抵?” “成何体统?怎么能在此处博戏?” “前殿不可妄语!!” 那是一位着深衣的年轻人,穿着相当朴素,可浑身的穿着都是按着礼法来的,没有半点逾越和不当的地方。 包括他的脸,都是那么的板正。 他叫郭责,乃是曹髦麾下的防辅令。 职责是教导曹髦从善,防止他做出不好的行为。 这个位子通常是以有贤名的君子来担任,而他们给曹髦找的这位君子,却是君子的过头了。 当他转身看到曹髦的时候,赶忙整理衣冠,以对待公爵的礼仪来叩拜。 曹髦满脸无奈的接受了他的行礼。 “郭君啊,您何必如此.....” “乡公,礼不可废。” 郭责严肃的说着,随即又指向了那些府内的众人。 “乡公!您的这些奴仆公然在府内角抵,比械,博戏,纵马.....这如何能行呢?” “简直是不成体统啊!” “哈哈哈,我向来将他们当作朋友来对待,如今又没什么事要做,他们自娱自乐,有何不可啊?” 郭责无比的痛心。 他真的很怀念当初那个乖巧,好文的高贵乡公。 他初次见到的高贵乡公,是那般的聪慧,良善,好学,整日缠着自己学尚书。 最令人难以忘却的是他身上那股浓浓的少年气,总是信心满满,总是朝气蓬勃。 他在那时的高贵乡公身上看到了满满的文帝之风,甚至在给姑母的书信里都多次提到这位独特的高贵乡公。 直到一年之前,高贵乡公在练习骑射的时候从马背上摔落。 从那之后,他就仿佛变了一个人。 他再也没有碰过尚书了,开始尝试着去做一些恶事。 勾结匪类,结交商贾,资助游侠,整日欺行霸市,目无尊长,肆无忌惮。 他多次阻止,却都没能成功,整个府邸都被一群无赖游侠所占领,自己根本管不了这些人! 想到这里,郭责心里满是愧疚,都是自己没能教好乡公啊! “乡公,您是堂堂大魏公爵,怎么能与市井小人为伍为友呢?” 曹髦一愣,笑着询问道:“您的意思是,我该去结交一些群贤大家,邀请有贤名的士人来府里做客?” 郭责赶忙点着头,“理当如此。” “可庙堂有禁诸侯交通宾客令,是不许我们与那些士人结交,邀请他们来做客的,若是庙堂问罪,我就说是您指使的?” 郭责瞪圆了双眼,赶忙又摇起了头。 “担不起如此重责,庙堂自有道理.....乡公就是不跟士人为伍,也不该与这些人为伍啊,这同样是犯法的.....” “诸位,我与你们为伍了嘛?” 周围的几个糙汉子听了,顿时哈哈大笑,“我们都是曹公麾下奴仆罢了,何以算是为伍?” 郭责顿时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就算如此,方才有几个商贾送来了钱财....诸侯结交商贾,经商也是禁止的。” “我可不曾经商,更没有结交商贾。” “我只是看他们可怜,给他们出了些主意,教他们如何经商致富,救济乡里,他们自发的感谢我,给我送来钱财,这难道不对嘛?” 郭责茫然的看着曹髦,“并非不对。” 曹髦笑了起来,“那您帮着清点一些他们送来的钱财吧,需要用钱的地方是越来越多了,有钱才能救济乡里,才能多做善事,您说是吧?” “这......” 郭责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去做事了。 曹髦对他其实还是非常满意的,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这位防辅令,是真的将自己的职责当作了教导,其实他完全可以强势的命令曹髦,若是曹髦不听,上书三司就好。 可他并不曾这么做,还是会认真的跟曹髦讲道理,还总是被曹髦那些歪理说的哑口无言。 当曹髦走过前殿的时候,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人。 这人年纪不小,喝的烂醉如泥,衣裳是敞开的,眼神迷离,伸出双腿就坐在地上,浑身恶臭难闻。 曹髦笑着打了个招呼。 “杨公!” 那人睁开双眼,瞥了曹髦一眼,又侧着头继续酣睡。 这位老者,是曹髦的监国谒者。 他本来是负责监察曹髦,负责给庙堂告状的官员。 只是吧,这位老者实在有些奇怪。 第003章 竹竿狗尾 “那县令请了援兵!说是要捉拿了您呢!” “什么??” 曹髦瞪圆了双眼。 就那狗屁县令,他有这个胆子嘛? 还不等曹髦反应过来,郭责已经走进了殿内,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出了什么事情?” 那武士急忙说道:“很多人都看到了,说是县令出城,去迎接一支大军,都是骑兵,全城开始戒严,还派了士卒守着路,从城门通往我们府的道路,不许他人行走呢!” 郭责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县令为何要这般做事啊?” 曹髦抿了抿嘴。 看来事情还是瞒不住了。 他站起身来,满脸真诚的走到了郭责的身边,“郭君有所不知,我方才与县令起了些争执。” “啊?为何啊?什么争执?” “您别急,也不是什么大事。” 曹髦安慰着。 一旁来传令的游侠刘路咧嘴叫道:“对!不是大事,今早曹公领着我们去将那束曲的内君给抢了!” 郭责只觉得眼前一黑,踉跄了几下。 刘路赶忙扶住了他,郭责却一把将他推开,他严肃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乡公....” “平日里,您不曾听我的劝谏,去做一些违反礼法的事情,我虽痛心,却想着您可以改过。” “但是这一次,您居然强抢民女,奸淫掳掠,这绝对不是我可以接受的事情。” “劝教不力,这都是我的过错。” 郭责说着,缓缓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眼神也变得决然。 曹髦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神色格外肃穆。 “郭君,请先听我说完,若是等我讲完事情的原委,您还觉得我有罪,我愿意与您一同自裁。” 郭责一愣,曹髦皱着眉头,平静的询问道:“您还记得当初我们去磐安里游玩时,与我们借宿的那户人家嘛?” 郭责的脑海里迅速浮现了那一家四口人的模样。 慈祥的老翁,朴实憨厚的农户,温柔贤惠的妻,还有那个腼腆的孩子。 “我记得。” “那个为我们端水的女人,被束曲强行奸淫,随即自杀了.....那个非要弄些野味让我们吃肉的农户,被诬陷为献妻,声名狼藉,跳水自尽。” “那户人家,只剩下一老一少。” “我今日领着人去劫了束曲那助纣为虐的妻,逼迫县令处置他们,为那农户人家正名。” “您说,我做错了吗?!” 郭责直勾勾的看着曹髦,神情有些呆滞,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一户人家的模样来,却是忍不住的握紧了拳头。 “没错!当然没错!就是放走了那县令!应当一并杀了!” 殿内忽然传来了另外一人的声音。 曹髦看去,却是杨公,他不知何时搬到了殿内,依旧是箕坐着,背靠墙壁,手里拿着酒壶,醉醺醺的叫嚷道。 郭责没有搭理他,只是严肃的说道:“此束氏之过,乡公放心,我自当去与他们理论。” “若是那束氏敢颠倒黑白,我自上书与三司!” “原来您还知道自己可以直接上书三司啊....” “乡公说什么?” “哦,没什么....” 郭责看向了一旁的刘路,询问道:“你且告诉我,来了多少人?有多少骑?是什么阵仗?” “隔着太远,没敢细看,就看到为首的人坐在车上,手里举个竹竿,竹竿上挂着狗尾巴.....” “狗尾巴??” “对啊,竹竿顶挂了个狗尾巴,那人还使劲摇晃呢....” 郭责再次眼前一黑。 “那叫天子节仗....不叫竹竿狗尾!!!” 刘路大惊失色,“就抢了个女人,莫不成还能惊动了天子?” “出天子节仗,这是要除国了吗?!不该啊....怎么会呢?你确定是狗...你确定是竹仗上挂着牦牛尾?” 看到身边的人急得团团转,曹髦心里却有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难道....是皇帝曹芳谋反被废了? 且不说对付自己一个公需不需要出动天子节仗,就是要出动,也不能一天之内就到元城吧? 难道....自己是要登基了? 想到这一点,曹髦只觉得浑身冰冷,毛骨悚然。 曹髦当然知道自己是谁。 历史上那位鼎鼎有名的曹魏最后一个男人。 华夏第一位被当街弑杀的皇帝,魏少帝曹髦。 曹髦是个绝对有能力的人,常有人称他为缺乏时间的汉文帝。 他年幼时就表现出非凡的智力,名声极好。 登基时一套说辞让群臣瞠目结舌。 登基之后,他不断的拉拢各派的精英,十四岁的少年甚至可以与当世最杰出的经学家们辩论。 谈论少康与刘邦哪一个更强,想以舆论造势,压制司马家。 他多次与司马家的两兄弟斗智斗勇,十五岁的时候就打了司马昭一个措手不及。 只可惜,他所面临的,是一个恐怖的死局。 直到最后,发现自己无力回天的少年天子,领着自己的亲兵对司马昭发动了最后的冲锋。 当街被弑。 以曹髦展现出的能力,若是生在太平盛世,那是不敢想象的。 要知道,曹髦所面临的难度,是前无古人的。 司马家完全吸取了曹操曹丕等人的经验,将那一套东西完美的运用在了曹家的身上。 军政大权完全落在司马家手里,最后那些忠于大魏的庙堂大臣几乎被曹芳一波带走。 而司马师,更是一个恐怖至极的敌人。 这也就是曹髦此刻心乱如麻的原因。 纵然两人合二为一,熟悉往后发生的事情,有了千年的经验眼界加成,可是在如此困局里,自己能发挥出什么来呢? 做一个极度憋屈的傀儡皇帝,最后被迫让位,或者被弑? 郭责和门客还在说什么,曹髦几乎有些听不清了。 他茫然的坐在了杨公的身边,双手隐约颤抖着。 “乡公莫要害怕。” “或许是好事呢?” 杨公醉醺醺的说道。 “或许是吧。” 就在此刻,刘路已经替郭责想出了办法,“让曹公翻墙,从后墙那里跑吧,我与曹公身高相当,就让曹公将衣裳给我,我装作曹公的模样!” “到时候我领着兄弟们去墙上,让他们射箭来阻挡骑士。” “等到曹公走了,我们再放一把火,只要我死的面目全非,就能让他们觉得曹公已经死了!” 刘路咧嘴笑着,骄傲的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对自己这套计谋是极为得意的。 郭责气笑了,也不理会这个莽夫,直接看向了曹髦。 “曹公,还是让我过去问问情况吧。” 曹髦摇了摇头,“不必如此。” 刘路大喜,果然曹公还是更倾向我的计谋! “那县令能飞不成?今早才闯了县衙,现在就能从京城请来天子节仗?” “这未必就是来抓我的,说不定是改封呢。” “刘路,你带着兄弟们先走吧。” “曹公!我们是没读过书,可是我们也是有父母生养的!” 刘路脸色赤红,仿佛受到了羞辱。 “天下间没有说受了您的恩情,等您落难时就逃走的道理!” “当初吾等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您不嫌弃我们的出身,接纳了我们,如今您出了事,我们当以死相报!” “况且,这一年里,您一直打抱不平,为人伸张正义,您就是我们心里的天下第一豪侠!” “能与您死在一起,那是我们的福气!” 其余那些不着调的无赖们此刻也是站在了刘路的身边,纷纷叫嚷了起来。 曹髦却摇了摇头,“你们要是继续待在这里,我反而是要出事。” “且安心,他们绝对不是来抓我的,可他们确实不能看到你们在这里,否则,只怕对我不利。” 刘路笑了起来,“这好办,我们便藏了刀剑,躲在府内装作奴仆便可,若是他们要对您不利,我们也能出手相助....” 曹髦没有再拒绝。 郭责若有所思的看着曹髦,曹髦继续说道:“若是他们真来问罪,您就直接将我原先做的事情如实告知,莫要跟着我受了牵连。”.co。 第043章 封晋公! 其实曹髦完全可以当着太后的面,将一切都怪在王肃的身上。 哪怕有司马家的人盯着,他也敢这么说。 但是,他需要让高柔也参与进来,哪怕只是露个脸。 如今的郭氏开始变得弱小了,只有让高柔露面,才能引起反响。 高柔肯定不会帮着自己指责王肃,但是无所谓啊,只要自己想办法让郭氏认定背后之人是王肃,就可以让王家和司马家认为这是高柔告知郭氏的。 不求他们自相残杀,只要彼此不信任,弄得庙堂不和,让司马师耗费心思,那就是自己赢! 现在就是做好准备,一切的转机都在司马师的病情上。 郭氏是必须要拉拢的。 他想要与地方的游侠联络,最妥当的办法就是走郭建的途径。 还记得当初设想的洛阳食肆吗? 郭氏不会无缘无故的与自己亲近。 那要怎么得到郭氏的好感呢?其实也很简单,这些大族的眼里只有利益,没有什么人情。 在干掉郭德之后,司马师令司马望担任护军将军,让他与郭建同掌禁军。 这是直接瓜分郭氏在皇宫内的军权,钉了个强有力的钉子。 司马望是司马孚的儿子,年少早成,绝非池中之物。 郭氏颇为不甘,却无可奈何。 而自己却有办法赶走司马望。 在历史上,曹髦对这位司马望极为看重,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常常让他陪着自己,还赏赐给他车马,让他能随时前来陪自己。 这举动吓坏了司马望,司马望为人谨慎,不愿意轻易站队败坏了父子两人的名声,心里惊恐不安,赶忙请求外放。 当然,这些话现在还不能说,司马家所派的人就站在一旁。 但是,只要能私密的见到太后,他就可以如实去说了。 这些就是曹髦目前的谋划,将高柔拉进来,再通过司马望的事情来修复与郭氏的关系,然后通过送饭的食肆来与地方上的人取得联系。 不过,说着很轻松,真的要做就很困难了。 但是曹髦却不能轻易放弃,只要能与地方上的人取得联系,曹髦有信心在洛阳培养一批自己的力量。 郭太后此刻心里有着很多的疑惑,不过,她也没有想着当着外人的面去询问。 郭太后并不高明,但凡她有些手段,都不会让司马家的事情这般顺利。 “既然继承了烈祖皇帝的衣钵,就不能再像元城时那般肆无忌惮的做事,不能辜负庙堂群贤的厚望。” 太后很是自然的对曹髦进行了教导。 曹髦当然是做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聆听太后的教导。 装模做样的完成了教诲后,太后就令曹髦前往前殿。 登基大殿就在前殿操办。 其实仪式并没有这般简单,按理来说,应当先祭拜烈祖以及诸位皇帝,进行继嗣,宰杀牲畜,最后才能登基为皇帝。 但是司马家如今却急着让曹髦登基。 曹髦大概能猜出原因来,司马师这是想要奉天子以令不臣。 他要对付毌丘俭,自己能成为他手里很好用的底牌。 只要毌丘俭认可自己,那毌丘俭的起兵讨伐司马师就能变成不听君令起兵谋反。 在节省了很多的步骤后,曹髦就在前殿匆忙的进行了自己的登基仪式。 曹髦正式加冕为大魏的皇帝。 只是,他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激动。 就如当初杨综所说的,这条道路完全是个死路,他没有任何机会能击败大将军。 曹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最后的结果是否会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但是,总是得尝试一次。 当曹髦换上天子冠冕,在前殿接受百官参拜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就仿佛一个提线木偶,在礼官的吩咐下僵硬的运作着。 对帝国的这位新傀儡,群臣非常的满意。 想到接下来的晋升,他们心里更是激动不已。 有官员拿来了诏令,递给了曹髦,再由曹髦递还给他,随即宣读。 “陛下诏令:昔三祖神武圣德,应天受祚,齐王嗣位,肆行非度,颠覆厥德。皇太后深惟社稷之重,延纳宰辅之谋....” 官员大声的宣读了起来,这是曹髦初次听到了自己的诏令。 他也认真的听了起来。 国家的大事似乎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群臣自顾自的进行了接下来的仪式。 接下来,自己又下了诏,大赦天下,同时改齐王曹芳的年号嘉平为正元,从今日开始,就是正元年间了。 改元之后,自己再次下诏,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为天下百姓的榜样,要削减自己的车马服饰和后宫费用,并罢除宫廷及官府中的无用之物。 曹髦在这里只是一个观众,坐在头号的观戏台上。 没有人看向他,也没有人在意他。 他在庙堂里的唯一作用,就只是站在那里,听群臣开口,然后点头。 当然,王肃除外。 王肃尽量躲得远远的,他是真的被曹髦给弄怕了。 今日的仪式完成之后,他是下定决心不再出现在曹髦面前,哪怕装病回家,也绝对不要跟这厮扯上任何关系。 “诸公!!!” 曹髦大声开口了。 仪式猛地中断,礼仪官惊愕的看向了新皇帝,包括那些群臣。 这一刻,王肃只觉得毛骨悚然,在这种场合下,这厮若是胡言乱语,那真的是要出大事了! 曹髦看向了面前的众人,认真的说道:“朕本来是没有继承大位的才能,全仰赖与太后,以及庙堂内的诸贤。” “尤其是要仰赖大将军一族。” “自宣文公铲除了朝中谋逆者,又有大将军为国事而操劳,族内诸贤,一心为国,尚贤爱士!” “若无宣文公的家族,大魏岂能有今日呢?” “他们家族世代辅佐皇帝,功勋高过所有的大臣,四海都蒙受司马家族的恩泽,不可不册封!” 曹髦猛地看向了站在首位的司马孚。 “朕特以并州之太原,上党,西河,乐平,新兴,雁门,及司州之河东,平阳等八郡,地方七百里,封长社县侯司马公进爵晋公!” 这一刻,群臣目瞪口呆。 原先还极为热闹的气氛在此刻变得死寂,众人一言不发。 高柔的眼里闪过惊诧,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孚。 司马孚惊呆了! 宣文公和大将军有大功,那你去册封大将军啊,你封我做什么?? 他猛地跪拜在了曹髦的面前,再一次,老泪纵横。 “陛下!!臣何德何能啊,怎么能得到陛下这般的赏赐呢?请陛下收回成令!!老臣不敢受啊!” 曹髦赶忙上前要搀扶。 “老太尉啊,司马家族立下了大功,朕想要册封大将军,可是您是大将军的长辈,怎么能跳过您来赏赐大将军呢?” “请您勿要担心,在册封您之后,朕就会册封大将军进王爵!” “册封征西将军进公爵,其两子皆进公爵!” “朕绝不会落下任何一個人!还有诸位贤臣!” 曹髦又看向了面前的群臣,大声的说道:“天下贤才何其多也!” “此番废立天子的过程中,公卿朝臣们出谋划策,立下了巨大的功劳,应当并按功绩大小给予不同程度的奖赏!” “而大魏的贤才们一心为国,辅佐朕来治理天下,朕又岂能吝啬赏赐爵位和赏赐呢?” “大臣们何其劳苦?朕不能与他们同苦,难道还不能与他们一同享受富贵吗?!” “在前来元城的时候,大将军告诉我,治理天下的大事,不必担忧,庙堂内多忠臣贤才,皆栋梁也!” “朕绝对不能怠慢了这些栋梁!!” “请您领命!!” 曹髦朝着司马孚再拜。 ps:八九月开书的大神是真的多啊,早知道我就晚点开了,感觉要被他们暴打,推荐位也抢不到,诸位投投月票吧~~~不想在新书榜挨揍啊~~~ 第045章 监听是吧? 曹髦在西堂内转悠了起来。 他身后跟着四位内侍。 门口站着两位黄门。 廊下站着数个甲士。 身边这四位近侍,年纪都不算太大,低着头,毕恭毕敬的跟在曹髦的身后,这四位都是阉人,是大将军生怕曹髦照顾不好自己的身体,故而派来照看他的。 大将军的大恩大德,曹髦大概是无法偿还了。 曹髦好奇的在堂内转悠了好几圈。 他的评价是,不如我家乡公府。 西堂是整个皇宫内装饰最为简陋的地方了,当初文皇帝曹丕在修建太极殿的时候,就没有大肆的修建自己的住所,他将这里弄得很简陋,又将北侧的昭阳殿弄得很豪华。 他以此来告知群臣,自己是个相当勤俭朴素的皇帝。 说完,他转身就走进了昭阳殿.... 等到明皇帝曹叡继承大位,他对太极殿进行了一定的扩设,唯独没有修建西堂。 他以此告知群臣,自己也是个相当勤俭朴素的皇帝。 说完,他转身去了郊外新修建的玄武堂.... 等到了曹芳,曹芳多次表示自己住的太差,想要住好点,然后,他就变成了群臣用来博名声的工具,有事没事就劝说皇帝要勤俭持家,不易动工。 这就造就了如今的简陋西堂。 “先前听闻烈祖皇帝为人勤俭朴素,尚且不信,今日总算是相信了。” 曹髦有些无奈的开口说道。 身后四人都没有回答,只是保持沉默。 曹髦笑呵呵的看向了他们,“往后就由你们来服侍朕,可朕却不知道你们的姓名。” 听到曹髦这么说,那四人赶忙彼此对视了几眼,赶忙报上了姓名。 在充分吸取了前朝的教训后,曹丕“置散骑,合于中常侍”,由世家大族的子弟来担任宫廷内官,不再由阉人来担任。 散骑的官位很高,没有具体的职能范围但能平尚书奏事,迁转时多任重要官职。 中常侍就这么被取代了。 这倒是没有了宦官为祸,可这也使得曹髦没有了人手可用。 曹髦确定,自己面前这四位内侍,会盯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禀告给司马家。 可他依旧是记住了这些人的姓名,甚至给与了他们赏赐。 他又令人将门外的两位黄门叫来,询问他们的姓名身份。 很多人以为黄门郎也是由阉人来担任,其实黄门都是由士人来担任的,曹髦面前这两位黄门从官,就是读过书的士人。 第一位倒还好,第二位却引起了曹髦的重视。 第二位黄门从官的名字,唤作焦伯。 这人年纪并不算太大,双手粗壮,神色坚毅,颜值不错,这大概也是能担任黄门官的原因。 曹髦悄悄记下了这个人。 在历史上,曹髦向司马昭发动最后冲锋的时候,身边有两個心腹。 第一个是冗从仆射李昭,冗从仆射能理解为皇帝的侍卫头子。 第二个就是担任黄门从官的焦伯,黄门从官主要是负责为皇帝跑腿,传达口头诏令。 果然,在随后接见侍卫的时候,李昭也在这些人之中。 这人的相貌看起来平平无奇,身材倒是魁梧,跟刘路差不多。 只是如今这位李昭的脸色很是难看,而且他也不是侍卫头子,只是副手。 曹髦接见了众人,激励了一番,便让他们返回自己的岗位上。 坐在床榻上,曹髦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四位阉人。 “你们都是哪里人呢?” “这...” 内侍们面面相觑,陛下远比他们所想的要亲切,热情。 “奴婢乃是上党郡人...” “上党啊,这是个好地方啊!” 曹髦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打算,与这四人攀谈了起来。 曹髦基本就是胡侃,时而点评地方,时而点评人物,时而说起自己的诸多荒谬的想法。 这一天,曹髦与他们聊到了很晚,聊到这四人都几乎有些崩溃,曹髦方才打了个哈欠,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夜色中,整个洛阳都是一片寂静。 贾充坐在自家内屋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有一个内侍领着几个甲士走进了这里。 “怎么这么晚?这都快要天亮了!” 贾充谩骂着,一抬头,却看到了甲士们手里那厚厚的文书。 贾充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位内侍,就是方才跟在最前头的内侍头子李生,他愁眉苦脸的看着贾充,赶忙行礼认错。 “贾公啊,这实在是不能怪奴婢啊,陛下这说起话来,简直没完没了,您要我们记录他们的言行,我们不但要背下来,回去后还得书写出来,彼此对比,确定没有错误...”https:/ “他说了这么多???” 贾充茫然的翻了翻面前的文书。 “你们也不用每一句都记啊!况且只是对你们说的,这记下来做什么?” “贾公有所不知,陛下点评了庙堂的诸多大臣,还说了自己对地方的想法,以及一些想法谋划,我们不敢不记啊....” 贾充看着面前这堆积如山的文书,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做的很好,且先回去休息吧,两人一组,继续盯着,记住,若是做好了,你们在外的家人也能与你们一同富贵,若是做不好,你们在外的家人也就跟着一同遭罪。” “唯....” 送走了他们,贾充翻开了面前的文书。 通篇的废话,却又不能不看。 贾充额头的青筋顿时暴起。 “不当人的狗贼!!!” 第047章 狡诈的皇帝 曹髦只用了一天的时日,就跟身边这些人都混熟了。 无论是那四个出身不高的阉人,乃是由士人所担任的黄门,侍卫。 曹髦有着某种极大的亲和力。 在历史上,在同样受到超强监督的情况下,他甚至策反了司马昭所安排的人手,在皇宫内组织起了三百多人的武装势力。 这些人陪他一同赴死。 曹髦对待他人很和善亲切,与朝中大人物不太一样。 况且在这个年代,皇帝的威望虽然在不断下降,却还没有沦落到“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的地步。 曹髦在中低层人士中的号召力也并不弱。 大概是因为大将军还没有回朝,暂时也没有人来找曹髦去祭拜烈祖,或者颁发什么新的诏令。 在名为皇宫的囚牢里,任由曹髦自生自灭。 曹髦却是一刻都不愿意闲着,趁着这段时日,他领着那些人在皇宫内转悠了起来,无论见到谁,都会拉住交谈几句。 很快,整个皇宫内的人都知道了这位新天子的性格。 他与过去的皇帝不太一样。 是个热情,和善的人。 甚至会主动询问这些人的姓名。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服侍了曹芳近十年,名字都不为皇帝所知。 对这些大人物来说,这些人实在没有任何亲近的必要。 能让他们来服侍自己,都是对他们最大的恩德。 而这件事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庙堂里,群臣多是不屑。 新天子何以这般自贱? 在元城整日跟一些卑贱的人厮混,到了皇宫更是如此,应当早些给天子寻找一位老师,让他知晓道理,明白是非。 ...... 一大早,曹髦便睁开了双眼,打了个哈欠,就坐了起来。 李生赶忙跪拜在他的面前,要为他穿上鞋履。 “伯寻,穿鞋而已,朕自己来就是了!” “岂敢。” 李生匍匐着给他穿上了鞋履。 “那就劳烦你了!” 李生浑身一颤,“陛下勿要吓唬奴婢...这本就是奴婢的职责...” 曹髦站起身来,又前往洗漱。 坐在殿内,看着面前的饭菜,曹髦又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伯寻,公与,子顺,言成!都过来,这些饭菜朕一個人也吃不完,一同来吃!” 李生等人腿都软了。 “陛下,奴婢哪里敢与陛下一同吃...” “这有什么?若实在不敢,那就拿着到一旁去吃吧,看你们这瘦的,都拿着!” 李生赶忙再拜,“陛下,奴婢不敢!这是要被问罪的,请陛下饶了我们吧!” “言成,去关了门!” “躲在这里吃,谁还能治你们的罪呢?” “有朕护着,不必害怕,吃就是了!” 曹髦很是强势,他们又哪里敢拒绝呢,四人跪坐在一旁,满脸的纠结,迟迟不敢去吃。 “此处无人,怕什么,吃就是了,改日啊,咱再去将赵成焦伯他们都拉过来一起吃!” 这四人没有说话,脸色格外复杂。 吃完了饭菜,曹髦就出了门,他每日都要去昭阳殿拜见太后。 太后倒不是每次都见他,大多时候都是在殿外行礼,就算是拜见,可曹髦每日都是如此,从不怠慢。 走在皇宫内,曹髦很是热情,见到远处的内侍,侍卫,甲士,都会叫出对方的名字,攀谈几句。 曹髦只用了短短几天,就记住了相当多人的名字。 再一次拜见了太后,依旧没有相见,拜见之后,曹髦就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赵成!” “陛下。” 曹髦面前有两位黄门,赵成是其中之一,负责为曹髦跑腿。 “你今日再去一趟征西将军的府邸,告诉将军,朕非常的想念他,让他尽快来找朕。” “唯!” “焦伯,你还是去大将军府,去找贾公,告诉他,朕有要事要与他商谈,请他尽快前来。” “唯!” 这是曹髦的日常,他已经连着去找了司马昭好几次,只是司马昭那边借口有事,还不曾前来,贾充这里也是如此,曹髦每天都派焦伯去找他。 自己无法外出,那就得让他们进来。 随后,曹髦再次开始了在皇宫内的闲逛,他感觉此刻的自己有点像是某只刚受封为齐天大圣的猴子,整日无所事事,就是四处在皇宫里瞎跑,去认识各种不同的人,积极跟他们聊天叙话,这些人对自己是又惊又怕..... ....... 征西将军府内。 司马昭看着面前的贾充,眼里满是惊讶。 “贾公,您这是??” 此刻的贾充,看起来居然有些颓废,脸色苍白,眼神迷离,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 贾充摇着头说道:“臣无碍...只是每日处置皇宫的事情,有些繁琐。” “啊?繁琐??” 贾充抿了抿嘴,他也不知怎么解释。 天杀的郭氏! 找谁不好,找了个话痨! 每日那内侍将监听的内容堆放到自己案前,贾充就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曹髦这厮,废话极多,四处在皇宫里瞎跑,见到谁都要搭话,这些话都得记下来,免得他通过宫内人与外取得联系。 他时不时还会阐述一下心中的想法,比如什么希望郑冲担任自己老师,什么希望司马孚能进爵之类的,这些人也得记下来。 这些记录的东西会在晚上送到贾充手里,贾充也不敢让别人代替自己去看,免得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就导致贾充如今的工作量有些超标。 他再将其中重要的部分记录下来,送到司马师那边去。 想来,大将军的工作量如今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涨。 这就是曹髦故意给大将军送福报了。 贾充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将军,皇帝这几日无所事事,整日游玩,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臣以为,应尽快安排一个合适的老师来教导陛下,让他安心学习,莫要再惹是生非。” 司马昭顿时有些为难。 “这是不是要等兄长回来再议?事关重大...” “您有所不知,这庙堂里的事才是真的繁琐。” 司马昭无奈的说道:“新君册立,自然要赏赐群臣...这赏赐之事,迟迟不能定下。” 贾充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因为登基之日的事情...” “不错,现在他们都盯着我呢,那昏君倒是张口就来,什么公爵王爵,要重赏拥立大臣...可哪里能真的如此呢?” “庙堂的爵位,是不能轻易给出去的,这会拖垮庙堂...这些群臣,根本不在意庙堂!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得失!” 司马昭咬牙切齿的说着。 司马家早已将魏国当作了自己的东西,因此对这些还是很在意的,他们真的有在解决地方的问题,增加财政收入,削减支出,毕竟,无论是司马师还是司马昭,都不希望弄坏了自家的东西。 可此刻悄然崛起的庞然大物们,他们就完全不在意这些东西了。 竭泽而渔也无所谓。 仿佛庙堂和皇帝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要爵位,要土地,要名声,要官爵,要更多的钱!! 他们不在意爵位太多会不会造成国家财政困难,更不在意这种负担最后是不是会转嫁在百姓的头上,会不会引发民变,他们连皇帝都不在意了,还用得着在意这些? 自从那天曹髦开口封赏之后,就有不少人盯上了这件事。 他们甚至劝说司马孚接受赏赐。 又上书司马昭,希望司马昭能接受赏赐。 他们的目的是让司马家受赏吗??不,他们就是想跟着司马家一起吃肉而已,劝说司马家宰杀牲畜来吃肉,他们就能分肉羹。 可这牲畜现在可是司马家自己的,怎么能宰杀? 这竖子何其狡诈!!! ps:曹髦这就属于破罐子破摔,典型的崽卖爷田不心疼....而门阀政治也绝对是华夏历史上最恶心的制度和时代,这帮不当人的东西是完全不在乎国家利益,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庙堂的蛀虫,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魏晋荒唐且美好之类的屁话,荒唐是彻底的,“美好”在锅里煮着呢! 第049章 怕是要血流成河 “安世,你说这封赏群臣有什么过错呢?” “也不知太尉为何要反对。” 曹髦说着,便看向了面前的司马望。 “子初以为呢?” 司马望赶忙说道:“陛下,赏赐要做到公正,岂能无功而赏?” “况且,若是陛下大封群臣,那庙堂就要耗费钱财来养他们,还会减少税赋收入,庙堂若是无钱,如何救济百姓?如何治理天下?” “这就是我父亲不愿意接受的原因了。” 曹髦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他激动的拉住了司马望的手,“子初真乃贤才也!朕有安世和子初在身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司马炎无所谓,只是傻笑着吃起了面前的佳肴。 而司马望却是更加不安。 司马炎看着远处那四个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内侍,忽觉得烦躁,大手一挥,“一直待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我出去!” “一群腌臜阉货,搅人雅兴!” 那几个人当即吓了一跳。 曹髦却劝说道:“何以要谩骂呢?安世,不可如此啊。” 司马炎撇了撇嘴,又瞪了那些人一眼,他们不敢再逗留,赶忙走了出去。 自从返回洛阳后,司马炎方才表现出了真正的自己。 不再像元城时那样的拘束。 “阿父说我不能再这样厮混了,他让我跟随廷尉正裴君,说是跟着他学习道理。” “那人也不过大我十余岁,跟着他能学到什么呢?” 司马炎心里也有诸多的烦恼。 大概是因为曹髦的原因,司马昭提前发现了这个儿子的诸多缺点,因此,决定让他学习改进。 而司马昭给司马炎所找的人选,是年轻的廷尉正裴秀。 裴秀是汉尚书令裴茂之孙,魏光禄大夫裴潜之子。 同样年少成名,后被大将军曹爽辟为掾属,然后就连坐被罢免。 司马昭发现了这个优秀的年轻人,赦免了他的过错,封官进爵,对他极为欣赏。 裴秀是少有的实干能人,在未来,他甚至成为了司马炎的尚书令。 在东汉末期开始,尚书令就已经是庙堂真正的管理者,是真正做事的人。 天下之政出尚书台,三公九卿更像是虚设,如今司马师自领尚书令就是最好的证明。 看着烦恼少年司马炎,曹髦笑着劝慰道:“安世,你说的可是裴季彦?朕听闻,此人很受将军以及大将军的赏识,认为他有三公之资,你应当跟着他好好学习才是,莫要抱怨。” “呵,陛下是不知道,我初次去见他的时候,他居然脱了衣裳,在府内狂奔....” 第050章 食少事烦,岂能久乎? 梁国,睢阳。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此处。 城门前的甲士也不知是谁家的子弟出行,根本就不敢阻拦,查都不查,赶忙放行。云九小说 那马车似乎早已确定了方向,朝着北面的国相府匆匆赶去。 城门口的甲士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还好没有阻拦。 当马车停靠在国相府的时候,府门敞开,马车毫无阻拦的进了府内。 当奴仆们关上了大门,才有一人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此人身高八尺,面相儒雅随和,留着长须,一副标准的士大夫形象。 “拜见征南将军!!” 府内的官员赶忙朝着他行大礼参拜。 此人便是征南将军,诸葛诞。 这位是汉司隶校尉诸葛丰的后人,是已故蜀汉丞相诸葛亮的堂弟。 但看相貌,他与诸葛亮还是有些相似的,只是少了些疲惫,多了些富贵气。 他年轻时为尚书郎,再任县令,后任御史中丞,尚书。 他在经学方面颇有造诣,与夏侯玄等人为友,整日清谈,曹叡是个非常厌恶清谈的人,曹叡认为,这些沽名钓誉的家伙对国毫无用处,因此将他罢免。 后来曹爽执掌大权,又将夏侯玄和他一并提拔,让他出任扬州刺史,加昭武将军。 可惜,曹叡并没有看错,此人确实只懂得清谈。 他并没能帮上曹爽什么忙,对庙堂所发生的一切都视若无睹。 乃至夏侯玄等人被杀,毌丘俭已经怒不可遏,要起兵讨伐司马家,可诸葛诞依旧是不为所动。 历史上,他甚至是帮助司马家出兵与毌丘俭作战。 显然,他不明白,毌丘俭一旦被杀死了,那下一个就得轮到他自己。 除了姓氏,他跟自家堂哥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不过是一个目光短浅的守门之犬。 他并不是后来人口中的曹魏忠臣,他只是想要在地方上继续自己统治的愚蠢军头,在毌丘俭以大义讨伐时背刺,等司马家要对付自己的时候才狗急跳墙。 尽管他再三强调自己起兵的原因是要讨伐司马家,可真正原因却是因为司马家想要让他进庙堂,罢免他的军权,他方才起兵讨伐。 因此,龙虎犬之说,还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他也不算是一无所长,名望很大,能拉拢人心,将士们愿意为他死战,表面功夫很到位。 诸葛诞抚摸着胡须,询问道:“大将军呢?” “请您跟我来。” 周围几个侍卫正要进去,诸葛诞却瞪了他们一眼,“你们就留守在此处便是!” 侍卫们不敢言语。 诸葛诞独自跟着那人走进了内屋。 “诞拜见大将军!” 进了内屋,诸葛诞就赶忙朝着坐在上位的那人行礼大拜。 司马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此处,他坐在上位,脸色阴沉,盯着下方的诸葛诞。 “起身吧。” “多谢大将军。” 诸葛诞赶忙起身,随即又惊讶的看向坐在司马师身边的文士。 此人的年纪与诸葛诞差不多,只是没有诸葛诞的那身世家富贵气,脸色黝黑,身材干瘦,看起来倒是跟耕地里的农夫差不多。 可诸葛诞一点都不敢小看这个男人。 “振威将军!” 此人赶忙行礼拜见诸葛诞。 他就是兖州刺史,振威将军邓艾。 虽然看起来不富贵,可别误会,邓艾出身大族,南阳邓氏。 只是邓艾的情况比较特殊,他幼年失父,生活对比其他世家比较窘迫,但也算是真正体会过底层生活的。 邓艾的起点比起当朝这些虫豸们都要低很多,早些时日,他是受了太祖武皇帝的大恩大德,被强迫北迁,带到汝南种田。 他曾放过牛,种过地,因为读过书担任看守稻草的小吏,在地方上埋头苦干,一干就是二十年。 直到他凭借着诸多功劳,爬到了典农功曹的位置。 他前往洛阳禀告呈书的时候,遇到了改变命运的贵人,宣文公司马懿。 司马懿一眼就看到这厮不是人...不是庸人。 便直接征召他为太尉府的掾属,召为心腹。 邓艾对魏国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在别人还在高谈阔论,讲什么玄学,服散高歌的时候,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种地。 他给司马懿上奏,要搞水利和屯田,司马懿都允许了,邓艾种地是一把好手,在数年间,魏国的国力开始飞涨,淮南等地变得极为富裕。 他就这么一路立功,担任了太守,打退了敌人,到如今,他已经升到了兖州刺史的位置上。 司马师非常的重视他,多次告诉弟弟司马昭,此公强壮,可大用。 看到邓艾也出现在这里,诸葛诞眯起了双眼。 司马师跟弟弟不同,他不太会装模作样,若是司马昭在这里,早就拉着诸葛诞的手称兄道弟了,而若是曹髦在这里,早就变成诸葛髦了。 司马师却很冷漠,他问道:“诸葛公姗姗来迟,是何缘故啊?” 诸葛诞赶忙回答道:“请大将军恕罪,吴贼蠢蠢欲动,实不敢冒然离开....” 司马师示意诸葛诞坐下来,诸葛诞答谢了他,放在坐在了他的左侧。 “诸葛公啊,具体的事情,士季应当都与您说过了。” “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这眼疾愈发的严重,贼寇不除,我心不安。” 诸葛诞偷偷打量着身边的司马师,司马师的情况看起来确实很糟糕,脸色苍白,骨瘦如柴,说话都带着噪音。 “请大将军放心吧,天下仁人志士,都愿意报效庙堂,报答君王的恩德,不惜一死,许些贼寇,不足挂齿!” 诸葛诞的声音洪亮,光看他这個外表,任何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当世之能臣。 邓艾在他面前,简直跟乡下老头没啥区别。 司马师便跟他攀谈起了中原的局势。 司马师知道诸葛诞想要什么,他求的不过是自保而已,他也根本不将诸葛诞放在眼里,若是能击败毌丘俭,他可以将毌丘俭的部分势力交给诸葛诞。 比起毌丘俭,诸葛诞的威胁实在太低,倒不是他的势力太小,主要就是主将的区别。 就算诸葛诞全盘接受了毌丘俭的势力,他都不会惧怕,守门之犬,何惧之有呢? 诸葛诞心里当然也是激动,若是能接收毌丘俭留下来的遗产,再等司马师病死,那天下还有谁能对付自己?自己就可以安心在地方上,继续如今的生活.... 两人言谈甚欢,在多个地方都达成了统一的目标。 邓艾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邓艾出现在这里,只是被司马师拿来给诸葛诞看的。 邓艾不太喜欢这些事情,他想这些事情能早点结束,他就可以回去继续种地。 在聊了许久后,司马师的身体却有些遭不住,他让诸葛诞先去休息,决定一个时辰后继续商谈。 他这才看向了一旁的邓艾。 神色却没有像对待诸葛诞那般冷漠。 “士载,你的上书,我已经看过了,你想的很对,很周到,农业确实是取得胜利的根本,粮食的重要性在兵力之上。” “既然你觉得当地官员不重视农业,专事交游请托,作风浮华不实,那就按着你的想法去罢免更换他们吧,不必再上奏与我,君可以自己操办。” “另外,你说要设立奖赏,鼓励百姓积累粮食,减少税赋,我都同意了,杜绝天下这华而不实之风的职责,就交给您来执行了。” 邓艾一愣,赶忙起身。 “多..多...多..谢大将军。” 司马师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这次,他终于是下意识的想要捂住左眼。 邓艾大惊失色。 “我无碍,您不要担心...就是这几日有些疲乏...诸事繁琐...” 司马师咬牙切齿的说着。 “洛阳送来的书信...越来越多了...” 第054章 一首空城雀 “臣拜见陛下。” 新任的散骑朝着曹髦行礼拜见。 这散骑官简直是成为了司马家用以拉拢诸多世家的上好工具。 曹丕以散骑来作为皇帝的侍从,皇帝在皇宫的时候就待在他身边劝说他,皇帝要出去就骑着马一同出行。 他以各个家族的年轻才俊来担任这个官职,一方面是拉拢他们的家族,另外也是给这些年轻人铺路,从散骑出来的基本都不是小人物。 可到了如今,散骑已经不是曹髦所能决定的了。 司马家想要拉拢那个家族,想要重用提拔哪个人,谁就可以担任散骑。 就在今日,司马昭委任了一个新的常骑常侍。 这完全不需要经过曹髦的许可,甚至,曹髦是最后一個知道的。 这位新任的散骑常侍,身材高大,他并不年轻,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即使隔着距离,曹髦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 敢喝酒进皇宫?? 曹髦有些惊讶,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这位散骑。 他的神色有些颓废,这种气质跟杨综极为相似,那种浓浓的厌世情绪。 他看起来不太爱说话,颇有些高冷。 他这态度,就连前来监视曹髦的黄门官赵成都看不下去了。 “常侍!拜见陛下,理当通报姓名才是!” 这位常侍瞥了一眼赵成,直接给他翻了个白眼。 赵成目瞪口呆。 将军派来的这都是什么人啊?! 还觉得皇宫内不够乱是嘛?? 看到这个举动,曹髦顿时哈哈大笑。 “朕还说是谁呢,原来是阮嗣宗啊!” 阮籍一愣,还是没有说话。 没错,面前这个人,便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竹林七贤之一,阮籍。 曹髦起初也没反应过来,只是他身上的酒味和白眼却暴露了他的身份。 曹髦笑着对左右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朕听闻,大魏有个不世的贤才叫阮嗣宗,此人不善言语,却能以眼神示人,厌恶便是白眼,喜欢便是青眼....” 他看向了赵成,“赵君啊,看来你是不得贤人喜啊!” 赵成尴尬的笑了笑。 曹髦却不客气,大手一挥,“来人啊,取酒来,贤人前来,朕岂能怠慢?” 听到酒字,阮籍眼前一亮。 此人性格孤僻,不愿意参与庙堂的争斗,本身又好酒,就索性放飞了自我,他蔑视礼法,放荡不羁,连所谓的孝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母亲逝世之后,他照常喝酒吃肉,引起了巨大的非议.... 很快,李生等人为他取来了美酒。 曹髦便在西堂与阮籍吃起了酒来。 “阮常侍啊,今日朕以美酒款待,为何不以青眼示朕呢?” 第055章 大将军在何处? 在前汉,诗歌并不是那么的受重视。 不少世人都认为,只有经典才是最重要的,诗歌不过是点缀。 若是有文人沉迷在诗歌之中,那通常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不安心修经典,搞什么诗歌呢? 可是在此刻,情况又变得有些不同。 当经典无法立足如今的现实,无法解决诸多儒生的困惑之后,思想大变动,经典的地位一落千丈,诞生了很多的狂士。 这些人开始无视经典,开始翻开过去的老庄学说,企图找到些不同的东西来作为安慰。 诗歌的地位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沉迷书法,音乐,诗歌,不再是小道,而是变成了高雅的事情,精通这些事的人不再被称为不务正业,而是可以凭此获得极大的名望。 阮籍的诗就写的很好,天下的士人们都爱看。 若是这两首诗传出去,定然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尤其是陛下的那首诗,这里头分明就是在控诉司马家对自己的打压和操控! 贾充眉头紧锁,却又不知该如何解决。 阮籍这个人向来无礼,就是对大将军,也算不上太客气,自己的话,他更不会放在心上,或许得要征西将军出面来解决这件事! 贾充在心里做好了打算,随即又继续往下看。 当他看到曹髦的那几句醉话的时候,贾充只觉得头晕耳鸣。 那一刻,贾充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手里的纸张掉在了地上,他颤抖着几次去拿,都险些没拿稳,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捏紧了这纸张。 贾充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的眼里满是惶恐。 “贾公要将女儿嫁给我,他将梁国的事情告知朕了。” 梁国有什么事情,贾充心里当然清楚! 诸葛诞跟大将军在梁国见面! 这件事,在如今是属于绝密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大将军,自己,钟会,邓艾。 就连坐镇洛阳的司马昭,都不知道大将军的具体动向。 这皇帝是怎么知道的?? 他怎么可能知道?? 贾充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下意识的要将这里重点标记,却迟迟无法落笔。 他不知道,这张纸张如果如实落在大将军的手里,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大将军会认为是自己泄密嘛? 不,不,大将军为人英明,怎么可能被离间呢? 那就如实告知... 不,不,大将军为人狠辣,只要他对自己有定点怀疑,他就会毫不迟疑的除掉自己,他从不留下隐患... 贾充的手颤抖了起来。 若是不告知,那大将军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自己岂不是要更惨?? 皇帝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到底是谁要谋害自己?! 第056章 与臣无关!! 王肃是司马昭的老丈人。 司马昭对这位老丈人还是很敬重的。 可当贾充开口点破这些事情之后,司马昭的内心却变得不再平静了。 贾充是个很珍惜自己性命的人。 为了保住性命,他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历史上,他为了不上战场,可谓是闹出了极大的笑容,将自己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此刻,为了能不背黑锅,他赶忙将罪过都疯狂的推到了王肃的身上。 他并不在乎这样做是否会引起更大的矛盾,是否会使得世家与司马家的联盟遭受打击,他只要自己能活下去。 为了能活下去,他连母亲和儿子都可以不理会,又怎么会在意什么狗屁司马家的利益? 贾充说的很自信,仿佛他自己就是这么想的,又不盖棺定论,给自己一个迂回的空间。 司马昭此刻沉默了下来。 王肃有什么理由这么做呢? 其实,当初司马昭就曾怀疑过王肃,他怀疑王肃是不是跟当下的群臣一样,都急着想要进步。 他是自家的岳父,司马攸和司马炎的外公。 自家再进一步,他受利似乎最大。 可问题是,自家还没有到更进一步的时候。 外部的军头还没有解决呢,就想着更进一步,这是昏了头了,他司马昭又不是袁术! 可是,王公有很好的名声,为人谨慎,怎么会如此迫切... “将军,这都是我的一己之言,我并非是说就是王公所为,王公的贤名,天下人都是知道的。” “我听闻,当初朱建平曾说王公长寿且居三公之位...三公之贤,必定不是我这样的人所能去非议的...” 司马昭只觉得内心有些乱。 “贾公啊,您且先回去吧,继续盯着皇帝...我会解决这些事情的。” “唯!!” 贾充说着,起身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司马昭冷笑了起来,杜预一如往常的从侧门走了进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元凯,当初我兄长说,可用此人,却不可重用,我还不曾明白。” “如今我算是知道了,此人不实。” “他有事隐瞒,就算不是他泄密,也不能相信他的话....” 杜预从来不说他人的坏话,此刻也只是沉默着。 “元凯,这件事,你认为是谁做的?” 杜预迟疑了一下。 “臣...以为,与其追究是何人所为,倒不如想办法来弥补...” 司马昭瞥了他一眼,苦恼的说道:“如何弥补啊?这事已经在洛阳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毌丘俭定然也能知晓了,现在就是紧闭城门,禁止进出也不行了。” “这计还不是一般的歹毒,诸葛诞一向爱惜自己的名声,这说诸葛诞为了自己的爵位出卖夏侯玄,与大将军私下里见面,诸葛诞还能坐的住嘛?” “这是抓住了诸葛诞的命门啊,毌丘俭知道诸葛诞与兄长见面,定然也就会更加谨慎...” 司马昭顿时戴上了痛苦面具。 “等兄长知道了这件事,我定然是要受罚了。” “兄长将洛阳的事情交给我来操办,我却辜负了他的厚望啊....” 就在司马昭抱怨的时候,甲士赶忙进来禀告:“将军,荀君求见!” 庙堂里的荀家人极多,自从荀氏八龙发展到如今,荀家早已变成了庙堂里的庞然大物,几乎无人敢招惹。 而在司马昭这里,荀君就只有一个了。 那就是年纪并不大的荀勖。 “让他进来!” 司马昭看了一眼杜预,杜预赶忙从侧门离开了。 荀勖走进此处,赶忙朝着司马昭行礼,随即毕恭毕敬的坐在了他的身边。 “将军,我在城内,得知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司马昭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些谣言而已,不值一提!” 荀勖低声说道:“将军,我倒是有办法来攻破这个谣言。” “哦?” “是什么办法呢?” “只要将军能上书为夏侯公平反,那这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如今众人都辱骂诸葛将军,说诸葛将军乃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出卖了友人,出卖了天下的士人,这种时候,您若是能站出来,则天下的士人都要站在您这边了。” “将军,请您深思熟虑,众人都不敢提起这件事,是因为他们害怕大将军。” “平反的事情,对大将军极为不利,而对您却没有什么坏处,臣乃是受了您的提拔,即使惶恐,也不可不说....” 荀勖很是认真的说道:“若是不攻破这個谣言,诸葛将军怕是再也不敢效力,相反,若是能为夏侯公平反,那毌丘俭也没有理由来反叛庙堂,到时候以天子的身份来下令,他敢不遵从吗?” “若是他不从,那就是天下人群起而攻之,天下的士人都会站在您这边来讨伐他。” 荀勖的话带着极大的诱惑性。 他的脸色很是真诚,仿佛所有的话都是为了司马昭而考虑,为了司马昭可以豁出自己的命来。 司马昭心里却是冷笑着。 又是特么的这件事。 司马昭当然清楚对方的用意,为什么一个夏侯玄会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 不是跟他的关系有多好,也不是因为夏侯玄的名望有多高。 他们就是想切割个人与宗族,拔掉司马家手里的快刀,个人与宗族可以同享福,却不能共患难,他们是想将“刑不上大夫”再次搬上来。 第057章 还需要继续监视吗? 贾充哆嗦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当仆人关上了门的时候,他几乎直接瘫在地上。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对贾充来说是那么的恐怖。 一句话说不对,只怕日后就要被大将军所杀。 大将军那里是不存在任何感情的,贾充甚至怀疑,若是司马昭哪天做了对不起司马家族的事情,司马师也会毫不迟疑的杀掉他。 这是一台冷酷无情的政治机器。 好在,自己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是,最大的漏洞就在曹髦那里,若是曹髦再次开口,硬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告密,那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可是要怎么堵住曹髦的嘴呢? 要不...干脆.... 贾充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很冲动的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来自面前的笑声。 贾充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婴孩,朝着自己走来。 贾充脸上的愤怒消失了,露出了一抹惬意的笑容来。 那婴儿看起来还不到一岁,还在吃奶的年纪。 他是贾充的儿子,贾充很是无耻的给孩子取了个乳名,叫黎民。 大概是想说自己将黎民百姓都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对待。 这孩子并非是嫡出,可贾充没有嫡子,只有这么一個庶出的儿子。 奶妈抱着小家伙走到了贾充的面前。 贾充笑着在孩子的头上亲吻了一口,又伸出手来捏着他的脸。 孩子被他逗得很是开心,大声笑了起来。 听着孩子的笑声,贾充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奶妈,认真的叮嘱道:“好好照看,他除了你可是谁都不认的,往后少不了你富贵的。” “多谢家主!” 奶妈赶忙行礼。 贾充又捏了捏孩子的脸,这才转身走进了内屋。 走进了内屋,贾充拿出了笔墨,开始书写了起来,他将所发生的事情都写了出来,他需要冷静的去分析当前的局面,保全自己的性命,绝对不能就这样被那竖子给害了! 就在贾充认真书写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惨叫,紧接着,就是孩子的啼哭声。 贾充猛地站起身来,“出了什么事?” 他赶忙将写的内容藏在了身上,急急忙忙的走出了内屋。 走出书房后,贾充整个人都惊呆了。 奶妈倒在地上,身体周围满是血泊,而儿子此刻被另外一个妇人所抱着,正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贾充瞪圆了双眼,快步走上去,直接从那妇人手里接过了孩子。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疯了?!” 这妇人看起来比贾充要年轻很多,模样却很是丑陋,肥头大耳,双眼极小,闪烁着一丝恶毒。 第058章 所谓大丈夫 “陛下....” 李生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曹髦与贾充的那番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当初是贾充派他们前来,让他们盯着曹髦的一举一动,可如今,贾充却当着他们的面,摇着头表示不必再监听。 这让他们格外惶恐。 难道陛下早就知道了? 曹髦平静的看着他们,转身走进了殿内。 众人顿时不知所措,而曹髦心里却很清楚。 以贾充的信誉和为人来看,不监视自己那是不可能的,贾充到目前为止,都表现出了对他极大的热情。 可以说,若不是早知道贾充的为人,曹髦只怕也会被他所欺骗。 贾充这个笑面虎最拿手的本事,就因为曹髦的先知之能而被废掉了。 想想看,若是曹髦没有融合未来的记忆,那他还能看穿这个狗贼的为人吗?只怕在临死之前,才能知道这厮有多狠辣。 而现在嘛,无论贾充如何伪装,都是没有用处的。 哪怕贾充现在就是指着自己的祖坟发誓要效忠曹髦,曹髦都不会相信他。 可是,现在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 曹髦是不会放过的。 他走进西堂后,不动声色的说道:“李生进来,其余人且等着。” 众人不敢违抗,再也没有像前几天那般一同进去。 李生低着头,跟着一同走进了殿内,关上了大门。 当李生脸色惨白的跪在曹髦面前的时候,曹髦只是长叹了一声。 “朕从不曾亏待你,若不是贾充告知,我都不知原来你是他派来盯着朕的。” 李生惶恐的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皇帝。 他顿时痛哭了起来,“陛下饶命啊!” 曹髦摇着头,“贾充这个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可以牺牲掉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何况是你们这些人呢?” “朕将你当作心腹来对待,从不曾有轻视,你为什么要这般对待朕呢?” “陛下...他以奴婢的家人作要挟,奴婢自幼失去父母,是兄长抚养长大的,奴婢....” 看着面前痛哭的李生,曹髦并没有再训斥他。 “原来是为了家人啊。” “那就可以理解了,有什么能比得上家人的亲情呢?” 曹髦仰起头来,脸色很是哀伤。 “我虽然没有兄长,当初却也有人将我当作自己晚辈来照顾....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受了委屈...” 曹髦再次看向了他,“你起身吧,朕不会怪罪你的。” “贾充往后若是还要你盯着,那你就照办吧,朕也不为难你,保护好你的兄长。” 李生只觉得羞愧难当。 曹髦是第一个将他当人看的贵族。 他的脸色通红,兄长的模样在脑海里浮现,一次次的压制着他某些疯狂的想法。 李生再次嚎啕大哭。 过了许久,李生从内殿走出来,双眼通红的看向了另外一個内侍。 “陛下让你进去。” 周生低着头,沉默着走进了内殿。 就这样,曹髦一一单独召见他们。 他们也不知道曹髦在里头跟彼此说了什么。 这真的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而曹髦在见完这些人后,终于盼来了自己最渴望相见的人。 “焦君!!” 曹髦不敢太大声,只是激动的上前,拉住焦伯的手。 这是君臣两人的第一次私下交谈。 焦伯双眼通红,就要给曹髦行礼拜见,曹髦死死拉住了他。 “焦君!伱我之间,不必如此!” “整个庙堂内,朕就只有您一个心腹了,朕的性命,就托付在您的手里了!” “愿为陛下效死!” 焦伯赶忙说起了外头的情况,“我将消息带给了毌丘君,他在城内还有人手,他们四处散布诸葛诞跟司马师私通的事情,城内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 “众人都很鄙夷诸葛诞的行为。” “毌丘君让我告知陛下,他愿意为您而赴死,他府内还有个叫刘路的...他也是这般说的....” 焦伯的语速很快,他知道不能耽误太久,将宫外的情况详细的告知了他。 曹髦这才说道:“好,好,皇宫内有您,皇宫外有毌丘甸和刘路,朕何需惧怕他司马师?!” “这段时日,您就不要再去找他们了,贾充这狗贼,定然会加紧监督,这样吧,您可以在皇宫内联络一些可以信任的人,朕对此处不熟,可您在这里多年...” “您定然是知道哪些人是真心为庙堂的,可以偷偷联系他们...” 焦伯赶忙说道:“陛下,臣认为冗从李昭是可以信任的人。” “我与他相识多年,他为人正直,忠心耿耿,因为耿直,得罪了不少人,故而无法升迁,他武艺了得,庙堂内的侍卫大多以他为首...” “好!朕相信焦君!既然是焦君所举荐的,那定然是贤人!” “臣....” 焦伯本来还想多夸一夸,没想到,皇帝这般干脆。 他朝着曹髦再次行礼,“臣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 很快,焦伯也是红着眼走出了内殿,随后是赵成。 曹髦很快就与这些内侍黄门们私谈了一番,众人的神色各异,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氛围。 可曹髦对他们的态度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笑着说道:“诸位,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往后,贾公就要辅佐朕了,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且弄些饭菜来!” 这一天就这么匆匆过去。 当李昭安排好了今日的轮换,准备离开的时候,焦伯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李昭一愣,却没有搭理他。 “子亮....今日皇宫里的事情,听说了嘛?” “嗯...” 李昭的态度很是冷漠。 焦伯苦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当初贾充找到众人,对他们威逼利诱的时候,李昭始终沉默不语,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贾充勃然大怒,想要杀掉他。 可惜,这位皇宫的侍卫头领,他妻子姓卞。 没错,太祖的武宣皇后卞夫人的那个卞。 贾充并非是司马师,只能是更换了他的官职,另外选择一个人来担任侍卫头领,他从“队长”变成了“副队长”。 而在当时,直接应允了贾充的焦伯,在李昭看来,就是不忠不义的小人。 从那之后,李昭就再也没有给过焦伯好脸色。 可正是李昭的这态度,才让焦伯愿意相信他。 两人有多年的交情,焦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君啊,我没有您那般强势的妻族,如是不从,早已被处死,你因此而轻视我,我也不怪罪,只是,我不留着自己的性命,如何能辅佐贤君?如何能为陛下解惑呢?” 李昭依旧没有看他,神色冷漠。 “我不曾怪罪,道,不同,不相为谋。” “您又怎么知道我们并非是同道之人呢?” 李昭一愣,看向了焦伯。 “你不是我,又如何知道我的道?” “李君的道,不就是要为天下铲除国贼嘛?” 焦伯说的很小声,并没有敢当着众人的面高呼“国贼司马师”。 李昭看向焦伯的眼神顿时就不同了。 要不是知道焦伯的为人,李昭现在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贾充派来诱杀自己的。 焦伯不动声色的说道:“此处并非是说话的地方,不要停下来,往外走吧...”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朝着殿门走去。 “陛下的仁德,想必李君也是看到了。” “陛下所遭受的委屈,你比我更加了解。” “可当今陛下,乃是非常英明的皇帝,绝对不会轻易为贼所欺...他让我举荐值得信任的人,我说起了您的名字,他当即就让我来找您。” “李君,您有强势的妻族,跟我这种寒门不同,若是安心做官,迟早都能担任校尉...” “你愿意抛弃这些荣华富贵,与我一同赴死嘛?” 李昭冷漠的抬起头来,正视着远处。 “大丈夫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为天下大义,何惜一死?!” 第059章 血痕 贾充回到府邸后,脸色就从惶恐不安变得冷酷了起来。 他等到了晚上,确定皇帝已经休息了,这才派人去将李生等人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四位内侍以及两位黄门,此刻都站在了贾充的面前,神色各异。 贾充却不为所动,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众人,“我并非是什么乱臣贼子,派人盯着皇帝的一言一行,只是因为皇帝年幼,生怕他做错了什么事,故而及时能改正。” “这也不是我自己想要去办的事情,乃是受大将军的命令来办的。” “诸位勿要多虑。” “今日陛下叫我,询问你们的事情,陛下开了口,我也不能欺骗陛下,免得犯下欺君之罪。” “可是,陛下毕竟年幼,诸事还是需要大将军来辅佐。” “当初在元城的时候,陛下就被小人所欺,今日更是如此...” 贾充主要还是看向了两位黄门官。 至于那几个内侍,他看都不看一眼。 作为传统的士大夫,他对宦官有着很深的抵触,这不是个例,整体的士大夫都很反感这些阉人。 他们认为,整个汉末的乱局,都是这些阉人所造成的。 皇帝圣明,是不可能有过错的,而他们都是心怀天下的贤良,也不可能有错,那过错就一定在阉人,在十常侍! 英明神武的文皇帝曹丕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乎就没有了中常侍这个官职。 果然,中常侍消失之后,庙堂里就全都是贤人了,天下太平,百姓富裕,百业兴旺。 贤明的人害怕百姓们太劳累,大发善心,将他们的耕地收为己有,将他们变成自己的佃户来疼爱。 他们又担心小商贾们走南跑北的遇到什么危险,兼并他们的产业,将他们发配到边境,又光明正大的抢劫了他们的财产,避免他们为强盗所抢劫。 他们担心皇帝处置政务太劳累,就贴心的代替皇帝来承担。 在几十年后,凉州发生了大灾难,饥荒遍地,民不聊生,易子而食,贤人老爷们心善,见不得这种惨状,赶忙派遣猛将率领精兵强将前往“救济灾民”,当这些猛将们将黔首杀的差不多的时候,粮食就够吃了,灾情果然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再往后,还是这些贤人大老爷们,生怕自家将士在战争里死伤太多,为了仁慈起见,他们召集塞外的胡人来为他们作战,打完仗又不愿意给工资,甚至让他们去劫掠贱民来作为军费。 而此刻,贾充作为贤人大老爷的代表之一,又开始安抚起面前这些卑微的小人物们。 “诸位,陛下这里,还是要上心的。” “陛下如今认为你们不会再盯着他,那你们就顺势答应他,可是,作为人臣,我们岂能纵容陛下去犯错呢?哪怕是牺牲了自己的名誉,也要辅佐陛下啊!” 贾充大义凌然的说着。 焦伯满脸笑容,心里却只想往他的脸上吐口痰。 好个厚颜无耻的老贼!! 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你個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的恶狗! 众人也不知心里是如何想的,此刻却纷纷行礼称是。 “贾公。” “我不愿为之。” 贾充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他闻言看去,却是内侍之一的周生。 周生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年幼时进入皇宫,兢兢业业,在皇宫内多年。 此刻,他却直视着贾充。 “贾公...我食了庙堂多年的俸禄,虽然不配谈什么道德,却也知道,食人俸禄而背主,是要遭受天谴的。” “陛下对我甚是仁德,甚至不曾怪罪我的恶行,我不会再助纣为虐了。” 贾充笑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可怖。 “你个没鸟的阉犬...无父无母无子的野畜,也配谈什么背主?” 李生等人无比的惶恐,想要劝住周生,却又说不出话来,焦伯与赵成更是惊愕的看着他。 周生的脸色平静,哪怕被贾充这般侮辱,也没有半点的恼怒。 “贾公,您阿父是个贤明的人。” 贾充仿佛被踩中了尾巴的老鼠,气急败坏,指着面前的周生,大叫道:“来人啊!!将这厮给我带下去!!脱去他的衣裳,打!!打到死!!” 当即就有两个奴仆冲进来,一把抓住周生,就往外拖。 从始至终,周生一声不吭,也不谩骂,任由奴仆将自己拖走。 “你也配说我阿父?!” 贾充的父亲贾逵,被曹操所举荐,担任曹操的私官,在后来,他在地方为官。 他亲自组织民众大兴水利,改善当地农田灌溉条件,又疏浚中原地区部分河道,开通运河二百余里,方便了交通运输,世称“贾侯渠”。 贾逵死后,为豫州吏民所追思,吏民刻其石像,立碑建祠以念,这在魏国群臣里是罕见的。 而他的儿子嘛,那就更罕见了.... 外头传来了惨叫声,周生还是没能抗住那殴打。 这叫声使屋内的几个人格外的惊惧,尤其是其余几个内侍,更是瑟瑟发抖。 贾充或许不敢随意处死黄门官,可他们这样的内侍,那就是随意杀掉了。 其实,魏晋是有律法的。 其实,杀人是违法的。 在汉朝,士大夫不能随意杀人,哪怕你是三公,或者诸侯,若是牵扯到人命案件里,那也会被惩罚,例如汉初留侯的儿子张不疑,就因为谋杀而被夺爵,哪怕是你家里的私奴,也不是你说杀就杀的。 第060章 另一道血痕 “大将军,事情已经办妥!” 钟会抚摸着短须,极为自信的说着。 钟会人高马大,模样俊朗,往那里一坐,很有气势,病怏怏的司马师都被他给比下去了。 司马师身边的案上放着很多的文书。 这些都是来自洛阳和皇宫的书信。 整个司马家都是以司马师为核心,都绝对听从他的命令。 这就导致,整个天下的事情都压在了这位病人的身上。 而自从废立曹芳之后,这国事忽然就开始变多了,司马师要处置的东西越来越多。 越是聪明的人,就越是不相信自己的大臣,总是觉得他们办不好事情。 诸葛亮是这样,司马师同样也是如此。 司马昭已经四次上书给司马师,告知庙堂里的事情。 他的那几封书信,用通俗易懂的话来整理,那就只有一句话。 哥!!救命啊!!朝中大族开始不当人了!! 在这种情况下,司马昭无法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身边的那些心腹,毕竟,这些心腹同样也是世家,他们盲目的索要利益,根本不在乎庙堂的利益。 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哥哥的身上,希望这位无所不能的兄长能为他解决困惑。 司马师用手指叩打者一旁的木案。 “士季,诸葛诞的事情,我已经不再担心,我所担心的,是庙堂里的那些恶犬。。” “这些恶犬,早晚都是要喂饱的。” “但是,该怎么喂,是一个要重视的问题。” “他们开始狂吠着要骨头了,这可不是好事。” 钟会对庙堂里的事情还是很清楚的。 他笑了起来,“大将军,或许我也是庙堂里的诸多恶犬之一....这些事,不应当是您私下里考虑吗?” 钟会跟司马师,司马昭一同长大,与他们的交情很好。 哪怕是在司马师身边,这位也是受到了极大的宠爱,他甚至敢跟司马师开玩笑! 这可是司马昭都不敢的。 钟会出身名门,本身才能杰出,为人高傲,蔑视他人,连司马师都这般纵容他,这使得他愈发的桀骜,也是留下了一些隐患.... 司马师却还是板着脸,这位似乎就没有半点幽默感,他很是严肃的说道:“你不是恶犬。” 钟会抿了抿嘴,“我是与大将军说笑...算了。” “那大将军准备怎么办?” “我准备让你给我出个建议。” “好想法!” 钟会说着,随即沉思了起来。 “这些人可不好对付啊,大将军跟过去的太祖皇帝不同,在太祖皇帝时期,没有人敢说自己与太祖皇帝是同朝为臣,也从不将他当作自己的同僚来对待,不是当作国贼,就是当作主公。” “而大将军,虽然势力庞大,可在庙堂大臣的眼里,却只是他们的同朝之臣,尚未达到能为主公的地步。” 钟会说的非常直白且露骨,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司马师却很平静,面无表情,显然,他们并非是第一次谈论这些事情。 钟会继续说道:“这是迟早的事情,那位陛下不过是让这件事提前了几步而已。” “当今天下,谋朝必以国!猎国必以士!” “而大将军若是要走那一步,就得先喂饱这些恶犬。” “恶犬若是吃不饱,就会反过来啃自己的主人。” “大将军,看来有些事情需要提前了。” 司马师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有些太急切了,现在就将他们喂的太饱了,往后要怎么办?恶犬若是饱了,就不愿意再去跟着主人狩猎了。” 钟会平静的说道:“我们很早就谈论过这个问题,改变当今的爵制,用来喂饱所有人,让他们愿意真心辅佐大将军...若非您的病情,或许早就推行了吧。” “现在还不是谋国的时候,可革新爵制,拉拢诸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我明白大将军所担心的问题。” “可是,我觉得,若是这政策一定要推行,那最好还是由您来推行。” “为什么?” “征西将军亦人杰,却并非是大将军这般的雄才....改爵位,喂群狼,这一定会引起很多的问题,您能解决,可他却未必。” 钟会也完全不回避继承者的问题。 司马师的身体并不好,随时都有可能逝世,司马攸的年纪又实在太小,哪怕再给司马师十年的时日,司马攸也还是年少...司马昭继位司马师是没有悬念的,有悬念的是司马攸和司马炎谁来继承司马昭。 钟会跟兄弟两人的关系都很亲近,也完全不怕引起什么忌惮。 司马师心里很清楚,钟会说的是实话。 弟弟这個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容易上头....缺乏克制力,以及有些盲目的自信。 司马懿是个谨慎到骨子里的人,司马师的隐忍功夫也不弱于他父亲,唯独到了司马昭,他不是很能藏得住事。 而且,司马师认为自己这个弟弟有些软弱,耳根子软。 当然,这是因为司马师不知道历史上的司马炎,否则他就会真正明白什么叫耳根子软...若是他知道了,指不定现在就去掐死司马炎了,顺带诛贾充九族。 “不行,还是不能急,得想个其他办法,压下去。” 司马师还是拒绝了,并没有被钟会说服。 钟会有些无奈,再次说道:“大将军,我早就说了,当今这位陛下,会是大祸患,这才刚到洛阳,就惹出这般事来,您还要留着他?” 第061章 践踏! 曹髦从睡梦里醒来,心里甚是惬意。 都说当皇帝累,其实就是身边没有贤明的大臣而已。 像我身边有贾充,司马昭,司马师等人,每日不是游玩就是吃喝,何累之有呢? 说是乐不思魏都不过分。 庙堂里有这些贤臣,还真的是我的福气。 曹髦自嘲了一波,随即开始走流程,拜见太后。 越是与这些人接触,曹髦就越是看不起这些人。 郭家给他的感觉很差,又怂又贪。 他们很害怕司马师,就是那个鲁莽的郭建,当着别人的面,都不敢跟自己问候。 太后也不敢接受自己的拜见,每次拜见,都是让自己在外行礼了事。 可是吧,这帮人又实在是利欲熏心。 他们整日盯着司马望的事情,那郭立还几次来询问自己,这件事的进程如何。 若是他们一怂到底,彻底臣服司马家,或是一刚到底,寸土不让,曹髦都会觉得他们有本事。 可非要当个骑墙派,还是那种恶心盟友的骑墙派。 曹髦反正也不急着召见司马望了。 他本来是想通过郭建那边来与刘路等人取得联系,如今通过焦伯打开了局面,往后加入自己麾下的人会越来越多,乃公曹髦,魏武之后,岂能跟你们郭氏之流狼狈为奸? 天下没有白白付出的事情,也得让我看到些诚意吧? 曹髦从太后那里回来,前后的内侍们依旧低着头。 他的内侍换了一个人,周生不见了踪影。 曹髦询问了李生,李生告诉他,周生因病回了家。 曹髦心里当然是门清的,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抱怨了几句。 衣冠楚楚的名门之后,想方设法的想要谋国,出身底层的阉人,却为了心里的坚守而死掉了。 曹髦不敢也不能对此表达任何的想法,他只能将这些账都藏在心里,慢慢复仇。 可身边人的态度还是发生了不少的变化。 像李生等人,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死盯着自己不放了,或许是因为有第一次被拆穿的尴尬,他们总是留着些距离,也不会竖起耳朵来听曹髦讲述了。 这让曹髦很是不满。 司马师让你们来监听我,你们怎么能这般怠慢呢? 你们不能辜负朕的大将军啊,大将军的福报就靠你们这些人了,如何能怠慢? 由于他们不再寸步不离的跟随曹髦,曹髦也有了偶尔跟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焦伯也趁机告知了事情的进展。 李昭已经被他拉拢了过来,同时还有十余位侍卫,都是李昭的心腹好友,都愿意效命。 曹髦心中大喜,而焦伯也是故意为他们创造了一个单独见面的机会。 在焦伯吩咐诸多内侍往外搬东西的时候,曹髦不动声色的站在了李昭的身边。 “李君...昨晚从焦君口中得知了好消息,昨晚,朕睡得很好。” “过去总是寝食难安,心里惊惧,这下,朕也不必害怕了。” “朕身边也有了虎侯啊。” 曹髦看着前方,并没有看身边的李昭。 而李昭也低着头,保持了距离。 “陛下...臣食君禄,为王事,职责也。” “好,朕的虎侯,接下来,你就继续拉拢宫内的侍卫,朕不管其身份,内侍,帮厨,黄门,只要是您信得过的,都可以拉拢过来!朕对虎侯是绝对信任的!” 李昭脸色通红,险些没能控制住情绪。 他忽然说道:“陛下,臣有一人想要举荐,却不知....” “机会不多,虎侯尽管说就是了...哎!李生!那张案留下!勿要搬!” 曹髦对着远处说着。 李昭这才说道:“陛下,殿中校尉尹大目,是我过去的主官,其实,他并非是外人所说的卖主求荣之辈,过去,他常常教导我们要效忠君王,不能为贼所用...” 曹髦一愣,猛地惊醒! 尹大目!!! 这位出卖了曹爽,被不少人暗中嘲笑的底层之士!! 曹髦知道他是因为他那奇怪的名字,此人没有什么长远的目光,因为司马懿指着洛水发誓,就相信了他的话语,导致了曹爽的惨案。 而他心里一直都是极为愧疚,发誓一定要为曹爽复仇。 历史上,他跟司马师一同征战毌丘俭,他看出司马师的病情非常严重,就主动给司马师说:文钦本来不想谋反,是毌丘俭所逼迫的,请让我去劝说他投降。 司马师答应了他。 尹大目就到阵前,高呼:“文刺史见到我了吗?您为什么不能多忍耐几天呢?” 这是尹大目知道司马师快不行了,想要留文钦,可文钦却对他破口大骂,说他背主之贼,准备用弓箭射杀他,尹大目嚎啕大哭,紧接着,他从此没有了下落,大概率是被司马师弄“消失”了。 曹髦脑海里迅速锁定了一个人,那個见到自己后总是要躲避的校尉。 他先前还觉得奇怪,现在就明白了。 对方背负着骂名,故而羞愧,不敢与自己相见! 而他,是如今的殿中校尉....虽然不如郭建这个镇护将军,可是麾下足足有八百人的战斗单位,还是守护在太极殿的八百甲士!! 曹髦的内心顿时沸腾了起来。 第062章 还手之力 “校尉...” 看着面前李昭欲言又止的模样,尹大目心里满是狐疑。 当初,李昭曾是他的麾下。 这个性格正直刚烈的年轻人,跟大多数同僚都合不来,尹大目却很喜欢他,就常常帮助他。 到了如今,对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需要被庇护的年轻人了。 屡次升迁,颇有名望,再也没有人敢为难他了。 可尹大目依旧在殿中校尉的位置上原地踏步。 这也没办法,尹大目出身太低,家奴出身,虽是曹家家奴,可如今早已不是曹家的天下。 而且他的名声也不好。 他又不懂得继续去跪舔司马家,自然就没办法继续往上爬。 不过,尹大目也没有往上爬的想法,他只是想找到机会来复仇而已。 尹大目挥了挥手,让自己的几个甲士继续在门前守着,叫上了李昭,朝着一处空地走去。 此处都归尹大目管,他在此处颇有资历,周围的甲士都听从他的命令。 “你有什么事?” 尹大目说着,随即又说道:“你如今可不比当初,贾充让我派人去盯着你呢。” “你得罪他了?” 李昭跟在尹大目的身边,对自己被监督的事情,他是很清楚的,只是没想到,负责监督的居然是尹大目。 “贾充让我们盯着陛下,监视他的一言一行,每晚都要禀告给他。” 李昭如实说道。 尹大目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满脸的愤怒,“你说什么??” 李昭苦笑了起来,“校尉居殿中,如何不知?” 尹大目的脸色通红,他自然知道司马家的想法和谋划,可却不知他们已经做到了这种地步,直接派人盯着皇帝的一言一行,当初的董卓都不曾这么做!! 岂能这般欺辱天子?? “你特意来告知我这件事??” 李昭在尹大目面前还是有些惧怕的,尽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青年,可面对老上司,心里未免会有些慌乱。 他再次低声说道:“我岂能与乱臣贼子为伍?陛下也知道这件事,故而将大事托付给我!” 尹大目大惊失色,赶忙摇着头。 “不可!不可冲动!!” “子亮,我不知道陛下交代了你什么,可是,现在并不是动手的好机会,司马师还活着,我们绝对没有胜算...” 李昭知道自家这位老上司误会了,赶忙说道:“并非是要动手除贼。” “校尉大概也知道,庙堂里的贤臣都已经被司马师所杀害,皇宫之内,更是由郭氏与司马氏掌权,陛下身边,无一忠臣。” “陛下只是交代我,让我联系更多的忠义之士,效忠陛下,等待时机。” 李昭这么一说,尹大目方才松了一口气。 尹大目是真的害怕这位年少的皇帝忍受不了这羞辱,直接领着众人去除贼。 虽说国贼一定要铲除,但是,没有人比尹大目更清楚司马师的可怕之处。 想起那天的政变,到现在,尹大目还会常常从噩梦里惊醒。 虽说这事以司马懿为主导,可真正的操刀人却是司马师。 或许,司马懿下定决心要干大事,就是因为在儿子里看到了司马师,孙子里看到了司马攸。 当司马懿逝世的时候,不少人都很开心,准备往司马家的眼里撒灰。 可是,这些人最后都没了。 这些一路见证了司马家崛起的老臣们,或多或少的患上了司马师恐惧症。 听到陛下只是要找到一些真正效忠他的人,尹大目顿时来了兴致,可这兴奋却没能持续太久,眼里的光很快便暗淡了。 “那你便去找吧,我会保证你们的安全,不会让贾充知晓。” 李昭一愣,“校尉,您便是我第一个来找的人。” “我?” 尹大目的脸色很是苦涩。 “我一个卖主求荣之人,如何能辅佐陛下呢?若非我,陛下又怎么会过的如此卑微....比起司马家,曹家人反而是最想杀我的。” “你勿要跟陛下提起我,否则,你也要失信与陛下了...” 尹大目很清楚那些曹家人对自己的态度,他对此也没有怨言,毕竟是自己的过错,方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李昭平静的说道:“我已经告知了。” “什么?!你怎么....” 尹大目下意识就想要骂这個耿直的榆木脑袋,心里却又生出些不该有的期盼来,他颤抖着问道:“那陛下是怎么说的?” “陛下说,司马家的过错,岂能怪在校尉的身上,校尉与曹家亲近,又是我所举荐,定然是忠心之士。” 这番话,却让尹大目心里的愧疚感更加浓烈。 他的眼眶泛红,眺望着西堂的方向,竟是有些失态。 在这些年里,尹大目一直都被这种愧疚感所折磨着,他并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若是现在死去,那就真的成了卖主求荣的小人。 还没有为大将军复仇,岂能就这样死去呢? 李昭的这番话,确实让他动容。 李昭赶忙说道:“校尉!此处虽是您来驻守,可依旧有不少贾充的耳目....” 尹大目强忍着心中那复杂的心情。 “我知道了,子亮啊,伱回去告知陛下,臣愿为陛下效死,另外,司马师如今的身体愈发的糟糕,他是撑不过多久的,还希望陛下能忍耐几日...” 李昭笑了起来,“校尉实在是太轻视陛下了。” “陛下虽年少,却英明神武,您说的这些道理,他前不久才派人告知了我们...校尉,这件事要稳妥,否则会害了陛下,所拉拢之人,绝对要谨慎,不能是无信无义之辈...” 第066章 鸮声噪耳 “嗷嗷空城雀,身计何戚促。” “本与鹪鷯群,不随凤皇族。” “好啊!好啊!!” 洛阳内的一处奢华府邸内,八位奇形怪状的士人围坐着,看着面前的诗,纷纷称赞了起来。 就看到一位身高接近八尺的美男子,醉醺醺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陛下好文采!本是穷苦的麻雀,难以维持生命,只能与小鸟为伍,怎么敢与凤凰同伍?” “你们这些人都是无耻的凤凰!” 面前众人哈哈大笑,唯独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人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阮籍朝着这醉汉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 就看到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人起身,对着那醉汉叫道: “嵇叔夜!” “你若是那空城雀,又为何要与我们这些凤凰为伍?可见,你也是陛下口中的凤凰无疑!” “你才是凤凰呢!你全族都是凤凰!” “我是小鸟...不,我是空城雀...” 那人醉醺醺的,前言不搭后语,而这位高大的壮士,正是当今名士嵇康。 嵇康出身大族,嵇康的父亲嵇昭,官至治书侍御史,而他的兄长嵇喜,早年即以秀才身份从军,深得司马家的宠爱。 他本身更是迎娶了沛王曹林的孙女长乐亭主为妻,因而获拜郎中。曹林是曹丕的弟弟,嵇康因此与曹髦是同辈。因为迎娶了宗室,嵇康做了郎中,就是跟随在皇帝身边的官职。 可这人却极为邋遢,尽管模样出众,从不收拾自己,也不好好工作,整日饮酒作乐。 矮小之人继续说道:“来,来,不管这醉鬼,这厮不懂品酒,只知牛饮,就是找一群猪来,他也能跟着一同吃!不必理会!” 众人再次大笑。 矮小之人唤作刘伶,他身材矮小平凡,只有六尺多高,在在场的众人格格不入,他同样嗜酒如命,醉生梦死,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当世名士,被誉为天下第一品酒师。 “提携四黄口,饮乳未尝足~~” “食君糠秕馀,常恐乌鸢逐!” 刘伶又念了两句,笑着对嵇康说道:“你这厮听清楚了,每日都吃不饱饭,吃的是糠秕渣馀,还害怕乌鸢追逐!这凤凰跟乌鸢可不一样!” 嵇康大手一挥,叫嚣道:“有何不同?不过是自称凤凰的乌鸢而已,趁着凤凰还不曾长大,就要啄此凤凰,称彼为雀!” 此话一出,府邸内瞬间寂静了。 一个模样粗糙,少有老相的男子皱起了眉头,对一旁的年轻人说道:“叔夜吃醉了,将他送到内屋去休息吧。” 第067章 你压根都没服! “将军。” “高乐亭侯....” 司马昭赶忙起身,笑脸相向,脸上不敢露出半点不满的神色来。 来人是一个老者。 老者大概有七十岁,却是精神奕奕,不见老态,若说钟会等人的傲气是泄露在外的,那此人的傲气,就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只能通过他的眼神来看到。 面对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的亲弟弟司马昭,老者的眼里甚至看不出多少敬意来。 仿佛司马昭在他面前只是个小辈。 司马昭咧嘴笑着,赶忙请此人坐下来。 老人居然也不推脱,直接坐了下来,看向了司马昭。 “将军找老夫是有何吩咐?” 还想着寒暄几句的司马昭当即愣住,赶忙笑着说道:“怎敢说吩咐,只是有求于您啊。” 这位老者,便是大魏高乐亭侯,尚书仆射,加加光禄大夫,卢毓卢子家。 他的父亲,就是大名鼎鼎的汉末名臣,卢植,蜀汉昭烈皇帝的老师。 可司马昭对他的敬重,并非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 他跟王肃这种因父而贵的人还不一样。 卢毓十岁的时候,卢植就逝世了,他的两个哥哥也在战乱死去,当时袁绍还在跟公孙瓒交战,遍地饥荒战乱,卢毓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独自抚养哥哥的遗孀和孩子。 在他长大之后,文帝曹丕听说了他的事情,将他召来,提拔了他。 从那之后,他开始兢兢业业的做事,他跟那些名士们都不一样,他跟卢植一样,是一个坚决的务实派。 他很厌恶那些喝酒服散整日清谈的名士们。 当曹叡厌恶夏侯玄诸葛诞等人的时候,此人进了皇帝的眼,曹叡就让他举荐一些务实的大臣。 卢毓举荐了很多人,他所举荐的人,又举荐了很多人...可以说,在朝中,他的地位虽然比不上高柔,可是,作为真正的务实派领袖,他的门生故吏遍布在所有最关键的位置上。 若是得罪了此公,大魏的行政体系就要崩溃了。 他如今执掌尚书台,虽然尚书令是由司马师来兼任,可真正下达命令的人却是卢毓。 司马懿对他很是敬重,积极拉拢他,司马师更是如此,颇有让权的意思,司马昭在他眼里,还真的就是个小辈。 “老夫尚且还有要事,将军明说就是。” 卢毓也不愿意浪费时日,说话很是直接。 司马昭抿了抿嘴,方才说道:“还不是群臣的事情。” “这些时日里,群臣纷纷上书给太尉与我,希望我们能听从陛下的安排,可我们哪里有这样的功德能接受陛下的恩德呢?” 说到恩德的时候,司马昭甚至咬起了牙。 第072章 幕后主使 “贾公!” 此刻的贾充,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蛮横与傲然。 他犹如一条死狗般蜷缩在牢房的角落里,借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芒,能看到他那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模样。 听到这声呼唤,贾充猛地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满是伤痕。 当他发现栅栏外的钟会时,他的眼里闪过了无限的求生欲。 “钟君!钟公!!” 他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栅栏前,用头顶着那栅栏,盯着面前的钟会。 “我冤枉!我冤枉啊!我不曾背叛大将军!我不曾泄密!” “真的是曹髦告知我这件事的,包括王肃,也是他故意设局,让我说出他的名字来!”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贾充这副恶臭胆怯的模样,让钟会实在是厌恶。 名士们可以怕死,但是不能求饶,无论有没有风骨,都要装出有的样子来,就没见过这般怯弱怕死的士人! 钟会是一个很复杂的人,他很欣赏那些文采斐然的名士,也很向往先汉的那种豪迈之风。 可是他本身,又跟司马家走的很近...... 可这并不妨碍钟会对贾充的鄙视。 他愤怒的看向了一旁的官吏。 “谁让你们对贾公用刑的?!” “简直乱来!难道尔等都不知他往日的功绩吗?!” 官吏赶忙请罪,钟会便让他们开了牢门,将贾充带出来。 此刻的贾充,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伤,痛哭了起来。 “多谢钟公!多谢钟公!”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呢?” 钟会亲自扶着贾充,离开了廷尉,上了车,却是令人将马车开向自家的府邸。 “贾公啊,现在事情还不曾调查清楚,若是直接将您送回去,怕是引起非议,不如就以调查的名义,且先住在我的府上,我也不会亏待您,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再送您回家,您觉得如何啊?” 贾充哪里还敢质疑,此刻他恨不得将钟会当作亲爹来尊敬,赶忙答应了他。 “钟公啊,我向来以为自己是个能人,百般手段,左右逢源,现在才知道,自己竟是这般的无能...竟被陷害到了这般地步!!” 钟会无奈的摇着头,“主要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您,大将军也无法再偏袒...”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敢有怪罪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指向我,就连我听完那些话,都以为是自己做的...” “可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背叛大将军,这都是那曹髦捣鬼,此子恐怖啊,我居然栽在他的手里!!” 贾充喃喃着,又看向了钟会,脸上堆满了笑容,“钟公啊,我知道我是无法再得到大将军的信任了,请您救我一命吧,我愿意全力辅佐您,从今以后,以您为首,言听计从,做牛做马...只求您能救下我的性命...” 魏晋的名士虽然服散喝酒清谈,可他们还不至于堕落到像贾充这个地步。 贾充算是此时名士的另类,毫无节操可言。 第073章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高柔的脸色通红。 这是在要挟老夫?? 当真以为乃公是好欺的?把我当郭德和贾充了?! 钟会长叹了一声。 “我担心您会误会,特意将贾充从牢房内带了出来,您且稍候。” 钟会看向了门口的甲士,叫道:“去将贾充给我带进来!” 甲士走了出去,高柔依旧是不为所动。 伤痕累累的贾充被带到了此处,看到面前的两个人,贾充的脸色已经变得有些难看,他并不愚笨,自然是明白了钟会带自己前来的目的。 想到触怒这位司徒公的后果,贾充的眼里满是惊惧。 他看向了钟会,钟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神色却让贾充想起了司马师。 贾充绝望了。 他没有选择! 他猛地跪在了高柔的面前,痛哭了起来。 “司徒公啊,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您所交代给我的事情,被大将军所知晓了....请您宽恕,我并非是不忠不义之人,我还有老母要奉养....” 钟会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大声的质问道:“司徒公交给你的什么事情?” 贾充赶忙说道:“司徒公令我挑拨陛下与大将军的感情,引起两人的冲突,好取代大将军的位置,他还答应我,事成之后,要封我为公爵。” 或许是发现自己实在无法推脱,贾充索性心一横,按着钟会的命令,将高柔牵扯了进来。 此刻,高柔的脸变得极为难看。 作为当朝司徒,服侍了多个皇帝的群臣之首,高柔坚信司马师不敢对自己下手,可贾充这番栽赃,也能对他的名誉造成一定的打击。 甚至给了司马师一个处置掉自己的机会。 高柔一生刚烈,在年迈时却选择了龟缩。 彻底改变他性格的人,并不是司马懿,而是司马师。 当初支持司马懿,是因为利益相同,而跟随司马师,除却利益相同之外,还是对他有些忌惮,司马师的杀性比司马懿还要重! 司马懿起码还会赦免一些有罪之人,用来展现自己的仁德,可司马师从不赦免任何人,除非是能从此人身上抽取什么利益。 看着高柔的脸色,钟会朝着甲士挥了挥手,让他们拖走了贾充。 贾充犹如一条死狗,浑身哆嗦着。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将高柔得罪狠了,往后的日子定然是不好过了,这庙堂里,大概是没有自己的位置了,除非,能通过夫人联系到车骑将军! 对啊,自己还有妻族!! 贾充眼前一亮。 仿佛抓住了另外一根救命稻草,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贾充被拖走之后,钟会继续看向了高柔,劝说道:“司徒公啊,庙堂之内,您的资历最深,威望自高,您已经是人臣之极了。” “庙堂里的群臣都听从您的话,都认可您。”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高柔站起身来,愤怒的说道:“你以为,光凭着那狗贼的胡言乱语,就能对付老夫吗?!” 第074章 贾充之死 太极殿内。 “陛下。” 钟会笑呵呵的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曹髦板着脸,眼里充斥着对钟会的戒备。 钟会摇起了头,“陛下,您尚且年幼,分不清是非,误将贾充这样的奸贼当作忠良,却将臣这样的忠良视为奸贼。” 曹髦低着头,继续扮演着受气的无助天子,不搭理钟会。 钟会跟贾充可不同,甚至跟司马望都不一样。 大多手段在他面前都没作用,就算想要拉拢,那也得等司马师不在,否则一定没有效果。 就他跟司马师的这对组合,起码在魏国,还没有人能比得上。 故而,曹髦在这种时候只能认怂,按着他们的想法来。 钟会却主动拉起了他的手。 作为司马师的铁杆心腹,他根本不会担心亲近皇帝是否会引起什么忌惮,多少有些凭借着司马师的宠爱而肆意妄为的意思。 “陛下,您实在是太轻视大将军了,您知道大将军对您是何等的偏爱吗?” “请陛下跟我来。” 钟会拉着曹髦的手,将他带出了西堂,焦伯和李昭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言。 在众人的簇拥下,钟会将曹髦一路到了太极殿外。 太极殿外,早已布满了甲士,这些甲士们脸色凶狠,把持了所有的进出口,这些都不是郭建麾下的人,曹髦在从前从未见过他们。 只有守太极殿的尹大目,不曾被更换,他此刻站在甲士的中间,手放在剑柄上,目视前方。 曹髦看到面前的这番架势,看着面前钟会那洋洋得意的神色,心里更是忍不住冷笑了起来。 笑吧,且让你先得意着,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钟会满脸笑容的说道:“大将军很担心您的安危,特意从军中挑选了一些彪悍的士卒和忠诚的将领来代替原先的人,往后,他们会照顾好陛下,不会让奸贼谋害您。” 曹髦默默的看着前方,一声不吭。 “您看,这些人是何等的悍勇,往后有这些人来保护您,陛下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从内侍到侍卫,乃至殿内外的甲士,校尉,都要换掉了。” “一个不留啊。” 钟会咧嘴笑了起来,他似乎很期待能从曹髦的脸上看出些愤怒。 “这足以看出大将军对您的厚爱啊。” “当然,不只是如此,听闻陛下对毌丘甸颇为宠爱,大将军特意升他为参军事,留在身边,或许甲士们如今就在他的府内宣读诏令呢。” “司徒公高柔已经答应要出面痛斥贾充,镇压群臣。” “诸葛靓也告知群臣,将自己被贾充诱到城外狩猎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另外啊,太后,王肃这里,大将军也都做好了赏赐的准备,反正天下间陛下所亲近的人,定然都是能得到提拔的。” 第075章 七贤可助安世 安排好了皇帝的事情,钟会就准备离开了。 走出了几步,钟会忽然停下了脚步,看向了那些内侍。 随即,他挥了挥手,有甲士走到了他的身边。 “贾公毕竟是名门之士,就这么独自上路,实在不妥,让那四个服侍皇帝的阉犬跟着贾公一同上路吧,一路上也好有个照料。” 甲士点了点头。 “那黄门官和侍卫是不是....” 钟会皱起了眉头,愤怒的盯着甲士,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你以为天下的贤士跟这些阉犬是一样的吗??” 甲士被吓了一跳,赶忙请罪。 钟会眼里满是不屑,瞥了他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只剩下一群甲士开始清扫这被血所污染的太极殿。 钟会跟贾充不同,他身上还带着点大汉士大夫的气质,虽然不多。 除非是真的惹到了他,不然他对士子们还是挺友好的。 而那位甲士,也就是如今负责来保护曹髦的新侍卫头子,看着钟会这傲气的模样,眼里有些不忿。 若是曹髦在这里,就能认得出。 此人,正是司马昭府内的成济。 曹髦被众人带回了西堂,安置了下来。 当曹髦缓缓睁开了双眼,当即有人开了口。 “陛下!陛下!勿要害怕!” 此刻,站在曹髦面前的,竟是一个曹髦完全不认识的内侍。 曹髦皱起眉头,“你是何人?” “陛下,奴婢姓徐,贱名恐辱陛下之耳...是来服侍陛下的。” “原来是徐生,李生他们呢?他们在何处啊?” “他们...被调往了其他地方。” 皇宫内的阉人,大多都不配拥有名字,除非是能做到很高的官职,当然,在大魏的体制下,宦官基本不可能出头,士子们跟宦官有着很深的矛盾,这持续了很多年,两次党锢让士子们至今难忘。 生是指年轻人,像李生就是姓李的年轻人,徐生就是姓徐的年轻人,若是年纪大些的,像太后那边那样有资格有点权力的大阉人,一般称为老公。 听到对方的回答,曹髦却沉默了片刻。 李昭等人或许还能活,可那四位内侍,怕是没了。 在这些大族的眼里,底层人的性命仿佛是那么的不值一提,随手就能掐死,完全不在意。 他们四人虽是受了贾充的命令来监督自己,可这些时日都相处在一起,突然被处死,曹髦心里也有种难言的情绪。 兔死狐悲?或许不太恰当,总之是有些莫名的惆怅。 钟会将自己身边的人都给换掉了。 再次让自己成为了孤家寡人。 这些人看起来都有些害怕,想必他们也明白了,如今服侍皇帝是一个高危职业。 曹髦从未在皇宫里见过他们,看来,司马师更换的很是彻底。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的人,总不能是现阉的吧? 曹髦记下了他们的名字,随即开始沉思了起来。 贾充死了,这大概是曹髦近些时日里最为畅快的事情了。 这个虫豸,早在元城的时候,曹髦就已经想要杀死他了,终于,自己为郭责报了仇,要了他的狗命! 这厮一死,贾南风就再也不会上台。 纵然自己现在被司马师处死了,也算是改变了一些东西吧? 这狗贼死在了自己一直都在跪舔的司马师的手里,想必他也是死的无怨无悔了。 可曹髦却不能展现出自己的开心,起码现在还不行。 贾充虽然死了,可却来了個更要命的钟会。 钟会对比贾充来说,那简直是....碾压啊。 贾充只是靠着阿谀奉承来往上爬,可钟会是实打实的能臣啊,而且比起贾充,钟会几乎没有什么把柄,目前想要杀死他的难度似乎还高于气死司马师的难度。 这么一个人代替贾充来盯着自己,往后所面临的危险大概是要更大了。 而当曹髦走出门后,方才发现,司马师远比自己所想的还不要脸,当然,也可能是钟会一手安排的。 这四个内侍,皆来自河内。 而门口的两个黄门,皆姓司马。 外头的侍卫,那家伙不是成济嘛?? 你这是把太极殿变成了司马府啊!!!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成君!!!” .................... 司马师返回庙堂之后,洛阳内却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贾充的暴毙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他身上的罪行,让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真的嘛??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而诸葛诞将军的儿子也在洛阳公然露面,声称自己前几日受到贾充的指使,前往城外狩猎,不知道城内所发生的情况。 这一切似乎都坐实了贾充的罪行。 整个庙堂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来为贾充喊冤。 只有贾充的妻还在哭诉这件事,上书要求严惩钟会,否则就要上书给自己的伯父。 可惜,她的娘家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连夜派人将她接了回去。 贾充与原配所生下的女儿,还有贾充的母亲,都被她一并带走,倒还算有些情义。 根据一些不着调的消息来看,皇帝因为贾充的死而伤心过度,连着几天都在西堂内养病,大门不出,至今都在做噩梦,状态非常不好。 这些谣言越来越多,甚至有说皇帝已经死了,大将军密不发丧的。 而此刻的西堂内,司马炎皱着眉头,坐在床榻边上。 “钟君也真是的,要杀便杀,何以带到你的面前来砍头呢?” “那血淋淋的,我听了都害怕!” 司马炎说着,身体都哆嗦了一下,有些心疼的看着面前的曹髦。 曹髦蜷缩在床榻上,看起来状态确实很糟糕。 若是大将军想让自己害怕,自己就得害怕,钟会想通过当面斩首来吓破自己的胆,那自己就得被吓破胆。 曹髦初次见到那血腥的场面时,他心里确实是非常的惧怕,可是也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爽感,被砍头的是那个狗贼贾充,诛杀这样的狗贼,不会让曹髦吓得晕厥。 但是,钟会都给了自己舞台,自己怎么也得配合他一下吧。 钟会唯一的问题,就是过分的自傲,轻视他人。 有才能的人或许都有些这样的毛病。 连邓艾和司马昭都被他看不起,何况是自己呢? 而面对钟会,就不能像对付贾充那么草率了,该怂就怂,将他捧起来,捧得高高的,然后等着他摔下来就好了。 曹髦看着面前的司马炎,有些惧怕的说道:“安世,你就勿要再说了,自从那件事后,朕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 “陛下,勿要害怕,那贾充就是个奸贼,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您不知道吧?这狗贼居然想要将女儿嫁给我的弟弟,我也是在他死后才知道了这件事,您说,这厮是什么居心?” 司马炎的脸色非常难看。 曹髦瞪圆了双眼,“原来还有这种事!” 司马炎低声说道:“当初陛下说要提防着他,果然没说错!这厮确实是一个奸贼!” 曹髦看了看周围,再次低声说道:“处死他的钟会,为人狠辣,且极为高傲,他只看得起大将军,轻视其余众人,而且,他还极为年轻,安世也不要被此人抓住了把柄!” 司马炎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曹髦又说道:“从贾充的想法来看,庙堂里想要支持司马攸来继承大将军位置的人还是不少的,安世啊,你身为嫡子,必须要拉拢一些值得信任的人,让他们全力支持你。” “朕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庙堂里有钟会这样的人在,将来若是你的父亲执意要立司马攸,朕也不能帮你太多啊....” 司马炎有些无奈。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近,很多话也是可以直接说了。 他长叹了一声,“我也想拉拢,可是,我没有什么官职,也没有什么名望,如何能让他们来支持我呢?” 曹髦笑了笑,“以安世现在的官职,想要拉拢群臣确实困难,但是,天下可不只是有群臣啊,安世可知道汉惠帝的典故吗?” “汉惠帝?你的意思是,让我迎娶自己的外甥女?” “额,并非如此,当初汉太祖高皇帝想要立赵王如意为皇帝,惠帝的舅父就为他找来了四位名士,这四位名士开口要支持惠帝,高皇帝就打消了原先的想法,让惠帝继承了自己的位置。” 司马炎眼前一亮,“原来如此!那我该上哪里去找那四个人呢?” “四个人算什么,朕可以为安世找来七个人,若是能得到这七个人的支持,征西将军也定然不会考虑别人....” 司马炎大喜过望,紧紧拉着曹髦的手。 “陛下的厚爱,我定然报答!” 第076章 枭雄 “从未听闻世上有无功而受大赏的贤人。” 朝议上,高柔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群臣,火力全开。 “我听闻,庙堂里的大臣,居然上书劝说太尉接受赏赐,这是要陷太尉与不义吗?太尉并非是没有功劳,可他的功劳比起宣文公如何呢?怎么能让他接受公爵这样的赏赐呢?” “当今大将军辅佐圣君,匡扶天下,难道就是为了贪图爵位和名声吗?” “这些人,只是为了自己能一同得到赏赐,故而纷纷上书,这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不顾道德的人,是品行低下的人,而那些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怠慢政务,使政令不通的人,是应该被处置的!!” 高柔大声的训斥着。 群臣的脸色不断的变幻了起来。 司徒公大贤啊,你有了爵位,连你的儿子都有了爵位,自己位列群臣之首,吃肉吃得快吐了,却不许我们喝汤?? 道德低下?废立皇帝的人又能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呢? 随着司马家扯开了道德的破布,整个庙堂都变得乌烟瘴气。 几乎没有人能幸免。 司马昭此刻却站起身来,无奈的说道:“司徒公啊,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庙堂里的政务确实多,这足以证明我大魏蒸蒸日上,国泰民安,官员们的行为,不能都当作威胁来看待.....” 司马昭披着自己那张虚伪的皮,当着群臣的面扮演着好人的角色。 高柔的呼吸声都变得沉重了起来,这个无耻的狗东西!! 他很想要破口大骂,可外头似乎传来了甲士盔甲所碰撞的声音,这让司徒公的怨恨都无处发泄,他只能是配合着司马昭继续演着戏。 尽管大好人司马昭再三表示要体谅群臣,可大恶人高柔还是不顾他的劝阻,愣是要处置那些怠政的官员们,同时,他表示,谁再敢提起这件事,那就是对皇帝的不敬,一定会被严厉处置。 群臣们憋着火,无声的结束了这次朝议。 高柔还是选择了向司马师低头。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以刚烈而闻名的大贤了。 没有胆魄跟司马师来一场决一死战,在自污和硬刚之中,他选择了自污配合。 同时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司马师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何必去跟一个濒死之人去计较这些东西呢? 就先假装配合他,等到他不在了,事情可就不同了! 当朝司徒公亲自出面,果断将上书请赏定义为了犯罪,除非是打算跟高柔正面刚,否则,这些大臣们也自然是要收起这些想法的。 司马昭却一一安抚着这些人。 “诸位勿要担心,对这件事,其实大将军已经有了些想法,或会上书陛下,请求改爵制....” 原先还颇为不忿的大臣们,此刻再听到司马昭的话,眼里顿时亮起了光芒。 第077章 不靠谱的郭县令 河阴县,县衙内。 几个模样俊俏,穿着富贵的年轻人,此刻正跪在县衙内,眼里满是惊恐。 为首者看着坐在上位的新县令,哆嗦着说道:“县君!这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们都是良家,实在不该遭受到这样的羞辱!” 另外一人也赶忙解释道:“我们家世清白....” “做强盗劫杀百姓的人,也能被称为清白的良人吗?!” “在你们的家里找到了私藏的强弩,还有你们藏起来的货物,这都与被杀的商贾们所丢失的东西对的上,商贾们身上所找到的弩矢,与你们的一致!” 新任县令愤怒的咆哮着。 那年轻人也有些怒了,“郭君!难道你要袒护那些商贾,来逼杀我们这些良家子吗?你莫不是收了他们的贿赂?否则如何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河阴县新来了一位县令。 这位县令很是奇怪,他叫郭责。 来到县城之后,他既不去拜见当地的名门望族,也不去搭理那些上门送礼的豪强地主,居然整日领着官吏往黔首贱民身边跑。 这让他的风评变得很差,县内的众人都觉得,这是一个昏庸无能的县令。 而郭责的行为越来越过分,今日,他居然派人抓了几个大族的子弟,还搜了他们的府邸。 自从武皇帝逝世之后,他们有多少年不曾遭受这样的待遇了! 这让当地的世家大怒,纷纷上书庙堂,而这些被抓住的大族子弟们,此刻也是又惊又怒。 做县令还能贪婪到这个地步吗?居然收取商贾的贿赂,来对付我们这些良家子? 商贾们给的,我们又不是给不起,何以如此呢? 郭责愤怒的盯着面前这些人。 在两天前,一伙商贾从县城经过,次日,有巡视的亭长发现,整个商队十三個人全部被杀,货物被劫,这十三个人里,妇孺老弱皆有,最小的孩子不过十二岁,还是被践踏而死的!! 郭责亲自前往,看到了那惨烈的场景,他赶忙派人去取证,发现当天有贵公子们领着家奴在这一带狩猎,随即突袭他们的府邸,找到了被他们抢走的货物。 郭责无法想象,这些狗东西怎么敢这么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明明有着用不完的钱财,一生衣食无忧,为什么还要去杀人越货?? 为什么要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郭责将罪证放在这些人面前的时候,他们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们只是觉得,郭责是被人所收买了。 一旁的县丞惶恐不安,赶忙在一旁提醒着: “县君啊,这几个都是当地豪族,中正上品...有两个姓荀,还有一个姓王....” “不能着急,不能着急啊....当今刺史是个公正的人,可以交给他来操办啊....” 第078章 钟会的文青病 当县尉走出县衙的时候,外头的百姓看向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他的这番行为,也算是为当地除贼了。 感激他的人并不在少数,借着县令的风,他也算是狠狠刷了一波威望。 有个子高的顶着,他此刻也不怕那些世家大族来问罪,大摇大摆的走向了自家府邸。 当他回到府邸的时候,当即就有七八个壮汉围了过来,他们大多身材壮硕,满脸的凶狠。 “大兄!” 众人纷纷拜见,县尉摇了摇头,让他们勿要多言,随即就领着他们进了内屋。 坐在上位,县尉将城内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众人。 “哈哈哈,杀的好啊!” 当即就有糙汉拍着手,甚是激动。 “我们还在想着如何刺杀这些畜生呢,没想到,县令却先了我们一步啊。”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激动,有人问道:“大兄,那我们还按着原计划跑去新丰嘛?” 王县尉沉吟了片刻。 “暂时不必了...大族要报复是肯定的,但是,县令背后也并非无人,而且我看县令,也不像是会拿我们来替罪的人...”https:/ 更多的事情,王县尉并没有细说。 倒不是不信任面前这些兄弟们,只是这件事影响太大,他得深思熟虑。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迟疑。 有人建议道:“大兄,此番将那些大族得罪狠了,留下来定然有意外,不如先将主母和如他们送去新丰....” 王如是县尉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 在魏晋时期,地方的官吏与豪强世家的关系相当复杂,像大官都是大族出身,与世家自然是一丘之貉,面对豪强也颇为强势。 可若是王县尉这样没什么背景的,别说世家了,就是豪强都能压他们一头,处处找茬,有些强势的豪强,几乎将他们当作奴仆来对待,代表着庙堂的官吏的权威性开始崩塌。 若是遇到县尉这样性格强硬,手下又有一帮亡命徒的人,矛盾自然会更激烈。 王县尉沉思了许久,方才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心腹们。 “我们已经将县内大族都得罪狠了,况且,以我们的出身,便是给他们为鹰犬,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没有晋升的希望了。” “既无退路,也无进路,倒不如用性命来博个富贵!!” “诸君可愿与我办大事,建功立业?!” 几个壮汉对视了一眼,赶忙起身行礼。 “大兄!我们都愿意跟随您!” 自从文皇帝改变了曹操的以才取士和汉末的以德取士,将大魏的选官模式变成了以家族取士后,整个大魏的官僚系统就出现了大问题。 当然,此刻名义上还是以名声取士,不过,这名声就是几大家族互相吹捧,没有底层人什么事。 而升迁渠道同样遭受了影响,原先以政绩和功劳进行升迁,而此刻,官吏的升迁完全变成了大族内部的游戏,对不同出身的人的仕途有了明确的上限,出身不足,立下再大的功劳,也注定无法继续往上爬,相反,出身足够,啥也不干也能升到很高的位置上去。 底层那些出身不足的官吏,同样憋着一股火。 王县尉当即朝众人下达了命令。 “县内那些被罢免的吏员们就由我来亲自联系,牢房内还有不少的囚犯...这些人就由子温来联系...” “还有各地的游侠头子,大商贾,也可以先去联系。” “得到这些人的扶持后,我们就可以配合县令,进行夺权,占据县城,以清君侧!!” .......... 洛阳,东街。 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已经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甲士们分别驻守在街道诸多进出口,有小校率领甲士将整個府邸周围包围了起来,手持强弩,保证没有一个人能从这里跑出去。 在甲士们做好了此处的防备工作后,钟会方才出现在了此处。 钟会的马车停下来,他随即大摇大摆的走下了车。 仰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府邸。 此处乃是侍御史毌丘甸的府邸。 先前他给曹髦说自己已经拿下了毌丘甸,其实都是在给曹髦上强度上压力。 现在还没到完全撕破脸的时候呢。 负责当地的小校满脸堆笑的看着钟会,那种不加掩饰的谄媚,让钟会很是厌恶。 “来人啊!破门!” 小校赶忙下令。 钟会勃然大怒,“我奉大将军之令来奖赏毌丘君,尔等岂敢无礼?!滚开!” 本想在钟会面前露个脸的小校被这般训斥,赶忙退到了一旁,惶恐不安。 钟会亲自上前叩响了大门。 连着敲了几次。 终于,有人打开了门。 一位身材高大,身穿华服,相貌不俗的文士站在了钟会的面前,此人正是毌丘甸。 看到毌丘甸,钟会眼前一亮。 好风采啊! 他笑呵呵的朝着对方行了礼。 “会拜见毌丘君!” “多仰慕您的名声,今日得以相见!” 毌丘甸却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他看了看钟会外头的那些甲士,讥讽道:“钟君前来见我,还要带着这数百人马,足可见您的仰慕之情啊!” 钟会也不觉得羞愧,大笑着说道:“这是用以彰显您的威仪!若是您不喜,可以让他们离开。” 毌丘甸没有再说话。 钟会却是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此刻的他,俨然有点曹髦那个意思了。 钟会对贾充这样的人不屑一顾,但是对自己真正欣赏的文人,却又是不同的态度了。 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最后导致了魏晋时期影响最大“粉转黑”事件。 钟会如今最崇拜的士人是嵇康。 他早年曾写了一部《四本论》,写完之后,这位傲气的少年得到了不少的称赞,可是他并不理会这些,他想得到自家偶像的肯定。 于是乎,这位小粉丝带着自己的书来到了嵇康的府外,来回踱步,却又不敢进去,最后将自己的书直接丢进了嵇康的府,然后撒腿就跑。 这行为很像是那些偷偷写情书却不敢正面递给暗恋对象的早恋少年。 当然,面对这位“仰慕者”,嵇康的态度却很冷漠。 在钟会大权在握之后,终于敢去正式拜访嵇康了,可嵇康却再次无视了他的好意。 钟会作为一个骄傲的人,哪里能允许别人如此对待自己,于是乎,当场粉转黑,再后来就是司马昭杀嵇康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当钟会带着仰慕之情来找你的时候,最好还是接受,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您不请我进去嘛?” 钟会笑着问道。 毌丘甸让开了身,让他进来。 钟会大步走进了府内,毌丘甸的属下分别站在两侧,看向钟会的眼神里满是恐惧。 钟会扫了一眼,甲士们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走了进来。 钟会拉住了毌丘甸的手。 “毌丘君,您的仁德才学,那是连大将军都有耳闻的,今日我前来,就是因为大将军的吩咐。” “大将军决定征您到他的麾下,为他左右臂膀。” “往后,我们二人就能一同辅佐大将军,治理天下,给与天下太平,这不是很好嘛?” 毌丘甸听着钟会的话,脸色通红。 乃公何德何能,敢与尔等这帮小人同流合污?! 若是在往常,毌丘甸此刻就要拔剑砍上去了,管他能不能砍的死,就是拼个死活。 这位在历史上,直接上书毌丘俭,让他不要理会自己,直接动手。 是个根本不将生死放在眼里的人。 可是此刻,毌丘甸却忍住了。 因为,在这洛阳城内,他还有牵挂。 司马师的身体越来越差,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他一死,父亲从地方上起兵,陛下在洛阳召集贤良反击,司马家的末日就要到了! 还没到拼个死活的时候呢! 第081章 惊喜! 成倅的相貌与弟弟有八成相似,身材也差不多。 若非那茂密的胡须,简直与孪生兄弟没什么区别。 可此刻的成倅,神色很是严肃,看不出半点欢喜。 成济并没有看出兄长的情绪,他很是开心的拉着成倅的手,笑呵呵的展示了身上的甲胄。 “兄长,你看!冗从仆射!” “哈哈哈,我也有出息了!这下算是不辜负你的厚望了吧?!” 看着一脸得意的弟弟,成倅脸色一黑,不动声色的询问道:“不是说好升任太子舍人嘛?怎么变成了冗从仆射?” “哈哈哈,兄长,且进来说!” 成济很是开心的拉着兄长走进了内屋,让兄长坐在上位,自己则是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还不是多亏了兄长?本来是要升舍人的,但是征西将军说看在兄长的颜面上,就升我做了这冗从仆射!” “兄长,那舍人说起来也不过是宿卫而已,说的直白些,就是拿着武器在皇宫里站岗!这算什么官职呢?可如今就不同了,我现在可是皇帝的侍卫首领,所有的侍卫都要听从我的吩咐,我麾下足足有一百多人呢...那太子舍人算什么?” 看着成济这得意的模样,成倅的脸色更黑了。 “你知道个屁!” “蠢物!!” “你真当太子舍人就是个守皇宫的??这位置跟郎中一样,是给你增加资历的,往后朝中若是有了空缺,那是要从郎中舍人里选人去顶上的!!” “你个蠢东西!!冗从仆射算是个什么东西!我非得被你气死!现在就跟着我去见征西将军...” 成倅此刻是真的气坏了,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个如此蠢笨的弟弟。 拿太子舍人来换冗从仆射,你是被蠢驴踢坏了脑袋嘛?? 成倅担任司马师麾下的骑督,他还是有些能力的。 骑督并非是一個正式的官职,而是临时任命的军事职务。 他的权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若是往大里说,这是能统率大将军麾下所有骑兵的,若是往小里说,不过是大将军身边的骑士头子而已。 这位置比较尴尬,属于那种心腹,却没有晋升空间的,为了避免弟弟出现这样的情况,成倅方才费尽心思让他去跟着司马昭,想让他从司马昭这里走向太子舍人,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官员。 毕竟,兄弟两人的出身不好,若是不镀金,很难获得好的开局。 可这镀金机会就如此被浪费,成倅自然是气的牙痒痒。 成济却赶忙拉住了兄长,“兄长且勿要恼怒,我还有一个大惊喜!” 成济走到了门口,张望了一下,随即坐回了自己的原位,内心的激动再也掩饰不住,他低声说道:“兄长有所不知,我此番还有重任在身!” 成倅一愣,瞥向了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有说直说!” 第082章 下猛药 “仲父!!” 曹髦此刻扑向了司马孚,死死拉住他的手,脸上满是激动。 司马孚满脸茫然的站在堂前,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失了神。 随着曹髦不出门,也不见黄门或散骑,导致洛阳内的谣言越来越过分,甚至都传出司马师毒杀了皇帝这样的谣言,这让司马家也有些坐不住了,在洛阳内进行了肃清活动。 想来也知道,这些谣言的出现定然是与毌丘俭是扯不清关系的。 在这段时日内,杜预抓获了不少人,这些人都是幽州或淮南口音,伪装成商贾,混迹在洛阳内,收买洛阳的官员,在暗地里执行各类的谣言传播活动。 虽然抓住了他们,可杜预却没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什么有用的情报。 这些人在发现事情败露之后都选择了自杀。 这些事本该是由司马师来负责的,奈何,司马师的眼疾已经动了刀。 医者切除了他的肉瘤,可他却不敢保证司马师一定会无碍。 如今,司马师还处于晕厥的状态,并不清醒。 他的具体情况,大概只有司马昭等几个人才清楚。 庙堂内的大事落在了司马昭的头上,司马昭要处理的事情忽然增多,也有些忙不过来,在这种时候,司马孚主动提出要帮着他解决皇宫里的事情,前来安抚皇帝,并且对外澄清谣言,司马昭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当前的三公内,郑冲是个与世无争的隐士,高柔....已经被司马家得罪狠了,只剩下个司马孚,算是能被信任的。 其实在先前时日,司马孚一直都是在躲着曹髦的。 初次见面,曹髦就给了他一个大惊喜,险些就让他进了个公爵,从那天开始,司马孚每时每刻都在遭受着群臣的劝进。 紧接着又被逼着给了入朝不趋,参奏不名等特权,要知道,上一個有些这些特权的还是董卓曹操他们,这让自诩为忠臣的司马孚如何能忍受啊。 何况,自家那个小犹子,也并非是什么宽容大度的人。 就因为这些事情,司马孚都不敢再来拜见皇帝,只是躲起来,装作自己不存在,开始效仿郑冲的生活方式,可惜,因为这个姓,他注定做不了庙堂里的隐士。 “陛下,臣来迟,让您受苦了...” 司马孚的反应很快,急忙开始安抚着面前的少年皇帝。 两人返回了西堂,而那些负责盯梢的人,也并不敢在此刻监听。 曹髦满脸的委屈,他诉苦道:“仲父是有所不知啊,前不久,那钟会当着朕的面前,杀死了贾充,从那天开始,朕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了....” 这有什么?那天见过陛下之后,老夫也不曾睡过一天好觉啊! 司马孚在心里抱怨着,脸上却愈发的慈祥。 “让陛下受苦了。” “钟会做的确实不对。” “老臣定然会向大将军弹劾他,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曹髦此刻在心里疯狂的盘算了起来,如今曹髦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其实是兵权. 名望只是点缀,并非是强有力的保命神器,哪怕自己李白附身,写个诗歌数百篇,得到天下人的狂热吹捧,那也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司马师想杀就杀,无法阻止他。 只有手握兵权,才能拥有自保之力,只有军队才是根本,其余都是虚的。 自己这些时日里那么活跃,司马师都没杀自己,这显然不是因为什么名望,只是因为毌丘俭忠于自己,而他麾下有八万大军。 一周目的经历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拉拢贤才刷名望没什么实际作用。 司马孚作为太尉,名义上的军队最高指挥,跟大将军这个实际上的军队最高统帅,其实是有争锋的机会的。 可惜,司马孚绝对不会为自己所用。 这位演技蹩脚的大魏忠臣,漏洞百出,却永远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与其相信他会帮助自己对付司马师,倒不如幻想钟会能帮助自己对付司马昭,这甚至更靠谱一些! 但是,这并不代表司马孚就不能为自己所利用。 司马家并非铁板一块,他们的宗族胃口同样很大,见不得司马懿这支一脉独荣,都想要吃肉。 曹髦跟司马孚寒暄了几句,司马孚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为司马昭澄清什么谣言。 他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来的。 话里话外,都是说自己的儿子才能不足,受不起陛下的厚爱,希望陛下能放过.... 这几天,曹髦为了点醒成济那个二货,对司马望和司马逊表现出了极大的宠爱,比以往更甚,为了能让司马望随时可以见到自己,曹髦甚至赏赐给他马车,安排好人员,好让他能在自己下令后以最快的时日赶过来陪自己。 这大概是让司马孚也有些坐不住了,这才借着澄清谣言的名义匆匆前来,委婉的贬低自己的儿子,顺便吹一吹接替了尹大目的司马逊。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在说,别祸害我儿子,想找人祸害可以找我侄子! 曹髦只是乐呵呵的听着,随即,长叹了一声,有些幽怨的看向了面前的司马孚。 “若是您来担任大将军,那该多好啊。” 司马孚浑身一颤,赶忙打断了他。 “陛下,臣何德何能.....” “不,仲父,你跟那些人完全不同,朕跟您的儿子也接触了很多,他与那些人也不一样,你们都是真心对朕的。” “或许,您会觉得朕是在使离间之计。” “仲父会这么想,朕也不会惊讶。” “但是,朕想要告诉仲父,若是有一日,大将军不在了,朕一定会支持仲父...征西将军的年纪也并不小,日夜操劳,我听闻,他也得时常服药,身体尚且还不如您....” “若是您能担任大将军,朕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再也不会有钟会这样的人,闯进皇宫里杀人....” 曹髦的神色很是悲伤,喃喃自语着。 司马孚可不敢接这个话,只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自顾自的说道:“陛下勿要这般吓唬老臣,老臣并无什么治理国家的才能,也没有统帅群臣的德操,因为烈祖皇帝的提拔,方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想到自己德不配位,老臣心里已经很是不安了,整日想着该如何报答陛下,又哪里敢去想什么其他的事情呢?陛下勿要再说了。” 曹髦再次说道:“有什么不配,论名望,论资历,论能力....” 曹髦忽然停了下来,苦笑着说道:“仲父以为我还是在离间,对吧?” “朕不会离间,也知道不可能离间,大将军的雄姿,是您所比不上的,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可是,大将军的身体,又能支撑多久呢?” “而征西将军,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您呢?不说您,就是您的儿子,无论是谋略,打仗,还是名望,哪方面是弱于征西将军的呢?” “无论是对朕,还是对司马家来说,您上位,才是最好的结果,征西将军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急躁了,藏不住事,大将军若是将大事委托给他,朕断定,他必败无疑,大事又得拖延数十年!” “算了,朕也不多说了,您且自己去看吧,总有一天,您会发现,他们会拖着司马家和整个天下走向深渊,只有您站出来,才能拯救天下....” “仲父,此处没有外人,朕只想让您知道,未来若是天下有变,朕是绝对愿意让您来顶替大将军的,朕虽然没有权势,可手里乃是大义,若是您现在就去找征西将军,将这些话告知,朕也不会怨恨您的。” 司马孚一声不吭,完全不接曹髦的话。 他再次说起了司马逊的问题,仿佛压根就没有听到曹髦的这些话。 曹髦此刻敢光明正大的对司马孚说这些话,是因为司马师动了手术。 这已经是一个很关键的时候了,曹髦也没有必要去拖延了,若是司马孚将这些话告知司马昭,那就任他去说吧。 司马昭在这个时候早就焦头烂额了,让他更加烦躁也不是不行。 反正自己与他们早晚都要见血,就是藏的再好也没有用,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倒不如用这个机会给司马孚这里下下猛药! 第083章 享福你来,背锅我去? 即使同为一个家族,司马家内部的利益诉求也是不同的,司马家族并非上下齐心,若非司马师太过强势,他们早就先咬起来了。 司马家大封诸侯王,除了借鉴魏国的教训,镇压世家之外,还有就是要整合整个家族的利益到一处。 曹髦也不管自己的埋刺有没有用,先做了再说。https:/ 做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司马孚很快就从皇宫里离开了,也没有再提起儿子的事情。 他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司马孚倒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没想过跟犹子们去争什么,那个位置虽然充满了诱惑力,可危险系数也同样很高。 他可没有司马师那样的魄力。 况且,兄长将大业托付给自己,让自己辅佐犹子们去完成大事,自己怎么能有非分之念呢?若是被皇帝所蛊惑,掀起内讧,司马家定然灭亡啊! 当司马孚回到自家府邸的时候,司马望早已等候着他。 “父亲?怎么样了?可让他收回诏令了?” 司马师他们可以无视皇帝的诏令,可司马孚和司马望是不行的。 司马孚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父子两人面向而坐。 司马望的眼里满是绝望,“父亲,我必须得走了,贾充被杀后,陛下对我是越发的亲近,声称自己整日做噩梦,还要我守在西堂,一同入眠。” “再这样下去,就要出大事了!” 看着惶恐不已的儿子,司马孚平静的说道:“无碍,不是让你去找征西将军了嘛?他是怎么说的?” 提起这件事,司马望就更加惶恐了,脸色苍白。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他将我训斥了一顿,说我的官职乃是大将军费尽千辛万苦才求来的,若是我现在放弃,那就是对不起大将军,他还让我整顿皇宫内的兵马,去接收郭建手里的军队...”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 司马望迟疑了片刻,方才低声说道:“他说若是他安排侍卫们做事,让我不要急着插手,等到办完事后再将他们杀死....” “什么?!” 司马孚猛地起身,眼里满是愤怒。 司马望看着父亲这愤怒的模样,苦笑着说道:“我初次听到的时候,也是如您这般,谁能想到呢,征西将军竟然真的有弑君的想法...父亲,您说,这如何能行呢?” 司马孚咬着牙,愤愤不平的说道:“他怎么可以让你参与到这样的脏事里呢?!” 司马望一颤,惊诧的看着父亲。 司马孚或许意识到失言,赶忙清了清嗓子,“我自去找征西将军,你就先待在府上,勿要外出了。” 司马孚毕竟还是做不到司马师那般的无视道德,哪怕是在儿子面前,他也愿意保持着一个良好的忠臣形象。 可面对儿子的事情,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令人准备了马车,朝着司马昭的府邸匆匆赶去。 当他赶到司马昭的府上时,司马昭还不曾醒酒。 尽管迷迷糊糊的,却还是前来迎接仲父。 司马昭这些时日里,正在全力进攻,想要攻陷毌丘甸。 他的力度可比曹髦还要大,整日宴请,每日都是不同的美食和美酒,来自五湖四海的美人服侍,赏赐各类的黄金,锦绣,各种对未来的承诺,他几乎是不计成本的想要拉拢毌丘甸。 他坚信,任何人都是能被收买和打动的。 只是,这位侍御史的脾气跟他父亲一模一样,面对司马昭的攻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喝酒吃肉,美女不收,赏赐全退,承诺不听... 这可将司马昭气的不轻。 但是心里也逐步放弃了收买毌丘俭父子的想法,看来,自己跟这人是一定要拼个死活了。 他这刚准备休息,司马孚又找上门来。 司马昭一脸的茫然。 “仲父....你怎么来了?” 看着犹子脸上的表情,司马孚只觉得无奈。 别看这家伙傻乎乎的,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来意,司马望上午才来过,如今自己又前来,他能不知道嘛? 他只是不想要知道而已! 很多时候,司马昭都是这么一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可谁若是真的相信这家伙纯真无知,那就是要倒血霉了。 “子上啊,我是为了子初的事情而来的。” 司马孚严肃的说道:“子初想要外放,你为何不答应他呢?” 看到叔父没有隐瞒,很是直接的挑起了这個话题,司马昭也不掩饰了。 他长叹了一声,认真的说道:“医者告诉我,兄长的疾病,他们未能知愈否。” “兄长的瘤已经被切下来了,但是,兄长迟迟不曾清醒,期间醒来两次,吃了些水,便再次晕厥....只能不断的喂水喂食。” “他们说,兄长本来就有疾,又疲劳过度,四处奔波,导致疾病加重,体力不支....如今天下事都落在了我的手里,此正是我最需要家族相助的时候,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让子初离开庙堂呢?” 司马昭又说道:“子初的才能,我是知道的,整个家族里,唯独他是能做事的,其余人都不行。” “子悌跟他也无法媲美。” “而皇宫里的那个小东西,他多能惹事,想必您是最清楚的,兄长说了,若是他此番无法醒来,那就不惜代价的除掉那小崽子,让他一同上路。” 第084章 猎人与猎物 司马孚的神色变化,让司马昭愣了神,他再也不敢装模作样,老老实实的拿出了面对长辈的态度,诚恳的说道:“他若是走了,那皇宫里的事情要如何安排呢?” 司马孚看到司马昭改变了态度,也不再如方才那般强势,态度也和善了些。 他劝慰道:“子上啊,我实在不明白,你手握十三万中军,加上各地将军的支持,能统率的军队超过了二十万,你为什么会如此害怕呢?” “若是你害怕毌丘俭叛乱,我尚且还能理解,可是在洛阳,你担心皇帝起事,这就是我所不能理解的了,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皇帝一个人,能比得上你手里的十万中军嘛?!” 司马昭低着头,不敢回话。 司马孚继续说道:“若是说你担心太后,郭建手里的士卒加起来也不过四千多人,郭家的大权全部加起来,也不到一万人,你用得着担心他嘛?!” “我听闻,你用殿中校尉尹大目来取代了长水校尉郭芝,让尹大目来担任长水校尉。” “如今郭家手里,也就剩下了郭建的那支军队。”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面对叔父的质问,司马昭迟疑了许久,支支吾吾的说道:“兄长让我勿要轻视皇帝...” “他让你不要轻视皇帝,不是说让你担心成这般模样!现在的敌人是毌丘俭,毌丘俭麾下有精锐的八万大军,这才是伱要担心的,那皇帝又算什么大敌呢?” “依我看,你倒不如将皇宫内的军权都交给郭家好了。” “什么??” 司马昭猛地站起身来,瞪圆了双眼,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孚,“仲父,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初我兄长可是耗费了不少心思才....” “你且听我说,首先,如今不同于往日,自从郭德被杀,高柔遭受打击后,郭家就失去了与我们继续抗衡德实力,除了太后的名分,他们已经没有任何的威胁了。” “其次,那个郭建,他的为人,你或许比我更加清楚,他就是个无勇无谋的小人而已。” “这样的人,就是手持十万大军,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何况只是皇宫里的军队,这些人,他是否能调得动都是问题。” “况且,你方才说了,大将军留下了命令,若是出了事,就得对皇帝动手。” “按着现在的情况,除却郭建这个蠢物,还有谁敢接替子初呢?你就是拿到庙堂去,群臣也得躲着,不敢领命。” “且先将权力交给郭家,若是大将军这里出了事,就让成济负责去办事,若是办成了,那是郭家监察不利,若是办不成,那就让郭家变成主谋。” 司马孚眯着双眼,认真的为犹子解析了起来。 他这么一说,司马昭顿时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这人的能力且不谈,听劝是真的听劝,他即刻改变了自己原先的观点,站起身来,朝着司马孚行大礼。 “若非仲父,我险些犯下大错啊!按着仲父所言,无论最后如何,都可以怪在郭家的身上,一石二鸟,可是...仲父,若是他们站在皇帝那边该怎么办呢?” “郭建这个蠢材,若是能领着我们所安排的四千多甲士来击败你的十万大军...或者说他但凡有这样的胆魄。” “那我们家早就给他们给取代了,若是他们全力支持皇帝,那更好,一网打尽!” 司马昭眼前一亮,赶忙再次改变了态度,对着司马孚就是一顿吹捧,各种不要脸的夸赞是张口就来。 很多大臣都觉得,跟司马昭相处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https:/ 司马师就从来不会舔什么大臣,为人严肃,不善言辞,但是司马昭就不同了,在拉拢人才方面,他很有一套。 哪怕是杜预这样的年轻后生,他也能很认真的对待,故而得到了大批人才的效忠。 其实,能有这样的本事,就已经算是一個合格的继承者了。 放在历朝历代里,也算是中上的继承者。 很多二代还做不到他这种程度呢。 司马昭全盘接受了司马孚的观点,认为应当将郭家推出去背锅,同时,他对司马望也有了另外的安排。 司马昭愤怒的说道:“贼将姜维自狄道攻占河关,临洮,弄得雍凉人心惶惶,车骑将军病重,无力出兵,我看,可让子初前往雍凉,抵御外贼!” 司马孚抚摸着胡须,点着头答应。 这些年里,姜维的攻势是越来越猛了,这已经是第七次大举进攻了,打的司马家也是焦头烂额。 司马昭要处理的问题还真不少,除却内部的毌丘俭,外头的蜀国和吴国也不算太平,蠢蠢欲动。 有人说毌丘俭似乎还与吴国有联系,这就更吓人了。 若是毌丘俭在内发动叛乱,诸葛诞响应,吴国和蜀国一同出兵,那司马家只怕当场就要暴毙。 每次想到这种可能,司马昭就觉得手脚冰凉,胸口发闷。 说起姜维,司马孚也无奈的叹息,这位天水姜伯约,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今年的战役里,若不是徐质在襄武击杀了张嶷,不知姜维要打到哪里去了,尽管击败了张嶷,可魏军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姜维的援军到达之后,更是将魏军打残了。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姜维下一波的攻势将会更加凶猛。 不过,这并不是他们现在该考虑的,攘外必先安内,毌丘俭不死,司马昭之心不安啊! 两人正交谈着,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就看到一个仆从慌慌张张的冲进了屋内,那仆人的神色看起来极为惶恐,浑身都在哆嗦着,恐惧将他完全笼罩。 “将军,将军....大将军他,大将军....” 看到仆人这个模样,司马昭猛地跳了起来,也不理会身边的司马孚,大叫了一声,直接冲了出去,司马孚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随即,他眯了眯双眼,低着头,哀叹了一声。 大将军要不行了? 心里有了这个猜测,可不知为何,司马孚忽然觉得,肩膀仿佛轻松了不少。 当司马昭冲进了内屋的时候,却看到钟会正坐在兄长的身边,轻轻擦着眼泪。 “兄长!!!” 司马昭跪在地上就要痛哭。 钟会赶忙起身,“将军!大将军并未出事,只是方才清醒了一次,又再次晕厥了,您不必担心....” “医者没有明说,可大将军定然是能好起来的。” 钟会解释了起来,可司马昭此刻神情恍惚,似乎就没听进他的话。 他匍匐着到了司马师的面前,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那骨瘦如柴的兄长,司马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兄长,你不能走啊...我不能没有你啊....” “兄长,虽然你平日里对我非打即骂,我也在私下里说过你的坏话,可是我知道,天下不能没有你....” 钟会愣了一下,有些玩味的看着面前的司马昭,又瞥了一眼司马师,没有打断他。 司马昭继续说道:“我一定会处理好庙堂和外头的事情,若是兄长不在了,我一定让那些奸贼们全部陪葬!还有那些医者,一个不留!” 司马师依旧是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司马昭哭泣了许久,方才擦了擦眼泪,看向了一旁的钟会。 “钟君啊,如今是关键的时候,兄长身边,我会派遣其他人来看守,您就暂时到我的麾下,来为我出谋划...” 钟会赶忙打断了他,“咳,将军,不必如此急躁,大将军未必会出事,还没到这个时候,请您不要如此担心。” “大将军的病情,是万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尤其是不能让毌丘俭所知道。” “你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与平日里一样,千万不要让他人知道真实的情况。” “大将军这里有我在,您也不必多虑,安心去操办您手里的事情便可。” 第085章 听说了吗?大将军要死啦! 钟会又吩咐了很多东西,司马昭这才起了身,依依不舍的看了兄长一眼,这才低着头,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钟会确定众人离开后,这才看向了司马师。 “大将军,真的要连征西将军也要一并瞒着吗?” 司马师依旧没有说话,双眼紧闭。 钟会点点头,“好吧,大将军想的也对,正好能看看将军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校。” “只要我们保持沉默,外头的那些老鼠就会迫不及待的钻出来,想要啃食大魏,哈哈哈,说起来,这抓老鼠也算是一件趣事了。” “听闻汉时的张汤年幼时曾审判老鼠,用残酷的律法来惩罚它们。” “今日,我也效仿一番那张汤,看看也能否像张汤那样青史留名。” “那些小老鼠,我是不在意的,我就想知道,皇宫里和淮南的那两只大老鼠,会不会也伸出头来.....” 阴暗的房间内,司马师犹如死尸一般平躺着,钟会眯着双眼,阳光透过窗户,照耀着地面,钟会的脸就藏在那阴影之中,犹如藏身阴影里的猎人。 ...... “我兄长,他的病情已经好了,眼疾已经治愈好了,没有什么大碍了,过些时日,就能好转。” 司马昭很是随意的应付道。 这些时日里,“关心”大将军病情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时不时就来找司马昭询问大将军的情况,说的那叫一个诚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对大将军有多么忠诚呢。 而面对这些人的关心,司马昭只是以一切都好来搪塞。 暗地里,司马昭却进行了一系列的人员部署,他府内的心腹们几乎都被派往了各处,开始准备接手一些重要的工作。 群臣并非是傻子,他们很快也意识到了一些异样。 若是大将军当真无碍,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曾召见群臣? 为什么钟会等人消失了这么久?? 为什么要安排你的人来接手各处的差事? 难道.... 群臣的双眼顿时明亮了起来。 洛阳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似乎,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或者说,他们都想要确定什么,风雨欲来的景象笼罩了整个洛阳,使得人心惶惶,司马望的辞职离去,更是使群臣更加惊诧。 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群臣的判断。 如果不是大将军真的不行了,司马望又为什么要离开皇宫呢? 随后,司马昭又干脆的将皇宫内的大权交还给了郭家的人,这再次影响了群臣的判断。 或许,大将军这次真的要走了。 这个不能明说的消息在洛阳内穿的沸沸扬扬,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全力的推波助澜,好让更多的猎物跳进来..... 而骑士们不断的从洛阳朝着各地前往,一股不安的难以言明的氛围从洛阳走向了天下各地。 有人担心有人欢喜,众人都觉得,很快就有大事要发生了。 只是,群臣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他们并不会如此急切,望着面前的诱饵,还是在仔细的观望着。 司马师这些年里给众人带去了不少的惊喜,在没有确定之前,他们可不敢贸然出击。 当然,也并非是所有的大臣,都是这般的深谋远虑...... “哈哈哈哈~~~” 郭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太极殿。 这是曹髦来到皇宫后,郭建第一次出现在这里,平日里,他是连殿门都不敢进的。 此刻,在甲士们惊疑不定的眼神里,他得意洋洋的走进了殿内,直接就朝着西堂的方向走去,身后还跟着那位高大的满长武。 殿中校尉司马逊瞪圆了双眼,赶忙挡在他的面前,逼迫他停了下来。 “将军,您这是....” 郭建看向司马逊的眼里竟然有些不屑,他不悦的挥了挥手,“我来拜见陛下,你且继续守在这里便是!” 司马逊此刻都惊呆了。 他此刻也不敢确定这厮到底要做什么,他也不明白,平日里那个见到他们就要躲避的人,此刻怎么变得如此大胆? 他再次说道:“将军,若是没有大将军的诏令,是不能进入太极殿....” 郭建脸色大变,骂道:“我奉大将军之令,接管皇宫内大军,你是什么人,也敢拦我?速速让开!” 听到这句话,司马逊迟疑了片刻,却还是让开了道路。 皇宫内的职位变更,他当然是知道的,他还挺羡慕司马望的,只可惜,司马望能走,他却走不得。 郭建板着脸,骂骂咧咧的领着人走进了殿内。 司马逊撇了撇嘴,对身边的甲士说道:“给我盯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及时禀告。” 郭建俨然没有将司马逊和曹髦放在眼里,他直接领着人就闯进了西堂内。 “陛下!!” 曹髦都被吓了一跳,他赶忙起身,颇为惊喜的叫道:“舅父!!” 郭建此刻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那种敌意,看向曹髦的眼里满是宠爱。 这些吃矢的东西,向来不在乎什么情谊,眼里除了利益什么都装不下。 郭建很是开心的走到了曹髦的面前,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很是得意的说道:“陛下,往后你再也不必担忧了!” “今日,我替陛下夺回了大权,我仲父接替了那司马望,哈哈哈,大权在手,整個皇宫内,又是我们郭家说了算!” 曹髦满脸崇拜的看着他,“舅父果然了得!” “当初大舅父都做不到的事情,竟是由您来完成了。” “朕再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092章 狂士 王肃在近些时日里,可谓是倒霉透顶。 自从在元城招惹了那个脏东西之后,他这本该一帆风顺的仕途就开始接连遭受各种打击。 上次贾充的事情,虽然没要王肃的性命,可却将他彻底拉进了司马师的黑名单里。 但凡自己不是司马昭的岳丈,此刻大概都因为“忧惧而病逝”了。 尽管司马昭再三告知王肃,称自己对王家是格外信任的,但王肃知道,自己的仕途大概是完蛋了。 司马家不大可能继续重用自己了。 这些时日里,他一直都闷在府内,大门不出,对外就说自己病重,什么都不掺和。 哪怕听闻大将军病重,他都没有派人去拜访。 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切都以保命为主,再也不参与庙堂里的乱事了。 我不出门,你个脏东西总不能再祸害我了吧? 当得知钟会前来的时候,王肃也不是那么的上心。 他是坐在床榻上来迎接钟会的。 钟会愣了一下,却没有在意他这无礼的态度,笑呵呵的行礼拜见。 “王公,许久不见...听闻您病重,特意前来拜访。” “哦...多谢士季关心,老夫尚且还没死。” 王肃对钟会的态度格外冷漠,这让站在门口的王恺都有些愣神,我们两家的关系不差呀,您何必如此呢? 钟会当然清楚王肃为什么是这个态度。 只因为...贾充谋反的时候,大将军曾让自己暗查王肃,钟会也没有做的太“暗”,四处走访调查,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在做什么。 钟会直接坐在了一旁,既然王肃是这个态度,那自己也不必客气什么了。 “王公这些时日里为什么不去教导陛下呢?” 钟会开口质问道。 王肃一愣,惊愕的看向了钟会。 你说我特么为什么不去?? 钟会自顾自的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四处游荡,虚度时日,这几日,他竟与那些阉人为伍,实在令人痛心,这都是王公的过错啊!” “钟会!!你欺人太甚!!” 王肃再也坐不住了。 乃公甚至都没有出府,这曹髦的事情还能怪在乃公的头上?? 钟会笑了起来,“王公,勿要激动,且听我说。” “您毕竟年迈,又多疾病,而陛下少年,生性活泼,让您来教导,确实不易,我已经向大将军上书了...大将军说,不会再使您为难。” 王肃松了一口气。 钟会却紧接着说道:“雍凉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陈刺史安抚了当地的羌胡人,教化他们,不让他们为姜伯约所利用...只是,车骑将军病重...陈刺史也是格外忙碌...那里正是缺乏了一个精通经典,能帮助刺史教化地方的贤臣啊。” 听到这句话,王肃瞪圆了双眼,“你的意思是...” 第093章 后路 王肃低着头,缓缓讲述着自己的身体情况,言语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愿意前往雍凉之地。 司马昭摸了摸鼻子,有心拒绝,可是看着一旁的妻,又不好直接驳斥。 比起司马师这台冷血的政治机器,司马昭还是有些人情味的。 他更像是一个人,不惜以得罪群臣的代价来保下心腹贾充,也会在两个儿子的立储问题上迟疑,会感到愤怒,会感到悲伤,对自己的亲戚也都不错。 而司马师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杀自己的妻子,杀自己的女婿,若是司马昭破坏了司马家整体的利益,或许他都能对弟弟下手。 司马炎的人情味就更重了。 历史上,晋军攻破建业,孙晧投降,诸葛靓逃走,司马炎知道诸葛靓的姐姐是琅琊王妃,必然去了姐姐所在的地方,于是就去找他,诸葛靓逃到厕所里,司马炎就直接堵在厕所门口,诉说两人年幼时的交情,还想要给人道歉.... 后来司马炎得知自家舅父奢侈无度,跟人斗富,这位最先想的居然是偷偷送东西给舅父,不让他输掉.... 得知岳父趁着自己晕厥的时候安插心腹,更换了自己的诏令,他竟只是简单的训斥了几句.... 被大臣当面训斥,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虽然这位治理国家不怎么样,但是当朋友当亲戚那是真的没话说,主打的就是一个以诚待人,宽厚温和。 到了司马衷,人情味就更更更重了,这位见谁都乐。 其实,王元姬是很少会参与娘家的事情,无论是兄弟们来找她,或者是父亲来找,她都不会相助,也不会因为娘家的事情而向司马昭求情,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让司马昭更加宠爱她。 可这一次,王元姬却站了出来。 在王肃说完之后,王元姬看向了司马昭,认真的说道:“钟会见利忘义,喜欢挑起事端,恩宠太过一定会作乱,不能委以重任,应该适当的打压他。” 司马昭挠了挠头,又来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家妻子对司马昭的意见很大,她从来不在自己耳边吹什么枕边风,唯独对钟会,每当自己夸赞这位能臣的时候,王元姬总是说这个人不可靠,野心太大,喜欢挑事,目中无人等等。 司马昭哪里会不知道钟会的这些缺点。 可是,这人是真的好用啊! 庙堂里的群臣,各个都是利益熏心,最重要的是,他们彼此勾结。 别看如今司马家跟诸多大族合作联盟,一同啃食曹魏,可是,等他们掌权之后,情况可就不同了。 现在司马昭对高柔等人一一下手,其实也是在扫平以后的障碍。 历史上,司马炎完成统一之后,庙堂就采取了一系列的办法来限制豪族,对付世家...翻脸比翻书都快,可惜,已经做大做强的大族,已经不是庙堂能制服的了。 第097章 文鸯 寿春。 在数十个甲士的跟随中,一位精壮的男人身披甲胄,快步朝着府内走去。 这男人模样粗犷,留着浓密的大胡须,眼神很是凶猛,沿路的仆从看到他都是赶忙以大礼拜见,完全不敢正视。 跟庙堂里那些高雅的贤臣们不同,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粗鄙凶狠的屠夫,毫无名士之风。 而有个年轻的少年跟在他的身后。 这少年看起来跟安世差不多的年龄,尚且没有胡须,相貌稚嫩。 只是,他实在是太高大了,比起走在他面前的那个威猛将军还要高出一个头来,他的相貌非常的英武刚毅,眼神更加桀骜,此刻也是披着甲,将手放在剑柄上,大摇大摆的跟在那将军的身后。 这一行人就这么朝着府内走,沿路把守的甲士纷纷行礼,无人敢阻拦。 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廊道,终于来到了一处屋前。 将军停下了脚步,对身后的众人说道:“在此等候!阿鸯与我进去!” 跟在身后的少年郎点了点头,其余甲士列队站在了两侧。 将军带着那少年郎直接闯进了屋内。 “大将军!!!” 此人开了口,声音也很是洪亮,震耳欲聋。 屋内有一人,此人年纪颇大,胡须里夹杂着灰白色,穿着长袍,文人打扮,相貌堂堂,跟庙堂里那些贤臣们的扮相倒是差不多。 他手持笔,跪坐在案前,正书写着什么。 那粗狂将军一声叫嚷,却使他的笔锋一歪,在面前的白纸上弄出了一個长横线。 毌丘俭无奈的收起了笔,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将军文钦。 文钦根本不见外,他大大咧咧的走到了毌丘俭的身边,低着头,看着那长长的横线,忍不住嘲讽了起来,“看来大将军还是不够沉稳啊!!” 毌丘俭也不生气,抚摸着胡须,哈哈大笑。 “文刺史往后多叫嚷几次,老夫就能变得沉稳了。” 文钦这才笑着坐在了他的面前。 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披着甲,一脸凶相的是扬州刺史,而另外一个持笔挥墨,儒雅温和的是镇东将军.... 总觉得两人的职务似乎反了。 “大将军又在写诗啊?!” “非也,此乃陛下之诗,名为空城雀。” “哦...陛下也会写诗?” 文钦好奇的询问道。 说起这个,毌丘俭可就不困了。 他抬起头来,眼里闪烁着光芒,“何止会写啊!” “当今陛下,雄才武略,文武双全,乃是千古不遇之雄主,便是文皇帝,大概也写不出这样的诗文来,或许只有陈思王能媲美了...” 文钦挠了挠头,满脸狐疑的是道:“当初您可不是这么说的...阿鸯!当初大将军说什么来着?” 站在门口的少年郎不假思索的说道:“大将军曾说当今陛下非正统,乃是司马家所拥立的玩物...” 毌丘俭赶忙清了清嗓子,“咳,这件事往后就莫要再提了!” 第098章 河阴之乱 ”司马师罪大恶极!!””司马师正值壮年,处在关键的职务上,却常常装病不出,拥郁强军,没有当人臣的礼仪,群臣厌恶他,有志之士藐视他。,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这是他的第一个罪行。””司马懿对付敌人,开垦土地,准备粮草,希望有日能收服敌人,司马师作为大臣,身为司马懿的儿子,没有继承父亲的伟业,没有攻克敌人就放弃,当臣不忠,为子不孝,这是他第二个罪行!!””司马师无力对付外贼,丧军败绩,数年的准备,毁于一旦,使得天下骚动,百姓死伤无数,这是他第三个罪行!!””司马师……”河阴县的南台,郭责站在上头,手持诏令,大声的向众人宣读了起来。 有数百人需站在台下,为首的正是王县尉。 除却县尉身后的七八个壮汉,其余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这些人心的成分相当复杂,能看裴到佩剑的游侠,能看到刻字的囚犯,还有饥肠辘辘的流民,甚至还有商贾之流。 他们乱哄哄的站在台下,也没有什么阵型,没什么甲胄,当然也没什么武器,他们似乎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 郭责在上方卖力的训斥着司马师的罪行,而他们却在下方说着自己的话。 场面格外的混乱。 郭责详细的列举了司马师的十二个罪行﹑将他批判的一文不值。 随即夸赞起了当今的皇帝,激励众人要为皇帝除掉国贼。 至于下方众人所给的反响……嗯,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响。 王县尉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他身边的那几个壮士,此刻也是满脸的绝望。 我们被坑了!!! 王县尉唤作王元,乃是新丰人,家族虽说不上显赫,但也算是富农,略有家产。 在年少时,他就已经成为了新丰一带赫赫有名的游侠,整日领着一群兄弟无恶不作,后来犯了事被通缉,离开了家乡。 在豪强家里躲过了追捕,后来通过人家的举荐,成为了乡中小吏。 后来靠着”略有家产”,一步一步走到了县尉的位置上。 在魏晋时期,虽然明面上无法买卖官爵,可州郡官员都有举荐和提拔的大权,像县乡的官员调动,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 王元并不年迈,可惜,他的官爵却已经到头了。 能做到如今县尉的位置,就已经榨干了他的家产,这还算是很走运。不然,就他这个家世,乡官就已经到头了。 王元野心勃勃,可已经没有了任何进取的渠道,别觉得县官的位置就没有人町着,那些世家大族末必看得上,可除却大族,还有一个东西叫豪强,河阴的地方豪强看着—个外来人坐在县尉的位置上,心里不知有多想取而代之。 第099章 疯了! 这次谋反的过程简陋到令人发指. 他们还没攻进县衙里,就已经出现了数十人的伤亡,踩踏而死的,想跑被督军砍杀的,他们毫无军纪可言,手里也没什么武器,就这以么乱哄哄的从城南朝着县衙冲锋而去。 王元将麾下分成了三拨人,一拨人去营县衙,一拨人去嵩城门。 自己则是带人去攻打武库. 四百多人的队伍里,真正有战斗力的人不超过五十个,而铁了心要跟随王元的估计达不到十个. 郭责的冲动使得这场谋反很是仓促,几乎没有任何的准备。 但是,架不住那些忠臣们比他们更没有准备. 连王元都没想过郭责会忽然谋反,更别提县内的那些众人了,哪怕在县令将众人叫去南台的时候,他们都在悠闲的忙着自己的事情. 当叛乱者闯进县衙的时候,门口的一个士卒被砍伤,其余几个人匆忙逃离,而来不及逃离的官吏们直接被抓获. 有几个人想要劝说这票帮乱贼,结果被王元麾下的人杀死. 县城的几个大门口也是如此,谁也没有想到这里会遭受袭袭击! 王元的人马迅速控制了县内的官员和军队.小说 王元在拿下武库后装备了自己的心腹和那些有战斗力的游侠,迅速开始封赏. 跟随他的几个心腹都被任命为将军,什么镇西将军,镇北将军,镇东将军,又加了一堆的杂号将军,那些游侠们也都捞了个校尉,王元让们整合大军,每个人领一批人,开始袭击城内的大族和豪强. 明眼人都知道,城内的财富是聚集在那些少数人手里的. 只是,想要拿下他们就不容易了。 真正讽刺的是,王元想要夺城,最大的阻力不是县内的官员和士卒,反而是那些世家大族和豪强们. 在被袭击之后,这些人迅速组织自己的家奴和佃户进行反击。 他们甚至掏出了强弩和甲胄! —时间,王元都搞不清到底谁才是反贼! 王元赶忙派人裹挟更多的平民来相助,所谓的裹挟,就是用刀逼着,他们来加入自己. 整个河阴都乱了起来,整个城内都是鸡飞狗跳,百姓哭号,惨不忍睹. 或许,这就是郭责当不了反贼的原因. 可王元却没有理会这些,放弃了同时攻打诸多大族的想法,开始召集手下,集中集火. 那些大族和豪强都不确定城内的情况,不敢出来探查. 王元很是凶猛,亲自率领暴民进行冲锋,攻破了豪强的堡垒,见人就杀,开始进行劫掠。 第100章 大好人头 皇宫内的氛围忽然变得肃穆了起来。 一大批陌生的甲士出现在了皇宫内,整个皇宫的守备力量到达了全新的高度。 司马逊披着甲,领着诸多甲士,急匆匆的朝着太极殿内走去。 甲胄碰撞在一起,发出了阵阵声响。 近百位甲士全副武装,跟在司马逊的身后,他们步伐整齐,眼神凌厉,一看就是最精锐的精兵。 当司马逊一路来到了西堂的时候,顿时有人挡在了他的面前。 挡路的人是一个极为高大的猛士,身后还跟着十来个甲士,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这人的眼里没有半点惧怕,只是肃穆的盯着司马逊。 “将军欲何为?!” 此猛士正是满长武。 郭建将他放在这里,保护曹髦的安全。 司马逊开口说道:“我奉命来保护陛下,速速让开。” “是何人的命令?” “乃是大将军的命令!” “给我看。” “你速速让开!!” 司马逊又呵斥道:“若是耽误了大将军的事情,别以为你姑父能护的住你!” 满长武本应该是司马家的心腹才对,因为他的姑姑嫁给了司马干,而司马干是什么人呢?司马懿的第五個儿子,跟司马师司马昭是一母同胞。 司马懿的儿子很多,但是能真正得到司马师和司马昭宠爱的可不多,其余人都是同父异母,可司马干那是他们俩真正的亲弟弟啊。 有这么一个姑父在,满长武在司马家本该是安全的,只是他的性格却使他无法合群。 “好了满君,不必如此,让开吧。” 曹髦忽然走了出来,开口说道。 满长武一愣,缓缓退到了一旁。 看着这位猛士,曹髦的眼里满是复杂。 先前他以为这位是能被自己所拉拢的对象,可是接触后才发现,满长武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满长武并非是忠君的,也不是忠司马的,硬要说,他是忠于自己职责的。 他跟郭责其实有些相似,都是那种兢兢业业,同时又很迂腐,不懂得变通的人。 郭建是他的上司,所以他就听郭建的,郭建让他守在这里,那他就守在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 其实,这样的人倒也不讨厌。 只是,无法拉拢啊。 曹髦此刻很是坦荡,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司马逊,脸上没有半点惧怕。 “子悌是来杀朕的吗?” 曹髦的左侧站着成济,成济此刻眯着双眼,打量着自己与司马逊之间的距离。 而司马回等人站在右侧,此刻,他们很是惶恐,不知所措。 至于站在后方的几个内侍,此刻对视了几眼,眼里闪过凶光。 第101章 千疮百孔 “我要看到他们的头颅!!明日太阳落山之前,我要看到所有叛逆者的头颅!!” “传令河南尹各县,给我派人驻守道路,不许放跑了一个叛贼!!” 司马昭愤怒的咆哮了起来。 几个大臣保持了沉默,没有人想要在这种时候激怒司马昭。 只有杜预这个愣头青,还在开口劝说:“将军我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降低此事的影响,不能闹大,叛乱目前只在河阴,若是下令各地抓捕,那他们肯定会抓捕无辜的人来充军功” “杜君这是什么意思?” 荀勖顿时就忍不住了,他大声的质问道:“在您眼里,河南各地的县令,便是如此不堪吗?杀良充功?您想说什么?!” 杜预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也不再客气,直接回怼道:“庙堂里的大臣都要抢马车主位来彰显自己的权势,地方官以人头来彰显自己的功绩也不是不可能啊!” 荀勖咬着牙,猛地站起身来。 “你!!!” 荀勖为人好阿谀奉承,毫无道德可言,就这么说吧,钟会就很厌恶他。 能被钟会厌恶的人,未必是坏人,但一定是没有气节的人。 而荀勖很好排场,跟同僚同车总是喜欢抢占主位,直到很多年后,他遇到了另外一個大族出身的和峤,和峤不给他面子,先他一步抢占主位,荀勖以侧位为耻,就坐其他的车,杜预这番话显然就是在讽刺他。 司马昭看到两人起了冲突,冷哼了一声。 “外贼当前,何以争吵?!” 杜预还是有些生气,荀勖却一脸委屈的说道:“并非是臣要吵,将军,是杜元凯欺人太甚” “好了这件事,我自有计较。” “且都回去吧!区区贼寇,明日就将他们的头颅挂在城门口!!” 司马昭说着,看似公正,实际上对杜预还是有些偏袒的。 荀勖哪怕看出来了,也只能当作看不到,在心里狂骂杜预。 你个傻帽,难得遇到了这么好对付的贼寇,大家伙一同发发财,升升官不好吗?河南尹各地的县令,哪个不是出身大族?! 你个犬入的非要断我们前程是吧? 就你是个忠臣?? 司马昭跟众人说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了堂房。 想起这场忽如其来的叛乱,他也是有些头疼,强忍着心里的怒火,走到了书房,一把推开了门,走了几步,他便发现了不对。 司马昭抬起头来。 却看到一人坐在书房内,用独眼幽幽的盯着他。 司马昭浑身一颤,眼里闪过激动。 “兄” “将军,关门。” 站在司马师身后的钟会开口提醒道。 司马昭了然,赶忙关上了门,随即快步走到了司马师的面前,直接行了大礼。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 “兄长!” “我又辜负了你的厚望。” 司马师皮肤苍白,看起来比原先还要瘦弱,左眼用黑布所包裹了起来,只留下了右眼,眼神幽邃,闪烁着精光。 “没有急着去杀郭家,还将皇宫内的权分给郭家,你做的还不错。” 司马师轻声说道。 司马昭低着头,却不敢搭话。 他也搞不清楚兄长是在讽刺自己,还是在真的夸赞自己。 司马师再次开口说道:“我本来是想要让毌丘俭放松戒备,让伱去拉拢诸多将军的。” “啊??” “诸葛诞因为谣言的事情,不敢与我亲近,但是你不同,你的名声比我好,对他们的威胁也比我低,若是你出面来拉拢他们,情况就不同了等你下达诏令,让毌丘俭进洛阳,毌丘俭若是觉得我即将病逝,定然会违背诏令,与庙堂作对,到时候就可以一战而平定” “可惜啊这场叛乱。” 司马师的眼神里竟有些落寞。 司马昭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难怪钟君让我给毌丘俭下达诏令,是要让毌丘俭觉得您要不行了,所以我急着除掉他逼迫他早点起兵??” “我真的不行了所以,必须要尽快除掉毌丘俭。” 司马昭赶忙起身,“兄长!您不必理会这叛乱!这是小事,我已经派遣了近万人的骑兵去镇压,此刻,说不定他们已经杀进了城内,那数百人,能做什么事呢?” “趁着没有人发现,您现在就回去继续休息,这件事交给我,我们还是按着原先的计划来” “好了。” 司马师打断了司马昭的喋喋不休,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颤抖了起来,双手紧握,强忍着不说话。 一旁的钟会看到司马师的状态,无奈的开口说道:“这件事并没有将军所想的这么简单。” “哦??数百人而已,能有多复杂呢?” 钟会平静的说道:“大魏江山,早已千疮百孔,这些年里,若不是大将军全力缝补,早就有灭亡之相了,河南出了这样的大事,狂徒自称大将军,公然举兵,强杀官吏豪强,有心人将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只怕这股叛乱会席卷天下各地啊。” “什么??”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有些僵硬的问道:“您会不会是多虑了” 钟会眯着双眼,没有说话。 如今的大魏内部,矛盾有多激烈,只有他们这些实权派方才最清楚。 只有欺负你的人才知道你被欺负的有多惨。 豪强的兼并越来越狠,大族的垄断越来越猛。 商贾,游侠,农夫,底层的官吏,忠君派,流民,手工业者不知有多少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曹魏自从建立之后,农民起义无数,只因为曹操所制定的诸多战时制度实在太过残酷,没有丝毫的人情,尽管这些政策统一了北方,避免了战乱,可对百姓造成的压迫,那是不敢想象的。 而被曹髦整日吐槽的文皇帝曹丕之所以在民间的名声不错,是因为这厮对父亲的政策做出了一定的改变,在一定程度上脱离了战时政策,减少了压迫。 但是在司马家掌权之后民间的矛盾又上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只是因为司马家的高压政策,才压制各地,没出什么大事,这种事,一旦有人起了头,那效仿者就不会少,君不见,黄巾之乱过去很多年后,都有与黄巾军毫无关系的人自称黄巾发动起义。 而像王元这样的人,在大魏各地都是不少的。 若不是这样,司马师也不会拖着病体,放弃原先的计划,匆匆出面,现在,他跟钟会都很担心,这件事会成为一个连锁反应,彻底引发民间的矛盾,导致各地的叛乱不穷。 若是真的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司马家就真的要出大问题了。 “令各地的刺史,将军们都做好准备,防止民间出现大规模的盗贼作乱毌丘俭必须要解决,不能再拖延了。” “请将军今日就下令,召毌丘俭前往洛阳来担任司徒。” “好好” 司马昭呆滞的点着头 尹大目骑着骏马,正全速朝着河阴奔驰而去。 跟麾下那些哇哇大叫,格外激动的胡骑不同,尹大目眉头紧锁,眼里满是担忧。 河阴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大概,陛下过去的防辅令郭责发动叛乱,占据了县城,虽然庙堂再三强调,郭责只是被敌人抓住裹挟,贼酋乃是王元,与郭家无关,可是尹大目怎么也不相信天子脚下的一个小县尉敢发动针对大将军的叛乱。 自己如今又该怎么办呢? 自己刚上任,对麾下的控制力还不够强,也无法命令他们来背刺一同前来的司马班。 到底要如何帮助这些同道之人呢?? 第102章 平北将军 河阴县。 夜色下,一大群人正乌泱泱的跑着路。 他们也不曾列阵,更别说什么组织,完全就是乱跑,时不时就有人掉队,一路上都能听到哭喊声和叫骂声。 与此同时,在河阴码头,一行人已经上了船,渔夫吓得瑟瑟发抖,看着身边这些全副武装的人,眼里满是惊恐。 王元上了船,身边还有十余个全副武装的心腹,被五花大绑的郭责也在这些人当中。 “出发!!” 王元一声令下,船只缓缓远离了岸边,周边还有几艘小船,船上的人都压着身子,偷偷打量着周围。 “大兄那么多的人,钱,粮就这样舍弃了吗?” 有心腹开口询问道。 他的脸上满是不舍。 将军的滋味才体验了几个时辰,就要丢下那些东西跟兄长跑路,这让众人都很是不舍。 王元却格外冷静。 “洛阳的骑兵保不准现在就已经杀到了县城外,若是不走,难道要带着那些农夫去对抗数万大军吗?” “大兄,走是肯定要走的,为何不多带点东西呢?那几个游侠也很不错啊,再不济带些钱财和粮食” 王元摇着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必在意,迟早还能得到。” “这一战,我们打出了声势,这就足够了,这就是我们日后获取富贵的资本!” 看着几個心腹兴致不高,王元又说道:“尔等可知平北将军的典故吗?” “啊??” “哪个平北将军??” 众人显然是不知道,王元便严肃的说道:“大魏平北将军唤作张燕,我听闻,他年轻时就是我们这般的官吏,后来杀官造反,躲进了山林之中,声势为天下所知,武皇帝都知道了他的威名,招他为将军,还封了爵位!” “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为何做不到呢?” “司马师已经活不久了!我们藏身在王屋山内,召集四方的豪杰!!等到时机有变,我们可以直取洛阳!!” “到时候,以我们的功劳,难道还不足以得到张燕那样的赏赐吗?” 王元鼓动了一波,众人方才有了些斗志。 “再说了,我们也并非是抛弃了那些人,我已经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前往王屋山若是他们半路被追上了,那只是他们自己无能而已。” 又有心腹询问道:“可我们在山里该如何生活呢?” 王元笑着说道:“你不必担心,数十年里,各地的盗贼,游侠,乃至逃兵,流民,纷纷躲进深山之中,他们在山里开辟耕地,放养牲畜,他们所缺乏的只是一个优秀的统帅而已。” “我们乃是奉陛下诏令的王师,有郭君这样的名士来担任统率山里那些人,怎么敢不跟随我们呢?” 从汉末起,盗贼们就常常有绑架名士给自己当首领的习惯。 众人这才醒悟,难怪要带上郭责呢! 不愧是“奉诏讨贼”的大将军啊! 而被捆绑起来的郭责,此刻却只是绝望的看着远处河阴县的方向,看着那边闪烁着的火光,内心无比的自责。 这一切都跟他所预料的不同。 他们本该是堂堂正正的王者之师,应当号召天下人起来诛杀司马师。 可现在,他们却成了彻头彻尾的反贼。 整个河阴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变成了燃烧的废墟,不知多少百姓死在了这场动乱内,多少良善人家的府邸被攻破劫掠,这一切,都怪自己。 自己急着去救下皇帝陛下。 却是害了更多的人啊 “左长史前方就是河阴县了。” “我们远道而来,极为疲惫,将士们都在抱怨,我看,不如您在这里整顿军队,我先率领三百精锐骑兵前往河阴” 趁着大军停下来吃饭的时候,尹大目找上了另外一位同行的将领。 司马家显然是不会完全信任外姓人,哪怕是尹大目这样的“曹魏叛贼”,他们也不会完全信任。 此次平叛,名义上是以尹大目为主,令大将军左长史司马班来辅助他。 实际上,这位前来辅助的司马班,麾下却有八千人的骑兵。 尹大目才不过三千多胡骑。 到底谁主谁辅,明眼人都明白。 司马班的脸上洋溢着司马家一脉相承的伪善笑容。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可面对比自己大了很多岁的尹大目,眼里也没多少敬重。 “尹校尉多虑了。” “不过是些贼寇而已,难道他们还敢伏击我们吗?” “况且,您的军队看起来比我的更加疲惫,我看,倒不如您留在这里休息,我先率领精锐前往河阴!” 这是一个很骄傲的司马家族人,起码,在正面对上文鸯之前,他还是挺骄傲的一个人。 尹大目顿时沉默了下来,他看了看远处的军队。 尹大目麾下的军队虽然人少,可是,远比司马班的军队要精锐的多,司马班的军队上下,大多都是以高门子弟作为将领的如今的高门子弟可不像汉末的那些人,他们哪怕从了军,也改变不了自己服散,饮酒的作风。 尹大目麾下这些胡骑,各个骑术精湛,在装备方面也不落后,打别人不敢说,打司马班麾下这帮喜欢服散裸奔的将帅所统领的骑兵,那是绰绰有余了。 司马班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想要功劳。 如今想要捞军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蜀国和吴国都不是好对付的。 第103章 英勇的骑士 “给我杀!!!” 司马班举起了手里的长矛,高呼了起来。 他的骑士们冲向了远处的“乱民”。 他们刚刚靠近河阴县,就遇到了一大批的“乱民”,这些乱民拖家带口,四处逃亡,在看到这支骑兵的时候,他们眼里的惶恐比看到了盗贼还要强烈。 他们大吼大叫着,开始四处逃离。 司马班很确定,面前这些人就是参与叛乱的暴民,不然,为什么他们看到大魏铁骑后会如此害怕呢? 只有暴民才会畏惧自家的铁骑! 战斗一触即发,骑士对战这些手无寸铁的暴民,司马班充分的彰显出了自己高超的指挥技巧,这些残忍暴虐,掀起叛乱的反贼们,在正义的骑士面前,一触即溃。 英勇的骑士们高举着手里的武器,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们各个以一敌十,大杀四方,可恨的小叛贼被他们的马蹄所践踏而死,此举动彻底激怒了周围的叛贼们,叛贼们愤怒的冲向了骑士们,只是,面对披甲的骑士,他们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有人捡起了石头,朝着骑士们丢去,这并不能造成什么伤害。 很快,这些叛贼们就已经倒在了路边,由将领砍下他们的首级,清算众人的军功。 这并非是战役的结束,这不过是刚开始。 在远处那座县城内,充斥着叛贼,骑士们贪婪的望着远处,不等司马班鼓励几句,就提矛开始了冲锋。 被王元等人弄得鸡飞狗跳的河阴县,盼来了比他们更加凶狠的豺狼,他们肆意的屠杀沿路所遇到的所有人,将所有人都当作叛贼来对待。 而这样的事情,在周围几个县城内同样出现。 按着皇帝的诏令,各地的县令都要把守险要的道路,不许叛贼逃离当逃难的百姓遇到这些人的时候,他们眼里同样闪烁着恶狼一般贪婪的绿光。 “叛贼来袭!!” “杀!!” 那些不知遭受了多少苦难方才来到此处的百姓们,看到那些冲锋而来的甲士时,心里大抵是崩溃的,他们哭嚎着逃离,却也逃不过那飞奔的骏马。 整个河南尹,都出现了巨大的骚乱,食肉者将这当作了一次狩猎,用以争取军功。 可同样的,也有不甘者,在得知王元等人所做的大事之后,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在相同的时日,平县内有亭长召集囚犯造反,杀死了前来“防备叛贼”的县丞,自称讨贼大将军,攻打城内的县衙。 当尹大目带着骑士们来到河阴县的时候,司马班已经拿到了庞大的军功。 整個县城火光四起,尸横遍野,无数无辜的头颅被装在马车内,空洞洞的眼神凝视着天空。 尹大目深吸了一口气。 那些空洞的眼神,让他只觉得毛骨悚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开始痛恨造成了这一切的郭责。 而面前这个洋洋得意的司马班,还在不知羞耻的吹捧着自己的战绩。 “我只用了数百人,一战就杀死了近千人的叛贼!!” 司马班向同僚和属下们炫耀着自己是如何以一敌十,击败了强大的叛贼。 尹大目平静的看着他,强忍着心里的杀意。 这一刻,他对司马班的痛恨,一度超过了对司马师的愤恨。 心狠手辣如司马师,也绝对干不出屠杀平民来冒充军功的事情!!! “尹校尉,您来晚了!” 司马班指着远处的王屋山,“我问出来了,贼酋朝着山那边跑了,你可以带着人去追杀沿路的叛贼,都交予您来处置” 他略微暗示了一下,又低声说道:“大将军要我们拿下王元的首级,将郭君救出来,您看,我的军队先一步来到此处,与敌人交战,很是疲惫,这件事就交予您来完成,这件大功,我是不会与您争的!” 司马班表现的极为豪爽。 尹大目却很清楚这狗贼的想法。 那王屋山属太行山脉,贼酋不过十余人,他们往那深山里一钻,想要捉拿他们谈何容易?? 难不成要带着骑士去搜山不成吗? 若是抓不住王元,找不到郭责,那就要面临司马昭的怒火,这厮显然不想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功劳是他的,这背锅当然得让尹大目来。 尹大目也没有拒绝他,很平静的点着头。 “好,我这就去追击,只是这王屋山太大,他们跑的又很快,请您将一半的骑兵交给我” “都说了,我的军队长途跋涉,经历了大战,县城都是我拿下的,哪里还有什么兵力给予你??” 司马班皱起眉头,心里却觉得这厮有些蹬鼻子上脸。 “算了,这次战役毕竟是以校尉为主,这样吧,我会抽出五百精骑来跟随校尉作战。” 尹大目也没有再休整,领着大军就朝着王屋山的方向开始追击 “你说什么?!” “捷报啊!!将军!!” 将军府内,斥候满脸激动的看着面前的司马昭。 “左长史率领三十骑,作为先锋,已经拿下了河阴县,斩首四千余,俘虏两千,缴获叛贼旗帜,乐器,佩刀,强弩,甲胄,盾牌” 斥候满脸激动的讲述着这巨大的战功,完全没有发现面前的司马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斩首四千?俘虏两千?” 司马昭犹如一座即将爆炸的火山,他的声音都在发颤,亲近之人都能感受到将军此刻压抑不住的怒火。 斥候显然是没有感受到的。 他很是骄傲的说道:“正是如此,尹校尉带着其余人马追杀王元等叛贼,左长史也在追杀周边的叛贼,绝对不会让一个叛贼逃离!” 司马昭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好啊,这么说来,我们家族里倒是出了一个名将啊。” “以数十人来攻破了一座有数万叛贼的县城,是这个意思吧?” “数万叛贼啊若不是司马班在,我的脑袋岂不是要被他们砍下来了?” “我该怎么报答司马班的恩德呢?!” 司马昭笑着询问道。 斥候再是蠢笨,此刻也是听出了司马昭言语里浓浓的嘲讽。 他被吓得脸色苍白,赶忙再次行礼,认真的说道:“将军并非如此是左长史说我” 这位斥候吓得都说不出话来。 司马昭干脆的下了令,“带下去斩首。” “将军!!我为您出生入死啊!将军!!我乃有功之人!!” 斥候大叫着,两个甲士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直接抓住了他,就朝着门外拖。 “将军饶命啊!!!” 斥候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一声惨叫,他的求饶声消失。 甲士提着他的头颅,再次出现在了司马昭的面前。 司马昭挥了挥手,很是不悦的说道:“将他的头颅送到司马班那里去,说是我送他的军功。” “另外,再告诉他,若是抓不住王元,找不到郭责,我就再送他一个军功。” “唯!!!” 司马昭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文书,按着最近这几天的上书来看,兄长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各地的县城都送来书信,说是剿灭了袭击他们的叛贼。 司马昭对此心知肚明,哪里来的叛贼,就是他们滥杀无辜,获取军功而已。 但是,平县却是真的出现了叛贼,这里可是河南尹啊,天子脚下,这里怎么可以连着出现两次叛乱呢? 若是河南尹都能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其余各地 司马昭有些不敢想象,他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先前的命令了,就应该听杜预的! 他无奈的开始回复面前的书信。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贵客急匆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司马昭赶忙起身,不敢怠慢。 来人正是尚书傅嘏。 傅嘏皱着眉头,神色格外严肃。 “将军,出大事了。” 第105章 失控了? “钟会如何了?” 面对兄长的质问,司马昭略微整理了下思绪,低声说道:“钟会与皇帝忽然变得很亲近。” “皇帝亲自为他写了诗,诗名就叫《赠钟会》。” “钟会时不时就往皇宫里跑,逢人就说皇帝有多贤明还写诗来回赠皇帝,俨然将皇帝当成了自己的至交好友” “先前我下令让司马逊进驻太极殿,他居然又将司马逊给叫出去了,若是怕杀伐之气污了陛下的文采” 司马昭急忙解释道:“我并非是怀疑钟会变心,我知道他对您十分的忠诚只是他的这些行为,实在令我不安。” 司马师沉默了片刻。 自家这位心腹如何,司马师当然是很清楚的。 他们毕竟是一同玩到大的好友,钟会身上的文青病,司马师也非常的清楚。 不只是钟会如此,他父亲钟繇,他兄长钟毓,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文青病。 《志林》记载:钟繇擅长书法,热爱书法,喜欢结交书法造诣高的名士,他的朋友韦诞逝世后,钟繇为了得到他的笔迹,竟派人去盗了他的坟墓。 而钟毓也是酷爱结交名士,十四岁开始跟名士们混在一起 钟会就更离谱了,按着《世说新语》的记载,钟会在夏侯玄被抓住之后,靠着哥哥的关系进了廷尉大牢,想要趁机跟夏侯玄结交一二,被夏侯玄所拒绝,没错,就是那种结交。 这都不能算是文青病,这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司马师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好,我知道了,我会跟他说的,你不必担心,去办我交代的事情吧。” “唯!!” 司马昭行了礼,随即赶忙离开了此处。 傅嘏此刻却颇为不安。 这俩兄弟是真的不见外啊,什么话都当着自己去说,自己今天是不是听了太多不该听到的东西?? 司马师大概是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安,说道:“兰石啊,群臣之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了,士季有大才,可有些急功近利,又桀骜不驯若是我不在了,就请您好生辅佐子上。” “子上虽有些暴躁,易怒,同样的急功近利,但是他能听得进劝谏。” “他能意识到自己的不足,重用真正有才能的人来为自己做事。” “为人君者,能用人,就已经足够了。” 傅嘏浑身一颤,司马师连为人君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您的才能,子上是很清楚的,往后,就请您好生看着子上,若是他有什么过激的想法,就劝住他,勿要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傅嘏比司马师要小一岁,傅嘏赶忙说道:“大将军,您尚且壮年,万不可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第107章 阿母,您得有点野心啊!(还有,别慌) “阿母!” “陛下何以这般急着来见我呢?” “是有什么要事?” 面对曹髦的热情,郭太后却表现的极为冷漠。 明明就在几天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表示会像真正的母亲那样去庇护曹髦。 曹髦皱起了眉头,看了看周围,几步就走到了太后的身边,郭太后有些惊讶,在她的印象里,曹髦一直都是个内敛知礼的性格,不会做出如此冒失的举动。 曹髦直接坐在了太后的身边,拉住太后的手,眼里满是忧虑。 “阿母,我听闻郭君被贼寇挟持,这件事是真的嘛?” 郭太后冷漠的抽出了自己的手,“是有这么一件事,不过,陛下不必担心,叛乱者已经被抓了起来,郭责很快就会被救出来。” “陛下还有别的事情嘛?” 曹髦再次抓住了太后的手,“阿母!这可怎么办阿!” 郭太后更加不悦了,强忍着将皇帝驱赶出去的冲动,冷冷的问道:“陛下在担心什么呢?” “太后,郭君是否被挟持,我们心里都是清楚的,出了这样的事情,司马家居然没有对我们郭家动手??” “呵,怎么,你很失望?你是急着想让司马昭对我们动手嘛?!” “阿母这是什么话啊!” “您是我的母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就是一家人,我怎么会想着对自家不利呢?” 看着面前这一脸真诚的曹髦,郭太后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耐烦的问道:“陛下到底想要说什么??” “阿母,司马家对我郭家的想法,您是最清楚的。” “郭君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本是司马家最好的机会,司马昭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宣布我郭家参与叛乱,名正言顺的谋害我郭家,庙堂里的群臣也不敢多说什么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呢?” 郭太后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司马昭会将郭责定义为被裹挟,若是直接定成叛乱者,那他们整个郭家都要一同完蛋。 但是郭立先前来找过太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郭立认为,司马昭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得太大,毕竟世家子弟带头称要诛大将军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而发起者是盗贼,高门子弟只是被裹挟的话,那所造成的影响就是可以接受的了。 郭立也因为这件事再次改变了自己的立场,认为应当加强与司马家的联系,从此彻底投向司马家。 可这些事情,郭太后显然是不想与曹髦说。 “征西将军是個有才能的人,他自然是明辨是非的。” 曹髦长叹了一声,“阿母啊,我觉得,他现在还不曾下手,是因为他所想要的东西更多。” 第111章 陛下欲立十常侍 正南门外,庙堂再次开始了一次朝议。 大将军依旧没有出面。 负责这次朝议的乃是司徒公高柔。 群臣分别坐在了两侧,除却三公和司隶校尉独坐,其余群臣是坐在一起的。 征西将军司马昭就坐在群臣之中,看着众人,心里还在不断思索着兄长所交代的事情。 尚书傅嘏并不在这里,他已经离开了洛阳,前往河阴等地,去查看各地官员是否有杀良冒功的行为。 群臣这次聚集起来,主要是商谈吴国的事情。 吴国从建立到如今,内部的问题并不比魏国要少,如今更是如曹魏一般,陷入了权臣把持朝政的地步。 先是有诸葛恪,如今有孙峻。 诸葛恪还好,作为武侯的犹子,才思敏捷,高大英俊,曾平定山越,后受诏辅帝,在东兴之战时打崩了曹魏大军,连毌丘俭等人都不战而走。 可惜啊,学谁不好,非要学某位大帝亲自统率大军去打合肥。 带着二十万大军去讨伐曹魏,结果在合肥死伤无数,还拿不下城池,被司马孚打的仓皇而逃。 后来就被孙峻所诛杀。 而这位孙峻,对比司马师,诸葛恪等人来说,更是个重量级的,司马师只是大将军,而孙峻是丞相大将军,总领国内外的诸事。 而他的上位历程也是极为不堪,他一直都在巴结孙权的公主孙鲁班甚至跟她私通,孙峻本人,乃是孙权的亲叔叔孙静的曾孙,这放在华夏历史上,也是相当的炸裂。小说 就在前几天,有消息从吴国传来,吴侯孙英想要杀死孙峻。 可惜事情没有成功,孙英在失败后自杀,孙英是孙权的孙子,宣太子的次子。 曹魏群臣调侃起这件事来,眼里满是不屑和笑意。 吴国内部的动荡,让他们极为欣慰,众人都觉得应该转变对吴国的战略部署,众人很快就商谈出了结果。 就在商谈好这件事的时候,担参大将军军事,新领了散骑的荀勖忽然站起身来,面朝高柔,开口说道:“司徒公,臣有奏。” 在汉魏两朝,官职低下的大臣面对三公是要称臣的,另外就是被提拔者会对提拔者称臣,以及属臣要称臣。 高柔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荀勖压根就没资格坐在这里。 他不过是大将军的属臣,甚至都算不上是大魏的臣子。 只是,如今大将军独断朝纲,他的人要坐在这里,也没有人敢反对。 高柔板着脸,他们家与荀家的关系还行,便开口问道:“何事?” 荀勖很是无奈的说道:“臣担任散骑后,前往拜见陛下,陛下称散骑多有不便,想要恢复中常侍之职臣惊恐,实在不敢轻视这件事,故而今日当着贤臣之面,冒然开口” “你说什么?!” 那一刻,高柔顿时站起身来。 不只是高柔,朝中诸多大臣,皆是目瞪口呆,眼里满是惊愕。 陛下跟阉人走的很近,这件事众人都有耳闻,陛下没什么实权,众人也不过是惋惜一番,就不再提起,可是,要重立中常侍?? 昏君安敢如此!!! 像庙堂里的那些老臣,可都是经历过党锢之乱的,其余人就算没经历过,也从父辈口中听说过。 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些阉人,让高门子弟去担任常侍,你现在这又是要搞什么东西?? 高柔勃然大怒,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正直刚烈的模样。 吴国的事情瞬间就被群臣所忘却,众人都看向了荀勖。 荀勖很是苦涩的说道:“此陛下之言,如何能不从呢?” “绝对不可!!” 高柔最先开口,“陛下尚且年幼!不知实事!何以如此?!” 群臣都没有急着开口,他们观望了起来。 这件事怎么看都不是很合理,皇帝亲近阉人不假,可他又不是个疯了,他敢提出这样的想法? 还会告知荀勖? 荀勖还会为皇帝上书?? 群臣都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单独坐在对面的王祥顿时就不淡定了。 他瞪圆了双眼,心里险些骂出声来。 荀勖根本就不曾去见过陛下,大将军这是想要干什么? 卢毓瞥了一眼神色平静的司马昭,又看了看王祥,闭上了双眼,没有参与。 高柔此刻正大声讲述着过去阉人所造成的动乱,“阉人歹毒!陛下定然是被阉人所蛊惑!” “为人臣者,当以死谏!不可使陛下犯下这等大错!” 高柔很是激动,一副与阉人势不两立的模样,这还是曹魏庙堂里第一次抨击阉人的朝议。 高柔开团之后,群臣纷纷跟上。 无论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抨击阉人都是正确的行为,作为士大夫如果不抨击阉人,那就要失德与天下了。 “王君!这是怎么回事?!” “你就是这般教导皇帝的嘛?!” 高柔在对阉人输出了一阵子后,话锋直接对准了王祥。 王祥早有准备,他猛地起身,激动的说道:“是我教导不严啊,竟让陛下被那些阉人所蛊惑!我有罪!” 他脸色通红,看起来比高柔还要激动。 高柔这才开始下令,“严查是何人在蛊惑陛下!联系群臣,一同上书陛下,要让陛下明白阉人之恶行!!不可使亲近!!” 群臣称是。 司马昭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只是看着这一幕。 朝议匆匆结束,高柔已经开始商谈上书皇帝和太后的事情,仿佛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这位刚烈的司徒公表示:老夫就是这般的强硬,面对强势的皇帝,老夫也绝不低头!豁出命来也要让陛下明白自己的过错!! 王祥却赶忙找到了卢毓。 “卢公” “无碍看来大将军是想要拖延时日了。” 卢毓笑了起来,他们本来做好了准备,想要在今日带动群臣,来商谈中正制改革的事情。 荀勖忽然冒出头来,朝议直接跑偏了。 “大将军不愧是大将军啊一是坏陛下的名誉,二是清理陛下身边的阉人,三是警告作为帝师的你,四是让我们没有上书的时机” “我们的这位司徒公啊,唉。” 卢毓摇着头,眼里满是失望。 他认真的说道:“你也不必担心,这件事,往后也是可以做的,大将军无法阻拦。” “今日行此险事,看来大将军是有大事要操办,故而不想让我们打扰给我们找個事来做。” “应该就是毌丘俭之事,不必着急。” 王祥的脸色却很是难看。 不敢对付卢毓,就将自己拉出来敲打?? “休徵,勿要在意这不过是小事,你虽然是皇帝的老师,但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孝子贤人,高柔和群臣不会对伱出手的。” “现在该担心的人是陛下。” “这种恶名,弄不好,可是要自绝于天下的。” “朝中这些大臣,怕是要让陛下不安稳了” 卢毓笑呵呵的说着。 王祥低着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卢毓又安慰了他几句,随即轻飘飘的离开了此处。 王祥留在原地,目送着卢毓离去,在对方消失在视线后,他的眼神顿时冷漠了下来。 革新的想法,自己只是告知了卢毓,其余众人都不知道那司马师又是如何知道这是自己提出来的? 还专门来敲打自己呢? 吃肉时他们在前头,负责的时候却将自己给丢出来 司马师是这样,司马昭是这样,高柔,卢毓,都是如此。 无论是哪个派系,无论跟随哪位大臣,都是如此。 既是如此,那还不如自己持刀上阵,去做个分肉的大人物。 王祥眯起了双眼,心里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大臣们簇拥在高柔的身边,群臣朝着太极殿的方向走了过去,王祥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王祥很清楚这些人是去做什么,不过是去找皇帝博名望而已。 王祥此刻若是跟在高柔身后,一同前往太极殿,在皇帝面前表达一番自己的痛心,再对他严厉的训斥一番,或许也能挽回不少的名声。 可是,王祥却不想这么做了。 他有了更好的想法。 ps:感谢谙喙雪的盟主!!! 第112章 想不想出道啊? “陛下!!” 当十余位大臣出现在西堂的时候,曹髦都惊呆了。 要知道,西堂乃是皇帝用来休息的私人场所,一般来说,无论是交友还是接见大臣,都要在东堂进行,西堂是不能乱闯的。 当然,在如今这个时期,也没有人会在乎这个。 但是,平日里一直躲着自己走的大臣们,今日居然一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就太罕见了,这莫不是高柔篡权了?? 可看到跟在高柔身后的司马孚,曹髦又清醒了过来。 高柔板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身后几个大臣,也是无比的严肃。 他们是来兴师问罪的,自己做了什么让他们如此愤怒的事情呢? 曹髦想了想,好像也做了不少。 还不等曹髦反应过来,高柔便从荀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曹髦一愣,这位又是谁啊? “陛下!!听为您有言,要废散骑而设中常侍,可实否?!” 荀勖赶忙低下了头。 司马昭找到他,让他来上书的时候,荀勖还是有些懵。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自己去干这种事,他也想过委婉拒绝,奈何,司马昭的态度很是强硬,又说这是大将军的意思。 荀勖只好领命。 说起来,荀勖其实跟贾充差不多,也是個没多少底线的人。 当然,这位还干不出弑君的事情来,早些年靠着替曹爽收尸博了些名声,可等到司马师逝世后,这位就彻底暴露了本性,谄媚奉承,结党营私,祸国殃民,被诸多大臣所不齿。 若是其他官员,或许还真干不出这样明目张胆去陷害皇帝的事情,虽然现在世风日下,道德败坏,但是大家明面上还都是要脸的,还没达到完全不要脸的司马炎时期。 但是荀勖就能做出这种事,可以想象,司马师不想急着杀掉贾充,就是因为在这种时候能用得上他。 如今贾充不在了,自然就得用荀勖来代替。 荀勖此刻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陛下否认辩解,自己就直接将罪行承担下来。 就说自己是听错了,过错不在皇帝。 如此就可以塑造出一个为皇帝揽过的忠臣的形象,可以从高柔手里分一波名望。 陛下越是辩解,自己就越是诚恳 而高柔心里肯定也知道曹髦不会干出这样的蠢事,可他还是带着群臣过来了,主要是他先前轻信了钟会,结果丢掉了基本盘,这让高柔在庙堂里的话语权遭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高柔很需要这样的机会来博名望。 从汉末开始,士大夫的名望变得越来越重要,他们开始用各种办法来出名。 点评,互刷,用各种方式,哗众取宠,这些手段足以让后人瞠目结舌。 中正制也是看名声的,毕竟名额有限,家族却很多,谁的名声最大,谁就最有可能优先被征召。 按理来说,高柔这个级别已经不需要去博名望了,可被钟会这么搞了一手,高柔也没办法,也是准备带着左右去搏一搏名声,保持了一辈子的好名声,最后的结局不能是如此收场的吧? 他也做好了准备,无论陛下如何否认,都要从他身上薅名望! 而曹髦听到他的质问,眼里满是茫然。 什么东西? 中常侍? 这不对吧?! 这是谁要陷害我呀?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群臣,顿时站起身来。 “司徒公,确实如此,是朕所说的!” “我我” 司徒公的思路直接被曹髦给干碎了。 他狐疑的看着面前的曹髦,又看了看荀勖,荀勖此刻比高柔还要懵逼,瞪圆了双眼。 他认了?? 群臣哗然,曹髦身边的那些近侍们此刻也同样如此。 高柔沉默了片刻,重新调整了一下状态,愤怒的质问道:“陛下何以有了这般荒唐的想法嘛?” “难道陛下不知道汉末的乱世是何人所造成的嘛?” “陛下是想要做桓帝灵帝那样的皇帝嘛?!” 高柔怒声质问。 周围的大臣痛心疾首的摇着头,全力配合着高柔。 高柔劈头盖脸的将曹髦训斥了一顿,曹髦低着头,诚恳的接受了对方的训斥。 在高柔之后,又有几个大臣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都是劝说曹髦要明白小人不能亲近的道理,要他远离阉人,要重视贤才。 等到众人说完,高柔这才冷冷的看向了曹髦身边的那几个内侍。 “陛下!!这些人蛊惑君王,该被处死!” 那几个内侍当即就慌了,惊恐的看向了曹髦。 曹髦赶忙上前,脑海里回忆着安世的模样,怯生生的说道:“罪不至死,罪不至死,朕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他们照顾朕多日,请司徒公饶恕了他们吧!” 高柔一愣,赶忙再次拿出了自己那刚烈的态度来,继续训斥皇帝。 曹髦当然还是诚恳的听从。 “司徒公,朕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过错,朕愿意听从您的劝谏,往后多亲近散骑,朕现在就下诏,令尚书台征洛阳内的才俊们为散骑,侍奉在朕的左右,多与他们亲近” 听到曹髦诚恳的认了错,高柔也就不再说话,将机会让给了其余大臣们。 大臣们轮番上阵,讲述着各种大道理。 也不知讲述了多久,群臣们也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行礼告辞,很有气节的离开了这里。 他们都很开心,史书上会记载,皇帝常常亲近阉人,有重设中常侍的想法,群臣觐见,劝谏皇帝,皇帝当即认错,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下方就是他们的各种劝谏,他们就以此名留青史了。 在众人离开之后,那几个内侍顿时跪在了曹髦的面前。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他们方才可是被吓坏了,若是曹髦没有保他们,只怕他们此刻就已经被杀掉了,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性命。 曹髦无奈的长叹了一声,随即让他们起身。 “是朕太着急,险些让你们遭了罪,这都怪朕啊。” 众人赶忙称不敢。 曹髦瞥了一眼司马回,便下令让众人离开了。 司马师等人完全不阻拦自己跟阉人接触,原因就是因为现在的阉人跟过去的阉人不同,汉末的阉人能插手尚书台,甚至还有军权,权势极大,皇帝利用阉人来除掉大将军也时常发生。 可是在此刻,阉人完全没有权力,无论是在行政,还是军权方面,他们什么都没有。 曹丕剥夺了他们所有的权力,让他们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天子家奴,就是负责照顾皇帝的衣食起居,没有别的了。 在司马师眼里,曹髦就是主动亲近一些无用的人,这还能用来摧毁曹髦的名声,为何要去阻拦呢? 可在曹髦这里,这些阉人远比你外头的那些贤人要重要的多。 这次他主动认下来,也是有这个原因在。 反正司马师若是栽赃自己,自己也无法解释,倒不如认下来,让这些阉人们看到未来的出路,十常侍的时代,这些阉人们也是很怀念的。 同时呢,他也可以用亲近贤臣的名义,去增加散骑的人数,目前自己被困在皇宫里出不去,散骑是自己能光明正大的进行联络的人,不管他心向司马家还是心向哪里,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个办法。 曹髦正想着呢,就听到有人在外头叫嚷了起来。 曹髦一愣,便大声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走进来的人果然是司马炎。 司马炎看起来很是愁苦,“陛下!!出大事了!!” “外头都在说你是桓灵那样的皇帝!都在说你的坏话,还说要联名上书” 司马炎抱怨着,快步走到了曹髦的身边,他低着头,发现曹髦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在偷笑。 他揉了揉额头,“你笑什么啊,你就要遗臭万年了,还在笑?” “哈哈哈~~~” 他这么一说,曹髦反而笑得更加大声了,他一把抓住司马炎的手,让他坐了下来。 “安世,想不想要出名啊?” “嗯???” 第114章 乃公来找你买强弩 “我听说啊,那县令郭责根本就不是被裹挟的,他才是带头的那个!” “是吗?” “是真的,我听到很多人都这么说,平县也乱了,说是杀了很多人,被抓起来后,还骂大将军呢!” 食肆内,几个食客正低声谈论着天下的局势。 这些人都是外来的商贾,口音各不相同,说起各地的乱象,他们也很是无奈。 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听说了吗?听闻陛下想要重新用阉人,昨日太学生们集体上书,那动静,官吏都不敢阻拦啊!” “我说这些士子们怎么那么暴躁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陛下怎么会想用阉人为官呢?还以为是什么贤明的君王,没想到啊” “是啊,当初阉人祸乱庙堂,大汉不就是亡在那些阉人手里了吗?” “谁知道天子是怎么想的呢” 食客们说起了在洛阳内闹得沸沸扬扬的阉人之事。 这件事所引起的轰动似乎还盖过了城外的叛乱,从上到下,士大夫们是口诛笔伐,好像明日曹髦就要重新设立中常侍一般。 “胡说八道!!!” 就看到一位食客猛地站起身来,怒视众人。 此人身材魁梧,模样凶悍。 食客们顿时就不敢交谈了,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此人正是刘路。 刘路发现自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后,这才继续说道:“阉人绝无可能当官!” 众人都没有说话,刘路重新坐了下来,拿起了面前的酒盏,直接一口喝下。 在他身边,坐着四个年轻后生,都是游侠打扮。 “刘君?何以这般暴躁?” 这几個年轻游侠茫然的看着刘路,并不明白他为何发怒。 刘路已经成功跟当地的帮派游侠们碰了头。 游侠是一个大团体,彼此之间来往也是常事,因为不确定性,彼此投奔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刘路声称是来自涿县的游侠,受了通缉,前来投奔,又通过杰出的游侠才能以及携带的钱财,折服了当地的不少游侠,迅速融入了团队之中。 刘路摇着头,“无碍,只是听到阉人之事,有些激动。” 游侠摇着头,“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无论他们怎么做,遭罪的都是我们。” “这些商贾都不敢外出了,还有人找我,说想让我护着出城,谁还敢出城啊?” “我这带着武器出城,遇到官吏就得被杀了,说我造反” 刘路没有说话。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郭责居然敢造反。 这跟自己所认识的郭君完全不同啊!!你不是个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吗?怎么也干上造反的勾当了?? 而什么阉人的事情,刘路是不在乎的,管他什么阉人不阉人的,陛下想用还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来反对? 第115章 我们可以架空司马师 焦伯看着坐在面前狼吞虎咽的刘路,忍不住摇起了头来。 “也就是说,你是提前离开了毌丘君的府邸?” “是啊,还好我跑的够快,不然就被抓起来了,话说毌丘君怎么样了?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刘路大口吃着肉,口齿不清的询问道。 面对如此无礼的行为,焦伯倒也没有生气,平静的说道:“他目前还是安全的,听闻是在大将军的府上,被软禁了起来。” “不过战事定然是不可避免的,双方一旦开战,毌丘君定然会被杀害。” “司马昭很可能会用他来祭旗。” “嘭。” 刘路猛地将手里的碗倒扣在案上,凶狠的看着面前的焦伯。 “给我几把强弩,我要去杀了司马昭。” “呵” 焦伯轻哼了一声,瞥了刘路一眼。 “你以为司马昭是好杀的?他的府邸内外有重兵把守,就你这样的,来一百个也闯不进去,而他每次出行,都有骑士开道,甲士簇拥,他这般谨慎的人,不是你说杀就能杀掉的。” 刘路挠着头,“那怎么办?郭君已经起事了,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焦伯沉默了片刻。 “你若是真心想要为陛下做事,我倒是有个想法。” “伱说说看!” “洛阳的游侠。” “嗯?” “洛阳,乃至整个河南尹的游侠,他们的规模并不少,只是近些年里没有一個能指挥他们所有人的豪侠。” “你如果能收服这些游侠,让他们为你所用,将来或许能帮上大忙。” 刘路哑然,欲言又止。 “怎么了?” 刘路无奈的开口说道:“你们这些人啊,何以将游侠轻视到这个地步呢?” “若是在河北,我拿出高贵乡公的名号,或许能使诸多豪侠相随可这是在洛阳啊,我一个外来者,来这里才多久,能在这里安家都得人家点头。” “那些豪侠在此处经营了几十年,好大的名声,你要我收服洛阳的游侠??谈何容易啊!” “游侠里的豪杰,并没有你所想的那么不堪!” “我根本做不到!” 听到刘路的抱怨,焦伯却轻笑了起来。 “你倒是诚实不过,我并非是让你收服所有的游侠,我只是让你增加自己的势力而已,目前也不必让他们知道你是为谁做事的况且,你也并非是单打独斗,洛阳之内,能帮助你的人还有不少,就比如说我” “你方才说要强弩对吧?” 天气已经非常的寒冷了,就连曹髦也披上了厚厚的裘衣。 第116章 凡事就怕对比 “当然,这一切都要等司马师病逝才行。” “他若是活着,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拉拢这些人了。” “母亲,您可以下令,而我这里有的是拉拢群臣的想法。” 郭太后此刻还是处于惊愕的状态下,无言以对。 曹髦很是自信的说道:“我知道母亲还是有些顾虑,这样吧,过段时日,我会让王祥亲自来拜见您,让他来与您说,您大可放心,宣德将军算什么,我会让四征将军都来效忠与您!” 不知为何,郭太后心里的那种危机感似乎消散了一些。 虽然她还是不太相信面前这个竖子。 但是,司隶校尉如果真的能站在自己这边,好像自己也确实不必太害怕。 郭太后再再再次重新认识了面前这个少年郎。 她惊愕的问道:“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曹髦笑了笑,“都是当初在元城时,郭君所告诉我的,郭君很早就判断出了当今的情况,提前教了我很多东西,包括这次突然的叛乱,也是在我们的计划之中,您就等着看吧!” “阿母,这些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能告知任何人,哪怕是舅父也不能知道!” 郭太后对此深以为然。 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事情,曹髦方才行礼离开了此处。 郭太后眼里的担忧已经少了许多,而曹髦脸上的笑容也是多了不少。 跟郭太后所说的这些话,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 很多都是胡编乱造,但是嘛,用来骗这位智短的太后还是足够的。 太后是个相当敏感且胆怯的人,她需要有人保护着她,哪怕只是在名义上。 她甚至不敢得罪自己的宗族。 要知道,此刻的郭家,完全就是靠着她一個人来撑着。 不然,就如今郭家的力量,怎么配跟其余大家族同台竞争? 你家连个三公都没出过,也好意思出来跟大家打招呼? 而郭家的这些傻叉,实在是搞不清楚情况,一群靠着妇人上位的家伙,始终看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郭立和郭芝还敢去训斥郭太后,连那个小户出身的何进都不敢去训斥自家妹妹。 只要自己能给与太后更大的安全感,将她从郭家那边拉出来,问题不大。 郭太后与她族人的关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返回西堂之后,曹髦没有再四处乱跑,而是安心的准备了起来。 次日,王祥很早就来到了东堂,准备今日的授课。 而这次,曹髦并没有给王祥讲述那些大道理的机会。 “老师太后想以您为太常。” 曹髦直入话题。 王祥呆愣了一下,方才问道:“陛下说什么?” “老师,这几日,您的处境也不好吧?” 曹髦忽然询问道。 王祥皱起了眉头,没有说话。 曹髦认真的说道:“我是被栽赃的。” “我从未见过荀勖,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担任了散骑。” “我想,这是有人觉得您的名望太高了,想要出手来对付您。” 王祥这几天过的确实不顺心,就在昨日,他被几个太学生挡住了道路,太学生居然敢当面质问他,为何不教导好皇帝,为何会让皇帝产生亲近阉人的想法。 王祥一直都是刷别人来获取名望,这还是他头次被人拿来刷名望,王祥自然是没有理会那些人。 可他如今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太好。 曹髦继续说道:“老师想过要担任太常嘛?” 王祥摇着头,“才疏学浅,怎配担任九卿之首呢?” 曹髦认真的说道:“老师,太后非常的看重您,先前告诉您的事情,您或许还记得吧。” “太后的族人,已经彻底与太后撕破脸了,他们也不来拜见太后,想来是私下里与某些人取得了联系,太后如今孤身一人,她需要有人帮助。” “我很想帮助母亲,可是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可是您不同,您的名望,天下皆知,这是您的优势,可同样,也会得罪很多人朝中之人,到底如何,您心里最是清楚。” “太后为人心善,起码,她与您没有利益上的冲突。” “昨日,我去见太后,太后知道您是我的老师,多次说想要与您见一面,还说想要以您来担任太常。” “我只是负责为太后来传话。” “老师,您还记得我过去曾说的那些政策嘛?” “这些政策,我不能推行,您也无法单独推行,可是,若是有个可以下达正式诏令的太后,情况是不是就不同了呢?” 但凡换个人,曹髦都不会这样直白的告知。 但是王祥,他不一样,这人有魄力,有往上爬的野心,他也很有能力。 曹髦并没有哄骗他,王祥若是想要继续往上爬,成为群臣之首,让自家成为第一世家,没有什么比执行曹髦先前所提的仁政更好,可是,王祥的位置想要推行这样的大政策,还是很有难度,可若是加了一个能下令的太后,情况自然就不同了。 太后的诏令远比曹髦的诏令要管用的多。 举个例子,若是曹髦现在下令中军去诛杀司马师,结果可能是这道诏令没到中军就被司马家半路截住,然后被杀被废。 可若是太后下令中军诛杀司马师,那真的有可能在中军里引起骚动,当然,结果可能还是被司马家强势镇压,然后被废被杀,但是这是有作用力的诏令。 王祥原先的光禄勋,就是太后直接册封的,若是曹髦,他能册封什么呢?他连身边的内侍名单都无法决定。 原先曹髦只是画了个饼,而太后是可以将饼做出来的。 王祥果然迟疑了。 这当然是一次非常冒险的举动,太后是可以下诏,可是对比司马家的力量,那就完全不够看了。 正式成为太后之臣,将会遭受司马家强力的打压。 除非自己能在司马家反应过来前,就提前联系好朝中的大臣们,形成一股让司马家不敢轻易动手的强大力量。 王祥认真的思索着,并没有急着做出决定。 曹髦笑了笑,说道:“老师,不必着急。” “无论我们有什么样的想法,都要等司马师病逝,他还在,我们就无法成功,故而不必急着做出决定,可我还是希望您能见太后一面,安抚一下她,就当是一条后路司马家总不可能因为您见了太后就处置您吧?” “若是您觉得不妥,那就当朕什么都没说。” 王祥此刻抬起头来,正式打量着面前的曹髦。 “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中兴魏室。” “大魏兴盛,怎么能说中兴呢?” 王祥反问道。 曹髦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长叹了一声。 “陛下应当说要夺回大权才是。” 王祥又说出了下一句。 曹髦惊愕的抬起头来,就看到王祥那明亮的眼神。 “其实,就算陛下不说,臣也准备主动提起这件事当初臣第一次见到陛下的时候,就知道陛下是千古难遇的圣王了。” “陛下的想法,无不是为了天下的兴盛,实在令臣佩服。” “今日陛下这般信任,将实话告知,臣又怎么敢辜负陛下呢?” 曹髦没有再说话,他赶忙站起身来,朝着王祥附身长拜。 “多谢老师!” 王祥赶忙将他扶起来,随即认真的说道:“正如陛下所说的,这件事绝对不能着急,请陛下勿要跟任何人谈起,放心交予臣来操办就是,若是有需要太后的地方,臣就直接告知陛下,由陛下来转告太后当然,臣会选择一个时日去拜见太后,安抚好太后” 曹髦点着头,“一切都依老师所言!” 曹髦不相信王祥的为人,可是他相信王祥的能力。 郭家算什么,王祥这样的才叫强援! 在汉末,群雄辈出,人才济济,各路英雄都在拼上限,可到了三国,就仿佛精华耗尽,众人都开始拼下限了,三国内部一团糟,就是互相比烂。 像顶尖人才,如司马师,他确实很强,很厉害,可若是跟诸葛武侯,荀令君,鲁大都督,或他父亲司马懿相比,那他就略逊一筹了。 但就是这样的人,放在当下,已经是无敌的存在 王祥同样不算是顶尖的人才,可是对比庙堂里的那些嗑药裸奔的疯子,他也算是强大且给力的帮手了。 第117章 出道吧!安世! “陛下你看,这写的如何?” 司马炎吃了一口热酒,嘴里喷出了热雾,随即看向了坐在面前的曹髦。 曹髦手里拿着一篇文章,认真的看了起来。 “骂的不错,但是太用力了你不能光是骂我,还得骂你自己,要将那种作为亲近者的无奈与痛苦表现出来。” “你不能是强硬的形象,你得是一个受害者的形象。” 曹髦分析着这篇劝谏自己的文章,司马炎却只是觉得头疼。 “陛下,就这还是我找父亲门下的士人们反复修改了五次后拿出来的我看,就这样吧,何必那么较真呢?” 曹髦严肃的看着司马炎。 “安世!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志向吗?!” “骂皇帝的事情岂能凑合呢?” 司马炎有些委屈的说道:“我本来也没想骂伱啊,是你非要我上书骂你” “安世,想要当大魏顶尖的名士,咱就必须要这么做。” 曹髦将手里的文章放在了一旁,认真的给司马炎分析了起来。 “你的出身是个加分项,可惜,你年幼的时候,你家里人实在忙碌,没来得及找到盟友来给你点评,反而是你弟弟,如今已经被数个名士点评了,从名望上来说,你已经是晚了一步。” “不过,如今的局面,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 “你知道怎么样才能成为一個顶尖的名士吗?” 司马炎迟疑的问道:“写文章读经典嗯,做好事?” 曹髦嗤笑着摇起了头。 “不,完全不需要,如今这个时代,想要当名士,不需要你有什么才能,什么经典也不必去读,这些都不重要。” “那什么是重要的呢?” “让别人觉得你会写文章,觉得你懂经典,觉得你做了好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司马炎似懂非懂,“陛下是要我去装?” “这叫营销。” 曹髦示意司马炎坐过来,然后认真的分析道:“你看啊,首先呢,你得打造出一个人设,太尉的忠君人设,司隶校尉的孝子人设,还有嵇康他们那种放荡不羁的人设,这些都是必要的,想要当名士,没有人设是不行的。” “有了一个人设后,你就得有可以宣传的一个大事迹了,这个事迹必须要附和你的人设,越夸张越好。” “就说那司隶校尉,你看看人家,卧冰求鲤啊,这事一发酵,他想不当名士都难啊。” “光是自己去营销名声还不够,咱们得多结交名士,让别人来帮你吹捧,造势” “你这天生异相,模样也俊俏,家底也丰厚,性格又宽厚敦实,成为名士的基本盘是有的,只要运营好了,就是想成为大魏第一名士也不是不行。” 司马炎呆愣了许久,“我不是很懂” “无碍!反正你不必担心,就按着我说的来做,我定然将你变成第一名士,以后就不是你求着那些名士来开宴会,是他们要求着拜见你了!” 司马炎虽然不懂什么人设营销之类的,但是曹髦给他描绘的这美好画面,还是让他颇为心动。 “这篇文章,就是你走向名士的道路。” “嗯,目前来看,你的主人设可以跟太尉一般,先来个忠君人设,然后再加个贤友,最后再弄点孝子,宽厚和礼贤下士之类的先不急” “这篇文章,文笔是不错,可想塑造人设就差了些,这样吧,文章先留在我这里,我给你写!” 司马炎挠了挠头,“陛下,这可是抨击你的文章啊,你自己来写,会不会不太合适?” “怎么?你怕我言辞不够凌厉?” “不我是怕太凌厉了” “哈哈哈,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司马炎心里有些感动,曹髦越是这样,他脸上就越是挂不住。 “陛下,牺牲你的名望来成全我的我总觉得如此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反正他们都会借我扬名,与其成全他们,还不如成全你呢。” 司马炎这才放下心来,接下来,曹髦又不动声色的问起了外头的情况。 “唉,局势动荡啊。” 司马炎满脸的愁苦。 “叛贼王元挟持县令躲进了山里,傅尚书带着人在河南整治不法的官员,我听阿父与幕僚攀谈,说是河北各地都出现了叛乱,说是响应那王元。” “各地的叛贼何其多啊。” “蜀国那边也是蠢蠢欲动,凉雍那边几次上书,说是得想办法阻拦姜维明年的劫掠” 司马炎说了很多话,最后补充了一句,“我还听闻司徒公病重。” “啊?” 曹髦一愣,高柔前几天来找自己的时候还是气势汹汹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病重啊。 “司徒公硬朗,怎么会病重呢?你听谁说的啊?” “阿父啊!阿父昨日才召集了诸多属臣,连我伯父麾下的人都来了,说是司徒公病重,让他们给出个人选来” 坏了,这是要对毌丘俭下手! 曹髦瞬间醒悟 司徒府。 司马昭深情的看着面前的高柔,眼里居然含着泪水。 “司徒公啊,听闻您病重,我特意前来拜访,您还好吗?” 高柔板着脸,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面的司马昭。 这对盟友在此刻算是彻底撕破了脸。 高柔这几日都是活蹦乱跳的,哪里有病重的意思? 司马昭直接登门,说高柔病重,这是想干什么,效仿汉文帝吗?? 想哭死我不成? 高柔心里也是憋着火。 曹髦的事情,他出力那么多,却没有捞到实际上的好处,司马家所许诺的好处一个都没有,反而是因为钟会的缘故,导致自己失去了群臣的拥戴。 司马家居然敢背信弃义!! 老司徒很是愤怒,如今看他们这意思,是想将自己的司徒都给夺了? 真将乃公当成了那个傀儡皇帝吗?可以随意欺辱? 司马昭其实也不想要得罪这位老盟友,尤其是在面对毌丘俭的情况下。 但是,没办法了曹髦闹出的事情太大,而高柔又是其中关键的一环,为了司马家本身的利益,就只能忍痛牺牲掉盟友的利益。 反正已经舍弃了一次,当需要牺牲某人来对付毌丘俭的时候,他们自然再次想到了高柔。 他们需要高柔的司徒位去拉拢毌丘俭。 哦,不能说是拉拢,就是要用这个司徒位来请毌丘俭返回庙堂。 “老夫尚且强壮,无需将军费心。” 高柔表现的很强硬。 司马昭看了看周围,压低了声音,诚恳的说道:“司徒公勿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想请司徒公能休息一段时日,只要养病两个月就可以了。” “毌丘俭要谋反的心思,就是洛阳的路人都知道。” “我们不能等着他起兵危害大魏,要先一步解决他,故而,我想要用司徒的位置来请他返回庙堂,您知道的,他是一定不会接受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宣布他叛乱,然后号令天下人来讨伐他。” “等平定了毌丘俭,您的病自然也就养好了!” 司马昭很是自信的说着。 对此,高柔只是呵呵。 你以为乃公还会再相信你吗?怕不是下来容易上来难吧? 现在要是听你们的鬼话,主动回家养病,那就只能养病到死了,这完全是自杀,对政治生命的自杀。 通过牺牲名誉确实能解决很多问题,可同样的,这也会带来很多问题。 就比如这一次,司马昭是真的没想要真的夺走这司徒位,他只是想借用一下,是真的打算还。 可是,高柔不信啊! “王公病重,何不以太常之位来召他前来洛阳呢?” 高柔反应很快。 司马昭无奈的说道:“毌丘俭窃的好大名望,只有司徒之位,尚能体现庙堂之真心啊。” “若是他能接受,成为庙堂的三公,我是愿意为他持鞭牵马的您身为庙堂辅臣,为何不能为天下所着想呢?” “既然要彰显真心,何不让太尉请辞,以他入朝担任太尉呢?或者让大将军请辞,让他入朝担任大将军,岂不是更好?” “难道他们两人就不能为天下所着想吗?” “你!!!” 第118章 谋比宣文 司马昭没想到,高柔这老贼会如此强硬。 他的这些话已经很重了。 若是再说下去,只怕两人就要彻底翻脸。 两人彼此对视,气氛愈发的不对。 “哈哈司徒公说的也对。” 司马昭忽然收起了脸上的凌厉,咧嘴笑了起来。 高柔的脸色依旧冷漠,还是盯着面前的征西将军,司马昭也不觉得尴尬,满脸真诚的询问道:“那司徒公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即使相处过很久,高柔还是震惊于司马昭这般无耻的行为。 你方才还想着要如何罢免老夫,现在又想让我给你出主意?? 要老夫来说,你不如直接自杀,将征西将军的位置交给毌丘俭算了! 高柔尽管很愤怒,可心里也明白,现在翻脸对两人都不算是好事。 司马家兵权在手,洛阳内外有十余万大军,这就是他们的底气,就算是实权的三公,面对军权也只能低头。 当然,高柔也不是曹髦,尽管先前的事情让他丢失了号召力,可他毕竟是三朝老臣,门生故吏遍布在各个险要的位置,跟朝中诸多大臣也是同盟关系,如果司马家强行对他下手,会引起群臣的疯狂反扑,庙堂行政体系将直接崩溃。 双方都不想硬碰硬,故而,保持合作关系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可高柔此刻却不想再给司马昭什么笑脸了。 他都欺到自己头上了,此刻若是再不保持强硬,往后还有自己好日子过吗? 高柔此刻甚至有些担心司马家在处理好毌丘俭之后是否会对自己下手。 “将军,镇东大将军驻守在淮,无论是讨伐异族,还是抵御吴贼,都是战功赫赫,除却战功,他还是天下仰望的名士,天下的士人都赞叹他的为人您会不会是多虑了啊?” 高柔这么一开口,司马昭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司徒公啊这可是我兄长的看法,不是我的。” 司马昭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这笑容看起来甚是瘆人。 高柔冷哼了一声,戏谑的询问道:“那大将军为什么不亲自前来下令呢?” 司马昭脸色通红,他这戏也彻底演不下去了,猛地起身,挥了下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此处。 高柔冷冷的看着他离去,也不去送他,只是拿起了面前的茶盏,轻饮了几口。 “父亲。” 一位年轻人转身走进了书房内,他看起来跟高柔极为相似,简直就是年轻版的高柔,他眉头紧皱,满脸的担忧。 “我看到征西将军怒气冲冲的离开,也不回礼” “呵你向他行什么礼?” 高柔甚是不悦。 此人唤作高光,是高柔的小儿子。 他自幼性格内敛,为人谨慎,对待他人谦逊有礼,可高柔不太喜欢他,认为他有些太过懦弱。 “父亲,您先前不是说大将军病重,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了他们吗?如今又为何这么做呢?” “我是不愿意跟司马师拼命,可他现在想要我的命,我如何能退缩?!” 高柔怒气冲冲的说道:“若是我今日病辞,谁知明日会不会病逝呢?” 第119章 两大将军会面 汝南郡,慎县。 狂风夹杂着大雪,几乎要掩埋了这个世界。 整个县城早已银装素裹,内外也看不到行人。 这座县城是豫州通往扬州的重要门户,道路四通八达,平日里商贾们来往不绝,可此刻在风雪的肆虐下,道路上空荡荡的,连脚印都没有,那般的纯洁无暇。 在县城向南五里,有座无名亭阁,这亭子很是简陋,是平日里邮卒落脚的地方。 此刻,亭阁之外,有近百位全副武装的甲士,分别守在不同的位置上,手持强弩,披着厚厚的冬衣,谨慎的观察着四方。 诸葛诞就坐在这亭阁之内,面前的火炉上放着酒。 身边有奴仆持提炉,青烟缓缓飘起。 诸葛诞的面前摆放了很多不同种类的酒盏,倒了些热酒,轻饮了一口,随即吟唱道:“湛湛露斯,匪阳不晞,厌厌夜饮,不醉无归” 就在诸葛诞尽显名士风范的时候,忽然有将领冲了进来。 “将军他们来了!” “慌什么?跟了我这么久,怎么还是这般沉不住气呢?” 诸葛诞训斥了一句,随即再次轻饮了一口酒,问道:“来了多少人?” “两人。” “嗯??” 诸葛诞终于不淡定了,他狐疑的看向了一旁的将领,“两个人?” “确实如此,我们都看清楚了,来者两骑。” “那远处呢?会不会有伏兵?” “并未发现,是否要末将带着人去探查?” “不必!他毌丘俭都不怕,难道我会怕不成?” 诸葛诞说完,再次拿起了手里的酒盏,只是那手有些颤抖,似乎并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平静。 诸葛诞并没有等候太久,片刻之后,就有两人匆匆走进了亭阁之内。 一老一少,走在前头的正是毌丘俭。 此刻,他脸颊被冻得通红,拍打着肩上的雪花,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诸葛诞的面前,旁若无人的坐了下来,“今年这雪,比以往都要大,实在是要命啊” 毌丘俭抱怨着,随后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诸葛诞。 “许久不见,将军风采依旧啊!” 诸葛诞平静的回答道:“将军看起来倒是粗糙了许多。” 这倒不是诸葛诞故意找茬,毌丘俭的皮肤变得有些粗糙,衣裳也算不得精美,尽管为人还是很儒雅,却远不如诸葛诞。 毌丘俭笑着说道:“我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不比当年啊。” 诸葛诞打量着毌丘俭身后的那個年轻人,这年轻人倒是很高,此刻冷漠的盯着前方,一言不发,手里拿着礼盒。 “大将军好胆量,只带了一个骑士,就敢来我汝南之地。” 毌丘俭摇着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有什么汝南之地,不都是大魏的土地吗?我作为大魏的臣子,怎么会不敢来呢?” 诸葛诞一愣,他不愿意在言语上输给毌丘俭,便讽刺道:“汝南这雪白无暇的雪地,愣是被您踩出了两道污秽啊。” “我也纳闷,怎么这汝南就下了这般大雪?此处的道路实在是难走” “白雪皑皑,这般美景,不是很好吗?” “可不知有多少百姓要被冻杀啊。” 诸葛诞再次说不出话来,眼里已经有了怒火。 毌丘俭指着自己身后的年轻人,笑着说道:“我本是想独自前来的,只是给您备了礼,我一个人拿不动,这才让他跟随。” “将礼物送给将军!” 毌丘俭挥了挥手,那年轻人这才将手里的礼盒放在了诸葛诞的面前。 诸葛诞眼里的怒火顿时消失。 在很多年之前,他跟毌丘俭还是很好的朋友,交情非常不错,就因为文钦的缘故,两人越走越远。 诸葛诞长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敢前来呢。” “你是我的好友,若是连你这里都不敢来,那我还能去哪里呢?” “当初那么多的友人,现在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毌丘俭的眼里有些悲伤,“我已经很年迈了,我也不知道,往后还能不能再与你相见。” 诸葛诞许久都没有言语。 气氛忽然有些沉默。 “仲恭今日就只当是老友相聚,我们只饮酒作乐,就如当初那样,可好?” 诸葛诞忽然开口说道。 毌丘俭点了点头,“自然可以。” 诸葛诞随即开始令人倒酒,毌丘俭也不迟疑,直接与他对饮了起来,两人逐渐说起了当初的时日,当初的友人,仿佛抛下了一切,越说越是开心,态度愈发的亲近。 就在此时,毌丘俭忽然开口说道:“公休,你的儿子如今在何处啊?” 诸葛诞的笑容再次凝固。 他的儿子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这也代表着他与大将军的联盟。 “不是说好,今日只饮酒吗?” “公休,我并非是你的酒友,我与伱相识多年,早已将你当作至交好友。” 毌丘俭严肃的开了口。 “我知道你很为难,你也知道我如今在做什么。” “我不怪你,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自己所能选择的,你也有数万人要照顾,有些时候,你也是身不由己。” “若是作为镇东将军,我此刻很想劝你弃暗投明,与我共举大事,讨伐司马师。” “可是作为朋友,我只是想劝你不要参与这些事情。” 毌丘俭诚恳的说道:“司马家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最清楚的,背信弃义,出卖友人,恬不知耻,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来辱骂他们了,自三皇五帝以来,所有用来辱骂的话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了!” “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呢?” “你又能得到什么样的保证呢?” “司马家一直都想对地方的将军们不利,如今对你拉拢,只是因为有我的缘故,若是我死了,他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会是谁呢?” “就算他们不动你,百年之后,后人又该如何评价你呢?” “这次我就是死了,后人也定然不会对我不敬,他们会说,有忠臣毌丘俭,虽无能,却为王事而死!” “而你就是活着,当了三公,后人也会唾弃你,认为你助纣为虐,谋害忠良!” 毌丘俭的语速极快,却又没有训斥的意思,言语里满是真诚,直视诸葛诞的双眼。 诸葛诞在他的凝视下,很不自在,毌丘俭的话就犹如重锤一般捶打在他的耳边,让他不知所措,他甚至都不敢再与毌丘俭对视。 面对毌丘俭的劝说,诸葛诞低着头,什么都没有说。 “公休,我知道你的为人,我前来此处的时候,众人都劝说我,不要前来,免得被你所害,可我却不这么认为,公休乃是天下闻名的道德贤士,他会谋害自己的好友吗?” “当我得知你与司马师密谋的时候,我很是惧怕。” “我不是怕你们联手对付我,我是怕我的好友晚节不保啊!” 诸葛诞的脸色格外的迟疑,他低着头,心里更是纠结。 诸葛诞跟毌丘俭的关系一直都不错,只是,因为文钦的缘故,两人开始疏远,而且,诸葛诞心里对毌丘俭一直都有些小嫉妒。 他自认能力不必毌丘俭要差,可毌丘俭的运气总是比自己要好。 打个胡人就能名扬天下,写点东西就被天下传唱,就连对付东吴的时候,都是那么的幸运,东吴不战而溃,他莫名其妙的当了什么镇东大将军,本来大家都是四镇将军,你凭什么比我多出一个大字?凭什么你运气就这么好呢? 明明我这般优秀,这般风采当世无二,为什么却总是被你压着? 他很想取代毌丘俭。 可是,在听到毌丘俭这种诚恳的言语之后,诸葛诞的内心忽然有些苦涩,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公休啊,如果你不愿意听从我的劝谏,那我也不走了,你直接将我绑了,送给司马师吧。” 诸葛诞瞪圆了双眼,“你当我是什么人?!” “你不要误会,我并非是羞辱你,若是大将军带兵来讨伐,我是不怕的,可若是你要带兵前来我如何抵挡呢?与其在战场上被你所俘虏,倒不如现在就束手就擒” 诸葛诞的嘴角撇了一下,可很快就收敛。 “仲恭可是大魏名将,我如何能是你的对手呢?” 毌丘俭摇着头,苦笑着说道:“他人不知,我自己还不知道吗?我只是运气好而已,不过中人的才能,如何敢称为名将?” “仲恭实在是太自谦了,你可不是中人,就连大将军都对你敬畏有加!” “他过去是敬畏,可自从拉拢了你之后,可就不敬畏了。” 诸葛诞看着面前低头露怯的毌丘俭,不知为何,心情很是舒畅,再也没有方才的拘束和不安,忽然就变得强势自信了起来。 “仲恭啊!今日,我们只饮酒,其余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好!” 两人再次交谈了起来,诸葛诞点评着天下人物,言语很是骄横,无比的豪迈。 当这次宴会结束的时候,毌丘俭与他行礼告辞,带着那个少年郎,骑马离开了此处。 将领低声说道:“将军,若是此刻掩杀,定能将他们杀死” 诸葛诞勃然大怒,“这么做岂不是要被天下人所耻笑吗?!” “回去!” “唯!!” 而毌丘俭则是骑着骏马,迅速朝着扬州的方向狂奔而去,一刻都不敢停。 离开那里后,毌丘俭的表情就迅速变得冷漠了起来。 文鸯有些不悦的说道:“诸葛诞优柔寡断,今日答应了您,明日说不定就要答应司马师,这样的人不值得信任!” 毌丘俭平静的问道:“你觉得,司马师会不知道他与我见面的事情吗?” “以司马师那多疑的性格,他还会相信诸葛诞吗?” “原来如此!!!” 第125章 机器 司马昭望着远处的内屋。 他的脸上满是纠结。 他朝着前方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下来,咬着牙,转过身,往回走,可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 就在他来回踱步,迟迟不敢靠近那内屋的时候,却有甲士快步走上来,朝着他行礼。 “将军,大将军有令,请您进来。” “啊好好。” 司马昭这才没有顾虑,快步走进了内屋之中。 司马师跪坐在案前,面前摆放着如雪花般的奏章和文书,这些东西几乎堆满了整个房间,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赶忙上前,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了司马师的身上。 “兄长,您怎么又起来了,天寒地冻的,快起来吧,这些事情不是该让钟士季去负责嘛?” “好了我的身体已经无碍了。” “啊?” 司马昭大惊,“您已经痊愈了?” “怎么,看你不太乐意啊?” “哈哈哈,哪有啊!!哈哈哈哈!!” “兄长痊愈了!兄长痊愈了!!” 司马昭格外的激动,这些时日的压抑在一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沉重的内心豁然开朗,就仿佛一座压着自己的高山轰然崩塌,司马昭无法形容此刻的内心,他只是发狂般的大笑着,尽情的宣泄着内心的压抑。 “太好了!!太好了!” “兄长!您是不知道的,这些狗贼欺人太甚,那个高柔,他居然威胁我,说要投奔毌丘俭!” “太后居然跟曹髦混在了一起!” “曹髦还敢教导我的儿子!” “诸葛诞在私下里跟毌丘俭会面!” “河北多地叛乱!” 司马师脸色一白,又很快平静了下来。 司马昭再也没有半点在外头的模样,年纪不小的他,却犹如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在跟自己的兄长抱怨着这些人的可恨行为,想要让兄长为自己出头。 当司马昭说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司马师都沉默了许久。 “现在好了,兄长既然痊愈,那我还担心他们做什么呢?” “方才我还担心会刺激到兄长,纠结着要不要进来,兄长,我该怎么做?!” 司马昭眼里闪烁着精光,完全没有方才那颓废的模样,斗志昂扬,很是自信,而这样的变化,完全就是因为司马师的一句话。 司马师开口说道:“你且一一来说,就从太后的事情来说吧,你方才说太后怎么了?” 司马昭赶忙将郭立方才找自己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兄长。 司马师平静的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他比司马昭更清楚太后的身份能起到多大的作用,而听到司马昭的安排后,司马师颇为赞许的点着头。 “你做的不错,让郭立盯着太后,可行。” “太后性格怯弱,怎么会忽然这么强硬?光是一個皇帝,还不足以让她如此有底气,你去查一查,这些时日里,都有哪些大臣去拜见了太后。” “或许是有大臣看到我不行了,想要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司马师喃喃着,忽然问道:“王祥是否去见过太后?” “好像有我也不太知道。” “嗯且先问问吧。” 司马昭问道:“那我们还需要做别的事情嘛?” 司马师冷漠的说道:“陛下跟太后走的太近,这不是好事,皇宫之内,需要一个自己人。” “兄长的意思是?” “找个皇后。” “好!” 司马昭拍着手,认真的问道:“兄长,若是让倩嫁给曹髦,如何?” 司马倩乃是司马昭的女儿,司马炎的妹妹。 司马师的右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摇摇头,“不可倩,做不得皇后。” 司马昭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声,司马昭倒是很喜欢这个女儿,可是,他这个女儿天生残疾,双目失明,残疾是无法成为皇后的。 司马昭无奈的说道:“总不能让沅嫁给他吧,我们对她早有安排我那几个犹女也都成了家” 司马昭沉思了片刻,问道:“要不,就从其余族人里找一个?” 司马师摇着头,“最好还是自家人,你觉得妜如何?” “啊???” 司马昭惊呆了,这司马妜不是别人,就是司马师最小的那个女儿,是郭德的妻子郭德被杀之后,她已经回了大将军府,闭门不出,不愿意再出来与司马师相见。 “兄长您这她刚刚丧夫” 在南宋之前,民间的贞洁意识并不强烈,皇帝迎娶寡妇的事情很常见,民间也没有说要求女子必须守寡的,改嫁是非常常见的事情,包括曹丕的皇后曹叡的生母文昭甄皇后,原先也是别人的妻子,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甄皇后也是被曹丕赐死的,曹叡算是有样学样。 虽说这种事情很常见,但问题是,司马师前不久才杀了她的良人啊,现在就将她送进皇宫里,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妥了?? “兄长,她现在都不愿意见您,您为何要” 司马昭有些不明白司马师的想法。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她的年纪很适合,况且,她还有孩子。” “是啊她甚至有孩子,这如何嗯?兄长是说” “哪怕是自家的女儿,若是嫁给了曹髦,那就容易变成曹家之人,哪怕是伱的女儿,我的女儿,都是一样的。” “可是妜不一样她很爱自己的儿子,为了她的孩子,她能豁出命来。” 司马师冷漠的说着,司马昭却觉得后背发凉,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兄长的意思。 选其他人可能会站在曹髦那边,可司马妜不会,因为她有孩子,只要留下她的孩子,就能通过孩子来要挟她,控制她 可是,那孩子是您的亲外孙啊。 司马昭看向兄长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在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昭你在害怕?” “没没有,兄长,我我怎么会怕呢。” 司马师认真的说道:“昭,你要记住为了大业,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包括我本人,也是如此到了这一步,要么进,要么死,已经没有第三种选择,你手里的,不只是你一家人的性命,还包括了所有将希望放在你身上的千万人若是能完成大业,那这些人都能活,若是做不出抉择来,所有人都会跟着你去死。” 第126章 难以启齿 犹如鬼魅般出现的司马师,将高柔都给吓了一跳。 他从未想过司马师会出现在自家府邸内。 若是在一个月之前,高柔都不会如此惧怕,顶多是有些忌惮。 可如今,面对行将朽木,随时都可能死掉的司马师,高柔却无比的惊惧。 司马师是无法带走庙堂里的所有大臣。 可他若是铁了心要带走其中一个,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群臣与司马家的关系很是微妙,包括地方与司马家的关系也是如此。 司马师若是不在了,群臣跟司马家的关系或许会变得更加融洽,毕竟司马昭对群臣的威胁程度远不如他的兄长。 司马昭会带着群臣一同啃食猎物,可司马师会将其他大族也当作猎物,时不时就回头咬上一口。 面对司马师的临死反扑,群臣大概也会忍下来,不会跟他去拼个死活,反正是最后一击了,只要不超过他们的忍耐限度就好。 高柔并不觉得自己被诛杀这件事能超出群臣的忍耐限度。 这群豺狼,压根就不会在意同伴的生死。 看着远处那些对准了自己的强弩,高柔心里也不由得发怵,这厮不会真的是想要带走自己吧? 毕竟是三朝老臣,高柔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大将军,您怎么来了?” 司马师看着面前的高柔,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高光。 在司马师的凝视下,高光的表现更是不堪,他吓得脸色苍白,险些瘫坐在地上,也就是父亲站在一旁,给与了他些许的心安。 “我与司徒公许久不见,心里甚是想念,故而不请自来” 司马师的声音比以往变得更加嘶哑。 “我忙于国事,未能去拜见大将军,还请大将军勿要怪罪” 高柔看着远处那几個脸色苍白的家仆,大声叫道:“还愣着做什么?大将军难得前来,还不去准备好茶?” 高柔是这么说的,可那几个家仆却一动都不敢动,主要是有甲士站在他们的身后,手抓住他们的肩膀,不曾放手。 高柔看着他们,笑着摇了摇头,感慨道:“大将军,臣年迈,却是连家仆都敢这般轻视我了。” 司马师打量了他一番,示意他跟上自己,随即转身走进了书房。 两人坐在了书房内,高柔打量着面前的司马师。 司马师的虚弱已经藏不住了,在一个月前,他只是消瘦,而劲头十足,而在此刻,他仿佛被抽走了精神气,那种行将朽木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周围。 就算他下一刻死在这里,高柔都不会意外。 “司徒公我要做的事情很多,时日有限,实在不愿意浪费。” “我想问一句,司徒公是想活还是想死呢?” 司马师很是认真的询问道。 高柔一愣,顿时怒火中烧。 “大将军是想要杀了老夫不成?!” 司马师看向了一旁的甲士,“去将高光杀了。” 甲士随即朝外走去。 高柔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挡在了那甲士之前,“司马师!!你想要做什么?!” “您有三个儿子。” “故而不必慌张,我可以问您三次。” “你老夫乃是三朝老臣,乃是当朝司徒,你若是敢杀我,群臣定然不会饶” “司徒公您比起曹爽如何?比起王凌如何?比起夏侯玄如何?” “他们谋反!可老夫不曾谋反!” “你敢与群臣为敌吗?!” “不敢。” 司马师回答的很是干脆,他认真的说道:“故而在前来之前,我已经让钟会负责新的爵制了,五等爵位本来我是不想这么做的,可局势所迫,不得以而为之。” “这新的爵位制度,应该能安抚好群臣,也不至于为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司徒公而为难我,况且,我也不会直接杀了您,我会对他们说,您反对这项制度,不想分出手里的权力。” “您是做过这种事的,想必到时候都不需要我动手,群臣就会要您的性命。” “司徒公以为呢?” 高柔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犹如被掐住了脖颈,什么都没能说的出来。 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 “大将军何至于此呢?” “我与您的父亲向来亲近” “司徒公,您是想活还是想死呢?” 司马师再次开口询问道。 高柔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他缓缓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眼神呆滞,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终于吐出了那两个字,“想活。” 司马师点点头,“司徒公果真是贤人。” “我明日就请辞,司徒的位置,我让了” “司徒公尚且力壮,何以要请辞呢?” 司马师反问道。 高柔几乎抓狂,“大将军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司徒公,当初您曾相助我家,此恩德,我是不会忘记的您勿要担心,我从未想过要对您动手,也不曾想过谋害高家。” “若是我真的有这个想法,先前杀夏侯玄的时候,我就将您一并除掉了,也不会留到现在。” “我这次前来,主要还是因为您想要将儿子派到毌丘俭的麾下。” 司马师长叹了一声,有些无奈的说道:“莫非连您都觉得我不是毌丘俭的对手吗?”小说 高柔没有说话,脸色愈发的难看。 司马师轻声说道:“我不会为难您的,您还是当您的司徒,没有人知道我来过这里,征西将军也不会知道这件事除了您的儿子不能前往淮南外,其余的事情,都一如往常。” “不过,我想请司徒公为我留意一件事。” “征西将军强势的留下您的儿子,不许他外出的时候,您一定会很生气,很憋屈。” “在这个时候,若是有人找到您,告知大事,与您密谋,请您一定要及时告知我。” 高柔顿时笑了起来,这笑声很是苦涩。 “大将军是以我为饵?这庙堂里,还有需要大将军亲自设饵的人吗?” 司马师摇着头,“算不上是鱼饵,只是心里好奇,想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而已” “好。” “老夫照办。” “如此最好您有如今这地位,俨然不易,何必再去犯险呢?” “另外,您府内这些仆人,不太勤快,我看,还是换了吧。” 高柔闭上了双眼,没有敢拒绝司马师。 司马师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外头走去,高柔跟在了他的身后,当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司徒公啊还有一件事。” “我那弟弟不成器,天生胆怯。” “下次,可别再恐吓他了。” 此刻,将军府内。 “天生胆怯”的司马昭跪坐在案前,满脸愁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坐在他面前的两个人,正是杜预和钟会。 司马昭迟疑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大我想为陛下安排婚事。” “哦?” 钟会眼前一亮,“将军可有人选?” 司马昭有些纠结,低声说道:“我兄长的女儿司马妜为人贤惠,天下皆知,我想让她嫁给陛下为妻” 这件事,连司马昭都难以启齿。 杜预听闻,目瞪口呆。 “将军!这如何能行呢?!郭德逝世不过两个月,尚且,陛下以太后为母,如何能以舅母为妻这简直” “妙!!妙啊!!” 钟会当即拍着手,脸上满是激动。 杜预惊愕的看向了他。 钟会说道:“司马妜最是合适了!就是因为她是郭德之妻,才是最合适的!” “陛下与太后走的越来越近,毌丘俭等人都认为皇帝是继承了烈祖皇帝的衣钵,若是让皇帝迎娶郭德遗孀,哈哈哈,皇帝要如何去继承烈祖皇帝的衣钵呢?” “若是继承了,那不就成了迎娶舅母的禽兽了吗?” “如此一来,皇帝与郭家再也无法齐心!” 杜预惊呆了。 他赶忙看向了司马昭,说道:“将军!文皇帝曾有令,不许外戚参政若是大将军的女儿嫁与陛下,那庙堂群臣岂不是就要以此来攻?” 钟会很是不屑,“君不闻新圣之理?过去的礼法并不适合如今的时代,若是有大臣觉得违背了文皇帝的诏令,那送他们去见文皇帝就是了。” 杜预皱起了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司马昭同样有些迟疑,他低声说道:“此女重情,曹髦又好蛊惑,若是真的倾心与他,岂不是坏事?” 钟会平静的说道:“将军,您多虑了这只是临时之举。” 司马昭当然明白钟会的意思。 兄长一旦出事了,那皇帝就要被罢免,或者被杀,这就是临时的手段,用来防止曹髦在短期内搞事而已。 他严肃的说道:“兄长的病情已经痊愈了!” 钟会没有再说话。 司马昭看着他们两人,再次长叹了一声。 看得出,司马昭此刻也是有些头疼,他吩咐两人勿要将此事外传,随即就下令让他们离开。 杜预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钟会,眼神格外的复杂。 钟会忽然停了下来,就仿佛后脑勺也长了眼睛,“杜君,你有什么要教我的吗?” 杜预开口询问道:“钟公我听闻您对陛下很是欣赏,何以要赞同这般违背人伦的事情呢?” 钟会转过身来,戏谑的打量着面前的杜预。 “我是很敬重陛下。” “所以” “才要全力以赴啊。” 第127章 司马妜 “大父!!” 甄平怯生生的叫道。 司马昭笑着将孩子抱起来,眼里满是宠爱。 这孩子刚满四岁,却是出奇的瘦弱,模样上能看到司马师的影子,尤其这瘦弱的模样,更像如今的司马师。 甄平就是郭德的儿子。 事情是这样的,曹叡曾让生母文昭甄皇后已故侄孙甄黄与自己早夭的女儿曹淑举行冥婚。 因为两人都已经死了,无法诞生后代。 他就让聪慧的郭德过继给甄黄夫妇,改姓甄,袭爵平原侯。 郭德莫名多了个死去的父母,却也是受益无穷,成为了郭家的领头人,私下里,众人还是以郭德来称呼他,在他“谋反”之后,司马师直接剥夺了他的继承者身份,让他改回原名,再次变成郭德。 而司马妜所生下的甄平,也可以叫做郭平。 司马妜天生体弱多病,而她这个儿子也是如此,两人的身体都不是很好。 如今,他们母子俩就住在大将军的府邸内。 历史上,司马妜逝世之后,司马昭又将自己长女嫁给郭德,生下了甄喜。 司马昭抱着怀里的小家伙,笑着问道:“在这里还开心吗?” “开心,就是很想念阿父” 听到郭平的话,司马昭沉默了一下。 “无碍的,在这里,你有很多的仲父们,他们都可以陪你玩,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司马昭正说着,司马妜却已经走了出来,赶忙拜见了司马昭。 “拜见仲父。” 司马昭看向了面前的侄女。 小侄女今年不过二十多岁,却已经经历了许多,在司马师诸多女儿里,她的模样是最像司马师的。 别看司马师如今是这般吓人的模样,他年轻时也是很俊俏的。 这些家传渊源的大族,很少有模样难看的,毕竟拥有优先择偶权。 作为夏侯徽和司马师的女儿,司马妜的模样也不差,本来她的模样还是很英气的,只是,此刻的她,看起来却格外的脆弱。 或许是因为良人的逝世,或许是因为父亲的无情。 司马妜如今脸色苍白,好似重病缠身,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起来吧。” 司马昭放下了孩子,拿出了些零嘴,递给了他,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看向了侄女。 “我有事来找你” “仲父请进。” 司马妜对司马昭还是很客气的,司马妜从出生到如今,都不曾体会过父亲的宠爱,哪怕是当初年幼的时候,也是如此。 可司马昭不同,在她还很年幼的时候,司马昭很宠爱她,常常送礼物给她,还给她送好吃的。 院落内很是干净,仆人见到司马昭,吓得赶忙行大礼。 两人走进了内屋,司马昭坐在了上位。 “仲父找我,是有什么事?” 司马妜询问道。 司马昭张开了嘴,欲言又止。 “妜我” “若是有事,仲父直说就是了。” “你过的还好吗?” 司马昭询问道。 司马妜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父亲让您来的吗?” “嗯,兄长很是担心你” 第128章 蠢笨如猪 曹髦又继续说道:“王公说,若是这些人前来,装模作样的道歉认错,请求您的原谅,千万不能相信他们,更不能将如今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是受了司马师的吩咐而来的!” 郭太后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王公吧,我会将他们赶走,绝对不会再相信这群叛贼。” 曹髦大喜过望,赶忙称是。 就在此刻,那位郭老公忽然走了进来,禀告道:“太后,宣德将军前来拜见。” 曹髦一愣。 他们还真的来了?? 郭太后听闻,勃然大怒,“果真如王公所言!他们是来探查虚实的!!好去给他们的新主邀功!!” “派人将他们赶走!!永远不要让他们靠” “阿母!且慢!” 曹髦忽然开口打断了太后。 郭太后被曹髦所打断,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怎么?” 曹髦赶忙说道:“阿母,他们定然是司马师所派来的,不妨先看看司马师有什么打算,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曹髦并不确定这些人为何前来,他也是想看看对方的来意。 郭太后想了想,觉得曹髦说的也有道理,就改了口,让郭老公将他们请进来。 很快,郭立和郭芝就出现在了殿内。 当看到曹髦的时候,郭立的眼里满是怨恨,却又很快收了起来。 且让你这个竖子张狂片刻,迟早有你后悔的时候! 郭立赶忙看着上位的太后,恭恭敬敬的行礼拜见。 “太后!” 郭太后冷哼了一声,“宣德将军前来,有何要事啊?” “太后何以如此无情我们毕竟是血亲啊,血浓于水!” “若是我们有什么得罪您德地方,那也是为了太后着想,若是太后觉得我们的想法不对,下令就是,何以要这般对待我们呢?” 郭立即刻将自己放在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开始诉苦。 曹髦大惊。 妈的,还好自己这几天一直都在离间! 他们果然去找了司马家,若非司马家的下令,他郭立能这般温顺吗?依他平日里的性格,就算想要缓和关系,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除非是有人许以利! 而能对他许诺利益的人,只能是司马家的! 但凡自己这几天松懈大意,没有及时离间挑拨,那就要出大事啊。 郭太后是什么样的人,曹髦最是清楚。 若不是“王公”告诉她这些人是司马家派来骗她的,就她的性格,只怕他们一认错,就会立刻原谅,然后将王祥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他们。 这么一来,王祥和自己都要被她给坑死。 这是司马师出手了?? 不对,他若是出手,应当不会这般简陋吧,郭立的反差太大,就算太后看不出来,我们岂能看不出来? 是司马昭? 曹髦并没有继续去想这是谁的想法,他已经开始想着如何去利用面前这些人了。 郭太后冷漠的看着面前的众人,心里更是愤怒。 他们这可怜楚楚的模样,让郭太后更加生气,若非王公及时告知,自己岂不是要被他们所欺骗? 第129章 八百个心眼 曹髦这次终于不淡定了。 要将郭德的遗孀嫁给我?! 老贼安敢如此?! 曹髦是要接受烈祖皇帝遗产的,烈祖皇帝有哪些遗产呢?说个最直白的,毌丘俭。 毌丘俭对烈祖皇帝有多忠诚,曹髦是知道的。 自己以太后为母,以烈祖皇帝为父,完全可以接受烈祖皇帝留下的政治遗产。 比起那个来源成谜的继承者曹芳,自己可是曹叡最宠爱的亲弟弟的儿子,比他更有资格来继承曹叡的事业。 可如果自己迎娶了郭德的妻。 那自己还能名正言顺的以太后为母吗?? 迎娶自家舅父的遗孀?? 这还是人吗? 曹髦眯了眯双眼,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郭德毕竟是过继给了别人的,只要他还是甄德,不是郭德,那就算不上大事。 可是,先前甄德在谋反失败后,就被司马师变回了郭德。 难道说,从郭德被杀的那一天开始,司马师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吗?? 那时他就想通过女儿来控制自己?? 司马炎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皇帝,“陛下??” 曹髦迅速平静了下来,笑着看向了司马炎,挠着头,“我还年幼,实在没想过成家的事情” “哈哈,陛兄长不必害羞!” “我那姐姐,为人温柔贤惠,绝对是良配!还有她那孩子,身体虽然不好,可很是聪明可爱” 曹髦有点懵,我又不是我曾祖父。 我不好这一口啊。 他忍不住问道:“那孩子多大的年纪?” “陛下的孩子今年…应当是五岁” 曹髦的脸抽了抽,他自己才十三岁啊!!这就有了个五岁的儿子?! 司马炎显然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他此刻正笑吟吟的夸着他那位堂姐。 曹髦问道:“这個消息是你父亲告诉你的吗?” “是啊,不只是我,族人都知道了,听说是太后特意为陛下挑选的,太后对陛下还真的是疼爱啊!” 放屁! 太后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司马昭为什么要公布出去呢? 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准备不惜代价的往自己身边塞人?? “怎么样?陛下开心吗?” 司马炎笑着问道。 “开心啊可太开心了。” 曹髦说着,他猛地想起了什么,眼角一跳。 不好! 如果司马师已经开始安排人来分后宫的权力,那定然是意识到了太后的变化,他会不会猜出有人给太后撑腰? 他一定会! 王公!! 您可一定要撑住啊!! “大将军,臣着实不知啊!” “您到底是何意??” 王祥皱着眉头,看着一旁的司马师,一头雾水。 就在今日,王祥准备前往皇宫教学的时候,司马师忽然出现在了自家的府邸内,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还有诸多的甲士。 王祥很是惊愕,赶忙行礼拜见。 可司马师却很冷漠的开口询问道:“王公不是已经做太后之臣了吗?何以对我行礼呢?” 王祥根本不明白司马师的意思,他眉头紧锁,搞不懂司马师的来意。 “大将军可是我的族人做了什么事?” 司马师笑了起来。 第170章 司马家也配? 毌丘俭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华表。 “原来是华君啊,不必多礼,请坐吧。” 华表再次拜谢了毌丘俭,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模样很是乖巧。 毌丘俭打量着他,笑着说道:“当初在洛阳的时候,我们常常相见,算不得友人,也能算是旧识,今日再见,何以这般拘束呢?” “大将军神威,先击胡酋,屠其王城,又败吴贼,斩获数万,天下谁人不敬呢?” 毌丘俭没有回答,严肃的说道:“当初你的父亲还在的时候,文帝在吴国取得大胜,他却曾上奏说:为国者以民为基,民以衣食为本,应该注重农业生产,安定百姓,只要为百姓们解决了饥寒的危机,积累十数年,外贼不攻自破。” “文帝听从,收兵养国,废除旧的制度,安定百姓,鼓励农桑,使得大魏国力大涨。” “我常读博平敬侯诸多奏表,每一次都觉得受益匪浅。” “如今你带着诏令前来淮南,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又或是为引起战乱而来呢?” 华表顿时无言以对。 华歆因为负责禅让的仪式,故而在后世名声不是很好。 可是在曹魏这边,他的名望是非常高的,他的私德极高,为人清贫,举荐提拔都很公正,不结党营私,甚至,作为世家大族的他,曾上书曹丕,认为提拔官员只看道德是不对的,要对他们进行考试,考察他们的才能,然后再委任。 虽说知识被世家大族垄断,这样的选拔还是对世家有利,可能不会考出一群只懂得服散的狗贼。 同时,他还劝说曹丕,让他不要总是打仗,劝说他改变曹操时的军管制度,放宽社会环境,将精力放在让百姓吃饱的事情上。 曹丕之所以在曹魏民间的名声不错,其中还是有华歆的功劳。 王朗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情况,在后世的名声不是很好,可他的私德也不差,也曾多次劝说曹丕,让他减少对百姓的刑罚,扶助幼弱,帮助人民休养生息。 华表赶忙说道:“镇东大将军,我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的。” “哦?愿闻其详。” 华表这才大声说道:“将军,您的功劳,天下人都是知道的,当今庙堂想要以您为太尉” “好了何必再说这些呢?你是个君子,我不愿意在你的面前说谎。” “司马师的行为,人神共愤,他让我前往庙堂,不就是想收走我手中的淮南精锐吗?” “你还怎么说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呢?” 华表茫然,欲言又止。 他看着凝视着自己的毌丘俭,苦笑着说道:“将军,我真的是为了安定百姓而来的,既然您以实言告知,那就请允许我用实言回答。” “将军因为自己私人的喜怒,就想要引起一场战事,这将会牵连周边数个州郡,最后获利的只能是蜀贼和吴贼。” “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平息这场战乱啊。” “我前来的时候,大将军几次叮嘱我,若是他有什么得罪了您的地方,他可以亲自向您请罪,只要您愿意到庙堂里担任三公,他不会再说起过去的事情,您的宗族之人,都能封侯,大将军愿意与您共治天下,保我大魏江山。” “大将军乃是仁德之人,实在不愿意看到我大魏同室操戈,无端的给了蜀吴方便。” “大将军有言,可以授予您土地,给与您官爵,可以与您联姻,让您的宗族与国同贵,他可以发誓,绝对不会追究过去的事情。” 华表硬着头皮说着这些话。 毌丘俭忽然大笑了起来。 “是要指着洛水来发誓吗?” 华表顿时哑然。 可此刻又不能退缩,他再次说道:“将军,我可以担保,大将军绝对不会谋害您,大将军对您还是非常敬重的他曾多次说,您是大魏栋梁” 毌丘俭无动于衷,只是轻轻摇着头。 “这不是我所重视的。” 华表再次问道:“大将军,那您到底还有什么顾虑呢?您到底想要什么呢?只要您开口,大将军都可以给您” 华表实在是无法理解面前这个人,他到底为什么要铁了心的跟大将军作对呢? 名望,官爵,土地,大将军什么都能给你啊,到底是为什么呢??小说 毌丘俭看向了远处,回忆着过往。 “我父亲出身贫寒,太祖皇帝不在意他的出身,提拔了他,使我一家不再为衣食而忧,文皇帝又重用他,给与重任,使治一郡之地。” “父亲逝世之后,文皇帝看我幼弱,就提拔我来陪伴明皇帝。” “明皇帝不在意我才能短浅,对我甚是信任,恩宠有加。” “我食魏禄者也,安敢弃大义与不顾,与篡国之贼同流合污?!” “君问我所求,我所求者,乃是辅佐我大魏圣主,铲除国贼,匡扶社稷,安定百姓,开不世之太平!!” 毌丘俭低着头,俯视着面前的华表。 “不知大将军可能予我?!” 华表浑身都哆嗦了起来,可回想着大将军在临行之前的嘱托,他还是强忍着心里的恐惧,继续说道:“将军此言不妥!” “将军,我听闻,天命并非是一成不变的,终归有德之人,您如今这般仇视大将军,难道在您看来,当初太祖皇帝的行为,也是篡国吗?” “伱说什么?!” 毌丘俭猛地站起身来,华表吓得也赶忙起身,脸色惶恐。 “当年汉帝昏庸,亲信阉人,卖官授爵,横征暴敛,终失其天下,汉家名存实亡!” “秦失其鹿,汉高祖得之,汉失其鹿,群雄逐之!” “诸侯四起,征伐不断,众人国内称王。” “我太祖武皇帝起以微末,战胜强敌,选贤举能,平定北方,停息战乱!” “我高祖文皇帝废旧制,与民安息,鼓励农桑,定安百姓,使海内繁荣!” “我烈祖明皇帝增设痒序,改革汉法,制订新律,减免肉刑,使民上书,惩治豪强!” “此谓神器更易,天命所归也!” “司马师算是個什么东西?也配与太祖皇帝并列?!” 毌丘俭一步步靠近华表,神色愈发的激动。 “他家对社稷有什么功劳?!自己有什么德行?!” “死在他们手里的贤士竟比死在敌国手里的还要多!” “残害忠良,背信弃义,杀妻弑兄,用酷烈的手段,征收极高的税赋,对地方豪强视而不见,任由其拦路为贼,提拔小人庸人,使他们为祸一方,牵连士卒,清除异己,滥杀无辜!” “当今之天下百姓,当今之国力虚实,比起高祖烈祖之时如何?!” “文帝明帝,皆有大恩与司马家,司马师却废立有恩之君的儿子,欺辱年幼的君王,趁机把持庙堂,本身毫无建树,为人不见品德!” “就这样的小人,也配称有德之人?也敢称天命吗?!” 华表不断的后退,不敢反驳,大概是因为惊惧,却是摔在了地上。 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毌丘俭,眼里满是绝望,看到毌丘俭将手放在了剑柄上,更是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毌丘俭却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华表惊愕的看着面前的毌丘俭,“将军您不杀我吗?” 毌丘俭皱着眉头,很是诧异的问道:“你也是清白家世,华公天下敬仰,为何要跟随司马师这样的人呢?” 华表脸色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君才德具备,司马师视而不见,今日又派你来做这样的事情,方才那些话,都是司马师所教的吧?他分明就是想激怒我,逼我杀了阁下,用阁下的性命来作为讨伐我的理由而已!” 听到毌丘俭的话,华表又惊又怒。 毌丘俭这才请他再次坐了下来,脸色也变得和善了起来。 “您勿要认为,司马师必胜无疑,他联系五路大军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他当真以为这五路大军都是铁了心的跟随他吗?” “天下贤人,早已对他的行为不满!” “司马师本人,重病缠身,命不久矣,他麾下的将领,都是些酒囊饭袋,中军很久都没有经历战事,而淮南军多次与东吴作战,司马师岂能是我的对手呢?” 华表迟疑的看着他。 毌丘俭拉住了他的手,“本来想留下您来为我出谋划策,只是,司马师这个人狡诈,让您出使,肯定是不许您的家人外出了,我不愿意谋害您的家人,所以,我要放您回去。” “不过,华君啊,司马家既然对您有了杀心,无论我胜负,只怕您都要被他暗害。” “您为什么不弃暗投明,与我一同来消灭司马家呢?” “我虽不才,却也熟知经典,绝非是司马师那样的歹人,况且司马师一死,司马昭不成大器,他是守不住这基业的,朝中诸公,何以要跟与他陪葬呢?” “若是诸公能助我,我可以发誓,事成之后,定然报答!” “我为人言而有信,绝非是司马家那样的无信鼠辈!!” 华表看着面前的毌丘俭,心里无比的纠结。 第171章 大将军已经很收敛了 洛阳,大将军府。 司马孚坐在了侄儿的身边,正悄悄打量着他。 司马师的脸上,简直没有半点血色。 那皮肤无比的苍白,白的有些吓人。 他的呼吸也并不平稳,每一次呼吸,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费劲。 他浑身仿佛就只剩下了骨头,就连放在案上的手,看起来都像是枯朽的树枝,仿佛一用力就会碎掉。 此刻,司马孚的内心,格外的复杂。 尽管司马孚也不讨厌这个犹子,可是听闻司马师病重的时候,司马孚还是会有浑身一轻的感觉。 或许连司马昭都会如此。 可同样的,司马孚又不由得担心起了往后。 司马师还很健康的时候,司马孚从不担心往后的事情,无论是宗族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安危。 可是对司马昭,他就没那么放心了。 司马昭的为人,司马孚可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看起来比司马师更温顺,实际上,那只是他所呈现出来的外在而已,伪装终究是伪装,不是真的。 他比他兄长要暴躁的多,也谨慎的多。 司马孚知道,一旦司马师不在了,自己怕是要先被司马昭给忌惮上了。 虽是同族,可在皇位面前,连父子情都不是那么牢靠,何况只是仲父呢? “仲父” 司马孚赶忙看向了司马师。 司马师问道:“郑袤当真没有什么异动?” “当真没有宴会也没有什么问题,郑袤也不曾与人叙话,只是饮酒,后来他们各自离开,也不曾相聚。” 司马师因为郑袤的反应,判断郑袤那里有问题,就派人去盯着他。 结果发现不久之前陈骞曾拜见过他,又得知他要跟陈骞一同前往皇宫里赴宴。 司马师认为其中有大问题,于是就让郑冲跟司马孚也前往皇宫内,主要就是看看郑袤和陈骞还会跟什么人联络。 郑冲是去看他们的经典辩论是否存在隐患的,司马孚就是去查参与宴会的人与郑袤有没有联系的。 郑冲已经给司马师上了书,里头详细的讲明了经典辩论的诸多事宜。 郑冲并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只是如实的告知了诸多经过,以及自己所注意到的地方。 他就是让司马师自己来判断。 而司马孚这里,也是带来了同样的消息,并没有什么问题。 司马师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可以派人去他们府邸,看住这两个人。” 司马孚大惊失色。 “子元为何要抓他们?” “他们也不曾犯下什么过错,难道只是因为两人有来往,就要将他们抓起来吗?” “如今大敌当前,这么做定然会生乱!” 司马师认真的说道:“不是要直接捉拿他们,只是派人去他们的府邸,吩咐他们做些修整礼仪之类的事情,让他们短期内不要外出。” “就如仲父所说的,如今大敌当前,朝中绝对不能生乱。” 司马孚不可置信的看着司马师,他此刻都觉得司马师是不是因为重病而昏了头。 以自家的权势,如今想要抓哪个大臣,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你好歹得师出有名啊,无缘无故的将御史中丞和光禄勋兼宗正软禁起来,群臣又不是傻子! 第172章 箭在弦上 王祥结束了今日的课程,随即起身朝着自家走去。 如今的王祥,还是挺忙碌的,既要操办太常府的事情,还要给皇帝讲学。 当然,讲学并非是每日都要进行的,除非是皇帝主动联系他,说自己有不明白的地方。 王祥坐在马车里,心情难以平静。 果然,陈骞还是太激进了,他没有询问自己就去联系了郑袤。 当然,对陈骞拉拢郑袤的行为,王祥本身并不反对。 郑袤平日里一直都不参与争斗,可他在庙堂里颇有影响力,他举荐过很多能臣,即使他不怎么与这些人来往,可这也是一股潜在的巨大势力。 司马师屡次想让他站队,也是担心他站错队会影响自己的诸多部署。 郑袤毕竟不曾经历过太多的争斗啊。 王祥结合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心里就断定,问题是出在了郑袤这里。 可是王祥也不觉得沮丧。 他当初下定决心要操办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些准备。 当他的马车靠近自家府邸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一行人,正站在自家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自己。 王祥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太傅司马孚。 王祥的脸上顿时出现了笑容,他赶忙令人停车,又火速下了车,朝着司马孚的方向走去。 司马孚一愣,也赶忙朝着他这里走了过来。 “臣拜见太傅公!” 王祥当即就要行礼,司马孚赶忙扶起,“不敢,不敢,怎可称臣?” “太傅公大贤,三公之首,何以当不得?” “反而是我,如何敢让您在门外等候呢?这都是我的过错,没有教导好家里的下人” “非也,非也,是我不进去的,勿要怪罪他们。”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府内,当两人走进了书房后,王祥几次要求司马孚上坐,司马孚执意坐在客位上。 两人又寒暄了起来。 说了许久,王祥方才问道:“太傅公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司马孚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些,他看着面前的王祥,凝视了许久,方才长叹了一声。 “王公啊,庙堂里有大臣走上了歧途啊。” 王祥满脸的茫然。 “太傅公说的是何人啊?” “王公,说起来,我也不知道是哪些人,只是大将军如此言之。” “当今大魏也不太平,听闻蜀国正在调动军队,姜维或许又要入寇劫掠了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大将军是不会饶恕那些助纣为虐的人。” “王公觉得呢?” 听到司马孚的话,王祥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 “太傅是在暗指臣吗?” “臣做了什么助纣为虐的事情?” 司马孚一愣,司马师怀疑卢毓,王祥,荀顗等人,可面对这三人,司马孚也不能无端去找事,毕竟这些都是亲近自家的盟友,何况这三个人比起那两个还难对付。 卢毓不必多说,抓了他尚书台就得崩溃,王祥的名望太大,囚禁他会招惹天下名士群起而攻,荀顗家族势力太大 对这三个人,司马孚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去打压一下他们,倒也不是完全恐吓,只是让他们在短时日内不要闹事就好。 司马孚也没想到,自己才刚开口,王祥就直接戳破了这层纸。 他苦笑着说道:“我并非说您做了这样的事情” “那您是想要说什么呢?” “我只是想要跟您商谈,若是此时庙堂内出现了乱臣,该如何应对呢?” 王祥很是严肃的说道:“诛族。” 司马孚目瞪口呆。 您会不会有点太激进了?? 司马孚顿时也就不敢再继续这個话题了,比起王祥,倒是卢毓的反应最是令人疑惑。 卢毓在听自己讲述之后,表现的很是焦躁,有种气急败坏的感觉。 荀顗跟王祥差不多,两人都表示直接杀,自己一定支持大将军。 这让司马孚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若是这三个人里有跟贼人们勾结的,大概就是那位尚书仆射? 也对,只有他有这样的威望,能召陈骞和郑袤为自己所用。 那他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是想通过大将军与毌丘俭的战事来获利?还是想要争取更多的东西? 司马孚只觉得脑子里很是混乱,当今这局势是越来越混乱,他甚至都有些搞不懂司马师的想法。 司马孚并没有在这里待太久,很快就离开了。 在送走了他之后,王祥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知道,陈骞和郑袤大概是出事了,可司马师真的敢动他们吗? 在这种时候,他就不怕引起群臣的反扑吗? 王祥看着远去的司马孚,神色却变得更加坚决。 看来,必须要及时动手,否则,若是等司马师从他们两人口中问出了什么情况,根本就不会给自己开口和辩解的机会了。 司马孚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打压居然会起到这般反作用。 次日,天刚刚亮,王祥已经上了车,准备前往朝议。 一路上,王祥都表现的很是平静,如此一路来到了皇宫,群臣早已在这里等候着。 王祥开始打量着面前的人群,果然,群臣里找不到陈骞和郑袤的身影。 若是平时,这两个人应该早就出现在这里了。 王祥更加坐实了自己的判断。 就在他打量着周围的时候,就看到卢毓快步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来,卢毓眉头紧锁,看起来格外的愤怒。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革新的事情,只有少数几个大臣知道,当初王祥最先是告知给了卢毓,卢毓告知了几个尚书,傅嘏告知了大将军。 因此在大将军眼里,革新之事的挑起者是卢毓。 王祥后来又找了陈骞,卢毓又找了荀顗,陈骞又找了郑袤。 这些人都是知情者,都想要推行这件事,可他们各自的想法都不同。 卢毓是想不慌不忙的推行,想等到司马师死了,司马昭上位的时候,可以没有阻拦的推行。 王祥本来是想安稳发育,等到司马师平定了毌丘俭的时候,主动提出这件事来,逼迫司马昭做出让步,然后在庙堂里扶持太后派,取代司马家。 陈骞是想现在就办,让司马师做出让步,掌握庙堂实权,架空司马家。 就是因为这些人的想法和做法不同,才导致司马师看不穿这些人的目的。 卢毓跟司马师之间存在着默契,司马师知道卢毓想要做什么,卢毓也知道司马师现在需要什么,卢毓给他安稳的时日来平定外敌,而司马师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至于往后的事情,就看谁下手更快了。 可当卢毓意识到司马师开始出手,打破了两人的默契时,卢毓就知道,是王祥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 王祥看着愤怒的卢毓,无奈的解释道:“卢公,不是我,乃是陈骞和郑袤。” 卢毓咬着牙,“他们怎么会知道?!” “卢公,是太后,太后将这件事告知了他们,希望他们相助。” 卢毓未必相信这句话,可他还是开口骂道:“蠢物!坏我大事!” 王祥哪里听不出他的指桑骂槐,可此刻确实不是争执的时候。 “卢公,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若是司马师从他们口中得知了我们的事情定然不会饶恕我们。” 卢毓冷笑着,“傅嘏早就告诉了他,他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 “不过是提议之事,他又能做什么呢?” 王祥平静的看着卢毓,大将军只是知道您要做什么,他可不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他要是知道自己想在朝中搞个太后派,组建太后,皇帝,大族所组成的同盟来取代司马家,怕不是现在就得将我们都给射杀了。 王祥点点头,“我明白了,请卢公放心。” 卢毓此刻也是格外的纠结,他现在有种被王祥强行推上战场的感觉。 太后有胆魄来跟群臣谋划这样的事情吗?她要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还有司马家什么事? 这都是王祥一手操办的,自己明明告诉他多等些时日,不要乱搞,他却非要偷偷联络大臣。 卢毓对王祥的不满达到了极点,可此刻确实不能卖队友。 如果自己现在对付王祥,王祥再将那件事带出来,那自己的定位就会变成反对为大族谋利的自私之人,看看如今的高司徒,就知道这么做的风险有多大了。 他勉强挤出了笑容,温和的看着王祥。 “王公啊,我会出手将那两个人带出来,这件事,一定不能着急啊,司马师时日无多了,不能被他临死反扑,若是因为急着要名望就搭上自己全族的性命,那多不值得呢?” “卢公!!” 司马孚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呵呵的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卢毓再次用眼神示意王祥,随即也朝着司马孚的方向走了过去。 看着远处热情寒暄的两个人,王祥低着头,神色很是平静。 抱歉了,卢公。 矢在弦上,不可不发。 为了天下大义,只能是请您站出来,为国除贼了。 想来您家世清白,海内鸿儒,定然不会拒绝这样的义举! 第174章 天下事在列位忠臣 疯了? 疯了吧! 他怎么敢的?! 王祥此番话一出,满朝文武,瞠目结束,大惊失色。 不只是他们,就是司马昭,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庙堂顿时寂静了下来。 王祥再次看向了卢毓一眼,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这种诡异的寂静之中,群臣方才反应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 征西将军要让群臣站队,一同讨伐毌丘俭的不臣之举,结果新任太常王祥直接起身,对着征西将军就是一顿训斥反驳?! 自从夏侯玄等大臣被杀之后,有多久时日,没有人敢这么对司马的人了?! 这位太常是疯了吗? 他是不怕死?还是有什么依仗? 就在众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完全捉摸不透的时候,司马昭终于反应了过来。 司马昭看着远处的王祥,忽然,他大笑了起来。 他的脸色通红,笑得很是大声。 “好,好啊。” 司马昭说着,猛地站起身来。 “将军。” 钟毓赶忙起身,挡在了司马昭的面前。 钟毓此刻也是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可看到司马昭破防,他还是赶忙阻拦,王祥是不能轻易去动的。 王祥的家族虽然算不上最顶尖,可琅琊王氏并非是好欺负的。 王祥的名望太大,一旦要动他,定然会引起极大的舆论反击。 琅琊王氏里还有凉州刺史王浑,平北将军王乂,清河太守王览等人。 何况,王祥今日这般反常,身后定然有支持他的人,按着他方才的神色来看,这件事大概率跟尚书仆射卢毓有关,这牵连可就更大了。 若是司马昭现在对王祥出手,那是要真的引起大乱了! 钟毓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盯着司马昭的双眼。 司马昭那滔天的怒火,终于是被他收了起来,他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眼神这次是落在了卢毓的身上。 卢毓此刻的心情,实在难以用言语来诠释,他也不明白怎么了,忽然间,一顶好大的黑锅,直接就盖在了自己的头上。 卢毓完全懵了,他看向了远处的王祥。 他想知道,王祥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的目的总不会是拉着自己去自杀吧? 可王祥完全没有要多做什么的想法,他很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卢毓气急败坏。 他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这是要逼自己上奏啊。 如今的局势,如果现在不说革新,将群臣拉到自己的身边来,那下朝之后会是如何,卢毓完全不敢想象。 哪怕他是当朝尚书仆射,实际上的尚书台控制者,可问题是,司马师不在乎这个啊!! 那许允还是中书令呢!你看司马师可有迟疑过?? 司马师的铁腕统治,固然是稳定了庙堂,增加了司马家本身的权势,可是,也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 群臣一直都生活在强压之下,犹如惊弓之鸟。 过去那些惨死的大臣们证明了一点,只要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让他觉得自己产生了威胁,那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否真的参与,乃至主动服软认输,都是没有用的。 他一定会杀了你,诛了你的三族。 那在这样的情况下,群臣但凡发现自己引起了司马师的警惕,就会不假思索的认为,司马师想要杀了自己。 卢毓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着远处的王祥,终于是站起身来。 “臣有奏!” 王祥低着头,哪怕是卢毓起身,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原先的想法,是要自己主导这件事,让陈骞提出来,自己站在后头收益。 可是如今引起了司马师的忌惮,指不定就要被杀,那就只能改变自己的思路,将用陈骞来打头的思路改成用卢毓来打头阵。 当然,卢毓不是陈骞,跟他合作,想要完全占据主导权是不太可能的。 可是如今事情紧急,若是自己直接上奏,影响注定不会如卢毓这么大。 跟卢毓平分主导权,让他站出来跟司马家对抗,这是目前王祥的最优解。 而想要逼迫卢毓主动站出来,那就只能采取这样的狠招了,你今日要是不提出来,我们就一同赴死,你就算澄清自己跟我没关系,完全不支持毌丘俭,司马师会相信你吗? 他可以保证不杀伱吗? 出卖盟友,背信弃义,滥杀大臣。 这样的司马家,卢毓敢去信任吗? 王祥一点都不怕卢毓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卢毓看着群臣,大声说道:“当下最重要的,并非是淮南之事。” “淮南之事,还是得等天使返回,如实禀告。” “如今天下的问题来自于官吏的选拔之事!” “自宣文公定中正以来,中正不曾更改,野有遗贤,官员不足,这才导致了如今的诸多乱相!” “河南官员的滥杀,河北百姓的乱局,都是因为这个问题。” “我认为,应当对中正行革新。” “当今中正,名额太少,贤明与否,中正官亦难以划分,以个人好恶而断,有诸多不公,我认为,不可以人来定品,或可定品宗族,予尚书铨选入仕之大权” 当卢毓将完全体的中正制抛给群臣的时候,在座大臣,眼里满是精光。 实际上,九品中正制最初诞生,其实是对汉代官员提拔制度的弥补,汉朝的孝廉制度,使得人才提拔权落在了地方的手里,地方把持着孝廉的名额,而九品中正是要收回这种权力,收到庙堂之手,可是因为变相的妥协,导致门阀政治愈发的强势,最后才导致了只看门第,无视個人的情况。 这是一步一步发展而来的结果。 这种发展结果对晋朝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对庙堂里的这些人来说,这是很令人鼓舞的。 能坐在这里的大臣,几乎都能确保自己的宗族是世家大族,哪怕原先不是,就凭他们如今坐在这里,往后也是了。 这最后的结果,对中下层的世家豪族不利,可是对坐在这里的人来说,这可太棒了! 代代富贵,甚至可以直接通过尚书来选拔,考核都节省了。 群臣原先因为五等爵位而平静下来的内心,此刻忽然躁动了起来。 爵位是很重要,可是这只能由一个人来继承,可这革新就不同了,族内所有人都能受益,每个人都能出头,都能为家族弄来爵位,这两个结合起来,那就更香了! 第175章 他来了 司马昭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愤怒之外的其余表情。 他开始惊愕,有了些慌乱。 太后?? 不只是司马昭,卢毓同样如此,卢毓此刻也是瞪圆了双眼。 当初王祥来找他的时候,就曾说过这件事乃是皇帝和太后所吩咐的,而卢毓也提醒过他,不要站错队,皇帝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可以逼迫司马家,但是不能站错队。 他没想到,王祥居然敢这么干! 王祥的意思很明确。 你司马昭说了不算,你就是个征西将军而已,说起来,也就是外臣,这内朝的事情,你说了不算,得让大将军和太后来。 轮不到你同不同意,就算是大将军来了,那也得问问太后愿不愿意。 太后愿意,这件事就可以继续推行。 群臣看向了卢毓和王祥等人,他们实在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本以为只是趁机逼迫司马家让利,可如今看来,这是要动司马家在庙堂里的话语权啊。 你司马家不答应的事情,自有太后来支持。 你们在朝中的话语权并没有那么的牢固! 这几乎就是跟司马师直接撕破脸了,司马师可以容忍群臣为自己谋利,但是他会允许群臣来动摇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吗? 这些人是想要扶持太后来跟司马家对抗?? 好大的胆子啊! 若是在过去,群臣定然会认为他们失心疯了,可是此刻,想到中正制革新所能带来的巨大好处。 他们的内心也不再是那么的坚决,眼神飘忽不定。 司马昭强行平静了下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 “王公慎言啊,勿要忘了,是大将军将您提拔到了太常的位置上!!!” 王祥很是平静的说道:“同朝为臣,何以称提拔?当是举荐,任命官员难道不是陛下的诏令?” 他再次看向了群臣,说道:“除却官吏的问题外,其实大魏还有很多的问题要解决。” “我跟太后商谈这件事的时候,太后非常的担忧大魏国情,她认为庙堂的税赋太重,对百姓不利。” “她认为,或许可以按着定品,结合先汉鼓励农桑时的政策,免除有德有功之族的税赋,减轻他们的负担,让他们有能力去帮衬贫苦百姓,使大魏的百姓脱离苦海,从此衣食无忧,不受饥寒之苦。” “我深以为然。” “太后要我举荐贤才,当我举荐了一些贤人之后,太后感慨:天下的贤才何其多,大魏并非是过去的先汉,人才辈出,贤才济济,过往的官职如何能充分的取纳全天下的贤才呢?” “太后认为,爵位并非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官职,应当革新当下的官职,使得诸多贤才都有机会来担任官员!” 王祥也不藏着掖着。 若是这次没能得到群臣的赞同,那么下朝之后,定然就是非常悲惨的结局。 故而,此刻绝对不能有什么保留,所有能吸引群臣的事情,最好都给说清楚,让群臣知道,接下来的政策调整会对世家有多大的好处。 其实王祥的行为,就是提前让门阀接替执政者,直接参与到庙堂的治理之中,接手管理权。 这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皇帝成为了天下最不重要的那一个,大事完全都是门阀联盟来决定,由他们来操控,好处是他们的,背锅让皇帝来。 这跟大汉是反过来了。 大汉那会,出事先斩三公祭天,到了以后,就是出事先让皇帝背锅。 帝国可以毁灭,而门阀长久。 如今的皇帝本来就是傀儡,实际掌控者是司马家,也就是说,司马家成为了那個被门阀们架起来的皇帝,而门阀要抛开他们,自己来管理。 若是将大魏比作一个集团,头号股东此刻被架空,第二大股东手持管理权,准备成为第一大股东,而集团其余的股东们,则是准备借用第一股东的名义,联手接过第二股东的管理权,然后瓜分集团的利益,将集团的资产变现成自家的,集团若是破产了,他们就带着自己的资金去投资下一家集团。 而第二股东此刻都快彻底将集团变成自家的了,如何能允许这些股东们破坏集团呢? “住口!!” 司马昭大声呵斥。 他直接打断了王祥的言语。 可是,王祥已经将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他平静的看着司马昭,脸上没有半点惧怕。 卢毓惊愕的看着王祥,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失控。 这让卢毓又惊又惧,事情被王祥带到了这一步,那接下来就是要死战了,退一步都会被司马师所杀。 不愿意冒险的卢毓被推到了这个位置上,没有准备的他显得有些慌乱。 不只是他,荀顗此刻也是如此。 他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卢毓提前发难,想要趁火打劫,因此早早跳进去,谁能想到,王祥一出手就是王炸,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卢毓,这可跟伱当初给我说的不一样啊?? 我只是想跟着你谋取点好处,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要跟司马家争权吗? 庙堂里格外的寂静,群臣都在看着司马昭。 司马昭指着王祥,质问道:“你这是要谋反吗?!” “岂敢如此?!!” “来人啊!” 司马昭当即就要下令,却看到有一人缓缓起身。 “将军,何以动怒呢?王公所说的,也不无道理,群臣深以为然,若是推行,定然是大魏之福,难道就因为王公的直言,就要对他动手吗?” 司马昭抬头看去,开口的人正是中书监孟康。 “你!” 司马昭刚指向了他,却又有一人起身。 “将军,您准备以什么身份来抓捕当朝太常呢?难道这内朝之臣,还能为外将所治吗?” 这次起身的是大鸿胪鲁芝。 不等司马昭反驳,他再次开口问道:“今日的朝议如此重要,却不见光禄勋郑公,不知他如今在何处呢?莫不是因为直言而不能出府?” 司马昭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惊惧。 他印象里的忠臣们,此刻突然有了獠牙,他们缓缓站起身来,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般的凶狠,贪婪。 第176章 欢迎来到门阀的时代 来人正是司马师。 司马师低着头,一步一步走进了殿内。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几个大臣都是莫名的心慌。小说 司马师的眼神扫过面前这些大臣们,却没有在他们任何人的身上有停留,穿过诸多大臣,直勾勾的盯住了藏在人群后的王祥。 然后,他就朝着王祥的方向走去。 这一刻,王祥只觉得后背发凉,毛骨悚然,浑身都不由得抖动了一下。 “大将军!” 好在,高柔挡在了司马师的面前。 高柔此刻看向司马师的眼神有些不对,在接连被司马师各种恐吓打压之后,这位当朝司徒终于不再忍耐了。 有如此之多的大臣在,高柔不怕司马师会动手。 司马师是凶残,可他不是疯子。 他不敢当董卓! 何况,高柔原先因为钟会的鬼话,失去了群臣的拥戴,从那之后,他就被司马师各种拿捏,毫无还手之力。 司徒公看到当下这个机会,却是怎么都不愿意放弃了。 他要重新成为群臣的主心骨,他要接过这件事的主导权,这次,别说是钟会,就是钟繇来了,自己也绝对不会再放权的! 司马师看着面前的高柔,神色依旧平静。 “司徒公想要做什么呢?” “当初您忽然想要派遣你的儿子高光前往淮南。” “如今毌丘俭囤积粮草,您又领着群臣来惹事。” “毌丘俭给了您什么好处?让您背叛庙堂?” 高柔脸色大变,“大将军!此庙堂议政,与毌丘俭有什么关系呢?大将军若是不愿意推行,可以理而拒之,何以血口喷人?!” 司马师看着他,“我早就听闻,毌丘俭赠送司徒钱财,就藏在您的府邸之中。” “这样吧,若是我派人去搜查,您大概会觉得是我栽赃陷害吧。” “您看这群臣之中,可有您能信任的人?” “若是有,可以使其前往您的府邸搜查,若是没有毌丘俭给与您的贿赂,我愿意辞去大将军之位,若是查出来了,那就按着律法来处置,司徒公觉得如何?” 司马师很平静的询问道。 高柔的眼里却满是惊恐。 司马师曾替换了他府内的下人,他本以为,这只是为了盯防自己,现在他才知道,司马师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他当初就预料了这么一天?? 高柔的脸色变得惨白,却没有回答,周围的大臣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狐疑。 “大将军,这件事并非是司徒公所提起,与他无关!” “他与毌丘俭将军是否有交情,与当今所发生的事情没有关系。” 此刻,荀顗主动上前为高柔解围。 荀顗心里很清楚,现在还不能失去司徒公,这位明面上最强大的盟友,是一定要保住的,同时也不能让司马师通过高柔来破掉这次的朝议。 司马师依旧看着高柔,等待着他的回答。 看到高柔不回答,他冷哼了一声,随即看向了一旁开口的荀顗。 “荀公啊” “您忘记了当初父亲对您的恩德了吗?” 荀顗皱着眉头,平静的说道:“此番为国事,继宣文公之志,使天下兴盛。” 司马师点点头,“有理。” “那荀公是想通过太后来治理天下吗?文帝有令,后宫不得已干政。” “您到底是想要治理天下,还是想要当侯封?” 侯封是指当初西汉时吕后麾下的鹰犬酷吏。 荀顗一愣,回答道:“是为了治理天下,只是征西将军不从,当今陛下年幼,自然是只能由太后出面。” “那您何必多言呢?” “庙堂内,还有我在,难道一定需要太后出面吗?!” 孟康开口反驳道:“大将军病重,我们只能请太后出面来下达诏令,我们又不知大将军要来,难道这就能说我们是要当侯封吗?!”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诸位勿要自误,善事,我自当推行,恶事,我也绝不饶恕。” “若是群臣都认为是有利于天下的善事,我怎么会拒绝呢?” 卢毓当即上前,“既是如此!还请大将军现在就下令,推行这件事!” “群臣都认为这乃是有利与天下的善事!” 随着这几个人开团,其余大臣也是纷纷开始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总结起来,就只是一句话,要求司马师同意这次决策! 你若是不同意,我们就去找太后,让太后来推行! 司马昭站在远处,他没有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敢对自己的兄长出手。 在片刻之内,群臣就围绕在了司马师的身边,各個都是据理力争,看他们的模样,像极了一头头贪婪的恶狼,正在不断的试探着面前的猎物,来回的进行拉扯。 而司马师,犹如一头病虎,被群狼围在中间,却是不慌不忙,忽然往前一步,就能吓退一众恶狼。 病虎亮着獠牙,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是步步禁闭,狼群呜咽着,不断的后退,蹦蹦跳跳的,想要恐吓面前的病虎。 司马师凝视着面前的众人。 “当下的问题是,有些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推行这样的善事!他们只是为了违背文皇帝的诏令,去当侯封而已!!” “诸位何以与这样的小人同流合污呢?” “倘若真正利于天下,我怎么会拒绝呢?” “勿要成了毌丘俭手里的刀刃!他起自州郡,淮南多士族,若是毌丘俭得利,对诸位会有什么好处吗?” 司马孚终于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司马师。 “大将军,臣以为,群臣的上奏也是为了庙堂,断然不能因为毌丘俭就迁怒他们,将他们当作是毌丘俭的同党。” “按着大魏律法,谋反乃是重罪,可上书是无罪的。” “群臣既然有了好的想法,理当认真商谈,然后推行。” “但是事情得有个先后次序,当今毌丘俭囤积粮草,谋反的心思已经浮现,我认为,应当等天使返回洛阳,询问其结果,然后再做决定,这样的变革,并非是小事,一旦革新,定然会引起动乱,若是被人所利用,便是再大的仁政,也会变成恶政。” 司马孚看向了群臣,“诸公,我是赞同这些政策的,只是,这样的大事,难道是几天内就能决定好的吗?具体的定策,难道不需要商谈和思索吗?何况大敌当前,实在不该为了急着操办而耽误了军事啊。” 司马昭有些不服,正要上前反驳,却被钟毓死死拉住。 卢毓看着司马孚,说道:“您也提到了,上书者无罪,这件事可以慢慢商讨,可就担心有人趁机动手,不给再议的机会啊。” 司马孚严肃的说道:“若有这样的情况,群臣共击之!!” 群臣没有再反驳,算是接受了这个缓缓商议的建议。 朝议结束,群臣纷纷离开。 王祥混在群臣之中,眼里闪烁着精光。 他成功了。 活着走出这里,就代表着自己成功了。 司马师接下来,但凡敢动他,就算是直接撕毁了如今对群臣的妥协,那群臣当即就会反水。 不对,应该说,群臣已经反水了。 司马家的信誉太差,他们给出的承诺,没有人会相信。 群臣已经知道了太后的立场,也知道了该用什么来对抗司马师。 接下来,群臣会主动联系太后,他们会自动的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逼迫司马师做出让步。 而司马师怎么可能让步呢? 王祥平静的望着远处的天空。 司马师不让步,群臣就会团结在太后身边,这个联盟,什么都不缺,还要你司马家来做什么? 司马家用了很多年所建立的权威,在一天之内全盘崩溃,大臣们不会再害怕司马师了。 无论这次司马师能不能压得住,司马家都完蛋了,他们已经失败了。 太后的时代不,世家的时代,要由自己来亲手开辟了。 大殿内,司马师面无表情的看着群臣一一离去。 司马孚,司马昭,还有几个心腹大臣留在了此处。 司马昭瞥了一眼司马孚,快步走到了兄长的身边。 “兄长,怎么能就这样放走他们呢?” “那高柔勾结毌丘俭的证据既然就在他的家里,就该将他们都打成谋反的同党,就算不能全部杀掉,那也该诛了高柔啊,何必要多言?高柔一死,其余人又怎么敢反叛呢?!” 司马师没有说话,钟毓却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只怕是因为高柔家里并没有什么赃物。” 司马昭大惊,再次看向了司马师。 司马师却没有反驳。 司马孚无奈的问道:“大将军,接下来要怎么办呢?群臣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司马昭不悦的说道:“您方才为什么要放过他们呢?就不该让他们轻易出这个门!别的不说,起码应该将卢毓和王祥那两个狗贼留下来!” “闭嘴!!!” 司马师呵斥了一声。 他正要说些什么,脸上却忽然出现了痛苦的表情。 他的嘴里忽然冒出血来,沿着嘴角一路滑落,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 司马师摇摇晃晃的,他一把抓住了司马昭的衣裳,死死抓着,挣扎着没有倒地。 “兄长!!!” “勿勿要叫嚷扶扶我上车” 司马师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抓住司马昭衣裳的手,几乎将那衣裳抓破。 第177章 变天 大臣们急匆匆的走在小路上,他们皱着眉头,脸色格外的肃穆。 众人也不言语,步伐很是急切。 放眼望去,竟是有足足四十多位大臣,他们彼此也不交谈,刚刚从朝议里走出来的他们,此刻居然是毫不迟疑的朝着同一个目的地赶去。 走在最前头的大臣乃是卢毓。 高柔的脸色阴晴不定,盯着面前的卢毓,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当这些大臣出现在了后宫的时候,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止步!!” 有人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挡路的人乃是殿中校尉司马逊。 司马逊领着甲士堵住了道路,他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群臣,还是朝着他们行了礼,“拜见诸公。” “诸公为何而来?” 卢毓还不曾开口,当即就有大臣抢先说道:“我们要前往昭阳殿拜见太后,速速让路!” 司马逊一愣,随即询问道:“诸公,可有大将军之令?” 卢毓冷笑着说道:“群臣来拜见太后,还需要大将军同意吗?!” 这一刻,司马逊惊呆了。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 平日里你们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不需要大将军的命令? 看着茫然的司马逊,高柔勃然大怒,指着他谩骂道:“还不让路?!” 司马逊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又大声说道:“我奉大将军之令来镇守诸殿,若无大将军的命令,不能放诸公入内!” 高柔大笑了起来,“他司马师都不敢拦着群臣不见太后,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敢在这里放肆?!” “来人啊,将这厮押下去!” 站在司马逊身后的那些甲士们当即就懵了,他们看了看司马逊,又看了看高柔,眼里满是惶恐,纷纷后退。 高柔大声呵斥道:“尔等不敢违背大将军的命令,就敢违背司徒的命令吗?!” 司马逊此刻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自从司马懿大权在握之后,他从未遭受过这样的对待,他可是司马家的人啊,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备受尊敬,哪怕没有官职,当朝三公都不敢对自己无礼! 如今这是怎么了,押自己下去?? 你不知道我姓司马吗? “且慢!!” 远处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司马逊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去,羊祜领着甲士们快步朝着这里走来,羊祜的神色更加的肃穆,他走到了最前方,朝着众人行礼。 “拜见诸公!” “不知为何而来?” 羊祜问出了同样的问题,高柔再次回答道:“是为拜见太后而来。” 羊祜看了看他们,随即摇头说道:“只有侍中方可无诏而进殿,其余大臣,是不可通行的。” 高柔还想说话,卢毓却抢先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先入殿面见太后,太后下诏召见,羊君总不能再阻拦吧?” “可。” 羊祜让开了身位,司马逊大惊失色,赶忙说道:“不可” 卢毓根本不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经过,朝着昭阳殿的方向走去。 司马逊眼睁睁的看着他经过,却始终不敢伸出手去拽他。 群臣就在此处等候了起来。 卢毓快步朝着昭阳殿走去,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站着不少的阉人,看到自己前来,这些阉人们顿时让出了道路。 郭老公赶忙走进了昭阳殿内,很快,他就走了出来,朝着卢毓行礼,让他入内。 当卢毓大步走进了殿内的时候,太后正坐在上位,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进来的方向。 皇帝坐在太后的身边,此刻也只是默默的看着卢毓,沉默不言。 卢毓朝着太后行了礼。 “拜见太后!” “卢公!请起!快请起!” 郭太后难以掩饰心里的激动,她的声音都在颤抖,若是在从前,她想要见到这個尚书台的实权大臣,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太后的诏令也很有力量,但问题还是得看群臣认不认,他们认了才是真的,若是不认,就是皇帝亲自下诏也没用。 可是在今日,这位大臣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神色还如此的恭敬。 郭太后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险些就变得语无伦次。 看着如此失态的太后,卢毓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多了。 他们不需要司马师,他们需要郭太后。 比起动不动诛人三族的司马师来说,这样和善,淳朴,看到自己行个礼都能激动的声音发颤的太后,难道不是更值得辅佐的吗? 在离开朝议的时候,卢毓其实有很多话想要跟王祥说。 卢毓这次是被坑惨了,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推到了最前头,跟司马师直接开打。 这种事情,一旦出了差池,那就是三族消消乐。 卢毓对王祥的愤怒几乎达到了极点。 可是在走出朝议后,卢毓却没有去找王祥,他也不准备再去找王祥理论。 事情已经做了,那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只能是继续走下去。 当然,王祥这样会坑害自己的属下,往后定然是不能再信任了,但是,赏赐和重用都不能落下,毕竟,在外人眼里,王祥是代替自己冲锋的猛士,若是自己事后不答谢,又如何能坐稳新的位置呢? 当下的局势,想要跟自己争夺起事领袖位置的人有很多。 方才高柔那么急着出头,不就是为了抢领袖位吗? 冲死冲杀的时候你躲在后头,现在压制住对手了你就跑出来?真当我是好欺的? 卢毓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太后,语气变得更加温和了。 “太后,今日朝中,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大将军病重,实在是无法继续治理天下,臣以为,当今只有太后出面,才能不辜负烈祖皇帝的遗志” 果然,卢毓这么一开口,就将所有的功劳往自己的身上搬。 就连王祥,在他口中都变成了按他命令来做事的先锋。 郭太后却还是有些惧怕,她问道:“那大将军可会同意?” “太后!大将军也定然会同意,请您勿要担心,庙堂里还有臣,往后君臣一心,当大兴天下” 曹髦安静的看着卢毓的表演。 卢毓等人当然不会现在就推太后上来,只是,他们需要尽快站在太后的身边。 从大义上来说,能压住大将军之令的只有太后诏令,皇帝诏令其实也可以,但是曹髦太年幼了,还不到亲政的年纪,亲政之后他的诏令才能具备实效。 第178章 新黄门 “臣等拜见太后!!” 群臣集体朝着太后行礼拜见。 郭太后茫然的坐在上位,看着面前这满朝公卿,她也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她没想到,王祥居然真的办成了这件事! 天下是自己的了?? 往后自己就是天下共主了? 曹髦坐的近,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太后那夸张的表情变化。 她的眼里忽然燃烧起了火焰,双手紧握,直勾勾的看着远处的大臣们。 曹髦敢肯定,这位肯定是做起了执宰天下的美梦。 群臣一一拜见,所说的话跟卢毓差不多,都是说什么大将军病重,希望太后能出面之类的鬼话。 昭阳殿从未如此热闹过。 太后也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大臣,以往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臣们,此刻毕恭毕敬,甚至是站在太后的面前,太后没下令,他们就不敢坐下来。 满朝的狐狸,想要玩弄一个不擅权术的太后,这实在是太容易了。 郭太后的表现非常的符合群臣的期待。 群臣为什么在司马攸和司马炎之间更倾心与司马炎呢? 就因为他头发长? 还不是因为他比弟弟更好操控吗?而如今的郭太后,比起司马炎也是不遑多让,还不如司马炎呢! 群臣就需要这样好糊弄,好操控的名义统治者。 曹髦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臣,面对面,可他没有去抢太后的戏。 群臣们此刻对自己的态度也基本是无视的。 这很正常,毕竟自己的诏令没有太后诏令有用,自己目前对他们没有太大的用处。 现在若是急着跳出来,群臣不会搭理自己,还会使太后有其他想法。 曹髦如今是非常了解这位太后了。 要是自己现在出来跟群臣攀谈,太后说不定就要觉得自己是要抢夺她“执宰天下”的大权。 因此,曹髦选择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盯着这些大臣们,更好的去了解他们。 从他们的神色变化,从他们的言语行为里,悄悄在心里给与他们不同的评价。 从目前来看,高柔和卢毓都有上位的想法。 王祥不愿意争夺,大概也是知道自己抢不过,但是以后肯定会有动作。 荀顗看起来没有要夺权的想法,很是客气,可实际上,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在观察太后,调整自己的话术,若是不上心,安心跟在其余人身后分肉就可以了,何必要对太后如此上心? 这厮只是装作不在意啊。 曹髦看着众人,一一记录下他们的反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人比司马师要更加可恨,更加可怕。 司马师想要篡位不假,可他的政策还是偏向治理天下的,这些年里,他其实听取了不少的劝谏,推行了很多有利于社稷的政策。 但是这些大族嘛,他们的眼里就只有个人的私欲,也不在乎国家会怎么样,不在乎百姓会怎么样。 就现在曹髦可以拿捏司马师的那些招数,在这些人面前基本没用。 曹髦很清楚自己放出了一头什么样的凶兽。 可曹髦并不后悔。 因为这头凶兽不是曹髦自己养出来的,若是论源头,得去找那位坏我家者的西汉皇帝刘奭,然后要去找妥协的刘秀,最后再找曹丕,司马懿他们这凶兽是一步一步壮大起来,而且迟早是要跳出来吃人的。 历史上他们吃的是司马师等人的后代,而如今,曹髦只是让他们提前跳出来,让司马师感受一下他后代的遭遇。 比起等到凶兽彻底达到巅峰时出来吃人,倒不如在他还是青年时就放出来,好歹现在还有個狠人司马师在,说不定他还能过几招,给凶兽拔几颗牙。 事实上,这两股力量,打的再狠,曹髦也不会觉得心疼。 毕竟这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郭太后跟群臣商谈了许久,他们对太后的态度已经跟过去完全不同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柔忽然起身。 “太后!臣有奏!” 郭太后的双眼都眯成了月牙,她何曾见过司徒公这般恭敬的模样。 “司徒公请言。” “臣以为,殿中校尉司马逊,为人无礼,并无才干,难以担任殿中校尉之职!” “臣请太后下诏,罢免司马逊之职,择贤明之人来担任!” 群臣对视了几眼,卢毓更是眯起了眼睛。 当今皇宫城墙的防务,名义上当然是由卫尉辛敞来负责的,而内部的禁军呢,则是羊祜来负责,再到诸殿,那就是由司马逊来负责。 司马逊这个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地位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才是与太后最近的那个人。 虽然知道司马家不太可能会做出对太后出手这样的丧心病狂的事情,可毕竟对手是司马师,谁也不敢确定这厮会不会发疯,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 卫尉如今是站在了他们这边,这不必担心,而羊祜呢,虽然跟司马家有亲,但是在场的诸多大臣,谁跟司马家没有点亲戚关系呢?这不重要,看他今日的态度,短期内也不必替换。 唯独要担心的就是这个司马逊。 必须要将此人换成自家人。 看到高柔如此迫不及待的开口,卢毓的脸色却很是平静。 太后笑着问道:“那司徒公觉得谁可以担任呢?” “臣举贤不避亲,我的儿子高诞,为人勇武,精通骑射,武艺超群,胆识过人,臣以为可以但此重任。” 高柔大义凛然的说道。 卢毓的眼里却闪过了一丝不屑。 郭太后看了看其余大臣,随即笑着答应了下来。 “好,传我诏令,令高诞担任殿中校尉!” “唯!!” 群臣当即应答。 接下来,其余大臣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跟太后表达了自己的忠心,随即一同请辞离开。 曹髦坐在太后的身边,跟混在群臣里的王祥对视了一眼。 王祥跟曹髦一样,也是选择了沉默,明明是他出力最多,可此刻他却一声不吭,完全没有要出头的打算。 群臣离开之后,郭太后再也忍不住了。 “我儿啊!” “成了!成了!大事成了!!” 曹髦急忙起身,“恭贺母亲!” “挫败强敌,执宰天下!” 郭太后大笑了起来,笑声是那么的舒畅,她再次看向了曹髦,“往后,我们母子就不必惧怕那司马师了。” “我儿啊,你说司马师的大将军之位,应当给谁呢?” 曹髦愣了一下,好家伙,这司马师可还没死呢,您就惦记上他的位置了? 曹髦再次行礼,“儿臣年幼,怎么敢妄谈国事,母亲觉得谁能当大将军,那谁就应该去当大将军。” “哈哈哈,好!” 郭太后更加开心了,她看着坐在身边的曹髦,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儿啊,你也勿要担心,这天下,迟早都会是你的,如今你还年幼,就由我来替你治理,我一定会给你留下一个强盛的大魏,让伱不必为诸事而担忧!” 曹髦听着太后这熟练的画饼,当即再次拜谢。 “母亲当今您已经执掌了大权,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曹髦挠着头,支支吾吾的开了口。 郭太后一点都不反感曹髦提出请求,看到儿子这般有求于自己的模样,她甚至觉得很开心。 “我儿尽管开口就是了!” “母亲啊,我那两个黄门官,都是司马家的人,他们整日盯着我,让我很是惶恐,能不能帮我将他们俩人给换了呢?” 郭太后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得知是这件事,当即大手一挥,“好!我现在就下诏罢免他们!我儿想要让谁来当黄门官呢?” 那当然是文鸯和马隆啊。 曹髦在心里想着,若是这两人站在太极殿门口,就看那司马师长了几个脑袋 当然,这事在心里想想就是了,目前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太常博士张华。” “尚书郎魏舒。” 曹髦不假思索的说出了两个名字。 太后愣了一下,她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问道:“这张华是何人?” “乃是已故左光禄大夫刘放的女婿。” “我先前从阮公那里听闻,此人乃是王佐之才,他的那首《鹪鹩赋》,实在是写的太好了,朕很想有这样的文才大贤陪伴在身边” 郭太后再次笑了起来,原来就是个会写文章的小名士啊,还说什么王佐之才,吓我一跳。 她又问道:“那魏舒又是何人呢?” “我听阮公说,此人身高八尺二寸,容貌秀美,体型伟岸,能喝一石多的酒呢!就是为人有些迟钝,不是很聪慧” 郭太后当即表示:“我儿勿要担心!既然是这般的名士,那就应该来辅佐我儿!我现在就下诏,让他们两人待在我儿的身边,陪着你饮酒作赋!” “多谢母亲!” 曹髦很是开心的拜谢了她,两人又寒暄了片刻,曹髦这才离开了昭阳殿。 走出昭阳殿后,曹髦这才露出了笑容。 众人早已在门外等候着,看到曹髦走出来,他们赶忙上前。 宦官们此刻格外不安,群臣忽然前来昭阳殿,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能确定,一定是大事。 而那两个司马家的黄门官,此刻脸色苍白,当他们看到群臣毕恭毕敬的走进昭阳殿,又大摇大摆的走出此处时,他们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只有成济,茫然的看着众人。 出什么事了?? 第179章 大将军要争气 曹髦看向了众人,目光在那两个黄门官身上逗留了片刻。 现在曹髦就等着自己渴望的那两个人前来,顶替掉这两个蠢货。 当着太后的面,曹髦自然不好对那两人吹捧太多。 太后认为张华就是個擅长文赋的小名士,这不假,他确实很擅长文赋,不过,他并非只是擅长文赋。 此人的记忆力极强,学识渊博,对天下古今的事物都了如指掌。 安世曾向张华询问汉朝宫室制度及建章宫千门万户的情况,张华都应对如流,让旁听的人都忘了疲倦。 他又在地上画出图样,竟然是分毫不差,使得群臣惊愕。 此人乃是安世以及他儿子跟前一等一的能臣,少有人能媲美。 阮籍对他“王佐之才”的评价,不全是吹捧,若是能遇到合格的君王,他未必就不能是真正的王佐之才,在安世和他儿子手里,他都能做成事,这就不是一般大臣能媲美的。 而另外一人,魏舒。 他也没有跟太后说谎话,此人确实身材高大,特别能喝酒,为人木讷。 可是,此人只是不表达出自己的才能来,并非是没有才能,这是个奇才! 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人物。 他从小就被人轻视,他的族人甚至认为他做不了一个管理百户的小官,因为此人看起来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当他说要去参加考试的时候,宗族的人都说他没有学问,别去丢人。 此人自学功课,一百天研习一部经书,因而成功通过答策 后来钟毓举办射箭比赛,人数不足,就让他来充数,结果此人百发百中,差点惊掉了钟毓的眼珠子。 最后官至司徒。 而这两个未来的能臣,一个还在太常里当博士,负责教导学生,尚且没有被举荐到司马昭面前,一个正准备辞职回家,因为尚书郎要进行筛选,尚且没有被钟毓所提拔。 这是得到他们最好的时机了,晚一步就得错过。 这两个人,一人行事以急,一人行事以缓,一个为人刚硬,一个为人柔和,两人互补相成,简直是最好的左右手。 曹髦就这么朝着西堂走去。 这一路走来,只觉得一切似乎与过去没什么区别,又觉得一切都与过去不同。 曹髦走的很慢,打量着远处那些急匆匆赶路的甲士,宦官。 “陛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徐老公忍不住询问道。 曹髦笑了笑,“听闻是大将军病重,要由太后来执掌大权了。” 那一刻,他看到徐老公的眼里亮起了光芒,不只是他,其余那些阉人,此刻也是忍不住了,险些就要欢呼了起来。 而司马回和司马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再也没有平日里那趾高气扬的模样。 徐老公颤抖着问道:“陛下,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怎么办?这件事与我们有什么关系?一切如旧便是了。” 曹髦说着,转身就朝着西堂走去。 到了此刻,朝议的内容正在逐渐的扩散,而卢毓所提出来的那几个政策,已经是在整个洛阳的大族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将军的这次退让,让群臣看清了司马师的虚实。 这就是为什么群臣敢来找太后,甚至直接罢免司马逊的原因。 司马师尽管表现的很强势,却依旧暴露出了自己的乏力。 所谓门阀就是如此,不断的试探,不断的逼迫,他们不会懂得知足,也不会停下来,直到将猎物完全吞噬。 既然知道了司马师的无力,那群臣自然就不会客气。 一时间,整个洛阳都热闹了起来,街道上的骑士们狂奔而过,各地都是响亮的马蹄声,无数骑士从城门离开,或者穿梭在道路间。 各大家族此刻都在商谈着接下来的谋划,同时派人去唤醒自己在各地的实力,免得真跟司马家对上的时候来不及。 他们将消息传递到大魏各地,让自己的宗族都做好对应的准备。 所有人看起来都很忙碌,彼此串门。 而王祥此刻也是开始了串门。 不过,他并没有去找卢毓,或者去找曹髦。 他来到了陈骞的府邸上。 “陈公” 王祥行了礼。 陈骞却是黑着脸,坐在上位,甚至都没有起身。 “事情已经办成了对吗?” 王祥也不生气,笑呵呵的坐在了他的身边,“是啊,我们的大事已经办成了。” 陈骞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陈骞跟王祥不同,他只在意个人的得失,这件事没有经过自己的手,哪怕办成了,他也不开心,他甚至觉得很愤怒。 王祥仿佛看不出他内心的不满,反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昨日就有人到了我的府邸,说是大将军下令,让我整理律法,他交代完,就待在府内不离开。” “当时我就知道,自己被大将军给怀疑了。” “可是方才,那人接到了命令,惶恐不安的离开了此处。” “我心里就明白,王公终于办成了大事。” 陈骞尽管不满,此刻却无法发泄。 陈骞是何等聪明的人,心里自然明白,自己被怀疑是因为郑袤的原因。 而陈骞去联系郑袤,这完全是他的个人行为,最后只是通知了王祥一声,这件事怎么也不能怪在王祥的头上,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过着急,过早的去联系了司马师的眼中钉。 如今他摆出臭脸来,只是单纯的对这个结果不满而已。 当然,其实也是在表达自己的诉求。 王祥认真的说道:“在卢公的带领下,这件事算是办成了,司徒公也出了不少的力。” 陈骞当即就收起了脸上的不满,赶忙令人吩咐酒菜。 聪明的人,就不需要过多的去说什么。 陈骞对这个结果不满,而王祥自然也是不希望将成果拱手让人。 在此刻,两人还是能成为盟友,从卢毓高柔这些老牌大族手里抢来自己的利益。 两人吃起了饭,王祥缓缓说道:“大将军这次虽然退却了,可是他一定会展开反击的。” “他们出力最多,就怕大将军会先对他们出手啊。” 陈骞点点头,“若是如此,还得我们多帮衬一些,他们毕竟出了大力,是对社稷有大恩德的,岂能让他们为大将军所欺负呢?” 第180章 为之奈何 “兄长?!兄长!!” 司马昭的脸上满是绝望,他不断的叫嚷着。 而司马师只是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 在朝议吐血之后,司马昭赶忙将兄长带回了府内,刚回府,司马师便晕了过去。 太医前来查看后,也是无奈的表示,病入膏肓,这基本上没有办法再医治了。 大将军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刚动了刀,还不休息,整日忙碌,在这寒冬腊月四处奔波,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司马昭气的当即就要砍杀太医,被司马孚所拦住了。 “兄长!勿要吓唬我!醒醒啊,兄长!” “子上勿要再叫嚷了。” 司马孚打断了司马昭的鬼哭狼嚎,他板着脸,坐在了一旁,脸色很是肃穆。 “子元没醒来,可群臣却不会停下来,得尽快想办法去制止他们。” 司马昭看了他一眼,随即很是暴躁的问道:“钟会呢?钟会去了哪里?!” “将军勿要叫嚷我来了。” 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声音,司马昭抬起头,就看到钟会快步走进了此处。 他看起来很是疲惫,双眼通红,精神颓废。 “士季!你终于来了,那些反贼” 司马昭看到他,顿时激动,赶忙上前,拉住了他的手,就要说起庙堂里的事情,钟会却打断了他,“不必多言,我已知晓。” 司马昭当即闭上了嘴。 钟会看向了躺在床榻上的司马师,眼里同样闪过一丝悲伤,缓缓坐在了司马师的身边。 “三天前,大将军就派人给我书信,说是朝中大臣似有不轨,让我尽快返回。” “没想到,还是来迟了一步。” “朝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钟会此刻皱着眉头,脸色很是难看。 司马昭看着生死未卜的兄长,不由得咬着牙,“这都怪那曹髦!我过去就曾说过,留下此子,终会是我们大患兄长也曾下令,若是他出了事,就杀了曹髦,我认为,现在就可以动手了!” 钟会冷哼了一声,“这件事与陛下有什么关系呢?” “群臣是因为陛下的原因才来与我们作对吗?” “杀了陛下有什么用?” “唯一的作用是让我们死的更快。” 司马昭只觉得这句话格外的刺耳,他知道钟会跟皇帝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可现在,他又不敢再训斥钟会了。 “那就杀了太后?” “那就死的更快了,甚至,您派遣的人可能都冲不进昭阳殿” 司马昭更加暴躁了,“那要怎么办呢?就这么拖延下去吗?方才司马逊已经回了府,那蠢妇人居然下诏罢免了他!再拖延下去,她的诏令越来越多,怕不是连大将军的位置都被罢免了!” “我准备代替兄长拟定大将军令,让司马逊继续去担任!我就不信大将军令不如那狗屁太后诏令!” 钟会皱了皱眉头,没有回话。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若是只论大义,那大将军令还真不如太后诏令。 大将军统率全国军队,尚书令执掌全国的政治。 但是,大将军的命令也只是大臣之令而已,而太后的诏令,那就超越大臣这个层次了,大将军令无法废立皇帝,而太后诏令却可以。大将军令无法废掉太后,而太后诏令却能废掉大将军! 第181章 不必担心 太常府门外。 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抱着厚厚的书籍,快步朝着这边走来。 这年轻人面相很是清秀,气宇轩昂,他的神色肃穆,走路的姿态都是那么的挺拔,令人不敢轻视。 当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宾礼博士正要出门,看到年轻人,宾礼博士一愣,赶忙行礼拜见。 “茂先?你怎么来了?” 宾礼博士狐疑的问道。 这年轻人,正是太常博士张华。 张华不解的问道:“我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宾礼博士笑了起来,“朝中大事,莫非你还不知道吗?” “哦?出了什么大事?” 宾礼博士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听闻是说大将军病重,要让太后掌权呢!” 张华点点头,再次问道:“这跟我来太常府办事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还办什么事啊,太常都没来,官吏基本都回府了,这种关键的时候,就不要想着那些琐碎的事情了” 张华回答道:“庙堂生变,就可以荒废自己的事情吗?” “我以为,身为太常博士,太常府内的仪物是否有破损,比在意朝中太后执掌大权的事情更加重要啊。” 宾礼博士惊愕了片刻,方才苦笑着说道:“您啊这番话可勿要在外说起。” 看到张华根本不在意,还是要继续上班,博士也没有再劝,告辞离开了此处。 张华走进了太常府,原先热闹的府邸,此刻却是空荡荡的,张华根本不在意这些,先是去查看了各类的仪物,确保这些东西都完好无损,方才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看起了书籍。 太常博士是一个闲职,日常的工作就是查看仪物。 只有大臣们死掉的时候,他们才会忙碌起来,他们还负责商谈谥号。 当然,还有就是出现礼仪之争的时候,需要进行大规模祭祀的时候,就需要这些人站出来工作了。 其余的时候,他们就是在府内看看书,偶尔去太学讲述一下当朝的诸多礼仪什么的。 张华手持书卷,看的很是入迷。 朝中的事情,他是真的不怎么在意。 张华出身范阳张氏,他父亲是做过太守的,先祖还是那位西汉的留侯。 留侯家族的后裔并不少,遍布大汉各地。 虽然是大族出身,可张华的生活却并不好,主要是因为他父亲死的很早,这个时代的士大夫似乎都不长寿,大概是因为服散的缘故。 在他父亲逝世之后,张华就从云顶跌落,他甚至沦落到要为别人放羊来维持生计的地步,这对贵族子来说,不知是多大的打击。小说 可是遭遇了这种打击之后,张华却变得更加坚韧了。 他在少年时即注意修养身心,言行谨慎,见义勇为,周济危难,深得众人的喜爱。 他的同乡大族都很赏识他,其中就包括了卢毓的儿子卢钦,以及他的岳父刘放。 而最关键的是,他的学识非常渊博,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后来写了一篇文章来抒发自己的政治观点,被阮籍点评,从而名扬天下,渔阳太守鲜于嗣亲自举荐,让他担任太常博士。 有非凡才能的能臣,大多都是吃过苦的。 张华正低头看着书,忽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张华抬起头来,就看到了一群人朝着自己走了过来,他们手持各种仪物,张华站起身来,他认出了那些东西代表着什么,不等对方开口,便先行了礼。 带头的是一个宦官,看到张华如此识趣,心情也是好了不少,拿出了诏令,大声的宣读了起来。 “授太常博士张华为黄门侍郎” 张华有些惊讶。 这是太后的诏令。 不是说太后很忙吗?怎么会有空来给自己下达诏令? 黄门侍郎,陪伴在皇帝的身边,传达诏令,专职为皇帝跑腿。 张华来不及多想,赶忙再次行礼,“臣遵旨。” 郭老公很是开心,又说了几句,就领着人匆匆离开了,他们还有下一站要去。 张华此刻还是有些愕然。 尽管不知道太后为什么这么做,可身为人臣,太后的诏令,是不能不从的。 得了诏令,他却没有收拾东西离开此处,继续在此处等待了起来。 等到晚上,到了可以休息的时日,张华方才离开了自己的岗位。 回到家里,张华便开始为明日的事情准备了起来,就在这個时候,有贵客登门。 “茂先!茂先!” 张华听着声音,走了出来,就看到一人站在庭院里,神色很是无奈。 此人的年纪比张华要大的多,相貌与卢毓有七成相似,此人就是卢毓的儿子卢钦。 卢钦当初是被曹爽征辟的,朝中不少能臣,其实都是原先曹爽的属官,作为大将军,理所应当的能召集天下最厉害的贤才为自己所用,当年的何进是这样,后来的曹爽是这样,司马师同样是这样,不过,就看是否能用好这些人了。 后来因为曹爽被杀,他也被罢免,辞官在家。 可毕竟还有他的父亲在,庙堂再次征用他,先后担任侍御史,琅琊太守,后来司马懿考虑到他父亲的身份,就征召卢钦担任自己的属官,又外放太守,淮北都督,伏波将军,积累了极大的功劳和资历。 司马师上位后,征他为散骑常侍,在曹髦入仕后,他更是要迁往大司农的位置,来代替完成三连跳的王祥。 父子两人同朝为臣,可彼此公私分明。 甚至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都不相同,卢毓跟司马家的人始终保持着距离,而卢钦跟司马昭走的比较近。 当然,这并不妨碍卢钦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大臣,卢老师家这三代人,就没有一个滥竽充数的,三代能臣,分别辅佐了三个朝代,卢植扶汉,卢毓治魏,卢钦安晋。 看到张华走出来,卢钦无奈的摇着头。 “你这不肯将家里人接过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些下人都不要呢?我在门外敲了半个时辰的门!” 张华赶忙行礼,“是我失礼了。” “无碍,无碍。” 卢钦倒也没有真心问罪的意思,他很欣赏面前这个年轻人,在卢钦眼里,这年轻人简直就是一块璞玉,将来定然大放异彩,未必就不能成为下一个时代的留侯。 第182章 分裂 司马师佝偻着身子,坐在了上位。 司马昭等人分别坐在了他的面前,都在等着他发号施令。 司马师的脸色极为难看,浑身摇摇晃晃的,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来。 他的身体已经非常的糟糕了,糟糕到了极点,通过曹髦的不懈努力,大将军终于是扛不住了。 群臣忽然发难,这威力并不弱于文鸯的冲阵。 尽管眼珠子没有被群臣惊掉,但是司马师几乎是站不起身了。 此刻,他坐在上位,就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他目光平静的打量着面前这些人。 司马昭在看到兄长清醒之后,终于是收起了方才的暴躁,他再一次变得理智了起来。 其余大臣此刻皆低着头,心里很是忐忑。 司马师是如今整个家族的支柱,他若是倒下了,真不知情况会糟糕到什么地步,司马昭方才的表现,众人也是看在眼里的。 像他这般表现,倘若是一帆风顺也就罢了,可面对如此困境,跟着他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司马师大概也看出了人心浮动。 在众人里,唯独司马孚此刻还在直勾勾的看着司马师,他眉头紧皱,眼里满是担忧。 如今这情况,司马师可不能倒下啊。 司马昭这个人,看似大度,却对自己和钟会都有忌惮,根本不敢相信,司马师一死,司马家这是要分崩离析啊。 司马孚正想着,就看到司马师侧过头,看向了自己。 “仲父,现在可是满意了?!” “嗯?” 司马孚一愣。 司马师冷酷的说道:“当初,我说怀疑卢毓等人要图谋不轨,让您派人去盯住他们,您是怎么说的?” “您非说这些人都是庙堂贤臣,不可轻举妄动,就是因为听了您的话,才有了今日的结果!” “今日我才知晓,原来仲父从未与我齐心。” “难怪仲父这些时日里忽然与我亲近,整日联络,原来是有这般图谋!” “仲父啊我父亲当初让您来照顾我们,您就是这么照顾吗?” 听到司马师的话,司马昭愣了一下,在兄长面前,他不再那么暴躁,理智也瞬间回归。 他猛地跳起来,愤怒的看着远处的司马孚,“原来如此!” “你” “你为何要如此?!” 司马昭脸色通红,却是忍住了不去谩骂,毕竟是自家的长辈,怎么也不能当面去辱骂。 屋内的众人顿时惊呆了,几个心腹起身,眯着双眼盯着司马孚。 司马孚此刻只是沉默着。 他眼里有些愕然,可很快就变得清醒,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司马师。 他几乎是在自己眼前长大的。 还记得他年幼的时候,总是跟自己诉苦,兄长对他管的很厉害,甚至达到了令人心疼的地步,司马孚就偷偷给他送些玩具。 在他长大之后,靠着俊俏的外表,渊博的学识,跟着夏侯玄,何晏四处游玩,潇洒不羁,自称洛阳三贤,乃是所有年轻名士们所仰慕的对象,那时的司马师,整個人都无比的阳光,散发着灼热的光芒。 每当他与好友吃醉了,不敢回家,就躲在自己的府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从这个侄子的脸上看到过笑容了。 或许是从他的妻子暴毙那会之后?或许是在他对着昔日的好友大开杀戒的时候? 总之,侄子变得越来越陌生,越来越可怕。 就连看着他长大的司马孚,在看到他的时候,心里都不由得哆嗦。 如今那张阴沉恐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过去那个潇洒名士的风范,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平静,哪怕是面对死亡,看起来也没有半点的动容。 他甚至已经不太像个人,他是司马家权欲野心的化身,是人力所打造出的政治机器,被剥夺了一切为人的情感。 不知为何,司马孚却迟疑了起来,只是凝视着远处的司马师。 司马师一愣,再次冷声质问道:“仲父何以这般轻视?!是不曾听到我的言语吗?!” 司马孚的嘴唇抖了抖,说道:“大将军,群臣只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怎么能说是谋反呢?” 这一刻,屋内的众人顿时哗然。 除却司马师和司马昭之外,那些心腹们都是瞪圆了双眼,险些跳了起来。 钟会半眯着双眼,没有言语。 司马师没有再开口,司马昭愤怒的指着面前的司马孚,“您这是什么话?!群臣分明就是趁着兄长病重,篡夺大权!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们的想法,就是要毁掉大魏江山吗?!” “若是按着他们说的,考核官员只看出身,征收税赋只对平民,刑法不能管豪族大魏还能长久吗?!” 司马孚认真的说道:“庙堂里都是贤人当位,这些人提出这样的政策,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 “大将军,当初宣文公力挽狂澜,除掉了曹爽这样的奸臣,安定了大魏天下,可是到了你,你却罔顾宣文公的遗令,肆意妄为,肆意诛杀朝中贤臣,使得他们不敢直言,如今更是因为他们的劝谏就要将他们当作谋反!” “你这么做,能对得起宣文公在天之灵吗?!” “司马家族非汝一人耳!!” “若是大将军执意妄为,便是同宗之人,也未必愿意继续跟随大将军!” “你!!大胆!!” 司马昭气急败坏,气的跳了起来。 两人争锋相对,在座的众人却都不敢参与,这是司马家内部的事情,他们就算是再亲近的心腹,也始终是外人,无能为力。 “好了。” 司马师打断了自己的弟弟。 他冷冷的看着远处的司马孚,“今日,完全就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啊。” “仲父可以走了。” 司马孚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远处的司马师,“大将军,人心所在,方才是天下要事,请大将军勿要自误。” 司马师没有回答。 司马孚却是继续看着这个侄子,他认真的凝视了许久。 “大将军保重。” 司马孚转身离开了此处,在他起身之后,当即就有三个人一同起身,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离开。 而那离开的人,分别是东武城侯司马权,武城乡侯司马遂,侍御史司马睦等三人。 他们甚至都不敢去看司马师,只是低着头,快步跟上了远处的司马孚。 看到他们一同离开,司马昭勃然大怒,“吃里扒外” 他低声谩骂了起来。 在座的众人,此刻心里很是复杂,没想到,这般强大的司马家,居然也有分裂的一天,司马孚方才的话,显然就是要跟司马师撇清关系啊。 本就是危难的时候,司马家还一分为二,这可怎么办呢? 书房内格外的安静,大概是看出了众人的兴致不高,司马师挥了挥手,“尔等且先退下吧。”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拜别。 司马昭和钟会却没有动,他们留了下来。 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司马昭方才收起了方才脸上的愤怒,“兄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司马昭喃喃道。 司马昭就是再多疑,也不会觉得自己仲父会站在群臣那边来对付自家人,他只是觉得仲父可能会夺自己的位置而已。 他知道兄长是在启用父亲所留下的退路,准备跟司马孚等人切割。 如此一来,哪怕他们覆灭了,司马孚也能领着其余的宗族继续活下来。 司马昭再也不忌惮司马孚了,如果连兄长都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谁还会想要自己这个位置呢? 他甚至能想到,司马孚出去之后,就会跟那些大臣主动勾结,通过出卖司马家大宗的利益来换取他们的认可,毕竟一个当朝太傅,这是仅次于大将军的存在,麾下还有诸多司马家的人跟随。 群臣也不会拒绝这样的帮手。 这就是荀勖所上奏的事情,让司马家放弃大业,重新变成世家。 没想到啊,兄长最后还是采用了他的办法。 只不过,并没有完全采纳,只是让司马孚带着一部分的人去投奔那些大臣。小说 就在司马昭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司马师却看向了一旁的钟会。 司马师平静的说道:“会,伱稍后出去,就将毌丘甸给放了吧。” “可以带着他去见一见皇帝。” “让两人单独聊一聊。” 司马昭瞪圆了双眼,看了看兄长,又看了看钟会,“啊??” 钟会点头,“好,我稍后就去办,那陛下那边?” “你自己出面就是了,若是事情紧急,不必询问我,你自己可以定夺。” 钟会再次点着头,“我明白了。” “兄长?我们真的要跟皇帝结盟吗?!” 司马昭此刻有些忍不住了,他开口询问道。 司马师最后看向了这个弟弟,“你现在就派人去封锁洛阳,全城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 司马昭大喜过望,早该如此了。 他连忙起身,“唯!!!” “会,你现在就去释放毌丘甸,去跟他聊聊天宫内的大事,就托付给你了。” 钟会站起身来,朝着司马师再次行礼,神色肃穆,然后转身离开。 府内只剩下了司马师和司马昭兄弟俩。 看着颤颤巍巍的兄长,司马昭赶忙上前,扶着他到床榻上躺下来。 “兄长,接下来,您就先静养,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诸事交给我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第183章 留侯! “唉,两位何以要走呢?” 曹髦看着面前的两位黄门郎,眼里颇为不舍。 司马回的神色有些尴尬。 就在今日,太后直接下诏,罢免了他们的官职,让他们滚回家去。 司马回和司马车也得知了外头所发生的情况,面对太后的诏令,更是不敢不从。 他们不安的看向了远处。 在太极殿门口,一位披甲的将领正死死盯着他们,他的手就放在了剑柄上,似乎下一刻就要冲出来砍杀了他们。 在他的周围,还站着诸多甲士,他们看起来也是跃跃欲试。 司马回深吸了一口气。 他赶忙朝着皇帝行了大礼,“陛下,臣无才能,本来就没有资格来服侍陛下,今日让贤,也是理所应当,这些时日里,陛下对臣有大恩德,臣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司马回当即认怂。 司马车却一声不吭,跟司马回的惊惧不同,他看起来很是不满,毕竟这几年里,这些司马家的人过的都是顺风顺水。 还从来不曾受过如此委屈。 司马车怒火中烧,连带着对皇帝都没有什么好态度。 曹髦扶起了司马回,笑着说道:“往后要保重啊。” “多谢陛下!” 司马回再次行礼,虽然自己是奉令来监视皇帝的,可是平心而论,这些时日里,皇帝对自己还是非常不错的,此刻要离开了,皇帝又亲自送别,司马回心里多少有些小羞愧,他行了礼,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司马车却很是愤怒,跟着司马回一同走出了太极殿,走到门口,看着站在门前的男人,更是没有好脸色,气呼呼的就要从他身边离开。 “嘭~~~” 在司马车经过的时候,那人一拳打在了司马车的脸上,司马车闷哼一声,随即就被周围的甲士直接按在了地上。 司马车懵了,不断的挣扎着,却起不了身。 司马回站在一旁,惊愕的看着他们。 “高校尉!您这是要做什么?!” “方才陛下好生与你交谈,你为何不回话?”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行?” 那人压根不理会司马回,直接蹲在了司马车的身边,朝着他的脸上拍了几下。 司马车怒目而视,他猛地作势要用手指戳司马车,司马车吓得赶忙闭上了双眼。 “怎么?怕了?” 那人笑着起身,“将这厮给我打出去!” 甲士们直接将他拽起来,又是推搡,又是捶打,司马车完全不敢还手,更不敢回头,就这么一路被甲士轰出了太极殿。 男人这才笑了起来,快步朝着曹髦的身边走去。 “殿中校尉高诞,拜见陛下!” 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这第一次见面,高诞就给曹髦留下了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居然是直接将司马车给打了一顿。 曹髦当然是知道这个人的。 他是司徒高柔的第二个儿子,跟胆小谨慎的高光不同,这位大小就是個暴躁的愣头青,生性放纵没有规矩,果断刚烈超过常人,说的简单些,就是个无法无天的二代。 他自幼就不安宁,对自己的亲弟弟高光更是看不上,觉得他懦弱无能,总是辱骂他,高光也不敢还口,只能是更加恭敬的对待他。 而此人在历史上,跟石崇喝酒时闹了矛盾,直接跟对方打起来了,然后两人一同被罢免。 不过,最后还是凭借着父亲的名望,做到了太仆的位置上。 曹髦打量着面前的高诞,点点头,“高校尉果然胆识过人。” “哈哈哈,我很早就想打他们了,这些人算什么?仗着自己是大将军的族亲,平日里对我们是连番挑衅,现在大将军失权,此人还敢如此张狂,不打他打谁呢?” 高诞看起来颇为得意。 这些二代们,平日里大概是积累了不少的矛盾,可是因为司马师的缘故,不敢发泄,如今司马师病重,他们就跳出来了。 “高校尉果然勇武!” 曹髦夸了他几句,高诞顿时大喜,他并没有高光那样的城府。 “陛下,往后就是我来负责诸殿的安全,请您放心吧,有臣在,没有人敢来这里惹是生非!” “再有人敢对陛下不敬,我非砍了他的脑袋!” “陛下倘若有什么大事要吩咐,尽管找我就是了!” 高诞表现的很是亲近。 曹髦大笑,并没有拒绝此人的善意。 高诞跟曹髦说了很多,方才离开了此处,他再三表示,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来操办,他个人非常愿意为皇帝效劳。 曹髦笑着将他送走,心里却格外的平静。 高诞肯定是受了他父亲的指示,特意前来靠近自己的。 高柔和卢毓分别想走两个路线。 卢毓想走尚书台群臣路线,通过执掌尚书台的方式来获得领导权,而高柔知道在尚书台拼不过卢毓,就抓一个上层路线,也就是走太后和皇帝的路线,通过他们的诏令来确定自己的领袖位置。 他们的争斗定然会非常的凶狠。 但是,这跟曹髦有什么关系呢? 朕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啊。 曹髦摇了摇头,完全没有要参与进去的想法,当然,如果他们斗的不够凶狠,自己倒是可以去添把火什么的。 就在曹髦拿着书在西堂内阅读的时候,成济走了进来。 “陛下,说是有两个新来的黄门侍郎” “啊?!” 曹髦大喜,抓着手里的书就跑了出去,衣裳都不算是太整齐。 当曹髦走出西堂的时候,却看到两个官员,正被侍卫们挡在不远处,安静的等着诏令。 曹髦直接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去。 “哈哈哈,张君!魏君!” “你们总算是来了!” 曹髦一手抓住一个人。 这两位官员,正是那张华和魏舒。 张华看起来有些惊讶,不知道曹髦是如何一眼就分出他们两人身份的,而魏舒只是呆滞的看着皇帝,一言不发。 魏舒为人很是高大,甚至比满长武还要高大一些,容貌秀美,体型伟岸,他的年龄要比张华大了很多,他留着很好看的胡须,已经有四十多岁。 只是,他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反应有些迟钝,眼神略微呆滞。 事实上,在使者前往尚书台,要带走这个尚书郎的时候,他的同僚们都很惊讶,不知道这人哪里能被太后所看得上。 想来想去,最后觉得可能是因为他很能饮酒。 他在朝中没有朋友,甚至都没有什么人重视他,都觉得此人不够聪慧。 可曹髦心里却很清楚,此人是那种外表上看不出才能,但是实际上什么事都能做的人,历史上,他参与庙堂的朝议,一个人就能压住整个朝臣,众人聚在一起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一个人就可以解决。弄得司马昭都为之惊叹,最后甚至达到了朝议结束后主动起身目送他离开的地步。 司马昭对群臣说:魏舒容貌堂堂,是群臣的领袖。 可惜,这位才不外显的大才,并没有在司马炎的手里做出太多的事情来,他几次上奏,都没有通过,后来就说自己年迈,想要请辞离开,司马炎就是不同意,两人来回拉扯了很久,方才无奈的放他离开。 曹髦拉着两人的手,直接就朝着西堂走去。 两人也不敢拒绝,就这么一路被曹髦带着返回了屋内,曹髦让他们两人坐在了自己的身边,看向他们的眼神格外的明亮。 “朕期待许久,终于是将你们两人给请到太极殿里来了!” 曹髦笑着问道:“你们两人还不相识吧?” 他不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就指着张华,对魏舒说道:“此人乃是朕的留侯!张茂先!” 张华瞪圆了双眼。 随即,曹髦又指着魏舒,对张华说道:“此人乃是朕的酂侯!魏阳元!” “陛下,臣不敢当!” 张华这才反应过来,赶忙开口说道。 曹髦却摇着头,“何来什么不敢当,朕知道茂先乃是留侯之后,难道你就没有复先祖之名望的志向吗?” “臣才疏学浅” “茂先勿要谦逊,朕可是知道茂先的才能,茂先之能,不弱其先祖!” 这还真不是曹髦吹捧,这人确实是能臣,大晋最后一个能臣,堪称大晋裱糊匠,这还是在司马炎司马衷这样的君王手下,若是放在自己手里 曹髦眼里亮起了光芒。 张华有些懵,他以为,陛下让自己前来,是因为自己的文采,可听陛下这意思,好像有点不对啊? 曹髦又看向了魏舒,魏舒愣了一下,说道:“陛下,臣非酂侯之后。” “哈哈哈,朕知道,不过没有关系,假以时日,您就是我大魏之酂侯!” “来人啊,准备酒菜!朕要款待这两位大贤!” 这两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是如此的热情,曹髦没有跟他们聊什么文学经典,也没有大肆的饮酒,吃着饭菜,喝着小酒,曹髦却谈论起了庙堂的大臣。 曹髦的点评非常的毒辣,对每个大臣都入木三分,有着很深的认知。 这并不像一个沉迷在宴会之中,整日跟名士们游玩的少年皇帝。 “朕一直都觉得身边无人可用,哈哈,没想到,满朝文武里最出色的那几个人,此刻都在朕的身边了!” 第184章 陛下之过也 大将军府。 前院最西侧的院落是府内最特殊的一处地方,院落四周都是甲士日夜坚守,值守力度比司马师的院落还要大。 院落内并不是很大,只有面对院门的两座房屋,仓房溷藩都省下了,空荡荡的院落内,站着七八个甲士,全副武装,此刻,他们的神色也颇为尴尬。 就看到对面的房门敞开着,一人就坐在门内,手持书籍,大声的朗读了起来。 “万乘之君无备,必有千乘之家在其侧,以徙其威而倾其国!是以奸臣蕃息,主道衰亡!是故诸侯之博大,天子之害也!群臣之太富,君主之败” 甲士们面面相觑,又不敢多说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人推开了门,走进了院落内。 来人正是钟会。 看到钟会,甲士们也不敢阻拦,赶忙退到了两旁。 钟会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落内,抬起头看向了毌丘甸,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好,好!不亏是毌丘君,如此处境,尚且这般中气,声音洪亮,便是在大将军寝屋,也能听到您这震耳欲聋的声音啊!” 钟会拍着手,笑着走进了屋内。 毌丘甸停止了朗读,缓缓收起了书籍,侧着头,很是无礼的看向了钟会。 毌丘甸自从那天被“征辟”之后,就没有离开过大将军府,他被直接扣押在此处,不许出门,不过,司马昭对他倒也不算太坏,也是吩咐甲士,不许为难,若是他有什么要求,尽量去完成。 毌丘甸整日待在这里不外出,也没有吃苦,整个人居然还胖了不少。 他也是不客气,每日都要求一些上好的饭菜。 其他时候,就是让甲士们给他拿书来,他就坐在府内读书。 钟会笑着坐在了他的面前,看了一眼敞开的大门,问道:“毌丘君,外头天寒地冻的,您怎么还把门给开了呢?” 毌丘甸冷笑着说道:“倘若关上门来,定惹得小人生疑,故而敞开了大门,让他们能看的明白!” 钟会看向了那些甲士,不悦的说道:“谁允许你们监视毌丘君的?不知道他是大将军的贵客吗?!” 甲士们不敢言语,钟会冷哼了一声,叫道:“都给我出去!往后不许再来了!” 甲士们大喜过望,他们也不想来盯着这個毌丘甸,这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时不时对他们破口大骂,要求又多,能离开好啊,他们不敢耽误,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毌丘甸有些惊愕,看着那些甲士们离开,又看了看面前的钟会。 钟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早已清楚。 他为什么要让甲士们离开呢? 这又是来耍什么诡计? 毌丘甸冷笑了起来,他低声说道:“钟君,我敬您是名士,若是您是来为说客,劝说我去背叛父亲,劝他来降,那您最好还是离开吧,我不想侮辱您。” 钟会眼前一亮,毌丘甸说了那么多,他却只听到了一句“敬您是名士”。 他笑着说道:“毌丘君敬我是名士,我也敬您是刚烈的君子,怎么敢让君子去做小人的事情呢?” 毌丘甸若有所思的问道:“庙堂给我父亲发了诏令,让他前来担任太尉,是这样的吗?” 钟会点了点头,“是这样的。” 毌丘甸笑了起来,“那我父亲是怎么说的呢?” “还不得知,可他大肆囤积粮草。” 毌丘甸浑身忽然放松了下来,就仿佛卸下了某种重任。 钟会看到他笑了起来。 “您何以发笑呢?” “大肆囤积粮草,看来大将军是命不久矣了啊,父亲这是准备转攻为守,跟大将军耗时日” 毌丘甸看向了面前的钟会,“早在我被抓住的时候,我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怕耽误父亲的大事,不敢赴死,今日终于撕破了脸,那我也不必再等待了。” “不要想着能通过我来要挟父亲,在父亲的眼里,我被抓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钟君!” “我听闻,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我们父子甘愿为大义而死,愿行舍生取义之事!” “您的父亲也食魏禄,何以要坏自己一生之清名呢?!那司马师,篡国之贼也,无功德与社稷!司马昭更是不堪,为他爪牙,乃是自寻死路!” “我听闻,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钟君高洁之士,还望能慎思,勿要遗臭万年!” 毌丘甸大声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我不愿受辱,请赐我利剑!” 钟会出神的看着他,正要伸出手解下腰间的佩剑,猛地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赶忙停了下来。 “毌丘君且慢!我不是来杀你的!” 毌丘甸一愣,“那阁下是为何而来?” “我是来放了您的。” 钟会笑着说道:“方才您说的实在太令人动容,我险些都忘了来意,来,毌丘君且坐下来,听我详细跟您说” 毌丘甸不太相信这番话,“来放我??” “这又是什么诡计?想诈称我已降?还是想坏我父亲的名誉!” 看着如此警惕的毌丘甸,钟会苦笑了起来,“您就是不相信征西将军,也该相信我,且坐下来,听我与您说。” 毌丘甸将信将疑的坐了下来。 钟会便将最近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大将军病重,司马家分裂,已经是无力再与镇东大将军交战了” 钟会说完,看向了毌丘甸。 毌丘甸一脸的不屑,“我不信!” 司马家的信誉实在太差,而且毌丘甸也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自己都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你现在跑进来说司马师有意跟自己父亲讲和?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我父亲恨不得将司马师拨皮抽筋? 钟会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若是不信,您可以与我一同去见皇帝。” “你们是想栽赃我弑君?!” 毌丘甸再次警觉。 看着面前怎么都不相信的毌丘甸,钟会揉起了自己的额头。 信誉太差就是这样的下场,根本不相信。 钟会站起身来,“算了,您若是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反正话已经给您带到了,您想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出洛阳,洛阳之内,您去哪里都无碍。” “话已至此,告辞!” 钟会不准备继续劝说毌丘甸了,这完全是浪费时日,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觉得其中有诈。 钟会真的离开了此处。 毌丘甸迟疑了许久,方才走出了这里,外头果然是没有了甲士。 毌丘甸也不惧怕,当即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这一路上,巡视的甲士也不理会他,甚至还有人主动为他开了门,毌丘甸终于走出了大将军府。 当他回头的时候,甲士已经将大门给关上了。 毌丘甸茫然的站在这里,难道钟会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短短几个月,这洛阳里到底是出了多少事啊? 待了几个月,一出门,结果大将军都想要跟自己父亲讲和了! “陛下!” “中书侍郎钟会前来拜见!” 张华朝着曹髦行了礼,随即开口说道。 “哦?他在哪里?” 张华一愣,回答道:“在殿外,陛下可要召见?” 曹髦挠了挠头,如今这钟会想见自己都得等在门外,派人询问,这实在是有些不习惯啊。 以往钟会可都是直接闯西堂的,甚至连昭阳殿都闯。 看样子,他今日是被高诞给挡在了殿门外啊。 曹髦抚摸着下巴,沉思了起来,张华却开口说道:“陛下,钟会此人极有才略,深受大将军的信任,如今朝中巨变,他定然是受了大将军的吩咐,您不如先见他一面,再做打算?” “好!就按着茂先说的来!让他进来吧!” 张华一愣,随即朝着曹髦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了。 此刻,殿门外,高诞正仰起头,很是无礼的看着面前的钟会,眼里满是不屑。 钟会的权势完全来自与司马师的宠爱,若是论官职,他只是个中书侍郎,跟张华魏舒这样的黄门侍郎是平级的,可能还要矮了一头。 高诞根本就不给他面子,没有直接将他轰走,都是看在他哥哥钟毓的面子上。 当今庙堂群臣里,钟毓是少有的继续支持司马家的外姓九卿重臣。 高柔和卢毓都想要将此人拉拢过来。 钟会的脸色变得很是阴沉。 “陛下令中书侍郎钟会觐见!” 张华带出了皇帝的诏令,钟会面无表情的从高诞身边走过,走进了殿内。 高诞低声谩骂道:“看这厮还能否继续张狂!谁还没有个当三公的父亲?整日跟在司马师的身后,低头弯腰,迟早打断你的狗腿!” 张华瞥了高诞一眼,没有说话,快步追上了钟会,走在他的身后。 “哎呀!钟士季来了!” 曹髦站在门前,不由得惊呼了起来。 钟会朝着曹髦行了礼,这次,态度上倒是恭敬了很多。 “陛下!” “士季啊,许久不见,可还无恙?早知伱要来,朕就提前设好宴席了,今日我们饮酒作乐,点评名士,不醉不休!” 钟会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皇帝。 “陛下您有大过于社稷啊。” 第185章 忠臣钟会 钟会这么一开口,张华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 他正要开口质问,魏舒却扯了扯他的衣袖。 钟会注意到了这个年轻的黄门侍郎,瞥了他一眼,方才对曹髦说道:“陛下,商谈大事之时,奉承阿谀之臣不必并列。” 张华平静的反问道:“既如此,无德欺君,口出狂言者当何处?” “正处于我侧。” 钟会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张华正要再次开口,魏舒却不慌不忙的说道:“张君,勿要对钟君无礼,钟君大才,品德境界之高,实遥不可及,岂能无礼?” 钟会的脸也变得阴沉了下来。 在这个时代,是不能对着人说对方父母名字的,包括同音字,这是一种极大的羞辱。 而魏舒却在“遥”字上发了重音,这是直接开始人身攻击了。 曹髦有些无奈的说道:“好了,茂先,阳元,钟君并非是个无礼的人,他这么说,定然是有自己的道理。” 他随后看向了钟会,笑着说道:“张茂先年少,钟君勿要在意。” 这就相当于孩子还小,不懂事,是很明显的偏袒。 说起来,钟会的年纪也并不大,他只比张华大了七岁,而羊祜和杜预都比钟会的年纪要大! 可是,钟会实在太猛了,以至于他在后来总是跟姜维,邓艾这样比自己年长了二十多岁的人放在一起比较。 而在如今,众人也下意识的遗忘了他的年龄,总是将他放在一個重臣的位置上,仿佛羊祜杜预等人在他面前都变成了晚辈。 对此,钟会很是得意。 钟会深深的看了张华跟魏舒一眼,方才看向了曹髦。 这两个人这么一插嘴,愣是将他方才的思绪都给打断了。 曹髦让他们都坐下来,随即开口问道:“钟君方才说朕有大过,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钟会这才说道:“陛下,因为您的缘故,大魏江山将不存矣。” 张华眯了眯双眼,再次忍了下来。 曹髦大惊失色,“钟君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诅咒我大魏江山吗?!” 钟会无奈的说道:“陛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就勿要再藏拙了。” “大将军病重,已经不比当初的英明,众人都以为,这件事乃是群臣密谋,勾结太后,一同发难。” “可我是看的清楚,卢毓等人顾虑的事情太多,绝对不会如此鲁莽,太后更是全无这般胆魄,王祥并非是受了太后或者卢毓等人的委托,这一切,都是陛下所为。” “若是我没有猜错,陛下应当是暗中为太后与王祥连线,再利用王祥来笼络朝中群臣,利用大将军的谨慎,让王祥误以为大将军即将发难,迫使他提早发难,卢毓等人,是被裹挟其中,不得不为,这才有了当下的情况。” 钟会认真的说道。 张华眼里闪过一丝惊愕,他看向了一旁的魏舒。 魏舒还是那老样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曹髦满脸的困惑,“士季在说什么啊?” 钟会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快要破防了。 那个毌丘甸是这样,皇帝也是这样! 这个洛阳,就找不到一个敢说实话的人了是吧? 难怪社稷动乱,有这么多虚伪的人在,这大魏要亡啊! 钟会当即忍不住了,他说道:“陛下!我这次来,不是来问罪的,是来帮助陛下匡扶社稷的!” 曹髦大喜,“好啊,士季来辅佐朕,朕是求之不得,那就托付给君了” 钟会脸色一黑,知道不能跟着皇帝的思路走,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认真的说道:“陛下如今是不是觉得自己击败了大将军,心中洋洋得意呢?” “陛下这番行为,乃是饮鸩止渴。” “岂不知这些群臣,却比大将军要可恨数十倍?” “这些人只顾及自己的利益,不在意社稷的存亡,他们所提出的政策,也是陛下所授意的吧?” “陛下可知这些政策会引起什么后果?一旦开始推行新中正制,那些寒门底层的士人,就再也没有任何出头的机会了,天下大族,何其多也,从地方到庙堂,几乎所有的地方,都会被世家出身的人所霸占。” “这些人的德性,陛下或许看的清楚,饮酒服散,哪里能治理好天下?!” “这会导致各地崩坏,庙堂政令不通,地方民不聊生。” “而税赋问题,则是会彻底压垮百姓,若是豪族不缴纳税赋,那庙堂的收入就要全部转接到平民百姓的头上,百姓们不只是要缴纳自己的税,还要将大族那部分的一并给交了如此一来,不出五年,百姓们纷纷破产,叛乱四起,庙堂还得通过那些服散的高门子弟来镇压这些人!” “刑法之事更是可恶!若无刑法来管束,大族的行为将比如今还要放肆百倍!” “若陛下不制止,十年之内,纷乱四起,大魏定亡!” 听到钟会这些话,无论是张华还是魏舒,都没有在意其中的无礼之处。 曹髦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比钟会更清楚这样做的后果,这些事情不只是会灭亡大魏,甚至可能会灭亡民族。 可是,这是自己所造成的吗? 自己不出手,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吗? 一上来给自己按个这么大的罪行,这些隐患又不是这几月内忽然出现的,之前你们做什么去了? 钟会看到曹髦不为所动,眼里也是有些惊诧。 这可是你自己的江山啊,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 曹髦认真的说道:“若真是如此,钟君该去找太后,去找高公,卢公,跟他们说清楚,何必来找朕呢?” “朕尚且年幼,也不曾亲政,朕就是同意您的说法,又能有什么用呢?” “陛下只要同意就好,其余的事情,可以交予臣来操办。” 曹髦很是惊诧,“难道是用朕的名义来对付太后吗?!” “那可是朕的母亲!” “安敢陷朕于不孝?!” 曹髦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恼怒。 钟会平静的说道:“别人不知道,可我心里清楚,陛下绝非庸碌之君,陛下的才能,不弱于大将军,是不会放任大魏江山就这么灭亡的。” 第186章 煽风点火王老师 钟会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次就说服曹髦跟大将军联手。 他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在为曹髦分析了一波当今局势后,就匆匆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曹髦这才看向了自己的两位黄门郎。 张华若有所思,魏舒精神恍惚。 曹髦开口问道:“你们觉得呢?” 张华看了一眼魏舒,看到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说道:“陛下钟会此人,不可轻信。” “哦?你是觉得此人是在骗朕?” “并非如此,他或许是真的想要辅佐陛下,可是,此人骄横跋扈,任意妄为,陛下若是太过信任,一定会酿成大祸。” 曹髦苦笑了起来,“茂先说的很对啊,只是此人性格桀骜,若是方才朕有迟疑,此人定然怨恨,到时候反而会被他设计谋害” 张华皱了皱眉头,“陛下不必担心,钟会不过一郎,若是陛下觉得此人有不轨之心,罢免就是了!” 曹髦摇着头,“朕宁愿跟大将军正面争斗,也不愿意让钟会这样的人在背后记恨” 他又看向了魏舒。 “您觉得呢?” 魏舒当即回答道:“天下贤才,理当辅佐陛下,这是需要专门来说的事情吗?” 曹髦当即笑了起来。 他也看明白了,目前的这两位大贤,张华尽管聪慧,可年纪还是太小,没有经过磨砺,还没成长到以后那个国家顶梁柱的地步,但是魏舒却已经有了那个苗头。 魏舒的意思很明确:陛下完全不必在意这件事。 曹髦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根本不急。 现在该着急的是司马师跟司马昭,自己急什么呢? 现在跳出来跟司马师联手?然后给司马师当马前卒,跟太后过招? 曹髦对此不屑一顾。 这门阀的问题,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他要走的道路,跟司马师等人要走的道路是不同的。 这处理门阀的事情,必定是一个长期且复杂的过程。 他对此也有着很长远的谋划,甚至跟蜀吴有关,还跟外头的胡人有关。 自己不该是为司马家所用,反而司马家该为自己所用。 曹髦并不担心未来的事情,到了如今,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能差的过衣冠南渡吗? 好歹安世跟他儿子是没机会再上来了,而世家领袖则是要经过层层争斗,是由最有能力的人来担任的。 况且,自己跟安世他们不同啊,世家还不曾成长到最巅峰的时候,中下层的大族里依旧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力量,太后这里也好掌控 曹髦站起身来,“您说的很对,这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必理会了,走,去东堂!” 今日又是该上课的日子了。 当曹髦到达东堂的时候,王祥还不曾赶来,因为上课时间还没到,可曹髦每次都会提前在这里等待老师,皇帝对老师的恭敬态度也是得到了不少人的称赞。 曹髦捧着书籍,安静的看了起来。 两位黄门郎此刻就站在门口。 张华询问道:“魏公,您觉得,当下这些事情,真的是陛下一人所为吗?” 第187章 悔之晚矣! 郭太后这些时日里过的非常不错。 群臣对她都很爱戴,整日都是说希望她能早开朝议,临朝听政。 高柔更是时不时就往昭阳殿内跑,每次前来都是大义凛然的对太后劝谏上奏。 他劝谏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比如说太后穿的衣裳不符合季礼,希望她能改正,又说什么太后对宦官宠幸太多,总是派遣他们来做事,应当多用士人之类的。 可听到这些劝谏,太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是乐在其中。 曹髦也搞不清楚,或许是太后觉得这样能像一个君主? 有直臣来劝谏上奏,会让她觉得更有存在感? 或许觉得人家是真心为了自己着想? 只能说,高司徒的谋略差了点,但是对太后那是看的真透彻,在他之前,谁能想到直谏太后居然还能刷她的好感度呢? 而当曹髦领着人来到这里的时候,郭老公正守在门口,看到皇帝前来,他赶忙行礼拜见。 随着太后的地位上升,这位宦官的地位也迎来了极大的加强。 可郭老公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再次变得张狂。 再次面对皇帝的时候,他的脸上已满是恭敬。 别人看不清楚,可郭老公是知道的,当今这一切,都是出自面前这位少年皇帝的手笔。 连不可一世的大将军都在对方手里吃了亏,郭老公每当想起这件事,就愈发的不安,毕竟过去他曾得罪过这位少年皇帝。 皇帝看到他,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 曹髦笑呵呵的将他扶起来,“郭老公何以行这般大礼?您也是郭家的一员,按辈分来说,就是宣德将军,也当称您为兄长啊。” 郭老公沉默了一下,尽管这些时日里前来联络他的人忽然变多,可是那些人心里的鄙夷,郭老公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唯独陛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不曾对他表达出过不屑和鄙夷的神色。 他低声说道:“陛下,殿中校尉派人找过奴婢” 曹髦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无碍,却是勿要收人钱财,否则必被反制。” 郭老公附身再次行礼,随即便进去为他禀告。 曹髦其实并不厌恶这位宦官,这人原先对自己有些无礼,可好在人家看得清形势,有点脑子,不像是那几个郭家的老蠢物。 曹髦正思索着,郭老公就走了出来,请陛下入内。 “母亲!!” 曹髦走进殿内,赶忙行礼拜见。 “哎呀,我儿何需多礼?又无外人,快来,来!” 郭太后笑呵呵的招手。 如今的郭太后,仿佛年轻了十岁,浑身都充满了活力,皮肤上的皱纹都少了不少,笑起来很是温柔,真正有点母亲的模样了。 曹髦乖巧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郭太后问道:“那个张” “张华。” “对,张华和另外一人如何啊?符合你心意吗?” 曹髦点着头,“母亲,他们确实犹如传闻里的那样,一個擅长文赋,一个擅长饮酒,儿臣与他们玩的很好。” 郭太后再次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在郭太后眼里,曹髦就是跟两个无足轻重的士人玩名士过家家的游戏。 郭太后又问了几句,曹髦这才问道:“母亲,殿中校尉换了人?” “是啊,现在是司徒公的儿子担任,怎么了?” “无碍!这司徒公当真忠臣也!” 曹髦笑着说道:“我当初前来庙堂的时候还没有发现,现在知道了,司徒公果然是个忠臣啊,派遣自己的儿子来保护我们。” “看来这个人是可以重用的。” “真天下名士,庙堂重臣!” 曹髦对着高柔吹捧了起来,郭太后愣了一下,笑呵呵的点点头。 曹髦随即又说道:“母亲,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宣德将军这些人,若是他们前来找您,假意哭诉,假装自己已经后悔,然后骗取您的同情” “呵,我没有杀他们,便已经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 郭太后板着脸,正说着话,郭老公就再次走了进来,有人前来拜见。 前来的自然是高司徒。 郭太后赶忙请人进来。 高柔大步走进了殿内,眼睛扫过了曹髦,又落在了太后的身上。 “拜见太后!” 郭太后让他起身,给他赐座。 高柔坐下来后,便严肃的说道:“太后,陛下尚且年幼,为什么要耽误他的学业呢?” “啊?” “陛下如今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不该常来此处。” 郭太后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些什么,曹髦却起身说道:“是我自己要来,与母亲无关” 他又看向了太后,“母亲,我先告退,明日再来拜访。” 郭太后对这个懂事的孩子是愈发的喜爱,就吩咐了几句,让他离开了。 等到曹髦离开,高柔这才赶忙说道:“太后,我不知陛下与您说了什么,但是,这些并非是实话。” 高诞将曹髦的话派人告知了高柔,高柔于是急忙来到了皇宫内。 到了昭阳殿,就看到曹髦坐在太后的身边,而太后的脸上又有些愠怒。 高柔当即就知道,这厮定然是给太后说了高诞拦着王祥不许入内的事情。 高柔对卢毓更加痛恨了,双方要争夺领袖的位置,无碍,各凭本事,可是你要使这样的阴招,就实在是太可恨了。 王祥故意栽赃,再告知皇帝,由皇帝来转告给太后。 他防住了太后,却忘了太后身边的小皇帝! 可郭太后听到他的话之后,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高柔继续说道:“陛下毕竟年幼,是受了那王祥的蒙蔽,太后勿要多虑!” 郭太后脸色一沉,“司徒公,出了什么事?” 高柔一愣,难道皇帝没有告知太后?? 一瞬间,高柔的脸色变得有些差,“是这样的,王祥今日来教导陛下的时候,与殿中校尉争执了几句,臣生怕太后误会” “所以您就将皇帝给轰走了?还说什么学业为重?!” 郭太后的语气顿时就有些不对了。 高司徒哑口无言。 郭太后冷哼了一声,“司徒公若是无事,便先回去吧。” 高柔眼里闪过一丝错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在此刻,曹髦走在返回西堂的路上,脸上满是笑容。 司徒公不愧是重臣,当初司马师强势的时候,是司马师得力的爪牙,如今司马师势弱,司徒公转身一变,又成为了太后得力的爪牙。 第188章 合肥!合肥! 吴国,建业。 “我奉镇东大将军之令前来,愿从吴国购进粮食辎重” 群臣分别站在两侧,年幼的皇帝孙亮坐在上位。 孙亮比曹髦还要小了一岁。 他此刻的处境比起曹髦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是权臣当道,本人没有半点的权力。不过,不同的是他可以上朝,只是没有话语权,只能坐在上位,形同摆设。 孙亮模样俊美,颇有君王威仪。 他坐在上位,倒还是像模像样。 其实,孙亮根本就没有继承大位的权力,孙权的太子孙登早逝,孙权就立下了比较受宠的孙和来当太子,结果孙和跟孙霸争夺储君之位,惹出了极大的政治风波,满朝文武都被牵连。 在这个时候,孙权本人基本处于半疯状态,他直接处死了孙霸,罢免了孙和,立小儿子孙亮为皇帝。 两年前,孙权逝世,孙亮正式成为了吴国的皇帝。 只是,这个皇帝却没有任何的实权,好不容易送走了诸葛恪,却又迎来了孙峻。 历史上,这位皇帝有着跟曹髦相同的悲惨命运,先是被权臣所废,随后被毒杀,死时年仅十八岁。 孙亮看着远处的使臣,眼神却看向了不远处那个高大威武的男人。 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落寞。 自己要如何才能除掉这厮呢? 而这位高大威猛的男人,就是目前东吴的丞相大将军,孙峻。 孙俊笑呵呵的听着这位使者的话,眼里闪烁着精光。 这位使者是毌丘俭所派来的,前来吴国,是为了购进粮食。 跟众人所想的不同,三国时期,各国之间常常相互来往,孙权就一直跟费祎、宗预、邓芝等人有来往。 而当初曹丕也曾跟蜀汉的大臣们写过信。 曹爽甚至还派遣大臣到吴国去做生意。 在没有正式交战的时候,他们之间联系还是挺多的,毕竟是世家崛起的时代,各国之内都有大族的子弟在,这些人彼此就会经常来往。 毌丘俭这次派遣使者,来跟吴国购买物资,这是因为毌丘俭已经做好了全面坚守的准备,而淮南缺少粮食,为了防止司马师的大军,他就派人四处购买粮食,其中也包括了吴国。 孙峻听使臣说完,当即开口说道:“那毌丘俭与我大吴为敌,死在他手里的将士何其多,到这個时候,他以为我们会帮助他吗?!” 使臣大声说道:“战事之中,当各为其主,如今司马师把持庙堂,废立皇帝,忠义之士诸多不满,大将军这才派人前来求援,只望吴国大将军能以天下大义为重,给与帮助!” 什么天下大义,当然都是屁话,这只是一个口号而已。 孙峻冷笑着说道:“既然司马师作乱,毌丘俭为什么不投降吴国呢?若是他愿意投降,我可以让他统率大军,去杀死司马师。” 使臣继续说道:“大将军,我家大将军深受大魏皇恩,岂敢投吴?” “那我为什么要帮助你们呢?就为了天下大义??” “大将军,魏国内战,这难道不是有利于吴国的事情吗?当下我家大将军手里有军队,却没有粮食,若是您可以给予我们一些粮食,我们就能重创司马师,这对您来说好事。” “倘若我们输了,司马师不费吹灰之力,接手淮南,接下来不就是要对吴国动手吗?” 孙峻不悦的说道:“也就是说,毌丘俭什么都不想给,就想从我们这里骗走粮食物资?!” “大将军,您若是不愿意相助,又何必开口羞辱我家大将军呢?” 使臣看起来有些愤怒,他说道:“我家大将军以为您是义士,认为您会以大义为重,方才派我前来,可您却要跟我们索要好处,这难道是道德之士的做法吗?!” 孙峻眯了眯双眼,随即说道:“你且去休息吧。” “这件事,我会跟国内群臣商谈的。” 使臣没有多说什么,朝着他们拱手行礼,随即大步离开了此处。 孙峻沉思了片刻,方才看向了坐在身边的年轻将军。 这位将军看起来比孙峻还要威严许多,极为英武,坐在孙峻的身边,却比孙峻更像是大将军。 “幼节你觉得呢?” 而此人,正是当今吴国的奋威将军陆抗。 他正是吴国丞相陆逊的儿子。 作为陆逊的儿子,此人并没有辜负父亲的名望,他为人正直,心怀仁义,是个很不错的好人。 而在后来,他也成为了东吴的顶梁柱,号称东吴最后一个能臣名将,力挽狂澜,跟西晋的张华一样,是一个很有悲剧色彩的英雄。 而在此刻,他还只是一个杂号将军。 因为他父亲的缘故,连大将军孙峻都对他非常的看重。 这个时代的大族,是有自己的私兵的。 魏国律法禁止大族养私兵,因此他们通常以奴仆的名义来隐藏这些私人军队,结果就是一些大族的奴仆数量能达到数万人,非常的恐怖。 蜀国并不曾禁止过大族去养私兵,他们的律法不是很完善,导致益州的本土大族实力滔天,根本不将外来派放在眼里。 至于吴国呢,他们最干脆,直接承认大族拥有合法的私兵。 像陆抗在父亲死后就直接继承了父亲留下来的五千精锐。 大将军孙峻既是看重他的才能,也是看重了他的实力。 陆抗听到孙峻的询问,当即说道:“大将军,这对吴国来说,并非是坏事,我们并不缺乏这些粮草,毌丘俭虽然与我们有仇,可是魏国内战,这确实对我们有利。” “毌丘俭抵抗的越是凶猛,那魏国的国力就越是会被削弱。” “曹魏经过曹丕,曹叡两人的治理,国力已是非常的强盛,能用这样的机会来削弱他们,这是好事,等他们两败俱伤,就是我们获利的好机会了,到时候或许可以接纳毌丘俭,为我们所用” 孙峻点点头,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他虽然杀掉了诸葛恪,把持了庙堂大权,可毕竟没有拿得出手的功劳,难以服众,只能通过孙鲁班的关系来维持自己的统治。 倘若这次能击败曹魏,取得成果,那他这个大将军位就会无比的坚固。 他非常的需要一场胜利。 “好!那就给他粮草!!”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人站起身来,大声说道:“臣以为不可!!” 孙峻一愣,抬起头看去,却是一个毛头小子。 孙峻有些生气的问道:“汝是何人?!” “议郎周处!” 那年轻人回答道。 当即有人在孙峻耳边说道:“乃是基德克昌侯之子,先辟东观令丞,今年升任议郎” “哦,周鲂的儿子啊。” 孙峻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这个年轻人,“你为什么要反对呢?” 周处大声说道:“臣以为,毌丘俭乃是曹魏名将,绝不会投奔吴国。” “而淮南的将士官员,却未必都与他齐心,这种时候,毌丘俭不急着去讨伐,却要坚守,这定然是曹魏庙堂出了问题,他觉得足以拖垮曹魏中军。” “我认为,司马师定然会急着解决淮南,我们倒不如跟司马师联手,一同出兵,两线进攻,瓜分淮南,司马师若是真的遇到了大事,不愿意拖延,也定然会欣然接受” “胡说八道!” 孙峻很是不满,直接打断了他,随即冷哼了一声,就下令朝议结束。 周处欲言又止,只能是长叹了一声。 周处乃是吴国将军周鲂的儿子,周鲂当初通过诈败之计,将曹休骗来,使之在石亭之战中一败涂地,从而名扬东吴。 周处年少时就孔武有力,非常的能打,臂力超群。 可他为人放荡,纵情肆欲,总是欺辱乡里的百姓,众人都被他弄得苦不堪言,常常在私下里诅咒他。 后来周处知道了自己为人所厌恶,就决定要改变自己。 从那之后,他开始磨砺自己的意志,发奋好学,增加自己的文采,养成了仁义刚烈的性格,学会了忠信的道理,克制自己的无礼之处,很快就名扬东吴,小小年纪,就被地方所征辟。 嗯,这件事还造出了一个典故,“周处除三害”。 此刻,周处满脸的不悦,转身就要离开,陆抗却跟上了他。 “子隐啊何以动怒?” “将军,我并非是乱说,大将军他”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上奏啊,是有技巧的,怎么能像你这样呢?大将军才下令,伱就要起身反对,如此上奏,又如何能得到认可呢?” 听到对方的话,周处沉默了片刻,方才点点头。 “您说的对,是我的过错。” “可你说的,也是有些道理,不过,你要记住,司马师将曹魏当作了自己的基础,他想要取而代之,他是不可能通过与吴国合作的方式来击败毌丘俭的你勿要轻视这个人,司马师,绝对会是吴国最大的敌人。” “现在,就希望毌丘俭能拖他一段时日,然后我们再趁机进攻,若是能取得淮南” 陆抗的眼里满是期待。 蜀国连年攻打雍凉,吴国以大军数次攻打淮南几代人下来,死伤无数,精疲力竭,可这目的地,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 第189章 鞍前马后 “陛下” “许久不见,您无恙否?” 曹髦坐在西堂,脸色很是平静。 而郭家的三个人则是坐在了他的面前,神色各不相同。 郭立脸色苍白,一副重病缠身的模样,虚弱的坐在曹髦的面前,一言不发,而一旁的郭芝,脸上则是出现了温和的笑容,看向曹髦的眼神是那般的和善。 郭建有些尴尬,坐在另一旁,看着曹髦傻笑。 看着面前的这三个人,曹髦脸色很是平静。 “陛下,当初拥立您的时候,老夫就知道,陛下定然能力挽狂澜,拯救社稷于水火!那司马师不为人子,宣文公所交代的事情,他并没有照做,日渐骄横,甚至孩视陛下!” “我们很早就对司马师心怀不满,想要辅佐陛下,匡扶社稷!” “天佑我大魏,今日群贤得偿所愿,司马师老贼,将死矣!” “陛下虽年幼,功德却已经是远超烈祖高祖,实在令人敬仰” 郭芝眼神热切的看着曹髦,这些不要脸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曹髦在心里冷笑着。 原先的郭家,一直都是以郭德为核心,郭德一路做到了镇军大将军,而他的儿子郭喜更是做到了辅国大将军。 而没有了他,郭家就只剩下了三傻。 这三傻里,别看郭立是最嚣张骄横的模样,实际上,郭芝才是那个最坏的。 在司马师要行废立事的时候,郭芝几乎疯狂,卖力的为他跑前跑后,在太后不满的时候,甚至帮着司马师大声训斥太后,不许太后插手。 这個人几乎没有什么下限可言。 曹髦并没有回话。 而郭芝也不觉得尴尬,直接看向了一旁的郭建。 郭建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髦陛下,过去我们确实做错了一些事情,还请您能宽恕” “舅父,怎么敢说什么宽恕呢?” “若非您,朕岂能坐在此处?” 曹髦对郭建的态度又变得不同,跟郭立和郭芝这两个老家伙不同,郭建是勉强可以用的,尽管他的能力一塌糊涂,但是天下没有无用的人,只有不会用人的君王。 不同的人放在不同的位置,往往能发挥出令人惊艳的效果。 就像郭建,他虽然不会成事,但是他会败事啊。 想要从世家大族里找一个这样的人才,也是不容易的。 听到曹髦的称呼,郭建更加不安了。 曹髦这才看向了郭立,“可宣德将军又为何而来呢?” 郭立的神色格外复杂。 被亲儿子训斥了一顿之后,郭立险些被气死,而在经过抢救醒来之后,这人就放下了所谓西平郭氏的骄傲。 天下的世家很多,可同样是世家,也会分个高低。 其中有荀顗这样的老牌世家,有王祥这样正在崛起的世家,有陈骞和毌丘俭这样的新生世家,还有郭立张华这样的落寞世家,还有魏舒王经这样准备从豪强开始转型的小世家。 当然,郭家虽然落寞,可比起张华这样的还是要好很多。 张华都落寞到给人放羊的地步了,而郭家明面上还是当朝外戚。 可实际上,郭家的底蕴和实力完全是建立在太后的基础上,若是没有了外戚的身份,他们什么都不是。 因为先前的叛乱,他们失去了传承,才会选择郭责来继续研究经典,来继承学术,打造底蕴。 可到了这种地步,郭立却始终看不清这个事实,总是觉得自家老牌大世家,可以跟荀杨钟陈司马平起平坐,这才屡次自掘坟墓。 他大概是被儿子给骂醒了,意识到了如今的郭家已经没落到了什么地步。 他低下了头,轻声说道:“老臣是来找陛下请罪的。” “啊?您有什么罪啊?” 曹髦一脸的茫然。 郭立咬着牙,强忍着心里的悲愤,开口说道:“臣不懂是非,误信了司马师,对太后无礼,孩视陛下,罪大恶极,还望陛下能饶恕” 曹髦摇着头,“朕本来就年幼,算不上什么孩视,若是您真的觉得自己有过错,为什么不去找太后认罪,却是要来找朕呢?” 郭立说不出话来,郭建补充道:“去找了,太后不见啊郭老狗直接将我们给轰走了,都不肯为我们带话” 曹髦又问道:“不该啊,就是不见宣德将军,也不该不见护军将军啊,您可是中军的统率” 郭芝有些尴尬的说道:“已经被撤职了” 曹髦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让你们再去张狂,现在狂不起来了? 没太后罩着,你们算是个什么东西? 原先司马师还需要用你们来杀我,现在他自顾不暇,放弃了杀我的想法,你们还有什么用? 曹髦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毕竟是同族之人,这样吧,朕会跟太后求求情但是太后会不会听朕的话,朕就不敢保证了。”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郭芝赶忙朝着曹髦大拜,又说道:“往后郭家定然以您鞍前马后,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曹髦笑着回了几句,最后说道:“那你们就先回去吧,舅父,您且别走,朕有事与您说。” 那两个人瞥了一眼郭建,没有多说什么,灰溜溜的离开了此处。 郭建此时方才开口说道:“陛下,其实我也没这个脸再来求你帮忙可是宗族危在旦夕,我就是不在意他们,也得在意自己的孩子我” “舅父,不必多言。” “这些事,朕都明白自从朕来到皇宫之后,也就只有舅父将我当作自家子弟来看,舅父勿要担心,朕就是办不成宣德将军的事情,也一定会恳求太后,让她见您一面。” 郭建此刻是真的感动。 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完全没有血缘的亲犹子,郭建的神色变得格外真诚。 “多谢陛下!” 曹髦又跟他寒暄了片刻,方才送他离开了此处。 当他离开的时候,曹髦发现,高诞一直都在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曹髦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高诞一愣,随即回了一个较为尴尬的笑容。 高诞将这里的事情交代给副将,随即急匆匆的朝着自家府邸赶去。 跟卢毓那门庭若市的情况不同,高柔这里比较清净,没什么大臣前来。 双方的路线不同,这也是正常情况。 高司徒正坐在书房内,司马师所安排的那些人早已被他赶了出去。 高司徒一展雄风,再次变成了当初那个刚正不阿的“猛士”。 “父亲!” 高诞皱着眉头,高柔瞥了他一眼,“怎么如此慌张?不是让伱守着昭阳殿吗?怎么又出来了?” “郭家的人没能见到太后,便去找了皇帝!” “他们交谈了很久,甚至对皇帝几次大拜” 高诞赶忙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高柔。 高柔皱起了眉头。 他原先跟太后相处的很不错,几乎都变成太后的重臣了,结果因为那日在太后面前说了皇帝几句,弄得很不愉快。 虽然太后现在还是会召见他,但是高柔却不敢再提起任何关于皇帝的事情了。 不久前高诞派人前来告知郭家来找太后,高柔还不在意,觉得太后不会见他们,可是现在知道他们又去找了皇帝,高柔心里就有些慌了。 这皇帝跟太后的联系显然比自己更紧密,若是卢毓和郭家利用这层关系,那自己的想法岂不是要落空了吗? 高柔已经开始为自己的日后之路铺垫。 只要司马师一死,他就会让太后册封自己为大将军,名正言顺的成为群臣的领袖,接替司马师,成为天下的新领袖。 可现在,高柔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陛下了,没想到啊,还是不够。 有这个人在皇宫,这对自己有些不利,说不定哪天他就会教唆太后,让她不再与自己亲近。 高诞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些,他皱着眉头,担忧的说道:“郭家这些人,若是靠着皇帝再度与太后取得联络,那往后太后还会先任命我家的人吗?” “父亲,那小皇帝处处与我们作对,要怎么办呢?” “住口!” “安敢对陛下无礼?” 高柔严肃的问道:“你是想要去做司马昭吗?!” 高诞赶忙低下了头,“我并非是” 高柔随即说道:“陛下尚且年幼,还是得想办法让他用心学业,勿要再参与这些事情。” “这件事,我会自己想办法,但是你给我记住,往后不许对陛下无礼,任何时候,都不许说那样的话!我们是要治理大魏,为群臣之首,不是要把持庙堂,去做篡逆之事!” 高诞低下头,赶忙领命。 高柔挥了挥手,就让儿子离开了,他并太在意这件事,皇帝虽然厉害,奈何,太后实在是太差。皇帝跟太后之间,也并非是外人所想的那么紧密,有太后在,那就不必担心皇帝会坏事。 自己压根就用不着对他出手,自己只需要一番言语,就能让太后不敢再亲近皇帝,将他再次被太后孤立起来。 现在自己要头疼的是那个卢毓。 卢毓趁着司马师无法治理朝政,就以尚书仆射的资格来主动处理尚书台的事情。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谋夺尚书令的位置了? 再来个以三公录尚书事,然后庙堂里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小说 哼,且不知,执掌尚书台,还是需要诏令,若是诏令以我来管辖,你就是渗透的再深又有什么用处呢? 第190章 两败俱伤 “卢公司马昭派人封锁了洛阳,不许任何人进出。” “他正在清扫中军,中军的几个营内的将校都被他所更换,他是想要完全把持中军啊!” “这厮胆大妄为,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 “该死!实在是该死啊!” “不能再容忍了!” 对比高柔那里的清净,卢毓这里就非常的热闹。 三省里有实权的大臣几乎都坐在此处,卢毓坐在上位,左右手都是国之能臣,风光无二。 而群臣们看起来有些急躁。 按着他们的想法,司马师是不敢去做董卓,不敢与他们完全翻脸的。 可是看如今的情况,司马师就好像是发了疯,肆无忌惮的封锁了洛阳,甚至还在全力整合中军,这是他们所无法容忍的。 他们都认为,若是此刻继续忍耐,那司马师会步步逼近,迟早会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卢毓此刻也是为难。 他想过司马师的很多应对策略,却没有想到,这厮会做如此鲁莽的行为,难道他是真的想跟大族们来个同归于尽吗?! 当然,若是跟司马师直接开战,以司马师如今的身体状态,卢毓自认有七成的胜算。 可是,这样的内乱实在是没有意义啊! 打赢了有什么用? 司马家会彻底灭亡,可对他们有什么额外的好处吗?当下的局势,就算击败了司马师,也很难成为第二个司马师,世家的领袖是经常更变的,很难像大将军那样世袭罔替。 而这么做还有巨大的风险,要知道,蜀国跟吴国可是在盯着自己呢。 吴国的那個丞相大将军刚刚上来,他很需要军功来稳定自己的统治。 而蜀国就不用说了,雍凉天天闹姜维。 倘若魏国内部发生了这种级别的内战,席卷了中军与四征四镇那姜维怕不是要笑疯了。 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击败了司马师,自己这些人,怕是也要成为姜维的俘虏。 尽管顶级的世家并不怕国家灭亡,他们可以继续在新政权里保留自己的地位,可是,如果败给了蜀国,那他们面对蜀国的大族就会天然矮一头,这是他们所不想看到的。 诸国大族之间交往密切,发展到后期,甚至都不怎么愿意打仗了蜀国灭亡后,蜀国本土世家大族成为了西晋的大臣,吴国同样如此,并没有遭受到什么像样的清算。 甚至可以说,如果蜀国不是因为出了邓艾钟会,只怕能做到几乎无伤通关。 羊陆之交这样的事情会出现,当然是因为两人都具有极高的道德水准,可是,这同时也说明了世家们对于本国和敌国的态度。 蜀国的投降也是如此,很多人认为蜀国本土派投降是因为常年的北伐导致国力不足,无法抵抗。 而其中却又能看出世家大族对自己国家的轻视态度,他们不在乎蜀国是否还有抵抗的实力,他们只想自己不被清算,可以继续去辅佐新政权。 卢毓反正是不想要跟司马师开打的。 可是如今,群臣都盯着他,都希望他能站出来解决事情。 既然想要当世家领袖,那在这种时候,卢毓就不能退缩。 他只好大声的说道:“我已经派人与城门校尉交涉,诸位不必担心,司马昭绝对不敢对我们无礼,中军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我已经上奏太后,请求以王尚书来担任领军将军!以任侍郎来担任中抚军!以王侍郎来担任中护军!” 卢毓的这手安排,众人都很清楚。 王尚书是指王观,此人名声在外,过去就曾担任过中领军,执掌过中军,而且他跟卢毓的关系非常亲近,如今让他来担任领军将军,就是让他统率整个中军,切断大将军对中军的控制。 而任侍郎是指先太常卿任昊的儿子任恺,他胆识过人,更是迎娶曹叡之女齐长公主,算是皇亲出身,任中书侍郎。 最后一个是指征南大将军王昶的儿子王浑,嗯,他也是曹爽的属吏出身,因为曹爽失败而被贬,如今再次被征用。 卢毓所安排的这三个人,哪一个都不是他的亲族,其中包括了朝臣,皇亲,外臣三股势力,比起高柔用自己儿子的行为,不可谓不精妙。 群臣听到卢毓的话,顿时也冷静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王祥忽然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卢公,我今日前往皇宫里教导陛下,却被殿中校尉高诞所阻挠,不许我入内,是请了陛下的诏令,方才放我进去的” 王祥刚起身的时候,卢毓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从王祥在朝议里坑了他之后,卢毓的心里就开始对他有了极大的提防。 这厮实在是太危险了,每次开口都是给自己找麻烦! 果然,不出卢毓的预料,王祥此话一出,群臣哗然。 荀顗皱起了眉头,愤怒的说道:“高柔这是想要做什么?他是想当司马师吗?!安敢囚禁陛下?!” 群臣纷纷响应,神色极为不满。 这也不能怪群臣,实在是司徒的位置太吸引人了。 卢毓沉默了片刻,尽管他现在是愈发的厌恶王祥,可是王祥所说的这件事,也不能不在乎。 高柔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走太后这条路线,而自己这边,他看了看群臣,最后无奈的看向了王祥,在太后那里,似乎只有王祥的地位能超过高柔啊。 “王公啊这件事,还是要太后来处置,毕竟是当朝司徒,吾等也不好多说什么,您看,是不是要跟太后见个面?” 王祥有些迟疑。 “这” 荀顗当即说道:“王公勿要迟疑,这是为了天下大事,太后与陛下方才逃离了虎口,岂能又落入恶狼之手?” 王祥点点头,“好,这件事,我来操办。” 卢毓强行挤出了笑容,“王公实贤臣也!” 群臣又商谈了片刻,方才离开了此处。 在他们离开之后,卢钦坐在了父亲的身边,当着群臣的面,卢钦还是非常的低调的,不跟自己的父亲亲近。 第192章 去看看老丈人 没过多久,高柔与太后的谈话就已经传到了曹髦这里来。 当徐老公将话带来的时候,曹髦刚刚醒来,尚且还不曾洗漱。 曹髦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徐老公告知昭阳殿内所发生的事情。 “郭老公亲口告诉你的?” “正是如此!” 徐生的脸上满是谄媚的笑容。 郭老公将昭阳殿内所发生的事情悄悄告知了他,让他转告曹髦。 曹髦因为曾提出要恢复十常侍的制度,而深受宦官们的拥戴,郭老公对他的感官也不错,可这并不是郭老公会将这种事情告知他的原因。 主要原因还是出在高柔这里。 高柔这些时日里为了刷太后的好感度,可是四处劝谏,而被他劝谏次数最多的,就是太后亲信宦官,重用宦官,请求太后能亲近士人,远离这些阉竖。 郭老公因为太后崛起的缘故刚刚开始抬头,高柔就想着给他按回去。 高柔当然不是故意去针对郭老公,这只是他刷好感所用的一个理由而已,可就是这个随便的理由,却足以挡住很多人前进的道路。 郭老公也是想让高柔滚蛋的。 曹髦不慌不忙的吃完了面前的饭菜,方才摸了摸肚子。 “昨日见到毌丘君,实在太过激动,都忘了跟他要商谈正事。” 他本来还要跟毌丘甸商谈一下往后的策略来着,不过,现在也不用着急。 当下的局势,其实对曹髦是最有利的,趁着他们内乱,曹髦可以放心的去拉拢属于自己的力量。 在得到了一定自由之后,曹髦依旧没有去跟尹大目,焦伯等人去联络。 这其实还是为了积攒实力。 曹髦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力量,他这段时日里,终于品尝到了有能臣在麾下的滋味。 曹髦看着面前的两个能臣,脸上不由得出现了笑容。 “张君,果然如你所预料的那样啊!” 张华平静的说道:“这就是高家的反击了,他们坐不住了。” “果然是有人在盯着您啊。” 曹髦感慨道。 在先前,曹髦想要通过这两位黄门官来跟自己的心腹取得联系,像焦伯,李昭这些人。 而张华则是提议,自己跟魏舒可以一明一暗。 魏舒长得很显眼,为人外拙内秀,没有人知道他的才能,会令人放松对他的警惕,而自己好友众多,可以在明里吸引所有人的目光,给与他们一种皇帝将大事托付给自己的假象。 这样一来,魏舒就可以在私下里去接触那些人。 当然,还有激化庙堂内矛盾的目的。 曹髦自然是赶忙答应。 果然,高柔还是忍不住了,对着曹髦发动了攻势。 曹髦看着面前的张华,忍不住夸赞道:“不愧是朕的留侯啊!哈哈哈,那卢钦自以为聪慧,却还是远不如朕的留侯啊!” 张华严肃的说道:“卢子若要是以君子待我,相信我的言语,就不会中此计,倘若不以我为友,认为我欺骗了他,那他就会中此计,他并非是不够聪慧,只是不愿意相信别人,只相信自己。” 曹髦深以为然,他又看向了魏舒,“您这里呢?” 魏舒认真的说道:“臣已经与焦君相见。” “焦君告知我,他已经与众人都取得了联系,他联系了自己的几個好友,都是些底层官员,可都是真心要辅佐陛下的。” “他说,李君在中军得到了升迁,他的上司被司马家所遣返,而李君因为家世不够深厚,便被委任为屯骑校尉” 曹髦轻笑了起来。 当今的中军,除却武卫、中垒、中坚、骁骑、游击等新五营,还有屯骑、步兵、射声、越骑、长水等旧五营。 中军的精锐军队共计十营,在曹叡时期,新五营变成了庞然大物,每一营都几乎拥有近万人规模的武装力量,而旧五营则是被淘汰,一营只剩下了几十人,数百人,已经名存实亡了。 而司马师上位之后,对着旧五营进行了疯狂的扩张,为了建立自己的武装力量,他积极的安排自己的亲信进入旧五营,然后扩张旧五营的军队,使得旧五营开始飞速壮大,如今这李昭,就是被安排到了旧五营之中。 曹髦若有所思的说道:“看来,司马师是想要将旧五营变成自家的军队,给弟弟留下反攻的可能啊。” 张华点点头,笑着说道:“恭贺陛下,李君任屯骑校尉,这旧五营里,便有一营乃是陛下所领!” 曹髦抿了抿嘴,其实吧尹大目也是我的人来着。 尹大目藏得最深,很多人都不知道,曹髦也没有四处宣扬。 司马昭在被大多世家背叛之后,肯定是要启用一些出身不高,又不可能为世家所融的人。 尹大目完美符合这个条件啊,有背主之名,为人唾弃,家奴出身,怎么说都不会被世家大族接受。 而司马师不可能想到此人早已投奔了自己。 曹髦此刻很是期待,真希望司马昭能重用此人,最好直接让尹大目来担任领军将军。 要真是那样,那自己就直接召毌丘俭领着外兵入京,再联手尹大目的军队,来一个新版本的“火烧洛阳”。 若是不算毌丘俭,那此刻曹髦手里的势力也达到了不可小视的地步,光是城外那两个营,就能做出不少事情了。 曹髦看向了魏舒,笑着夸赞道:“不愧是朕的酂侯啊!” “这些事交给您来做,朕是放心的!” 这魏舒办事,可比嵇康要令人放心多了。 这两人都是曹髦所精心挑选的,他们并非是顶级大族出身,若是卢毓高柔推行他们口中的制度,那现在的他们就是受害者。 成熟的九品中正制所遏制的不只是那些底层的百姓,还有很多中底层的大族豪强。 因此,他们是曹髦对抗这些顶级门阀的天生盟友。 何况,这两人的私德都很不错,做事又靠谱。 曹髦有些时候甚至觉得,得到这两个人,比得到中军两个营都要重要。 曹髦还想得到更多的人。 现在就有三个曹髦很想要接触的人。 第一个是马隆。 当初曹髦委托陈骞来提拔这个人,此人不久后就会到达洛阳。 此人出身不高,曾是令狐愚的门客,当初王凌发动叛乱,已经逝世两年的令狐愚被司马家认为同谋,开棺曝尸三日,整个兖州都没有人敢于收葬,而马隆主动出面,领回令狐愚的遗骸,后用私财为他殓葬,并在墓地侧列植松树和柏树,甚至为他服丧三年。 这个举动让他成为了当地的名士,后来担任兖州武猛从事。 而此人的军事能力,极其的出色,可以说,放在整个西晋里,也是最顶级的那一批,动乱不休的凉州就是此人所平定的,此人打服了整个雍凉的胡人,坐镇十余年,无人敢叛乱。 而此刻的马隆,还不曾得到被提拔的机会,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第二个是王经,这位新来的司隶校尉,还不曾到达洛阳,就已经成为了群臣的眼中钉。 此人忠臣,另外,出身很低,可以用。 第三个呢,就是庙堂里的陈骞了。 陈骞的父亲虽然当过三公,兄长更是镇北将军,手持重兵。 但是他重视自己超过重视家族,如今的事情他又没分上油水,这样的人会是自己手里很好的快刀。 如今,就是自己安心积攒实力的时候了,不断的拉拢这些亲信派,然后将他们派往最重要的位置上,让世家跟司马家斗去吧,斗得越狠越好,等其中一方获胜,就会惊讶的发现,庙堂里又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 当然,想要彻底打垮这些人,还是需要巨大的威望,这种威望,就只能通过统一来完成。 灭蜀伐吴,有了这样的功劳,哪怕面对顶级世家,也有了龇牙的底蕴。 曹髦抬起头来,“张君,去将皇后叫过来吧。” 张华答应了下来,没过多久,司马妜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在朝中爆发混乱后,司马妜身边的那些人顿时安静了下来,不敢再闹,而司马妜一直都是如此,仿佛什么都影响不到她。 此刻,她站在曹髦的面前,脸色平静,既不欣喜,也没有什么愤怒。 曹髦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随即笑着说道:“皇后,我们成亲许久,你还不曾回过娘家呢。” “朕想带着你回一趟娘家,看看孩子,顺路也拜访一下朕的老丈人。” “皇后意下如何啊?” “啊??” 司马妜那死灰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惊愕的神色。 她不太明白皇帝的意思。 曹髦却盯着她,狐疑的问道:“你难道不想念我们的孩子吗?” “怀念。” “可是” “没什么可是,既然怀念,那就一同回去看看,听闻朕那老丈人病重,丈人对朕关爱有加,朕身为人家的婿子,岂能不去拜见呢?” “这样吧,你且回去收拾一下,穿上好看些的衣裳,化上妆,再令人准备些礼物,莫要让娘家人觉得朕怠慢了伱!” “朕得先前往昭阳殿,告知母亲一声。” 司马妜呆愣了许久,方才点点头。 “唯。” 第193章 找的就是你 曹髦笑呵呵的来到了昭阳殿。 郭老公赶忙行礼拜见。 曹髦对他的态度很是温和,按理来说,面对此人的主动泄密,曹髦应当给与赏赐才是,赏赐钱财或者别的什么。 可是曹髦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知道,郭老公跟其余的宦官都不一样,严格意义上,此人是宦官的身体承载着士人的灵魂。 本身是大族出身,或者心向大族,因为受刑或者其他缘故而被迫成为宦官,身体残疾,心里却带着对其余宦官的鄙夷,对这样的人,若是像对待其余宦官那样赏赐钱财来收买,那会被当成是某种羞辱。 在汉末时期,这个类型的宦官也不罕见,出现了很多亲近世家大族,深受士大夫敬仰的宦官。 嗯,曹髦的先祖,我大魏高皇帝先汉中常侍曹腾就是其中之一。 曹髦并不会鄙视皇宫里的这些人,换句话说,他们的出现是封建皇权所造成的悲剧,阉割对他们的身体和心理都产生了极大的破坏,而在如今这个时代,哪怕他们只是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也会被无故的怨恨责怪。 士人们将汉末的过错全部都怪在了宦官的身上。 本来应当承担全部责任的昏君,在士大夫的口中也只是被宦官所蛊惑,所犯下的过错也只是亲近了这些宦官。 宦官作为皇权的附属品,他们的作为完全看执政者的水平,若是执政者强势,他们可以去开辟海路,立下赫赫功劳,倘若执政者昏庸,那他们也可以为皇帝去做酒池肉林,昏天黑地。 将一切过错都按放在宦官的身上,何其可笑? “郭老公,劳烦您去禀告一声,就说朕来了。” “多谢老公了。” 曹髦拱手行了礼。 郭老公脸色涨红,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行礼显然比给钱更加重要。 当曹髦走进昭阳殿的时候,高柔已经离开了,太后还是笑着,只是眼神飘忽不定。 曹髦心里很是无奈。 先前自己说郭家三傻,这定论下的太着急了,是自己的过错,应该是郭家四傻才对。 太后的态度,完全取决于最后一个跟她说话的人是什么态度。 这一点,跟安世倒是酷似! “我儿来了?正要找你呢!且坐。” 郭太后说着,曹髦就坐在了她的身边,曹髦此刻神色很是严肃。 “母亲,出大事了。” 郭太后正要说高柔所吩咐的事情呢,听到曹髦这么说,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她惊诧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曹髦皱着眉头,愤怒的说道:“我听宫里的人说,王公来给我上课,却被那高诞挡在了门外,不许他进去,王公与他大吵了一架,说的他哑口无言,方才入内。” 郭太后恍然大悟,“这件事啊其实” “母亲!您说高柔是想要做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安排自己的儿子进昭阳殿?若只是为了保护我们,为什么不许王公入内?” “这次的事情,不都是因为王公的功劳吗?” “自从他进入皇宫之后,您有多久不曾见过老师和陈公等大臣了?” 郭太后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迟疑。 曹髦冷笑着说道:“这高柔分明就是想要当下一個司马师,他是想要切断我们与群臣的联络,那高诞就是在监视着我们!我原先还以为他高柔乃是庙堂重臣,没想到,竟是这般可恨!” 郭太后愕然,她再再再再一次动摇了。 当然,倘若稍后高柔见到她,再跟她说不同的话,或许她还会动摇。 曹髦认真的说道:“母亲当今庙堂里纷乱不止,我听闻,司马昭派遣士卒包围了洛阳。” “什么?!” 郭太后猛地站起身来,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 “母亲,高柔明明知道这件事,却不曾对您说?” “当真如此??” “您若是不信,可以召见任何一个大臣来询问,这是我的黄门官所告知我的,绝对不会有假!” 郭太后终于反应过来,她很是生气,“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告知我呢?” “母亲我很早就说了,整个天下,唯独我们母子是齐心的,那些大臣,都有各自的想法和利益,像高柔,就只是想要利用您而已,当初您遭受苦难的时候,他可曾出身为您解决?”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知道司马师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是不是想以大军杀进皇宫” 郭太后眼里满是慌乱,双手都颤抖了起来。 “为之奈何啊?” “母亲。” 曹髦咬着牙,仿佛做出了什么决定,他说道:“我准备带着皇后去一趟大将军府。” 郭太后看着他,“你是要去” “去看看虚实,这些人的话不可信,司马师的话更不可信,我要为母亲亲自去看看,看看他们家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倘若我这次没能回来,还请母亲多多保重。” 曹髦起身朝着她行礼。 郭太后赶忙摇着头,“不可,不可,岂能让你以身犯险呢?可以派遣心腹亲信前往,你就不要去了。” “母亲,现在又有什么心腹呢?” “难道要王公去司马师的府邸吗?倘若是我,司马师有诸多顾忌,或许还不敢动手,倘若是王公,他坏了司马师的事,司马师直接说他要行刺,将他格杀,岂不是要坏事?” 郭太后的脸色很是迟疑,她沉默了许久,方才无奈的说道:“那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勿要跟司马师争论,更不要激怒他,诸事都以保障自己的安全为主。” 曹髦的脸色很是坚决,“请母亲放心吧。” 曹髦轻松的搞定了太后,随即离开了昭阳殿。 当曹髦离开之后,郭太后低着头,许久都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了去皇宫内展现威风的兴致了。 司马妜自从来到皇宫之后,已经是有一段时日不曾回去了。 此刻,她也是按着曹髦的吩咐,换了一套衣裳,稍微的打理了一下自己,方才走出来。 曹髦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令宦官准备车马。 又看向了张华跟魏舒。 “你们就不要跟着我进去了,伱们待在外头,若是出了什么事,可以自己决定如何行动。” 张华有些惊讶,“陛下,可是您孤身一人” “无碍,有你们在外头,朕就什么都不怕,倘若出了事,我们被一同困在大将军府,那就没有人来救朕了。” 曹髦说的很随意,可话里的意思,却是要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面前的这两个人。 自从张华跟魏舒到达皇宫之后,曹髦对他们没有保留,格外的信任,将自己的事情和秘密都告知了他们,如今更是将他们当作是自己的后手退路。 张华和魏舒对视了一眼,随即大礼参拜。 “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很快,宦官就为曹髦准备好了车马,曹髦跟皇后一同上了车,马车从太极殿朝着外头缓缓行驶而去。 高诞盯着这马车缓缓离去,却没有开口。 曹髦拉起了车帘,盯着外头。 “陛下,外头风大。” 司马妜开口说道。 “无碍朕来到洛阳之后,还不曾见过这皇宫之外的景象呢,这是朕第一次离开皇宫。” 听到曹髦的话,司马妜顿时就说不出话来。 皇帝出行并非是小事,大将军府距离皇宫也并不遥远,而这段路上,已经有甲士提前清了路,不许任何人靠近,所有的进出口都有人守着,而曹髦的马车前后,骑士和甲士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 负责这一切的当然就是羊祜,羊祜还是很认真的,完全按着礼法来进行。 曹髦尽管离开了皇宫,却并没有能看到洛阳的繁华,卷起车帘所能看到的,就只是匆匆路过的骑士,还有在远处站岗的甲士,沿路所有的民宅都被上了锁,如食肆之类的更是早早被清空,曹髦就这么一路来到了大将军的府邸。 而大将军府也早已接到了骑士的禀告,做好了接待的准备。 司马昭亲自站在了将军府门口,身边还站着诸多的属官,杜预,荀勖等人都在,甚至连司马炎都在此处,就站在他父亲的身后。 府邸的大门完全敞开,同样是迎接皇帝的最高规格。 曹髦跟司马妜一前一后的走下了马车。 随即看向了站在远处的司马家族。 司马昭看起来清瘦了很多,比以往似乎还沉稳了一些,看向曹髦的眼神很是复杂,可在曹髦下车之后,却是不假思索的带头行礼。 “臣司马昭!拜见皇帝陛下!!” 其余众人跟在他的身后,一同参拜,齐声高呼。 曹髦笑了起来,快步走上前,亲自将司马昭扶起来。 “仲父,都是一家人,何以这般客气呢?快快起身吧。” 司马昭此刻的内心极其复杂,他站起身来,“多谢陛下。” 周围的那些心腹们,看到皇帝跟司马昭如此亲近的模样,眼里都有些惊愕,唯独司马炎,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跃跃欲试,就是想跟曹髦搭话。 “听闻征西将军麾下人才辈出,这些便是您的属官吗?” 司马昭赶忙将众人叫来,让他们禀告姓名。 “臣杜预拜见陛下!” 曹髦眼前一亮,找的就是你! 第194章 女婿能继承遗产吗? “是杜元凯吗?” 曹髦一把拉住了杜预的手。 杜预愣了一下,看向了一旁的司马昭。 司马昭更是如此,他问道:“莫非陛下也听闻过元凯之名?” “哈哈哈,何止是听过啊,朕对此人是仰慕久矣!” “杜元凯文武双全,天下奇才,品德高尚,天下士子之楷模,朕很早就听过您的名声,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相见!” 曹髦这么一番话,众人皆惊。 实在是因为曹髦的这个评价实在是太高了。 杜预赶忙说道:“陛下过誉,臣少才寡行之人,实不敢当。” “元凯勿要自谦!将来为朕平定天下,匡扶社稷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杜预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好低下了头。 周边几个心腹,看向杜预的眼神当即就不对了。 就连司马炎,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司马昭沉默了片刻,方才说道:“陛下,大将军病重,无法起身,故而没能前来迎接,他还在屋内等候着您” 曹髦依旧抓着杜预的手,非但没放,甚至还使劲的捏了几下。 面对这个同时进了文武庙的大贤,曹髦是真的很想要。 张华擅长谋划,魏舒擅长做事,而这位杜预,他是什么都行。 他能带兵打仗,能操练军队,能治理经学,能修改律法,能制定历法,能屯田建学,能搞水利建筑,能举荐人才,能科研发明没错,他甚至还是個有名的机械学家。 这几乎就是个全才,而且还不是那种一根筋的道德之士,他懂得变通,各方面都相当的优秀。 也就是说,此人并没有钟会那样明显的性格缺陷。 至于杜预的司马家联姻身份,曹髦却不在意,谁还不是司马家的联姻呢? 乃公可是大将军的亲女婿! 曹髦这才看向了司马昭,笑着说道:“不能让丈人久等!请带朕进去吧!” 随即,曹髦跟着司马昭走进了这大将军府,司马师的府邸其实并不奢华,虽然规模很大,但是每一个院落都是有用的,尽量节省,不浪费。 曹髦身边跟着司马昭和司马炎。 有父亲在这里,司马炎是不敢搭话的。 司马昭却开口说道:“陛下忽然前来,实在令我们惶恐,接待不周,还望陛下恕罪” “仲父怎么能这么说呢?朕是大将军之婿,此番是来拜见家人,怎么以迎接天子的礼仪来迎接呢?” “此处并无外人,仲父称彦士即可。” “不敢,不敢。” 司马昭此刻也是纳闷,他不明白皇帝的来意,带着皇后来探亲?? 他来跟自家结盟的?是钟会的谋划?? 司马师将事情全部交给了钟会,司马昭并没有过问,他也不知道钟会跟皇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好开始了试探。 “还不曾省亲的时日,我们也不曾准备好。” 曹髦干脆一把抓住司马昭的手,“仲父,我们亲族之间,就该多走动,亲戚之间,哪里还管什么省亲时日呢?” “对了,仲父啊,我看我们家这府邸虽大,却无树木花草,等到明年来春,这里是不是该多种点树” 第195章 无耻之尤 司马师这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的脸,在此刻却有了变化。 司马师原先对皇帝的评价有很多。 他认为这个皇帝鲁莽,聪慧,有胆魄,而如今,他又对皇帝多了个评价。 无耻。 合着你大张旗鼓的来我大将军府,是为了接收我的遗产?? 看着面前瞬间沉默的司马师,曹髦再次说道:“丈人,我知道您现在依旧能出手重伤卢毓高柔之流,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您的情况已经恶化到了这一步,我看着都觉得心疼。” “就算您现在将卢毓高柔等人全部杀了,又有什么用?” “等您不在了,他们会卷土重来,而且还会比这一次更加凶猛,到时候,我们家不就危险了吗?” “仲父真的有能力来面对当下这种局面吗?而且,仲父的身体也并不是很好,倘若是安世,他可以吗?” “丈人啊,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家上位,已然是不能,与其耗费这些实力来跟世家对决,您倒不如将这些都留给我,丈人若是将大业托付给我,我定然会领着他们对付这些世家大族,解决内忧外患,如此一来,倒也不辜负宣文公之志啊!” 听着曹髦如此正义凛然的话,司马师久久不能平复。 “陛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便请回吧。” 司马师下令逐客。 曹髦再次说道:“丈人还是再想想吧,这对我们都没有坏处,我与安世乃是至交,等我把持了庙堂,就可以在暗中行废立大将军之事,拥立他为大将军!” 司马师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陛下请回吧!!” 曹髦有些不舍,他还想多拖延些时日,多给大将军上点强度,早日送大将军离开。 他索性又爆料道:“对了,大将军,高柔已经开始对我出手了,想要劝说太后,将我囚禁起来,往后想见您可能就不容易了,这件事也希望大将军能费心,帮我想想该如何解决!” “小婿告退!” 曹髦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内屋。 司马师还活着的时候,曹髦是不会跟他们结盟的,他信不过司马师,谁知道如今的司马师不是在装病呢? 若是自己现在跳出来为他跑前跑后的,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他背刺。 司马家没有信誉可言,不能当盟友。 曹髦不想结盟,只是等司马师死后,去继承他的遗产,谁说只有儿子才能继承遗产呢?女婿不行吗? 他想要司马家为自己所用,这并非是以联盟的方式,而是以君臣关系来进行。 换句话来说,这厮就是想要把持司马家,拥立傀儡大将军,然后权倾朝野。 想要当司马师的人不只是有高柔,卢毓。 曹髦也想当! 走出内屋之后,当即就有侍卫走进了屋内,司马昭等人却没有进去,站在门外等着。 “仲父” 曹髦笑着走上前。 “丈人的情况我也看到了,您要多照顾他,勿要让他起身,要时常陪在他的身边我会常常来看望丈人,帮助他早些康复!” 听着曹髦的话,司马昭不可置否,只是点着头。 司马昭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吩咐道:“你送送陛下,我还要去陪着你伯父。” 曹髦大手一挥,“无碍,我去看看丈母和孩子,仲父且去忙,稍后再来找您。” 司马昭走进了内屋,司马炎看到父亲离开,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我一直都想去找陛下,奈何,父亲不许!” 司马炎抱怨了起来,“他不许我出门,派了十余個甲士跟着我,这朝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闻是群臣趁机谋反?我询问身边的人,却也没有人告诉我。” 曹髦示意司马炎跟上自己,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仿佛他才是这府邸真正的主人。 “安世啊,丈人病危,群臣这是在争夺他的位置啊。” “大将军之位,多吸引人啊,连高柔那样快要入土的老人,此刻都活蹦乱跳的,双眼发红。” 司马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曹髦继续说道:“这都是因为我年少,群臣根本不在意我的想法,都想着要争夺权势,扰乱庙堂” 司马炎也有同样的苦恼,“唉,谁说不是呢?” “我每次跟父亲询问大事,他总是说我还年幼,会坏了他的事情,不肯告知,身边的人知道父亲的话,也不肯告诉我,我总觉得自己孤身一人,也看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想要做什么” 司马炎看起来有些茫然。 曹髦严肃的说道:“他们是在忙着匡扶社稷!” “尽管朝中奸臣势力庞大,可是大将军从未想过要退让,此刻拖着病体,也要跟这些人死斗!” “安世啊,在这种时候,你可勿要给你伯父添乱!不可坏了他们的大事!” 司马炎赶忙点头,“我明白了。” “我儿子是住在哪里?” “啊??哦我来带路。” 两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了一处院落,这里是羊徽瑜所居住的地方。 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内传来了孩子的笑声。 曹髦跟司马炎一同走进了院落内,当即就有人出来迎接,领着他们走进了内屋。 屋内的人并不少。 一位妇人坐在上位,神色和蔼,正是那羊徽瑜,她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皇帝,眼神很是明亮,看不出半点恶意来。 而司马妜此刻正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却是在大声的讲述着自己这些时日里的事情。 在司马妜的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孩子。 看这孩子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司马昭的亲儿子,长得跟司马昭很是相似。 曹髦也是在一瞬间知道了对方的身份,正是司马炎同父同母的堂兄弟司马攸。 还不等其余众人反应过来,司马攸就先朝着曹髦行了礼。 “拜见陛下!!” “起来吧。” 曹髦笑了笑,又瞥了身边的安世一眼,嗯,难怪安世会觉得如此不安。 曹髦主动拜见了羊徽瑜。 羊徽瑜是初次看到皇帝,在看到曹髦的时候,她眼里都有些惊讶。 没想到是个这般英武的孩子,长得真俊。 司马妜大概是没想到曹髦会过来,依旧是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曹髦。 曹髦却看向了她怀里的小家伙。 “平?是你吗?” 小家伙看起来有些害羞,看到陌生人,顿时将头藏在母亲的怀里,不敢说话。 曹髦笑了起来,对着司马妜说道:“且坐下来吧,勿要累着了。” “一家人”就这么坐了下来,围绕在羊徽瑜的身边。 羊徽瑜率先问起了曹髦在皇宫内的情况,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 曹髦也是如实回答,没有什么纰漏。 司马攸却偷偷拽了拽司马炎的衣袖。 “兄长,陛下怎么来了?” “是来接伱进宫当宦官的。” 司马炎说着,司马攸白了兄长一眼,嘟囔着嘴巴。 曹髦跟羊徽瑜交谈了片刻,又将郭平给骗了过来。 “阿平啊,你在这里过的还好吗?” “好。” “那你想念你母亲吗?” “想。” “那要不要跟我们去住啊?” “好啊!” 郭平大喜,又说道:“谢谢大兄!” 曹髦抿了抿嘴,提醒道:“要叫阿父。” 郭平有些惊愕,他再次打量着面前的人,“可是我已经有父亲了。” “你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他委托我,让我照顾好你,所以啊,你得喊我阿父,知道了吗?” “可是你没有胡须” 郭平盯着曹髦那光滑的下巴,曹髦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说当阿父的就一定要有胡须呢?” 羊徽瑜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是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妜,司马妜也很惊讶,不明白曹髦到底想做什么。 曹髦看向了羊徽瑜,“丈母,我想将平接到皇宫里,让他跟着我们住上一段时日,虽然您照顾的也很好,但是毕竟孩子还小,也需要父母在身边” 羊徽瑜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我终是妇道人家,这件事啊,还是得听你丈人的,你丈人很喜欢这个孩子,多有不舍,你若是就这么带走了,他肯定是不开心的。” 司马妜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羊徽瑜,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马炎却拍着手,“就该如此!就让这小家伙去皇宫里吧,往后召见名士,还可以让他出来露个面,让名士们给他点评一下!” 司马妜心里一颤,赶忙说道:“平哪有那般才能” “这要什么才能啊名士们都是这般,互相吹捧而已,全无实才,这件事就交给我了,定然让他年少成名!” 听到哥哥的话,司马攸惊呆了。 “兄长,岂能这般轻视天下名士呢?” “你懂什么?!你才见过多少名士?!” 司马炎严肃的说道:“勿要被那些人给欺骗了,你要记住,这些人是不值得信任的!” 被兄长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顿,司马攸很是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羊徽瑜的眼里再次出现了惊诧。 司马炎居然都有了这般长进? 曹髦笑着说道:“正如安世所说,在皇宫内,平迟早成大器!” 第198章 司马师早已出手? 当曹髦回到了西堂的时候,他都有些疲倦不堪了。 可张华跟魏舒却还在等着他。 “陛下,事情如何了?” 曹髦示意他们进去,带着他们走进了屋内,这才将大将军府内所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告知了他们,对他们两人都没有什么隐瞒。 两人听着曹髦讲完府内的事情,张华的双眼顿时变得明亮,而魏舒还是老样子。 张华笑着说道:“陛下,当下您最缺乏的就是对抗庙堂群臣的贤才。” “若是能继承司马师的衣钵,这遗产能派上大用场。” “别的不提,就说那邓艾,王基,羊祜,杜预等人,这些人都能拉拢过来。” “可惜,司马孚已经撇清了关系,不然,司马望也能拉过来。” “这些都是当世的大贤啊,有了这些人的帮助,何愁大业不成呢?” 曹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司马家的人在各地担任太守刺史,庙堂各处也有他们的人,这些人都是可以被重用的。” “司马昭对我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司马师的病情恶化到了这个地步,想要改变局势是完全不可能了,他定然是安抚了司马昭,想要保下他弟弟的性命” “可司马师不会是轻易放弃的,接下来,他很可能会以私人的名义,发动最后一击。” “朕本来认为他会对卢毓出手,可现在我却不确定了,他甚至提到了王祥,陈骞这些人。” “你们觉得呢?” 张华沉思了起来,他说道:“陛下,司马师提起王公,应当是在恐吓,他完全没有理由将您牵扯进来,我认为,他还是会对卢公出手,大将军的位置,司马昭肯定是保不住了。” “下一步,他们很可能会利用大将军的位置来索要尚书台的掌控权。” “哦?他们会如何出手呢?” 张华皱着眉头,沉吟了许久,方才不太确定的询问道:“陛下,您说他们会不会向四征四镇许诺大将军的位置,将他们也牵扯进来,然后用他们的力量来压制群臣,接手尚书台?” 曹髦眼角一跳,猛地抓住了张华的手。 “非常有可能!” “朕这几天一直都在想,司马师为什么迟迟还没有动手!” “现在看来,不是他没有动手,是他已经动手了!而我们却不知晓!!” “他很可能已经派人前往各地,要将大将军的位置留给诸多将军里的一个外军得知庙堂的情况,定然都会坐不住。” “卢毓之所以不惧怕,是因为外军的力量大多在世家大族的手里,倘若这股力量开始跟司马师勾结” 曹髦看着张华的双眼,认真的说道:“茂先,还好朕的身边还有你啊,不然,只怕我们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迎接司马师的反击,到时候想要暗中积累实力都成了空谈司马师这是直接豁出去了啊。” “不愧是朕的留侯啊!” 张华谦逊的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此不过是智者之一失,愚者之一得。” 两人又互吹了一番,曹髦又看向了魏舒。 “阳元,你觉得呢?” 魏舒自从来到曹髦麾下之后,几乎没有主动献过策,做的也就是一些跑腿的事情,但从他的表情来看,怎么也看不出是有才能的模样。 魏舒只是茫然的说道:“我认为张君说的对。” 曹髦点点头,神色一如既往,并没有失落或者质疑,曹髦从不曾轻视过他,常常会询问他的看法,哪怕他很多次都是赞成张君的看法,并不曾说出其他的见解,曹髦也是乐此不疲,依旧会询问他。 “那接下来,就是得去见钟会了。” 曹髦认真的说道:“目前朝中有很多事,我们都不好出手,得让钟会跳出来去办,以他的做事风格,吸引火力肯定比茂先还要出色。” “等到马隆前来,我们就可以将中军的力量凝聚在一起。” “还有那位司隶校尉” 他们几个人开始低声谋划了起来。 与此同时,有流言在洛阳内传播开来。 有士子说,卢毓出卖了群臣的利益,从而为自己换取尚书令的位置。 这件事最开始还只是由几個人来说,只是在一天之内,忽然就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有好几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 可群臣的反应并不激烈。 此刻的尚书台,依旧是处于半瘫痪的局面。 因为庙堂里的大事,群臣都在忙着结盟,忙着搞事,就算是没有这些想法的,也是躲在家里,不想要卷进麻烦之中。 可诸多尚书却还是每天都会来尚书台。 只是他们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处置天下大事,这就导致尚书台堆积了很多的工作。 卢毓坐在书房内,听着属下禀告洛阳内的传闻,眼里不由得浮现出了笑容。 这高柔果真是老糊涂了。 不过,自己这年纪都已经有些扛不住,力不从心,他以八十岁的高龄还能继续参与庙堂内的事情,也算是少有的能人了。 只是,他这个做法嘛。 卢毓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属下,严肃的说道:“我一心辅佐君王,治理天下,何惧这些闲言?” “不必理会!” 听到他的话,属下点点头,走出了书房。 卢毓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方才站起身来,赶忙出了门。 在离开尚书台后,卢毓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府邸,反而是朝着司马孚的府邸赶了过去。 这些时日里,卢毓已经拜见了司马孚整整三次。 可这三次,司马孚都不曾出来与他相见,只是说自己病重,无法会见客人。 卢毓觉得,他可能只是没准备好而已,倒也不气恼,再三前往拜见,此刻,驭者很是配合的询问道:“卢公啊,太傅公既然称病,又上表辞官,您为何还要屡次去拜见他呢?” “如今大将军病重,尚书台要推行那些有利的政策,治理好天下,想要完成这件事,那就需要群臣齐心协力,太傅乃是群臣之首,更应该要听取他的建议,为了天下大义,太傅公就是回绝我更多次,我也定然会去拜见!” 第199章 那你完了 这两个人的思路显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司马师。 卢毓等人坚决认为司马师不可能在这种局势下有什么反击,故而也不会觉得司马孚会有什么谋划。 此刻,他还在费尽心思的向司马孚讲述着跟随自己的诸多好处。 “太傅公啊,我如今坐镇尚书台,各地的官员们,纷纷上奏,总是说起一些对大将军不利的话。” “过去大将军做了不少的错事啊,手段太过暴虐,屡次诛族,您说,这些大臣们彼此都是联姻,这么多的族诛,这是得罪了多少人呢?” “可是这些都被我压了下来。” “我当初在朝议时就说,往后对待犯下过错的人,要以怜悯为本,不可轻造杀戮一旦杀戮,就算日后想要平反,也是悔之晚矣啊。” “我向来主张废除肉刑,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过错而牵连到他的宗族。” “您的儿子,我知道他的才能,他跟我的儿子关系极为亲近,常常来往,将来定然都是国之栋梁。” “我听闻车骑将军病重,时日无多,若是车骑将军去了,那他的位置,自然是需要有人来接替的。” “至于您,也能继承宣文公的遗志,继续发扬司马家,不让宗族毁在几個毛头小子的手里啊。” 卢毓今年有七十岁,他说司马师和司马昭是毛头小子,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毕竟这两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 司马孚颇为感激的朝着卢毓行礼,心里却不屑一顾。 司马家怎么也是世家之一,只要这些世家没发疯,就不会将司马家诛族,司马家的联姻何其多,诛族?那羊,杜,王,杨,陈这些家族呢? 所有跟他们有联姻关系的家族都会被牵连进去,谁也不敢这么做。 这根本就不需要卢毓来给自己保证什么,司马孚一直都是很安全的,哪怕是皇帝,也会为了抵抗群臣而留下司马家。 所以,卢毓的保障,在他这里什么都不是。 他无奈的说道:“多谢您的相助,只是,我已年迈,能做到如今的地位,又完全是因为宣文公的缘故,老夫本身并无能力,如何能帮着您来对付” 卢毓打断了他的话,开口说道:“您看那高柔,年近八十,尚且敢兴风作浪,你我又何以言老呢?” “您这些时日里闭门谢客,大门不出,想来还不知道吧?那高司徒,今日里嚣张跋扈,派自己的儿子驻守殿前,不许外臣参见,还多次蛊惑太后,想要以太后之诏接任大将军之位” 卢毓将高柔所做的事情一一说出,最后说道:“太傅公,倘若高司徒当政,那对您可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跟大将军,结怨已深。” 司马孚眼前一亮,再次狐疑的看着面前的卢毓。 司马孚这些时日里确实没有关注外头所发生的事情,因为司马孚知道,等到自己侄儿开始动手的时候,这些人会跑过来告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然后请求自己来帮助他们。 第202章 鱼变,饵不变 太极殿,东堂。 “陛下,卢毓说是要辞官,躲进了家里,闭门谢客。” 王祥在上完课后,对曹髦说起了尚书台的事情。 曹髦一愣,“竟有这种事?” 其实,曹髦昨日就知道了这件事,毕竟昨日司马孚忽然前来皇宫里,又跟高柔大吵了一架,据说最后双方各自离开,气氛很不友好。 曹髦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些事情的。 曹髦大概能明白卢毓的想法,他是确定了司马师再无力反击,故而开始进行自己的谋划,想让群臣们主动请他上任尚书令。 曹髦唯一没想到是司马孚,居然会如此干脆的跳出来帮助卢毓。 他以为司马孚会在司马师动手之后再出头呢。 不过,他们的这些争斗,跟曹髦完全没有关系。 他甚至很乐意看到群臣的争斗激化。 王祥摇着头,不屑的说道:“陛下,这些群臣,眼里没有社稷,没有天下,只有他们个人的利益,实在可恨” 王祥照例在曹髦面前贬低了一下这些人。 曹髦也没有反驳,认真的听着老师的讲述。 在王祥准备离开的时候,曹髦方才说道:“老师,我今晚跟陈公见面。” 王祥即刻看向了曹髦,“陛下为何要召见陈公呢?” “是这样的,太后说此人跟司马昭乃是莫逆之交,先前的朝议也不曾参与,生怕他们有不同的想法我想这些大概是高柔所告诉太后的,太后让我跟他和郑少府见一面,想让我试探一下他们现在的立场。” 曹髦挠了挠头,无奈的问道:“老师,我该如何跟他们问话呢?” 王祥的神色松懈了一些,认真的说道:“这两个人都是真心跟随太后的,是不可能有问题的,陛下不能对他们无礼啊,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多跟他们询问一些经典的事情,他们都很擅长经学” 王祥刻意将他们往经学上引导,曹髦也适当的做出了期待的表情。 很快,曹髦就送走了这位老师。 曹髦颇为无奈,如果不出意外,自己总有一天要跟老师对上。 毕竟,老师的想法,曹髦非常的清楚,比起司马师,他的想法显然更加可怕,不过,若是自己足够强势,能压得住他,是否能让他一直为自己效力呢? 老师啊但愿未来的我足够强,强到不会杀害您。 曹髦没有起身,张华守在了门口,魏舒却走了进来,坐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我已经跟李昭,焦伯,嵇康,吕安等四個人谈论过了,他们都愿意为您效力,也愿意服从您的安排。” “嗯,具体的事情,可都说清楚了?” “都已经讲清楚了,陛下,何时开始推行?” “不急,我还需要最后一个校尉,此人不来,这四个人也顶不上司马昭麾下的一个邓艾。” 曹髦低声说着。 “张君,您现在就去找陈骞吧。” 陈骞跟着张华走进了皇宫里,得知皇帝召见自己,陈骞完全没有任何迟疑。 陈骞很早就发现,自己跟皇帝很合得来。 他们都是急性子,都有胆魄,都愿意去干大事。 王祥的性格实在太稳妥,不被陈骞所喜,在陈骞看来,若是王祥能早点下定决心,场面就不会那么被动,这些功劳完全可以被自己人吃下去,根本不会落在卢毓那些小人的手里! 陈骞还是很期待能与皇帝在私下里见面的。 当陈骞到达东堂的时候,曹髦早已准备了丰厚的佳肴。 “臣陈骞,拜见陛下!” 曹髦笑呵呵的请他坐下来。 “陈公啊,我们也终于有了可以私下里谈话的机会啊。” “您有所不知,朕是多么的期待这一天啊!” “那日的东堂宴上,朕不好直说,只能是酒水来比喻。” 陈骞点点头,“确实不易。” 曹髦随后就说道:“陈公,您愿意当大将军吗?” 陈骞此刻都有些愣神。 他再次看向了曹髦,却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点着头说道:“臣有匡扶天下的志向,自然也愿意肩负大将军之重任。” “哈哈哈,好!” “您就是朕的大将军了!” “朕就是喜欢您这样的人,敢说敢做,不像那些畏畏缩缩的人!” 曹髦举起了酒盏,“大将军,这是朕敬您的!” 两人饮了酒,曹髦这才继续说道:“您也看到当下的局面了,您跟我的老师不同,朕也就不瞒您了,朕先前的政策,都只是为了对付司马师,并非是真的要为世家大族去出头。” “那些政策在执行之后,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您心里最是清楚。” “您父亲虽然贵为三公,但是临淮陈从您父亲开始,底蕴终究还是有些不足。” “这些政策,未必对您会有什么好处。” 在曹髦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陈骞的脸色格外平静,他完全不在意这些。 曹髦只好改口说道:“当今天下的局势,最是需要您这样的贤才,内有群臣把持朝政,地方有手握重兵的将军,外有蜀贼吴贼,这不是大丈夫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吗?” “若是公愿意为朕解决这些事情,朕愿意以您为大将军,将来伐蜀灭吴,将军可立不世之功也!” 到这个时候,陈骞的眼神方才有了变化。 “陛下想要臣做什么呢?” “目前还不需要,往后,我需要您来接替中军。” 陈骞点点头,“臣愿意为陛下效力。” 陈骞的态度其实很明确了,他愿意跟曹髦建立临时的合作关系,但是不会完全倒向皇帝,这跟张华魏舒等人的投奔方式不同,不过,也可以理解,这位毕竟是当朝大臣啊。 曹髦觉得这就足够了,等到自己缓缓露出獠牙的时候,陈骞自然就会变得坚定起来。 曹髦问道:“先前朕吩咐您的事情,如何了?” 陈骞愣了一下,“是那位马隆的事情吗?” “正是。” “按着陛下所说的,臣已经安排他做了自己的属吏” “什么??他在洛阳??” 曹髦眼里有些惊讶。 陈骞点点头,“兖州距离洛阳并不遥远他先前就到了,一直都在御史府陛下想要见他吗?” 曹髦笑了起来,“是很想要见他,我当年在元城的时候,总是听说此人的义举,难得他来了洛阳,朕非要见一见他!请您回去之后,就让他过来吧!” “对了,张华,你跟着一同去,免得那马隆进不来。” 陈骞并不知道曹髦为什么对一个地方武夫如此上心,却也没有多说什么,答应了皇帝,就匆匆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之后,曹髦方才开心的对魏舒说道:“朕所等的那个人已经到了!” 张华并没有让曹髦等候太久,只是在半个时辰内,张华再次回到东堂,而他身边却跟着一个高大壮硕的壮汉。 那汉子身材高大,脸上却并没有什么桀骜之色,打扮上也是很类文士。 他看起来有些惶恐不安。 马隆并非是大族出身,平日里在地方上,在兖州倒是有一定名望,可出了兖州,就没有人认识他了。 就算在兖州,他因为出身不好,也得不到什么立功的机会,也不是很被人看得起。 可就在先前,他忽然接到了庙堂的征召,这让马隆很是惊愕,茫然的来到了洛阳,随后又迅速进了御史府,马隆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位陈公甚至还赐给他一处院落,这让马隆很是不可思议。 自己跟他明明没有多少交际,可当自己去找他表达忠心的时候,陈骞又表现的很是冷漠,似乎完全看不上自己。 马隆很是纠结,他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看不上自己,为什么又要征召自己? 而现在,他居然进了皇宫。 这是皇宫啊 “高呼姓名,行大礼参拜” 马隆低声念叨着,心里紧张到了极点。 皇帝要召见自己,自己何德何能啊,怎么会被天子所召见呢?? “来者可是马孝兴?!” 马隆抬起头来,呆愣的看着面前的皇帝,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直到张华推了他一把,他才惊醒。 “臣马隆!!拜见陛下!!” 他的声音倒是很响亮,曹髦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髦看着面前这位虎将,越看越是满意。 马隆是底层出身,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天生的就会有敬畏,这是很正常的,皇权的神圣性还没有消失,在地方上还是很有力的。 曹髦将他扶起来,打量着他,认真的说道:“朕还在元城的时候,可是屡次听到关于孝兴的传闻啊!” 听到皇帝的话,马隆的脸顿时就红了。 马隆因为出身贫苦,早年想了各种办法来出名,到了如今的年纪,过去那些事看起来就有些尴尬了。 但是,此刻,马隆也明白了自己能前来洛阳的原因。 自己的名声虽然在别的地方不显露,但是在兖州周围还是不错的,应该是皇帝在不曾登基的时候就听说过自己,所以如今才想要提拔自己。 就在马隆胡思乱想的时候,曹髦忽然询问道:“孝兴啊,可愿为朕的大将军吗?” “啊???” 第204章 尚书台没我得散 时间在进入正元二年之后,外头那银装素裹的大地也开始逐渐恢复本来面目。 铺天盖地的大雪终于收敛了一些。 烈日高照,在这寒冬之中,提供着一些微不足道的火与热。 曹髦笑呵呵的站在太极殿前。 尽管他穿的很厚实,可脸依旧是通红,此刻,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堆着面前的雪人。 郭平和司马攸分别站在他的两旁,看着面前这逐渐成型的雪人,连连惊叹。 曹髦的双手被冻得发麻,可他的脸上却满是笑容。 看着面前的雪人,曹髦沉吟了片刻,又上前开始修修改改,不断的拍打,让雪人的身体更加凝实。 “树枝呢?” “在这里,这里!” 郭平赶忙将准备好的树枝递给了曹髦,曹髦便将树枝插在了雪人的身上,形成了两个手。 司马攸羡慕的看着这雪人,脸上满是迟疑。 曹髦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怎么样?学会了吗?” 郭平高呼道:“学会了!阿父,我想给它披上甲胄!” “那你就做呗,可以用木头来做,挖出几个孔,然后用绳子连起来,不过,我不知道这雪人能坚持多久披了甲,会融化的更快。” 就在几个人继续在雪地里玩耍的时候,司马妜忍不住叫道:“平!” “明日再玩!” 郭平看着远处的母亲,赶忙躲在了曹髦的身后。 司马妜的脸色有些无奈,“你阿陛下已经很累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不要再打扰纠缠了!” “快过来!” 曹髦牵住了郭平的手,将他拉到了自己跟前,又看了司马攸一眼,“无碍,今日就到这里吧,外头这般寒冷,跟着你阿母先吃些东西。” 郭平看了一眼司马妜,忍不住说道:“阿父,我们一起吃吧!” 曹髦愣了一下,正要回绝,司马妜却说道:“陛下忙碌了半晌,也不曾吃饭,现在吩咐下去,怕是要等上许久,我那边饭菜已经做好,不如一同吃吧?” 曹髦笑了笑,没有再回绝,拉着郭平的手,大步走向了式乾殿。 曹髦跟司马妜,关系近乎于陌生人。 两人并没有交谈过,甚至也不曾在一起过,曹髦对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厌恶。 当他们走进式乾殿的时候,宫女们早已准备好了吃的。 司马妜如今的身份很是尴尬,司马师还没来得及坐实她的皇后身份,就遇到了这么多的事情,司马妜住在了皇宫里,而她的皇后名分却并不受认可。 别的不说,群臣肯定是不认的。 司马妜也不理会这些事情,如今能跟儿子待在一起,衣食无忧,她便已经很知足了。 司马攸站在一旁,神色有些拘束。 就在几天前,羊徽瑜忽然将他送进了皇宫里,说是孩子思念姐姐和犹子。 曹髦大概明白,这应该是钟会在出力。 钟会在努力帮自己夺继承司马家的大业。 对钟会这個人,曹髦的看法是相当复杂的。 此人的能力极为耀眼,可以说,在司马师倒下之后,庙堂里他应该算是独一档的能臣。 因为他的同龄人还没有发育成熟,就例如张华这些人,他们还在成长期,而钟会却已经接近巅峰期了。 此人深受司马师的宠爱,为了司马师甚至能得罪那么多的家族故友,不惜牺牲宗族的利益。 弄得连他兄长都要及时跟他切割,以求保全宗族的力量。 可就是这么一个对司马师忠心耿耿的人,在司马师病倒之后,迅速找到了自己,开始为自己跑前跑后。 曹髦知道其中的原因,钟会跟陈骞很像,但是又不太一样。 他们俩都只在意自己的成就,而不在意宗族。 不同的是,陈骞这个人不像钟会那么疯狂,像这次的上奏,群臣办成了,陈骞很不高兴,想着要将事情给抢过来。 可若是钟会,那就不是抢过来的问题了,他会直接破坏这件事,乃公想办的事情,别人不许办! 同时他是个资深的文青病,酷爱名士,对贤人极为的看重。 可是一旦感觉自己被轻视,他又立刻会要了你的命。 对这么一个性格复杂到了极点的人,曹髦都有些惧怕,不敢轻易用他。 他目前想要辅佐圣王,成就大业,他不管那圣王是谁,是司马师,是曹髦,只要有资格被钟会认为是圣王就可以。 可有一天他若是发现圣王不足以辅佐,全天下都没有人可以让自己辅佐的圣王,那他自己就会想去当圣王 庙堂里的这些人,一直都在不断的给曹髦上压力。 他们犹如索命的恶鬼,不断的催促着曹髦,让曹髦一刻都不敢停歇,疯狂的超前狂奔。 这几个月的时日里,曹髦只觉得自己遭遇了极大的精神损耗,他整个人都紧绷着,度日如年 “阿父?阿父!阿父!!” 郭平摇晃了几下,曹髦猛地清醒,看向了一旁的郭平。 “怎么了?” “阿父怎么不吃啊?” “是不喜欢吃吗?” “哈哈哈,不是,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曹髦揉了揉这家伙的头。 “阿母对我说,吃饭的时候不能发呆” “平!吃你的!” 司马妜训斥了一句,郭平这才重新拿起了碗。 曹髦吃的很慢,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这一顿饭,两个孩子此刻已经跑去殿内玩去了。 司马妜朝着曹髦行了礼,“进宫之后,多受陛下关照,陛下恩德,没齿不忘。” 曹髦摇了摇头,“无碍其实我也是有自己的想法,不完全是为了让你们母子团聚,不过,这对伱们也不是坏事,反正,我们都不吃亏,你也不必说什么感谢” 司马妜平静的说道:“无论陛下是有什么想法,我们母子团聚是真的,还是要拜谢陛下。” “好吧。” 曹髦放下了碗,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头,朝着司马妜笑了笑,就要离开。 “陛下” 司马妜叫住了他,随即从一旁取出了一个物什。 “陛下年纪尚小,跪坐太久,会对身体不好,这是我做的跪床” 曹髦接过了这东西,虽然名字上带了个床,其实就是个小板凳,不过形状特殊,可以辅佐跪坐,曹髦那里就有好几个,但是司马妜给的这个,木头之外包裹了数层的绢丝,里面还充了棉? 第205章 司徒公,我们非敌 看着面前的少年皇帝,高柔的眼神很是复杂。 当初这位皇帝刚刚来到洛阳的时候,高柔只是觉得他异想天开,好高骛远,认为他迟早会弄死自己,因此就远离了他,生怕被他溅了一身血。 可后来,高柔愈发的感受到这个家伙的不同凡响,他逐步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这厮分明就是个司马懿那样的人物! 高柔越看越觉得这皇帝像司马懿。 就连那相貌,都有点像司马懿。 说起来,高柔之所以会那般冲动,也是有曹髦的原因在,看着比自己孙子还年幼的人都做出了这样的大事,高柔哪里还能忍得住? 他想要大干一场,想给这些年轻人们看看上一个时代的强者所带来的震撼。 今日,自己的儿子高诞忽然派人告知,说是皇帝想要见自己一面,高柔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想要见自己,可在当前的局势下,他还是决定跟皇帝先见一面,看看他要说什么屁话。 “高公!!” 曹髦率先对着高柔行礼,以表现自己对老臣的恭敬。 到了高柔这個年纪,你别说是三公了,哪怕就是个平民,曹髦也得行礼,毕竟我大魏是靠着道德来治理国家的,尊老也是传统道德之一,传承自大汉的规矩。 当然,前提是平民得能活到这个岁数才行,在这种生活环境下,在那么多的欺压之下,底层百姓们能活到五十岁都算是极为高寿了,至于八十?那还是洗洗睡吧。 在当下这个时代,人均寿命当真是很神奇,百姓们的寿命低的令人发指,而这些豪门大族,只要不服散,长寿的却很多。 高柔这老头活了九十多岁,他起码还能再活十年,连他的长子都被他给熬死了。 而司马孚也是活了八十多岁。 或许往后可以效仿某位“圣王”,搞一搞千叟宴? 为了彰显我大魏的国力,召集各地出身很好并且“道德高尚”的年过八十的老头来洛阳赴宴,这么一来一回就能送走他一半人。 高柔也不知道曹髦此刻在想什么,缓缓起身,朝着曹髦回礼。 曹髦坐在了高柔的面前,打量着他,忽然长叹了一声。 “司徒公啊,朕到底是何时得罪了您呢?” 高柔一愣,“臣怎敢有这样的想法?陛下何出此言呢?” “司徒公啊,朕对您仰慕久矣,当初刚来庙堂的时候,就想要借助您的力量来平定天下,只是那时朕刚登基,不敢冒然打扰。” “现在大将军病重,群臣争权夺利,朕一直都在等着司徒公能来找我,可司徒公为什么从不肯来见朕呢?” “是朕做错了什么,得罪了司徒公吗?” 曹髦看起来很是委屈。 高柔一时语塞,他这些时日里为了独霸太后,一直都将曹髦当作假想敌来对待,觉得他会帮助那些外人来抢夺太后的“控制权”。 可是曹髦现在这么一开口,他却忽然意识到,似乎两人从不曾有过什么不合啊 曹髦很是无奈的说道:“司徒公啊,您为何要如此对我呢?” “陛下,臣从未想要对陛下不敬,只是庙堂事杂,故而未曾前来拜见,还望陛下勿要怪罪。” 高柔迅速圆话。 曹髦点点头,他认真的说道:“司徒公啊,今日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朕将您当作长辈来对待,也就不说什么假话了。” “陛下请直言。” “司徒公觉得,太后有谋朝篡位的想法吗?她会换掉朕吗?会安排自己的宗族来接手吗?”小说 曹髦问出了三个问题。 高柔愣了一下,随即回答道:“不会,太后对陛下很是宠爱,陛下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司徒公啊,我说这番话,不是对母亲不敬重,正是出自对母亲的敬重啊。” “您认真想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吗?” 高柔摇了摇头,“绝对不会。” 曹髦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朕跟母亲之间还有什么矛盾吗?朕现在还年幼,母亲掌权对朕有什么坏处呢?将来这一切不都是要给与朕吗?” “司徒公不是想要扶助母亲,治理天下吗?” “那司徒公可有谋朝篡位的想法?” 高柔猛地瞪圆了双眼,“陛下勿要这般吓唬老臣” “您看,您也只是想要治理好天下而已。” “既然如此,那朕跟太后,跟司徒公,有什么矛盾?有什么争执?” “朕坐在皇帝位上,看着你们将天下治理好,然后名正言顺的当一个千古一帝,这不好吗?” 高柔抿了抿嘴。 曹髦再次说道:“司徒公不该防着我,更不该派人盯着我,您总是担心我与他人联手,却为什么不想着要跟我联手呢?” 高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面前的皇帝,却没有急着回答。 皇帝可跟太后不同啊。 跟太后联手,那高柔相信自己是能控制住太后的,可是面对皇帝,高柔就没有那样的自信了。 再说了,你这些时日里跟司马家,跟卢家的人都来往亲密,谁知道你是不是他们派来搞自己的呢? 面对谨慎的高柔,曹髦的脸色更是苦涩。 “司徒公啊,司马家想要夺我的江山,卢家那些人是想要把持庙堂算了,我再说您也不会相信。” “这次叫您前来,朕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您帮忙。” “哦?什么事?” 曹髦说道:“当今的中军,格外混乱,这是太后跟我都不愿意见到的,我打算让焦伯,嵇康,吕安,马隆,王戎,阮籍,刘伶,山涛,向秀等人任为校尉,安排在中军之中。” 高柔眯起了双眼,盯着面前的曹髦。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曹髦认真的说道:“这些人前往中军,都是有自己的目的的,他们到达中军后,就会开始整顿军队,将那些不懂得战事的人军法从事,提拔真正的能战之士。” 高柔摇着头,笑着说道:“陛下,您不会觉得一道诏令就可以委派中军十个校尉吧?” “这些诏令,可是要群臣去审的,若是群臣觉得不妥,照样能退回来,当初烈祖皇帝连推行辅佐大臣的遗诏都能被群臣阻拦,您怎么会觉得太后的诏令会更有用呢?” “我知道这些,而且我还知道,负责拟定诏令的,就是中书监孟康。” “此人乃是您当初的老部下。” “这就是为什么您可以让群臣的奏表到不了母亲面前的原因。” 听到曹髦的话,高柔沉默了许久。 “陛下,您是想让我帮助?” “高公,朕愿意与您联手,就算您不愿意,我也愿意与您交好,我不会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人,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往后还有很多事,我都会需要您来相助。” “当然,您若是有事,也可以让我来相助。” “这皇宫之内,我与母亲,本来就已经是不分彼此了,您没有必要将我们分的如此清楚。” 高柔不置可否,他说道:“陛下,并非是臣不愿意相助,只是您这一次性要安排中军十个校尉,这谁能帮的了您呢?就是烈祖皇帝再生,怕是也不可能一次性安排十个新校尉啊” “这些校尉,彼此都有牵连,都与朝中大臣亲近,并非是陛下说废就可以废的。” 曹髦迟疑着问道:“那就安排四个?” “我也不强求,非得是十个了,就四个,如何啊?” 高柔还是摇着头,“不可能的。” “陛下,四个也不可能,若是陛下非要老臣相助,老臣只能帮着您安排一个。” “一个??” “一个营能有什么用处啊?” 曹髦皱起了眉头,“司徒公啊,朕从不曾求过您,这样吧,两个,我会让太后下令,然后您帮我通过,先将两个人安排上” 曹髦很早就明白,自己不可能将四个校尉同时推上去,他又不是实权皇帝,这么做会引起巨大的反弹。 不过,这件事是可以分个先后次序的,先安排两个,其余的再慢慢安排,甚至下次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来安排,比如通过司马家的渠道。 高柔皱起了眉头。 皇帝有求于自己,其实这件事对高柔本身是没有什么坏处的,毕竟中军就不是高柔的目标,他是想走上层路线,甚至,如果曹髦真的能清洗掉那些世家爪牙的话,对他还很有利,毕竟卢毓在中军里有自己的人,就比如他的那个女婿。 高柔眯起了双眼,倘若将卢毓的女婿位置给皇帝的人来做 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皇帝,叹息着说道:“陛下既然都开口了,臣如何能不从呢?这件事便交予老臣吧,老臣定然全力而为” “只是,陛下大概也知道,庙堂里的一些大臣,将中军都当成了自家的,我现在为陛下去委派校尉,定然会得罪这些人,若是因为这些人的阻碍而不能成事,还请陛下勿要怪罪老臣。” 曹髦笑着:“朕相信司徒公,司徒公出马,定然是万无一失!” “司徒公是想要治理天下的贤人,怎么会被朝中的一些小人所阻遏呢?” 第206章 粮食白借了 淮南,寿春。 这些时日里,整个扬州都在全力的囤积粮食。 马车排成了长龙,几乎堵住了寿春的所有城门。 而在诸多城池内,此刻也是有大量的仓房拔地而起,粮食堆积如山。 生活在这里的人似乎都感觉到了不同于往常的气息,甲士们日夜在街道上巡视,原先驻扎在城外的军队也被抽调进来,保护各地的粮仓。 镇东大将军府内。 毌丘俭正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各地传来的奏表,又在一旁的舆图上写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文钦笑着闯进了屋内。 “大将军!好事!好事啊!” 毌丘俭抬起头来,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有什么好事?” 文钦大笑了起来,“吴国愿意帮助我们了。” “使臣回来了,说是孙峻答应要给与我们足够的粮食,让我们来抵御司马师,他们还说,若是我们扛不住他们的进攻,可以向他们求援,他们定然会来相助。” 毌丘俭的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这位吴国的大将军,也是很需要军功,而吴国又不缺粮嗯,再次派人,就说我很感谢他的帮忙。” 文钦赶忙问道:“大将军,要不要干脆让吴国派兵相助?” “我们如今兵力不占优势,若是能有吴国的军队来相助” 毌丘俭瞥了他一眼,“文刺史是想让淮南的将士们领着吴国人来杀害魏国人?” 文钦顿时语塞,尴尬的说道:“我并非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说,倘若五路大军并齐,吴国也可以帮着阻拦一路啊。” 毌丘俭严肃的说道:“文刺史,我们坐镇淮南,本来就是奉令来抵御吴国,岂能与他们联手呢?” 文钦便没有再多说。 毌丘俭说道:“且先继续筹备粮食,操练军队,做好迎战的准备吧,这已经快要开春了,司马师定然是要出征了” 就在毌丘俭自信的跟文钦分析司马师的进攻时日之时,忽然有将士上门,称有要事禀告。 “出什么事了?可是司马师进攻了?” “司马师派了使者前来” “嗯?不是先前才派了华表司马师的使者??” 毌丘俭忽然愣住了,他看向了一旁的文钦,文钦同样茫然的看着他。 “让他进来吧。” “唯!!” 毌丘俭跟文钦坐在了上位,两人神色严肃。 很快,几個甲士领着一个人走进了这里。 比起先前的华表,他的待遇要更差一些,他是被甲士直接推进来的,双手甚至已经被反绑了。 此人走进了书房内,便看向了坐在上位的毌丘俭,开口说道:“大将军,双手被缚,恕我无法行礼拜见。” 毌丘俭却没有要松绑的意思,而是打量着面前的这个人。 如今站在毌丘俭面前的这个人,身材高大,模样英武,即使被捆绑起来,脸上也没有丝毫惧怕,面对毌丘俭,不卑不亢。 毌丘俭认出了他的身份。 “胡奋是你啊。” 胡奋乃是当今征东大将军胡遵的儿子。 第208章 莫非他真的是个天才? “陛下这” 郑袤现在只想要将方才所说的话给收回来。 什么稳重,这比你当初要给夏侯玄平反的事情还要极端! 大魏耗费了近三十年的时日来打压宗室,这是说放就能放出来的吗? 您觉得庙堂群臣会答应吗? 郑袤差点就将“痴心妄想”这四个字给说了出去。 郑袤的定位跟王祥陈骞等人都不同,他是一个自保派,他想要的是能安稳生活,不卷入这些争斗之中。 好不容易摆脱了司马师的漩涡,可皇帝却又抛出了一个更大的漩涡。 这宗室的事情,绝对是那种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几乎没有人愿意看到宗室强势。 宗室力量强大,就会压制世家大族的力量,就像是司马家那样,为了压制这些世家豪强,司马家大封宗室,大权加身,这些诸侯们在地方上果然很强势,可一旦庙堂出现了动荡,即刻就是八王之乱 郑袤认真的说道:“陛下出身宗室,对宗室的怜悯,臣是能明白的,只是,陛下,您如今是天下的皇帝,而非是大魏的诸侯。” “臣知道您对文皇帝的政策有其他看法,可是陛下觉得,文皇帝为什么想要推行那些政策呢?” 曹髦认真的说道:“遏制宦官来避免出现十常侍,遏制诸侯来避免出现七国之乱,再通过中正制来将地方的征召权收回庙堂。” 在曹髦看来,其实当初文皇帝所推行的诸多政策,也并非就是为了使劲祸祸大魏。 他的想法也有一定的道理。 曹丕的成长环境是士人跟宦官斗争最为凶猛的时候,而曹操本身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摆脱了阉宦之后的帽子,努力的融进士子之中。 曹丕在掌权之后,急着来稳定国内的局势,他并没有父亲的威望和军功,故而就想要一一铲除那些潜在威胁。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阉宦,他大概是回忆起了汉末的乱局,当即废了十常侍,用那些优秀的年轻人来代替,这也是为了拉拢这些民间的贤才,让他们陪在皇帝的身边,培养感情,建立皇帝的直属力量。 他然后想到的是外戚,为了避免再出一個外戚大将军,他又下令外戚可以拥有爵位却不许担当重任。 他又担心后宫的势力会太强,杀了贤明且有势的甄皇后,另立皇后。 为了防止地方操控孝廉,把持人才选拔,他用中正制将人才选拔收回庙堂之手 在收拾了这些人之后,曹丕最后又盯上了宗室,开始不留余力的打压宗室,使得诸侯们苦不堪言,最后就出现了宁为司马太守而不肯为曹魏诸侯的情况。 曹丕的这些行为,可以说不够聪明,但是绝对不能说失了智,很多的制度在创立的初期都不是朝着坏的方向去设立的,在当时都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只是,曹丕大概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早早逝世,他更没料到自己的儿子同样如此。 曹髦觉得,曹丕跟孙权相反,他若是能活得久一点,说不定在历史上的名声会好上很多。 他在那个时代已经开始接受华歆王朗等人的劝谏,开始安心治理国家,恢复民力,也废除了很多曹操在战时所设立的极端政策,倘若正常发展,曹丕再活个二十年,或许情况就会不一样吧。 当然,到了现在,曹髦想的再多也都没用了。 对待门阀政治这样的凶兽,就得召唤出封建诸侯这样的凶物来跟他对战,如果不够用,那就再放出阉宦乱政,再不行还有外戚,皇后自己就跟当初的文皇帝反着来就是了。 至于他们最终会不会酿成西晋的惨案,曹髦是不太担心的,如今天下未定,外头还有竞争者,谁也不敢轻易摆烂。 听到曹髦的回答,郑袤心里也是纳闷,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呢? 曹髦说道:“朕并非是要否定文皇帝的政策,朕只是想让宗室们过的好一些,您可知道,这些年里宗室都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不断的改变封地,一年到头都是在路上,甚至有诸侯养不活府内的人,需要跟人借粮借钱。” “朕怎么能忍心看着宗族这般受难呢?” 郑袤认真的说道:“倘若陛下只是不想让宗室受苦,那只需要提高他们的待遇,让他们拥有一些产业就是了” “对,对,朕要的就是这个!” 曹髦赶忙开口说道。 郑袤欲言又止。 方才您可不是这么说的,您不是说要要增加他的权势,让他们监视管理地方吗? 郑袤心里明白,皇帝这是准备一步一步来,慢慢取下宗族身上的绳索,而皇帝的目的,郑袤也知道,放出宗室,当然就是了打压朝臣和大族。 郑袤此刻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若是帮助皇帝,那将来若是真的爆发了朝臣和诸侯争斗,那群臣就得反思一下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我们杀不了皇帝和诸侯,还杀不了你吗? 可倘若现在拒绝皇帝,嗯,除非自己能尽快将宗正的位置给甩出去,否则,怕是要被皇帝集火,自己挡住他的事情了,皇帝有多可怕,善于识人的郑袤是最清楚的。 看着格外纠结的郑袤,曹髦笑了笑,说道:“郑君以光禄勋领宗正,要操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这宗正的位置,您可有什么人选来举荐给我呢?” 郑袤浑身一颤。 对,对,我要的就是这个! 在当今这个时期,宗正的位置就是个天坑。 真正的那种吃力不讨好,干的好了不会得到任何好处,干不好了要遭罪,什么都不干也会得罪人。 这个位置是司马师给郑袤的,郑袤可一点都不想干。 郑袤赶忙沉思了起来,该把谁推出来背锅呢? 他抬起头来,感觉到了曹髦那充满了深意的眼神,那一刻,郑袤浑身一颤,他猛地想起了一个人来。 “陛下!!” “彭城王据,为人贤明,道德高尚,天下皆知,可为宗正!” 曹髦大笑了起来。 还记得当初在元城的时候,曹髦就天天对外宣传此人的仁德,没想到,郑袤此刻居然还给了自己。 你要宗室里的贤人?那肯定是彭城王啊,谁说的?您自己说的! “好,这件事朕就自己来操办,郑公啊,这段时日里,朕觉得您最好安心待在府内,勿要参与那些杂乱的事情否则对您定然不利。” 曹髦的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恐吓,其实是善意的提醒。 群臣已经提前开始了庆祝,甚至开始瓜分司马师死后要留下的空缺,可曹髦依旧觉得,现在谁跳的最欢,往后谁死的就最惨。 郑袤领命,又跟曹髦禀告了一下宗正府内近期的工作,随即就离开了此处。 在他离开之后,曹髦直接令人去叫自己的某位散骑常侍前来。 “陛下!!!” 司马炎很快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他坐在了曹髦的身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我已经有好几天不曾出门了,父亲根本不许我出门,要不是你派人去请,我还不知要待多少天呢。” “对了,攸被送到皇宫里了??” 曹髦点点头,“是啊,在皇后那里待几天就得回去。” “我先前还吓唬这竖子,说要让他进宫当宦官,那他还不得被吓死?” 曹髦顿时大笑,“难怪他刚来的时候那般惊恐,合着是你先前吓唬他” 两人又嬉笑了片刻,曹髦方才板着脸说道:“好了,叫伱来是有正事的,其他的往后再说,先谈论正事。” 司马炎也赶忙坐直了身体。 “请陛下下令,要臣做什么呢?” 曹髦开口询问道:“你想不想当九卿?” “啊?” “我?” 司马炎方才那肃穆的神色顿时就垮了,他茫然的看着曹髦,“陛下,臣还不曾立冠” “别怕,是让你当宗正,这位置跟其余九卿不同,要的是名望高的宗室,也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就待在这个位置上就好。” 曹髦缓缓说道。 “陛下说我名望高,我认了,可是我也算是大魏宗室吗??” “为何不能算呢?皇后难道与你无亲吗?” 司马炎苦笑着说道:“可我只有十几岁啊,天下何曾有过十几岁的九卿,这满朝大臣怎敢答应呢?” 曹髦其实真觉得司马炎适合干宗正,司马炎别的能力不突出,但是人际交往能力还是非常不错的,他跟谁都能合得来,君不见他如今跟曹髦都相处的如此愉快。 他为人宽厚,淳朴,用来对接宗室还挺不错。 可惜,就如司马炎所说的,他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他这十余岁的年纪,若是强行任命为宗正,庙堂里的大臣就得闹翻了天。 在庙堂之内,三十岁的九卿都不多见,四十岁都已经是人中龙凤。 一般来说,庙堂对大臣还是会压一压的,尤其是在年龄上,更是要压制。 不然你三十岁刚出头就干到了九卿,刚满四十岁就已是三公级,还有个灭国之功,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往后还要怎么封赏?虚封冷藏?还是给你开府封公? 没错,说的就是钟士季。 曹髦笑了笑,说道:“也罢,既然你不愿意,那就只能另选他人了。” “你觉得谁干比较合适呢?” “我阿父如何?” “嗯???” ps:推荐一下好友的老书《走进不科学》,我好像已经连着三本书都在推他了,他还是没写完,看来是我写的太快了。 第209章 不谋而合呀! 你莫非是个天才? 曹髦看向司马炎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过,我就算是想用你父亲,你父亲也得乐意啊。 郑袤举荐的彭城王曹据,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他并非是曹髦心里最好的人选,自己往后有很大的精力都要放在这宗室的身上。 如此一来,宗正的位置就变得极为重要了。 郑袤根本不适合担任什么宗正,在曹髦的眼里,此人是担任吏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尚书台里必须要给他挂一个吏部尚书,在九卿之中,可以再让他领个太常。 郑袤所擅长的是识人,举荐,他适合去干官员提拔和教育方面的东西。 他本人偏向中立,无论是司马师与曹髦,或者群臣与曹髦,他都想要保持中立,这样的人是无法跟着曹髦在宗室问题上下重手的。 他需要一個激进,胆大妄为,年纪大,有资历,而且跟自家有亲,愿意为宗室出力的人。 像彭城王,他的资历,年龄,亲情都达标了,可他的性格嘛,这是一个懦弱的人,可以让他背锅,但是想让他冒着危险为宗室和自己来出力,嗯,还是省省吧。 如果实在无人可用,倒是可以考虑他,让他当个摆设。 其实司马昭还真的就完美的附和所有的条件,但这是不可能的,反正就目前来说,是不可能的。 曹髦认真想了想,其实人选并不多,扬州刺史文钦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的年龄,资历,暴躁程度,各方面都完美达标,至于他是不是宗室? 这好说,朕的猛将文鸯还不曾娶妻吧? 但是目前的局面是毌丘俭比自己更需要文钦,故而也只能作罢。 倘若夏侯霸没有跑就好了。 羊祜倒是也能跟宗室扯上关系,但是他资历又不够。 曹髦眯起了双眼,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几个名字。 “陛下??” 司马炎问道:“莫非陛下觉得有什么不妥?” 曹髦摇着头,很是平静的说道:“并无什么不妥。” “征西将军是最适合担任这个位置的,只是啊,还不到那个时候。” 司马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曹髦问道:“下次的东堂宴,你可有准备?” 自从司马炎发现自己跟不上名士们的思路后,曹髦就给他推荐了好几本书,让他将这些书籍吃透。 司马炎是有些不愿意的,他不喜欢读书,他认为,治理天下并非是凭借这些经典。 而曹髦告诉他,经典乃是治理天下的入门条件,哪怕是司马师司马昭,都是用经典来做台阶,当敲门石,你又怎么敢不学呢? 曹髦当即使用了孙权劝说吕蒙的桥段:我难道是让你治学去太常当博士吗? 司马炎也就不敢反驳,拿了些书回去,时不时就拿出来背诵。 此刻听到曹髦的质问,司马炎很是茫然。 “陛下,宴会还要继续吗?” “父亲都不许我出门了,我这次前来,有三百多个甲士一路护送到皇宫门口,我都无法赶走他们,这种时候我们还能开宴会吗?” “再说了,我伯父病重不起,就算人家愿意来,我们在这里饮酒作乐的,岂不是不孝?” 曹髦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起来。 “安世,勿要被那些沽名钓誉的人所欺,他们的孝,只是展现给他人去看的并非是真心的,这样的孝,有什么好推崇的呢?有什么好效仿的呢?” “他们的孝,只是他们想要升官的手段而已。” “当初宣文公逝世的时候,大将军可曾去搞什么辞官服丧三年?” “这是因为大将军不孝吗?大将军继承宣文公的遗志,继续代替他治理天下,这才是最大的孝行,今日丈人病重,我的心里也很痛苦,可是,丈人所在意的是这个天下!” “与其装作闷闷不乐的样子,给外人彰显自己的孝道,帮着大将军治理天下,继续他的志向,这难道不是最大的孝行吗?” 曹髦一番话,顿时就说服了司马炎。 “陛下说的对!” 司马炎当即有了精神,他问道:“可是,陛下,东堂宴只是我们用来拉拢名士的,如今庙堂大乱,只怕群臣也不敢前来,只是召见一些名士,又如何能帮得上伯父呢?” 曹髦笑了起来,“朕一直都在等着伱询问呢。” “朕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只会追逐名望的人,大丈夫,定然是要去做大事的,岂能整日去邀名求望呢?” “安世长大了啊。” “陛下就说我们去做什么吧!” 司马炎已经开始亢奋了。 曹髦这才说起了自己的想法。 “东堂宴,若是操办得体,是可以成为天下名士的鼎盛之宴,点评名士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可以通过宴会来改变天下的思想。” “当今玄学兴起,众人迷信鬼神,不理实事,服散饮酒,清谈无为这些都是对治理天下不利的事情。” “我们得一步一步改变这些。” “玄学也并非是一无是处,朕熟读经典,对这些还算是比较有研究的,想要治理天下,光从政策上来治理,那是远远不够的,还要从思想上来治理。” “我想要总结过去和现在的诸多学术思想,改变当下思想颓废的趋势,我要将公羊的勇武,将左传的有教无类,将玄学的本末体用全部聚集在一起,组成一个意在开疆扩土,教化天下,自然有为的先进思想!” 曹髦终于说出了自己设立东堂宴的真实想法。 司马炎愣了一下,急忙拍手。 “好!陛下说的太好了!臣深以为然!” “就该如此,凝聚他!” 曹髦点点头,又问道:“安世觉得第一步该做什么?” 司马炎不确定的说道:“说话?” 曹髦拍着手,“对啊!你的看法太对了!跟我不谋而合!” “现在的士人们非常的迷茫,因为过去的思想都无法来支撑他们的信念,信仰崩塌之后,庙堂又一直在疯狂打压他们,不许他们阐述内心的想法,不许他们质问反驳,一旦有违背,就诛杀流放,他们生怕被杀,只能去搞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因此,我们这第一步,就是应该要让这些士人们敢与开口说话!不,不只是说话,得让他们去批判,得让他们骂出声来!” “只要让士子们敢骂出声来,他们就不会再去服散,就不会再整日饮酒!就不会那般的颓废!” 司马炎茫然的看着曹髦,呆滞的点着头。 莫非我真的是个天才? 曹髦随即跟司马炎商谈起了下一次东堂宴的具体事项。 “这些事情,你不必藏着,稍后回去,可以直接告知你父亲,征西将军定然不会反对。” “好!” 交代好了这些事情,曹髦就让司马炎离开了。 送走了他,曹髦这才朝着昭阳殿走了过去。 他得跟太后询问一些事情,确定一下自己心里的看法。 其实对于宗正的人选,除却庙堂里的这些人之外,还有几个人选,当初曹叡想要留下来辅佐庙堂的老臣,如曹宇,夏侯献,秦朗等人。 其中曹宇是半个可用之人,此人谨慎,在失势之后对司马家选择了妥协,但是这并不能怪他,毕竟以大魏的诸侯制度,他的一言一行都会遭受监视,你让他怎么办? 夏侯献和秦朗都是直接辞官离开,曹髦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 曹髦对夏侯献知道的不多,但是对秦朗就比较熟悉了。 秦朗是吕布的大将秦宜禄的儿子,当初吕布让秦宜禄出使袁术,袁术想将此人留下来,就把找了个人嫁给他,而秦朗则是跟他母亲留在了下邳。 曹操在击破吕布之后,据说关羽看上了秦朗的母亲杜氏,可曹操并没有答应,将杜氏占为己有秦朗也就成为了曹操的继子,就跟如今的郭平是一个性质的,他住在了曹府,是曹操看着长大的。 同时,尹夫人的儿子何晏也是在曹府长大,同样被曹操所收养,值得一提的是,何晏是过去大将军何进的孙子。 何晏做事肆无忌惮,为人张狂,成名之后更是整日跟着夏侯玄,司马师瞎混,三人号称洛阳三贤,四处霍霍,玩的不亦乐乎,成为了当时士子们的偶像天团。 而秦朗为人谨慎,低调,不喜欢出风头,自幼就被曹操所喜欢。 他本人也很有才能,曾打过胡人,也抵御过诸葛亮,内政军事能力都不错。 后来被曹爽和司马懿所罢免,辞官回家。 倘若这个人还没有死,那完全可以将他再次召过来。 可当曹髦走到昭阳殿门口的时候,他的思绪便被打断了。 他看到有两个人正跪坐在昭阳殿之外,在这寒冬腊月,也不顾地面的冰寒,浑身瑟瑟发抖,郭老公就站在他们面前,脸色无动于衷。 第210章 回收 “宣德将军?何至于此啊?!” “起来!快起来吧!” 曹髦赶忙说着,就要上手搀扶。 跪坐在殿门口的两个人,自然就是郭立和郭芝。 他们神色不安的跪坐在殿门前,郭立的头发变得灰白,浑身都瘦了一圈,而郭芝也好不到哪里去,胡须杂乱,眼神暗淡无光。 看他们如今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初做司马师的上客,肆意指点江山,训斥太后,不可一世的模样? 看到皇帝,郭立眼眶一红,竟是流下了眼泪。 “陛下!!” “救救我郭家吧!!” 曹髦大惊失色,“这是怎么了?家里可是出什么大事了?” 郭立只是哭着,也不说话,郭芝喃喃道:“三天之内,我们族内有四个人被罢免抓捕,连带着兄长也被罢免了” 作为一个大家族,当然不会只有他们寥寥几個人,除却这些核心成员外,家族还会有一些亲戚朋友,例如旁支,外嫁,门生故吏等等,这些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除却这些坐镇庙堂的大人物,通常还会有一些担任了县令,或者县尉这样算是底层官员的族中子弟。 听郭芝这意思,他们家族是开始遭受攻击了,原先所安排的官员被罢免抓捕,而宣德将军也不再是宣德将军了。 曹髦有些惊讶,没道理啊。 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谁会闲的无聊对他们出手?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是司马家的人这些狗贼!!当初连司马师都不敢对我们无礼,我们帮了他们那么多,我们对他们有恩,可如今,只是一些跟随他们的小人,就敢骑在我们的头上” 郭芝的眼里满是绝望。 曹髦顿时明白了,看来他们只是卷进了司马家跟群臣的暗中斗争里。 其实从朝议之后,双方就开始不断的暗斗,就是找出对方的罪证,然后拉对方的官员下台,将自己人安排上去,大家都是如此,就是太后诏令跟大将军诏令不断的互攻。 而在司马家的那些追随者看来,郭太后是发动这一切的主谋,而作为她的家族自然是要重点关照的。 可世家大族这边又厌恶郭家的人,非但不愿意出面,还跟着司马家一起踩。 曹髦再次摇起了头。 他看向了郭芝,“当初文皇帝,烈祖皇帝,对他们家是有多大的恩德呢?烈祖皇帝甚至让他们家来担任辅国大臣,将自己的孩子都托付给了他们” “您对司马家的恩德,比他们如何?” 郭芝顿时说不出话来。 曹髦看了一眼昭阳殿,“算了,你们且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出手的。” 郭立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曹髦,他不太敢相信。 可当曹髦看向他的时候,他却不敢再询问,赶忙起身,“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曹髦这才走进了昭阳殿内。 郭太后看起来很是愤怒,此刻就坐在上位,看到曹髦到来,顿时开始了抱怨。 “这些人,当初背弃了我,投奔司马家,如今司马家不要了,却又来找我,希望我能保护他们,这是何等的无耻?!” 曹髦安静的听着太后的谩骂。 等到太后骂的差不多了,曹髦这才开口说道:“母亲啊,尽管如此,可他们都是您的长辈,若是在这皇宫里出了事,那就对您不利,我已经让他们离开了。” 郭太后很是不悦,“我没有追究他们的过错,已经是很仁慈了,他们还想要怎么样呢?” 曹髦这才劝说道:“母亲,他们是有大过错,可若是逼死了他们,会对您极为不利,我认为,倒是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行。” 太后摇着头,很是坚决,“我绝不赦免。” 曹髦笑着说道:“母亲,与其让他们跪死在门外,为什么不让他们为了一些有价值的事情而死呢?” “哦?” “就他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用处呢?” 曹髦认真的说道:“母亲,您看,当今司徒公和尚书台的重臣都想要得到您的宠爱,倘若您现在赦免宣德将军等人的过错,那他们会是最慌乱的,他们都会害怕,担心会失去您的宠爱。” “到时候,若是群臣做的事情让您不满意,您就可以假意跟他们示好,然后让群臣按着您的吩咐去做啊!” 果然,听到这种争宠,尤其是向自己争宠的事情,郭太后就变得激动了起来。 她要的就是一个被尊重,被重视。 曹髦又说道:“何况,这些人当初曾对您无礼,而如今天下不同了,您现在召见他们,他们的态度定然就不同了,也可以让母亲出出气!” 郭太后瞪了他一眼,“荒唐!国事哪里是这么操办的?” 尽管嘴里抱怨,可她的神色却已经软了下来。 曹髦并不在乎这些人的死活,郭立他们家死的再多,跟曹髦都没有关系,整个郭家,曹髦所在乎的只有一个郭责。 但是,曹髦向来是一个很勤俭的人,不愿意浪费任何东西,哪怕是垃圾,也可以回收不是? 当今郭家失去了依靠,跟高柔,卢毓,司马师等人都是对立关系,不被接纳,若是太后留下了他们,他们只能是全力为太后办事,嗯,短期内会是这样,不好说以后会不会再跳出来。 但是,他们大概也不会有以后了。 垃圾嘛,回收完自然还是要埋进地里更环保一些。 这样的危机感会让他们变成疯狗,当初是怎么训斥太后的,现在就敢怎么去训斥群臣。 若是用好了,也可以变成快刀。 在说好了这件事后,曹髦方才问起了夏侯献和秦朗等人。 他们跟曹叡的关系非常好,太后应该是知道他们的。 郭太后此刻皱着眉头,无奈的说道:“夏侯献倒是活着,上一年还曾给我写过信,可是秦朗已经过世了,郭芝曾给我说过这件事” 曹髦长叹了一声。 可惜了一个良才。 不过,夏侯献还活着,这人似乎也可以用? 夏侯献是夏侯惇之孙,是曾担任过领军将军的,这就相当于是中军的总司令。 还曾跟着夏侯玄一同出兵讨伐过蜀国。 曹髦当即做出了决定。 “母亲,能不能下令召此人前来洛阳呢?” “你召他做什么?” “宗正,母亲,还记得我当初与您说的那些事情嘛?” 郭太后点点头,在原先,曹髦就劝说太后,让她下达诏令,去召见一些地方的诸侯,郭太后的诏令早就下去了,只是因为距离较远,那些人还不曾赶来而已。 郭太后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心。 “让他们前来,怕不是我的诏令就能做到的” “母亲,不必担心!我们还有高司徒相助呢!” 此刻,高府之内,高柔板着脸,冷漠的看着面前的群臣,内心的愤怒几乎要淹没了他。 庙堂的群臣此刻站在了他的面前,各个都盯着他。 高柔冷笑了起来,“诸位,尚书台的事情出了问题,不去找卢毓,何以来找老夫呢?” “司徒公,您是群臣之首,当下庙堂政务不通,是要出大问题,还请您出面,来负责这些事情。” 荀顗率先开口说道。 其余大臣纷纷附和。 高柔抬起头来,一点都不害怕他们的施压,“只听闻尚书令与诸尚书治理尚书台,不曾听闻要司徒亲领,你们是按着什么律法来要求我去做呢?” 若是在其他时候,入驻尚书台那是高柔绝对不会错过的机会。 可是在如今,情况就不同了。 卢毓藏的那些雷彻底爆发,谁敢在这种时候去接手尚书台? 这是自寻死路! 荀顗这厮是不想自己倒霉,想要拉自己下水? 高柔却一点都不担心,我不愿意,你们还能拿刀逼着我去嘛? 当即就有大臣说道:“司徒公!您这是什么意思呢?当今庙堂混乱,您作为群臣之首,难道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嘛?群臣的考核,升迁,乃至俸禄,都没有完成,甚至连边军的粮食也不曾运输到位,姜维蠢蠢欲动,倘若因此而出了大事,大魏岂不是要灭亡了?” “在这种情况下,您非但不出面,还质问我们为何来找您?” 荀顗更是冷笑了起来,“司徒公,廷尉先前抓住了几个在外头传播谣言的人,他们说,是奉了您的命令来编造谣言,抹黑卢公的!” “卢公就是因为这件事,方才不肯再出面,使得天下有了这般的危难。” “您所犯下的过错,难道就不想着要解决嘛?” 这一刻,高柔再也忍不住了。 “你安敢在此污蔑老夫?!” “老夫何曾派人做过这样下作的事情?” “这分明是那卢毓自己所为,他身为庙堂大臣,居然通过天下的利益,百姓们的生死来威胁群臣让步,他这样的小人,值得你们去追随嘛?!” “倘若天下真的灭亡了,这全部都是那卢毓的过错!” “是他自己放弃了尚书台,躲在府内,不理政务,这如何能怪在老夫的头上?!” “老夫这般年纪,难道还要亲自前往尚书台,去舍命弥补卢毓所留下的空缺” 高柔越说越是激动,他猛地捂住了胸口,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方才还在喧哗的群臣顿时就安静了,荀顗的眼里更是闪过一丝惶恐。 “吾等也是为了天下大事,走,我们去找卢毓!” 群臣也不敢逗留了,纷纷离开,高柔浑身颤抖,目送着这些人离开。 而在群臣离开后,高柔瞬间平静了下来,脸色一如平常。 “呵蠢货。” 第211章 请大将军让位 荀顗的脸色非常难看。 本来一切都在按着计划中的进行,可是那老头一喘气,他就不敢再继续多说了。 高柔目前最大的资本,不是他的名望,也不是他的官爵,是他的年纪! 这是朝中唯一的八十岁老头啊! 就算知道高柔可能是装的,荀顗也不敢去赌。 倘若那老头真的倒下来了呢?要是真的死在那里了呢? 那自己这一生的清名,直接毁于一旦,他不是司马家的人,他还是在乎名誉的,他可不想在史书上留下什么逼杀老臣这样的恶名。 荀顗不敢,那些大臣们也不敢,看到高柔不对劲,就立刻闭上了嘴巴。 在这种重视孝道,有着浓郁的尊老传统的时代,除非是遇到司马师那样六亲不认的狠人,不然倚老卖老还是非常管用的。 高柔这手段显然也是因人而异,对荀顗他就敢装出快死的模样,将他们吓跑,倘若是司马师,司马师可能会让他的装死变成真死。 荀顗等大臣再次聚集在了尚书台。 这件事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再拖下去,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荀顗惶恐不安,他看着远处的卢钦。 “卢君啊,必须要让卢公出面了,我们无法让司徒公来劝说卢公,你是卢公的儿子,应当由你来出面啊。” “这件事若是继续拖延,那我们都是天下的罪人啊!” 荀顗很是激动,神色悲切。 卢钦无奈的说道:“这不是我父亲想不想出来的问题了,以现在的局势,是司马家执意要与我们作对,尚书台实际上还是在他们的手里,就算我父亲回来,也是要受他们的遏制啊” 嗯,卢钦这是在跟他们谈条件。 高司徒的事情,其实也是条件之一,但是高柔直接一手碰瓷让他们迅速逃走。 这是另外一个条件,卢钦的意思很明确,我阿父得当尚书令。 荀顗看向了周围的大臣们。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卢毓的这个吃相实在是有些太难看了。 这几乎就是用天下毁灭来作为要挟手段,逼迫群臣来接受他成为尚书令。 虽然这种的交易和妥协在世家里很常见,可卢毓的做法还是有些太坏人缘。 群臣又不是傻子,卢毓的手段,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当然,对于他们来说,这些事情还是不能放在明面上来说的,荀顗率先做出了妥协。 “卢公执掌尚书台,是我们所希望的事情,但是,如今大将军还在,他兼领尚书令,这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事情啊!” 荀顗的意思也很直接,我们同意,可是我们做不到。 群臣也没有僵持,群臣们本来就没有想夺尚书令的意思,有这个想法的也就荀顗和高柔等少数几個人。 王祥坐在群臣之中,看着对面的卢钦,眼里有些笑意。 太粗糙了呀。 我理解你们急着想接受尚书台,生怕夜长梦多的想法。 也知道这些交易都是世家所常常经历的事情。 可惜,有个东西叫人望啊。 尽管世家都是利益动物,可毕竟是个人,是人就有喜怒,你这么一搞,就把原先都亲近你的群臣给主动推远了,想要当尚书令,直接跟他们说不就好了嘛?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呢? 第212章 司马师之死 “老夫何德何能啊实在不敢啊!” “太傅公勿要再为难老夫了,司徒公道德高尚,三朝老臣,德高望重,是群臣里的贤长,群臣都将他当作是自己的老师来对待。” “当今天下事危急,难道不该是让他出来主持大局吗?” “尚书令的位置,就交予他来做,如何啊?” 卢毓看着面前的群臣,脸上满是谦逊,率先提起了高柔的名字。 群臣板着脸,没有说话,司马孚却很上道,很是认真的说道:“在找大将军之前,群臣已经找过司徒公,司徒公年迈,已经无法承担这样的重任,群臣多次劝谏,他都不曾听从。” “还请卢公勿要谦逊,朝野之中,有谁能比您更适合这个位置呢?” 卢毓再次摇着头,“不敢当,尚书台里的贤才济济,荀公!您的父亲就曾担任尚书令,荀令君的美名,至今被天下所称赞,就算要接任尚书令,也得是您来接任啊。” 卢毓这次是直接看向了荀顗。 荀顗在心里骂出了声,你个该死的老狗,是想要彻底堵上我的道路是吧? 我将你当作盟友,帮了你那么多,你却将我卖的如此干脆?! 他很是冷漠的说道:“不敢当,还是卢公亲领吧。” 荀顗甚至都懒得装出亲近卢毓的模样了,可见,这次的事情将他得罪的不轻。 卢毓又看向了下一位。 他点了好几个人的名字,甚至连司马昭都点到了。 “征西将军有仁德,何不让他来担任呢?” 群臣心里都很不爽,你这以社稷来要挟,现在给你拿来了,怎么还装上了呢? 伱以为这是在登基吗?还要给你搞個三辞三让不成? 王祥继续看着这一幕,心里又警觉了一些。 这天下名士们,在还不曾成功的时候往往都是很谨慎,谋略非凡,可当临近成功,或者形势大好的时候,却很容易犯病。 现在的高柔和卢毓是这样,当初的三位皇帝也差不多是如此,甚至那些逐鹿天下的群雄们也是如此。 这似乎是自古以来都不曾改变过的事情,大多数的英雄豪杰们都是如此。 王祥暗自在心里提醒自己,日后若是得了势,万万不可骄傲,不可自大,绝对不能乱了心志。 而此刻司马孚还在给卢毓打配合,“征西将军已经自愿放弃了,他年纪还小,尚且没有这样的能力。” 卢毓这才无奈的表示:“既如此,那我就愧领了。” “往后还请诸公多劳心,庙堂大事,愿与诸公一同操办。” 他朝着群臣行了礼。 群臣赶忙回礼。 “拜见尚书令。” 卢毓再次抬起头来,春风得意,再也不隐藏这脸上的笑容了。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现在,谁也不敢反对自己的上位,哪怕是高柔和太后也不敢! 除非他们不想要这社稷了,社稷的存亡,完全跟自己绑定在了一起。 有了尚书台的实,那自己就是名正言顺的群臣之首,天下政令,皆出尚书。 自己要先推动那些政策,将来整顿军队,统一天下,卢家将从此崛起 在这一刻,卢毓的脑海里有了无数个对未来的憧憬。 “诸位,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拜见太后!” “然后开始操办尚书台的大事!” 卢毓立刻进入了角色。 卢毓带着浩浩荡荡的大臣前往拜见太后,连高诞都不敢再阻拦他,而太后是个相当听劝的人,当她听卢毓说已经从司马师手里抢过了尚书台的时候,郭太后甚至很开心。 她完全没意识到,从今日开始,天下迎来了一群更加贪婪的恶狼。 他们没有司马师的能力,可数量却更庞大,行为更加恶劣,眼光更加狭隘,祸害无穷! 郭太后只是很开心,她吩咐卢毓要做好尚书台的工作,不能出了差池,又大大方方的亲自下诏,坐实了卢毓的尚书令。 卢毓高高仰着头,大步走出了昭阳殿,迎着群臣那敬畏的目光,卢毓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极殿内,曹髦缓缓抬起了头,“外头怎么如此热闹?” 张华赶忙走出了太极殿。 过了片刻,他走了进来。 “陛下,卢公领着群臣前来拜见太后,说是司马师已经让位与他,太后已经下诏以他为尚书令。” 曹髦手里的笔顿了一下,然后看向了张华。 “这么快啊,司马师看来是真的要走了啊。” 张华问道:“怎么?陛下有些不舍?” “不舍??朕巴不得他现在就死掉。” 曹髦认真的说道:“朕也知道,他活着对朕更有利,他能帮着我狠狠打群臣和大族,也知道如今我们的利益是相同的。” “可即使如此,他的恐怖还是让朕很忌惮,哪怕是那些利益,也不能让朕动心。” “朕不怕那些群臣,也不怕那些小人,自以为能看穿他们的想法,可面对司马师,朕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做什么,哪怕是如今,朕也是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后手,我认为他的后手应当是在地方的将军那里” “可我不知道他准备怎么做。” “我总是觉得在他面前藏不住任何的事情,他要是下一刻出现在殿门口,我都不会觉得意外你不明白,那种无力感” 曹髦说了许多,张华迟疑了一下,问道:“陛下认为,他比之卢令君如何?” “噗嗤~~” 曹髦听到这句话,顿时笑出了声。 “过去不太肯定,可现在嘛,我断定,卢毓活不过一个月。” “他太轻视司马师了,你就等着看吧,他现在有多嚣张,日后就会有多惨。” “司马师此刻指不定在密谋着什么呢!” 与尚书台的欢呼雀跃不同,大将军府里的气氛很是安静,安静里透出了一种无言的悲伤。 就连那些甲士们,都是低着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司马昭和司马炎跪坐在了书房内,看着昏迷不醒的司马师。 “兄长,都是我无能,我将尚书台给丢了大将军的位置我也保不住” “我无能,我辜负了你们的厚望。” “兄长” 司马昭闭着双眼,脸上是两道泪痕。 司马炎却低声抽泣了起来,擦拭着眼泪。 “哭什么?” 司马昭愕然,他猛地睁开双眼,却看到兄长睁开了双眼,此刻正幽幽的盯着自己。 那一刻,司马昭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兄长!!您无碍?!” 司马师皱着眉头,看向了一旁目瞪口呆的司马炎,“你且出去!到门口守着!” 第213章 你的后手呢?? “兄长!!!” 司马昭的嘶吼声响彻了整个大将军府。 司马昭飞扑上前,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司马师却再也没有了反应,他的叫嚷声引起了外头的人的警觉,当即就有医者冲进了进来,足足有八九人,他们赶忙冲到司马师的身边,开始诊断了起来。 只是片刻之后,他们就松开了手。 “快救我兄长!快些!!” 司马昭大叫道。 那医者畏惧的看着司马昭,低声说道:“大将军已经没有了脉搏征西将军,大将军本就性命垂危,能坚持到如今,是我们众人都不曾想到的请节哀。” 司马昭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愤恨的盯着面前的医者们,“若是救不了,我便让你们都陪” 司马昭刚说了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脸上的愤怒。 他沉默了许久。 “出去吧。” 医者赶忙拜谢,匆匆离开了书房。 司马炎哭的泣不成声,司马昭却缓缓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在这一刻,司马昭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感。 他此生都不曾如此害怕,仿佛是有人从自己的骨子里抽走了什么,浑身都变得不协调,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踩在地面上,双腿发软。 他闭上了双眼,不断的在脑海里反复回忆着兄长所交代的事情。 父亲不在了兄长也不在了。 从今往后,一切就要靠自己了。 父亲的遗愿,兄长的遗愿,都由自己来进行。 高柔,卢毓,曹髦,毌丘俭,王祥所有那些害死我兄长的人,迟早要为此付出代价! 司马昭再次睁开了双眼,他看向了一旁的司马炎,“去发丧吧。” 当整个大将军府内都开始响起了哭声的时候,那些蹲守在大将军府外的人,激动到难以言表,他们都想要放声的嘶吼。 司马师逝世的消息飞速在洛阳内传播。 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这里,不断的有人得知这个消息。 “父亲!!” 尚书台内,传来了一声叫嚷。 正在率领群臣迅速“办理业务”的卢毓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不悦,就看到卢钦跌跌撞撞的闯进了尚书台,迎着群臣纳闷的目光,他看向了卢毓,哆嗦着说道:“大将军死了。” 原本还想要训斥他的卢毓此刻也是愣住了,他猛地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你,说什么?” “大将军逝世了!是真的!已经发了丧,正在四处发告” “呵” 卢毓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一度扭曲,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低着头,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只剩下了悲伤。 “大将军!!” “速速给我备车!!” 卢毓当即放下了手里的事情,准备前往司马师的府邸。 事实上,并非是卢毓一個人是这么想的,很多大臣都是如此,在初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多都出现了情绪上的失控,随即就是火急火燎的要前往大将军府。 他们就是想要确定这件事,非要亲眼看到司马师断了气,他们才肯相信这件事。 第215章 你们是怎么敢惹我的呀 “他真的死了啊。” 曹髦喃喃道。 一开始,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相信。 他觉得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当众人都这么说,甚至群臣已经去祭拜过他之后,曹髦就有点相信了,当然,还不是完全相信。 这不是曹髦胆小,这是他对自己最强大对手的最高敬意。 他得亲眼看到司马师被埋进地下。 尽管只是有可能已经死了,曹髦都已经觉得轻松了很多,有一座压着他的无形大山,在此刻缓缓崩塌,这让他很是舒爽,浑身都是那么的舒爽。 仿佛捆绑在身上的铁链被解开,又仿佛是一双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被松开,曹髦终于能大口的呼吸了。 从内而外,曹髦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祥和。 西堂内,张华,魏舒,成济等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 看着许久没有言语的曹髦,也没有开口去打扰。 曹髦问道:“你确定司马昭要为父兄守孝?不再过问政事?” “群臣都是这么说的,有人说司马昭是自愿,有人说是被逼迫,不过臣以为,这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卢毓不可能逼迫的了司马昭,司马昭虽然有才能,可是容易恼怒,当下司马师逝世,他的情绪应当是最不稳定的时候,这种时候他不会接受要挟逼迫。” 曹髦点点头,深以为然。 “可问题是,司马昭为什么会想要退呢?他明明还有实力来抵抗。” 张华顿时沉默了下来,他也不明白司马昭的用意。 “是他兄长的命令?” 此刻,魏舒忽然开口说道。 在座的几个人都大吃一惊,魏舒很少会主动开口,今日他竟然开口了? 曹髦赶忙看向了他,“魏公的意思是?” “这件事不符合司马昭的为人,他很可能是听从了他人的吩咐,而他兄长刚刚逝世,哪怕是他最亲近的心腹,此刻也不敢劝说他主动放弃。” “那么,这大概率就是司马师逝世之前所告诉他的,因此司马昭方才决定退让。” “想来司马师是有什么后手,所以让司马昭退让。” 魏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想法与曹髦不谋而合。 曹髦皱着眉头,略微不安,很快却又笑了笑,“他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杀了我,现在他死了,我还会怕他吗?” 忽然有一人推门而入。 司马师!! 曹髦只觉得头皮发麻,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在座众人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定睛一看,乃是司马妜。 司马妜手持热汤,有些尴尬的看着他们,“外头没有人我等了很久” 在座几个人,除却魏舒一动不动,其余人都是被吓得不轻,尤其是曹髦,此刻心脏还在疯狂的跳动,他当即皱起了眉头,“徐老公他们呢?!” “成君,去找到今日值守的宦官,打十军棍!” “唯!!” 成济站起身来,赶忙往外走。 张华说道:“陛下对宦官恩宠太过,为君者不该只是一味的表示恩德,也当让他们感到惧怕,否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曹髦没有开口反驳。 魏舒却起身,“既然陛下有事,臣等告辞了。” 张华这才反应过来,赶忙一同起身,跟着魏舒离开了此处。 司马妜站在原地,很是尴尬。 “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要回一趟大将军府特意前来询问。” 曹髦恍然大悟,点点头,“好,明日,朕就陪你一同回去。” 司马妜又说道:“我并非是有意的,我不知道” “无碍,无碍,只是以后别在晚上出来转悠了我不是说您长相不好我只是这个” 曹髦也不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你长得太像你爹,你爹刚死,会吓到别人吧。 司马妜将手里的汤放在了曹髦的面前,“这是我亲自做的,陛下可以尝尝” 她说着,又拿着勺亲自吃了一口,方才放在了皇帝的面前。 “多谢。” “那明日何时前往呢?” “我会告知的。” “唯。” 司马妜离开了,曹髦端起了手里的勺,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了这顿饭,曹髦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天,曹髦睡的很是香甜 涿县。 小吏双手叉腰,站在县衙门口,愤怒的看着面前的这些贱民。 “尔等想要做什么?!” “我都说了!还没有接到庙堂的诏令!!” “那粮种,农具,庙堂都没有送到我们这里来,有什么能给伱们的?走!都快走!” 有三四十個人聚集在这里,他们的脸上既是愤怒,又是有些不甘。 有人开口说道:“卢公啊,您勿要这么说这快要开春了,可各地的开春物都没有准备,我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发放,春种如何敢耽误啊?若是耽误了,真不知会有多大的后果,请您禀告一声” 小吏的眼神更加不耐烦了,他愤怒的质问道:“尔等是聋了吗?” “这些事情,是你们该去担心的吗?若是到了,我们自然会联系各地的贤长,让他们来负责!我说了,不要耽误我做事,现在就给我滚蛋!!” 这些人的脸色更加愁苦了。 有人叫道:“难道没有庙堂的诏令,就不能先分发给我们吗?东西都是从庙堂而来的?那耕牛呢?!为何不分配?” “耕牛也没有!” “谁说没有的?您家那边的耕牛可开始进圈了!难道这些东西都要给你们来用吗?!” 一个神色暴躁的人走出来,看向了众人,“这些人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再活下去了,他们抢走了庙堂给我们的种子,农具,他们都要拿来自己用!庙堂每年征收税赋那么多,连种子都不肯给我们留下,如今更是被侵吞!!” 那小吏的脸都要被气歪了,他咬着切齿的看着远处那人,“你个狗贼?安敢妖言惑众?!不对,我怎么没” “噗嗤~~~” 忽然有什么贯穿了小吏的喉咙,那小吏瞪圆了双眼。 强弩!! 你们 小吏轰然倒地,众人尖叫了起来。 “抢粮食啊!!” “杀官抢粮食!!” “粮食都是那些大族的手里!!先杀了那些姓卢的!!跟我杀!!” 第217章 被杀就会死 “将军!压不住啊!!” “又有两个县被攻破了!” 斥候急匆匆来到了营帐内,向征北将军何曾禀告道。 何曾板着脸,脸色极为难看。 此刻的他,浑身披着甲,坐在案前,身边站着数位将校。 司马师以他为征北将军,让他总督河北,可此刻,河北的局势却有些失控,这位新上任的征北将军,都有些压制不住。 “陈本呢?!他在做什么?!” 何曾瞪圆了双眼,眼里满是愤怒,他抬起头来质问道。 陈本是陈骞的兄长,镇北将军,负责幽,冀,并三州的防务,屯驻蓟州。 而何曾是屯驻在冀州的。 四征在官位是要高于四镇的,四征仅仅在三公之下,拥有出兵之权。 用最简单的话来解释,那就是四镇将军只是负责镇守,他们无权自主出征,除非是得到了庙堂的军令,让他们去出兵。 而四征将军拥有一定意义上的自主出兵权,这就不是四镇所能媲美的。 听到何曾的质问,有将领怯生生的说道:“他的军队也出现了哗变,有部分参与了叛乱,说是正在整顿军队,无法出兵” “出兵!让他出兵!他要是再敢不出兵!我就上奏庙堂,要治他的罪!” 何曾捶打着案牍。 实际上,何曾跟司马昭的关系比其余几个将军都要亲近很多,其余将军们跟司马师亲近,他是跟司马昭亲近。 何曾出身陈郡何氏,博学好学,事亲至孝,名声很大,他的父亲乃是太仆何夔,他跟毌丘俭一样,在年少时担任了曹叡的文学掾。 魏明帝即位,历任员外散骑侍郎、典农中郎将、黄门郎,主张“为政之本,在于得人”,颇为时人称颂。 他为人非常的受礼,孝顺,对朋友呵护,很有君子的风范,只是吧,跟司马昭一样,这都只是外在的,他其实是一个外宽内忌的小人,在历史上,他面对后来居上的贾充,居然主动低头,以他为首,还帮着他来对付朝中的直臣。 说起来,也就是一個合格的大族继承者,不要脸,有野心,懂伪装。 可架不住司马昭喜欢他,总是一副心腹大臣的模样,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去拜见他,就是各种宠爱有加,搞得连司马昭内部的人都觉得何曾是四征四镇里最亲近司马家的。 可显然,司马师并不是这么想的。 何曾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觉醒来,就听到冀州发生了叛乱,何曾一开始还是挺开心的。 他觉得这是自己可以立军功的好时机,当然,何曾明面上做不出屠杀百姓来冒充军功的事情,但是如果麾下有人去做,他也不会太去制止就是了。 可是,事情与他所想的有些不同,这次的河北之乱,似乎跟以往的有些不同。 河北的矛盾实在是太多了,矛盾积累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地步,当有心人以此做文章的时候,星火燎原,令人惊愕。 只是几日之内,各地都爆发了极大的动乱,叛贼四起,县衙被击破,河北诸多大族惨遭屠戮,这个时候,何曾就开心不起来了。 他跟庙堂大臣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私下里很是不错。 此刻河北大族遭受这样的屠戮,他作为当地的最高军事长官,那定然是要承担责任的。 就在他派兵前往各地镇压的时候,陈本居然不为所动。 只是很平静的封锁道路 何曾的官爵虽然高,但是手里的军队并不多,因为他的驻区是冀州,陈本还要负责对外头胡人的防备,手里的军队会更多一些。 另外就是何曾麾下这些士卒,嗯,战斗力不是很高,毕竟,这边已经很久没有打过仗了。 雍凉战区天天打姜维,豫扬战区打东吴,幽并战区打胡人,这个冀州的新任征北将军就略微有些尴尬了。 何曾在此刻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甩锅,将责任怪到那位镇北将军的头上。 何况,这件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虽然河北的叛乱一直都有,但是如此大规模的,还是头次见到,何曾总觉得这里头似乎还有点事。 何曾赶忙写了表,令人再次送往洛阳。 而在上表里,何曾严厉的训斥镇北将军的治军不力,认为当今河北的事情都是因为陈本的缘故。 同时,他上奏庙堂,请求派人前来相助。 与此同时,远在幽州的陈本,还坐在自己舒适的将军府内,吃着茶,跟左右的心腹们聊着天。 如今的陈本,还是陈家的掌门人。 他们的父亲陈矫,本姓刘,过继母族而改姓陈,家族里没有担任过两千石官员的高官,也没有治理经典而扬名的大人物,跟毌丘俭的父亲毌丘兴一样,宗族是从他们开始崛起的,属于是宗族的第一个代表性人物。 他们不能算是老牌大族出身,老牌大族是可以一路往上追溯的那种,例如说何曾,他出面就可以说:乃是先汉安帝车骑将军之后,故太仆之子。 陈本跟他弟弟的性格皆然不同。 陈骞为人阴沉,不爱交友,重视自己超过重视家族,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家族人不多。 而陈本为人务实,朴素,谨慎,对他人很是有礼,兄弟两人,有点像是钟毓跟钟会,而陈本还真的也当过廷尉。 “将军,征北将军再次下了令,要求我们尽快镇压。” 有谋臣开口说道。 陈本不悦的说道:“我这些时日里难道没有派人去与乱贼交战吗?” “还要我如何出兵呢?放弃所有的要塞,无视外头的胡人盗贼,全力去攻杀各郡的叛贼?若是胡人打了进来,他何曾敢去击退吗?!” 众人皆不言语。 在河北,接到司马师命令的人,不是何曾,而是陈本。 司马师派来死士前来相助,陈本也就派了人手,暗中推行了这些事,那些亲近他的官员们,早就因为“重要会议”离开了。 可让陈本没有想到的是,河北的叛乱规模有些超出他原先的预料了,甚至有好几个自称将军,自称王的,陈本已经开始着手打击了,他的军团跟何曾不同,战斗力还是有的。 虽然这么做有了些风险,可陈本认为很值得,只因为,那些死士们不只是带来了命令,还带来了任命的诏令。 第219章 不必惊慌! 过去群臣前来拜见,都是一一进门,或者选个领袖进去,其余人在外头等候着。 这是因为文皇帝曾有令,不许后宫干涉朝政。 群臣在明面上还是要遵守这些规矩的,因此不敢集体前来拜见。 对外就说是群臣请求太后过目,而非是由太后参与朝政。 这也是群臣愿意支持太后的原因,太后的诏令在如今管用,那是因为皇帝年幼,群臣完全可以合理的让太后的诏令不管用,因为文皇帝有诏令。 但是如今,他们已经顾不上什么文皇帝的诏令了。 群臣跪倒在太后的面前,各个神色惶恐,有人还在哭泣,有人则是神色冷酷。 看到这般场面,太后当即被吓到了。 别说是太后,曹髦此刻也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出什么事了?这些不都是尚书台里的大佬们吗?? 荀顗最先抬起头来,声音嘶哑的说道:“太后!天下各地爆发了叛乱!!” 荀顗将今日所发生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原因,却又将邓艾在书信里告知的事情详细的说出。 郭太后的脸色苍白,瘫坐在上位,瑟瑟发抖。 曹髦此刻看起来也是有些呆滞。 在荀顗开口的时候,曹髦就断定,这是司马师所为。 他跟群臣不同,尽管司马师在朝议之后就一直病重,整日都躺在自己府内,也不出门,甚至无法起身,无法离开床榻,可曹髦依旧很警惕司马师,总觉得司马师在秘密操办着什么。 当得知河北叛乱的时候,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司马师利用先前王元的事情来搞事。 毕竟这次河北的叛军所打出的旗帜里,除却庙堂不公外,就是要讨伐司马师,清君侧。 这跟当初王元他们打出的旗帜是一样的。 然后曹髦开始以这个结果来反推司马师的部署。 首先,司马师在朝议之前可能就做好了准备。 因为司马师很早就知道卢毓想要提出什么事情,可司马师在知道之后竟然没有任何的应对,甚至都没有去找卢毓聊聊天。 而在那之后不久,钟会消失了一段时日。 至今都没有人知道钟会当时去做了什么,只是说钟会去了中军。 那么,司马师很可能在得知卢毓的想法后,就开始进行部署,他不知道群臣会发难,但是他还是做好了应对准备当时的应对准备可能没有这么激烈,是后来才进行调整的。 所以这件事很可能就是钟会负责部署的。 因此,在司马师病重,府内有诸多内线,甚至都没有几次外出接见大臣的情况下,还是可以继续准备活动,改变应对,因为他不是负责人。 直到卢毓开始尚书台下功夫,外头的钟会就开始调整对策,想到了从根本上进行犁地。 没错,司马师的这個行为就是在犁地。 他直接将河北豪族整个犁了一遍,就算幸存下来的那些,也是伤亡惨重,而在中原地区,叛乱虽然也有,但是规模远不如河北,只是几个大族受到了些影响,这里就谈不上是犁地,只是打击了一下,杀一杀豪强什么的。 第220章 我拒绝 “士季啊。” “你到底是为了司马家,是为了朕,还是为了你自己呢?” 曹髦忽然开口问道。 有宦官为两人拿来了茶水,摆放在他们面前,钟会没有急着回答皇帝的问题,反而是先吃起了茶。 他轻抿了一口,似乎很是享受。 “陛下,这有什么区别呢?” 钟会看向了曹髦,他认真的说道:“这三者有什么不同吗?” “无论是陛下,又或者是司马昭,还是微臣,我们的利益都是一样的,都是想要匡扶社稷,治理好大魏江山,遏制群臣,让江山免受他们的荼毒。” “既然目标都是一样的,那陛下又何以如此细分呢?” 曹髦笑了起来,他摇着头。 “不,不,谁说目标就是一样的呢?” 钟会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些。 “莫非陛下是不愿意治理好大魏江山?” 他实在是看不出皇帝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在当下的局势里,皇帝跟司马家的私人恩怨又算是什么呢? 再说了,你能当上皇帝,还不是因为司马家吗?司马家对你也算客气,你跟司马炎司马望等人交好,司马师也已经死了,现在联手一同对付主要敌人,这有什么问题? 难道你要因为私人恩怨而轻视庙堂大事?? 钟会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起来。 倘若曹髦真的如此,那他可就不是值得辅佐的圣王了。 曹髦看着他的脸色变化,居然能大概猜出他内心的想法,这让曹髦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还挺厉害的,居然能看出这种不正常之人的想法。 曹髦问道:“士季的志向是什么呢?” “辅佐圣王,匡扶社稷。” “陛下的呢?” “匡扶社稷,给民太平。” 钟会没有说话,意思很明确,我们就是同道之人。 曹髦此刻却说道:“士季啊,尽管想法都一样,可是,朕以为,朕心里的盛世,跟司马昭所想的盛世可能会有些出入。” “哦?” “盛世能有什么不同呢?” “这可有太大的不同了。” 曹髦说了一句,看向了张华跟魏舒,两人点点头,走到了门口盯梢。 曹髦这才看向了钟会,“我们先说说我那位老丈人的谋划吧。” “他也算是为司马家操碎了心啊,恨不得将饭嚼碎了喂给宗族。” “让朕想想,这各地的刺史,太守,将军,怕是都被伱给利用起来了吧?” “毌丘君匆匆离开,想来是将这里的事情告知朕的镇东大将军?镇东大将军虽然在淮南,可是他的战功皆出河北,在河北也有诸多旧部,他参与了这件事,对吧?” “邓艾,王基这些人就不必多说了,肯定是会贯彻大将军之令的。” “邓艾在兖州,距离洛阳算是最近的,他是负责及时跟庙堂对接?包括这次,恐吓群臣,明摆着告诉群臣,倘若庙堂没有大将军,那各地的动乱就会继续,会有更多的大族被牵连进去?” “胡遵,石苞,何曾,这三人都是大将军的亲信” 钟会忍不住打断了曹髦,“这陛下就想错了,胡遵是参与了,毕竟他虽然是大族,可乃是边塞大族,经学不强,被河南宗族所歧视,哪怕定品了,他也得不到高品,因此,他会参与进来。” “石苞也参与了,但是他的任务是盯着胡遵,大将军知道胡遵的性格,生怕他会失控,就让石苞来盯防,必要时可以牵制。” “何曾却是不曾参加。” 钟会笑了起来,“我将他踢出谋划的行列里了。” “哦?为何啊?” “因为我不喜欢这个人。” “再说了,河北发生这样的大事,总得需要一个勤勤恳恳,全力除贼的人啊,何曾来做这个大忠臣,他应当感谢我呢。” “在河北,真正参与这件事的人是陈本。” “我跟他的关系还不错,我亲自书写了所有送给他的书信,他看到这些大将军的书信,也就同意了。” 曹髦也不失望,他点着头,“这些我确实不知道。” 钟会却忍不住夸赞道:“陛下不曾见过这些人,坐在内屋之内,就能想到这么多的事情,实在圣王,倘若有臣的辅佐,陛下有何惧哉?臣便是陛下的留侯酂侯!陛下得臣,如鱼得水!” 钟会这开头是吹曹髦,可接下来就开始吹自己了。 向来都是君王给大臣说这些话,曹髦还是头次听到有大臣给君王这么说的。 不过,再离谱的事情,放在钟会身上都会很合理。 就比如说这次直接攻破世家,斩世家根子的事情,这件事放在司马师的身上会有些不着调,觉得他太过激进,可若是操办的人是钟会,哦,那就没事了。 至于钟会将自己比作张良萧何,他还真的不是胡说八道。 历史上,他开始为司马昭出谋划策,天下人都称他为当世张良 能让那些厌恶他的人捏着鼻子喊张良,足见此人的生猛。 可能钟会也确实没有说错,司马师加钟会的组合,放在天下也是极给力的组合,倘若司马师的寿命再长一些些或许事情就完全不同了。 曹髦没有理会这自恋的家伙,继续说道:“所以大将军提前跟司马孚决裂,让司马孚跟随群臣,就是为了这一天。” “当初卢毓通过引发民乱来逼迫大将军让步,大将军是直接引发民乱,用平息的名义来逼迫群臣让步。” “如此看来,还是大将军技高一筹,哦,不,是钟士季技高一筹。” 曹髦又说道:“卢毓现在宗族受创,声名狼藉,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政治生涯算是毁了,至于高柔,尚书台现在变成了烂摊子,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信心去接况且,高柔也从未在尚书台办过事。” “司马孚在这個时候就变成了不错的人选,群臣或许会推出这个人来过渡而在大将军这里,邓艾王基胡遵等人只认司马昭,对吧?” “他还特意让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让我帮助司马昭和司马孚,让他们登上这个位置。” 曹髦感慨道:“我这丈人当真是幸苦啊,他知道司马昭无法接手,就用这样的办法,将尚书令和大将军一分为二,将宗族一分为二,分别继承。” “但凡我要是姓司马,我都得给他磕几个。” 钟会很是享受,听着曹髦的讲述,他更是轻飘飘的。 “陛下,既然您都看出来了,那也应该明白,这对您没有任何坏处,联手吧。” “以司马孚为尚书令,以司马昭为大将军。” “我们先稳定住天下的局势。” “接下来就是让他们两人出面争斗,通过地缘和门第高下还有经学来分化这些世家大族。” “如今很多世家受损,这会引起新的经学之争,这是我们不能错过的机会。” “只要将经学的权势和定品收回庙堂所用,那门阀大族就是庙堂所养的犬。” “我们能彻底收服他们,三年用以整顿国内,第四年出征蜀国” 钟会的脑海里有着非常清晰的计划。 或许是司马师在临终之前跟钟会所商谈的? 曹髦眯着双眼,“所以,士季是想要通过经学来对付这些大族?” “这才是世家大族的根本啊,他们垄断了知识,想要挖断他们的根,就要让更多的寒门都得到读书治经的机会。” “要利用经学之争让他们斗的不可开交!” “陛下不必担心,这些门阀大族,在臣眼里,不值一提。” 钟会的语气仿佛是在哄孩子,他这意思,就是告诉曹髦,事情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点头就可以了,我带着你躺赢,别不识抬举。 曹髦的眼神格外的明亮。 这个最优解,只是司马师眼里的最优解而已。 司马师想到了很多事情。 那为什么不想想,自己是否会按着他的谋划去走呢? 看着面前自信的钟会,曹髦却没有直接拒绝他。 对这个家伙,做事要委婉些。 “士季,我们再说回先前的话题,盛世之别。” 曹髦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回忆。 “当我还很年幼的时候,刚刚到达元城,当时我在府邸内,无法外出,听人说起外头的生活,都说河北繁荣,百业兴旺,百姓富裕,实在是乐土盛世。” “我信以为真。” “可当我亲自外出,游玩了一番之后,我方才明白,我所说的盛世跟别人所说的是不太一样的。” “郭君告诉我,庙堂行仁政,召集百姓开垦耕地,又在各地屯田守边,安顿百姓,他也没有告诉我,那些跟着庙堂开垦耕地的百姓,他们的收成是归庙堂所有的,他们跟外头那些佃户的区别只是他们服务的人不同而已。” “庙堂只按着人头给予他们一定的粮食,说是免掉他们的税赋,是仁政,可这不就是雇佣百姓给自己种地吗?没有庙堂的命令,他们甚至连种子都不能播种?!” “我看到那盛世的道路上堆满了被遗弃婴儿的尸体,我看到耕地里的老人逐一倒地,再也不曾起来,我看到商贾们聚集在一起,哭诉沿路官员的劫掠,我看到那些匠人们总是被官府所召,去免费打造器械,家破人亡” “我不知道司马师是怎么想的,反正我眼里的盛世不是这样的。” “人人能吃的上饭,能穿的上衣裳,老人能得到照顾,孩子能健康长大。” “不必害怕外敌,不必遭受欺辱。” “方才是朕要的盛世!” “故而,我不会跟他们联手!” 第221章 如鱼得水 听到曹髦干脆的拒绝,钟会的眼里却没有出现任何的不满。 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曹髦的脸。 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难言的激动之中。 “衣食无忧,老少皆有养,外无敌,内无患” “盛世!这方才是盛世!” “是前所未有的盛世!大丈夫可为也!!” 倘若曹髦是因为私人恩怨而不愿意跟司马家联手,那钟会一定会翻脸,非圣王也! 可是,当曹髦说起了一个更有挑战的目标,甚至因此而看不起司马昭的目标,故而不愿意跟他联手时,钟会只觉得,真圣王也!! 钟会向来就不是个害怕难度的选手,他是难度越高越兴奋,毕竟,只有完成这样的大事,他才能成为千古无人,后无来者的顶级贤才。 曹髦的志向,这挑战难度比平定世家,统一天下还要难得多,而这正附和钟会的想法。 钟会当即改口说道:“陛下,不必联手!” “司马昭外强中干,并没有他兄长的才能!这样的人哪里配与我们联手呢?有我们两人在!足矣!” 曹髦认真的看着钟会,“士季,你愿意辅佐朕,来完成这样的盛世吗?” “臣定当全力辅佐陛下!!” 钟会再次行礼拜见。 曹髦决定接纳钟会,这并非是曹髦临时起意,这是曹髦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在思索的事情。 用钟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这就像是驱赶老虎在前开路,一旦前方没有了前进的道路,或者说力弱拿不住绳索,这猛虎即刻反噬。 但是,曹髦如今真的很需要这么一头猛虎。 这是一头强大,凶猛,且不会受到恐吓的猛虎! 曹髦再次扶起了钟会,这一次,他的脸上终于是出现了笑容。 “士季,朕接下来的想法,是释放宗室。” “宗室?” 钟会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对啊,各地的宗室,遭受欺压已经很久了,若是陛下能改变他们的困境,哪怕事情不成,只要传出陛下有这份心思,这些宗室就会以您为主。” “原先那些辅佐君王的宗室老臣还不曾死绝,可以将他们叫过来,让他们跟司马孚,高柔等人对垒。” “然后逐步取缔对诸侯的禁锢,让他们在地方上跟世家大族争夺大权。” “还可以提拔一些聪慧的宗室进入庙堂和地方为官。” 钟会迅速说着,他猛地抬起头来,说道:“陛下,想要操办这样的事情,就必须要有一個很有能力的宗正。” “从逐步接触禁锢到最后的重用诸侯,这都要遭遇极大的压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去做的。” 曹髦点点头,无奈的说道:“朕也是这么想的,只是目前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有人举荐彭城王。” “彭城王用以揽过足矣,办事则不成。” 钟会看了看周围,随即指着魏舒,“陛下可以现在就将此人派往卫尉担任公车司马。” 曹髦一愣,说着宗正,怎么又扯到了卫尉? 钟会又说道:“我看此人,外拙内秀,谨慎明智,可以委托大任,只是资历不足,可先往卫尉处任职,两年后可以出任宗正。” 第222章 请征西将军 曹髦跟钟会都是说干就干的性格。 钟会直接离开了此处,说是要去找郑袤,准备好上任宗正。 曹髦却没有想再去打扰太后,且让太后休息一天,让她有时日平复一下内心的惶恐,明日再来跟她说一说这些任命的事情。 曹髦知道,如今是自己安排人手最好的机会。 如今的庙堂群臣犹如一盘散沙,司马师之死加上地方的动乱,以及他们内部的利益争斗,弄得他们完全没有凝聚力,在这种情况下,曹髦可以肆意妄为。 可一旦他们平静下来,开始凝聚在一起,那曹髦再想要做点什么就很困难了。 群臣所形成的势力会比司马师更加强大,从方方面面来包裹住曹髦,原先跟司马师斗,曹髦喜欢拖,拖得越久对司马师越是不利。小说 而现在嘛,越往后拖,反而对皇帝越是不利。 好在有司马师帮忙,他的最后一击,使得很多宗族伤亡惨重,尤其是河北那几个大家族,几乎被干没了,而最重要的是,这会引起下一波的群臣内斗,他们会去抢夺这些大家族留下的遗产。 当然,什么土地人口就别想了。 此刻的宗族地盘还是以地缘为核心,你一个河南的世家,不可能将手插进河北,哪怕是跟河北联姻,也闯不进去,本地人会跟你拼命。 大魏自有独特的地域政治,不同地区的人互相敌视,各种地域黑横行,大家都是老乡帮老乡,老乡扶持老乡,本地的大族倒下了,会有其余小家族崛起,但是绝对不会允许外来者插手。 他们要继承的东西,会是官爵,经典,乃至称号这类的东西。 嗯,因为一个宗族会有好几個脉,主脉倒下了,那次脉自然是要抢走主脉的“宣称”,正儿八经的变成某某人之后。 比如蜀国的张翼跟张华都是留侯的后代,倘若现在不是分裂的局势,而张华的宗族又足够强大,那留侯之后的称号是属于张华的,张翼对外就不能这么说,得说留侯之子或者之孙谁谁的后代。但是一旦张华没了,那张翼摇身一变,就是留侯之后! 反正留给他们抢夺的东西很多,曹髦不怕他们打不起来。 张华看了看面前的皇帝,皇帝一脸的呆滞,陷入了沉思,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看了看一旁的魏舒,魏舒也是如此模样。 这个不奇怪,他一直都是如此。 张华只觉得有些尴尬,看着发呆的两个人,他迟疑了片刻,随即也开始陷入了呆滞。 “阿父!!” 门外传来了郭平的叫嚷声。 屋内的两个人终于清醒了过来,魏舒是叫不醒的。 曹髦笑着看向了他们,点点头,张华和魏舒就离开了。 郭平很快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一同出现的还有司马攸。 “阿父!你看!” “我做的甲胄!” 郭平举起了手里那用木头所做的甲胄,曹髦忍不住笑了起来,“那雪人都化了,你这甲胄才做好?” 郭平认真的说道:“无碍,等到明年不就好了?” “可等到明年,若是雪人长大了,是否又能披的上你这甲胄呢?” 曹髦笑着问道。 郭平皱起了眉头,“对啊,就该做的大一些,却是疏忽了!” 司马攸忍不住窃笑,发现曹髦看来,却又赶忙恢复了严肃乖巧的模样。 比起兄长,司马攸这孩子倒是很聪慧,在这般年纪,却已经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内心,这些时日里,他总是往曹髦身边跑。 只是这孩子给曹髦的感觉并不如司马炎那般纯粹。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可大多时候却都看不出属于孩子的童真。 司马家的人似乎是想要再培养出一个司马师来。 在看到年幼的司马攸的时候,曹髦多少能明白些司马师的成长历程了。 将整个宗族的未来都托付在一个人的身上,当任何多余的东西都会害死身边的所有人若是按着司马家原先的谋划发展下去,他会是下一个司马师嘛? 曹髦凝视着面前的孩子,忽然朝着他招了招手。 司马攸低着头,缓缓走到了曹髦的身边。 “回去告诉你的母亲,伱的生母,我想要见她一面。” 司马攸一愣,随即赶忙答应。 “这平做的甲胄小了些,去帮着他做一个大的吧。” 司马攸茫然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郭平,“这是” “这是皇帝的诏令,不完成就抓你当宦官。” 司马攸吓了一跳,再次答应。 曹髦这才笑了起来,让两人出去继续玩 高柔府内。 高柔的眼里满是嫌弃。 这群脏东西怎么又来了?? 高柔特意晾了他们一段时日,方才不慌不忙的走出了内屋,走出内屋之后,高柔的神色一瞬间变得萎靡,颤颤巍巍的,犹如风中残烛。 而在院落内的群臣看到高柔出来,纷纷行礼拜见,下意识的就遗忘了先前的无礼行为。 荀顗赶忙拜见:“司徒公无恙否?” “还没死呢!” 高柔住着拐杖,皱着眉头,脸色不善的瞪着他们,“尔等这些后生,前来此处是有什么事嘛?!” 在座的众人,也都是六七十岁的老者,再怎么说也绝对跟后生扯不上关系,但是没办法,谁让高柔年纪最大呢? 他说你是后生,那你就是后生。 荀顗赶忙说道:“此番是请司徒公前往尚书台,接尚书令之职” 高柔脸色一黑。 又来?? 没完了是吧?? 真就不把庙堂三公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高柔正要谩骂,荀顗赶忙解释道:“司徒公,卢毓已经无法再担任尚书令,此时只有您出面,才能拯救大魏啊。” 高柔注意到荀顗对卢毓直呼其名,他愣了一下,随即示意众人跟着他一同进内屋。 群臣拥挤在狭小的内屋里,几乎都贴在了一起,但是事情紧急,他们也没有抱怨的意思。 “出了什么事?” “司徒公,地方出了大事,都是因为卢毓而起,卢毓已经无法再担任尚书令了,我们去找太后,太后言,可以来找司徒公商谈这件事。” 高柔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哦?卢毓出事了? 他更加从容不迫的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就如司徒公所言,卢毓把持尚书台,恶意耽误农桑,军资,使得各地出现了民变” 荀顗将各地所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知了高柔。 高柔并不担心自己的宗族,他的宗族在河南地,根本不受影响。 听到荀顗说完,高柔顿时明白了所发生的事情,心里格外的舒畅。 想起前几天卢毓那高高在上的脸,此刻高柔差点笑出声来,当然,笑肯定是不能笑的,毕竟那么多大族都遭遇了灭门之祸,现在发笑多少有点不道德。 高柔看向了众人,态度也软了下来。 “唉,何至于此呢?” “当初老夫就曾说,卢毓的行为是在祸害我大魏,尚书台乃是掌管天下的机构啊,怎么能如此操办?” “为了他的一己私欲,竟是使得四地生乱,死了这么多的无辜之人。” “他卢毓现在还有颜面自称是大魏尚书令嘛?!” 荀顗低下了头,此刻,面对高柔的质问,他却不敢多说什么了,谁能想到,这河北说乱就乱了,甚至还带动了中原地区,好在西北还是比较太平的,要是西北都出了事,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这都是我们的过错啊。” “是我们误信了歹人。” 前几天还把持了大魏朝政的尚书令,此刻就变成了歹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卢毓已经彻底没有了再度崛起的希望。 他现在要想的不是怎么继续当尚书令,而是如何从那些愤怒的河北宗族势力下保下自己。 如今河北宗族的愤怒,都不知要如何平息,他们可不会因为你被灭门了就放过你,毕竟,这可都是你一手挑起来的大麻烦。 高柔很是得意,看到众人皆低着头,问道:“那你们前来是想要商谈什么呢?” 荀顗这才说道:“征北将军何曾上表,称河北叛贼十万,席卷各州郡,无可制,兖州刺史邓艾上奏,称中原各地也出现了叛乱,军中也发生了哗变!!” “司徒公!!当今天下危机,若是处置不当,大魏就要” “请您率领群臣,平定叛乱!!” “你说什么?” “我去平叛??” 高柔瞪圆了双眼,看着面前这些“年轻人”,你们能要点脸嘛?平日里对老夫各种敌视,屡次来找我的麻烦,当今叛贼势大,就要老夫去平叛? 你看老夫像是能统率大军去作战平叛的年纪嘛?? 老夫去平叛,你们这些犬入的干什么,回家里吃奶嘛? 高柔摇着头,“老夫不知兵事。” “得要另选贤能。” 高柔此刻也没有再争权的想法,要是叛贼出现在中原,那情况就不同了,他的宗族也在中原,平叛的事情还是要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来操办。 “不如就让征西将军出面吧,让他号令各地的将军,组织军队前往平叛!!” 荀顗当即就忍不住了。 他这么一一开口,众人皆惊。 第225章 举荐 卢钦还是沉默着。 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就算明白过来了,又有什么用呢? 群臣会相信他们?会让他们开口解释? 司马师都已经死了,就算知道是他做的,又能如何? 将罪过迁怒到司马昭身上?真不把司马家的势力放在眼里? 卢钦长叹了一声。 “父亲勿要再说这些事情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离开。” 卢毓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离开洛阳,回老家。” “你得辞官,你弟弟也是。”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我们放弃官爵返回老家。” “当初父兄逝世,我也不曾让卢家灭亡如今更不会。” 卢毓咬着牙,艰难的坐起来。 当初形势大好,一切顺水顺风的时候,卢毓做出了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可当他再次落寞,一无所有的时候,卢毓忽然又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了一旁的儿子,眼里有些自责。 卢毓一直都觉得,自己儿子的才能超过了自己。 尽管嘴上不提,可他一直都很为这个儿子所骄傲。 他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总是能看到当初父亲的影子。 卢钦比起卢毓来说,少了些功名心和私心。 卢钦为人豁达,并不是很在意功名,做事向来以公平为主,常常用俸禄救济别人,也不为自己谋利,做事有自己的准则,比起卢毓来说,他更像卢植。 当然,这也是因为卢钦没有遭受过卢毓那样的生活,卢毓年少失父兄,独自支撑一个宗族,将家族带到如今的规模,他不可能做到像父亲或者儿子那样淡泊名利,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 卢毓此刻在想,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自家这個儿子,迟早都能入住尚书台,成为大魏真正的治理者吧。 自己已经很年迈了,就是现在死了,也算不上什么遗憾,可是自家这儿子,还不曾走到自己最巅峰的时候,如今带着他离开,他从此也就再也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难道要让他跟着自己提前养老? 卢钦看着父亲那复杂的眼神,心里大概也能猜出他的想法。 他勉强挤出了些笑容来,“父亲,我家毕竟是经学起家,我们一同回去,安心经典,或许还能取得更大的成就,您不是一直都说,我在经学上很有天赋吗?” “这些年里,我都没能安心治学,这次终于可以去做这些了” 卢毓知道儿子是在安慰自己,他现在还没到将自己关在府内治经的年纪。 就在此时,忽然有仆人走了进来。 “卢公,有客上门求见。” 卢毓皱了皱眉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啊。 “是何人?” 仆人将名刺递给了卢毓,卢毓看了一眼,有些惊讶,随即将其递给了卢钦。 卢钦看到,顿时苦笑了起来。 来人乃是张华。 卢钦跟张华的关系十分不错,当初张华刚刚来到洛阳的时候,就是卢钦发现了这个人才。 对他很是关照。 还有了举荐他的想法,而在历史上,也确实是他将张华举荐给了司马昭。 可是在此刻,得知这位老友前来,卢钦的脸色很是不自然。 卢毓挥了挥手,“既然是你的故友求见,那就见一面吧。” “或许,这件事还能有转机。” “父亲是说陛下?” 卢毓点点头,“太后对陛下是越来越重视了” 卢钦没有再多说什么,站起身来,整了整衣冠,随即就出门迎接这位老友。 张华站在门口,看到卢钦前来,赶忙行礼拜见。 “唉,茂先何以多礼呢?” 卢钦将他扶起来,满脸的苦涩,“当初我结交了那么多的朋友,到了如今,还愿意前来此处的也就只有您了。” 卢钦当初曾用自己的俸禄接济了很多贫苦的人,也曾想要帮衬张华,只是张华没有接受。 而如今却只有那个当初没有接受自己好意的人前来拜见。 卢钦拉着张华的手,将他带进了别院的书房里。 “父亲病重,就不带着您去拜见了。” 卢钦解释道。 张华认真的说道:“您不必如此,我这次前来,也是为了公事。” “陛下好贤,我向陛下举荐了您,说了您的才能,陛下说想要与您相见。” “就是不知,您是否愿意前往太极殿呢?” 卢钦一愣,前不久,他还想将对方举荐给父亲,片刻之间,竟是对方要将他举荐给皇帝。 他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张君,您或许不知道,当初您担任黄门郎之后,我一直都派人去盯着您,多次向您询问皇宫里的事情,也是为了自己的谋划。” 张华脸色依旧很平静,“我知道。” “卢公,我知道您的为人,您做事公正,少私心,实在不该牵连到这种利益之争内。” “当今卢家遭受了重创,定为群臣所不容。” “就算您回了家乡,只怕也得遭受河北诸多大族的报复。” “没有了官爵护身,只怕难以招架。” “您有才能,而我家陛下虽年少,却知人善用,您若是愿意效力,陛下能保全您其余的族人。” 张华并没有骗卢钦,在得知庙堂里所发生的事情之后,张华就对皇帝开了口,他想要让陛下护住卢钦。 他也没有隐瞒自己与卢钦的交情,这件事,曹髦很早就知道。 而他想要保下卢钦,除却自己跟他的关系外,就是卢钦本身的能力足够优秀,张华很敬佩他的才能,这样优秀的人才不多见,若是就这么回家养老,死于什么意外,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再说了,如今的卢家几乎不再被世家大族所接纳,成为了他们的共同敌人。 在这种时候,卢家若是归顺了皇帝,那就只能一路走到黑了,变心的可能不大。 而卢钦的为人,张华也是知道的,他恩怨分明,绝对不是那种危难时受了好处,发迹时就抛弃恩主的人。 卢钦听到张华的话,顿时沉默了下来。 “多谢您的心意,只是,我不能去。” “父亲身边不能没有我,我要带着他一同返回家乡。” “正如您所说的,大族一定会报复,这种时候,我必须要陪在父亲的身边。” 张华一愣,他再次说道:“可离开了洛阳,你如何能扛得住他们的报复,你这不是保护家人的正确办法” 卢钦摇摇头,“既然做了事,自然就要承受后果。” “无碍茂先啊,我们许久都没有聚在一起了,近来可有治经啊?” “跟陛下谈过一些。” 卢钦主动引开了话题,两人就谈论起了经典。 也不知聊了多久,卢钦将张华送出了门,卢钦没有给张华任何开口的机会。 张华也只能是长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这里。 当卢钦回到了父亲身边时,卢毓问道:“他来是有什么事?” “知道我要走了,前来相送。” 卢钦回答道。 卢毓哦了一声,没有多问。 “钦,给你弟弟修书一封,让他上表辞官吧。” “他没有伱这样的才能,这样辞官,反而能体面一些。” “唯。” 而当张华回到了太极殿的时候,曹髦正在跟魏舒交代着什么。 曹髦看了看他的身后,笑着问道:“怎么?没能将人给带回来?” “陛下他不愿意前来,说是要陪在父亲的身边。” 张华将卢钦的回答如实的告知了曹髦。 曹髦听到这些,忍不住点起了头。 “他要是当即动心,跟你一同前来,朕还未必看得起他,反而是如今,朕算是相信了你所说的,此人确实能用。” 张华问道:“那还要再去拜访他吗?” 曹髦摇着头,“勿要着急,有些事情,就是不能着急,越是着急就越是容易坏事。” 曹髦再次看向了一旁的魏舒,“魏君,明日开始,你就前往卫尉任职,母亲已经下了诏,那辛敞也不会为难你。” “到时候,你得做出点成绩来,这样才好继续调任,两年之内,得攒够担任九卿的政绩。” “往后的宗正之位便是你的。” “然后想办法再挂个尚书” 魏舒的年纪并不小,资历其实也不少,就是功劳少了些,这人不爱出头。 听到曹髦的话,魏舒还是呆滞的点点头。 魏舒走了,那曹髦就得给自己再找一个合格的黄门官。 曹髦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不少的人名一闪而过。 魏舒忽然开口说道:“陛下,华公之子华廙。” “嗯??”小说 曹髦惊愕的看着他。 魏舒解释道:“陛下不是在想谁能接替我的位置吗?华廙就可以,他的名望本来很不错,卢毓一直都让他养望,不让他轻易出仕,这次好不容易出仕,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卢毓的女婿,他的前途也毁了。” “群臣不会再允许他继续待在中军。” “他的父亲在群臣里不够强硬,侍中在这些年里被压制的很厉害,陛下将他招到身边来,陛下既能收获贤才,又能得到华家的全力相助。” “陛下往后定然是要通过中书和侍中来压制尚书台的。” “群臣如今有了领袖,接下来就是要针对陛下进行各种限制和打压。” 曹髦摇着头,忍不住说道:“您要是再多说几句,朕可就不忍心将您外放了。” 第228章 当速战! 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朝着洛阳的方向行驶而去。 马车内,两位老者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有二十多位骑士分别在马车的前后,警惕的望着周围,他们之中甚至还有几个伤员。 “司马师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曹宇抬起头来,绝望的看着面前的夏侯献。 “倘若当初烈祖皇帝能”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夏侯献。 夏侯献看了一眼面前的曹宇,心里很是恼怒,却没有开口训斥。 当初曹叡令曹宇担任大将军,让夏侯献担任领军将军,让曹爽担任武卫将军,想要让这三个人辅政。 而当时中书台的刘放,孙资两人掌握机要,行使大权,夏侯献跟曹肇非常厌恶他们。 这两人生怕自己会遭受清算,就想要更换辅政人选,明明大权在握的曹宇却任由他们接触病重的皇帝,不肯去争,最后曹叡更换了人选,让曹爽跟司马懿来执掌大事。 说起来,曹魏会变成如今这个局势,还是因为刘,孙两個人。 而曹宇,夏侯献,曹肇,秦朗等人全部被罢免。 曹宇是曹操的儿子,曹髦见到他都得喊大父,虽然辈分很高,但是曹宇性格温顺,为人怯弱,缺乏胆魄。 夏侯献不同,他是曾跟蜀汉打过仗的,也曾指挥过中军,为人激进暴躁。 “大王勿要惊慌。” 夏侯献很是干瘦,却还是相当的精神。 “司马师若是要杀我们,不会等到如今的。” “地方发生这样的动乱,想来庙堂里也是有大事发生,此番召见我们,尚且还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 司马懿上位之后,就将曹魏的宗室们集中起来,丢在了河北进行圈养。 不让他们接触外人,也不让他们回到自己的封地,例如曹髦这个高贵乡公,本该是在齐鲁,却愣是被带到了河北的元城。 曹宇身为燕王,却也不在自己的封国,夏侯献更是如此。 两人很久都不曾与外头联络过,不知道外头所发生的事情,只是这几天,忽然有官吏找到他们,声称太后有诏,要他们返回洛阳。 曹宇当即惶恐不安,认为这是司马师要杀死他们。 夏侯献则是要平静很多。 当初的辅国大臣,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还活着,其余众人早已病逝。 司马家对宗室还是很重视的,对他们进行了严格的盯防,不过,好在他们终于不用受路途之苦。 这次的召见,若非是遇到了河北大乱,只怕他们也难以前来洛阳。 在以往,司马家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人前来洛阳,但是此刻不同,司马师的部署使得河北大乱,不少宗室都遭受了残害,这让何曾极为担心,无论放在哪个朝代,使宗室身死,都是重罪里的重罪。 而当庙堂的使者到达河北,说出要带夏侯献和曹宇的时候,何曾认为这是庙堂担心他们两人的安危,是要安抚受惊的宗室,当即就答应了。 无论是何曾,又或者是如今这两位老宗室,都不知道他们前往洛阳是为了什么。 “止步!!”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众骑士,这些人迅速包围了面前的这辆马车。 有一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马车身边。 “可是燕王与夏侯公?!” 那人开口询问道。 曹宇大声的回答道:“正是,外头是何人?” 钟会笑了起来,拱手说道:“乃是宗正钟会,奉陛下之诏,前来迎接二位!” 听到这句话,曹宇跟夏侯献对视了一眼,皆觉得诧异,曹宇忍不住问道:“可是定陵侯之子?” “正是!” 听到这句话,曹宇松了一口气。 “可在前方带路。” 钟会看到他们甚至都不愿意见自己,神色很是不满,可是想到要操办的大事,他只能暂时将不满藏在心里,领着他们朝着洛阳行驶而去。小说 他们一行人来到洛阳城门口的时候,当即就有将领挡住了他们。 城门校尉荀彪领着城门侯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钟君,您所迎接者何人?” 荀彪是荀攸的孙子,在两天前继任城门校尉,统率诸多城门侯,负责整个洛阳所有城门的安危。 钟会板着脸,“我做事还需要问过你不成?让路!” 钟会压根就不将这位城门校尉放在眼里。 荀彪的眼里满是愤怒,他大声说道:“钟君,我奉令驻守在此处,绝对不会放任不明身份的人入内。” “你是让还是不让?” 钟会眯起了双眼。 荀彪打量着他身后的那些人,倘若钟会自己进出,他肯定不多说什么,可是看钟会身后的那些人,带着伤的骑士们,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马车内做的是谁?怎么需要钟会亲自带路? 尚书台之所以让他负责城门,就是为了避免出现不可控的情况,对群臣不利的人,是不能进城的。 听着外头的话,曹宇跟夏侯献对视了一眼,一头雾水。 这洛阳内到底出了什么事? 钟会无奈的摇着头,他下了马,快步走到了荀彪的身边来,凝视着他的眼睛,“荀君啊,您宗族强盛,可您这一脉,就您一个人,您大父的爵位传承到您这里,安心守爵就是了,何以有其他的想法呢?” “你” 他正要开口,钟会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死死抓住,将他拖到了一旁,随即看向了自己的车队。 “进城!” 他的另外一只手抓住了剑柄,低声对荀彪说道:“您今日若是继续挡在这里,我就杀了您。” 荀彪的眼里闪过一丝惶恐。 “你!” 其余士卒迟疑着看向了钟会,钟会瞪了他们一眼,“尔等没有听到命令吗?!” 城门的士卒缓缓让开。 马车当着他们的面行驶进了洛阳城。 钟会此刻继续说道:“荀君啊,我知道您从未参与过这样的事情,你不在家里安心守爵,何以外出呢?这庙堂的争斗,可都是拼个死活的,是要见血的,您杀过人吗?” 荀彪说不出话来。 “这可不是经学所能完成的事情,一旦参与,肯定就是要动剑的,倘若您的剑法不好,我劝您还是回去吧,安心练练剑法,等您觉得可以杀人了,再出来挡路,您以为呢?” 在钟会说话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洛阳城。 钟会依旧没有松开手,死死拉住一旁的荀彪,看到众人进了城,又一路拉着他,牵着自己的骏马,两人徒步走进了城内。 第229章 曹宇,夏侯献 就在钟会跟高诞纠缠的时候,曹宇等人已经走进了昭阳殿内。 曹髦不给他们叙旧的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来解释洛阳内所发生的一切。 “大将军已经死了,群臣把持庙堂,他们在尚书台内议论大事,不许别人干预” 当曹宇和夏侯献听到曹髦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脑子都有些用不过来了。 大将军死了?? 叛乱是卢毓引发的?? 现在是郑冲在掌权?? 曹髦迅速说完了所发生的事情,然后又说道:“这次请两位前来,是有两个目的。” “朕很清楚地方宗室所遭受的苦难,说起来,这苦难的原因,都是那曹爽所造成的!” “他肆无忌惮,欺压自己的同族,方才使得天下到了这种地步!” 曹髦将一口黑锅直接盖在了曹爽的身上,反正这人又不能跳出来反驳自己。 曹宇和夏侯献赶忙点着头,对,对,这都是曹爽干的。 不管是不是,反正从今往后就是他了。 至于文皇帝,那只是太关心宗室了,想要磨砺一下自己的弟弟们,这不怪他。 “朕很是关心宗室” 听到这句话,曹宇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 “故而,决定废除原先的诸多限制,允许诸侯生活在自己的封国,不改变他们的封地,不让他们来回奔波,允许他们出仕做官,允许他们以书信联络友人,允许他们经营,允许他们招纳贤人” 曹髦张口就来,夏侯献瞪圆了双眼。小说 “不妥!!” “嗯?” 曹髦看向了这位老人。 夏侯献摇着头,“陛下,不能如此,过去的政策却是有弊端,但是也不能效仿汉初啊” 曹髦的这些想法,就连宗室都看不下去,我们是受了不少苦,但是你也不能搞出个七王之乱什么的吧。 曹髦笑了起来,“您不必担心,朕自然是知道分寸的诸侯国内有相国治理,您不必担心。” 夏侯献就不再反驳了。 一旁的曹宇却激动了起来。 他险些落泪,不容易啊,我曹家居然能出一个真正关心宗室的皇帝? 自从开国之后,每一個皇帝都要打压一下宗室,曹魏宗室都快被打没了。 曹宇认真的说道:“陛下仁义!” 曹髦继续说道:“这第二件事,就是不能让朝政落在这些大臣们的手里。” 他看向了太后,“母亲准备让两位领尚书,进尚书台。” “就是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曹宇此刻又迟疑了起来。 曹宇的锐气已经被司马家给抹掉了,他本来就是个温顺的人,此刻听到太后要他担任尚书,直面来自群臣的压力,再一次迟疑。 夏侯献看了他一眼,神色忽然变得激动。 “大王莫非是忘了当初的事情吗?!” “当初您就是这么一迟疑,使得我们众人都被罢免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们被囚禁,无法出门,我们的子嗣亲朋都无法出仕,甚至都无法读书!” “司马家把持庙堂多少年?!” “如今司马师死了,群臣逞凶,大王又想要退缩了吗?!” 夏侯献的质问,顿时让曹宇清醒了过来。 他想起了这些年里所发生的事情。 当初就是因为他的迟疑,让曹叡对他产生了信任危机,随即决定另选他人,而后来曹宇也尝试过去得到这个位置,但是没用,曹叡已经不行了。 从那之后,他们这些原本内定的辅国大臣,就过上了极为悲惨的生活。 曹爽对他们很是提防,司马懿更是如此。 曹宇咬着牙,“臣愿意辅佐陛下!” 曹髦略有深意的看着他们,当初曹叡没有用曹宇果然是有原因的,此人优柔寡断,缺乏胆魄,就这个模样,丢到尚书台里,绝对会被群臣吃的死死的。 反而是夏侯献,或许是因为真正打过仗的缘故,看起来更可用一些。 曹髦在心里对两个人都有了判断。 曹髦并不担心他们是否能起到太大的作用,在司马师倒台之后,宗室对司马家就没有了威胁,甚至宗室人才凋零,在庙堂里对群臣也很难有威胁。 唯一的优势是在地方上,他们可以起到限制世家大族的作用。 曹髦也不指望短期内宗室就能跳出来跟群臣对打。 群臣很快就要对曹髦动手了,可曹髦的脸上却看不到半点的着急。 他不怕被世家弄到城外去,这些世家大族,总是会轻视那些“贱民”的力量,倘若到了玄武馆,曹髦说不定还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 哪怕在他身边安排了人也没有用,现在的曹髦可不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中军和毌丘俭是闹着玩的吗? 群臣跟司马师是不同的,司马师是想要替代自己,可群臣并没有谋朝的想法。 他们只是希望皇帝能拱手而治天下,不要参与政务,让大臣们自己来处置,如今是以皇帝年幼为借口,等到自己年长了,自然还会有其他的理由,若是到时候自己还是不从,那可能就是溺水或者病逝。 然后他们再找一个年纪更小,更听话的人。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因为当下这极为特殊的情况,若是曹髦死了,权臣上位,群臣就得听从新皇帝的,跟对方合作治国。 但是现在的局面,皇帝没势力,权臣死掉了。 最高权力出现了真空,无论谁想要触碰,都会被其他人一同拉下来。 然后群臣就开始联合起来,以整体来代替从前个体的最高权力。 如今的领袖,是群臣共同选出来的,曹髦听说过“奴隶民主制”,却还没见过这般的“封建民主制”,是自己见识短了。 曹髦只是交代了这两件事,就退到了一旁,让太后来继续谈话。 太后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见到这两个人,只是很开心。 甚至跟他们聊起了家常。 “家里的情况如何啊?孩子都还好吗?” 太后倒是完全不在意,笑呵呵的询问着他们的情况。 可曹宇和夏侯献就没这么轻松了,他们长途跋涉的来到这里,又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往后还要与群臣为敌,只是想着他们都觉得头疼 “父亲!” “不好了!” 高诞急匆匆的走进了司徒府内,此刻天气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寒冷,高柔正在院落内舞剑,他的剑法并不算快,也不算太凌厉,慢悠悠的,却是他养生长寿的秘诀。 这些年里,他一直都努力的锻炼身体,熬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能臣,连司马懿都被他给熬走了,要说熬老头战术,那高柔才是集大成者。 高诞赶忙说道:“燕王曹宇和夏侯献今日进了皇宫” 高柔一顿,缓缓收起了佩剑。 他看向了面前的儿子,表情略微惊愕,“曹宇?他们不是在河北吗?怎么会来皇宫?我为什么不知道?” 高诞咬着牙说道:“我也不知道,半个时辰前,钟会领着他们进了皇宫” “半个时辰?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我” 高柔摇了摇头,脸色很是平静。 “不要惊慌,钟会带人进城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早想到是河北宗室,只是没想到会是曹宇和夏侯献。” “外军都听司马昭的诏令,这一路上的关卡也都没有阻拦,看来这皇帝还是跟司马昭联手了啊。” “说是要让钟会担任宗正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因为还要依靠司马昭来平定叛乱,故而没有反对,果然,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高柔轻声说着。 高诞大惊,“那我们要怎么办呢?要召集群臣,将他们驱赶出去吗?” 高柔顿时笑了起来,“你怕什么呢?” “当初司马师还在的时候,这些人什么都不敢说,躲在河北不敢出头,如今司马师死了,他们也跳出来争利,既然他们要争,那就给他们丢一点就是了他们所要的跟我们所要的不同。” “就算要对付他们,也得等到诸事平定之后。” “连司马师都不是我们的对手,那曹宇算什么?他那般怯弱的人,你在殿门的时候,倘若要是强硬一些,他都不敢进去!” 高柔对这些人似乎很是熟悉。 他根本就不将曹魏宗族放在眼里,这些宗室自文皇帝时开始被打压,这都被打了多久? 现在的他们能有什么本事? 皇帝对群臣忌惮,难道对他们就能无比信任? 当初执政的曹爽也是宗室,他这个权臣可不比司马师好上多少。 高诞看到父亲的模样,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他又说道:“父亲,当初钟会仗着司马师的宠爱,作恶多端,如今大权在手,应当设法罢免了他!” 高柔瞪了他一眼,“等外军站在我们这边后,别说是钟会,就是司马昭也得一同离开!” “你以为王祥为什么要说先给外将定品?不就是为了让这些人都站在我们这边吗?” “我们跟这些将军们并没有利益冲突,反而能给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当初惧怕司马师,可他们未必会惧怕司马昭。” “如今中军不足为惧,中军的将校,都是我们的人。” “只要外军落入我们的手里” 高柔的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笑容,这笑容竟与当初的卢毓一模一样。 第230章 实不知也 太后分别给曹宇和夏侯献赠送了两套府邸。 因为两人是长途跋涉前来此处的,很需要休息,太后也就没有再拦着他们,让他们前去休息。 当两个人手持诏令离开之后,曹髦方才对太后说道: “母亲这些人怕是不会再轻易让我们相见了。” “我听王公说,朝中大臣们想让我前往玄武馆居住” 听到这句话,太后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玄武馆对太后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烈祖皇帝曹叡就常常居住在那里。 这是因为当初群臣们不允许曹叡动工翻修太极殿,纷纷上书劝阻,曹叡也不敢跟满朝群臣反着来,就在郊外修建了玄武馆,在这里养美女和美男,嗯,文皇帝只是继承了大汉的江山,而明皇帝还继承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玄武馆内部的装饰比太极殿还要奢华。 群臣居然觉得太极殿太奢侈要将自己送到更加奢侈的玄武馆? 这件事说着就令人发笑。 郭太后皱着眉头,“我儿休要担心,这些人真当我是好欺的?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谁敢将你带走!” “若是皇帝都不在了,这里还能叫做皇宫吗?” 曹髦许久没有言语,郭太后显然是有些搞不清楚现状。 群臣跟司马师可不同,司马师需要担心的东西很多,可群臣就不需要在乎这些了,群臣垄断了知识,垄断了话语权,整个舆论都是以他们为导向。 哪怕他们做出了囚禁皇帝这样的事情,天下的舆论依旧会说群臣是为了皇帝好,一心教导皇帝之类的。 与群臣为敌,那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太后的诏令,得看群臣自己认不认,他们认了才有用。 曹髦笑了起来,“母亲,无碍,这些奸贼,在危难的时候会凝聚在一起,可诸事在手就会互相争斗” “尚书台并非是一心,我们就看他们做事吧。” “这天下难道还没有贤臣了吗?” 曹髦又补充道:“儿臣主要还是担心您,我听闻群臣想要派人在您的身边,可能是要监视您的言行举止” “他们敢?!” 郭太后勃然大怒。 “母亲,这件事不能不提防,倘若他们真的派人前来盯梢,您就假装不知情,安抚好那些群臣,让他们不再对您有戒心。” “唉” 郭太后忽然长叹了一声。 “我儿啊,我们折腾了这么久,做了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可到现在,怎么情况却愈发的恶劣了呢?” “我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啊?” “白白耗费精力,一事无成就连司马师都是自己病死的。” “他在的时候,我还能对朝政插手,如今做了那么多,却连插手都做不到了。” 郭太后很是沮丧。 当初她是被曹髦的那番话所蛊惑,逐渐有了野心,想要干掉司马师,成为真正的执宰者。 可是“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之后,郭太后却发现自己的权势尚且不如从前了,这无疑会让她觉得失望,甚至动摇自己的信念。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呢? 曹髦听闻,神色也恍惚了一下。 曹髦已经经历了很多次的挫败,在元城积攒了实力,几天之内一无所有,来庙堂后积攒了心腹,几天之后再次一无所有。 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信,能在皇宫里随意走动,眼看着群臣又想让自己一无所有。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 “母亲,在过去,司马师,或者群臣,都不屑于对我们出手,他们不屑一顾,认为我们不值一提而现在,他们开始重视我们,开始想要对我们出手了。” “这就是我们所做出来的事情。” “我们并没有您所想的那么薄弱。” “整個庙堂,几乎所有的地方,都有我们的人,只是我们没有正式反击,还在积攒实力。” “等到时机成熟,您会惊讶的发现,我们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您会成为大魏建国以来最强大的太后。” “起码,您现在下达诏令,群臣是不敢不来的,也是不敢不低头的。” “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我向您保证,那一天不会太遥远,我会让他们跪在昭阳殿外,向您请罪。” 曹髦的眼神无比的坚定。 郭太后望着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当曹髦走出昭阳殿的时候,钟会正在门口等候着。 看到曹髦,钟会赶忙上前,笑着问道:“是太后有些失望了吗?” 曹髦愣了一下,这厮还真的厉害。 “无碍,我已经劝她了。” 钟会就跟在了曹髦的身后,两人一同朝着西堂走去。 曹髦将王祥所告诉自己的事情告知了钟会。 钟会顿时冷笑了起来,“陛下,您勿要觉得那王祥是什么好东西,这件事,肯定都是因他而起,他想利用您来除掉三公,自己取而代之。” “他若是坐在三公的位置上,一定会比如今的那些大臣更加可怕,更加难以对付。” 曹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钟会又说道:“您也不必惧怕群臣,群臣不敢强迫您做事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您得收服镇护将军为自己所用。” 镇护将军是羊祜。 曹髦摇了摇头,羊祜是很有能力,私德也不错,可是他并没有张华等人的胆魄,过去他忌惮司马家,如今他又会忌惮群臣。 况且,他是天下头号的大家族,是天生的得利者,跟群臣的利益相同。 他跟钟会不同,他是个顾家的人,不会为了自己而背叛宗族。 至于跟司马家的联姻关系,天下诸多大族,谁跟司马家不是联姻? 荀顗的大哥就是司马懿的女婿,如今他照样带头反抗。 “此人怕是不会为我所用” 钟会笑了起来,“他会为您所用的。” 曹髦赶忙看向了他,“士季啊,羊君乃是朕的舅父,他本人也极为聪慧,您可勿要” “陛下不必担心,我并非是要以阴谋逼迫他。” 钟会抬起头来,认真的说道:“群臣容不下他。” “他跟群臣完全不同,他虽然是个怯弱的人,却算得上正直,跟群臣格格不入,群臣会很忌惮他这样的人,如果他不能跟群臣同流合污,那群臣就会排斥他,他所能投奔的也就只有陛下了。”小说 “从今日起,陛下就召诸多散骑常侍前来太极殿,每日都召见。” “臣保证,羊祜很快就会归陛下所有。” 曹髦顿时明白了钟会的想法,他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了西堂,钟会这才说起了宗室的事情,“臣已经做好了准备,趁着河北动乱,我会派人将河北的宗室们都送回他们的封地去,这件事不能跟群臣对接,要直接跟何曾来对接。” “何曾这个人,私心极重,只在乎自己的宗族,贪生怕死。” “河北已经有宗室死在了叛贼的手里,只要以这件事来问罪,让他将河北的诸多宗室送回封国,何曾不敢不从。” “等群臣反应过来,宗室们早已回到了自己的封地,群臣若是再提议要将他们送回去,呵,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钟会幽幽的说道:“高柔老贼自视甚高,自以为坐稳了江山,却忘记了外头的敌人。” “等到蜀国的卫将军发动进攻的时候,雍凉告急,他就知道想要治理大魏江山有多困难了。” “庙堂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车骑将军病重,陈泰和司马望能挡得住蜀国的卫将军吗?” 曹髦大惊,“您是说姜维会攻破我们的防线?” 钟会分析道:“过去姜维北伐的时候,因为有费祎等人,使得他无法全力出征,这次他们的尚书令虽然亲近阉人,却很支持北伐,姜维这次的北伐,规模将会极大,全力以赴,而司马望刚刚到达雍凉,没有太多作战的经验。” “陈泰虽然有经验,但是他还要负责内部的政务,无法安心对敌。” “他们想要抵挡,定然是无比的困难,等到他们被姜维挫败,向庙堂求援的时候,您说,高柔这老贼还能笑的出来吗?” “朝中还有谁能带兵打仗呢?” “高柔?郑冲?荀顗?他们哪个能做到?” 钟会这么一说,曹髦顿时有了更多的想法,他确实忽视了这件事,大魏西北还在闹姜维! 若是姜维真的撕开了大魏的防线,高柔等人真的是要被吓出矢来,能去前线硬抗姜维的,基本都是司马家的人,就朝中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佬们想要去打姜维? 呵,还是洗洗睡吧。 曹髦听着钟会口若悬河的猜测着这次敌人攻势之迅猛,神色愈发古怪。 “额士季啊,朕听你的言语,怎么像是很推崇这位蜀国的卫将军啊?” 钟会赶忙停下来,笑了笑。 “陛下有所不知,此人堪称当世名将,他屡次以少胜多,雍凉以重兵兵把守,对他仍然是谈虎色变他以一个降将的身份,能在蜀国做到这般地步,实在是令人敬佩啊。” “陛下倘若能得到此人相助何惧朝中这些老狗?” 曹髦沉思了片刻,问道:“那将来,朕有可能收服此人吗?” 钟会沉默了下来。 “陛下可以很体面的送走他。” “当然,未来之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第231章 道不同 “哈哈哈,朝中又多了几个贤才啊!” 群臣笑着起身,恭迎了新来的三位大臣。 除却曹宇和夏侯献之外,又有一位大臣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此人正是新任司隶校尉王经。 而众人的目光多集中在了曹宇和夏侯献的身上,对这位新来的司隶校尉却有些冷淡。 王经的皮肤黝黑,身材也并不高大,看起来是一个很严肃,不苟言笑的人。 他的出身很低,他是一个农夫的儿子。 年少时跟着父亲去耕作,在休息的时候跑去同乡的崔家偷听,崔林很欣赏这個好学的小家伙,就资助他完成学业,又提拔他担任官员。 他的书读的非常多,很快就成为了天下名士,官职也是越做越大。 后来他为曹爽做事,曹爽让他带着布匹去吴国做生意,王经很是不满,就辞官回家。 等到司马懿掌权,他再次被启用,去当了太守。 在王祥升官后,司马师又提拔他做了司隶校尉。 可惜,他人还没到,司马师就已经死了。 群臣面对这个司马家的亲近派,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高柔此刻笑呵呵的拉着曹宇的手,眼里满是激动。 “大王,我们可是有很多年不曾相见了。” “高公啊” 曹宇温顺,这是他的缺点也是他的优点,起码,他在群臣里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 群臣对待他这位诸侯王,甚至比对皇帝都要客气的多,他很快就混进了群臣之中,开始跟他们嘘寒问暖,夏侯献站在远处,冷冷的看着他们,不太好相处。 也并非是所有大臣都围在了他们的身边,王祥此刻就出现在了王经的身边。 “彦纬!海内名士!久仰大名!” 王祥笑着打起招呼。 王经赶忙回答道:“不敢,怎么敢在王公面前妄称什么名士。” 说起名声,王经的名声其实也不差,他跟当初的许允并列,被称为河北两大名士。 要不是因为出身太低,早就进朝担任要职了。 “你我还是得多走动啊,得知您前来,老夫心里是很开心的,这司隶校尉也并不好当,我可以将府内众人介绍给您” 王祥对他展现出了极大的善意。 显然,王祥看上了面前这个人。 王经却有些冷漠,对王祥的回应并不是很积极。 群臣各自坐了下来,气氛非常的融洽。 就在这个时候,司马孚忽然开口说道:“听闻最近陛下整日召见散骑常侍,与他们饮酒作乐,轻视学业,王公啊,您可知这件事?” 王祥赶忙回答道:“并不知晓。” 方才还热烈的氛围顿时冷寂了下来,群臣的目光看向了曹宇和夏侯献。 就像是在等他们的反应。 曹宇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不敢多说,一旁的夏侯献却冷笑了起来。 “太傅公是不是管的有些太多了?” “陛下要跟散骑常侍见面,难道还需要禀告您吗?” “怎么,您是准备代替大将军来管教陛下?” 司马孚笑了起来,“老臣只是担心陛下的学业,并没有别的意思。” 第234章 绝不饶恕 钟会看着皇帝那欣赏的眼神,心里格外的开心。 最近这几天里,嵇康和皇帝对自己的态度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哦,对了,还有这个张华。 嵇康一直都对钟会爱答不理,很是高傲,但是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嵇康居然会主动约他吃酒了。 当他询问钟会,是否有什么能帮得上对方的时候。 钟会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他希望嵇康能为自己弹奏一曲广陵散。 嵇康不含糊,当即就拿了琴为钟会弹奏。 钟会听的十分享受,这比当三公还要让他开心。 至于皇帝陛下,这几天也是如此,看向自己的眼神愈发的亲切,有些时候抓住自己的手,都不舍得松开。 每天都会写大量的诗赋来称赞自己,还给了很多的称号。 曹髦觉得,钟会其实跟郭太后有些相似,他很在意被人重视的那种感觉,当然,这句话不能说出来。 但是钟会确实给了他极大的惊喜。 此刻,钟会说起了自己的下一步打算。 “陛下,现在群臣都已经忘记了我宗正的身份,都在盯着我的言行,想要坑害我,寻找罪证。” “正好,我已经派人告知了何曾,很快,宗室就会从河北前往他们自己的封国。” “群臣如今盯着我,就不会及时发现外头的事情。” 曹髦如小鸡啄米般点着头,对对对。 钟会笑着说道:“等他们发现了宗室的问题,他们就会疯狂开始反扑,想将这些人送回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到这个时候,蜀国的大军就该打来了,他们现在大概就已经出兵了。” “等到他们正在宗室问题较劲的时候,就会忽然发现,雍凉出了大问题,他们就不敢再继续搞什么宗室了,会全力对付蜀国的事情。” 曹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对我们有利吗?” “哈哈哈,有利,当然有利。” “陛下,臣以为,陈泰和司马望并非是姜维之敌,想要阻挡姜维,就需要一个军事才能足以匹敌他的主帅,让此人来统率西北大军。” “陛下,这件事才是我们如今该提前准备好的。” 钟会眯起双眼,“陛下可知谁能抵挡姜维?” “钟君定能!若是您前往,早晚能大破姜维,灭了蜀国!” 钟会听到曹髦的话,忍不住仰头大笑。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臣如今尚且不能离开洛阳,臣以为,如今还能抵抗姜维的人,乃是兖州刺史邓艾。” “哦?邓艾?朕知道这個人,听闻乃是宣文公的门生,为人谨慎,善兵,秉公执法,上任兖州之后,多处置那些高门子弟,重用寒门之士,文武双全” “不错,就是此人。” “说起来,就是卫将军亲自过去,也未必能挡得住姜维,况且,卫将军还得看着洛阳的事情,是不能亲自过去的,若是过去,或许可以让司马孚担任主帅,但是现在他们分家,司马孚就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因此,最合适的人选就是邓艾。” 钟会眯着双眼,“陛下,此人虽然出身大族,可少时经历了灾祸,为人务实,厌恶那些清谈之人,在兖州的政策,也能看出此人跟世家大族并非是同道之人。” “若是陛下能拉拢到这个人,让他来担任镇西将军。” “那大魏最精锐的军队就在陛下的手里了。” “邓艾加上毌丘俭,陛下完全不必惧怕天下的任何人!” 曹髦瞪圆了双眼,他本以为自己想的就够远了,这钟会一环套着一环,怎么比自己想的还要遥远呢? 钟会认真的说道:“只是此人贪功,懂得治理,却完全不懂朝政,陛下若是要用他,就必须要当心” “好,朕知道了,那此人该如何拉拢呢?” “哈哈哈,此人生性耿直,拉拢他比拉拢羊祜还要简单一些。” 曹髦自然都一切都听从钟君之言。 钟会又急匆匆的离开了。 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要操办。 送走了此人后,张华终于忍不住说道:“陛下过去我对此人还有些不服,自以为不弱与他,如今看来,我远不如他啊。” “茂先勿要菲薄,茂先只是年少,等到年长一些,却也未必就弱了钟士季。”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 “现在?” 曹髦想了想,好像计划里的事情都被钟会一个人给做了。 “现在就安心准备好东堂宴吧。” “唯!” 曹髦走出了西堂,成济赶忙跟上了他。 成济最近还是挺开心的,他的兄长当上了校尉,如今跟着司马昭前往平叛。 他们家族再次登上了一个台阶。 最近又有不少大族子弟来找成济,跟他打听一些皇宫内的情况。 “最近找你的人还多吗?” “多,越来越多了,哈哈,平日里相遇时看都不看我一眼的人,如今却提着礼物前来,不断的示好,询问皇宫里的情况。” 成济笑着回答道。 “难怪你这些时日里如此开心,看来是斩获颇丰啊!” 成济赶忙说道:“这不都是陛下所吩咐的嘛。” “臣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来找我送的礼我都收下,可问起皇宫里的事情,我就按着陛下教的去回答他们!” 曹髦笑了起来,“对,他们送礼,自然是得收的。” “你只管放心去做,朕是定然相信你的。” “这些人忽然变得热情,完全是因为朕将你留在身边,当作心腹,他们都想从你这里得到些消息,弄明白我的谋划。” 成济又说道:“陛下,最近找我的不是有那些大臣,还有些名士,那些人都问我太学生的事情” 曹髦大手一挥,“都一样,他们没有什么区别,伱就按着我教你的回答就是了。” “唯!!” “你可要抓紧机会啊,再过半年,你可是要前往雍凉去建功立业了,就不能再这般收礼了!” 成济大喜过望,赶忙再次称是。 曹髦就这么一路走出了西堂,又出了太极殿,高诞不敢阻拦。 终于在皇宫里拦住了羊祜。 羊祜此刻还在亲自巡视,看到陛下前来,赶忙行礼拜见。 “舅父啊,何以如此幸苦呢?这种事情,您交给那些甲士不就好了?” “守护皇宫,岂敢怠慢?” 曹髦看了看张华,张华就领着人站在了四周,不许别人靠近。 曹髦这才低声对羊祜说道:“舅父,我听闻尚书台已经开始商谈,要罢免您的官爵,想让典军校尉杨嚣来接替你,担任镇护将军。” “杨嚣?” 曹髦冷笑着说道:“乃是弘农杨氏,杨修的儿子。” “此人名声不显,此刻要用他,群臣是有别样的想法啊。” 羊祜皱起了眉头,“倘若尚书台下了令” “您不必遵从。” “反正他们想要对付朕的心思已经展现了出来,朕也不怕与他们作对,这皇宫内的禁军,必须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的手里,岂能让出去?” “倘若有人宣读诏令,您就抓了他来见朕,朕当面下诏,让他滚回去就是了。” “往后您要多注意,勿要被人暗害,这些人若是无法罢免您,说不准就会在背地里下手,要提防他们用刺杀这样的手段” 曹髦认真的讲述了起来,羊祜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些事,脸色一如平常,只是点了点头。 “不过,您也不必害怕,还有我丈人的关系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高柔,汝妄为三朝老臣!安敢欺君犯上?!” “你为群臣之首,怎敢不忠?!” 有三十多人聚集在高柔的府邸门前,正在大声的谩骂。 这些人的年纪都不是太大,大概跟张华差不多的年纪,此刻却很是激动,跟高柔门前的甲士们对峙着,愤怒的谩骂了起来。 高柔就坐在府内,听着外头所传来的谩骂声,脸色愈发的漆黑。 “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管家都有些忍不住了。 “司徒公,将他们全部抓起来丢给廷尉处置吧!” “您是堂堂司徒,怎么能被这些小人所辱骂?!” 高柔瞪了他一眼,“你当老夫是司马师不成?就因为士人说了几句,就要将他们全部抓起来处死?” “士子们敢聚集在我的府邸前谩骂,不正是说明当今推行仁政,情况跟司马师之时已经不同了嘛?” “他们敢这样辱骂,我是最高兴的,怎么会因为去抓他们呢?” 高柔说的很好听,可看他的脸,却一点都看不出开心的意思。 很快,外头就出现了很多马车,有人跳下马车,对着那些士子们大骂了起来,这些都是他们的家中长辈,士子们顿时一哄而散。 高柔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冰冷了。 没想到啊,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竟被士人所辱骂取笑。 吕家那俩兄弟是搞不出如此大的动静的。 那些文章就不是他们所能写出来的,这背后肯定还有更多人的参与。 阮籍,嵇康,山涛这些人,还有那个钟会!!! 老夫绝不会饶了你们!! 绝不!! 第235章 混乱 这件事不只是发生在高柔这里。 司马孚的府邸同样被围住了,甚至包围他府邸的人更多,似乎是要将多年里对司马师的不满都宣泄在他的头上。 吕家兄弟在两天内连着丢出了十七篇文章。 而这十七篇文章,词语简练,以笔为刀,每一章都是在批判当朝大臣,揭露庙堂内的诸事。 这些文章将群臣的底裤都给掀开了。 其中最惨的就是司马孚了。 十七篇里有三篇都在骂他。 文章里说司马孚伪善,当初跟司马师勾结,装模作样,作为司马家的退路,明明自诩为忠臣,却参与废立皇帝这样的事情,处处都不公正,而在司马家垮台后又急忙转变态度 司马孚当初在尚书台里所说的事情,也被抖搂了出来,说是司马孚想要效仿司马师,囚禁皇帝,逼迫皇帝前往玄武馆,更是想要毒杀皇帝,拥立彭城王曹据,来完成司马师没有完成的大业。 司马孚对此很是愤怒,他不知道尚书台的会议内容到底是如何泄露的。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王祥。 毕竟只有这个人能见到皇帝。 而且到现在,都没有人去辱骂王祥十七篇文章里,没有一篇文章是说王祥的。 这些年轻人不知好歹,自己这些人明明是为了他们的事情而奔波,他们却反过来辱骂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喧哗声,那辱骂声少了很多。 片刻之后,有大臣走进了府内。 来人正是荀顗。 司马孚赶忙前往迎接,荀顗却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他上了车,就带着他离开了这里。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得让郑公亲自出面,来安抚好这些人,郑公的名望极大,这些人都愿意听他的话。” 司马孚瞥了一眼荀顗,问道:“您那边也是这样的情况?” 荀顗咬着牙,愤怒的说道:“我派人去堵住街口,不许他人靠近,结果我自家的两个侄儿,居然跑进来训斥了我一顿,说我的行为给宗族抹黑!!” “若非看在他们父亲的面子上,我非要打死这两個竖子!” 司马孚听到这番话,不知为何,心情忽然就好了很多。 他赶忙安抚道:“这两人,倒也算是一心为国,只是年纪尚小,容易为人蛊惑。” 荀顗一言不发,他眯着双眼,脸色很是阴沉。 “是王祥对吧?” “这件事肯定是钟会做的,是陛下吩咐钟会去做的,陛下为什么能那么详细的知道尚书台里的内容呢?” “当初的重臣,也就那几个人。” “是王祥将这件事告知了陛下。” “他想让陛下干掉我们这些人,然后自己来执掌尚书台。” “呵呵,我们都被骂的这么惨,就他没有任何的影响。” 听着荀顗的话,司马孚则是说道:“不是王太常,太常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荀顗看向了他,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为王祥开脱。 司马孚解释道:“现在需要有个人来安抚士子,一个名望极高的人。” “郑公为人温和,向来不参与争执,他未必会出面解释,就算他要出面,我们也该拦住他才是,他现在可是尚书令,言语要格外谨慎” 荀顗有些不甘。 但是他也知道,现在最适合出面的人是王祥,无论是他那太常的职位,还是说他本人的名望,都是最适合来做这件事的。 当他们来到尚书台的时候,国内几个重臣板着脸,早已等候着他们。 王祥也坐在他们之中,完全不在意这些人的敌意。 王祥当初将事情告诉曹髦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被群臣所知晓的准备。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迟早都是要跟他们开战的,王祥如今的势力并不小,他跟陈骞,郑袤形成了联盟,又将王经拉到了自己的联盟里。 庙堂九卿,有四个联合在一起。 而在尚书台内,崔赞也已经动摇,王观在卢毓之后被排挤,王祥正在跟他联络。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王祥已经不是那么的害怕朝中那三位大佬。 王祥之所以没有完全撕破脸,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军队。 王祥并不担心这件事,他会将各地的将军也收入麾下的,毕竟,他这里有吏部尚书,还有一个经典考核的特权,靠着这两个东西,他可以拉拢所有他想要的人才。 卢毓的遗产,几乎要被王祥所完整的继承。 几个大臣坐在了屋内,彼此都没有开口,气氛很是肃穆。 “王公。” 荀顗最先开了口。 众人的目光顿时看向了王祥。 “荀公有何吩咐?” “您身为太常,难道就任由那些太学生四处闹事嘛?!” “我们这尚书台都快被他们强闯,这大魏可还有王法?” “再这么闹下去,大魏焉能长存?!” “您理当出面,压制这些胡闹的士人们!” 荀顗的话说的很重。 高柔却冷笑着说道:“这种话,怎么能当着王公的面说起呢?” 王祥神色平静,认真的说道:“我身为太常,这太学生的事情,定然是不能不管的,诸位不必担心,这些士子都是好心的,他们也是为了大魏江山,只是被人所蛊惑而已,现在的关键是那两个吕家的人。” “吕安这个人我不太清楚,但是吕巽这个人,为人贪婪好色,乃是无德之人。” “这些事情定然是因为他而起的,我会尽快从源头上解决这件事,诸位勿要担心。” 王祥看起来很有自信。 群臣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柔再次开口说道:“既然这件事由王太常来解决,那中军的事情,该由谁来解决呢?整整三个营,都出现了同样的事情。” “那马隆故意找事,用一些不存在的理由来污蔑将校,对他们施行残酷的折磨,再将他们更换为自己的亲信!” “只是短短几天之内,就有半数以上的将校离开,就是为了躲避马隆的残暴酷刑。” “再这样下去,这三个营都要归他马隆所管了。” 王祥反问道:“当初是司徒公将他提拔到校尉的位置上,司徒公现在为什么不直接罢免了他呢?” 第237章 真正的反贼 王屋山。 “吾等特意前来投奔郭太傅!!王大将军!!” 简陋的房屋内,郭责坐在上位,看着跪拜在面前的壮汉,欲言又止,他茫然的看向了一旁的王元。 王元同样如此,他此刻很是纠结。 看着那几个跪拜的壮汉,王元还是赶忙上前将他们扶起。 “哈哈哈,好,好,诸多壮士前来投奔!” “吾等甚是欣慰!” “将来清君侧,拯救社稷之后,诸位定然都是辅国之重臣!” 那几个壮汉被扶起来,脸上满是愤怒。 “那司马师不当人子,按着五人的标准来征收税赋,却按着三人的分量留下粮食,这次又不发种,不许我们耕作我们一怒之下,就反了他,被官兵追杀,知道您在这里匡扶江山,特意前来投奔!” 此人一口的河北口音,郭责听着很是耳熟。 王元看向了郭责,让他开口安抚。 郭责说道:“好,听闻忠义之士多出燕赵,果然如此!” “那司马师欺君罔上,鱼肉百姓,迟早要领着人杀了他,拯救陛下与水火!” “您这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不多!只有两千多人!” “两” 郭责的笑容停顿了一下,很快就平复了下来,他认真的说道:“我现在就上表陛下,册封您为破虏将军!” 那人一愣,赶忙问道:“太傅公啊,这将军是几品?比之县令如何?” “嗯此军职五品,但是往后会有更多立功的机会!县令远不如此官!” “多谢太傅公!!” 那人大喜,赶忙再次行礼。 郭责又询问了一些情况,方才让这位大魏破虏将军离开了内屋。 “王君!这是什么情况?!” 那些人刚刚离开,郭责就有些坐不住了,他严厉的说道:“这可是本月第八个前来投奔的人了!你不能再这样肆无忌惮的招收人马!” “我们的粮食根本就养不活这么多的人,这才多长时日啊,我们麾下的人都已经过了万!!” “你敢让他们饿着吗?!” “何以如此贪心?!” 听到郭责的质问,王元很是无奈。 他也没想到,河北会突然发生大规模的叛乱,刚开始的时候,王元还想着要不要带人过去打劫,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個想法。 因为开始有大量的难民和叛贼往他这里跑,都是来投奔他的。 从这些人的口中得知,庙堂的大军已经开始平叛,王元并不觉得自己麾下这些人能打得过大魏的军队。 他选择利用这个机会来接纳那些叛贼,壮大自己的势力。 可王元也没有想到,前来投奔他的人会那么多,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打过仗,流过血的,有些人拿着强弩,有些人甚至有抢来的甲胄,实力完全失控。 就这么收着,王元麾下的叛军数量直接破了万人大关,这还不算那些老弱妇孺呢! 整个王屋山都变得热闹了起来,当初的小村落俨然是容纳不下这些人,他们已经开始修建城池要塞,开始开垦耕地。 王元痛并快乐着。 “郭公啊,我哪里不知道您说的这些事?” “不只是粮草啊,这人一多,各种矛盾接踵而至,而且我们这个规模,定然会引起庙堂的警觉,等他们平定了外头的叛乱,接下来就是该收拾我们了。” “我们这规模,想要躲避都不容易,而且这些都是凶人,都有上位的意思!” “我现在可是比您要苦,我要考虑的事情比您还要多!” 听到王元的诉苦,郭责忍不住询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招纳这些人呢?” “难道要我们将他们拒之门外?” “我们现在面对那些奸臣还有什么优势呢?就是面对那些盗贼,我们有什么优势?不就是最先打起反抗的旗帜吗?” “现在这些人千里迢迢的前来投奔,倘若我们不接纳他们,那我们连这最后的优势都没有了!” “没有粮食,我们可以去抢,可以去种,敌人来讨伐,我们可以凭借着有利的地形来反击,可若是丢了这个名声,那就真的要死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尸骨无存了!” 王元认真的说道。 郭责发现,自己似乎无法反驳王元的这些话。 他长叹了一声,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变成真正的叛贼头子 跟陛下分别已经有很长的时日了。 不知他的武艺磨练的如何了,是否又对经典有了新的想法? 司马师有没有羞辱他,他又是否孤苦伶仃 看着忽然陷入沉默的郭责,王元赶忙收起了方才的锐气,低声说道:“郭公,这些事还是要依靠您,我过去只是带着十几个人,从未统率过这么多的人,对粮食分配什么的更是一无所知。” “如今我们在此处,距离洛阳也不远,若是经营得当,将来定然有机会救陛下与危难。” 听着王元的话,郭责眼里的迷茫逐渐消散。 “好,我会尽力的,但是你要当心,庙堂的大军肯定会前来讨伐的,这些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安抚好了郭责,王元方才走出了内屋。 他的几个下属赶忙走来,这些人各个都是将军,官爵一个比一个要高。 整个山里,几乎囊括了天下几乎所有的将军,王元觉得,要是再多来几批人,这将军位怕是都不够用了,得临时编造了。 “大将军,现在可怎么办啊?” “粮食完全不够用,我们这点粮食就连这个月都熬不过去。” 几个人脸色紧张,“狩猎也远远不够啊。” 王元听着他们的话,看了看周围,示意他们跟上自己,带着他们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内,令人关上了门,方才让他们坐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今的情况,只能是主动下山了。” “来的人太多,却又没带多少粮食,倘若不能喂饱他们,那就会被他们所杀。” “如今河北叛乱,大军都在河北,我们得下山了。” “大将军,去雍凉如何?” 有人询问道。 王元惊愕的看了他一眼,“不如何!你是想要被雍凉的大军追杀吗?那些人每年都跟蜀国交战,跟他们遇上了,你想跑都跑不掉!” “那就去河北?” “去河北跟何曾的大军硬抗?要是真的能打得过,这些人会来投奔我们吗?” “那怎么办?总不能还是去河南吧?” 众人很是无奈。 王元眯起了双眼,“他们说,在河北攻破了那些大族的府邸,就得到了大量的粮食,河东河内的大族,是不是还没有被攻破?” 众人的眼里皆出现了些贪婪。 “这么做会不会风险太大?我听闻那些人的邬堡极难攻破,各个都有数万的仆从,还有强弩甲胄,比我们还像反贼,河北数万人攻打准那些邬堡,都险些没能拿下来” “所以,我们得好好谋划一番,若是强攻,定然不会太顺利,但如果是奇袭” 王元当即跟众人商谈了起来 太极殿内。 “各地都传来了捷报,各地的叛乱很快就被平息了,尤其是扬,青等地,就是青州的大族受损极为严重,朝中大臣对胡遵的意见很大。” “现在就河北还有叛贼,但是在何曾与陈本的夹攻下,要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处处溃败,听闻都在往山里跑。” 成济将自己弄来的消息告知给了曹髦。 听到这些话,曹髦却忽然想起了躲在深山里的郭责。 各地发生了叛乱,这些叛贼被击溃之后,只能是往山里跑,而他们很可能会去投奔郭责他们,毕竟这些人在所有反贼里名声最大。 听闻郭责还给自己封了个太傅,如今这成为了群臣用来对付太后的一大利器。 司马师压住了这件事,不想引起太大的影响。 但是群臣完全不在意,在司马师死后,群臣直接将郭责定义为谋反,他不再是被裹挟的无辜了,他已经是大魏所承认的叛贼首领了。 大魏的官方认可,让他们的影响力变得更大。 这却让曹髦有些担心,他们前往山里才多久啊,有能力接手这么多的人吗? 接下来有能力迎接司马昭的讨伐吗? 若是能跟这些人取得联系,其实也能作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这些盗贼会成为自己手里最好用的军队,毕竟,他们之中完全没有世家大族,让他们去杀掉那些大族,他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是,曹髦目前并没有什么太好的人选。 若是刘路能回来,倒是可以让他去通风报信,建立跟郭责之间的联络,让他们作为自己的后手,万不得已的时候,也能效仿一波司马师。 等这平叛事结束,自己也可以跟外将们正式联络一下,尤其是朕的镇东大将军。 曹髦的眼神很是明亮。 而就在这个时候,成济忽然说道:“还有一件大事。” “哦?” “车骑将军郭淮病逝了。” “什么?!” 曹髦惊愕的看着他,“为什么朕不知道这件事??伱是如何知道的?” “是我兄长派人给我说的,据说是卫将军不许外传陛下不是说要让我前往雍凉吗?” “郭淮死了,那是不是该派人过去了?” 第238章 我们真的是太强了 雍州,长安。 车骑将军府内。 名将郭淮在床榻上躺了近半年,终于没能抵抗住这时日的流逝,在长安病逝。 而他的逝世,对整个雍凉军团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此刻,两个人跪坐在灵位前,看着上方那一动不动的车骑将军,眼里皆是悲伤。 纵然是郭淮这样的强人,在病痛的折磨下,同样是痛不欲生,曾多次下令身边的人,要求他们不要再使太医令接近自己,也多次抗拒治疗。 那个勇猛刚烈的将军,最后也是如司马师那般,骨瘦嶙峋,在床榻上躺了足足半年,终于闭上了双眼。 而这件事,对他麾下的众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雍州刺史陈泰的脸色苍白,眼里满是不安。 陈泰是陈群的儿子。 出身大族,在当初高平陵之变的时候,他去劝说曹爽投降,因此得到了司马家的信任。 可是,曹爽被诛族,使得陈泰的名声直接崩塌。 虽然食言的事情不是他做的,可毕竟是他跟曹爽保证投降之后可得富贵。 富不富不知道,反正跪是真的跪了。 司马懿的行为让陈泰懵了,可他不敢再追究,也不敢再多问,更不敢继续跟着司马懿,赶忙上奏,请求外调,就来到了这雍凉之地。 陈泰打过很多仗,而他并非是一個嗜杀的人,他曾担任过并州刺史,护匈奴中郎将,在面对境内胡人的时候,他采取怀柔政策,深得民心,在胡人之中有很高的威望。 在郭淮病重之后,陈泰一直都在努力抵抗来自蜀国的入侵。 尽管他的军事才能远不如郭淮,但是也算是恪尽职守,比庙堂里那些寄生虫是要好很多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跟司马师,司马昭等人一同长大,是多年的玩伴。 而他身边的人,则是司马望。 此刻,两人跪坐在郭淮的灵位前,皆是不安。 他们刚得知了大将军病逝的消息,还没缓过来,又得知各地叛乱的消息,正担心着呢,郭淮没了。 陈泰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些事居然会同时发生。 大将军病逝,对士气的打击就已经够大了,地方的叛乱,会影响物资的运输,而如今军中支柱的郭淮也没了,倘若姜维来攻,就以这样的士气,该如何阻挡呢? 陈泰看向了一旁的司马望。 这位被大将军所派来的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让人心安。 他的身份让很多将领都不信任他,觉得他就是来这里混军功的。 而他本身没有带兵作战的经验,还不如陈泰呢! 司马望注意到陈泰看向自己的眼神,他认真的说道:“姜维要来了,我们得做好部署,等待庙堂前来支援。” 陈泰问道:“您认为姜维会出兵何处呢?” 司马望赶忙回答道:“或出狄道,取洮西” 陈泰一愣,再次看着面前的司马望,看来也并非是完全来混军功的。 当下诸多将军们都认为,姜维会军分三路向祁山、石营、金城攻来,希望陈泰能早些分兵。 但是陈泰按着自己对姜维的理解,认为姜维肯定不会分兵,会大军压上,进军狄道,应当部署重兵进行阻击。 司马望现在的看法居然跟陈泰是一样的。 陈泰开口说道:“姜维这次前来,定然是以重兵来犯,我们最好是坚守不出,挫了他的锐气,只要他短期内无法取胜,就一定会退回去。” 司马望认真的说道:“我都听从您的吩咐!” 陈泰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是这样的话,仗勉强还是能打的。 “那就全线防守,只守不出,等待庙堂的命令吧。” “唯!!” 两人随后又沉默了下来,陈泰跟司马望之间,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这些时日里,两人也是没有太多的来往。 就是那种见面了会点点头的交情。 比起司马望所担心的,陈泰所要担心的事情显然更多。 司马懿上次的行为,将陈泰坑的很惨,险些就失去了做名士的资格,倘若司马家一直都很强势,甚至得到了天下,那大概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可现在这局面。 尽快陈泰还没有返回洛阳,却已经能感受到事情的危机。 这从大将军病逝之后,司马昭只是担任卫将军就可以看的出来,为什么没有继承大将军? 倘若司马家真的倒台了,那他对曹爽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成为政敌进攻他的罪证呢? 他会不会跟着司马家一同倒台? 倘若现在司马家来一个更加激烈的操作,那被锁定在司马家战车上的自己,会不会被牵连的更深呢?? 有史料记载,陈泰将来在得知司马昭弑君之后,大惊失色,请求司马昭诛了贾充的全族,可司马昭不许,陈泰悲愤而死。 他并非是完全不要脸的人,他也怕司马家的骚操作会让自己遗臭万年。 比起姜维,陈泰此刻也很担心庙堂里的情况。 他试探性的询问道:“司马君,我听闻,大将军逝世之后,太傅公与卫将军有不和倘若卫将军临时将您召回,我这里可怎么办啊?” 他是用这个话题来问一问司马望个人的想法。 司马望却严肃的说道:“倘若庙堂真的要召我回去,那我只能回去,但是请您勿要担心,我若是回去了,定然会将事情的紧急告知他们,让他们派人来增援,绝对不会让您独自去承担。” 司马望这番话跟没说一样,陈泰只好再次说道:“就怕这庙堂不和,使得边军出现混乱啊。” “刺史勿要担心,我阿父是个明是非的人,如今大敌当前,绝对没有人敢找边军的事情,我们安心对敌就是了。” 陈泰再次叹息。 这外敌倒是有办法击退,可这内敌,又该怎么办呢? 太极殿,东堂。 这次前来的名士就没有从前那么多了。 连竹林七贤都没能到齐。 王戎和山涛两人就不曾前来。 而洛阳内的那些名士,所到来的人也不到一半。 东堂宴顿时就没有了从前那般的热闹。 但是曹髦并不在意这些,司马炎骄傲的坐在曹髦的身边,看着前来的诸多名士,眼里很是得意。 不知不觉,司马炎也变成了洛阳内的一位名士。 对司马炎来说,来的人少了未必是坏事,人一旦多了,就开始辩论那些经典,司马炎听的很是艰难。 曹髦打量着周围的诸多名士,轻声说道:“诸位,这几日,朕听闻有太学生在外谩骂朝政,得知这件事,朕心里极为的欣喜!” 听到这句话,名士们很是安静,不敢搭茬。 曹髦却继续说道:“不是因为他们为朕说话,是因为他们敢谩骂!” “先汉之时,就有律法,不可以言而获罪!” “可到了我大魏,敢说实话,敢骂人的贤才却越来越少了。” “这如何能行呢?” “朕听闻,当初齐威王治理齐国的时候,曾下令: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 “就是因为他的从谏如流,使得百姓们畅所欲言,最后使齐国大治。” “故而,朕听闻太学生们的举动,心里是无比的激动。” “朕有心效仿那齐威王,如今朕尚且年幼,有诸多不明之处,登基以来,或许也有不当之处,朕要下诏,令天下群臣吏民,面刺朕之过错,若是能做到,朕就赏他十金!!” “当初大将军曾轻信贼人的蛊惑,用残酷的刑法来对待贤人,朕是不会这么做的。” “朕要下令廷尉,不可以言而获罪!” “从今日起,大魏上下,可畅所欲言,不必惧怕,倘若对朕有什么不满,尽管言语,朕皆赦免!!” 曹髦大声的说着。 名士们大惊失色,就在此刻,蹩脚的捧哏司马炎却忧心忡忡的问道:“陛下,您如今是这么说,可若是真的说了不足,您又要问罪该怎么办呢?” “朕怎么会失言呢?” 司马炎迟疑着起身,朝着曹髦一拜,随即说道:“陛下自登基之后,常言要继烈祖皇帝之嗣,可到如今,却都不曾祭拜列祖皇帝,更没有举办继嗣的仪式,难道陛下成为了皇帝之后,就要不顾当初的誓言了吗?陛下的这个举动,实在不妥!!” 曹髦笑了起来,点点头,“好,司马散骑所言有理!来人啊,赏十金!” 当即就有宦官拿着钱送到了司马炎的手里。 司马炎很是感动,赶忙拜谢。 名士们的脸色很是复杂,陛下的演技那是没的说,可这位司马散骑就实在是太尴尬了,那言语,那动作,令人无法直视啊。 不过,作为名士的基本素养让他们做不出揭别人底的行为,毕竟名士们就是互相表演,哪怕演的再差,你也不能拆台,不然往后你来演了,观众也不会配合你。 名士们开始纷纷效仿,或多或少的提出了一些劝谏,曹髦也是如实的给了他们赏赐。 名士们得到了名声,皇帝则是达到了目的。 双方心知肚明,却都没有挑明。 唯独司马炎,看着完全被自己哄骗的名士们,忍不住仰头傻笑了起来。 我们真的是太强了!! 第239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曹髦一直都想要将东堂宴变成自己对当代思想进行改造的重要工具。 虽然现在诸多事情都有钟会来跑腿,可曹髦并不能什么都不做。 倘若自己啥都不做,那在钟会眼里就不是圣王了。 这后果会非常的严重。 自己得做好辅助的工作,让钟会继续辅佐圣王。 最先要解决的就是士人们说话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从汉末那会开始的,多次的党锢,就是为了让天下的士人们闭嘴,而后来的武皇帝也是不喜欢别人啰嗦,加大了禁锢。 经过这么一代又一代的祸害,最后方才有了司马师时期的高压政策,士人们不敢言语,只能通过消极避世的态度来远离争斗,通过服散饮酒来麻痹自己。 想要解决服散饮酒的消极思想,根本不需要下令禁止服散饮酒,只要塑造出一个活跃宽松的思想氛围就好。 让他们畅所欲言,首先就从劝谏皇帝开始。 曹髦不在乎这些人对自己的谩骂,他们骂的越多越好,自己作为皇帝都允许他们自由上书了,你们这些大臣还敢说什么呢? 敢挡着他们给自己上书吗? 敢拦着他们不让见自己吗? 而且这种开放的思想氛围,对士人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就算是高柔这些人,也绝对不敢提出反对的倾向,毕竟不是大将军,他们能走上来是因为这些士大夫,倘若他们的政策不利于士大夫,那士大夫也能让他们下来。 为什么太学生堵着他们的府邸骂,他们都不敢出来抓人呢? 主要就是他们的地位来自于他们的名望,而名望则是士人们所给的,士人承认了你才是天下道德楷模,要是他们都觉得你为人卑鄙无德,那你就得滚下来,你手里又没有司马师那样的大军。 宴席上的名士们积极配合,也是因为皇帝的这个想法对他们没有坏处。 曹髦很是开心的说道:“朝中有直臣,天下有义士,朕何愁天下不兴呢?!” “朕自幼好经典,绝对不会堵贤人之言路!” 曹髦先是吹捧了一下面前的众人,方才开口问道:“诸位,朕有一事不明。” “先汉是如何失德的呢?” “诸君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 这就属于是进入正题了,也就是所谓的学术探讨,名士们对于汉朝的失德都有自己的看法,有名士起身:“陛下,臣以为,先汉之所以失德,是因为阉宦,有十常侍在皇宫,妖言惑众,使得君臣离心,他们的亲近在四处残害百姓” 曹髦点点头,“有道理,但是不够全面。” 又有名士起身,“陛下,臣以为乃是卖官授爵之事使先汉失德。” “真正的贤才不屑于如此,而小人则通过贿赂的方式” 名士侃侃而谈,周围几個大臣却变了脸,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位名士乃是裴楷。 他特别擅长谈论《老子》和《易经》,是天下有名的贤才,出身河东裴氏,嗯,此人才华横溢,模样俊美,就这么说吧,钟会很喜欢他。 裴楷忽然反应过来,忽然失声。 名士们所说的这两件事,似乎都有些不妥。 先说阉宦,嗯,曹操的祖父曹腾就是宦官,然后说买官,嗯,曹操的父亲曹嵩就花钱买下了太尉。 曹腾这个倒是还好,毕竟曹腾虽然是阉宦,但是没有什么恶名,而且现在的潮流辱骂阉宦是很正常的,但是再接着说买官,就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您不必如此,您说的很对,这也是先汉失德的一个重要原因啊。” “还有吗?” 在曹髦的默许下,又有几个名士起身,说出了其他的原因。 曹髦听着他们讲述,最后方才说道:“朕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桓灵二帝听不得劝谏,用党锢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天下贤人的缘故啊!” “如阉宦,外戚,卖官等恶政,我们如今能看得出来,难道那个时候的群臣就看不出来吗?只是因为皇帝不肯采纳而已。” “而皇帝没有听取劝谏,则失其德,群臣未能上奏劝谏,则失其名。” “诸位觉得呢?” 曹髦已经做好了辩论的准备。 只要不是谈论经典,司马炎还是能听得懂的,他最先点头,认可了曹髦的说法。 曹髦随后又说道:“当初武皇帝杀了边让,文皇帝杀了鲍勋,这难道不都是类似的行为吗?” 听到这番话,名士们顿时哗然。 作为后人,这样评价自己的先祖,实在是有些不附和当下的道德潮流。 可他们也没有上来直接辱骂曹髦。 魏晋玄学所起到的一些积极作用,大概就是在牢固的礼法枷锁上撕开了一个口子,礼法的管束力大不如从前,父母逝世后还大酒大肉,这放在两汉非得被砍了脑袋。 而且,皇帝这番话的立场还是偏向他们这些士人的,不算是太过分。 曹髦继续说道:“直言便是要秉公,不能因为私情和尊卑而不言,文皇帝乃我祖父,可倘若我生在他面前,定然会阻拦他做出这样的事情。” “明知大人做错了事却不敢去劝说,明知君王的行为不妥却不懂得劝谏,这才是最大的不孝和不忠啊,这是陷自己的大人与君王于不仁,只保全了自己,可谓是因小义而失大德!” “朕听闻,故御史中丞荀公的儿子荀寓,西阳亭侯之子荀融,这两个人当面训斥荀尚书的行为,要他改正自己的过错,诸君认为这两个人怎么样呢?” 司马炎当即开口说道:“这两个人大孝大忠!” “他们没有在意自己的名誉,为了自家的大人,为了大魏江山,不惜冒犯自己的长辈,直言劝谏,这难道不是最有品德的行为吗?” “他们理当成为天下的楷模啊!” 诸多名士们也没有反对,人家荀顗都没有说什么,他们当然也得承认,他们的行为很对。 曹髦对一旁的司马炎说道:“下次宴会,可以将他们两人请来,朕要当面赏赐!” “此二人,真乃荀家之贤子也!” 曹髦对他们进行了评价。 名士们忽然有些躁动了起来。 接下来,曹髦又说起了几个相似的例子。 这次的东堂宴依旧很是顺利,即使失去了不少人,可依旧是个扬名的好场所,别的不说,就陛下今日与名士们的对话,那肯定是能流传后世的。 第244章 联盟与吞并 “将军,河北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我们来费心了。” 杜预皱着眉头,坐在了司马昭的身边。 如今的杜预,已经经过了甄别,成为了司马昭身边真正的头号谋臣。 司马昭对他可谓是言听计从,而杜预虽然不太愿意帮着司马昭去对付皇帝,但是对付群臣的事情,嗯,他还是没什么心理压力的。 杜预很反对王祥等人所提出来的政策。 尽管他们有着自己的解释,将现在的宗族定品往过去的军功制身上靠拢,说是为了调动积极性,让大族们更加卖力。 可事实上,他们要推行的东西跟军功制完全不同啊。 当今朝中这些大族,一定会成为高品,同时兼任最高执政者,而往后的最高执政者只会从这些人里出现,什么上下浮动,呵,进行判决的人和参与判决是同一批人,这还能调动积极性?? 按着目前的情况来说,一品是不会出现的,最高为二品,重要的掌权者宗族都是二品,你准备如何浮动? 杜预这些时日里一直都陪在司马昭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曹髦的事情会那么顺利,其中也是有杜预的原因。 司马昭点着头,看向了杜预,“叛乱差不多已经结束了,是要带着军队回去吗?” “不能回去。” “您跟大将军不同,您在外,比在庙堂更有用。” 杜预认真的说道:“这是我们的一个好机会。” “首先,将军应该收服河北的世家大族。” “哦?元凯的意思,是要我去杀了卢毓?” 司马昭冷笑着说道:“我听闻此人刚带着儿子离开了洛阳,他的小儿子也被罢免了,准备定居在徐。” 杜预赶忙摇着头,“不,不能杀,非但不能杀,将军还要收留他们,重用他们。” “啊?” 司马昭有些懵,他问道:“方才元凯说应当拉拢河北大族,可这卢毓已经得罪了整个河北宗族,如何还能收留他们?若是收留了他们,岂不是会招惹很多麻烦?甚至要与河北大族为敌?” 杜预解释道:“将军,河北宗族原先都是跟随卢毓。” “卢毓出事之后,庙堂的群臣想要对他们下手,瓜分他们的家产,他们如今都投奔了王祥,王祥继承了卢毓的家底,靠着这些人来与高柔等人争锋。” “现在将军想要拉拢这些河北大族,已是不可能,倒不如去收服卢毓,卢家已经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在这种时候,他们是不敢拒绝将军的。” “庙堂里的豪族毕竟只是少数,倘若将军能扶持河北诸多大族,不说让他们再度崛起,只要让他们能略微牵扯河南大族,不会轻易被吞并,那就算是成了。” “况且,卢毓的儿子和女婿都是非常有才能的人。” “将军可以利用他们来对付庙堂大臣。” 司马昭若有所思,“好,我这就派人去接卢毓。” “另外一件事,就是这中军的事情,将军这次出征,是一个绝佳的时机,可以效仿那個马隆,整顿跟随我们出征的这几个营,将这些营彻底掌控在我们的手里。” 杜预对这位马隆很是看重,多次在司马昭面前说起他的名字,还提议让司马昭对他进行赏赐,如今更是要司马昭来效仿他的行为。 司马昭自然也知道军权的重要性。 先前他会被群臣遏制,主要也是因为军中的大族子弟太多,无法让中军完全的执行自己的命令。 这次的平叛,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可以趁机提拔一些有才能的人,打压那些敌对派大族出身的将校,多用一些自己人。 司马昭当即再次答应。 杜预又说起了下一件事,“将军,车骑将军逝世,这次蜀国来犯,定是来势汹汹,这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让群臣低头的好机会,但是面对姜维,绝对不能怠慢,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认为,可以让兖州刺史邓艾做好准备,一旦事情有变,就让他前往雍凉,协助陈公,提防姜维。” 司马昭全部都答应了,他此刻又摇头感慨道:“若非元凯,只怕我已是焦头烂额,还好身边还有您这般的贤臣啊。” “将军,想要对付群臣,最关键的还是要有陛下相助。” “若是能跟陛下联手,就不必担心这些事情” 当杜预再次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司马昭顿时变了脸色。 “是我不愿意吗?若不是我,他的人能进中军吗?若不是我,钟会能担任宗正吗?” “若是没有我,他连性命都难以保全!群臣根本就不会放过他!” “我出手相助了这么多次,可是他却是什么态度?” “难道还要我去求他联手不成?” 杜预也不知该怎么去劝说司马昭了,如今大将军不在了,庙堂的平衡不复存在,皇帝和司马昭若是能联手,还能在庙堂上硬抗群臣。 甚至能进行反攻,逼迫群臣再次变得乖巧。 可杜预也不知为什么,皇帝始终都不肯走出这一步来,明明双方的利益相同,司马昭也出手了几次,可皇帝就是不肯正式联手。 而司马昭自然也不会去求着曹髦联手。 杜预有些担心,如今的群臣形不成威胁,那是因为他们内部的争权严重,一旦有人像卢毓那样掌握了群臣,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群臣领袖,那自家就要陷入劣势了。 如今他让司马昭所做的诸多准备,只能算是给自己增加筹码,不至于太早被击破,却并非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 想要真正解决他们,就需要双方合作,弥补权力真空,一个实权天子,或者一个实权大将军,就可以解决掉这麻烦事了。 司马昭看到满脸担忧的杜预,也是略微收起了怒火,他说道:“元凯勿要担心,先回兖州,跟邓刺史谈一谈整顿中军的事情,然后我再派人跟皇帝联络。” “他若是真如众人所说的那般聪慧,就该助我平定群臣!” 太极殿,西堂内。 “哈哈哈,不愧是钟君啊!” “尚书台的事情,朕已经听说了,那一番话,愣是让王祥斗志全无,他自己麾下都出了大问题,听闻崔赞都不愿意再去他府邸了!” 曹髦看着面前的钟会,很是开心。 他确实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钟会还能倒打一耙,直接将河北动乱扣在王祥的头上,无论王祥怎么解释,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刺已经种下来了,再洗也回不到最初的清白。 钟会却摇了摇头,平静的说道:“这并非是臣所为。” 曹髦一愣,“这么说是廷尉自己的计策?” 钟会不屑的笑了起来,“他就是想将事情推到我的头上,他一直都是如此,想要去做大事,却又不敢承担责任。” 若不是钟会的话,曹髦都没想到,这居然真的是钟毓自己的谋划。 尚书台的事情已经传了出来,在洛阳之内被传的沸沸扬扬,曹髦不想多都知道,这是司马孚或者高柔在背后用力,想要将王祥再次按下去。 初次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曹髦当即认定这是钟会让他兄长去说的。 真的没想到,那钟毓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模样,居然比钟会还要狡聪慧。 曹髦并不觉得钟会说了假话,他这样的人,倘若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巴不得告知给所有的人,根本不会推到他兄长的身上。 这么说来,自己还是轻视了这位廷尉啊。 钟会继续说道:“司马家同样不希望看到尚书台平定,如今,司马家应当更想与陛下联手了。” 曹髦笑了起来,“是啊,司马昭估计都有些坐不住了,又不好拉下脸主动开口。” 钟会点点头,曹髦跟钟会都没想过跟司马昭联手,他们想的是继承司马师,将司马家变成自家的,不要联盟,要的是合并! “既如此,陛下,接下来我们就不能再去做事了。” “哦?钟毓是想让群臣跟卫将军过过招?” 钟会不悦的说道:“我这个兄长,将事情都推到我的头上,是明摆着要看到我们跟群臣对战,他们站在后头得利。”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要收渔翁之利,那也得是我们来收!” “我们这些时日里做的事情够多了,接下来我就在暗地里继续操办宗室的事情,任由王祥去搞事,司马昭若是不想失控,就得主动出面。” “陛下可一定要坐的住,勿要急着出手。” 曹髦笑着点头。 “士季且放心吧,朕知道了。” 钟会忽然又骂道:“那位燕王实在无能!” “夏侯献虽然鲁莽,却有些胆魄,而这位燕王,却变得比以往更加怯弱了,面对群臣,只懂得点头退让,甚至还成为了王祥等人用来对付夏侯献的利器。” “若不是还要依靠宗室的力量,我就要劝陛下直接除掉他了。” 说起曹宇,曹髦的脸上也是有些失望。 本以为经历了多年的囚禁,这个人能有所醒悟,没想到啊,比原先更加令人失望。 合该你做不了辅国大臣! 曹髦板着脸,严肃的说道:“士季不必担心这个人,我会让他坚定其立场的。” 第245章 新一年的小目标 严寒已经过去,虽说还没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却也比过去更适合出行。 皇宫内,曹髦扶着太后,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小路上。 身后有诸位宦官,黄门跟随。 “母亲,这平日里还是要多出来走一走,整日待在殿内,岂不是要憋坏了身体?” “等到天下皆定,朕定然要给您修建一座最奢华的皇宫,将天下最好看,最好玩的东西都聚集起来” 郭太后听着曹髦的话,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啊,作为君王,岂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当初烈祖皇帝也是这么想的,群臣纷纷上书劝谏,始终没能盖成。” 曹髦笑着说道:“那不一样,烈祖皇帝是给自己盖的,群臣敢去反对,我是要给母亲盖的,这是孝,群臣哪个敢反对呢?” “就你会说!” 郭太后笑呵呵的说着。 沿路所遇到的甲士内侍,纷纷行礼拜见,退让到两旁。 曹髦说起了一些天下的趣事。 母子俩聊的很是融洽,郭太后心情大好。 曹髦赶忙说道:“母亲啊,上年就曾谈起继烈祖皇帝之嗣的事情,只是因为气候寒冷,各地有变,未能进行,如今,卫将军讨伐叛贼,使得天下平定,这祭祀之事,是不是也该早些推行了?” 郭太后这才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曹髦当上了皇帝,可这皇帝登基的性质还是不够清楚,到底是继承了烈祖皇帝的嗣,以烈祖皇帝儿子的身份来继承大统,还是说以文皇帝之孙的身份来登基,或者是以宗族贤人,群臣推崇的名义来登基。 这是必须要给个说法的,因为这会影响到很多东西。 司马家过去大概是不想让曹髦继承烈祖皇帝的嗣,在曹髦登基之后,也没有带着他进行祭祀大殿。 可无论别人怎么想,曹髦是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以烈祖皇帝儿子的身份来继承大统的。 倘若是以文皇帝之孙,那自己并非是文皇帝的嫡孙,这个太容易被取代。 倘若是以单纯的宗室,那问题可就更大了。 只有说是以烈祖皇帝的过继子嗣来继承,才能极大的增强正统性,这对曹髦往后治理天下会有很大的好处。 这祭祀是很重要的事情。 郭太后说道:“这种典礼,应当是在秋时操办。” “母亲,春时也未必不可啊。” 郭太后有些不理解,“我儿何以如此着急呢?” “唉,群臣准备将我送到玄武馆,不许我与母亲见面,倘若没有这個身份,我就没有正当理由来拜见母亲了,只有通过祭祀,真正成为您的儿子,他们才不敢拦着!” 曹髦看了看自己身后的宦官们,问道:“母亲没有发现吗?” “近些时日里,皇宫里的宦官调动极多,更换了不少人,包括内侍也是如此。” 郭太后瞪圆了双眼,急忙看向了那些跪拜的内侍们。 “是这样吗?” “母亲,我平日里总是在皇宫里游玩,对皇宫内的众人都极为熟悉,最近这些时日里,皇宫里多了很多的生面孔。” “这些人都是来盯防我们的。” “看来群臣是不敢再让我陪在母亲身边了,他们开始怕您了!” 郭太后的好兴趣顿时烟消云散,她板着脸,严肃的质问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呢?” “母亲,这谁能知道呢?” “尚书台蠢蠢欲动,想要架空我们母子。” “母亲啊,我觉得,不能再如此放纵他们了,起码在这皇宫之内,得要我们自己说了算。” 郭太后看向了他,“你有什么办法?” “母亲,这些时日里,司马昭与群臣过招,我们就先不要理会这些人,可以对这些视若不见,先将祭祀的事情给办完。” 曹髦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母亲,办完这场祭祀之后,我会给您一个巨大的惊喜。” “面对司马师,要尽可能的拖延时日,不能速战,而对待这些大臣们,办事要越快越好,绝对不能迟疑。” “上一年打败了司马师,今年,也得给自己定个小目标。” 郭太后对这个屡次创造了奇迹的儿子还是很信任的,她好奇的问道:“今年的目标是什么呢?” “执掌尚书台,号令天下!” 郭太后张开了嘴巴,许久都没能合上。 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郭太后已经看清了很多事情,也知道了号令天下的难度。 此刻听到儿子说一年之内要收回大权,郭太后就是再信任他,心里也是不由得打鼓。 “真的能做到吗?” “母亲,其实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只是在等待最好的机会而已。” “我们还是先将祭祀的事情办妥,等到完成这件事后,您就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曹髦咧嘴笑了起来。 郭太后对此将信将疑,“好,祭祀的事情,我同意了,可这件事乃是太常来负责的,你还是要多劝说你的老师,当初他对我们都很友好,现在为什么要变成敌人呢?你要说服他,让他继续来辅佐我们” “唯!!” 曹髦的心里有一条明确的路线,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初刚刚进入庙堂,孤立无援的人了。 要不是怕群臣狗急跳墙,被群臣和司马家联手对付,曹髦现在都可以动手了。 没有人能想到他此刻手里的底牌有多少。 一旦继承了岳父留下来的遗产,曹髦会毫不迟疑的动手,变成真正的实权天子。 在经历了一周目之后,曹髦收起了自己的冲动,尽管现在已经有了些胜算,但是还不能冒然出击,群臣不知道自己手里的底牌,可自己同样也不知道这些人如今还有多少力量,先让他们跟司马昭斗一斗,看看成色,然后再做出决定。 在送母亲返回了昭阳殿后,曹髦就提前前往东堂等待。 今日又是上课的日子。 曹髦很在意对时间的规划,每次都是提前到达东堂,在这里等候老师到来。 王祥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的脸色很是平静,一点都看不出他刚经历了尚书台的挫败,他看向曹髦的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恼怒,一如既往。 第246章 这一次,我听您的 而在这个时候,庙堂里也已经给司马师定好了谥号。 经过群臣的反复定夺,最后司马师的谥号被定为了“忠献”。 因为司马懿的郡公爵位乃是追封的,故而无法被司马师所继承,司马师的爵位依旧是长平乡侯。 由他的儿子司马攸继承了司马师的爵位。 朝中所发生的这些事情,曹髦都没有在意,他在盯着自己的仪式,想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完成。 王祥在嘴上答应的很快,可是离开庙堂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 显然,王祥就算相信尚书台里的事情跟曹髦没有关系,也并没有想要帮助曹髦的想法。 曹髦便决定给王祥上点强度。 当天,曹髦就派人去将陈骞请到了自己的太极殿,他甚至没有任何的隐瞒,大张旗鼓的前往。 陈骞也很快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 曹髦跟陈骞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曹髦也曾多次拉拢过他,陈骞跟钟会有些相似,就是想要出头,想要建功立业。 陈骞本身能力也非常出色,是一个很值得拉拢的对象。 可问题是,如今曹髦所能给他的并不如王祥所能给他的,陈骞如今跟着皇帝,也跟着王祥,曹髦作为天下共主,除非是与王祥产生了正面的冲突,否则陈骞不需要去考虑二选一的问题。 “陈公啊,许久不见,最近是在忙着做什么呢?” 曹髦笑着问道。 陈骞顿时沉默了下来,这些时日里,他好像什么都没做。 钟会倒是做出了好多的事情。 曹髦看着沉默不言的陈骞,有些惊讶的问道:“尚书台的事情,难道还是没有进展吗?” 陈骞摇了摇头,“群臣只顾着个人利益,并不想着要做大事。” 曹髦皱起了眉头,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倘若以您为安西将军,您愿意吗?” 曹髦忽然开口问道。 陈骞猛地抬起头来,“臣愿意!” “庙堂之争,并非我所愿,若是陛下以我为安西将军,我绝不会让蜀国的贼子靠近我雍凉之界!!定然全力辅佐陛下,建功立业!” 陈骞很直接,他在这庙堂里,确实有些束手束脚,让他无法发挥出全部的本事来。 庙堂里的很多事情,都需要忍耐,都需要等待,陈骞却不想看着别人去表演。 曹髦点着头,“这件事还请您勿要告知他人,朕会劝说母亲,让她直接下诏,卫将军想来也不会反对,只是群臣那里倘若您是孤身一人,倒也好说,可您现在跟着我的老师,参与到了庙堂的争斗之中。” “像高柔这样的人,定然会担心您是否是要为老师去掌控西北的军队。” “唉” 曹髦长叹了一声。 陈骞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臣非太常所属,臣乃陛下之臣也。” 曹髦苦笑了起来,“只怕群臣不会这么想啊。” “陛下且放心吧,若是太后真的能下诏,群臣这里,臣会来解决。” 曹髦点了点头,“好,您也勿要着急,卫将军还不曾回来,我一定会为您办成这件事。” 两人谈好了这件事,陈骞对曹髦的态度也有了些变化。 曹髦知道,陈骞这個人可以用,但是不能完全信任,此人跟司马昭等人一同长大,是多年的好友,论关系,司马昭跟他更加亲近,倘若司马昭更给他更多的平台,他或许也会毫不迟疑的答应。 此人谈不上是什么忠臣。 但是此人如今却是王祥麾下的得力干将,要是自己不稍微敲打一下,王祥是不会轻易帮助自己了。 在见完此人后,曹髦又接见了郑袤。 这位就是曹髦的老朋友了。 两人在元城时就认识了。 如今他跟着王祥,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自保,可最近王祥的行为,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曹髦对他的态度却又截然不同,完全没有提起什么政务,只是笑呵呵的说起了经典的事情。 曹髦还是说着自己最拿手的太玄经。 郑袤在经典上还是有点造诣的,勉强能跟曹髦攀谈几句。 “郑君这经典还是要多学习啊,朕听闻,王公要回洛阳了,等他回来,我可以带着您去拜见他,让他赐教。” “嗯?王公?” “是啊,我与王公如今是一家人,他过去就曾不留余力的教导我,如今更不会藏私,您觉得呢?” 郑袤顿时明白了曹髦所说的王公是哪一个王公,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王肃要回来了? 这是觉得庙堂还不够混乱吗? 他也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多年的老太常,他现在回来是要做什么呢? 曹髦笑着说道:“这三公之内,还有个太尉是空着的,我想,这次大概是要轮到王公来担任三公了。” “我这位启蒙老师啊,对我如今的老师很是厌恶,总是觉得自己的学问被盗取。” “我实在不知道,等他到来之后,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啊。” 曹髦的意思很明白,我也不知道他来洛阳后会站在谁哪边,但是肯定不会站在王祥这边。 郑袤的脸色变得更加愁苦了。 曹髦拉着他的手,认真的说道:“郑公啊,往后还是要多将心思放在经典上,这经典才是立身之本啊,您举荐的人很多,这些被举荐的人,不都是因为经典方才被您看重吗?” “这庙堂内的事情啊,朕窃以为,实在不好参与。” 郑袤已经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召自己过来了,他严肃的说道:“臣知道了,往后臣就认真钻研经典,请陛下放心。” “您是个适合担任吏部尚书的人啊,可惜。” 曹髦摇着头,“我也知道您的难处,您为什么不找尚书令,跟着他去学习经典呢?” “尚书令的经典造诣那也是天下皆知的。” 郑袤站起身来,“臣受教。” 曹髦笑呵呵的送走了郑袤。 王祥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刚刚见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将他当作假想敌了吧。 他现在就可以让王祥失去两大九卿的相助,只是,曹髦如今只是离间了一下,没有真的将陈骞送到西北,也没有让郑袤暂时辞官离去,这已经是很给王祥面子了。 甚至,不只是这两位。 曹髦再次让张华外出。 而这一次,张华却是带回了王经。 这位新任司隶校尉,如今跟在王祥的身边,原因很简单,他受过崔家的恩德,而崔赞是支持王祥的,因此他来到庙堂后,就站在了王祥这边。 至于司马家,他们在尚书台的实力不够强盛,司马昭又不在这里,无法拉拢。 这是曹髦第一次见到王经。 王经给曹髦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错,他跟庙堂里的群臣不一样,他的皮肤黝黑,看起来很粗糙,没有那些名士们的秀气,贵气。 他看起来很是普通,很像当初元城里的那些人。 在曹髦打量着王经的时候,王经也在打量着面前的皇帝。 王经对这位少年天子的印象同样很不错,在他还没有到达洛阳的时候,就听说了皇帝的很多事情。 待在洛阳的这段时日里,他更是真正见识到了皇帝的能力。 他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会召见自己,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曹髦看向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明亮。 忽然,他站起身来,朝着王经附身就要行礼。 王经大惊,急忙避开。 “陛下您这是” “先有权臣当政,祸乱庙堂,如今奸贼四起,争权夺利,聚集在一起,商谈着要如何谋害朕。” “道貌岸然,贪婪无耻。” “朕召见了很多大臣,想要让他们辅佐朕,对付这些奸贼。” “只是这些大臣得知被我召见,惶恐不已,不敢靠近,除却原先的旧识,竟没有一个人愿意前来,您是唯一接到诏令后就来拜见朕的大臣了。” 王经沉默了下来。 “庙堂里还是有忠臣的,朕道不孤也!” “陛下臣惭愧,不敢当。” 王经的脸色很是为难,王经是个有道德的人,他有匡扶天下的志向,也有忠君的信念。 他并不怕投奔皇帝,也不怕死。 他所担心的,是帮不上这位年轻的皇帝,他怕会辜负皇帝的信任。 王经的才能并不算太强,无法跟钟会陈骞这样的人媲美,他知道皇帝的困境,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帮助皇帝。 曹髦拉住了他的手,“王公,当今群臣的野心,连路上的行人都知道。” “我不能坐等被废黜的耻辱,今日我想亲自与你们一起出去讨伐群臣。” 王经抬起头来,赶忙说道:“陛下,古代的鲁昭公因为不能忍受季氏的专权,讨伐失败而出走,丢掉了国家,为天下人所耻笑。” “如今大权掌握在尚书台,群臣互相勾结,号令天下,而您身边的力量却十分的薄弱,如羊祜等人,即使愿意为您出征,也无法调动军队去进攻诸多大臣的府邸!” “陛下现在急着去做这些事情,不是治病,而是要将疾病变得更加严重!后果难以预测!” “请您多加忍耐,我们可以认真商谈这件事!”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他低下头来,看着面前这苦苦哀求的大臣。 “好。” “我听您的。” 第247章 全怪那弟弟 曹髦对王经的感情是有些复杂的。 在一周目的时候,曹髦忍无可忍,决定带头冲锋,杀掉司马昭。 他招来三位大臣密谋这件事,只有王经没有出卖他,劝说他忍耐,可曹髦没有听从。 王经明知道其余两个人会出卖皇帝,却没有跟着他们去告密。 最后被司马昭所杀。 用性命守护了自己的德操。 因此,这一次,曹髦会听他的话。 在曹髦的眼里,这人跟毌丘俭一样,都是值得信任的忠臣,他是被司马家一手提拔上来的,那时的司马昭势力滔天,无人能治,群臣都已经归顺。 其余两位大族出身的贤人,瑟瑟发抖,招呼王经一同去告密,王经却义无反顾的拒绝了他们。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经依旧选择跟着皇帝一同赴死。 最后等司马炎上位的时候,司马炎说起王经这个人,说他是难得的忠臣,就赦免了他的罪行,并且召他的孙子担任郎中,陪在自己的身边。 “王公,您觉得这件事该如何谋划呢?” 曹髦询问了起来。 王经此刻皱起了眉头,严肃的说道:“陛下,朝中群臣虽有争斗,可倘若是陛下对他们出手,他们定然会联合起来。” “先前在尚书台的时候,群臣曾多次商谈要对付陛下的事情。” “司马孚说要替换您身边的人,将您送到玄武馆,将您囚禁起来,不能与外联络。” “您如今有镇护将军相助,因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不敢更换镇护将军,就派人去更换其麾下将校,那些从中军逃离的无能之人,都被群臣安排到了皇宫宿卫之中,企图通过他们来架空镇护将军。” “一旦群臣觉得足以抗衡镇护将军,他们就会即刻动手,将陛下囚禁起来,陛下只怕难以与外联络。” “陛下可以联手卫将军,卫将军如今也不愿意看到群臣把持朝政,倘若有他盯着,群臣就不敢这么对待陛下。” “一旦陛下与外无法联络,以太后的性格,定然是倒向群臣,群臣有了太后在手,就可以直接跳过卫将军来治理天下,甚至还能将他再次罢免。” “卫将军自以为有军队在手,可军队的维持,都是需要庙堂相助的” “况且,太后的诏令若是被群臣传到军中,将校们就未必会听从卫将军的命令。” 王经分析起了如今的局势。 曹髦点着头,“您说的很有道理。” “等卫将军回来,朕会跟他好好谈一谈这件事。” 王经长叹了一声,无奈的说道:“陛下,想要完成这样的大事,绝对不能着急,陛下尚且年少,等陛下到达亲政的年纪,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容易很多。” 曹髦也知道王经说的很对,可问题是,群臣也得让自己成长到那个时候吧? 就以大族如今的作风来看,只怕自己熬不到那個时候,不是被罢免就是出意外。 原先是只有一个权臣,现在这就是满朝权臣。 但是曹髦也没有跟王经明说自己的诸多想法,这并非是信不过对方,主要是怕对方暂时还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尚书台的混乱已经扩散到了整个洛阳。 太学变得乌烟瘴气。 有数百人聚集在太学的门口,分成了两派,彼此对骂。 “不孝!不孝至极!自古以来,就不曾听闻小辈可以去辱骂大人的道理!” “大逆不道!” “忤逆小人!” 有太学生脸色赤红,对着周围的太学生们大声辱骂着。 东堂宴所带来的影响还在发酵,最先席卷的就是太学了,自从皇帝亲口点评了荀家的那两个人,又有司马炎大义灭亲,堵在太傅的门口破口大骂之后,整个洛阳的氛围就变得诡异了起来。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宗旨,诸多年轻的士子们开始刷自家长辈的名望。 其中当然也有翻车的,例如高柔的孙子高韬,就因为当面训斥高柔,被高柔挂起来一顿打,打完就给丢进中军磨砺去了,还是直接送到了马隆的营,扬言敢跑就打断他的腿! 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成功了,这里头也有长辈对他们的纵容。 毕竟如今世道不同了,往上爬需要名望,自己都到这个位置了,被骂几句又不会掉下来,帮着自己晚辈提一提名声,让他们日后好进步,何乐而不为呢? 持续了多年的高压政策忽然被松开,士人们顿时变得亢奋了起来。 先前司马师执掌大权的时候,是不允许士人们谈论国事的,甚至在曹髦书写了空城雀之后,直接下令禁止士人们谈论这首诗,谈论者要被治罪。 而如今,已经没有人管他们会说什么了,皇帝都亲自要求他们直言上谏。 在群臣看来,其实这并不算是什么坏事,毕竟原先的高压政策不只是针对那些年轻的士人,就是他们这些大臣,也遭受此政策的迫害。 群臣跟年轻士人没什么不同,他们都是士大夫,而曹髦想要解开士大夫身上的枷锁,这对群臣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或许会对他们如今的统治有些不利,但是并不致命。 再怎么闹,毕竟还是自家的晚辈。 而这种对长辈的重拳出击,在某些群臣看来甚至是一件好事,这可是你亲自让我们上书劝谏的? 既然我们的晚辈可以直言劝谏我们,那我们自然也可以直言劝谏皇帝。 这是将利刃主动递给我们。 或许是因为沉默了太久,当士人们开始说话的时候,整个洛阳变得极为热闹。 而太学内部也是分出了多个派系。 如今指着众人谩骂的,就是传统派,他们还是推崇汉朝的德治模式,对礼法看的很重。 哪怕是在司马师执政的时候,他们的地位也是很高的,毕竟统治天下还是需要礼法来辅佐的。 何曾就是这类名士的代表性人物,何曾严格的遵守礼法,他的礼法遵守到了什么地步呢? 他按着礼法,一年跟妻见三次,他去见妻的时候,总是衣冠整齐,相待如宾,自己南面,妻必须要北面,上酒,方才做些别的事情。 阮籍的母亲逝世之后,阮籍没有遵守礼法,大吃大喝,完全不将这件事放在眼里,何曾极为愤怒,请求司马昭将此人流放,他认为阮籍“污染华夏”,破坏了华夏的道德社会。 认真观察就会发现,支持礼法的都是那些身居高位,深受司马家所信任的人,而那些放荡不羁,蔑视礼法的,大多都是有反骨的。 他们以此来发泄心里的不满。 对曹髦来说,两派各有优劣。 礼法派不必多说,礼法是统治天下的根基,皇帝的统治权因礼法而加强,若是没有礼法,不必敬重自己大人,又何必去敬重你个皇帝呢?礼法派灭亡后的结果就是“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然后就会出现“殴帝三拳”,“狗脚朕”这样的情况。 而弊端也很明显,谁当权,他们就维护谁。 而那些玄学派,他们蔑视礼法,甚至有些人直接抛弃了儒家,开始重新找到了消亡的黄老学派,道家学派。 优点是他们不受礼法禁锢,撕破思想上的禁锢,敢说实话。 而此刻的太学里,各种学派的派系多如牛毛,因为东堂之宴,再加上失去了强权的镇压,多方直接开战。 面对这些礼法派的讨伐,玄学派也丝毫不退让。 “眼睁睁自家大人去犯错不加以制止,这难道就是孝道吗?” “这才是最大的不孝!” “尔等以礼法为由,不顾天下大义,怎么配谈道德?!” 双方的言语冲突很快就上升到了肢体冲突的程度上。 好在有官府及时干预,制止了他们的恶斗,没有让冲突再次升级。 钟毓坐在廷尉府内,看到那些被送进来的诸多士子们,很是头疼。 要怎么处置这些人呢? 都是些大族出身的家伙,倘若全部处置怕是要出事。 钟毓先是看向了礼法派,要不是这些人堵在门口谩骂,会引发这样的冲突吗? 看来得严惩他们的头领,不然他们会更加无法无天。 “谁是带头的?” 钟毓开口问道。 士人们顿时看向了为首者。 那是一个鼻青脸肿的年轻士人,赶忙朝着钟毓行礼。 “何劭拜见钟公。” 钟毓沉默了下来,他又看向了那些玄学派,虽然礼法派先动手,可说起来,还是因为这些玄学派先去搞事。 看来还是得从他们这里入手。 “你们呢?!是谁带头搞事的?!” 钟毓的脸色变得更加严肃,大声的质问道。 众人的目光盯住了最前头的一个少年,那人缓缓走出来,朝着钟毓行礼拜见。 “裴楷拜见钟公!” 钟毓板着脸,“将这两个人都给我拉出去关起来。” 一旁的小吏大惊失色,一个是征北将军的儿子,一个是冀州刺史的儿子,这怎么敢抓啊。 “速办!” “唯!!” 当即就有甲士推着那俩人离开了此处。 钟毓黑着脸,心里忍不住对着弟弟破口大骂! 看看你给我招惹的事情,你这竖子就不能消停些吗?! 第248章 坑啊 看着坐在身边的裴楷。 何劭很想骂他几句,但是,看着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的裴楷,何劭选择暂时放过他。 两人被关押在了同一间牢房内。 何劭从未来过环境这般恶劣的地方,四周的恶臭让他作呕,远处似乎还有老鼠在蠕动,在这一刻,何劭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领着人去跟这些人搏斗呢? 他忽然间就觉得呼吸都变得不顺,坐立难安。 跟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脸坦然的裴楷。 裴楷很是平静,坐在牢狱内,也没有多看何劭一眼。 看着对方的反应,何劭也勉强平复了内心,他打量着这位年少而闻名的名士。 其实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年少出名并不是什么难事,有这个出身的,基本都是年少出名,被名士点评几句就可以。 但是裴楷是真的不同,他出名不是因为点评,而是因为他在经学上的造诣。 他如今这个年纪,却已经做到了精通《老子》和《易经》,可谓是道家儒家一把抓,他的名气是通过辩论和治学打出来的,跟何劭这种靠亲戚点评的还是不同。 何劭原先没有在意,如今认真打量着裴楷,却有些移不开眼神了。 这犬入的真特么好看啊! 何劭心里很是生气。 学问好也就算了,名声大也就算了,怎么这模样还如此出众呢? 裴楷的相貌出众,哪怕是不穿帽子,披头散发,穿着最简陋的衣裳,都比别人要俊美,他有個外号叫玉人。 见过裴楷的人都说:见裴叔则,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钟会会如此看重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名士了。 想要被钟会看上,需要有三个条件,第一是要有才能,钟士季不喜欢无才无能的人,第二是要有骨气,钟士季不喜欢软骨头,第三士要有颜值,钟士季不喜欢丑人。 如此说来,司马师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相貌堂堂,否则不会被钟会所欣赏。 “你家也是经典传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何劭忽然开口询问道。 裴楷惊讶的看向了他,仿佛才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人。 “您是想要与我辩论经典吗?” “额你得罪了家里人,等着吧!我很快就能出去!你就勿要想出去了!” “这就是不孝的后果!” 何劭大声的说道。 裴楷的好友很多,他跟钟会的关系很好,跟王戎,荀寓,杜默等人相善。 何劭也有自己的朋友,他跟大名鼎鼎的司马安世是很好的朋友。 从两人的交际圈就能看出他们之间还是有一点点差距的。 裴楷瞥了一眼此人,何劭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他擅长做诗,但是嘛,在经典面前,作诗就实在是不值一提了,如阮籍这些人,也不是靠作诗而扬名的,本质还是精通经典。 裴楷忽然叹息。 “你有自己的志向嘛?” “有过自己的想法嘛?” “你也读了不少书,有没有想出一些只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呢?” “过去的人所书写的著作,是否还能适合当今的时代呢?” 第250章 如高平陵故事 两人坐在内屋里,很是热情的寒暄了起来。 有仆从端来了茶水,放在了他们的面前,随后又是各种的美食。 两人相谈甚欢,司马孚甚至亲切的拉住了王祥的手。 他们谈了会家常,王祥说出了来意。 “太傅公啊,我这次前来,是有求于您啊。” 王祥也不藏着,直接就将陛下召见自己,以及后来再召见自己麾下大臣,到如今麾下众人拒而不见的事情都告知了司马孚。 他完全是实说实说,没有半点的隐瞒。 司马孚很是认真的听他说完了这些事情。 “原来如此陛下是急着想要举办祭典啊。” 司马孚笑了起来,“看来陛下对群臣很不放心,是认为自己会有被废立的风险。” “太傅公啊,我是真心想要操办大事的,可是如今这情况,实在难以做事,这改制的事情,已经提了多少次?可每次都无法成功。” “我认为,若是群臣不能齐心协力,就无法办成这件事。” 司马孚缓缓看向了王祥。 “王公您平日里很是聪慧,此刻怎么却想不透呢?” 司马孚的脸色顿时变得严肃了下来,他对着正在端茶倒水的仆从说道:“你先出去吧,关上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仆从一愣,随即赶忙离开了这里。 当内屋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司马孚脸上的笑容终于不见了。 “太常,那齐王是烈祖皇帝的儿子,可他还不是照样被废立?” “当今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去在意这些东西吗?” 王祥皱起了眉头,“您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是我看当今皇帝,总是会莫名的想起我的兄长。” “你或许不知道,这位皇帝在很多方面,都与我的兄长相似,总是示敌以弱,出手的时候却又那么的迅速,雷厉风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给我说起这些事情后,你知道我最先想起了什么吗?” 王祥摇了摇头。 司马孚幽幽的问道:“要举办这样的祭祀,群臣得去什么地方呢?” “那自然是要去高平” 王祥顿时醒悟,“您是说,陛下想再来一场高平陵之故事?!” 司马孚冷笑了起来,“中军的那个马隆,嵇康,都是皇帝的亲信。” “皇宫内的羊祜,钟会,都早已投奔了皇帝。” “你说群臣此时外出,前往明帝的陵墓,皇帝忽然封锁洛阳,以自己的亲信来担任大将军,诏令天下的军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王祥只觉得背后冒出一股寒意,直冲脑袋,一瞬间,竟是毛骨悚然。 “他怎么敢?!” “他凭什么不敢?他手里有军队,有大臣,有太后。” “当初他什么都没有,就敢跟大将军龇牙咧嘴,不肯退让,如今他什么都有了,我们的力量尚且不如大将军,他会怕我们吗?!” 司马孚很是严肃的说道:“没想到,连伱这样的人,都被他吊着走。” “你还是太轻视这位皇帝了,总是觉得他不敢杀人是吗?” “再说了,你麾下的那些人??” “能被皇帝一番话所说服的,那还是你麾下的人吗?” “你居然还要为了他们跟我联手帮助皇帝?皇帝今日能以一番话说服他们不见你,明日也能通过一番话来劝说他们投奔自己!” 王祥被司马孚当面训斥了一下,脑海里顿时再次变得清晰。 他想起了得意弟子那個温柔的笑脸,在这一刻,那个笑脸变得如此狰狞,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就等着自己钻进去。 看着脸色煞白的王祥,司马孚再次摇起了头。 “想想吧,因为轻视皇帝的缘故,有多少人倒在了他的面前,你身为他的老师,怎么也能犯下这样的错误呢?” 王祥说道:“我并没有轻视他,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敢再来一场高平陵故事?” 司马孚笑了起来,“确实,我兄长告知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也没有人想到他会这么做。” 王祥再次说道:“太傅公,我这个弟子,为人很是谨慎,就算有这样的可能,我想他也未必会去做,他做事向来很稳妥,不喜欢冒太大的风险” 司马孚挥了挥手,“这不重要。” “你有所不知,这些时日里,我将中军回来的那些人,都安排在了皇宫之中。” “羊祜是没有办法拉拢的,只能通过替换的方式,让他失去对宿卫的掌控力。” “另外,我还准备更换他身边的黄门与阉人,只是这件事不太容易。” “若是你要与我联手,那就别再想着去帮助皇帝了,跟随你的那些人,如果他们不是真心跟着你的,那就早点舍弃,免得惹祸上身。” 司马孚大义凛然的说着,王祥却在心里骂出了声。 你方才那么恐吓我,其实就是为了削弱我的势力吧? 你和高柔倒是不怕,可我要是没这些人帮忙,我怎么跟你们去争? 想让我安心辅佐你吗? 王祥面露难色,“太傅公,群臣还是要齐心协力,不能谈什么舍弃,否则如何操办大事呢?” “我大概能想到这些人为什么会被蛊惑,陈骞好名,郑袤自保,王经大概是因为河北之事的缘故。” “他们不会跟随皇帝的,因为他们所想要的,我们能给更多。” 司马孚顿了顿,继续说道:“那太常还是准备帮助皇帝?” “不,你方才那么一说,我也想通了,不能受他的恐吓,尽管高平陵的事情很难二次发生,可我们不能给这个机会。” “太傅公,我愿意跟您一同来成就大事。” 司马孚有些失望,他本来是想让王祥主动削弱他本身的势力,然后收服他为自己所用的。 可这老贼居然不上套。 不过,联手的事情,司马孚也不排斥,他如今的胜算越来越低,先有高柔,现在有王祥,他夹在中间,不上不下。 现在两人联手,是王祥有求于他,是以他为主的,司马孚也能接受。 两人当即开始谈论起了如何对付这位帝国的皇帝。 在私下里,两人都脱掉了平日里的面具。 第251章 武皇帝的甲胄 “嘭~~~” 木棍迎头砸来,成济匆忙举棍阻挡,只是碰了一下,成济就觉得双手有些酸疼。 而下一刻,曹髦却是扬起上身,一脚蹬在了成济的胸口,成济闷哼了一声,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在地上。 成济抬起头来,看向曹髦的眼神里满是复杂。 这不对啊。 明明在元城的时候,自己还能打的他毫无还手之力。 这才多久啊,自己跟他操练都不敢分心了,分心就要吃亏。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子? 做什么事都有上天庇佑? 成济心里惊诧不已。 曹髦却喘着气,这一次,他终于没有藏着,用出了全部的实力来跟成济对打。 他没有再吃亏,终于跟成济持平了战力。 曹髦心情无比的舒畅。 在高压之下,曹髦从不敢浪费时间,每一天都是拼命提升自己,从各方面来提升,饥不择食。 终于,这武艺也成长了能对成济还手的地步。 总有一天,自己要驾驶战车,手持长矛,捅穿那些反贼! 曹髦笑了起来,“哈哈哈,跟着成君学了半年,却比过去苦练五六年都有用!” “还是要多谢成君全力教导,否则,岂能有今日的武艺呢?” 成济再也不敢托大,脸色收敛了不少,“陛下过誉,陛下天资聪慧,实在良才,假以时日,定是如文皇帝那般文武双全!” 其实老曹家这几代皇帝的武艺都不错,曹操就不必多说,曾持剑杀叛军,也有过刺杀张让全身而退的记录,而曹丕就更了不得,他能左右射,武艺非凡。 而最高超的还是他的武艺。 曹丕善剑,当初曾跟平虏将军刘勋以及奋威将军邓展共同饮宴,邓展擅长剑法,甚至能空手接白刃,名声很大,曹丕跟他谈论剑法,否定了对方的剑术理论。 两人此刻都喝醉了,当即就决定下场比试一番。 结果曹丕四次连胜,打的邓展脸色羞红,甘拜下风。 虽然文皇帝的很多政策给如今的大魏带来了极大的祸患,但是他自己也算是文武双全,也不算特别差。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按着曹丕的说法,他的剑法是跟着河南史阿所学的,而这位史阿的剑法是跟王越学的。 曹髦收起了木棍,叫上了成济,两人一同前往西堂吃饭。 就是在吃饭的时候,曹髦还是在跟成济交谈着关于武艺的理论知识。 成济想着,大概也就只有这样的勤奋,才能使得陛下进展如此迅速吧。 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张华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陛下,华公求见。” 曹髦一愣,自己也没召见他啊,他怎么还自己来了呢? “请他进来吧。” 张华再次离开了这里。 这位华表,如今是朝中唯一公开表示支持皇帝的大臣,说起来很古怪,作为大臣,他们本来就该辅佐皇帝,但是,这些大臣却都只敢在私下里这么说。 例如王祥,又如司马孚,他们只有在跟曹髦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忠臣。 而到了外头,他们依旧是忠臣,只是他们的人设就从“唯皇帝令”变成了“我们都是为皇帝好”。 华表所担任的这个侍中,其实并不是小官,虽说是跟在皇帝身边,听起来跟那些郎官没有区别,但人家是门下省的前身。 像黄门,散骑,给事中,谏议大夫,起居郎都是侍中所领导的。 可是有一点,皇权薄弱的时候,侍中的权力就大打折扣,定策根本就不在皇帝这里进行,大将军手里又有自己的智囊团,根本轮不到侍中。 华表此刻表明了忠心,可曹髦对他并非是完全信任。 主要是此人性格怯弱,一旦自己遭遇了什么重大危机,不排除他即刻变换门庭得可能。 可曹髦若是想要执掌庙堂,那就必须要依靠侍中,通过侍中和散骑等官爵来形成自己的智囊团,掌管机密,跟尚书台对抗。 魏晋时期已经有了三省六部制的雏形,孟康所治理的中书台,也就是日后的中书省,侍中所领导的皇帝贴身官员成为门下省,尚书台变成尚书省,六部则是在尚书省名下,而尚书省里已经出现了诸多尚书和诸曹,这些人分管不同的领域,吏部尚书就已经出现了。 当前曹髦的两位侍中,分别是华表跟郑小同。 这两个人,不好不坏,算不上是群臣的爪牙,也不能算是自己的亲信。 华表且不谈,郑小同是一个传统的士大夫,作为郑玄的孙子,是天然的礼法派,当今经学的既得利益者。 他对群臣也算不上太亲近,而对自己也算不上太忠诚。 曹髦还是想要换人的,在曹髦看来,目前最适合担任侍中的人是钟会。 让他担任自己的贴身智囊团团长,然后收集名士进入自己的皇宫,岂不妙哉? 不过,还是要等钟会办好宗室的事情。 华表走进西堂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曹髦大吃一惊,“华公,这是出什么事情了?您无恙否?” 华表严肃的说道:“陛下,出大事了!” 曹髦赶忙请他坐在了一旁,“出了什么事?” “尚书台今日下令,要罢免臣的官职,使中书郎前来宣读诏令,好在我儿子及时告知,老臣从后门离开,前来此处!” 曹髦瞪圆了双眼,“他们要罢免你?” “你儿子是如何得知的?” “是听中书郎所言,据说尚书台上书了我与郑公的五大罪状,还有诸多内臣的不作为,要罢免臣等” 华表看起来有些惶恐。 曹髦的脸色也顿时严肃了起来。 这是尚书台准备对自己下手了吗? 为什么呢? 自己的威胁难道还能高于司马昭? 曹髦思索了这段时日里所发生的事情,倘若钟会没有临时做出什么事的话,那大概就是因为自己的那位好老师了。 毕竟,近期内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就是逼了一下老师,让他出手。 嗯,这件事刺激到他了?还是说有人挑拨? 想要办成这样的大事,就得朝中的诸多巨头联手合作,缺少一個人,都办不成。 罢免侍中,更换自己的内官,这是要彻底将自己圈养在皇宫里头吗?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曹髦的胸口燃烧了起来。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退让了太多次,才让这些大臣们觉得自己如此好欺负呢? 司马昭在外,手里执掌着绝大多数的军权和外将的军队,不敢去对付他,就来找自己的麻烦是吧? 华表此刻不安的问道:“陛下,这下可怎么办呢?” 张华此刻也皱起了眉头,他也意识到了尚书台准备对皇帝下手。 他当即开口说道:“陛下,这大概只是尚书台的先手,先更换侍中,然后再更换内官,再逼迫羊将军离开,从而彻底掌控皇宫。” “朝中的逆贼,此刻定然是联手了。” “能无视外头的司马昭,却要先对陛下动手,他们是想要在司马昭来不及回军的情况下彻底控制庙堂。” “陛下,请现在就派人去联系廷尉以及中护军司马干,让他们得知这件事!” “司马昭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逆贼们肆意妄为。” 华表听到张华的话,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办法,若是司马昭及时出面,还是能制止群臣的。 曹髦笑了起来。 “张君好计策。” “拉拢司马昭来对付群臣,再通过群臣来遏制司马昭。” 曹髦喃喃着,他缓缓站起身来,“群臣步步紧逼,我们只能不断的想办法来破解他们的计策。” “当初在朝议时,朕就看清了这些人的本质。” “一群贪生怕死的狡诈恶徒,一群狗贼,安敢如此?!” 张华和华表看着怒气冲天的皇帝,心里都有些担心,张华率先开口说道:“陛下!不可急躁啊!” “最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沉得住气,他们就是在逼迫陛下,想让陛下露出破绽来,现在的事情还没有危难到那种地步,还可以解决。” “司马干还在洛阳,朝中也并非是高柔他们的一言堂。” “请陛下暂时忍耐!” 张华的脸色有些痛苦,“臣知陛下之委屈,臣无能,使陛下遭受这样的羞辱!!” “请陛下稍微忍耐,臣定然会辅佐陛下,铲除全天下的奸贼!” 曹髦瞬间收起了脸上的愤怒,他看着面前的两位大臣,赶忙扶起来。 “哈哈,大丈夫能屈能伸,当初的淮阴侯尚且能忍受胯下之辱,如今这算什么呢?” “卿且安心,朕绝非是鲁莽之人。” “只是看不过这些人的行为而已。” 曹髦的神色再次变回了那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他眼里的杀意却没有消散。 往后,他要调整对这些大臣们的态度,多次的退让,只是让他们变得更加猖狂,必须要让他们长个记性。 武皇帝留下的甲胄就在祖庙之中。 这一次,必须要让群臣长个记性,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等人物! 乃公不是齐王曹芳! 乃公不是山阳公刘协! 乃公更不是陈留王曹奂! 我是曹髦! 第252章 反击的号角 “华公,您现在就召集诸多散骑,大夫,让诸多内臣前来东堂拜见。” “张君,您去联系司马干,钟毓,钟会,将这件事告知他们,让钟会前来东堂。” 两人领命,当即转身离开。 曹髦却忽然看向了成济。 “成君,你且去将羊将军叫来。” 在众人分别离开之后,曹髦开始思索起了反制的事情。 现在让毌丘俭带兵前来洛阳是不行的,且不说还要抵御吴国,这么做的下场会是跟司马昭开战,到时候中军跟毌丘俭就打起来了。 曹髦倒不是怕毌丘俭打不过,他是不想跟司马昭开战,从而便宜了庙堂里的那些乱贼。 他想要继承司马师的财富,杜预,邓艾这些人都是良才,白白消耗在内斗之中,实在不妥。 而司马昭这里,得想办法将司马昭彻底架空,让自己变成司马师的继承者,想要完成这件事,其实要靠司马攸。 按着法理来说,司马攸是司马师的儿子,肯定比弟弟更有继承权,而自己若是能得到羊徽瑜的支持,将司马师的势力一分为二,然后再逐步去拉拢司马昭麾下的能臣。 最后,哪怕司马昭不愿意低头,自己也能获得自己想要的,倘若他要反对自己,那就想办法杀了他。 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庙堂里的这些,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着诸多矛盾的群臣会忽然放下成见,但是既然他们打算对自己下手,那就让他们先知道利害。 让他们看看自己跟司马师的不同,否则,他们就不会知道害怕。 真当乃公如此在意自己的权势和大魏的江山吗? 逼急了乃公,就拉着你们这些人一同下葬!! 曹髦决定将斗争提升更高的一个台阶,他也是想要看看,自己积攒了大半年的势力,是否能跟群臣碰上一碰。 “徐老公!” 曹髦忽然开口叫道。 顿时就有几个宦官走到了曹髦的面前。 他们低着头,脸色愁苦。 曹髦原先跟他们很是亲近,可他们却逐渐得意忘形,原先更是擅离职守,从而被曹髦所疏远。 而曹髦身边也有了张华等人,就没有急着原谅他们。 “陛下!” 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曹髦,都是希望能重新得到皇帝的宠爱。 曹髦板着脸,严肃的说道:“现在就去告知各地的宦官,让他们都留心皇宫内的情况,有什么事情记得要随时来禀告朕” 徐老公赶忙行礼,“唯!奴婢绝不辜负陛下!” “嗯,这次可勿要再出纰漏,否则,这中常侍之类的事情,就不必再谈了。” “唯!!” 宦官们也离开了这里。 曹髦沉思了起来,群臣肯定是要杀的。 光是吓唬不能让他们感到害怕,但是现在还不到杀人的时候,想要杀了他们,起码要等到跟邓艾这些人见面,安抚住西北的陈泰。 陈泰这个人也算是司马师的遗产,而且他算是個群臣里为数不多的要脸的大臣。 本身能力出众,文武双全。 当初司马懿的洛水盟誓让他丢尽了脸,自请往边塞,有点自我流放的那个意思。 不然,以他的身份和资历,早就该进入尚书台,成为大魏的实际统治者。 若是能得到陈泰,邓艾两个人,再加上毌丘俭,中军里的马隆,尹大目,成倅,李昭,嵇康。 自己就可以直接血洗庙堂了,完全不用迟疑,管你什么世家大族,司马师已经告诉了自己最好的办法,对待这些人,屠其宗族就好。 曹髦正沉思着,却猛地听到了外头的喧哗声。 有阉宦急匆匆的走进来,“陛下!成君等人被挡在了殿门外!” 曹髦再次笑了起来。 “跟我来!” 曹髦领着诸多宦官跟侍卫,快步走出了西堂。 当他们来到了太极殿正门的时候,成济正在大声跟着高诞叫嚷着什么。 高诞领着殿中的士卒,挡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想谋反吗?!” “给我让开!” 成济正在嘶吼着。 高诞却不怕他,只是冷冷的说道:“我奉令保护陛下,朝中内官,作恶诸多,已经被罢免,尔等回去等待诏令吧!” 成济气极,“我不曾听到这诏令!这是谁的诏令?是你那个老狗父亲的诏令吗?!” 高诞勃然大怒,“狗贼岂敢辱我父!” “这是尚书之令,朝中内官,纵容陛下亲近阉人,离间母子,使陛下的行为愈发放荡,沉迷女色,对太后有不敬,对群臣不信任,在祭祀时日里饮酒,在殿内射箭时将箭头对准昭阳殿!!” “陛下尚且年幼,他的过错可以理解,但是内臣对此视若无睹,纵容陛下犯下过错,尚书令已经下诏,罢免尔等!” “既然出了太极殿,那就勿要再进来了!” 成济目瞪口呆,他见过栽赃的,却没有见过这般无耻的。 皇帝对太后的孝顺,谁人不知?每天早上都要去拜见。 什么行为放荡,不孝,沉迷女色,射箭时瞄准昭阳殿,祭祀时饮酒,简直张口就来! 本以为朝臣都是有头脸的大人物,没想到,居然是这般的为人。 羊祜皱起了眉头,平静的问道:“这是尚书台的命令?是郑公所下?还是司徒所下?” 高诞看向了羊祜,眼神有些警惕,可看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他又有了些信心。 “羊君,你也在被弹劾的人之中,伱已经不是镇护将军了,这是尚书台群臣商谈后所下达的命令,你初来乍到,因为不知道情况,犯下了过错,但是过错不大,可以原谅,且回家等待!勿要错上加错!” 羊祜恍然大悟。 “是群臣之令啊。” 尚书台内。 群臣聚集在一处,脸色很是慎重。 郑冲坐在上位,不满几乎写在了他的脸上。 他是非常反对群臣这次的行动的。 奈何,郑冲这个尚书令,比曹髦更像是群臣的傀儡。 高柔,司马孚,王祥等几个人对视了几眼。 就在今天,司马孚跟王祥找到了高柔,三人密谋了许久,司马孚还是用高平陵故事来进行恐吓。 高柔本来就对皇帝的行为极为不满,而王祥也打消了用皇帝跟他们的冲突来让自己上位的想法。 第253章 人善被人欺 王经看了看周围。 如钟毓等大臣都没有到来。 显然,这次的尚书台会议,他们只叫了那些值得信任的大臣,司马家的势力被排斥在外。 这些人里是否还会有司马家的暗子,这谁也不知道。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司马昭在外,而司马干完全起不到带头的作用,钟毓虽然出色,但是他一个九卿,也无法跟群臣抗衡。 司马孚,高柔,王祥等人直勾勾的看着曹宇。 看到他沉默不言,高柔率先说道:“大王身为宗室,不愿意多说皇宫内的事情,我们也是能理解的。” 曹宇这次没有再低头,这让司马孚有些失望。 他还是想要通过这位宗室里的长者来让皇帝背负上恶名,让他无法摘下来。 高柔却有不同的看法,他们已经决定废掉曹髦了。 可不是现在。 他们现在只是要先手控制皇宫,切断皇帝与外的联络,然后操控太后去对付司马昭,最后是收服各地的外将,等做好了这些,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给帝国再挑选一个统治者。 这次,他们会挑选一个比较弱势,能配合他们的人。 其实,这位曹宇就是個不错的人选啊,他多听话啊。 就是年纪大了些。 随即,高柔开始安排起了对司马家的预备措施。 “辛公啊,还得劳烦您前往镇护将军的家里,勿要让他的家人牵扯进来,要保护好这些人。” “太傅,大将军府那边就交给您了。” 三人一致认为,如今最要提防的是司马家的反扑,倘若司马昭在洛阳的心腹们得知了情况,一定会去阻止他们,让他们无法完成对皇宫的占领。 不过,他们已经联络了中军的将领,并且准备下诏让王观来取代司马干。 王观在中军里有威望,在天下有名望,中军的那些将领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支持王观上位,然后罢免如马隆等人,安排自己的亲信。 等司马昭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肯定还以为朝臣还在内斗,等他发现朝中情况的时候,他的表情定然会很精彩! 这一刻,群臣胜券在握,脸上挂满了笑容。 可如今真正在执行他们命令的高诞,就不是这么轻松的模样了。 站在他面前的羊祜,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 高诞忍不住再次说道:“您并非是孤身一人!将军,可勿要自误!” 羊祜笑了起来,“难道司徒公想要诛我的三族吗?” 高诞顿时看向了羊祜的身后,“此人已经被罢免!可以拿下此人!” 站在羊祜身后的两个小校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面前的羊祜,神色有些复杂。 他们是被司马孚等人安排进来的,可他们进来之后,羊祜对他们关照有加,将他们当作自己人来对待,他们此刻格外的纠结。 高诞有些急了,就在他准备让自己的甲士动手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高诞转过头来,却看到大步前来的皇帝。 曹髦的脸上挂着很诡异的笑容,几步就走到了高诞的面前。 第255章 内臣入宫 马隆令人送走了王观,随即对身边的骑士说了什么,那骑士离开了此处,马隆随即转身回了大营。 “如何了?如何了?” 司马干此刻慌了神,司马干并没有他大哥的胆魄,也没有他二哥的心胸,此人性格比较平和,不太喜欢搞事。 如今中军的几个校尉,大多都姓司马,不是司马昭的弟弟,就是他的侄子。 而他的叔叔和堂兄弟们,有不少是跟了司马孚,当然也有继续跟随司马昭的。 司马干在这些跟随司马昭的亲戚里,才能并不算突出,主要就是因为一母同胞,深受司马昭的喜爱,故而能担任护军将军。 可他本身的资历,军功,乃至年龄,各方面都不达标,完全达不到中军副统率的资格,他做个扶军就已经很勉强了,更别提是护军。 此刻,看到那远道而来的王观,司马干的内心是真的慌了。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司马干知道自己的底细。 倘若王观来中军跟自己争夺中军大权,在对方联系好将校的前提下,自己必输无疑,他在中军压根就没什么威望,可能还不如刚来的马隆! 马隆却一脸的严肃。 “将军,出了大事啊!” “来人正是尚书王观,他与我说,大魏将灭亡在卫将军之手。” “末将以为,他们这是要对卫将军动手了。” “什么?!” “安敢如此?!” 司马干当即红了脸,双手都颤抖了起来,这位司马干老气横秋的模样,实际上,他还不到三十岁,要不是司马昭对他的绝对信任,他根本就不可能做到这个位置上。 无论是在争斗还是军事等方面,他都是相当的稚嫩。 历史上,他这個年纪刚刚尚且还没出任扶军,还得等五年,才能出任扶军中郎将。 马隆劝说道:“将军勿要急躁,这件事并非是没有转机的。” “如今我们要担心的是中军里的那些将校,这些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将军,我会分兵加强各地的防务,不会让群臣的手伸进军中,处置那些将校的事情,还得您亲自来做。” 司马干当即点着头,他看了一眼马隆,指着一旁的人说道:“也不能让您太过疲惫,让子悌来帮着您分担一些压力吧。” 那人正是司马逊,他原先在皇宫里担任殿中校尉,后来被罢免离开,如今被司马昭安排在中军担任校尉。 马隆赶忙行礼,“唯。” 司马干急匆匆的离开了此处,司马逊看着面前这位高大威猛的将军。 马隆虽然刚来中军不久,却是深得将士们的喜爱,司马逊也不敢轻视,开口说道:“马校尉善兵,我愿听从您的吩咐!” 这是主动表示自己不会跟马隆起冲突。 马隆的内心很是平静,司马家向来如此,几乎每个将领身边都有几个姓司马的,否则他们心里就不会太平。 哪怕是毌丘俭身边,都有几个姓司马的,当然,那些人早就变成了毌丘俭的心腹,没有变成心腹的都死在了跟东吴的鏖战之中。 第256章 坐山观虎斗 大概是因为司马炎还在这里,华表并没有直说。 现在要跟群臣开杀,那最开心的就是司马昭了。 他直接领着心腹就回来清君侧了,连带着皇帝一同清了。 华表开口之后,王沈方才反应过来,他急忙说道:“陛下,臣以为,华公说的很对。” “陛下万万不能冲动啊,我认为,陛下应当召集群臣,跟他们好好谈一谈,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群臣知晓利害,是不敢对陛下不忠的。” 随后,他又大义凌然的说道:“若是陛下允许,我愿意亲自前往尚书台,说服群臣,让他们前来认罪!” “陛下乃是大魏之主,群臣怎么敢对您不敬呢?” “只需要您的一封诏令,群臣自然前来认罪。” 曹髦恍然大悟,又看向了其余众人。 阮籍板着脸,依旧是一言不发,郑小同倒是欲言又止。 “郑公,您认为呢?” 曹髦开口询问道。 郑小同迟疑了一下,还是毅然的说道:“臣已经被群臣所罢免,就如陛下所说,奸贼既然动了手,那就没有什么认罪的道理了。” “王沈只是想要保全自己,想要跑出皇宫,向奸贼们告密而已。” 听到郑小同的话,王沈惊愕,他猛地跳起来,骂道:“郑小同!你妄为经神公之孙!作为贤人之后,居然敢在这里蛊惑君王,挑拨离间,你就不怕先祖来问罪吗?陛下贤明,怎么会听你的谗言!” 郑小同的大父郑玄,因为太擅长经典,故而有个外号叫经神,经典之神。 众人都有些惊讶,甚至连曹髦都有些惊讶。 他本以为,这个郑小同跟郑冲阮籍等人一样,只是想着如何自保,不会强行出头,他也将司马昭毒杀郑小同当成了寻常的权力斗争。 可如今看来,此人的立场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模糊。 这人还是有点魄力的,有点道德的。 曹髦笑了起来,“郑公所言有理啊。” “将此人给我押下去!” 曹髦这次指向了王沈,王沈此刻的表现尚且不如那高光,他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声的求饶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豪迈与胆魄。 曹髦压根就不理会他,任由他被甲士们拖下去。 在座的众人,脸色都变得慎重,再也不敢轻易开口。 曹髦这次看向了裴秀,似笑非笑。 “裴君,前来拜见朕的时候,没有服散吧?” 裴秀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他很是认真的说道:“陛下召见,岂敢服散?” 他本来是有服散裸奔的想法的,但是看到连着两个人被拖下去,他就打消了这個想法。 皇帝这显然是不打算给众人留什么颜面了,现在自己要是再装疯卖傻,在这里如服,那被拖下去的几率极大。 “那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办呢?” 曹髦再次问道。 裴秀连忙回答道:“陛下,臣以为,对待群臣,要进行拉拢和分化,不可逼迫太过,否则,就如华公所言,天下皆反,最后受利的也绝对不会是陛下。” “哦,是这样啊。” 第258章 自己人 王祥当即皱起了眉头,最先看向了崔赞。 崔赞有些懵,王经说的,你看我做什么?? 王祥提醒道:“王君,您是司隶校尉,监察诸多外官,却不是监察内臣,这件事,我们自会解决!” 群臣却说道:“太常公,难道连这都不能告知我们吗?” 这重要吗?这当然重要! 那羊祜抗拒跟张华抗拒是一个性质吗? 羊祜可是能号令整个皇宫内宿卫的。 就在王祥准备劝说众人回去的时候,有人禀告道:“侍中郑公求见。” 王祥脸色一沉,还不等开口,荀顗就下令道:“请他进来!” 高柔,司马孚,王祥三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阴晴不定。 而郑小同也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了尚书台。 郑小同一直都很纠结。 他身上背负了两种身份,郑家崛起的希望,郑家经学的传承者。 当初他的母亲刚刚怀上他,当时孔融为黄巾军所包围,他的父亲前往救援,战死沙场。 郑小同并不曾见过自己的父亲,他是被郑玄所抚养长大的。 郑玄对这个孙子非常的宠爱,大概也是失去儿子后将全部的情感都投给了孙子,给他取了個小同的名字,意思是像自己。 而自幼跟在“经神”身边,郑小同在经典上的造诣非常深厚,他学综六经,年少时就已经有了大儒之资。 后来进入庙堂,一直都是负责经学方面的事情,他的学问造诣跟郑冲齐名,甚至在《礼》上还能盖对方一头。 而如今的他,遇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时代,玄学崛起,他过去所学的东西愈发不受重视。 世家崛起,他的家族却极为薄弱,没有跟诸多大族争锋的实力。 他想要继承大父的学问,宣扬儒家的道理与天下,他也想要保护自己的宗族,承担一个家主的责任。 可这两个身份,有些时候是截然相反的。 他每日都在学着忠臣匡扶社稷的道理,每日却都在跟着权臣做着违背道义的事情。 作为著名的经学家,司马家对他一直都寄以厚望。 他们想让郑小同来当下一个郑冲,一个能为司马家辩经的大儒。 只要郑小同愿意,以他的经典造诣,以他大父的名望,他们家很快就能崛起,几十年后,或许就会有一个顶尖的家族诞生。 只是,不知为什么,每次,郑小同做好跟他们同流合污的准备,准备去执行的时候,眼前却总是不由得浮现出大父的笑容来。 “小同,以学为本,化民成俗。” “小同,始生之性皆正直,当践履所学。” “小同,你父为大义而死,治学者首重节,汝当效之。” 那时,郑小同却忽然又放弃,就这么开始了反复拉扯,这举动最终使得想要拉拢他的司马家失望,不再重视他。 今日,当皇帝询问他的看法之时,不知为何,他再次失去了自己宗主的身份,大声呵斥王业的行为。 他站在群臣面前,看向了这些治经典几十年,深明经典大义的诸公。 郑小同的脸色忽然变得肃穆了起来。 “陛下有诏,皇宫内有诸贼作乱,以高诞,高光,荀勖,王业等贼为首。” “诸贼皆已认伏,皇城戒严!” “令群臣前往太极殿,拜见陛下,商谈处置之事!” 郑小同担任侍中多年,曾代表庙堂的身份,宣读过很多的诏令,可从未如今天这般畅快。 他的一举一动,甚至连腔调,都是那么的符合礼。 可群臣却顾不上这礼仪了,在郑小同开口之后,群臣大惊失色,有几个已经跳了起来。 他们看向了高柔。 “司徒公?!这就是您所说的内臣不从?!” “这是什么意思?!” 尚书台内仿佛有惊雷闪过,群臣皆起身,大声的喧哗了起来,他们的脸色急躁,大声的训斥着。 王经此刻也是目瞪口呆,可随即,他的脸上就闪过了一丝笑容。 好在,自己并没有坑害了陛下。 看着面前混乱的局势,三位大佬绷着脸,久久没有言语。 高柔看向了郑小同,愤怒的说道:“内臣挟持皇帝!妄图行不轨!来人啊,将此贼拿下!” 当即有甲士冲了进来,从后抓住了郑小同。 “司徒公欲何为?” 当即有人大臣站起身来,对高柔怒目而视。 主要是当初郑玄曾收下了很多的弟子,名望也足够大,这人可不是你高柔说抓就可以抓的。 郑小同并不惧怕,只是看着远处的高柔。 看着这混乱的局势,王祥急忙起身,“这是做什么?放开郑公!” “诸位,皇城大门紧闭,我们只当是内臣不从,如今看来,这是有人裹挟了陛下啊!” 他亲自上前,推开了甲士,扶着郑小同坐下来。 “不知陛下可还安好?” 王祥很是担心的问道。 郑小同再次沉默了下来。 群臣也都看向了他。 郑小同看向了王祥,“不曾有人裹挟。” “陛下安好无恙!不曾有人裹挟!内臣皆奉陛下之令,欲除天下奸贼逆臣耳!!” “高柔,你枉读诗书,如今更是妄图谋害陛下,你有何颜面自诩三朝老臣?!” “你必身死族亡,无葬身之处,徒留万世恶名!为后人所唾弃!” 高柔双眼通红,大口的呼吸着,司马孚急忙挡在了他的面前,免得他动手。 王祥平静的看着面前的郑小同,神色有些惋惜。 “是奸贼还是逆臣,难道是由您说了算吗?” “哈哈哈,王公能用手里的刀去堵后人之口吗?” 王祥摇了摇头,“将此人带下去吧。” 这一次,群臣却没有再出口阻拦。 尚书台内的氛围变得异常的肃穆,众人皆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王祥看向了众人,“诸公勿要多虑,陛下为人聪慧,定然不会为奸贼所挟持,只要群臣齐心协力,事必成。” 中军大营外。 一辆马车前后有骑士跟随,再次朝着大营的方向冲锋而来。 马隆站在城墙上,眯起了双眼,周围的甲士已经拎起了手里的弓弩,马隆说道:“不可轻举妄动。” 这几个人方才收起了武器。 马隆再次急匆匆的走下了城墙,令人打开了大门,领着一群骑士冲杀了出去。 只是这一次,马隆没有再去射杀马夫,当他们冲到马车跟前的时候,那一行人停下了车。 马隆看向车队最前的骑士,眼神一亮,赶忙下了马。 “拜见钟公!” 那骑士正是钟会,钟会严肃的说道:“我有天子诏!带着我们进营!” 马隆好奇的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随即再次朝着钟会行了礼。 “唯!!” 马隆亲自护着这一行人马,一同走进了大营内。 此刻负责内外防务的都是马隆的人,没有人敢质疑什么,当这一行人进城之后,担任马隆副手的司马逊方才姗姗来迟。 “马校尉,听闻这里出了情况?” “出了什么大事?” 司马逊好奇的询问道。 马隆正要回答,钟会却愤怒的看向了他,“伱怎么来的这么晚?若马隆不是我们的人,尔等岂不是要坏事?!” 司马逊惊愕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您钟公您怎么会” “勿要多说!去将司马干叫来!孝兴,你现在就去召集诸多将校!” 司马逊已经派了人去找司马干,而他本人却跟在钟会的身边,看着那马车,“钟公,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钟会看都不看他一眼,没什么才能,长得又不帅,乃公才懒得理你呢。 可钟会这般蔑视的态度,居然让司马逊有些放心,钟君还是跟从前一样,应该不是来害我们的吧?这里毕竟是中军 司马干火急火燎的来到了这里,他身后跟着很多的甲士,这些人将他护在中间,他的脸上满是慎重。 看到此人,钟会很是愤怒。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可知道庙堂里所发生的事情?” “皇帝要与群臣交手了!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你居然还在这里迟疑,是要坏了我们的大事吗?” 司马干有些呆愣,他并没有靠近钟会,很是警惕的问道:“您是什么意思?” “我兄长没有告知你吗?卫将军忽然外出,我被他委任为宗正,马隆被他任命为校尉,又让你留守在这里,你就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钟会严肃的说道:“两者不肯相舍,渔者得而并禽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司马干此刻有些茫然,钟会忽然上门,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渔者得利?难道兄长是故意挑拨皇帝跟群臣争斗,然后好收回大权? 不对,不对!兄长离开前明明告诉自己,要拉拢马隆,若马隆是自己人,为什么要让自己拉拢呢? 这厮是在骗我!! 就在司马干沉思的时候,钟会却打开了马车,扶着一个人走下了马车。 “王观大逆不道,想要篡夺军权,已被拿下,故有诏令,以尚书夏侯公来担任护军将军!总领中军诸营!” 跟着钟会走下车的人,正是被软禁在府内的夏侯献。 跟着夏侯玄打过仗,率领过中军的宗室。 夏侯献。 第259章 用事实说话 司马干惊恐的看着夏侯献。 而此刻前来此处的将校们,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也是目瞪口呆。 其中有些人,对视了几眼,眼里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让王公前来吗? 司马干当即大声呵斥道:“钟会!我们只听从卫将军的诏令!你是奉何人诏?” “愚蠢!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钟会板着脸,看向司马干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的宗正是何人所赐?!” “马校尉的位置是谁赐的?” “夏侯公又是如何从河北前来的?” “如今,陛下受到了朝中逆贼的威胁,被囚禁在皇宫!洛阳大乱!卫将军在外,无法及时插手这件事,难道不该由夏侯公率领大军来讨伐逆贼吗?” 司马干有些晕。 钟会的位置是二哥给的,马隆是二哥安排的,若是没有二哥点头,夏侯献也到不了洛阳,而现在群臣跟皇帝开战了,二哥不在洛阳,让宗室出头,直接镇压群臣,连带着将皇帝也一起收拾,然后收回大权?? 钟会并没有直说什么谋划,只是说出了所发生的事情,而且这些还都是实话,他就是要对方结合这些实话来想。 司马干却还是觉得不对。 若是马隆和钟会都是自己的人,那二哥为什么不给自己说呢? 这不对,不对劲! 钟会看到还在迟疑的司马干,脸色更加愤怒,“好,好!” “既然不服从,那我就不管了,请司马将军亲自出面,讨伐朝中逆贼!” “如今群臣已经前往皇宫,若是耽误了时日,错失机会,呵呵,一切由你来承担!” 司马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向了身边的司马逊。 司马逊将信将疑,他所知道的事情没有司马干这么多,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就在此时,一位近日里跟司马家走的极为亲近的校尉站在了司马干的身后。 “将军,我认为钟会说的有些道理。” “这职位不过是虚设,诸将都是我们的人,就算让夏侯献担任护军将军,中军依旧是我们说了算,随时可以号令众人去对付他。” “先前王观前来,显然是真的想要夺权,若是错失了机会,只怕对我们不妥。” 听到这位心腹的话,司马干脸色苦涩,低声说道:“你有所不知,这钟会最是狡诈,就怕被他所欺” “我们已经收拾了群臣所安排的那些将校,都换上了我们的人,您担心什么呢?我们就跟在他们的身后,若是真的有所不妥,就直接号令诸将,拿下他们!” “马隆不过一个营,如何能与我们作对呢?” 听到这些话,司马干终于安心了下来,对呀。 在王观事件之后,司马干猛地反应过来,他认为军中那些出身大族的,也就是那几个姓荀,姓王,姓高的有问题。 这些人分明是想要等到王观到来之后,直接逼迫自己来认可,不给自己辩解的可能。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后,司马干决定先动手。 他依靠身边这些姓司马的以及外姓心腹,将这些人一锅端,如今他们还被捆绑在营帐内,有甲士看管。 他按着心腹的意见,提拔了一批真正的人才来担任各个要位。 如今留守在洛阳的中军,几乎可以说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了! 这局面还需要担心一個空降的临时指挥官吗? 若是这厮真的别有用心,直接号召众人除掉他不就好了吗?这些部将都是自家人,还会听从一个临时指挥官的命令吗? 司马干有了胆气,赞许的看向了一眼身边的心腹李昭。 “还是李校尉深明大义,庙堂忠臣!” 他看向了钟会,赶忙换上了笑容,“钟公,吾等愿意接受任命!” 司马干一低头,其余那些姓司马的自然也不敢多言,纷纷表示接受。 钟会这才手持诏令,正式的宣布了命令。 夏侯献披上了甲胄,佩上了甲胄,手持将印虎符。 到这个时候,夏侯献都觉得有些晕。 夏侯献是夏侯惇的孙子,是曹操的外孙。 他过去就统率过中军,可自从曹叡临时更换诏令后,他就被变相的囚禁起来,过上了暗无天日的生活。 他这次前来洛阳的时候,也没有想到过,自己还有一天能重新获得对中军的指挥权。 直到如今,他看着面前行礼的校尉们,看着手里的将印虎符,他终于相信了这一点。 这一刻,这老头身上的气质顿时发生了惊天的转变。 他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眼神也变得锐利。 “中军!听我号令!” “步兵,射声二营即刻封锁京师,以及周围诸多县城关卡,严加盘查!不许任何人进出!” 嵇康和司马逊走出来,朝着夏侯献附身行礼。 “唯!!” “武卫,中坚,中护三营,跟着进城!” “越骑与屯骑坚守大营,听我号令!” 夏侯献迅速下达了诏令,诸校尉称是。 听到这安排,司马干没有多想,他看向了那些亲信们,虽然没有开口,可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中军大营随即热闹了起来,校尉们纵马,各自朝着自己的营所走去,有将校高呼着,甲士们匆匆集合,远处更有骏马嘶鸣。 一直都处于死寂状态的大营活了过来,四处人声鼎沸。 钟会就站在夏侯献的身后,他的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这种苍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 群臣忽然对陛下动手,这不是巧合。 这是大哥所一手促成的事情。 早在大哥当着王祥的面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钟会就知道了大哥的想法。 大哥想要坐山观虎斗,看着皇帝跟群臣争斗,等他们斗得两败俱伤,领着大军来收拾残局,让卫将军再次变成大将军。 这个想法好啊,太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现在领着一帮司马家的将领们去杀群臣,带着他们去投奔皇帝。 钟会的眼神愈发的狂热,面对这样的逆境,面对这样的局势,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这种地步呢?! 我当辅佐圣王!! 他现在很想要看到兄长得知这一切后的表情。 夏侯献此刻忽然看向了他,“士季,稍后该怎么办呢?” 钟会的眼神顿时清醒,他笑了起来,“封锁了京城内外之后,就可以直接攻打尚书台,然后带着他们去拜见陛下。” 第261章 卫将军之计也 “尔等要做什么?!” “射箭!” “嗖~~~” “我投降!我投降!!” 只是在双方遭遇的功夫,城门校尉荀彪就丢掉了手里的武器,直接跪坐在一旁,表示臣服。 而在他的身边,则是城门侯的尸体,有七八支羽箭插在他的身上,血液横流,很快就流到了荀彪的脚下,可荀彪却不敢动弹。 中军迅速夺取了城门的控制权,甚至有几个城门的城门侯根本就不在岗位上,此刻不知在哪里服散。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别的朝代都是很匪夷所思的,可是发生在魏晋却又不令人惊讶。 毕竟这是个半疯的时代。 中军的将士们很快就控制了所有的洛阳城门口,执行禁令。 夏侯献坐着战车,领着诸多士卒,冲进了洛阳城内。 当这几万人从各个城门冲进洛阳的时候,整個洛阳内顿时鸡飞狗跳。 百姓们惊恐的四处逃亡,士卒们也是大声的呵斥,让众人都返回府内,不许外出,校尉们领着自己的士卒,开始建立各自的管辖区,甲士们冲进了一条又一条街,所有的道路口都有甲士停下来把守。 夏侯献的战车迅猛的冲锋在洛阳的道路上,有几个将领骑着骏马,跟在了他的身后。 跟随在夏侯献身后的乃是最精锐的中坚营。 当听到外头的士卒声时,钟毓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妥,他急忙领着人走出了大门,可刚出了门,就看到有人站在门前,正笑吟吟的盯着他。 “张华?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盯着钟公,免得您出去坏事。” 张华笑了笑,身边几十个猛士举起了手里的强弩。 一把把强弩对准了钟毓。 钟毓皱起了眉头,这些人看起来都不像是甲士,反而像是市井游侠。 可也不全是,其中还有几个是官员打扮。 而在远处,能看到甲士们正在不断的前进,距离这里越来越近。 钟毓似乎明白了什么,“你站在这里有多久了?” “从您府邸出来之后,就派人留在了这里,一直盯着您,我去见完人,就来了此处,就在您于府内商谈大事的时候,您派出去的人,都已经被我制服了。” 钟毓看了看这些游侠,忽然想要发笑。 “你还真的是饥不择食啊,连这些小人都要任用?他们的强弩是怎么来的?” 张华笑而不语。 他领着众人,步步逼近,愣是将钟毓逼回了府邸内,张华就挡在门前。 “您最好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包围尚书台!” 夏侯献高高举起了手里的佩剑,将士们顿时将尚书台包围了起来,水泄不通。 外头的声响早已引起了台内群臣的注意。 高柔此刻领着群臣走出来,就看到了外头那密密麻麻的甲士,完全看不清他们的数量到底有多少,目光所能触碰到的地方,都是那些脸色凶狠的甲士们。 高柔的脸色苍白,浑身摇摇晃晃,这一次,他终于没有伪装,他是真的有些无法接受。 这些士卒是怎么回事? 第38章 让皇帝吃点苦头 夜深人静。 司马昭坐在书房内,忍不住仰头长叹。 自从兄长病逝之后,所有的压力和重任都落在了司马昭的身上。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他本以为胜券在握,可如今才发现,过去那些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大臣们,翻脸的速度也是同样的迅速。 就是连胡遵这样跟着自己父亲一路杀出头来的司马家心腹里的心腹,此刻都在不断的跟自己进行拉扯。 原先司马昭曾对他寄以厚望,认为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只是胡奋跟自己见面后,情况并不如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胡遵是表示要站在自己这边,可人家是有很多条件的。 人家要胡奋来接替自己的位置。 人家要求司马昭能与群臣洽谈,勿要做出让外敌开心的事情。 司马昭知道,这绝对不是这老匹夫最后的两个条件。 一旦低头,往后他的条件会越来越多。 况且,他的第二个条件,这是在支持自己吗?让自己主动跟群臣妥协,这也叫支持? 胡遵的表现让司马昭极为失望,而司马昭还有另外一个依仗,远在荆州的王昶。 王昶文武双全,曾大败吴国,甚至还跟司马昭是联姻。 司马昭觉得此人是可以信任的。 但是,此人的表现依旧是很令人失望。 他倒是没有像胡遵那個武夫一样明码标价,但是,他同时也没有明确的表明自己的立场。 当司马昭派去的人到达荆州的时候,王昶是躺在床榻上与使者相见的。 王昶说自己的身体情况非常的糟糕。 他说自己绝对会支持司马昭,但是因为身体缘故,无法出兵。 当司马昭得到回信的时候,人都懵了。 一个是站在对方那边支持自己,一个是躺在床榻上支持自己?? 司马昭本来还想派人去联系诸葛诞的,但是前两位将军的表现让司马昭直接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连跟自己亲近的两个将军都是如此,诸葛诞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而对西北的陈泰和司马望,司马昭并没有去打扰他们,那些人还是安心去抵抗姜维的入侵吧,若是拉他们下水,雍凉可就出大问题了。 司马昭所想的两大援军都没有了下落。 这让司马昭有些庆幸,好在自己及时听从了杨综的建议,收掉了何曾和陈本的军权。 不然,以外将们的表现来说,这两人也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 司马昭再次叹息。 如今的他,走在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上,他也看不透结局。 当初司马师逝世之前,曾吩咐了司马昭很多事情。 他让司马昭向皇帝低头,主动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先联手将群臣的问题解决了,尽可能的保留自家的权势,然后将希望放在司马攸和其余年轻才俊的身上。 或许在司马师看来,自己宗族人口极多,往后的才俊辈出,以第一世家的身份继续存在,迟早有希望能完成数代人的夙愿。 只是,司马昭并没有选择兄长所留下的道路。 他实在无法跟那少年皇帝低头,他也想过,若是皇帝主动前来,他一定会答应联手,按着兄长的想法去走。 但是,皇帝并没有派人来找自己,仅有的几次,都是想利用自己来做事而已。 司马昭很不服气。 他从不觉得是曹髦和群臣击败了自己和兄长。 兄长是败给了疾病,不是败给了这些虫豸。 尤其是那个曹髦,他算个什么?当初若非我们点头,他能坐上皇帝的位置吗? 一个随手都可以捏死的人,居然还要自己去低头? 痴心妄想! 司马昭或许是想要跟兄长证明自己,又或者是纯粹的不愿意寄人篱下,总之,他是在按着自己的想法来走的。 而对司马昭的想法,其实他的几个弟弟都是不太理解的。 先离开洛阳,让群臣跟皇帝内斗,然后带着绝对优势的兵力重返洛阳,一举平定庙堂里的乱象。 如今,距离他的成功,只剩下了一步之遥。 只要这次能出其不易的打进洛阳,那他的一切谋划就会成真。 自己一定要让兄长看看,自己并非是一定要向小皇帝低头才能存活! 司马昭忽然看向了门口,叫道:“去让杨公来见我!” 过了片刻,那亲兵无奈的走了进来,禀告道:“将军,杨公服散饮酒,此刻并不清醒” 司马昭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真的是很厌恶麾下这些人服散的爱好,司马昭是不曾碰过这种东西的,杨综在如今关键的时候开始服散饮酒,司马昭虽然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杜预离开之后,他目前所能仰仗的谋臣也就杨综了。 还是等到他清醒的时候再商谈这件事吧。 他沉吟着,开口说道:“那就让成倅进来吧。” 过了片刻,成倅就出现在了司马昭的面前。 成倅看起来有些疲惫,脸上满是困乏。 看到他的模样,司马昭实在是有些心疼。 “成君,来,坐,坐,这段时日,可是苦了您啦!” “让您来回的奔波!” 司马昭目前不太放心自己麾下的将校们,主要是他从中军带出四个营,其中两个营都是偏向世家大族的,另外河北的军队,那也不是司马昭自己人。 因此,出身家奴的尹大目和跟随兄长多年的成倅成为了他心里比较可靠的人选。 而外出探查敌人情况这样最重要的事情,也是交给了成倅来负责。 司马昭看到成倅这一脸疲惫的模样,心里对他更是信任,这斥候的工作,他做的很是用心啊。 成倅疲惫的坐在司马昭的面前。 他拿出了诸多的文书,放在了案上,“将军,这些就是我所探查的情况,有中军在各地的部署,还有我们可以进攻的路线” 司马昭赶忙拿起了这文书,眼里满是惊喜。 他认真的查看了起来,成倅却是在心里暗暗叫苦。 侦察探明敌情倒是不怎么累。 毕竟这是成倅的本职工作,他是真正从底层杀出来的武将,他不能说是庶民出身,但是也算是寒门逆袭,跟随司马师多年,立下了诸多功劳,振兴了家族。 让他觉得累的,是特么的要编写敌情。 他不能将真正的敌情告知司马昭啊,总不能说敌人的精锐骑兵已经蠢蠢欲动,准备里应外合,对方的几个营分别在我们的周围,准备进行斩首行动吧? 第40章 甩不掉 “陛下,臣无功劳” “怎么会没有功劳呢?高柔叛乱,是您坐镇皇宫,平定了此事,如今河北大军不听诏令,也是您出面来平定此事。” “这样的功劳加在一起,难道还不足以出任镇北将军吗?” “别的不说,那何曾跟陈本又是以什么功劳来担任将军的呢?” 羊祜怎么也没想到,皇帝迟迟没有对自己进行赏赐和任命,原来是为了攒起来给个大的。 羊祜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曹髦继续说道:“舅父,当初朕想要您来帮助的时候,您是唯一一个说了实话的。” “局势到了如今,朕已经不再是傀儡,此番铲除了卫将军,朕就是整个大魏的实权天子了,朕欲匡扶社稷,造福天下,舅父这次可能来帮助朕了吗?” 羊祜脸色通红。 他赶忙低下了头:“臣愿辅佐陛下,万死不辞!” 曹髦大笑了起来,“这下,朕就再也不必担心了。” 对比其他大臣来说,羊祜说出这番话,更能让人安心。 接下来的路途上,曹髦就认真的思索起了对付司马昭的事情。 司马昭最好是不要杀掉,若是杀掉他,倒也不能说无法继承大将军的遗产了,只能说会增加很多的麻烦,最好是生擒他,顺理成章的接受大将军的遗产,然后让这位卫将军也尝一尝自己所经历过的东西。 让他看看什么叫被架空,被监视,被傀儡。 反正得让他吃一吃苦头! 成事就在接下来的这几天了,就看尹大目和成倅他们的发挥是否足够出色了 尚书台。 郑冲坐在了上位,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尚书台官员。 跟司隶校尉部一样,魏晋的尚书台也扩编了很多。 除却尚书令本身的属官外,八座尚书每個都有自己的从官侍郎属吏,数量规模都极为庞大。 如今,他们却都聚集在尚书台里,眉头紧锁,心不在焉。 郑冲看向了临时将自己叫来的荀顗,“荀仆射,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呢?” 荀顗认真的说道:“王肃前往廷尉告发王祥夺其学问。” 郑冲点了点头,他是知道这件事的。 作为一个学问大家,王祥有没有盗王肃的学问,他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同样对王祥的行为很是不满,他的脾气虽然很好,但是毕竟是经学大家,知道这些东西的研究是多么的不容易,哪里能如此无耻的盗取他人的成果呢? 可他想不到这跟群臣匆匆忙忙的将自己叫来有什么关系。 王肃想要告王祥,那就让他们去斗吧,为了这种事都要召开尚书台会议?? 荀顗看到郑冲那狐疑的眼神,赶忙解释道:“问题是王祥也去了御史台,直接找了御史中丞,说是要弹劾陈骞勾结王肃一同来为难他。” 郑冲更懵了,这里有我御史台什么事情?? 郑冲如今所担任的司空,就是御史台的老大,过去称为御史大夫。 看到郑冲这一脸茫然的时候,荀顗终于忍不住说道:“司空啊,我听闻,御史中丞那边是说想让庙堂来插手这件事,再次确定官学,对经典进行诠释,避免再出现因为经典而互斗的情况” 此刻,郑冲顿时明白为什么群臣的脸色都如此难看了。 这不是王肃跟王祥在斗,这是皇帝想要挖他们的根啊! 郑冲急忙看向了其余大臣,这些人的脸色也是很凝重。 崔赞眯着双眼,没有急着开口。 郭彰神色萎靡,他原先一直都想要跟皇帝联姻,将自己的女子安排到皇帝身边,甚至还积极的跟太后建立联系,结果,肉没吃到,却在皇帝那里上了名单。 皇帝对他的态度骤然变得恶劣,连带着尚书台的地位都变得岌岌可危。 在他们贪图那些空位的时候,他们身边的人同样也在念叨着他们的位置。 郭彰此刻满脑子都是想着如何稳固自己的地位,对经典的事情反而是没那么上心了。 因为他觉得,这件事就不可能办得成。 群臣都反对的事情,别说是皇帝,就是司马师都办不成。 不可能有人会支持这样的行为。 而就在此时,郑袤忽然开口说道:“我倒是以为,此事也不是不可以。” “为了经典的事情,文士们争斗了多少年呢?徒劳无益,倒不如以庙堂的名义,将经典的诠释刻在石头上,让天下人都能看的清楚” 郭彰大吃一惊,他看向了一旁的郑袤,这才反应过来,皇帝在庙堂里也是有人的! 荀顗等人沉默了下来,他们都知道郑袤背后的人是谁,强忍着谩骂的想法,思索起了对策。 “郑公啊,这件事,还是得由您来出面,御史台跟学问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啊,监察百官才是其职责,您是大魏司空,理当是由您来出面,劝说中丞” 大臣们将希望放在了郑冲的身上。 郑冲都没听人家说话,就直接开口打断。 “老夫与此二人都有来往,应当避嫌,实在不好出面。” 再温和的人也不能容忍群臣三番五次的将自己推出去挡箭。 郑冲已经被动的当了好几次主谋了。 到了现在,还想让老夫去开战?? 最初是因为司马师的缘故,郑冲不得不低头,后来是因为高柔司马孚等人的缘故,他不得不再次低头。 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们还让老夫低头?那他们不都白死了吗? 郑冲反正是不愿意再低头了,他的态度少有的坚决。 荀顗只觉得有些棘手。 哪怕是知道庙堂要争夺经典诠释权,这位尚书令都不急躁,这也符合他的为人,他本身就是因为不争不抢不出头而闻名的。 让这样的人执掌尚书台,有利也有弊。 弊处现在就很清楚了,人家不愿意抗事,也不愿意带领群臣去做事。 荀顗自己又不想跳出来,尚书台内便如此诡异的沉默着。 崔赞无奈的站起身来,“那还是我去吧。” 群臣急忙开始恭贺了起来,几个大臣都松了一口气。 “崔公,我现在就为您备车,我们一同前往御史台!” 崔赞脸色平静,“这件事,还是需要陛下答应,我不去御史台,我要前往太极殿。”小说 而在此刻,廷尉府内。 陈骞看着坐在一旁的王肃,亲自受理了这个案件。 王肃板着脸,神色颇为不悦。 当他发现群臣都不站在自己这边,王祥更是难以见到的时候,他的外孙司马炎给他提了个建议,让他直接通过廷尉来解决。 王肃本来对此没抱有什么希望,直到裴秀主动前来说起这件事,王肃方才决定来看一看。 没想到,陈骞的态度竟是预料之外的友好。 他很支持自己来状告王祥,并且积极的为自己出谋划策。 王肃此刻是真的有些搞不明白情况。 皇帝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看他这些时日里的举动,完全就是没道理,好像就是逼着自己跟王祥去斗。 可群臣斗起来了对皇帝有什么好处呢? 如今高柔等人都不在了,难道不是该早些让庙堂稳定下来吗? 他只是无奈的看着一旁的陈骞,这陈骞也是嘴硬,完全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王公啊,您且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去拿人了。” “王祥很快就能抓回来。” 陈骞很是自信的说着。 王肃不可置否,王祥是被人保护了起来,如今他甚至无法前往太学,王肃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能解决,没想到,最终却还要通过廷尉来操办! 就在两人商谈的时候,荀寓忽然走了进来。 “廷尉!我们没能拿下王祥!” 陈骞有些惊讶,“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陛下开了口?” 荀寓摇着头,“王祥得知我们前来,直接派人去联络御史,说他自己没有触犯律法,廷尉无权来干涉这些事情,故而要向御史台弹劾廷尉府。” 陈骞勃然大怒,“安敢如此?!” 王肃看了看面前的荀寓,又看了看一旁的陈骞,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问道:“陈公啊,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老夫知道您是陛下的人,也知道如今的御史中丞是那毌丘甸,还是陛下的人。” “老夫以为自己是陛下的人,那王祥也是如此认为的。” “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 王肃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是陛下太过无聊了,用自己的左右手开始互搏吗? 陈骞严肃的说道:“我并不知道陛下想要做什么,这件事与陛下也没有关系,是你们两个人的纷争,若是您不愿意寻求廷尉的帮助,完全可以返回自己的府邸,自己去解决。” 王肃差点就要暴起骂人了。 “好,好,那陈公,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陈骞认真的说道:“既然涉及到了御史台,那就不能轻易解决这件事了,我们可以去跟御史台对质。” “您放心吧,若是王祥真的盗取了您的学问,就算有御史台护着他,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看着面前这大义凌然的陈骞,王肃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场面,再次让王肃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那个被脏东西缠上时的局面。 当初我为什么要去元城呢?! 第41章 非人也! 不知为何,司马昭这几日总是有些不安。 他总是梦到兄长。 梦里的兄长只是冷冷的盯着自己,一言不发。 仿佛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按着自己的遗令去办事。 司马昭几次想要请杨综来询问对策,可偏偏杨公这几天总是服散饮酒,就没有几天是清醒的。 这让司马昭更加烦躁了。 他很是怀念兄长还在的时候,还记得过去,无论情况危急到了什么地步,只要看着自家哥哥,他就会平静下来。 跟着父亲起事的那一晚,心惊胆战的他,是听着兄长的呼噜声入睡的。 可到了如今,父亲不在了,兄长也不在了。 整个家族的命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彻夜难眠,就连饭菜都变得不是那么可口。 司马昭在执掌大权后的这段时日内,忽然就开始变得消瘦。 他这才理解,为什么印象里那个高大而健壮的兄长会在短短几年里变得骨瘦嶙峋。 司马昭如今还很健康,可光是处置外将的事情,就让他疲惫到了极点,力不从心。 他不敢想象,始终处于痛苦状态下的兄长到底是如何孤身解决那么多事情的。 司马昭躺在床榻上,翻来侧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他已经决定在五日之后出兵,对各地的将领也是做好了部署。 到了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司马昭的心里格外的紧张。 这一次,没有了兄长来兜底,他整日都在想着,若是失败了该怎么办呢? 也或许是因为这样的压力,让他常常梦到兄长,梦到兄长那不满的眼神。 司马昭猛地坐起身来,汗流浃背,他大口呼吸着。 他看了看外头,只觉得心里烦躁不已,披上了一件外衣,就匆匆出了门。 门外的亲兵看到他,赶忙行礼拜见。 司马昭大步走在了军营里,此处乃是州县外的郊野,司马昭在此处驻兵,除了他的亲兵,还有尹大目和河北的两个营。 夜色下,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大地上。 司马昭的内心也逐渐变得平和。 远处时不时有巡逻的甲士路过,见到司马昭,纷纷行礼拜见。 兄长逝世之后,司马昭终于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平复内心。 只是,到现在,他都不理解兄长最后的遗言。 为什么要自己低头辅佐皇帝,还要将机会留给司马攸和司马骏等人呢? 难道在兄长的眼里,自己还不如弟弟和儿子吗? 兄长不相信我能成事? 司马昭以一种复杂的心情,在大营里来回巡视了好几圈,当他领着人,再次返回自己营帐的时候,隔着老远,他看到几個黑影,正在自己营帐外走动。 这一刻,司马昭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从亲兵身上夺了长剑。 “有敌军!!” 亲兵们大呼了起来,周围的几个方向传来了喊叫声,众人点起火把。 那几个黑影顿时逃窜,在下一刻,远处忽然传来了喊杀声。 司马昭看了看周围,有些慌张。 “将军!!” 就看到远处有人纵马赶来,猛地跳到了司马昭的面前。 来人正是尹大目,尹大目风尘仆仆的说道:“将军!!河北诸营造反!!请您跟我走!!” 司马昭惊呆了。 河北诸营造反? 他点着头,前进了一步,忽然间,他手里的长剑猛地朝着尹大目刺去。 尹大目一个闪身躲过,而手臂上还是挨了一剑,他大叫道:“将军这是为何啊?!” 司马昭破口大骂:“河北诸营在外侧,安敢绕过你来行刺我?!我刚刚遇刺,你就能披着甲胄来救我?!你个反贼?!我对你不薄,为何要反我?!” 尹大目暗骂了一声,他们本来要在今晚动手,是准备等到对方的亲兵熟睡的时候再动手的。 谁知道,司马昭会在大半夜出来转悠,还发现了那些来打探情况的人! 果然,自己麾下这些胡人骑兵,就是干不了这偷偷摸摸的勾当! 尹大目也不装了,当即说道:“河北诸营谋反!!带着将军离开这里!!” 司马昭大叫道:“尹大目谋反!!来人啊!!捉拿反贼!!” 司马昭的亲兵们从周围冲了出来,司马昭哪怕对尹大目也是留了心眼,他的营帐外,都是他自己的亲兵,三层防线里,尹大目只是负责第二层防线。 亲兵们迅速占据了上风,而尹大目的胡人骑士也从远处冲杀了出来,双方顿时战在了一起。 司马昭在亲兵们的保护下,不断的后退。 “派人高呼!尹大目谋反!!” “尹大目谋反!!!” 亲兵们高呼了起来。 整个营帐内顿时变得更加混乱。 而在大营之外,成倅看着远处的火光与厮杀声,当即变了脸色。 “不好!尹校尉的事情败露了!!” 成倅并不负责司马昭的防务,他是属于斥候队列,负责在外侦察,在此时,他是负责去撕开第三防线,接应尹大目的,没想到,这谋划居然失败了! 成倅咬着牙,脸色满是纠结,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告诉我,司马昭在哪个方向?” 此刻,忽然有人在一旁询问道。 成倅扭过头来,看向了身边的年轻人。 这后生年纪极小,领着两千多人,还自称什么虎豹骑,虎豹骑早就不在了,一看就不靠谱。 成倅也不知道庙堂怎么会派一个这样的人来统率军队。 他盯着远处的火光,“那大营里最里头的就是!!外围的河北大军定然会听从司马昭的号令!尹校尉麾下都是骑兵,虽然精锐,但是数量不多!” “我的军队还要负责去拦截怀县的军队!!这次怕是要出大事了!” 成倅满脸的着急。 文鸯看了看远处的营帐,随即看向了周围的骑士们。 “诸位,我们受了陛下的厚爱,得到陛下的赏赐,却一直没有立下什么功劳” “今日,正是我们来报答陛下的机会!” “我要冲进那大营里,去将司马昭给抓出来!!诸位可愿意一同前往?!” 成倅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惊呆了。 你麾下才两千多人啊,你知道对面那个军营里有足足四万人吗?? 况且如今是深夜,本来就对骑兵不利,伱还想要带着骑兵在万人阵里将司马昭带出来,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关羽吗?! 可让成倅更加意外的是,那些操着一口淮南方言的骑士们居然没有退缩,纷纷叫好。 成倅赶忙说道:“不可啊!敌人势” 这年轻人完全不管成倅,当即大呵了一声,领着骑兵就冲了出去。 成倅茫然的看着那些骑士们朝着远处的营帐冲去,气的他破口大骂。 “蠢物!!犬入的!!坏大事!!狗贼!!” 他此刻愤怒到了极点,尽管明白淮南口音是谁家的人,却也是将那年轻人祖宗几代都给骂了一遍。 他连忙将一旁的骑士叫来。 “尹校尉这里是要出事了,你赶紧去找防备怀县的那些人,让他们抽出三千人来,发动侧攻,与我夹击司马昭的大营。” “告诉他们,继续设立好埋伏,但是不要让敌人太深入,分兵后就没有完全吃掉他们的” 成倅刚开了口,就听到远处传来的喊杀声,这声音打断了成倅。 成倅有些不满,再次说道:“让他们在夹攻的时候,多发出声势来,让司马昭不要弄明白他们的具体人数我在吩咐大事!你在做什么?!” 成倅看到面前这个愣神的副将,更是勃然大怒。 副将无奈的说道:“不是将军,您看那边的火光?” 成倅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的营帐,他看到火光更盛,好像要将整个营帐都给点亮,无比的耀眼。 成倅骂道:“那个蠢物!这下可好,怀县的人要更早出发了!!坏我大事,等我到了陛下的面前,我非要上书将你斩首!!” 他还在骂着,却看到那火光开始一路蔓延,他仿佛听到了惨叫声,整个敌方大营仿佛变得更加混乱。 成倅眯起了双眼,他忽然有些迟疑。 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啊。 他赶忙收心,继续对一旁的甲士吩咐起战术来。 可说着说着,他和副将的眼神都情不自禁的看向了敌方的营帐,主要是因为那惨叫声越来越响亮,火光也是几乎要点亮整个敌军大营了。 那家伙不是在各地纵火呢吧?? 忽然间,远处传来了响亮的马蹄声。 这马蹄声越来越明显,成倅赶忙大叫了起来,让周围的甲士们列阵,准备好与敌人交手。 很快,那一行人举着火把,出现在了成倅的面前。 为首的是那个年轻人。 此刻的他,浑身都沾满了血液。 犹如从血海里爬出来的一般。 他骑着骏马,快步来到了成倅的面前。 他猛地举手一丢,有什么东西落在了成倅的面前。 成倅低头看去。 那是司马昭。 司马昭披头散发,满脸的惊恐,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非人也非人也” 成倅此刻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僵硬,背后隐隐发凉,他呆滞的看向了面前的少年郎。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被掐住了喉咙一般,说不出话来。 文鸯很是生气,他质问道:“方才我领兵冲锋的时候,你骂我什么?!” “我” 第44章 无罪 “是将军!” 那些巡视的甲士顿时就认出了陈本的身份,纷纷大叫了起来。 陈本站在战车上,一动不动,颇有些将军的气势。 很快,就有几个校尉匆匆来到了这里,当他们看到陈本之后,当即行大礼拜见。 陈本严肃的说道:“都起来吧,现在帐内是谁人主事?” “将军!是末将!” 陈本麾下的将领田续伏身拜见。 陈本瞥了他一眼,严肃的说道:“我有陛下诏令,令我复职,你可愿从我号令?” 田续没有迟疑,连忙说道:“愿意遵从!” 驻守在野王的大多都是陈本的部下,只因为陈本的麾下更善战,故而被司马昭委以主攻任务。 实际上,司马昭为了削弱陈本和何曾对军队的掌控力,曾想要让冀州和幽州的军队混合起来驻守。 可因为他们主将的矛盾,又因为先前司马昭的恶意教唆,导致双方极为不和,几乎达到了见面就打的地步,司马昭无奈,只好将他们分别部署在自己的两旁。 陈本这里的情况很是顺利,在魏晋独特政治体系下,陈本的话在这里比司马昭还要管用。 钟会甚至都没来得及拿出皇帝诏令,陈本就已经恢复了对大军的指挥权。 看着那些将校们围绕在陈本模样,钟会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若是原先的部署者不是司马昭,而是皇帝,那这些人还会去跟随陈本嘛? 钟会觉得,有极大的概率,他们会继续跟随陈本。 将自己当作了大魏国相的钟会,似乎又发现了当今政治体系下的一个严重问题。 各地的外将势力实在太大,几乎就相当于当初割据的诸侯,这四镇四征,最好还是能稍微削一些,否则,迟早会引发大乱。 陈本这才看向了钟会,“钟君,接下来要我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必做,等待陛下的诏令就是了。” “唯!” 钟会并没有在这里常驻,他将几个心腹留在了陈本的身边,自己却匆匆的离开了此处。 而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怀县那边。 何曾看了看站在身边的裴秀,神色惶恐不安。 他这里的问题可跟野王不一样啊,这边的军队已经发现了州县那边的情况,甚至已经出兵救援。 他们此刻就站在对方的必经之路上,身边是成倅的军队,何曾负责收服自己的这些军队。 若是何曾没有能完成这個任务,那就只能是通过战事来解决了。 文鸯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何曾看着远处那缓缓出现的大军,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一旁的裴秀。 “裴君啊,我担任征北将军的时日很短,我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否还会听从我的吩咐若是我未能成功,这不能算是我的过错啊!” 裴秀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旁的何曾。 裴秀其实很能理解何曾的内心,像这样的事情,除了钟会,谁又愿意去主动参与呢? 他开口说道:“无碍,若是无法收服,那也不是我们的过错。” 何曾松了一口气,他就担心遇到钟会那样不讲理的疯子。 在河北军队靠近的时候,何曾在裴秀的陪同下,上了战车,前往说服。 何曾对军队的掌控力确实不如陈本,一度引起了大军的混乱,但是,当一旁的裴秀念出皇帝诏令之后,河北军队便乖乖听令了。 对这些地方的甲士们来说,皇权依旧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在天亮之前,两个地区的军队都已经被收拢制服,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 最混乱的还是司马昭所在的大营,因为文鸯的夜袭,导致了不少的伤亡,还出现了很多的逃兵,好在,尹大目通过自己的威望,不断的收拢安抚诸多将校,总算是稳定好了局势。 到了次日,天刚刚亮起,曹髦就坐上了战车,在羊祜和马隆的陪同下,朝着目的地出发了。 随行的大军不断的开道,而这次曹髦也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用了天子的仪仗,大张旗鼓的前进了起来。 曹髦站在马车上,看着远处那些站在道路边上,临时出来迎接自己的诸多官员。 那些官员们惊恐的跪在道路的两旁,不敢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的车架。 对司马昭的被擒,曹髦的内心却没有多少的激动。 在熬走了司马师的时候,曹髦心里就大概明白,司马昭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他也不曾将司马昭当作自己最大的敌人。 他的敌人分布在天下各地,疯狂的吮吸着社稷的血。 他的敌人分布在塞外,养精蓄锐,等待着华夏境内的剧变。 他的敌人是无形的,刚刚在北方掀开了自己降临的前奏,准备以其神威使得边塞冰封,使中原干旱千里。 曹髦不断的用卢毓,高柔,王祥,司马昭等人的下场来警示自己。 无论获得了多大的优势,但凡开始看不清自己,对自己有了盲目的自信,开始轻视自己的敌人,那就是失败的开始。 曹髦的脸色平静,他眺望着远方,眼神愈发的坚定。 当天子依仗到达了州县的时候,尹大目,文鸯二人正等在此处。 跟着他们前来的还有七八个将校,还有很多被捆绑起来的将领们,气氛肃然。 “长水校尉尹大目拜见陛下!!” 尹大目高呼了起来。 众人纷纷高呼自己的姓名,拜见了皇帝。 最后是诸多的甲士们,纷纷高呼拜见。 皇帝缓缓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不慌不忙的走到了文鸯的身边,笑着将面前的两个将军扶起来。 “尹校尉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交谈了,不必再通过他人了。” 尹大目双眼一红,当即低头说道:“陛下,臣有不能赦免的罪行,当初臣误信了贼人,谋害了大将军” 尹大目是曹家的家奴,纵然是放在庶民里,他的出身都实在是太低。 这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出来。 他并非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当因无知而犯下大错之后,他一直都活在了悔恨之中。 世人皆说他是背主之贼,司马家明面上对他颇为照顾,心里却多不屑。 尹大目一直都心怀死志,他活着就是为了洗刷自己的耻辱,是为了打倒司马家。 第45章 粗鄙但好用 曹髦对司马昭亲自所率领的军队进行了赏赐。 用的甚至还是从司马家弄来的东西。 当今这些大族,各个都是“颇有家产”,家底很是丰厚,曹髦感觉自己的家底都比不上这些人。 这种手段很简陋,很粗鄙,诸多士大夫们深以为耻,但是相当的管用。 当曹髦对此番平叛有功的将士们进行了封赏,又允许他们在当地休整的时候,将士们的欢呼声几乎要将身后的县城都给掀翻了。 马隆所带来的甲士们,也是开始发挥起自己的宣传作用来。 他们在分发物资的同时,开始讲述起了中军的新变化,讲述着自己待遇的提升。 “兄弟,听口音,你也是雁门人吧?” “哈哈哈,我也是啊,来,拿上这些,我可告诉你啊,现在中军不同啦!” “陛下给的赏赐极多,有功必赏,将那些不当人的都给赶出去了!” “对,对,你知道我现在的俸禄是多少吗?哈哈哈~~” “不敢克扣了,还给肉吃呢!” 曹髦此刻正在跟几个将领们吃着饭,当他看到远处那些主动拉扯当地士卒攀谈的甲士时,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示意马隆坐过来。 当马隆坐在他的身边后,曹髦方才忍不住说道:“马校尉啊,看不出来啊,你这宣传也有一手啊!谋划多久了?” 马隆笑着说道:“这次特意带来了一些聪明伶俐的,已经教导了十余日。” 曹髦再次大笑。 “孝兴想的周道啊。” 马隆开口说道:“臣还准备请刘君委派游侠到各地,宣扬这些事情,要尽快让各地的甲士们都知道陛下的仁心。” “既然要改变,臣以为,就不能局限在中军,整个大魏的军队都当改变。” “要清除掉那些害群之马,积极操练,做到有功必赏,如此大魏的军队就不会败给任何人了。” “臣先前算过了,庙堂所承担的军费,有六成以上都是用途不明的,像军中的军需后勤,都有很大的问题。” 马隆严肃的说道:“若是不尽快处置军中的贪墨,贪功,派系等问题,陛下所赠予的待遇只怕也是要落空。” 曹髦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朕知道这些事情。” “可想要解决这些事,还是需要一個强力的太尉啊。” “孝兴啊,你觉得谁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呢?” “臣以为,镇南将军诸葛诞可以担任。” 曹髦一愣,“难道不是镇东大将军可以担任吗?” 马隆说起了自己的看法,“陛下,车骑将军逝世,西边需要有人来接替他的位置,臣以为,毌丘俭将军是最适合担任征西大将军的人选。”小说 “他的位置可以让扬州刺史文公来代替。” “而太尉的位置,可以由镇南将军来担任,镇南将军好名,有君子之风,以善待将士而闻名。” “况且,他的宗族势大,操办这样的大事,也不会有太多的担忧” 马隆并没有明说,可曹髦还是能理解他的意思。 第47章 朝议 司马昭此刻就像是被迫卖身的良家女。 他的脸色很复杂,既有绝望,又有恐惧,还有难堪。 他就这么被曹髦拉到了群臣的面前,迎着群臣的目光,他只是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曹髦却很是热情,当即宣布了对河北平叛大军的赏赐,随即拉着司马昭跟几个大臣叙话。 “荀公,朕离开之后,庙堂里的情况还好吧?” 荀顗急忙挤出了一丝笑容,“还好,还好,托陛下洪福,一切都好。” “那就好啊,河北的叛乱也已经平定了,朕如今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事情了啊。” 曹髦跟着大臣们攀谈,随即就进了这洛阳城。 再次上了车,一路来到了皇宫,曹髦索性就在太极殿召开了朝议。 这是曹髦第二次召开朝议了。 司马昭此刻坐在群臣之中,诸多将领们也到齐了。 曹髦坐在上位,神色很是威武,群臣坐在两侧,毕恭毕敬。 到了现在,曹髦终于可以抬起头来说,自己战胜了司马家族。 虽然距离最后的胜利还有很长的一段时日,但是,从今日起,他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生活,他战胜了那看似不可动摇的大山,成为了曹魏名副其实的天子。 曹髦当即宣布了几个诏令,赏赐了这次有功的将士们。 随即就是赏何曾和陈本高升到庙堂内。 何曾被再度安排进了尚书台,而陈本则是直接安排到了中书台。 由羊祜来接替了镇北将军的位置。 征北将军尚且不设立。 群臣听着这些调动,对那两个人凭空跳出来争夺尚书和中书的行为很是不满,可同样无可奈何。 反而是对羊祜担任镇北将军的事情,他们没有太大的意见。 曹髦知道,经过如今的委任,庙堂群臣对自己的容忍也大概到了一個极点,若是有一个人来带头,那接下来自己就要面临司马师那样的局面了。 群臣把持人事权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日,自己屡次跳过群臣来进行委任,直接宣布结果,自然是引起了很多大臣的不满。 曹髦这才严肃的说道:“因为逆贼高柔的事情,导致庙堂出现了诸多的空缺,荀公啊,尚书台应当尽力,早些拿出可以委任的官员名单来,尽快弥补这些位置!” 听到皇帝的话,荀顗眼前一亮,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很是感动。 不容易啊,皇帝终于想起来这些事要问过我们了。 群臣此刻对视了几眼,嗯,联合起来上书的事情还是再等一等吧,等完成了委任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廷尉陈骞忽然站出来。 “陛下,臣有奏!” “哦?” “何事啊?” 群臣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王祥的事情,终于是要摆在朝议里说了吗? 他们急忙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陈骞却开口说道:“陛下,臣先前受理吕巽弹劾廷尉案。” “在派人调查后得知,吕巽被人收买,诬陷廷尉,在他的府内,发现了很多美姬,大量的钱财,他都说不出来自哪里。” “经过盘问他的家奴,得知此人与故校尉冯紞勾结,前来陷害廷尉!” “臣已经派人去将冯紞拿下,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行为!他还有诸多的同党,这些人因为高柔之事而被罢免,故而心怀不轨,收买吕巽来诬陷廷尉,妄图以此来作恶!” 陈骞说的很快,同时又从身上拿出了诸多的罪状。 这一刻,群臣再次惊愕。 皇帝也好,陈骞也罢,他们似乎总是不按着套路来出牌,众人都以为陈骞在忙着搞王肃的事情,没想到,他在暗地里却是一直都在查吕巽的事情。 要不是陈骞自己提起,群臣差点都忘记了还有这件事。 曹髦皱着眉头,翻看了那些罪状,愤怒的说道:“这些人触犯律法,实在可恨!廷尉可按着律法来处置!” “唯!!” 陈骞领命。 群臣实在没有找到反击的借口,有大臣袁亮此刻忍不住说道:“陛下!臣以为,既是有人状告廷尉,应当是让御史台来处置,怎么能让廷尉自己处置呢?” “如此怕是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那冯紞乃是功臣之后,而吕巽更是名士” 曹髦没有拒绝,看向了郑冲。 “郑公啊,那就劳烦您来解决这件事吧。” 又是我?? 郑冲沉默了片刻,方才起身领命。 袁亮乃是大臣袁霸的儿子,他是天下有名的大儒,担任过河南尹,后来进尚书台,平日里是个很低调的人,不知为何,此刻却如此急着跳出来。 曹髦若有所思,却没有点破。 随即曹髦方才说起了这次朝议的主题。 姜维来啦!! 果然,当得知姜维再次发动进攻的时候,哪怕是这些勾心斗角的大臣们,也是在一瞬间就团结了起来,纷纷对姜维破口大骂,随后开始商谈起该如何击退姜维的来犯。 曹髦很是认真的说道:“过去姜维一次次的进攻,我们只是被动的防守,是因为不想要造成太多的伤亡,可此人屡屡来犯,显然是不将大魏放在眼里!!” “朕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他从容离开!!” “司马将军和陈公已经将他拖延在了边塞,朕准备亲自前往长安,以中军来发动进攻,让姜维不敢再轻易来犯!!” “早该如此!” 夏侯献当即起身,表示绝对支持。 朝中的诸多将军们也是跃跃欲试,都想要立功。 可文臣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曹魏的大臣们非常的高尚,高尚到了什么地步呢?他们都是一群和平主义者。 在曹魏对蜀吴两国都有了绝对优势的前提下,群臣一直都是很反对主动出击,甚至反对征服战争。 司马昭想要出兵蜀国,就遭遇了满朝文武的反对。 后来司马炎想要出兵吴国,更是如此。 一问就是什么不能轻举妄动,说什么战争是最重要的事情,要详细的商讨。 果然,就如曹髦所想的,曹髦刚开了口,群臣就纷纷起身反对。 反对的浪潮实在太大,除却将军之外的大臣几乎都选择反对,甚至是包括曹髦自己的心腹们。 群臣赞同击退姜维,却不赞同对蜀国用兵。 当满朝大臣都站在了反对面的时候,别说是曹髦,就是司马师来了都没有办法。 曹髦忽然体会到了后来司马昭的心情,他也没有急着让群臣答应,就以继续商谈的名义结束了这次的朝议。 当朝议结束的时候,裴秀面无表情的走出了皇宫。 年少的皇帝想要通过姜维来立威,也是想要掌控雍凉的大军。 如今皇帝的权势越来越大,况且刚刚打败了司马昭,收服了河北大军,群臣很快就能明白过来,以皇帝此刻的锐气,群臣能不能挡得住他,还真的不好说啊。 就在裴秀感慨的时候,忽然有人挡在了裴秀的面前。 “哈哈哈,季彦啊。” 挡在裴秀面前的人,乃是郭彰。 裴秀看到他,也伏身行了礼。 裴秀跟钟会是亲戚,他跟郭彰同样也是亲戚,他的夫人是太原郭氏,也就是郭淮弟弟郭配的女儿,他跟郭彰是名副其实的姻亲。 郭彰拉住了他的手,很是热情的说道:“我许久都不曾到你们家里去拜访了,今日不如一同走走?” 面对亲戚,裴秀也没有抗拒,两人就这么一路走着。 郭彰先是扯了一些家常话,等到身边的外人没那么多了,郭彰方才开口说道:“季彦啊,陛下也到了求学的年纪,他都开始亲政了,可却没有家室,群臣都以为有不妥。” “我们都很担心陛下,陛下身边怎么能没有人来照顾呢?” “你看,我族内有一女,跟陛下差不多的年纪,为人贤惠,我有心将此女许给陛下你是陛下的心腹,你觉得这件事能成吗?” 裴秀看了他一眼,问道:“是因为司马昭返回的原因吗?” 郭彰语塞,赶忙解释道:“群臣是这样,但我不是啊,我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了,况且,我们都是亲戚,这件事对我们都不算是坏事,我们都能获利啊” 裴秀认真的说道:“原来如此啊,您的想法很不错,不过,您说的晚了一些啊。” “啊??季彦是什么意思??” “陛下的家室,已经有了人选。” “你是说司马家的女子?这不符合礼仪!!” 裴秀连忙摇着头,“并非是如此,不是司马家的女子。”小说 郭彰勃然大怒,“那是谁家的女子?!到底是谁?下手竟这般迅速?难道是想要通过女儿来升官吗?何其无耻?!” “是我家的。” “是” “季彦?你这勿要说笑。” 郭彰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裴秀笑着说道:“伱不必担心,我们都是亲戚,我家的女子与陛下成家,对我们都不算是坏事啊,我们都能获利啊。” 郭彰冷哼了一声,衣袖一挥,转身离开了此处。 裴秀笑吟吟的看着对方离开,随即不屑的摇着头。 什么为陛下着想,什么亲戚,一群自私自利的小人而已。 不过,郭彰所说的这件事,也确实不能轻视。 得尽快告知陛下。 第50章 大家 曹髦从中书台离开,回到太极殿的时候,早有人在殿门前等待着。 守在这里的人是裴秀。 这位过去总是服散裸奔的能臣,这段时日里的表现倒是不错,一直都很正常。 最初的裴秀是被曹髦强行拉到自己身边,被迫着成为心腹的,但是在对付司马昭的时候,他跟钟会合作,也出了很大的力,何曾就是被他带着去收服大军的。小说 曹髦对他的态度也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也是真正开始将他当作心腹来对待。 “陛下!!” 曹髦笑着扶起他,带着他直接回了西堂,曹髦坐了下来,早有宦官准备了茶水。 曹髦捧着茶水,看向了一旁的裴秀。 “季彦,这是荀公特意送来的茶叶,听闻是巴蜀所产,你尝一尝。” 听到这番话,裴秀的眼角跳了跳。 蜀国的锦缎和茶叶在大魏都是非常畅销的,是属于有价无市的。 陛下这句话,似乎带着点别的意思。 裴秀吃了一口茶,感慨道:“好茶,荀公为了让陛下吃上这般好茶,也是耗费了不小的精力啊。” 曹髦就喜欢这人的阴阳怪气。 裴秀看起来很是清冷,有种孤傲名士的感觉,可他这张嘴却不会吃亏,为人极为精明。 他是被毌丘俭所举荐给曹爽的,后来又辅佐司马炎上了位,在担任尚书令后,号称四年无过,将天下治理的井井有条,深得司马炎的喜爱,被当时人称为明公。 他的名字在后世某些行业里的人所看来,也是非常有名的。 裴秀是我国古代最著名的地图学家。 他的著作《禹贡地域图》,开创了中国古代地图绘制学,被称为“中国科学制图学之父”。 他是世界古代地图史上最为杰出的两人之一。 中国地图学最高奖项,就是两年评选一次的“裴秀奖”。 月球正面甚至有个环形山被命名为“裴秀环形山”。 不过,此刻的裴秀还没有开始自己的著作。 君臣两人安安静静的吃了茶,看起来很是悠闲,等到享受完,裴秀方才开口说道:“郭彰前来找我,说是想要将自家的女子许配给陛下。” 曹髦冷笑了起来,“这是知道自己无法在尚书台斗得过群臣,想要走外戚的道路,一飞冲天吗?” 外戚绝对是如今最好的上升途径,一旦成为了外戚,封侯都是最基本的,运气好了能直接升任车骑将军,运气再好就是大将军也未必不可,就算得不到这些,族人也会因为外戚的身份而迅速升官,进尚书台和中书台,乃至镇守皇宫的机会都会大大增加。 在郭淮逝世之后,郭彰一直都想走这个道路来提升自家的势力。 曹髦对此很是不屑。 裴秀继续说道:“陛下,郭彰有这样的想法似乎已经很久了。” “是啊,郭彰,国丈,此人是铁了心了” “陛下,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只是郭彰,应当还有其余大臣,主要是这次卫将军返回,群臣认为您与卫将军联手,自然是不愿意让司马家之女担任皇后。” “郭彰定然会以此事为由,积极拉拢群臣,想办法让陛下收纳他家的女子。” 曹髦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件事对朕有什么坏处呢?” “无论如何,皇后都不该从世家大族里挑选,否则会出很大的问题。” 裴秀认真的说道:“就算如今不出问题,将来也不好说。” “陛下应当早些确定这件事,司马家的女儿对您有利,但是同样不能成为皇后,不只是他家的,任何一家的女子,都不能成为皇后,皇后最好是寒门出身。” 曹髦瞥了一眼裴秀,裴秀曾给司马炎上书,让他尽快去完成统一,跟卫瓘一样,算是有些良心的大族子弟了。 裴秀说的有些道理,外戚的这个位置实在是太重要了,看看安世的那些外戚,就知道他们的影响能到达什么地步。 自己又不需要跟世家大族联盟,何必给自己埋隐患呢? 裴秀说道:“臣这里倒是有個人选。” 曹髦看向了他,“谁?” “侍中郑公之孙女。” 曹髦眯起了双眼。 郑小同的孙女啊? 裴秀认真的说道:“郑公乃是经神之孙,乃是天下皆知的大儒,他家的门风绝对能配得上皇后的位置而且,郑公的宗族极为薄弱,他没有兄弟远亲,他的儿子自幼身体不好,也不曾出仕” “若是陛下觉得不可,那尚书令郑公也是不错的人选,他的出身很低,族亲不多,儿子也不过是个基层郡吏,为人厚道” 从二郑里选一个吗? 曹髦沉思了起来。 此刻,裴秀再次说道:“臣还是觉得侍中郑公更好一些,毕竟,郑公相貌堂堂” 曹髦苦笑着摇起头来。 “你这几天就顾着去打探群臣的女儿和孙女了?” 裴秀严肃的说道:“这并非是小事,陛下,天子无家事,私事即国事。” “这件事最好是不要拖延太久,不要给群臣任何滋事的机会,各方面都要防到位。” 曹髦点着头,“好,这件事,朕会跟郑公谈一谈的。” 曹髦又吩咐道:“你还是多留心尚书台的事情,尚书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做点事情来!” 裴秀当即起身领命。 送走了裴秀,曹髦长叹了一声。 裴秀的警告也不是没有道理,与其等到群臣闹事后去镇压,不如直接堵住他们的嘴,让他们没有闹事的机会。 看来还是要跟郑公说一说这件事。 可现在,曹髦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件事还是要稍微推迟几日,他赶忙将张华叫了进来,吩咐起大事 “兄长!!” 卫将军府内。 司马干朝着司马昭俯身大拜,司马昭赶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双眼通红。 “你无碍无碍就好,无碍就好!” 司马昭几乎落泪。 司马干却不敢直视兄长的双眼,他哽咽着说道:“兄长,我辜负了您的信任,我被他们所欺” “好了。” 司马昭打断了他,随即看向了远处的李触,“我们兄弟相见,你且在门口等候着。” 李触认真的说道:“将军,您的弟弟远道而来,我更该留下来服侍,岂能离开?” 司马昭咬着牙,想要发作,司马干却拉住了他。 “兄长” 兄弟两人直接坐在了屋内,李触就站在门口,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对自己的监视不做任何的掩饰。 在他的凝视下,兄弟两人明明有着一肚子的话想要说,此刻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兄弟两人只是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眸里看出了那种悲愤与悲伤。 他们从未如此怀念过自家的大哥。 若是大哥还在 司马昭强行逼着自己不去看门口的李触,开口问道:“族人都无恙否?” “仲父被判了流放,如今还在牢狱内,过几日就要前往幽州了。” “其余人都还安好,只是被罢免了官爵,唯独骏,他如今还是担任校尉” 说起这个兄弟的时候,司马干的眼里明显的有些愤怒。 大家都落网了,就你还在皇帝麾下混的顺风顺水,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立场。 司马昭却没有多说什么,他很想告诉司马干,不要去逼迫司马骏站队,有个弟弟能继续混在皇帝麾下,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他又不敢如此开口。 倘若这句话被皇帝听到了,指不定就要认为他弟弟跟他有勾结,直接罢免了司马骏。 两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司马昭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有满腹的计谋,本来想着能见到弟弟之后去倾诉的,可是当弟弟真的前来时,他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司马干说道:“兄长,伱的命令我们都收到了,请你勿要担心。” “命令??什么命令?” “您不是下令让我们返回老家吗?” 司马昭脸色一黑,问道:“我还下了哪些命令?” “让安世负责接下来的大局,还有让邓艾等人返回庙堂” 这一刻,司马昭再也忍不住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便是要下令,怎么也该问过我?告知我一声啊!” 他直接看向了远处的李触,“我不曾下达这样的命令!!!” 李触当即板着脸,眼神冰冷。 “当初将军代替陛下下诏令的时候,可曾去询问或者告知过陛下?” 司马昭顿时语塞,他惊怒的瞪着李触,身体摇摇晃晃,猛地一头栽倒。 “兄长!!兄长!!” 哪怕是看到司马昭倒地,李触也不曾有半点的惊慌,他至今都记得父亲临死之前那悲惨的模样,被折磨的遍体鳞伤。 比起我父亲,你这算是什么呢? 非得让你将自己对他人所做的都先尝试一遍,然后再让你去死! 当司马昭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两个太医正坐在他的两边,看到司马昭醒来,那太医起身,也不肯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司马昭只觉得格外的虚弱,他想要说些什么,可那声音很是无力,根本就没有人能听得到。 司马昭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床榻上,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 第51章 自有人来办 “杨公啊,来,朕为您倒茶!” 曹髦笑呵呵的站在了杨综的身边,手里提着壶,本来还是一副醉酒模样的杨综,此刻却都急忙站起身来。 谁也不敢让陛下端着茶壶来伺候。 曹髦看着瞬间醒酒的杨综,再次拉着他坐了下来。 曹髦倒了两盏茶,随即坐在了杨综的面前。 “杨公啊,我们可是有很长时日都不曾相见了。” “朕对你很是思念,你怎么能跑呢?” 杨综此刻是被抓到曹髦面前的,那天大军冲击司马昭营帐的时候,杨综就跑了。 只是他运气不是很好,后来被搜寻逃兵的文鸯所发现,就扭送到了洛阳内。 杨综此刻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面前的曹髦。 曹髦笑着说道:“还记得当初在元城的时候,您多次劝说朕,说朕不可能成事,说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无益,如今您觉得如何呢?” 杨综有些恍惚,他再次想起了元城时那个“饥不择食”的少年。 处于失败阴影下的杨综,确实不相信曹髦能成功,那时的杨综,信念已经完全崩塌,自己所坚守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当他看到一个虚弱的少年准备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他所做的只是耻笑,或许还有些怜悯。 没有人比杨综更清楚,曹髦在当时的弱小。 他甚至沦落到要跟底层的农夫,游侠,商贾们混迹在一起。 他犹如一个溺水之人,伸出手来疯狂的挣扎,想要抓住任何一個活命的希望。 曹髦的模样,被杨综称为饥不择食。 而他要对付的则是天下势力最强大的大将军。 直到如今,杨综都没明白皇帝到底是如何取胜的。 此刻,他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曹髦,认真的说道:“陛下雄才伟略,就是因为先前的事情,陛下也足以享庙受祀。” 曹髦摇着头,“您是知道的,朕做这些,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当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私心,但是我更想做的是阻挡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浩劫。” “就目前来说,我的开头是成功了的。” 杨综当然知道,毕竟,曹髦曾吩咐过他很多的事情,还告诉他,若是自己身死,就用这些来辅佐好司马昭。 杨综长叹了一声。 “陛下当初您落难的时候,臣没能前往相助,后来得到卫将军的厚爱,而卫将军落难的时候,臣还是没能相助。” “臣乃背主之人,不忠不义,到如今,没有颜面继续站在您的面前。” “只请陛下能念及老臣过去微不足道的功绩,许臣一死。” 杨综曾是曹爽的部下,后来是曹髦的,最后是司马昭的,从结果上来看,连着三位君王,他都没能护下来。 他很早就是个死人了,灵魂早已死去,此刻也并不惧怕身体的死亡。 曹髦却摇着头。 “杨公啊,今日朕让您坐在这里,不是为了羞辱您。” “朕只是想要跟你商谈一些学问。” “您当初曾告诉我,仁义,道德,礼法,过去华夏所拥有的东西都已经死掉了,不复存在了,一切道路的尽头都是毁灭。” “我也曾有过动摇,但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些东西并没有如您所说的那般死去,是吗?” 杨综看着面前的曹髦,他并没有商谈学问的心情,“陛下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朕想要做的事情很多,而朕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你们这些醉生梦死的士人们醒过来。” “春秋的士人曾是国人所敬仰的对象,前汉的士人曾为王先驱,击破胡虏!哪怕是后汉的士人,也是不能屈服的勇士!” “怎么到了如今,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呢?!” 杨综此刻却不能像从前那般从容回击了,皇帝目前所建立的事业,让他真的有了说这些话的资本,这不再是从前那样的稚子之谈,这是一个刚刚击败了强敌的帝国皇帝对士大夫们的质问。 “我” 曹髦的眼里满是失望,“朕放眼望去,庙堂里满是清谈之臣,除却开口说话,他们什么都不会做,做事之前要先向鬼神占卜,事情不成就要服散饮酒,五谷不分,四体不勤,酒囊饭袋,一事无成!!” “这就是我大魏的士人吗?!” 杨综还是不敢反驳。 “臣无能。” 曹髦说道:“朕现在想要改变这一切,杨公啊,能在这世上活一遭,这并不容易。” “不要想着去死了,也不要想着躲起来。” “做点事吧,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人都会死的,为什么不做点事再死呢?庸庸碌碌的熬过此生,躲在深山老林里阐述自己的志向,这岂是大丈夫所为?!” 面对曹髦的质问,杨综只是喃喃道:“臣还有什么颜面” “现在有没有颜面,朕不知道,可倘若杨公就此躲避起来,那就是真的没有颜面了,朕也会唾弃你的。” “大丈夫立于世,当遇难而上,向死而生,安能怯怯而畏缩?!” “茂先!送客!” 曹髦大手一挥,张华当即扶着杨综起身,带着他离开了太极殿。 张华就这么一路将杨综送到了皇宫门外,然后就松开了手。 “杨公,保重!” 张华行了礼,随即转身走进了殿内。 只剩下杨综一个人,站在皇宫门口,茫然无措。 当张华返回太极殿的时候,曹髦正在翻看各地的书信和奏表,张华忍不住说道:“陛下,杨公有大才,您方才若是多说几句,他或许就会留下来辅佐您了。” 曹髦摇着头,“纵然强行留下他,也不过是留下了一个醉汉酒鬼,有什么用呢?” “若是他自己能想明白,那朕也不必多说,若是他想不通,那朕也绝不强留。” “这清谈之风,避世之风,无为之风,都必须要管束了。” “若是这些人还想要清谈,那就让他们回家去谈,朕要设立严格的考校,各地各部,都要进行清查,没有才能空有虚名的人,都要被罢免!” 这一刻,张华大惊失色,“陛下,尚且不可!” 曹髦并非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上一个这么做的人,是明皇帝曹叡。 曹叡就意识到了天下思潮的转变,于是一次性罢免了很多大臣,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第53章 许配 洛阳,昭阳殿内。 郭太后面无表情的坐在上位,此刻天色还早,正是太后最得意的时辰。 郑小同毕恭毕敬的坐在了一旁,而还有一个女子,此刻就坐在他的对面。 郑小同的宗族极为薄弱,他的家里人都是跟着他住在洛阳内的。 太后甚至都没有多看他孙女几眼。 郑小同的孙女,年纪看起来并非很大,大概也就比曹髦要大了几岁。 她继承了郑小同的身材,并非是郭太后这般小鸟依人的模样,高高大大的,比郭太后要高出一个头来。 她的脸非常的清秀,整个人干干净净的,面对太后,她好似也没有多少拘束,眼神很是明亮,肆意的打量着殿内的摆设,活泼且大胆。 这是一個典型的魏晋美人。 郭太后看着郑小同,不悦的问道:“许配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 郑小同苦笑了起来,“臣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是侍中钟君与宗正曹宇,领军将军夏侯献等人出面,臣方才前来拜见太后。” 他这是在跟太后解释,不是自己想要攀亲,这是庙堂里那几个人给自己说的,自己也没办法拒绝。 郭太后听到他们几个人的名字,脸上平复了一些。 “陛下的婚事,是不能轻视的,这就是你的孙女?” 郭太后看向了一旁的女子,眼里带着审视。 郑娴迎着太后的目光,并没有要退缩的意思,反而是露出了一个笑容。 “太后,正是。” 郭太后顿时就有些不悦,她是不喜欢跟人分享自己权力的,这跟司马妜可不同,既是群臣所希望的,那肯定就是真正的皇后了。 她不希望皇宫内出现一个强势的皇后。 而此女无论是从模样,气质,还是从语气来说,都绝对不是个安静沉稳的人。 郭太后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看向了一旁的郑小同。 “看来郑公忙于国事,对家里的事情不是很上心啊。” 这几乎是在骂郑小同家教不好了。 郑小同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争执,却也不是个容易被欺负的人。 “太后,我的孙女好读书,年幼时就曾读完了孝经,对待家里人都极为孝顺,不曾有任何无礼之处。” 郭太后看到郑小同有些生气,又赶忙说道:“我并非是说她不好。” 郭太后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欺软怕硬。 郑小同认真的说道:“这件事,还是要您来决定的。” “既然已经见过了,那就容臣告退!” 郑小同站起身来,叫上孙女就离开了此处,郭太后欲言又止。 直到郑小同离开了,她才愤怒的骂道:“也是治理经典的大家,安敢这般无礼呢?” 郭老公站在不远处,听到太后的抱怨,此刻也是忍不住吐槽了起来。 您都知道是大家,为什么还要跟人扯家教呢? 您可以说他没有才能,说他没有道德,哪怕是说他丑都可以,但是不能说人家的家风家教啊,人家大父是郑玄,这就是人家最在意的东西了。 第54章 祭祀 洛阳,南郊。 群臣此刻都聚集在了此处,穿上了祭祀时的礼服。 内外都有甲士驻守,声势浩大。 一人手持文书,正在高声吟唱着什么。 此人并非是他人,正是那王肃。 王肃此刻板着脸,大声的讲述着礼法的道理,他开始说起了明皇帝的功业,表示直到如今,天下人都难以忘记。 随即,他话锋一转,开始说起了齐王。 明帝无后,就以齐王为自己的儿子,本来是想让他继承先祖的伟业,匡扶社稷,可是,他上位之后,确实犯下了诸多的罪行。 王肃开始说起了太后的诏令。 太后认为此子无礼少德,无法继承明帝的事业,故而将他废掉。 这些看似是废话的东西,实际上却非常的重要,群臣也是很认真的在听,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了很多东西,甚至关系到他们的利益和前程。 这次的祭祀,在讲述完明帝的功绩之后,即刻开始批判齐王的无德。 而随后的原因,是因为齐王不孝,对太后无礼。 王肃的话,是在说,齐王是被太后所废掉的,废掉的原因跟夏侯玄李丰等人没有关系。 这一番话里没有提到司马师,也没有提到夏侯玄李丰等人。 但是,每个字都是在表示皇帝对他们的态度。 也就是说,从今日开始,司马师不能再被当作是搞废立的权臣了,因为陛下说了,废立的事情跟他没有关系,乃是太后的行为。 另外,也不必担心为夏侯玄平反是否会影响到皇帝的正统性了。 因为皇帝被废跟夏侯玄谋反不再是同一件事了。 王肃还是非常能干的,他只是用了几句话,就完成了皇帝的吩咐。 到了最后,也就是关键的皇帝登基之事上,王肃开始说起了曹髦父亲跟曹叡之间的兄弟情。 王肃表示,明皇帝非常宠爱自己这个弟弟,将弟弟的孩子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对待,多次对弟弟说,我没有儿子,能否将你的儿子过继给我呢? 太后知道这件事,也知道皇帝的雄才伟略,仁义道德,故而将他叫到了庙堂里,让他继承明皇帝的事业,成为明皇帝的儿子。 这次,是解决了皇帝上位的事情,皇帝上位也是因为太后和明皇帝,跟司马师没有关系。 曹髦穿着冕服,站在了最高处,听着王肃的宣讲。 王肃是被曹髦临时抓过来给自己当太常的。 别以为这礼仪官就很好当,尤其是这种涉及到了很多问题的祭祀活动,或者是正名活动,这不是一般大臣所能去做的。 曹髦先后考虑了很多人,但是最后发现,这些人都缺乏一定的能力。 于是乎,他再次缠上了王肃,请求王肃出手。 王肃哪里还能反对呢? 于是乎,他只能亲自出马,担任这临时的太常,为皇帝解决这件事。 王肃此刻也是在想:但凡你还有点良心,等仪式结束后帮我解决了那盗取学问的事情! 曹髦随即领着皇帝祭祀了自己的父亲,大魏烈祖明皇帝,又祭祀了大父文皇帝。 整场仪式用了一天的时日。 当曹髦再次返回太极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快累垮了。 太后却很是开心,她已经很久没有外出过了,这次难得外出,又在活动里担任了重要的位置,接受了群臣的参拜,此刻还在乐呵呢。 除却这祭祀,还有就是郑小同的孙女了。 她也名正言顺的进了皇宫,成为了曹髦后宫团体的一员。 裴秀曾告诉曹髦,皇帝无私事。 这句话并非是空穴来风,皇帝的家事,那都是要群臣进行商谈的。 就说個最过分的,若是曹髦只宠爱一个夫人,不去见其余人,那群臣就会劝谏,要求皇帝一视同仁,多留子嗣。 对郑小同的孙女进宫的事情,群臣没有太反对,毕竟郑小同的名望摆在这里,也只有郭彰等少数几个人觉得有些不满。 太极殿,西堂。 曹髦坐在上位,打量着面前这位新夫人。 郑娴此刻毕恭毕敬的站在曹髦的面前,看起来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其实,此刻相见,是不太符合礼法的。 但是,礼法在魏晋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曹髦说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夫人,近侍们直接给他送了过来,完全没有要劝谏的想法。 曹髦指着一旁,认真的说道:“请坐下来吧。” 郑娴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曹髦点着头,郑娴的表现,他还是比较满意的。 端庄高雅,文静良善,不愧是郑公的孙女,果然是淑女。 他开口说道:“你叫什么名呢?” “娴。” “嗯郑娴?有些话,朕想与你说。” 曹髦清了清嗓子,随即温和的说道:“从今日起,我们就是夫妻了往后,你记得要去拜见太后,太后可能不是很喜欢你。” “但是,伱不能对她无礼。” “还有,皇宫里还有一位妃子,唤作司马妜,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有个孩子,也很乖巧,你可以跟她多亲近” 曹髦就这么交代了起来。 郑娴却忽然抬起头来,“陛下,可是我相貌丑陋?您不喜?” 曹髦一愣,他看着面前这青春洋溢的美女,摇了摇头,“并非如此。” “那陛下为何要如此生分呢?” “嗯?” “陛下也不与我寒暄,开口就是后宫内的大事,陛下并非是将我当作家妻,是当做了麾下臣。” “这是为何呢?” 曹髦笑了起来,“你我初次相见,自然是会生分,往后不会如此。” 曹髦的态度很是温和,脸上也总是洋溢着笑容,可是郑娴却在他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的亲近之色。 郑娴倒也不是说想从曹髦的眼里看到爱意。 她也没指望皇帝能一眼就喜欢上自己。 只是,她从皇帝的眼里看不出一点感情色彩来,无论是亲近,厌恶,欣赏,还是其他的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眼神太过平静,那态度跟面对自己大父时几乎没有区别,态度看似亲热,实则冰冷。 郑娴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比自己还小了两岁的少年,会是这个模样。 曹髦此刻却说道:“我这里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你可以先去找司马妜,熟悉庙堂里的情况。” 郑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此处。 对这初次的相遇,郑娴本来是有很多期待的,可在此刻,她却很是失落,失望。 她不喜欢这样的相敬如宾,这实在是太过虚假。 当她来到了司马妜这里的时候,司马妜却很欢迎她的到来,司马妜的状态好了不少,整个人也不再是那瘦骨嶙峋的模样。 郭平好奇的看着这个姐姐,不敢上前言语。 司马妜却主动起身行礼,甚至还想让她坐在上位。 司马妜根本就没有吃醋或者嫉妒的想法,因为她跟皇帝并没有过接触,皇帝对她很是客气,司马妜偶尔会送一些饭菜给皇帝,皇帝偶尔也会来看看孩子,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 司马妜将曹髦当作恩人来看待,而在她的眼里,郑娴大概才是曹髦的良配。 郑娴来找司马妜的时候,心里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很多的准备,脑海里满是那些宫斗的传闻。 可是她看到一脸和善,完全没有敌意的司马妜时,心里都有些惊愕。 司马妜让郭平出去玩,自己却开始给郑娴交代起后宫里的事项。 郑娴认真的听着她叙说。 “陛下对你也是那样吗?” “嗯?” “陛下对您也是那般的冷漠吗?” 听到郑娴的询问,司马妜有些迟疑的说道:“陛下待人很是温柔,向来有礼,怎么能说是冷漠呢?” 郑娴摇着头,“就是很冷漠,他不是亲近,只是笑着说话而已。” 司马妜明白了什么,她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说道:“这不能怪陛下。” “我曾听到陛下对别人说过他自己的事情。” “陛下出生时就没了母亲,年少时失去了父亲,他的兄弟也不与他亲近后来到了这皇宫里,更是孑然一人,陛下对太后很是孝顺只是” 司马妜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陛下要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些大事,除却那些他真正信任的人,只怕也是难以亲近别人了。” 郑娴顿时醒悟。 “原来如此” 司马妜赶忙劝说道:“你也勿要担心,往后相处的久了,陛下自然就会” “无碍!” 郑娴大手一挥,看起来相当的自信。 她看向了一旁的司马妜,“阿姊,你觉得我俊美吗?” 司马妜瞪圆了双眼,下意识点点头。 “我会让陛下改变过来的!往后,陛下就不是孤身一人了!他身边还有我,若是他觉得不够,我再给他生七八个孩子!” 司马妜此刻都被吓傻了,她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姑娘,这真的是那位一脸肃穆的郑小同家的女子吗?? 郑娴却拉住了司马妜的手,“阿姊,你知道陛下平日里喜欢吃什么饭菜吗?” “饭菜??” “我记得陛下常常说起元城的美食,说是有很久没有吃过了” “元城?好!我这就去学!!” 第55章 傀儡大将军 邓艾坐在马车上,满脸严肃的看着手里的诏令。 马车前后都有骑兵开道,此刻正朝着洛阳的方向前进。 在邓艾接到皇帝的诏令,以及司马昭的命令后,他心里就明白,卫将军大概是悬了。 邓艾先前就曾反对司马昭外出,他曾上书司马昭,苦苦劝谏,让司马昭待在中军,勿要走动,平叛的事情可以交给自己来做。 结果,司马昭后来给自己回信,说什么会有赏赐和提拔,让自己不要担心。 邓艾当时脸就黑了。 卫将军显然是将自己的上书当作了想要去河北刷军功。 而邓艾也就不敢再上书,只能是看着司马昭离开了洛阳。 他先前得到卫将军的命令,还是让他做好接应的准备,若有必要,挡住毌丘俭的军队。 那时,他就知道司马昭是要对洛阳动手了,可现在这两份命令嗯,卫将军失败了。 邓艾忽然就有些怀念那个能采纳自己全部劝谏的大将军了。 卫将军没有听自己的劝谏,有如今的下场,也怪不得别人了。 现在邓艾明知道司马昭已经失败了,却也是无能为力,现在这情况,他还能做什么呢? 难道要说卫将军被皇帝所挟持,号召天下人来反对皇帝吗? 且不说这个起兵的理由有多荒唐,就说邓艾如今的身份,他一个兖州刺史,难道要带着一個州的兵去打中军吗? 卫将军都沦陷了,那中军肯定也落在了皇帝的手里,他还打个什么呀? 中军跟毌丘俭一次夹攻,就能让邓艾全军覆没,哪怕他再能打都没用。 于是乎,邓艾只能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坐着马车前往洛阳。 邓艾无奈的长叹了一声,但愿这位皇帝不会太为难自己吧。 对这位年轻的皇帝,邓艾还是极为佩服的,邓艾觉得,若是自己跟他对换,是绝对做不到如今这个地步的。 邓艾虽然出身大族,但是他自幼贫苦,若不是司马懿的赏识,只怕他此刻还是名声不显。 邓艾对司马家也不能说不忠,但是到了如今的情况,邓艾即使想要匡扶司马家,却也是有心无力而已。 从兖州前往洛阳,尤其是在全速前进的情况下,根本就用不了太长的时日。 邓艾很快就出现在了洛阳城外。 隔着老远,邓艾就看到了前来迎接他的人马。 此人,邓艾是认识的,正是原先司马昭麾下的长史荀勖。 荀勖此刻满脸堆笑,看到邓艾下了车,就格外热情的走到了他的身边,毕恭毕敬的行礼拜见。 “邓公!许久不见,可还无恙?” 邓艾瞥了一眼此人,心里即刻断定,此人是投敌了。 邓艾很早就知道荀勖的德性,这就是个狡诈无义的小人,平日里阿谀奉承,毫无信义可言。 荀勖跟司马昭麾下的绝大多数大臣都相处不来,他跟贾充等人倒是很有友谊。 荀勖,贾充,再加一个冯紞,并称为西晋三大奸臣。 邓艾不喜欢他,脸色也是有些冷漠。 荀勖也不在意对方的态度,他笑着说道:“卫将军等您已经很久了,请与我来。” 他亲自扶着邓艾再次上了车,随即开始指挥马夫前进,坐在马车内,荀勖忍不住说道:“陛下对您也是非常的重视。” “得知您要来,陛下早早就做好了准备,一直都在等候着您。” “如今,陛下就在卫将军府内,一同等候。” “陛下对卫将军也是极为的喜爱,给他赏赐了全新的府邸,还赠送给他五百甲士,用以保护他。” “臣以为,以邓公的才能,若是能全力辅佐陛下,定是受到极大的赏赐,或许就是连卫将军都比不上您呢!” 荀勖的脸上写满了谄媚,这让邓艾愈发的不爽。 不过,邓艾并没有开口训斥他,荀勖这一路上都在滔滔不绝的说话,一直都是在吹捧陛下的功德,陛下的厚爱,话里话外,都是在劝说邓艾跟着自己一同归顺陛下。 邓艾始终一言不发,当他们到达了那座府邸的时候,有官员前来,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哈哈哈,朕的将军回来了!” 曹髦大笑着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看向了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将军。 邓艾其貌不扬,对比钟会等人,他的模样甚至可以算是有些简陋,反正钟会是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他的身材也不高大,皮肤黝黑,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那双无比明亮的双眼。 这是邓艾第一次看到皇帝,尽管从未谋面,皇帝对他却是格外的热情。 曹髦一把拉住了邓艾的手。 “邓公啊,何以来迟?” 邓艾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吓了一跳,却还是连忙回礼: “艾,艾,艾拜见陛下。” 邓艾有些口吃。 曹髦拉着他的手,一同走进了内屋,司马昭面无表情,此刻正坐在侧位,脸色麻木,双眼无神。 “臣拜见卫将军!!” 邓艾极为大声的朝着司马昭行礼拜见,甚至都没有口吃。 这一刻,荀勖脸色一白,连忙看向了皇帝。 荀勖本来是因为参与高柔谋反,被抓到了廷尉大牢内,好在,陛下看出了他的潜力,将他从牢狱内带出来,分发给了他很多的工作。 这些工作基本都是与司马昭有关的,因为荀勖很了解司马昭,因此也就成为了监视司马昭的好手。 荀勖这个人完全没有道德感可言,他明明受到了司马昭很大的恩德,可此刻却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曹髦的心腹。 曹髦先前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帮忙收复司马昭麾下的势力。 而邓艾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才。 可在荀勖看来,这个邓艾实在是愚蠢,太愚蠢了。 你对司马昭忠心,这个完全没有问题,任何君王都喜欢忠心的人,但是你此刻以臣来自称,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这就实在是太傻了,但凡皇帝心眼再小点,你这称呼都足以将你跟司马昭一同送走了。 天下哪里有你这样的忠臣? 你这政治嗅觉简直是无可救药! 荀勖在心里谩骂着,曹髦却只是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坐在了司马昭的身边。 “卫将军,您看,这下,邓刺史也回来了,可以对他委托大事了。” 司马昭强行挤出了一丝笑容来,朝着邓艾点了点头。 曹髦拉着司马昭的手,看向了邓艾,“邓公啊,这次让您前来庙堂,实际上是为了雍凉的战事。” “姜维连年侵犯我大魏,每年都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朕实在是无法看着他如此张狂。” “如今车骑将军病逝,此人以为我大魏无人,再次侵犯,好在有陈公及时挡住了他。” “朕想让姜维能消停一会,不要打扰朕来操办国内的大事。” “卫将军就向朕举荐了您,说您是天下难得的贤才,朕准备让您去辅佐陈公,率领军队前往,去击破姜维。” “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邓艾看了一眼司马昭,又看了一眼曹髦,却没有说话。小说 他这么一沉默,司马昭反而是急了。 他赶忙说道:“怎么敢对陛下无礼呢?” 邓艾对司马昭的忠心,司马昭是体会到了,但是,伱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这么搞啊,别说如今我失败了。 就算我成功了,你也不能当着皇帝的面这么无视他啊。 这可是大魏皇帝! 你这是想将老夫也一并送走是吧? 司马昭是不怕死的,他只是怕连累宗族,反正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邓艾仿佛明白了什么,方才朝着皇帝行礼。 “陛下,臣臣臣愿意为陛下下下击破姜维!” 曹髦大笑,赶忙让他坐在了一旁。 “卫将军,您麾下当真是人才济济啊,如此猛将,不如就让他到朕的麾下,您以为如何啊?” 司马昭点点头,“是该如此。” 荀勖也赶忙补充道:“陛下何其看重卫将军啊,卫将军,陛下连您麾下的将军都一并赏赐提拔,您应当谢恩才是啊!” 司马昭瞪了一眼荀勖,他自认对此人极为的信任,两人有着很深厚的友谊,他也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最先翻脸不认人的居然是这个荀勖!!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杀了他。 司马昭黑着脸,此刻的他,终于体会到了曹髦的全部感受。 他没办法跟外人交流,一举一动都被人监控,皇帝以他的名义来下达命令,而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些命令。 最可恨的是,皇帝会拉着他的手,以他的名义来收拢指挥他的人马。 司马昭同样无可奈何。 这种无力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人,司马昭都被弄得意志消沉,每一天都是煎熬,度日如年。 曹髦再次开口说道:“其实,比起军事,朕更看重邓公治政的本事,邓公擅长屯田,擅长安定百姓,其实邓公才是担任大司农的最佳人选,甚至可以为三公。” “朕希望邓公能多保重,勿要逞能,不要冒险,您可以不去打仗,但是治理地方,是一定离不开你的!” 曹髦说完,又看向了身边的司马昭。 “卫将军是否也这样认为啊?” 司马昭的脸上满是苦涩,可他还是点着头。 “是,是,是这样的。” 第56章 什么都会 “拜见皇后!!” “还不是呢,不必多礼,听闻你是从元城来的?” 郑生惊惧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吓得瑟瑟发抖。 底层百姓是不敢跟高门子女有太多接触的,何况,他被带来的地方是皇宫! 郑生过去曾在元城做厨,后来就在洛阳开了自己的食肆,这些时日里,生活也算是不错,有滋有味。 可就在今日,几个凶神恶煞的甲士冲进了他的食肆,询问他是否会做元城的饭菜。 郑生刚说了个会,就被这些人给装进了马车内,一路飞奔而去。 当郑生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自己就在皇宫里头了。 郑生腿都软了,话都说不利索。 郑娴赶忙说道:“你勿要害怕,是这样的,我自幼听闻元城的饭菜很是美味,想要学会了给家里大人去做,都说你家的食肆是整个洛阳内最好的,这才派人去将你请过来,就是想让你教教我。” “若是你能教会,我可以给伱赏赐,若是教不会也无碍,不会怪你。” 郑生的头脑还是不太清晰,急忙说道:“多谢皇后!” 不过,此刻他也是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教做饭。 他也没去想那赏赐,只要贵人学不会不要来责罚自己就好。 郑娴不再耽误时日,带着他就进了皇家的厨房。 这一刻,厨房内的宦官们是鸡飞狗跳,汤官令惊愕的看着郑娴,急得团团转。 “请您勿要为难臣等,陛下的膳食是由我们来专门负责,并非是” “不过是做饭而已,这有什么呢?” “我又不是让外人做好饭给陛下送去,就是借你们地方来练练手,你可以在一旁看着帮衬。” 郑娴这句话,其实就是在告诉汤官令,你可以在一旁盯着。 食料是由汤官令所出的,郑生亲自出马,开始教导郑娴诸多的元城饭菜。 大概是因为郑娴没有什么贵族的架子,又或者是因为同姓的缘故,郑生很快就不拘束了。 “说起来,我们元城的大多饭菜,当初都是陛下所传授的。” 郑娴瞪圆了双眼,“他?陛下会做饭?” “不是陛下做,是陛下给与食谱” 一旁的汤官令冷哼了一声,他是不相信这些废话,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元城人做什么都要沾上陛下的名号,将陛下当作发财的工具。 也就是当今陛下仁慈,不与你们这些小人计较。 郑娴却相信了。 “他怎么什么都会啊?” 太极殿,西堂。 曹髦眯着双眼,看着面前的杜预。 “杜君啊,当今的尚书台诸事繁琐,诸多尚书分工不明。” “朕欲改之。” 自从司马昭被抓到曹髦麾下之后,杜预一次都没有去见司马昭,按着他自己的话来说,他实在是没有颜面去见卫将军。 毕竟,卫将军如今的失败,他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当初将司马昭弄出洛阳,错失先机的是他,后来认定群臣获胜,让司马昭去部署军队对付群臣的也是他。 弄不清楚敌人是谁,这才是司马昭失败的关键原因。 倘若司马昭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人是皇帝,他不会急着来冲洛阳,也不会轻易相信成倅等人,毕竟成济的行为在司马师倒台之后就变得有些古怪。 第57章 过往 当曹髦再次出现在了太极殿的时候,张华赶忙前来迎接。 “怎么样了?” “杜预对司马昭的言语有些生疑,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曹髦点着头,“也没想过能瞒得住他。” “让他知道,若是不办事,那就要连累重视他的人就可以了。” 张华愣了一下,他迟疑着说道:“陛下这样的行为是否有些不妥当,那杜元凯乃是君子,只要陛下以诚相待” 曹髦的眼神格外的锐利。 “朕哪有那么多的时日?” “河北,并州,雍凉的百姓都在受苦况且,杜预便没有过错吗?” “他不算是司马昭的帮凶?朕因为他的才能而没有追究他的过错,让他为天下出力,倘若他不肯出力,那他的才能也就没有什么作用。” 张华却又无法反驳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司马师了。 那种说话的口吻,雷厉风行的做事方式。 可张华也很清楚陛下为何会如此,他只是作为皇帝身边的内臣,这些时日里都几乎要累的半死,看到那些上表更是气的半死。 他很难想象陛下是什么样的状态。 他给杜预说的那些话,甚至还是经过修饰的,真正的情况只比他说的更离谱。 大司农卢钦昨日才来过太极殿,说是庙堂准备运往雍凉的物资,莫名的少了很多。 卢毓经过打探后,得到的回答是路上损耗。 可问题是,这些物资至今还在太仓!还没有上路啊! 没有上路的物资都能出现路途损耗吗?? 这件事,廷尉已经开始接手了。 因为先前诸多明君贤臣的退让,庙堂的官员们很多事情都当作了理所当然。 他们觉得这么做一点问题都没有,过去都是这么做的,那些人你不抓,怎么到我就要抓我呢? 光是为了这件事,张华就已经往廷尉府跑了六趟。 只能说,陛下此刻还能沉住气,没有跳起来诛人三族,都已经非常的仁义了。 曹髦坐在了西堂,在他的身边,摆满了各类的文书和奏表。 这些东西堆积如山,将曹髦团团包围。 而上头的内容,大多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曹髦知道庙堂很烂,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的烂。 整个王朝,从内到外,从上到下,问题重重,在曹髦看来,这都近乎达到了一种不破不立的程度。 修补这个王朝,比重建一个都要难! 他面无表情的翻看起了面前的诸多上奏,就在此刻,徐老公急急忙忙的走进了堂内。 “陛下,郑夫人求见。” 曹髦一愣,“她来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徐老公领命,很快,郑娴就出现在了曹髦的面前,她将手里的东西赶忙放在了曹髦的面前,掀开了盖,曹髦定睛一看,这不是我在元城弄出来的蛋炒饭吗?? 当初曹髦在元城的时候,为了钱财,向商贾们出售各类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很多的食谱。 看到曹髦那惊愕的眼神,郑娴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这是我亲手做的,尝尝看?” 曹髦惊诧的看着那饭菜,又看了看她。 “你做的?” “是啊,我听说你就喜欢吃这個,特意找人学的。” 曹髦顿时眯起了双眼,“你是听谁说的?” 郑娴不好气的说道:“听你身边的奸细所说的!” 曹髦顿时摸了摸鼻子,“司马夫人所云?” “来,尝尝吧,这可是我初次为人做饭,汤官令等人对我都是赞不绝口呢!” 曹髦看了一眼那饭,又问道:“没有对庖厨无礼吧?” 郑娴幽幽的看向了曹髦。 曹髦尴尬的笑了一下,赶忙拿起了筷,“好,我尝尝夫人的手艺!” “嗯,吃吧,连我阿父都没吃过我的饭呢!” 郑娴的眼里满是期待。 曹髦当即夹起菜,送进了嘴里。 “咳,咳咳咳~~~” 下一刻,曹髦险些将嘴里的饭菜给吐了出去,他捂着脸,强行将饭菜咽下去,随即又痛苦的咳嗽了起来。 郑娴大惊失色,“怎么了?”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恐惧的看向了郑娴。 “好在郑公不曾吃过你的饭,不然要损朕一员能臣啊!” “伱这是加了多少盐???” 郑娴愣了一下,“不多啊,我都是按着他教的” 她一把从曹髦手里抢过了筷子,夹起了饭菜,“你是不是平日里养尊处” 请访问最新地址 郑娴刚吃了一口,脸色顿时也变得狰狞。 她却没有咽下去,直接就吐了出来。 随即,西堂内的氛围就变得有些沉默了,两人对视着,一言不发。 郑娴此刻再次变回了老实巴交的模样,很是乖巧的坐在曹髦的面前,低着头,脸色竟有些委屈。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按着吩咐去做的” “若是我大魏盐价飙升,定是夫人所为也。” “我不也是为了让你开心点吗?!”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认真的说法哦:“夫人,不必如此,朕明白你的想法,与朕亲近,为宗族谋利,这本来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朕既然让你留在了皇宫内,就定然不会忘记赏赐你的宗族,你不必如此。” “只要你能” 曹髦看着正在用筷子翻那“黄金饭”的郑娴,“朕在与你说话呢!” 郑娴这才再次坐正。 “陛下请说。” “只要你能与宫内众人相处好,朕就不会吝啬赏赐,其余的事情,你不必多做。” 郑娴皱起了眉头,“为什么给你做饭就是为宗族谋利呢?” “不然是为了什么?” “主要是因为你模样好看。” “朕” “我” 曹髦再次张开嘴,却不知如何回答,郑娴看着面前的黄金饭,无奈的说道:“可惜了这饭菜。” “只能去倒掉了。” “倒掉?!” 曹髦的脸色顿时严肃,“大魏不知有多少百姓尚且吃不上一顿饱饭!谁允许你这般浪费饭菜的?!” “我自己吃了就是。” 郑娴有些生气,也有些委屈,她不明白曹髦为什么会这么凶她,明明是好心。 她端着饭菜离开了此处。 曹髦冷哼了一声,再次看起了手里的奏表。 郑娴从太极殿离开之后,是直接前往了式乾殿,来找司马妜诉苦。 司马妜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对司马妜来说,无论是曹髦还是郑娴,都实在是太年幼了,曹髦虚岁十五,而郑娴虚岁十七,司马妜比曹髦大了十岁,比郑娴大了八岁。 “阿姊,我本是好心,结果他根本不领情!” “您知道吗?我给他说亲自做了饭,他居然问我是从哪里知道他喜欢吃元城饭菜的!” “怎么能如此呢?” 司马妜愣了一下,她认真的说道:“你有所不知当初陛下刚刚来到庙堂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他甚至都无法与任何人正常交谈,每天都有人记录他的言行举止,然后上奏给我的父亲。” “陛下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了很久,你忽然说出他喜欢的饭菜,他自然会怀疑这也是很正常的。” “什么?!” 郑娴的眼里有些迷茫,郑娴跟司马妜不同,她年纪本来就不大,虽然读过书,但是郑小同也从不跟家里人说庙堂的大事,她对庙堂的了解跟郭责差不多,所看到的都是表面。 她惊讶的问道:“大将军为什么要盯着皇帝呢?这可是大魏皇帝啊” 司马妜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说漏了嘴。 她迟疑着说道:“大概是为了避免陛下走向歧途吧。” 这一刻,郑娴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皱起了眉头,想起了这些时日里洛阳内所发生的事情。 “他竟是吃过苦的?” “何止啊,宫有个好说多嘴的内臣,唤作刘什么的,此人常常跟宫内近侍说起元城的事情,我听说,这地方诸侯,生活极惨,很多时候,甚至连喂饱府内上下都是很大的问题” 司马妜这次说起了自己对各地诸侯的一些了解,比起郑娴来说,她对庙堂以及地方的认知程度显然更高。 郑娴瞪圆了双眼,她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怪不得他那么讨厌自己浪费食物。 难道他在当诸侯的时候还饿过肚子? 难怪他那般的多疑,不肯接受自己的善意,是因为过去经历过一些不能明说的事情?? 郑娴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位皇帝还是一无所知,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面对他,还不曾知道过他的想法和经历。 她问道:“那位多嘴的刘公可在皇宫内?” “哦,应当是不在的吧,很多天都不曾听到他的声音了,那人的声音很响亮隔着两个殿都能听到。” 郑娴顿时笑了起来。 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她再次看向了面前的饭菜,认真的说道:“他是个勤俭的人,从古至今,明君都是勤俭的,不能浪费饭菜!” 她咬着牙,就开始吃面前这顿黄金饭。 司马妜都有些看不下去了,主动拿来了筷子,代替她吃了起来。 司马妜吃起这饭,脸色却也很是平静,是连一点变化都没有,就那么心平气和的吃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阿姊?您不觉得这味道有些难以下咽吗?” 司马妜回答道:“只是些饭菜而已经历的多了,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郑娴一愣,她看着面前的司马妜。 好像这位阿姊,也有自己所不知道的过往。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58章 壮士 “哈哈哈~~~” “远处的壮士,勿要再藏了!” “可是那王屋山起兵讨贼的壮士?” 几个贼寇就趴在那山林之中,听到远处传来的声音,面面相觑,一人对身边的为首者说道:“大兄,此人好大的嗓门!” “莫不是有名的豪侠壮士?” 此时的豪侠们,判断一个人的武力值,有三个很简单的办法。 第一個是看此人是否高大健硕,第二个是看此人饭量是否极大,第三个就是听他的嗓门是否洪亮。 为首者看了看手里的强弩,决定不再躲藏,当即就领着四人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朝着对方的方向前进。 “壮士!前来山路,是为何事啊?!” 几个人缓缓围上去,就看到有一人站在道路上,一副游侠打扮,腰间挂着破破烂烂的短剑,脸上洋溢着笑容,豪爽模样。 “诸位壮士!” “在下杨宗福!乃是这河北游侠,过去曾受了张贴,四处讨法,先前在老家做得大事,只是被那革贼破了,就领着人往升处流,听闻有讨贼大军在此,击退了那十万革贼,特意来拜门!” 此人一口的河北口音,话中更是游侠所常用的词。 这就跟对黑话是一个道理,游侠所用的词跟其他人所用的词语是不同的,而且不同地方游侠的“黑话”也完全不同,此人说的就是河北的黑话。 张贴就是通缉,讨法就是避难,革贼是指官兵,升处流是指跑到河南 为首者眼前一亮,身边几个人却摸不着头脑。 此人的话,他们好像能听懂,好像又听不懂。 为首者笑着问道:“大兄不是革贼派来摆囚的吧?” “哈哈哈,革贼摆囚哪有一个人前来的?” 那人收起了强弩,说道:“在下胡长髯,我看大兄非一般游侠,我大兄身边正缺好手!” 这位游侠主动解下了佩剑,递给了对方,随即跟着他们朝着山里走去,一路上,此人跟诸多贼寇们攀谈,聊的极为火热,他靠着自己那惊人的阅历,迅速就折服了这些盗贼,一番谈话下来,几个人都是以大兄来称呼他。 这位主动上山的游侠,当然就是刘路了。 刘路为曹髦所派来与郭责联系,刘路带了不少人,到了山下。 可是他却没有大张旗鼓的上山,甚至都没有以真实身份上山,因为刘路并不清楚山里的情况,他不知道如今做主的人是谁,也不知道郭责如何了。 而这件事要做的十分隐秘,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以游侠的身份去上山。 等上了山,就可以观察山里的情况,掌握郭责的情况,然后再去做决定。 这一路上,刘路也是在偷偷记下这山路。 在跟随曹髦的诸多心腹里,刘路的成长是最惊人的。 这位平平无奇的游侠,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成长到了一个可以被重用的地步。 当刘路上了山后,那位巡山的小头目将他介绍给了他的大哥。 他的那位大哥,同样也是一个游侠,看起来年纪不小,带着很浓重的邺城口音,刘路也略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口音,让自己的河北口音更偏向邺城。 这位大哥其貌不扬,看起来平平无奇,性格也比较憨厚。 但是,当听到此人说出自己的官爵时,刘路都惊呆了。 “我叫王大护,目前的官职是长水校尉!” “啊???” 刘路瞪圆了双眼,他问道:“敢问大校尉,您麾下有多少人啊?” “算上你,足足有十三个!” “原来如此!不愧是校尉啊!” 王大护对这个口齿伶俐,有阅历,嗓门极大的兄弟很是欣赏。 比起那些木讷的麾下,此人颇为不凡。 他当即就拍着刘路的肩膀,“兄弟,从今日起,你就在我的麾下办事吧,你初来乍到的,我也没有办法给你太高的官爵,你就先当个从军司马!等过几日,你立了功,我就升伱当个别部校尉!” 刘司马再次惊呆了。 好嘛,这就别部校尉了?要不我也别跟皇帝干了,我索性跟你干好了,这升官速度还真的快啊。 他在心里调侃着,却还是装出很高兴的模样,拜谢了此人。 刘路随即就开始了自己的卧底生涯,他这位从军司马平日里最大工作就是帮着清理猎物的内脏,刘路任劳任怨,不与什么人争执,对别人很是友善,很快就在山里结交了不少的朋友。 同时,他也开始探查起了郭责的情况。 请访问最新地址 说起这位郭君,这些盗贼们都是非常敬重的,一口一个太傅。 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似乎郭责是完全占据了领导权的,并非是自己所想的名义上的领袖。 至于那位敢自称大将军的王元,反而是没有多少声音。 这让刘路很是惊讶。 在山里待了一段时日后,刘路终于摸清了大概的消息。 在司马昭将军队聚集在河内的时候,郭责就成为了公认的领袖,这显然是王元认为自己一定会失败,及时将大权交接,让郭责来顶罪。 而我们这位蠢笨的郭君就这么接下了烂摊子,还像模像样的开始布置陷阱,成为了叛军真正的首领。 而现在的情况是司马昭忽然撤兵,王元正在蠢蠢欲动。 司马昭离开了,他又想要接替郭责的位置了。 就是自己的大哥,就被王元的麾下找了好几次,各种拉拢,看情况,王元这是准备架空郭责,做一个真正的大将军了。 刘路在弄清楚情况之后,就决定跟郭责见面。 这一天,他笑呵呵的走到了郭责所在院落的门口,站在门口的那个盗贼,刘路已经混成了相识,他笑着走到此人的身边,开口问道:“我们这位郭太傅,当初是不是在元城待过啊?” “好像是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大兄,我当初逃到元城时,曾被贵人所救济,见过郭公一面,你帮我进去禀告一声,说元城的杨宗福求见” 那人很是惊讶,“那郭太傅怎么会记得你这样的人呢?勿要自找羞辱了,兄弟,还是回去吧。” “你就帮我禀告一声,说不准他还记得我呢?” 那人有些无奈,想起这几天两人不错的友谊,他迟疑了一下,“行,那我就帮你问一次” 刘路就站在这里等着,很快,那人就走了出来,笑着说道:“郭太傅让你进去呢!” 刘路大喜,感谢了这个兄弟,随即走进了院落内。 他险些跟准备出门的郭责给撞在了一起。 郭责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故人,“果然是你!!” “杨宗福拜见太傅公!!多谢您当初在元城的救济之恩!” 郭责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没想到,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你,走,跟我进来吧。” 郭责拉着刘路走进了内屋,随即忍不住训斥道:“那杨公高龄,你怎么能这般羞辱他呢?” “我是宗室的宗,有福气的福,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背主之贼,为何不能羞辱啊?!” 郭责此刻却只是看着面前的刘路,刘路看到他的眼眶有些发红,郭责不是一个擅长说话的人,也不是一个能善于表达情感的人,他抿着嘴,迟疑了许久,方才问道:“是陛下派你来的吗?” 他的眼里满是期待。 仿佛离家多年的人看到了来自家乡的信使。 刘路看到郭责的模样,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是陛下派我来的,陛下如今击败了司马师,击败了司马昭,大权在握,开始亲政,他很担心你的情况。” 郭责忽然笑了起来,他想要说些什么,忽然又哭了起来。 刘路平静的看着郭责又哭又笑。 那表情当真是说不出的心酸。 刘路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长途跋涉,粪桶出走,数日不合眼,就是因为自己的经历,他不敢去猜测郭责在这些时日里经历了什么。 自己出身卑微,纵然吃些苦,遭受了羞辱,也无所谓。 可是这位大族出身的饱学之士,在这山里做盗贼,其中的苦楚,只怕很难用言语来表达。 刘路轻轻握住了郭责的手,“郭君,勿要如此。” “陛下的大业尚且没有完成,还要我们来辅佐。” 郭责急忙擦掉了眼泪,“陛下需要我来做什么呢?” “目前还不知道,陛下只是派我来确定您的情况,我往后可能要多往来于庙堂之间你觉得王元这个人怎么样呢?可以收服吗?” 郭责有些惊愕,“收服?他不一直都是我的人吗?” 刘路揉了揉额头,不再对这位君子抱有什么希望。 “算了,还是我来吧,今日起,我就当个太傅近臣,留在你的身边,我会让更多的人上来,让他们来传递消息看看陛下到底是什么想法吧。” 郭责不明白,“奸臣既然都除掉了,不该是带着这些人去投奔陛下吗?” 刘路却有些苦涩,“郭君啊,你是不知道,这司马师死了之后,情况变得更加糟糕了,什么魑魅魍魉都跑了出来,整日弄得陛下不安宁。” “陛下的大业,这才刚起步,还不曾到可以庆祝的时候啊。”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60章 聪明的奸臣 荀勖是个非常博学的人。 在三大奸臣里,他大概是学识最为渊博,也是最聪明的那一个。 他精通经典,擅长乐律,精通律法,绘画能力精湛,懂得识人,会治理政务,会做事。 可以说,除却不能带兵打仗之外,其余方面皆是顶级的。 值得一提的是,荀勖的母亲姓钟。 是钟繇的侄女,钟会的堂姐所以,钟会还是荀勖的舅父,还不是远亲,是正儿八经的舅父。 当初荀勖刚满十岁,去见钟繇,垂垂老矣的钟繇摸着他的头,欣慰的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比得上他的曾祖父! 钟会当时是如何评价他的呢? 哦,那时钟会还在吃奶。 荀勖也确实很有才能,他当县令的时候,能当到让当地百姓给他立生祀的地步,这项成就很少有大臣能做到。 在后来担任诸多职位的时候,他的政绩也是相当的出色。 他做过尚书令,虽然没有像裴秀那样达到“四年无一过”的地步,在任期里,他尽职尽责。 考试令史以下的官吏,核实其才能高低,做到了公正客观,罢免了大量的酒囊饭袋。 至于为什么会留下奸臣的名头,主要是因为这个人聪明的过头了。 荀勖太擅长揣摩主君的心思了,知道怎么做能讨得主君的欢心。 他不在意外人对自己的评价,他知道这些评价改变不了任何东西,反而是皇帝对自己的态度,能改变很多。 因此,在司马炎派他去查看太子情况的时候,他对太子司马衷大加赞赏,认为太子是不世的明君。 在司马炎想要罢免贾南风之时,他又连忙上书劝谏,保留了贾南风的位置。 他大概早就看出了司马炎无法狠下心来罢免贾南风和司马衷,通过这些行为,他成为了司马炎的绝对心腹,先任中书监,后任尚书令,死后追赠司徒。 曹髦留下了他的性命,主要就是因为此人的才能。 而荀勖也没有让曹髦失望,迅速就带来了很关键的消息。 看到曹髦的脸色,荀勖赶忙展现出了愤怒的面孔。 “陛下!!这些奸贼,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敢做出危害天下百姓的事情!” “想要治理天下,当以百姓为重,就看他们此刻的行为,就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被罢免了!” “请陛下将这件事交予臣,臣定然调查清楚,所有涉及到这件事情里的人,臣一個都不会放过,但是现在确实不是清除奸贼的好时候。” “若是现在出手,奸贼虽除,但是庙堂再次动乱,诸多位置缺乏人手,赈灾和其余事务都会受到影响,我们可以先处置好赈灾和其余重要的事情,然后再来清除掉庙堂里的这些奸贼!” 荀勖严肃的说着。 光看他此刻的表情,还当真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正直大臣。 在司马炎面前,他能说司马衷是社稷的根本,在曹髦面前,他也能说百姓是社稷的根本。 总之,荀勖的风评,全看坐在上位的人是谁。 曹髦心里对此也很是清楚。 曹髦收起了杀意,“荀君说的极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解决天下的大事,对于赈灾的事情,您有什么看法呢?” 荀勖赶忙说道:“当设使者,当初先汉多水灾,曾设都水使者以治之,当今治灾的官员,分散于太常,少府,水衡都尉,司隶各部门,彼此难以协调,也难以避免有人从中作梗。” “百姓遭受灾害,并非是所有人都会感到悲伤的,有奸贼会利用灾害,为自己谋巨利,庙堂应当设立专门的使者,将赈灾事脱离于诸多部门,由一部一司负责,安排德高望重的人来担任主官,让有道德仁义的人来担任他的从属,从而起到及时赈灾的功效。” “还有一点” 荀勖欲言又止。 曹髦大手一挥,“你尽管说,朕赦你无罪。” 荀勖这才说道:“臣请常设诸灾使者,当今是灾情发生后临时设立,等灾情结束后又罢免,这是非常不合理的,臣以为,赈灾不如防范灾害,诸多灾害到来之前,是会有相应的预兆。” “使者常设,有灾时赈灾,无灾时预防,如此方才是正道。” “望陛下恕罪,臣并非是有别的意思” 荀勖看起来有些惶恐。 曹髦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常设赈灾部门,会被大臣们歪曲为期待着有灾害,或者是联想到其他方面,你是不是在诅咒大魏?不然为什么想要常设部门来预防灾害呢? 可曹髦觉得,荀勖的这个想法还是很不错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针对不同的灾害设立不同的部门,有效的在各地进行防控。 魏晋时期,是自然灾害最多也是最频繁的时期。 据统计,魏晋南北朝369年间,共爆发各类灾害619次。 其中,魏晋200年间,遭灾304次,平均一年1.25次,频繁的天灾让这个行政效率本就低下的庙堂吃尽了苦头,民不聊生。 魏晋时期的防灾赈灾理论,措施和政策,都是对先秦秦汉的继承,既无系统健全的救灾体制和相应法律规定,也没有专门的救灾组织管理机构,就容易出现如今这种各部门扯皮,迟迟无法赈灾的情况。 地方赈灾的效果几乎完全取决于灾区官员的道德感 而历史上在这方面有所建树的,就是面前这位奸臣荀勖,他曾上书要求庙堂设立专门的机构来预防和应对灾害。 曹髦抚摸着下巴,忽然抬头看向了荀勖。 “荀公,这监察群臣的事情,您就不要做了。” “唯!” “今日起,御史台增设有备中丞,您来担任此位,尽快组建部门,收各部的赈灾防备之权,增设相关的律法,通过御史台来联系各地的刺史,进行防灾和赈灾的诸事,属从之官,您可以自己来决定。” 荀勖惊呆了。 当初高柔派他前往昭阳殿里看管太后,又派人去罢免其余内臣,结果就是遇到了陛下的迎头一击,他自己也被当成重要从犯被抓了进去。 好在,皇帝并没有杀害他,还将他从牢狱内带出来,让他负责照看司马昭,随即又是拉拢司马昭的旧部,如今是调查赈灾的情况。 第61章 赠钟会 钟会瞥了一眼身边的荀勖,没有开口。 荀勖当真是一肚子火,我招你惹你了?? 明明是亲戚,怎么就跟我过不去呢? 显然,荀勖并没有继承他母亲的好相貌。 但是荀勖知道,钟会在先前立下了巨大的功劳,早已是皇帝身边的第一心腹,他如今以这个年龄侍中领尚书,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成就,后来是否有来者都不太好说。 这职位就十分离谱,本身是出谋划策的头头,又负责去执行,简直就自己出谋自己办。 这还只是人家的起步而已,荀勖都不知道以后陛下准备如何封赏他。 荀勖并不想跟钟会起什么冲突,朝着曹髦行了礼,随即离开了这里。 钟会对他还是有些不满,他再次说道:“陛下,此人可用而不可重用,他好诡而作伪,陛下勿要为他所欺啊。” 曹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钟会这才坐在了曹髦的身边。 “陛下,诸葛诞已经回了书信。” 钟会这段时日消失,乃是为了去收服各地的外将们,河北是最先解决的,钟会将第二个目标对准了诸葛诞。 因为知道诸葛诞的性格,钟会并没有采取恐吓胁迫,反而是以礼相待。 说起来,其实钟会对诸葛诞还是颇为敬重的。 诸葛诞毕竟是天下名士,当初也是跟夏侯玄,司马师厮混过的,正是钟会所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是钟会不会让私人喜恶影响到正事。 钟会亲自写了书信,派人送到了诸葛诞那里。 没想到,这么快就收到了回信。 钟会将书信放在了曹髦的面前,说道:“陛下请看。” 曹髦拿起了书信,认真的翻看了起来。 这是诸葛诞写给钟会的回信,在书信里,诸葛诞很是感谢钟会的来信,并且表示自己即刻动身前往洛阳,正式的拜见天子。 曹髦有些愕然。 曹髦知道诸葛诞有很大的概率不会与自己作对,但是没想到,居然如此顺利,一封书信就给搞定了。 曹髦看向了钟会,好奇的问道:“您在书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呢?” 钟会此刻却得意的仰起头来,“陛下以为呢?” 这就是钟会在故意卖弄了,但是曹髦也不生气,一封书信能将一個外将搞定,别说只是让我配合你捧哏了,就是配合你演无脑反派都没问题啊。 “难道是写了司马昭,何曾,陈本,陈泰等人被制服,毌丘将军早已归顺的事情,让他前来投奔吗?” 钟会摇着头,“诸葛诞这个人,非常的重视名节,重视自己的名声,若是我在书信里用这种方式劝说他,他会认为臣是在恐吓他,而为了他无畏的名望,他就一定不会前来洛阳。” “原来如此难道是讲述了朕的贤明,让他认为可以辅佐,前来投奔吗?” 钟会笑着说道:“诸葛诞与臣并无交情,陛下虽然贤明,但是他不曾亲眼见到,只因为臣的几句话,岂能让他相信呢?” 曹髦又问道:“那是讲述了内外的困局,让他意识到一城不能久守吗?” “诸葛诞颇为自傲,哪里会听臣来为他分析天下的局势呢?” 第62章 邓艾 雍州,长安郊外。 “将军!” “陈公在狄道附近与姜维对峙,大军正从北路前进,绕开了姜维的伏击” 斥候禀告起了前线的情况。 邓艾披着甲胄,内心迟迟无法平静下来。 当他到达洛阳,皇帝在卫将军面前拉住他的手,说一定要重用自己的时候,邓艾心里是不太相信的。 毕竟,他可是司马家的亲信,是司马懿亲自从底层提拔上来的,亲信里的亲信。 曹髦就是再欣赏自己,还敢无条件的信任自己吗? 况且皇帝又说起屯田之类的事情,这让邓艾更加确定,自己往后是没有办法再执掌军队了。 因为邓艾知道,这些贵族们对屯田开垦这类的事情会有多轻视。 他们轻视农夫,轻视耕作,甚至也不怎么看得起那些屯田的官员。 到目前为止,邓艾所见过最关心这方面事情的人,还是已经逝世的宣文公司马懿。 当初司马懿发现邓艾的时候,就曾跟他请教耕作方面的事情,又按着他的上书在各地进行开垦和屯田,让魏国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他并不觉得皇帝所说的是实话,大概只是为了让自己往后远离军队。 但是,从司马昭府邸离开后,曹髦就拉着他上了车,随即一路冲到了中军大营。 当即宣布了对他的任命。 镇西将军。 邓艾还不曾从这个震撼下反应过来,曹髦就召集了诸多的中军将领们,开始商谈反击姜维的大事。 而曹髦直接让邓艾和夏侯献分别坐在自己的左右,自己坐在上位。 邓艾是真的惊了。 而让他最为震撼的还不是这些。 在与诸多将军校尉们商谈之后,曹髦当即决定,不必看庙堂群臣的脸色,直接发兵,以一部分的中军前往战场,在姜维跟陈泰对决的时候,给予姜维重创! 这个想法得到了诸将的认可。 邓艾不敢多说,而曹髦直接做出了决定,以邓艾为统帅,让他带领成倅,马隆,文鸯,李昭,司马骏等人,出兵讨伐姜维。 这次出兵的耗费是直接从太仓里调,由卢钦直接负责,不通过尚书台。 因为这些年司马家对中军各营的不断注血,导致中军的营规模极大,除却纯骑兵组成的几个营外,像马隆和成倅所统帅的营都有万余人。 这次出兵共计四万多人,而且都是经过夏侯献整顿,被马隆狠狠操练过的精锐,因为皇帝的赏赐,他们的斗志昂扬,战斗力极高。 有曹老板这样的君王在,中军的士气一直都是在不断提升的。 邓艾当即就懵了,自己才刚来啊,这就将中军交给自己,让自己带兵出征?? 皇帝这般信任,让邓艾甚至有些愧疚。 他不敢接令,曹髦就劝说他:朕以国士待君,望君以国士报之。 这一刻,邓艾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皇帝很早就做好了出征的准备,就是缺乏一個统帅。 成倅过去都是担任冲将的角色,跟文鸯一样,没有指挥经验,马隆各方面顶级,奈何没有资历,年纪太小,而其余几个人就更别提,邓艾一来,曹髦出征的短板就补齐了。 第64章 大败 这一刻,姜维内心的复杂,无以言表。 他呆愣的看着远处的年轻人,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文鸯却没有愣神,他再次暴呵,领着人朝着姜维杀来。 “保护卫将军!!” 亲兵们嘶吼着,将姜维护在中间,奋起反击。 姜维是不可能去跟文鸯去厮杀的,且不说年过五十的老将军能否挡得住这位年轻气盛的少年悍将。 就算挡得住,姜维也不可能上前。 他不是战将,他是大军的统帅,倘若事情到了需要统帅亲自下场去跟战将厮杀的地步,那这支军队大概就是到了最后的关头。 姜维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再次指挥军队。 敌人并没有伏击,此处的地形平坦,根本不适合伏击,这也是姜维敢急匆匆往此处进军的原因。 敌人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直接射杀了前往的斥候,张翼在看不到斥候返回之后,迅速就判断前方有敌军。 张翼的前军率先遭遇了冲击。 姜维的军队远道而来,没有进行休整,无论是在体力,还是在士气上,都已经不是最初来到魏国时的模样。 实际上,姜维根本不怕跟雍凉军队在野外硬碰硬。 郭淮逝世之后,雍凉军心不稳,姜维很是自信,能在野外击败敌人,因此,他也几次诱惑敌人,想要让陈泰主动出兵,让双方能在平坦的地形上一决胜负。 但是,陈泰没有咬钩,陈泰轻易看出了姜维的想法,选择只守不攻,哪怕是大军聚集之后,也只是在侧翼骚扰,以防守的姿态来逼迫姜维退兵。 反正你是进攻方,我何必出城来跟你打仗呢? 我只要能守住自己的城池,让你无法达成战略目的就好。 陈泰实在是太稳了,完全不给姜维任何机会,姜维几次诱敌都没有成功,只能遗憾的离开。 姜维知道曹贼的中军会来救援,但是他认为中军会姗姗来迟。 因为司马师刚刚死掉,他们国内还有一大堆的烂摊子,司马昭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的出兵来救援呢? 实际上,也不能说姜维的战略有错。 因为主将逝世,其余诸多将军也经历了调动,使得雍凉军队的战斗力出现了暂时的下滑,在野外,未必能打得过姜维。 历史上,王经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他带着士气不高的曹魏军队出击姜维,在野外大战,被姜维打的险些葬送全军,龟缩在了城内。 中军也确实如姜维所想的那样,直到战事结束的时候方才出现在了战场上,没有立下任何的功勋。 姜维唯一所犯下的过错,是他轻视了陈泰。 这也不能怪姜维,毕竟,这是姜维第一次跟单人模式下的陈泰遭遇,在过去,姜维跟陈泰交过手,但是,那时的曹军统帅是郭淮,而不是陈泰。 那几次交手的时候,姜维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吃了闷亏,但是毕竟对方是郭淮,情有可原。 被演绎坏了名声的不只是王朗王司徒,还有这位大魏车骑将军郭淮。 郭淮是无可争议的曹魏名将,一生战绩赫赫,是大魏在西北的屏障,被当地的胡人部落视为神明,在几十年后还有部族来祭祀他,他年轻时跟诸葛亮交战,年长后又挡着姜维,仿佛只要他还在西北,庙堂就不必担心蜀国的攻伐。 而在演绎里,为了烘托姜维的神武,他就被姜维“空手接白箭”,然后一发箭矢给射死了 大概是郭淮名头太大,遮挡了陈泰的诸多战功,让姜维误以为对面是一个“射手”加一个“辅助”,殊不知,对方是“双射手”。 王经无法领着雍凉的军队在野外战胜姜维,但是,这不代表中军没这个能力。 中军的酒囊饭袋被赶了出去,他们的装备最精良,而且,因为曹老板的缘故,他们的士气高涨,统帅他们的还都是当世的能将,有邓艾这样的主帅,有文鸯这样的猛将,各营的校尉都不是庸人。 以逸待劳,出其不意,魏军已经占据了所有的优势。 当双方交战之后,张翼就明白,要出大问题了! 张翼同样跟魏军打过多年,面前这支军队,他也能认出来,是曹贼的中军,可这支军队,看起来竟有些可怕,他们的士气极高,全力冲锋,竟没有一個退缩的,高歌猛进,对方的主将也不是个寻常的人,而各部的将领也是如此! 他们在打渗透,不是步步蚕食,这种攻势犹如海浪那般,直接淹没自己的阵型,不断的往阵型深处渗透,后方再有大军负责清理杀人,他们的配合极为出色,一波接着一波的浪潮,愣是让张翼失去了指挥权,前军各自为战,蜀国的军队绝望的发现,自己的前后左右竟然都是敌军!! 他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感觉,而对方还有一支非常可怕的骑兵,他们也不做纠缠,直接就是要斩主将。 张翼此刻踉跄的前进,被亲兵们层层包围,他都怀疑,方才晚走一步,就要被敌人砍掉首级。 前军一片混乱,直接就被淹没了,他们甚至想要透过前军来跟蜀国的后军交战!! 请访问最新地址 张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从未见过这般疯狂的统帅,他们这是想要打个全歼?? 不死不休?? 而姜维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如今前军被淹没,后军看着面前混乱的局势,甚至都不敢射箭,后军眼里的视线已经变成了敌我不能分,而曹贼的军队透过前军,开始重新结阵,准备攻打后军。 而姜维的主力军队,此刻处于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本来是想要绕开前军直接攻打对方,结果骑兵来冲阵,大军只能在原地再次调整阵型,免得被对方的骑兵给冲散。 姜维分析着面前的局面,过去的姜维是那么的想要跟曹贼正面交战,可他所想交战的不是这样的军队 姜维强行平静下来,迅速在脑海里做着取舍。 现在的局面对姜维极为不利,中军若是出现在这里,那陈泰呢?他是否也在赶来?? 若是自己这次送掉了这数万人,姜维都不敢相信,那蜀国不就灭亡在自己的手里了吗? “让后军分兵,从两侧绕过去!!” 姜维当即下令,自己则是领着主力直接朝着前军的方向发动了进攻。小说 夏侯霸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情况,可还是按着姜维的吩咐,分兵前进。 而在对面的邓艾,完全无视了蜀国的应对,现在主动权在他这里,他不需要按着姜维的应对来调整战术,反而是姜维应当按着自己的节奏来进行调整!! 第65章 俘虏 “要杀便杀,怎敢羞辱?!” 被捆绑起来的张翼愤怒的挣扎着,他被强行按在了地上,看着面前的邓艾,不断的嘶吼了起来。 文鸯站在不远处,看着一旁的司马骏,眼里满是羡慕。 这厮运气也太好了吧。 自己冲了那么多次,都只是砍杀了一些校尉什么的,这厮一次冲锋就生擒了受伤的张翼。 蜀国的征西大将军啊,居然被生擒,这得是什么级别的功劳?? 若是自己能得到这个功劳,都可以让父亲跟着一起升爵,让他因子而贵了! 文鸯满脸的懊恼。 双方在钟堤城外会战,战斗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最终以邓艾获胜而结束。 姜维丢盔弃甲,狼狈而逃,邓艾几乎全歼了张翼的征西军队,斩首万余,姜维和夏侯霸的军队也各自遭受了巨大的损伤,姜维从魏国带出来的东西也全部被留了下来。 可以说,这已经是近些年里曹魏面对蜀国所取得的最巨大胜利了。 甚至,他们还抓了一个征西将军。 这种级别的将军被俘或者被杀,那影响可就是非常巨大的。 上一年,蜀国的荡寇将军张嶷死在了战场。 这一年,蜀国的征西将军被俘。 那到了明年,又该轮到谁呢? 邓艾心情大好,可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多少获胜的喜悦,他令人统计军功,牺牲的将士名单,再三警告,不许谎报战绩,不许以百姓来冒充敌军,不许抢占同僚属下的战功等等 姜维会跑,这早在邓艾的预料之中,他敢这么豁出命来打姜维,就是因为知道姜维不敢豁出命来打自己。 他能以折损三万人的代价去灭掉姜维,姜维敢以折损四万人的代价来灭掉自己吗? 逃跑是他唯一的生路。 可惜,姜维跑的太干脆,太果断,否则自己的斩获还能更大。 但是现在这個收获,就已经足够了。 姜维以近五万人的规模出兵,在狄道和陈泰那里遭遇了强硬的打击,又在此处被自己所袭杀,士卒伤亡超过了一半,征西将军又被俘,而本身却没有任何的收获。 以这样的战绩回去,只怕连这卫将军都没得做了。 像数万人的伤亡,魏国完全可以接受,可是对蜀国来说,这就有点伤筋动骨了,更别提四征级别的将军被俘,蜀国内部肯定要出大问题! 邓艾的眼神顿时变得明亮了起来。 这纷乱不休的天下,终于要重新得到一统了吗? 可以邓艾的兵力,目前也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若是想要继续追击,拿下蜀国,中军这点人是不够用的,后勤也跟不上。 想要覆灭蜀国,起码要动用二十万的军队,起码要三州以源源不断的物资来解决后勤问题,才能拿下。 邓艾沉思了起来,他看向了面前的张翼。 “将,将,将军兵败,我以对待俘虏的方式来对待,怎,怎么能说是无礼呢?” “我们都是各为其君,我与将军素不相识,没有私人恩怨,也不会对将军做出殴打辱骂的事情。” 第67章 适合你 张华领着嵇康和吕安两人来到了廷尉府。 陈骞此刻很是忙碌,压根就没有心思去见这几个人,便直接令荀寓去迎接他们。 因为荀勖的调查,陈骞此刻的工作量再次有了爆发性的增加,他正在严查这次赈灾和物资莫名消失的问题,根本就没有时日来陪嵇康等人搞什么澄清。 当看到荀寓的时候,吕安还是很激动的。 荀寓同样是年轻士人的代表人物,双方过去也曾打过交道。 看到这两个人,荀寓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请与我来吧。” “嵇公啊,我知道您与吕君乃是故交挚友,但是,罪状确凿,我能以自己的名誉来发誓,这其中并没有任何的栽赃陷害。” “我是跟着陈公冲进他府内的,他当时很是不堪。” 荀寓说着,就带着他们几个人来到了一处特殊的牢房内,此处,坐着六個女子,她们被单独关押,此刻脸上满是惊恐,瑟瑟发抖。 荀寓皱起了眉头,让她们一一说出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吕巽的府内。 而她们回答也都是差不多,她们都是不同大臣府内的美姬,后来被自家主人送到了吕巽的府邸,其中有几个都是接到了主君的吩咐,要求叮嘱吕巽尽快完成大事。 听到这些人的话,嵇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吕安欲言又止。 荀寓带着他们听完了这些女子的言语,又带着他们前往下一个地方。 走在路上,荀寓忍不住说道:“吕巽的事情,人证物证确凿,没有任何冤枉他的地方,甚至,他自己都已经承认了罪行,签字画押,实际上,这件事还有很多隐情不曾公布。” “算了,且跟着我来吧。” 荀寓带着他们又去了另外一处牢狱。 而冯紞就被关押在这里。 看到来人,冯紞的反应还不如方才的那些美姬,急忙开始求饶。 冯紞是在吕巽之后被抓起来的,冯紞没有想到吕巽竟如此不堪,吕巽被抓之后,非常干脆的出卖了冯紞,这让冯紞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就被抓了进来。 面对这些证据,冯紞本来是很强硬的,他认为在外头的同伙会出手救下自己,因此誓死不从,一口咬定这是陈骞要陷害自己。 然后,冯紞就尝试了一下廷尉府内的各类刑具。 这位铁血硬汉,只是在陈骞第一回合的热情招待之后,就疼的哇哇大叫,连吕巽都不如,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都给供出去了。 陈骞可不管你什么大族子弟,挂起来就是直接用刑。 这些酒囊饭袋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当即就招供。 随即有更多人被抓进廷尉。 此刻看到有人前来,冯紞还以为是来行刑的,吓得瑟瑟发抖,大声求饶。 在荀寓的要求下,冯紞也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内情全部告知。 听完此人的话,嵇康的脸上已经是挂不住了。 荀寓这才问道:“你们现在还要去见吕巽吗?” 嵇康听闻,转身就走,吕安却有些迟疑,他无奈的说道:“我还想跟兄长见一面” 荀寓带着吕安走向了关押吕巽的地方。 第68章 大将军果真忠臣! 豫州,刺史府。 “州公,还望您能完成卫将军的嘱咐,勿要怠慢!” 使者朝着面前的州泰再拜,态度倒是不错。 州泰茫然的接过了命令,眼里满是惊愕。 州泰出身不算太高,最初是被裴潜所提拔,也就是裴秀的父亲亲自提拔。 裴家还是很生猛的,裴潜有三个弟弟,二弟裴儁在蜀国担任光禄勋,三弟裴徽在魏国担任冀州刺史,四弟裴辑担任议郎,裴楷就是他三弟的儿子。 州泰懂治政,更善兵,因此被司马懿所看重,跟邓艾一样被提拔重用。 他也算得上是司马家的近亲了。 他在豫州,也算是帮着司马家看住诸葛诞,虽然想要看住他并不是那么的容易。 但是州泰也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内,司马家就完全投靠了皇帝。小说 可纵然碰到了这样的局面,州泰也算是比较平静的,可直到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让他有些绷不住了。 “卫将军要我全力配合天使,督促镇南将军接受任命,前往洛阳??” “这是真的吗??” 州泰此刻是真的绷不住了。 他再次看向了面前的这位使者,故太常羊耽的儿子,大将军夫人羊徽瑜的堂弟,当今陛下的黄门郎羊琇。 这位可是铁打的司马家亲近啊,比自己都要亲,若不是来人是他,州泰都要怀疑有人假传将令了。 大概是看出了州泰的疑惑,羊琇很是严肃的反问道:“卫将军辅佐自己的犹女婿,难道也是值得惊讶的事情吗?莫非您认为卫将军不忠?!” “不敢,不敢。” 州泰连忙摇着头,他再次问道:“我只是原先接到卫将军的命令,与今日的有些不同,故而询问,绝对没有不忠的想法。” 羊琇认真的说道:“当初宣文公平定叛乱,大将军继承他的志向,匡扶社稷,奈何,天不假以时日,大将军病重,好在,大将军得遇圣王!” 羊琇朝着洛阳的方向行了礼,认真的说道:“大将军早就看出了当今陛下乃是平定天下的圣王,故而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拥立他为皇帝,让他来继承先祖的基业,来继承自己匡扶社稷的志向!” “大将军逝世之前,曾将自己的宗族都托付给了当今圣天子,让他来照看,又令宗族要一心辅佐圣王,不许堕落家族的名望。” “卫将军先前无视大将军的遗诏,险些犯下大错,如今,他已经醒悟,安心辅佐陛下,不敢再忤逆宣文公和大将军的遗令!” 羊琇长叹了一声,“能在病逝之前遇到陛下,大将军何其有幸啊。” “此君臣佳话,定传后世。” 州泰听完,心里顿时有些感动。 原来如此,大将军当真是一代忠老夫听你瞎扯!!! 大将军是什么样的人,老夫跟随了他那么多年,能不清楚吗??! 州泰的脸上却还是一副很感动的模样,夸赞道:“羊君所言极是!” 这就是继承大将军遗志的好处了,若是曹髦将司马师打成叛贼,诛了司马家全族,那定然是相当的解恨,可是,各地的司马家亲信要如何处置呢? 邓艾,杜预,羊祜,王基,州泰,裴秀等等众人基本上一个都跑不掉,都得跟着一起清算。 曹髦要对付群臣,还得用大将军留下的基本盘,如今曹髦以大将军女婿的身份,奉卫将军以令诸侯,谁又敢不从呢? 而曹髦只要在这個位置上坐的够久,这些人迟早都会变成曹髦的亲信。 毕竟,曹髦不只是一般的权臣,他还有个略微起眼的身份,大魏天子,在名义上,哪怕是大将军也得对他效忠,何况是这些臣子们呢? 只能说,以皇帝的身份来干权臣的事,实在是太舒服了。 曹髦在司马师的身上显然也是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羊琇只是来给州泰带来卫将军命令的,而在诸葛诞那里,宣读诏令的却是别人,羊琇太年轻,还没资格到诸葛诞面前去宣读天子诏令。 负责给诸葛诞宣读诏令的乃是华廙。 此刻,华廙就在诸葛诞的府内,他在这里受到了很隆重的待遇,诸葛诞对他非常的和气。 诸葛诞的风度仪表都是远胜毌丘俭的。 跟毌丘俭那个粗糙的家伙不同,诸葛诞光彩照人,看起来就很有三公的气派。 “华公远道而来,是我招待不周啊。” 诸葛诞轻声说着。 华廙连忙说道:“不敢,镇南将军有大功于社稷,名望为天下知,岂敢让您来迎接?” 诸葛诞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 请访问最新地址 诸葛诞有着这个时代名士们的普遍通病,好名。 故而先前曹髦将他跟大将军勾结,要出卖夏侯玄的事情泄露出去之后,诸葛诞会那般的慌乱,他最在意的就是名誉,就是要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坏了我的名誉啊! 当得知华廙此番前来,是奉皇帝的诏令,要拜自己为三公的时候,这位老臣的脸上居然还出现了些迟疑。 “老夫有什么德行可以为三公呢?实在是不敢啊” 只能说,历史上贾充来跟他商谈大事的时候,方向出现了错误,若是贾充说:公德行超群,想请您回去担任三公,为群臣之首。 诸葛诞大概会拒绝几次然后就去上任,往后司马昭若是要做什么事,他就效仿司马孚哭几声就好了。 但是呢,贾充却是直接询问:群臣都觉得该禅让啦,应当让司马昭当皇帝,你同不同意? 诸葛诞这样重视名誉的人,你让他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 难道要说我支持司马昭来当话事人吗? 他当即勃然大怒,对贾充说:你不是贾豫州的儿子吗?你家世代受到魏朝的恩惠,怎能想把国家转送他人?如果洛中发生危难,我愿为国家而死! 然后,在下一年就爆发了第三次的淮南起义。 在这个时候,此人依旧在自保,只是他保护的是自己的名誉,贾充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己度人,总觉得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不要脸,为了往上爬什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华廙当然清楚诸葛诞的想法,他开始再三劝说,请求诸葛诞一定要同意。 华廙说起了当今的庙堂是何等的无助,皇帝身边缺乏一个重臣,很需要一个能臣来辅佐。 诸葛诞却摇着头,“我实在是没有这样的才能啊,可以让镇东,大将军前往辅佐。” 诸葛诞特意停顿了一下,看得出,对毌丘俭比自己多出一个“大”的事情他还是有些介意的。 华廙长叹了一声,“我改日再来。” 华廙就这么离开了,诸葛诞笑着将他送出了府门。 “将军啊!” 将领蒋班拉住了诸葛诞的手臂,眼里满是焦急,“将军何以要拒绝呢?” 诸葛诞很是孤傲的说道:“我没有三公的才能,如何能前往庙堂,承担这样的重任呢?” 蒋班无奈的说道:“将军啊,现在不是陛下派人来以三公拜您,您若是拒绝,会被有心人认为是对陛下不满,想要割据地方,这实在不妥,就算不能接受,也不该如此明确的拒绝啊!” 蒋班是真的服了,都到这种时候,还要这么装吗? 你想不想当三公,我们难道不知道? 可这番话他又不能明说在,诸葛诞从不跟心腹们畅快的说话。 若是司马师,他就敢拉着钟会的说:询问要如何谋反。 可若是诸葛诞,哪怕他要起兵了,他都会跟麾下们装模作样,反正就是不真实。 这让心腹们都有些难以接受,在外人面前您当然可以是一代名士,可在我们面前,又何必呢?? 难道我们也算是外人吗? 可他们也没办法,诸葛诞愿意这么玩,他们能怎么办呢? 华廙也看清了诸葛诞的套路,在回去休息了两天后,他再次来到了诸葛诞的府上。 这一次,华廙的态度更加诚恳了。 “诸葛公啊,您是有所不知。” “当今陛下虽然亲政,可军中的事情,却让陛下无法放下心来,姜维劫掠西北,陛下令尚书台将粮草军械发往雍凉,还不曾出门,却发现了大量的亏空。” “军中贪墨成风,无论是俸禄,军械,粮草,甚至是军功,都出了问题。” “陛下知道您对士卒宽厚,为人正直,刚正不屈,故而想以您为太尉,整顿这些不堪之事!肃清军旅!” “这件事,除却您,就没有人能办得成了,请您勿要拒绝啊!” 蒋班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军中的这种情况,那早就成规矩了,别说是现在,就是当初明帝,文帝,乃至是开国武帝还在的时候,军中都有搞贪污的,甚至还有宗室牵扯其中。 这种事经不起查,查起来,指不定能让什么级别的人倒霉。 这皇帝分明就是要利用自家主公来为他解决这最难办的事情啊! 他正要劝说,就看到诸葛诞皱起了眉头,一脸的愤慨。 “大魏天下,岂能让奸贼猖獗?!我这就启程!!前往洛阳!!为陛下除贼!!” 这一刻,蒋班眼前一黑。 坏了,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2章 很正常 曹髦拉着诸葛诞的手,看向了一旁的司马昭。 “卫将军,能解决您心病的人到了!” 要不是曹髦先前的话,司马昭只怕是早要怼他几句了,可到了如今,反正司马昭在群臣这里也是声名狼藉了,所有让群臣不悦的事情都是他做的,还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他,司马昭也就看开了。 行,我的心病,我叫的人,都是我干的! 诸葛诞倒是瞥了司马昭一眼,眼神里有些戒备,诸葛诞跟司马师的关系极好,当初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名士,曾是被明帝一同打击的对象。 但是他跟司马昭的关系就没有那么的亲近了,主要是因为司马昭不像他哥哥那样,知道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拉拢方式,司马昭总是觉得,通过钱财官爵就可以拉拢到所有人,哪怕是面对这些要脸的名士,他也是用拉拢贾充用的手段。 这在司马昭看来是自己在施恩,可是在这些人看来就是在赤裸裸的羞辱了。 说的再简单点,就是司马昭太直接了,有些东西得稍微绕个弯,不能扯掉名士的脸皮。 司马昭这一生吃了很多亏,都不曾改变这个坏习惯。 曹髦连忙解释道:“将军啊,您有所不知啊,姜维那厮侵犯雍凉,朕下令囤积粮草,谁知道,这粮草还不曾出发,就已经出现了亏空,卫将军告诉朕,这样的事情已经在军中成为了惯例。” “朕便询问众人,谁能为朕解决这件事。” “众人都说,唯独您可以做到!” 听到这番话,诸葛诞脸上的戒备方才少了很多,而周围的大臣们却是脸色冷峻,一言不发,他们知道,陛下接下来就要对军旅下手了,可在这個世道,谁敢说自己干干净净呢? 就说面前这位道貌岸然的诸葛诞,他就干净吗? 其实他才是诸多军头里的大贪! 可诸葛诞贪的不是钱财粮草,他贪的是名,他公然用庙堂的赏赐和俸禄来扶持自己的亲信,给亲近自己的将领甲士们提高待遇,以此来收获了一个爱护士卒的贤名,这何尝又不是贪墨呢? 他虽然没有将粮草物资放进自己的口袋,可还是用这些东西来办了自己的事情啊。 他又比那些人好到哪里去了呢? 可诸葛诞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严肃的说道:“请陛下放心,臣这次急着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只要臣还在,就绝对不能让陛下受了奸贼的欺辱!!” 群臣更是冷笑,当初司马师欺辱皇帝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站出来呢? 曹髦却很是感动,拉着他的手,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曹髦随即邀请诸葛诞上自己的车,诸葛诞自然是急忙拒绝,两人拉扯了许久,曹髦方才带着诸葛诞上了车,浩浩荡荡的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诸葛诞所需要的尊重和名声,曹髦都给他了,而且给的很是充足。 曹髦在皇宫内设了宴来招待诸葛诞,诸葛诞就坐在曹髦的身边,群臣分别坐在两侧。 趁着这个机会,曹髦当众拜诸葛诞为太尉。 这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哪怕是三公,也是有上下顺序的,一般来说是先担任司空,然后从司空跳太尉,或者司徒,诸葛诞这种直接跳太尉,那简直是天大的恩宠。 诸葛诞热泪盈眶,再三表示,定然不会辜负陛下。 这一天的宴会非常的热闹,众人都是笑吟吟的,就连司马昭此刻看起来也很开心。 而就是这么一张张热情洋溢的笑脸之下,却不知藏着何等丑陋的谋划。 就在宴会刚刚结束的时候,张华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太极殿。 “陛下!!出大事了!!” 曹髦一愣,随即问道:“太仓失火了?” 张华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曹髦却长叹了一声。 “果然如此啊。” “茂先勿要如此看朕,朕是失心疯了去烧自家的粮仓当初让司马炎去彻查的时候,朕就想到了会是如此。” “这种方式很粗暴,却也很有用。” 张华有些迟疑,“那这件事?” “去告知太尉吧,太尉刚来,贼人就开始纵火,这显然是对太尉的挑衅,就看太尉如何去解决了。” 张华欲言又止,这太仓好像也不归太尉管吧? 不过,陛下既然都开了口,那就得是太尉管了。 张华匆匆离开了此处,曹髦的眼里这才闪过了几分凶狠,这些狗贼啊,将朕的宴会当成了不在场证明是吧?? 难怪你们笑得那般开心,这是在恐吓朕? “陛下!!!” 请访问最新地址 司马炎此刻衣冠不整的闯进了殿内,他看起来相当的狼狈,浑身黑乎乎的,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潇洒模样。 他看到曹髦,险些哭了出来。 “陛下,我毁了太仓,因为我的缘故” “安世,勿要害怕。” “来,详细的给朕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司马炎还在颤抖,曹髦又令人拿了些茶,让他先吃茶。 司马炎缓了许久,他的脸色极为的愧疚,“陛下,臣先前总是无法调查,这一次,终于有了进去的机会,我就领着人进去了,因为机会难得,就从早上查到了晚上,后来就以火把来照明,继续计算记录当时那些官吏就劝说我” “他们说太仓内不好用火把,担心失火,我不以为然,没想到,后来就真的失火了” 司马炎此刻是没脸看曹髦了。 这可是陛下第一次吩咐自己来做大事啊,就是调查粮仓这样的小事,自己都没能做好,前往调查粮食储备结果烧了太仓,这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件事出现在史书上,都能笑死后人了。 自己此生的名望,前程,乃至在史书上的名声,全部都毁了呀。 自己还辜负了陛下的厚望。 司马炎是越想越绝望,双手都在发抖。 曹髦平静的听他说完,随即笑了起来。 司马炎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曹髦,“这件事怎么还能笑呢?!” 曹髦摇着头,“你别怕,粮仓不是你烧的。” “怎么会那么巧,你先前都进不去,太尉一来就可以进去了,别人刚刚劝说你不要用火把,伱一用就着了火?你才带去多少人?况且,朕在此处都没有看到远处的火云,说明这火势根本不大” 司马炎惊愕,“不是我放的??那是谁啊?” “当然是那些不想让你去查的人了。” “朕问你,这件事后有谁跟你说了话?” “太仓的官吏都说了,他们说:可以为您隐瞒这件事,不让群臣知道,但是我们身为官员,不能去欺骗陛下。他们希望我如实将事情告知你” 曹髦冷笑着,“眼高手低的酒囊饭袋,愚蠢至极,竟敢这般轻视与我?” 他缓缓看向了司马炎,“安世,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要罢免那些人了吗?”小说 “我先前就给你说了,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斩杀刘禅,为什么?就是因为朝中皆是这些弄虚作假的狗贼,他们上下勾结,狼狈为奸。” “庙堂的税收不明,支出更是如此,他们吃天下的税收,又吃对各政的支出,一个个那是吃得富甲天下,家里的耕地产业无法计算,牛羊数不胜数,光是奴仆就有数万,数万奴仆啊,千里耕地,封侯都未必有这样的食邑!!!” “太仓就是重中之重!” “你看看过去担任司农的人,哪个不是富甲天下呢?” 司马炎想了想,忽然看向了曹髦,“对啊那咳。” 曹髦看着司马炎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当初朕的先祖也曾担任过司农,后来就出了一亿钱买太尉。”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但是这样的事情,往后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曹髦很是严肃的说着,司马炎也终于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自己的原因? 曹髦再次说道:“你先前还说可惜要是不除掉这些人,那就是这样的下场,他们没有将你一同烧死,都是看在你宗族的份上,若是换个人前往,此刻早就被杀掉了。” 司马炎终于沉默了下来,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过去将这些都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他以为这样的事情,就是一句话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就安排一个好的司农就可以解决。 可这上下都是如此,将整个司农部门彻彻底底的换一遍,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好转吧? 司马炎抚摸着下巴,居然是不自觉的效仿起了曹髦的动作,“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你不必去理会了,这件事,只能是一步一步的改变了。” “接下来,你就勿要再去读那些书了,每日都来朕这里听令吧,跟着张华他们,多增加自己的阅历和经验,往后好委以大任。” “唯!!” 司马炎行礼,随即又说道:“对了,陛下,何将军的儿子邵,这次也是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我的诸多好友里,只有他愿意来帮助我解决大事,但是他却不敢跟着我来拜见你我觉得此人可以重用” “不用太在意他的事情,且做好你自己的!” “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74章 大汉 在一望无际的道路上,士卒们正在艰难的前行。 伤兵痛苦的呻吟着。 其余将士们低着头,排成了一道长龙,正朝着远处前进。 他们的眼神有些呆滞,早已失去了光泽,犹如一具具行尸走肉,只是跟在前面的人,走在这难行的道路上。 他们的大父是从这里出发去讨伐曹贼的。 他们的父亲也是从这里出发去讨伐曹贼的。 如今是他们。 或许,他们的孩子也会从这里出发,去讨伐曹贼。 战事已经进行了很多年,连年的战事,让他们几乎无法去见见自己的家里人,也不曾享受过轻松且惬意的一天。 好在将军对他们不错,不会鞭打辱骂,偶尔还会给与一些赏赐。 这其实比在家里要好一些,这些时日里的收成是一年不如一年,与家里通信,所听到的都是些抱怨。 在军营里,虽然会死,却不会饿死。 就如此活着,活到战死的那一天。 这条难以行驶的道路,这些人却已经是很熟悉了,虽然步伐有些沉重,可毕竟这是回家乡的路。 姜维骑着骏马,站在高处,眺望着远处的道路,同时也是查看自己全军的行军情况。 军队的士气,已经掉落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 此番大败,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不只是这些将士,就是姜维,此刻也难以掩饰内心的失落与惶恐。 在战事结束后,他想了很多,或许,自己应该去听从张翼的劝说,适可而止,不要继续进军。 在陈泰到来的时候,自己就应该打消期待,及时返回。 在遭遇曹贼中军的时候,自己不该急着变阵,用对付雍凉军队的战术来对付中军。 姜维复盘了很多,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陈泰对自己的精准打击,中军的忽然出现,让姜维格外的惊恐,他害怕的不是自己打不过对方,他所害怕的是,自己已经被他们所看透了。小说 陈泰提前预判了自己的战略,中军也熟悉了自己的战术。 可到如今为止,姜维甚至都不知道中军的统帅是谁。 是毌丘俭吗? 或者是文钦? 没有了郭淮,他们还会有陈泰,还会有别人。 可没有了自己,大汉又该怎么办呢? 姜维并不觉得对方的统帅比自己高明,只是,对方拼的起,曹魏一战死伤数万士卒,他们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来年他们会有更多的士卒。 可姜维却不是如此,他若是拼光了手里的精锐,那大汉就要灭亡在他的手里了。 这次,他狠心抛弃了张翼,让他断后,带着精锐突围。 尽管姜维与张翼不和,可姜维从未想过要除掉这个人,大汉的将军们已经不多了,擅长兵法的人更是寥寥无几,甚至需要让夏侯霸这样的曹魏重臣来带兵辅佐。 如今张翼也没了。 自己这几万大军,更是损失惨重。 可最令姜维担心的,还是这北伐大计。 若是庙堂知道了这次出征的结果,自己还能继续北伐吗? 朝中那些大臣,他们还会允许自己出征吗? 陛下又会如何去想呢? 第77章 发难 又一次大魏朝议。 庙堂的氛围却出现了些变化。 三公分别坐在群臣的首位,王肃精神奕奕,实现了三公梦的他,已经将王祥的事情抛掷之脑后,他要做出一番大事业来,证明自己的三公之能。 当今的皇帝虽然但是好听劝,只要用心辅佐,还是有很大的希望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况且,自己还年轻啊! 王肃因为善经而被众人尊重,可实际上,他就比司马师大了十三岁。 六十多岁的年龄,放在这些大臣里,那还真的是相当年轻。 并非每个人都是钟会这样的猛人,三十岁就可以朝着三公级发动冲锋。 庙堂里的大臣那都是经过了层层磨砺后上来的,光是在地方上的资历,可能就有数十年,尤其是做到了这个顶层,六十岁都可以说还年轻。 正是当打之年。 王肃对自己充满了信心,抛开私人恩怨,曹髦绝对是一個很有能力的君王,而三国割据的局面也拖延了很久,若是能在自己的手里完成大一统的壮举,辅佐皇帝开辟一个盛世,那王祥还敢来踩着自己上位?自己一句话就可以让他遗臭万年了! 就如王肃所说的,这是个私心较重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选择努力进步,不跟群臣厮混在一起。 坐在他面前的诸葛诞,看起来就更是硬气了。 这位最在乎颜面的太尉,此刻是被气的够呛。 老夫刚来庙堂,你们就纵火烧粮仓是吧?? 这么不将老夫放在眼里? 他心里同样憋了股怒火。 而群臣这里就更不用说了,皇帝这些时日里的政策,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倒行逆施。 他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来挽救大魏天下,勿要让其坏在了奸贼的手里。 群臣的忍耐大概已经达到了一个限度,他们已经做好了发难的准备,这顿时改变了朝议的氛围。 曹髦很平静的看着他们,哪怕情况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曹髦也没有过多的愤怒,他很是冷静的分析着如今的局面。 当今朝中的几个派系,曹髦看的是明明白白。 世家联盟在被痛打了一顿之后,再次缓缓凝聚,这依旧是一股相当可怕的力量。 天下的官员皆出大族啊,哪怕是偶尔有几个王经这样的贫困户,那人家也是大族的门生,王经就是被崔氏所提拔的。 没办法,书在人家的手里,你寒门庶民想要当官,你得去读书啊,那你不投靠世家,你还想从哪里获取知识?? 文皇帝其实一直都在致力于大魏的教育事业。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我大魏文皇帝虽然做出了很多糊涂事,但是也不能说对社稷完全没有贡献。 魏文帝曹丕在黄初年恢复了洛阳的太学,设博士十九人,广纳天下的贤才来就读。 太学生在曹髦时期已经达到了两千多人的规模。 当初曹丕按着汉制设五经策试之法,通过考试的可补掌故,太子舍人,郎中等职位。 这在一定程度上淘汰掉了那些酒囊饭袋,为魏国君王们提供了人才来源,同时,曹丕在各地推行儒学,设立庠序,高呼:以太学治天下,以庠序教城邑! 大魏不当人的虽然不少,但是真正有才能的人也非常多,尤其是对比吴国蜀国来说,人才根本就没有中断过,教育机构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可无论是太学,还是各地的庠序,都不能解决大族的问题。 魏晋跟后面的朝代不同,此刻书籍还是稀罕物,印刷术没有出现,纸张还很是贵重,知识还是通过家族的方式来传递,启蒙且不提,高级的知识理论都是被垄断的。 像后来的朱元璋可以大开杀戒,杀的群臣人头滚滚,然后再召其余人来给自己做事,但是曹髦却干不了,这不是曹髦没胆魄,是他没那个基本盘啊,读书人都是大族出身,你将大族杀干净了,那伱靠什么来治理天下? 他又不能开科举来招人,开科举或许能提升官员的水平,可参与科举的还是那些大族子弟啊,寻常百姓连书都碰不到,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知识,受教育的资格都没有,你参与个什么考核呢?? 何曾说要将这些人统统杀掉的时候,曹髦就问他:杀了他们,该用谁来治理天下? 这并非是曹髦想听何曾的吹捧,这是他的心里话。 本来就没几个能用的人才,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杀,尚书台的几个人,干掉了他们,那谁能来接替他们呢? 曹髦此刻正在打量着麾下的群臣,心里有诸多想法。 荀顗看向了郭彰,郭彰当即站起身来,朝着曹髦行礼大拜。 “陛下,当初文皇帝曾有令,要以政绩来提拔官员,要以五试考核来任免官员,当今的郑公,任意提拔自己的亲信,公然与廷尉勾结,栽赃陷害,将不与自己亲近的人罢免,将自己的人提拔上去,他所提拔的人,看不出平日里的政绩,也不曾通过任何的考核。” “官员的调动升迁,都因他的一言而定,这使得天下官员寒心啊。” “陛下,臣听闻,赏罚分明,提拔有序,方才是治理天下的道理,而一意孤行,不顾政绩和德行,以自己的想法来肆意行人事,社稷难安啊!” 郭彰这番话一出,庙堂内一片死寂。 别看郭君一口一个郑袤,言语里都是在责怪郑袤,可他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请访问最新地址 他的矛头是直接对准了皇帝。 毕竟皇帝才是那个最任性的人,连司徒和太尉都是自己决定的,完全没有听取群臣的建议。 这大概还是群臣第一次在朝议时对皇帝发难。 曹髦跟荀顗等人的蜜月期,竟然只持续了短短几个月。 当然,他们也不想要撕破脸皮,不然方才骂的就不是郑袤了。 曹髦没有急着开口,他瞥了一眼钟会。 钟会朝着他微微摇头,曹髦于是就安静的坐在了上位,对此不发表意见。 “呵,你有什么资格来代表天下上书?” “你的尚书位,不就是在陛下上任后才得到的吗?你有什么政绩,你有什么德行?你通过了什么考核?!” 王肃当即站起身来。 你可以否认皇帝的为人,但是你不能否定他用人的眼光!他这任命的有什么问题?各级官员调动和提拔不是都很合适吗?! 哪里轮得到你一个无才无德的小辈在这里开口? 第78章 阵容 曹髦也是在钟会开口的一瞬间就知道了钟会想要做什么。 难怪他先前鼓励郑袤和陈骞多去办事。 他根本就不屑于小打小闹,他是想直接来个大的。 对官员的任命和调动进行规范化,看起来是在限制皇帝的权力,可实际上,此举可是大有所为啊。 这很符合钟会一贯的作风。 钟会就喜欢做一些利弊相当,非常冒失且危险的事情。 这是对人事权做出了限制,皇帝不能随意安排了,得先考察,那考察者大概还是由官员来担任,这一方面来说,就是让官员们主导人事权,让皇帝收手。 弊端很大,若是大族负责这个考察工作,那大魏怕是要出大事。 可如果能继续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效果同样也很大,能一举改善大魏如今愈发荒唐的吏治情况。 我大魏的官员们,放在历朝历代里都是相当炸裂的存在,干什么都能找得到,奇葩程度仅在汉初那些行为荒诞的诸侯王们,以及后来的高氏家族之下。 那高家也只是一家子的神经病,而以服散为时尚的大魏官员,那服散之后疯的是一大批人啊。 若是能大范围的整顿吏治,将大魏各地那些蠢物们给换掉,那也值当。 尽管还是世家换世家,可正常点的世家总比发疯的要强。 此刻礼法薄弱,各大家族又疯狂的联姻,他们只遵从同姓不婚的原则,对其余的东西都看的很淡,曹髦都怀疑,世家子弟的质量越来越差是不是亲近结婚所导致的。 就以目前的这三国来说,能换一批像个人的来当官员,那都属于是走在三国的最前沿了。 行政效率都不知能提升多少倍。 在这個人治社会,一个合格的官员对政务所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庞大了,地方的农业生产,灾情管理,治安等事情,全看官员的水平,最低限度的官员甚至会自己去抢自家的百姓。 结合多个方面后,曹髦觉得钟会的想法可行。 虽然人事权目前在自己手里,但是就以群臣的这种态度,自己有这个权力又能如何呢? 至于这件事的弊端,可以再去想办法来解决。 曹髦心里想了很多,却还是没有出面干涉。 实际上,封建社会里的优秀统治者,并不需要去多做什么,只需要做到三件事,第一件事是找到能人,第二件事是将能人擅长的事情交给能人来做,第三件事是别添乱。 能做到这三点,基本就是个不错的明君了。 若是自视清高,事事亲为,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什么都想瞎掺和,又菜又爱干,那下场有两个,要么是大魏文皇帝,要么是大隋炀皇帝。 皇帝与群臣的斗争,本质上还是群臣与群臣的斗争。 荀顗看着雷打不动的皇帝,又看着面前的诸多大臣,他缓缓站起身来,看向了诸多大臣们。 “尔等是要做什么?!这是想要逼迫陛下不成?!” 他赶忙走到了群臣的最前头,毕恭毕敬的朝着曹髦行礼,“陛下,百官只是一时心急,他们都是为了大魏社稷,请您宽恕其罪!!” 荀顗再三行礼。 曹髦看向了众人,“这件事,就按钟君所说的来操办吧。” 他很是干脆的站起身来,又看向了群臣中的郭彰。 “郭彰在朝议时对朕无礼,当治其罪!” 曹髦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此处。 郭彰目瞪口呆,怎么走之前还要来这么一出?不是都谈妥了吗? 他连忙看向了身边的几个大臣,而此刻,这些大臣们都主动转移了视线,不敢与他对视。 郭彰的脸色相当的难看。 朝议结束,他就忍不住要找荀顗,却被几个大臣连哄带骗的离开了此处。 荀顗苦笑着走到了王肃的面前。 “王公,今日的事情” 王肃打量着他,忽然发笑。 “荀公,不必多言,往后我们还会多亲近的。” 荀顗再次说道:“那是自然,我们本就该多亲近,同朝为臣,往后自然还要您来照顾,尚书台治理天下,若是没有您,这可如何进行呢?” 就在此刻,忽然有人走到了荀顗的身后。 荀顗下意识回头,诸葛诞就站在他的身后,距离他很近,诸葛诞身材高大,低着头,脸色竟有些吓人。 荀顗急忙要拜见,诸葛诞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荀公不必多礼。” “您与司徒公的事情,可是忙完了?” “忙完了,忙完了。” “那就好,那就谈一谈跟我的事情吧,我刚刚上任,要查物资粮草,太仓就被人烧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诸葛诞死死拉住荀顗的手臂,根本就不松开,哪怕是在说话的时候,也是抓着他的小臂,这就带点羞辱的意思了。 荀顗用力挣脱了几下,却发现自己挣脱不开。 诸葛诞再怎么说也是骑着战马上过战场的将军,荀顗明显吃亏。 “太尉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怪我?” “你不是说了吗?尚书台治理天下事,不怪你,难道要怪陛下吗?” “还是说,要怪老夫?” 荀顗赶忙说道:“尚书台只是负责执行,这太仓并非是” “老夫初来乍到,不管这个,今日,你就陪着我来解决这件事。” 诸葛诞直接拽着荀顗就往外走,荀顗此刻又惊又怒,就这么半强行的被诸葛诞给带出了殿内。 王肃看着这一幕,顿时笑了起来,他看着一旁的郑袤,感慨道:“过去说诸葛公为人豁达,赤诚君子,今日观之,果真如此!” 郑袤一言不发,他看起来很是无奈,在这庙堂里,想要当个中间派怎么就这么困难呢? 而此刻,钟会已经坐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往后他们会得寸进尺,愈发的过分,直到双方拼出个死活。” 钟会的眼神格外的冰冷。 看得出,钟会此刻给那些逼宫的群臣都已经判决了死刑,一旦有机会,钟会将毫不迟疑的杀掉他们。 曹髦摇着头,“这些人以辞官为要挟,若是惩治了他们,只怕政务瘫痪,朕的政令都到不了地方。” “陛下说的很对,所以,我们得找人来取代他们。” “陛下先前跟我说过尚书台的事情,六部尚书,足以勉强完成庙堂的运行。” 第79章 中兴魏室 大魏人才济济,除却杜预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发明大师,大魏还有一个重量级的大人物。 曹髦在亲政之后就派内臣去打探他的下落,最后确定了他的住所。 曹髦穿着很寻常的衣裳,犹如一位贵公子,坐在了马车上,驾车的人乃是张华,而成济等人自然是分布在皇帝的前后,偷偷保护他的安全。 马车在洛阳城内来回的穿梭,最后停靠了在洛阳东城的一处寻常民居前,这里很是热闹,有孩童来回的嬉闹,远处还有几个老人,此刻有些警惕的看着马车,拉住了那些孩童,不敢靠近。 曹髦看了看周围,笑着对张华说道:“叩门吧。” 张华随即上前叩门。 很快,就有一位奴仆开了门,看到外头的张华,那人大惊失色,赶忙行礼。 “敢问,马公在家否?” “在,在的!” “就说有晚辈前来拜见这是我的名刺。” 张华直接用了自己的名刺,那人接过,随即冲进了院内。 曹髦就站在张华的身后,眼里满是期待。 他这次来找的人,乃是前给事中,马钧。 此公是扶风人,乃是寒门出身,在文皇帝的时候担任博士,后来在明皇帝时改进了织机,立下功劳,升给事中。 十二蹑织机就是他的发明,这大大提高了功效。 他的发明还有很多,其中包括龙骨水车,轮转式发石机,他还改进了诸葛连弩。 总之他的技术和创造力让当时的人都非常的惊讶,曹羲曾亲自给曹爽举荐了马均,认为此人可以重用。 但是吧,大将军曹爽还是一如既往的水平,一句话:乃公不用! 值得一提的是,裴秀很不喜欢马钧,得知马钧发明了发石机后,裴秀很是不屑,前往与马钧辩论。 马钧跟邓艾一样,自幼患有口吃,说话不利索。 裴秀这种找马钧辩论的行为,无疑是跟瘸子赛跑。 果然,经过一场精彩的辩论,裴秀大获全胜,马钧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利索,根本就不能反驳裴秀。 裴秀十分得意,总是跟别人说起这件事,后来跟弘农太守傅玄说起这件事,傅玄就觉得裴秀这件事做的很不地道。 后来曹爽倒下,马钧也跟着诸多大臣一同被罢免,他就住在洛阳,继续捣鼓自己的各种发明。 曹髦只是等候了片刻,就看到一人快步走到了门口。 初次看到此人,曹髦怎么也无法将他跟自己脑海里的马钧联系起来。 这是個相当壮硕的老者,他的眉毛很粗,看起来有些凶,此刻审视着面前的张华,又看了看一旁的曹髦。 “后,后,后生,我不认得你。” 马钧开了口。 张华赶忙拜见,主动让开了位置,说道:“请您原谅,我是陪同我家君主前来拜见您的。” 马钧这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曹髦。 看着这满脸英武的少年郎,马钧还是很疑惑,“这位君子” “马公,能否进去再说呢?” “好。” 马钧就请他们两人入内,府邸内不算太奢华,曹髦看到了很多零件被随意的摆放在院落里,这些零件各式各样,就是曹髦,也看不出这些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他们就这么走进了内屋,马钧的内屋更是夸张,看起来有些凌乱,四处都摆放着各类的草图。 曹髦眼睛都亮了。 马钧请他们两人坐下来,自己则是坐在了上位。 “后,后,后生,你是谁家的子弟?” 曹髦笑着回答道:“乃是曹家的儿郎。” 马钧一愣,“是安乡侯家的吗?” 曹髦点点头,“算是吧。” 马钧长叹了一声,“安乡侯是个好人,老夫还以为他已经没有子嗣在世了呢。” 马钧所说的安乡侯,乃是曹爽的弟弟曹羲。 比起曹爽这位聪慧的大将军,曹羲还算是不错的,他当初跟裴秀一样,很轻视马钧,可后来看到马钧的诸多发明后,顿时折服,积极将他举荐给曹爽。 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奈何,曹羲早已被诛三族,根本就没有子嗣还在世上。 在里头服侍他们的仆从却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安乡侯三族都被诛了,别说子嗣了,就是亲戚都被杀的干干净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 他看向了家主,可当着客人的面前,又不好提醒。 马钧这些年里一直都在家里,寸步不离,他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也没什么朋友,不与人来往,对庙堂内所发生的事情基本都不知道。 曹髦笑着说道:“马公啊,我这次前来,就是想看看您,看来您的身体还是很硬朗啊。” 请访问最新地址 “嗯。” “我听别人说:您是天下之名巧。” “说起来,我也很喜欢作器,也曾画过几张图纸,只是看到您家里的这些,才明白自己画的有多简陋了!” 这句话明显的引起了马钧的好奇。 哪怕是他这样的机械大师,也常常被人轻视,很少有贵人会有这样的爱好。 “君,君,君子的图?” 曹髦看向了张华,张华迅速拿出了几张图纸,这是曹髦过去给毌丘俭所发的图纸。 马钧一把夺过,张华都有些尴尬。 马钧认真的看了片刻,方才说道:“粗,粗糙,但是想法很好,不错。” 马钧一眼就看出了新犁的精妙,他说道:“此物若是推广,获益极大!” 曹髦点着头,“是啊,已经推广到了各地去。” “马公啊,我一直都觉得,这些新的器械,才是治理天下的真正利器,您所改进的织机,到现在,也只是在洛阳周围被广泛使用,这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这些新工具的出现,能改变时代啊,您所改进的连弩,在战场上能救下多少的士卒,您的织机,还有这新犁,能救活多少的百姓呢?” 马钧没有回答,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辞。 哪怕心里赞同曹髦的话,也只能是点点头表示支持。 曹髦认真的说道:“当今的庙堂就缺乏一个机构,用以推广和制作新工具。” “天下向来就不缺乏像您这样的能人,只是缺乏能重用您的人啊。” 马钧摇着头,“无,无,无心官爵。” “哈哈哈,这不是为了官爵,这是为了发扬您的技术,是为了传承您的技术,是为了改变这个天下!” 曹髦大声的说着。 奴仆再次感觉到了不妙。 他从这个少年郎身上感受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仿佛天下都在他的指掌间。 马钧也很是惊讶,他再次摇着头,“难,难。” “您放心吧,过去可能会很难,但是往后就不会了,过几天,我想邀请您参加一次宴会,您勿要误会,虽是宴会,却不是那种清谈之宴,乃是私宴。” “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接您。” 曹髦跟马钧就这么聊了起来,随即又说起了自己心里的一些设计,当曹髦询问是否有办法降低纸张的成本时,马钧说话都不结巴了,他详细的给曹髦解释造纸工艺,并且表示可以通过不同的低价原料来进行测试,看看是否能更进一步的降低成本。 而当曹髦说起印刷书的原理时,马钧更加的激动,他甚至带着曹髦去参观了自己的“机房”。 曹髦看到了马钧很多半成品的发明。 两人就这么聊了一个多时辰,若不是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曹髦是不愿意就此离开的。 此刻的马钧,在曹髦眼里浑身都闪着光芒。 这是真正的人才啊,重要程度跟钟会马隆等人比起来都不遑多让。 此人对官爵都没什么追求,是个成熟的技术宅。 曹髦开心的跟马钧告别,马钧这才想起了什么,赶忙问道:“还,还,不知后生名?” “我名髦,您唤作彦士就好。” “好,好。” 马钧很是客气的将曹髦送出了门,这年头,想找个如此重视器械,又有这样想象力的年轻人,还真的是不容易。 我道不孤啊。 马钧有些欣慰,将曹髦送出了府邸,转过头来,他就看到浑身哆嗦的奴仆。 这仆从跟随了他很多年,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 马钧不解的问道:“你,你,你抖什么?这般暖和的天。” 仆从颤抖着说道:“家主,您不出门,有所不知,县衙有令:改元之后,避讳髦” “避,避,避讳” 马钧顿时想起了什么。 下一刻,他脸色一白,也开始抖动了起来 坐在马车内,张华不解的问道:“陛下为什么不直接说明自己的身份呢?” 曹髦摇着头,“若是得知皇帝前来,还能听到他如此坦诚的话吗?” “我过去又不认识他,只是听过他的名字,如此相见,才能了解这个人啊,况且,我看此人不热心功名利禄,若是以皇帝的身份拜见他,他反而是要搪塞藏拙了。” “无碍,等过几天,他自然就知道朕的身份了。” “继续派人好生保护他,想要中兴魏国,难道不是要依靠这个人吗?” 张华有些惊诧,皇帝给此人的评价实在是太高了。 他还是头次听到皇帝如此夸赞一个人。 就那老头跟他奇奇怪怪的木头铁块,真的能中兴大魏吗?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80章 不怕了 “荀公!!岂能如此对我?!” “就不怕往后再没有人愿意为庙堂大事而挺身而出吗?” 郭彰面红耳赤,他站在荀顗的面前,气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这次联名上书,群臣都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往后皇帝就不能随意进行任免权,要拟定一个大家都接受的规章制度来进行。 皇帝很开心,钟会很开心,群臣也很开心。 唯独郭彰不开心。 因为他要被治罪了,御史台弹劾他有罪三,无论最后是以什么罪名来处置,反正这官爵是保不住了。 郭彰对此很是愤怒。 我给你们当先锋,你们也当保住我啊。 你们的谋划都成功了,就没有人再来保我了? 荀顗的脸上此刻却没有平日里的笑容,他的心情同样很糟糕,朝议的事情刚刚成功完成,他就被诸葛诞拉去处置太仓的事情。 诸葛诞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当着诸多官员的面,将他再三训斥。 甚至还责令要求自己在十天内抓住罪犯,解决这件事。 看诸葛诞的神色,荀顗不怀疑自己若是完不成,此人真的要跟自己拔刀相向。 这是个什么样的疯子,为了那虚无的名誉,就一点都不怕得罪群臣? 荀顗的心情很是糟糕,刚刚回到府内,郭彰又强闯了进来,要求得到他的庇护,荀顗只是说明日再说,他就开始暴跳如雷了。 荀顗看向郭彰的眼神顿时变得冰冷。 你出身大族,我就不是了吗? 论父辈,你父亲给我父亲提鞋都不配,你也敢在这里叫嚣? 他冷冷的说道:“郭君,勿要说的如此难听,当初是伱自己主动提议要最先开口的,老夫也曾劝说你,这件事风险极大,是你说不必担心,有群臣相助。” “怎么,在你这里,老夫一个人就是群臣?!” 郭彰自知失言,脸色通红,却还是毕恭毕敬的低着头,“荀公,我并非要责怪您。” “群臣共同进退,这才是朝中奸贼无法成事的原因。” “当今我为了群臣的利益挺身而出,陛下受了蛊惑,因此要治我的罪,若是没有人来救我,那还怎么说共进退呢?” “往后还有人敢最先出面吗?!” “这不是我贪生怕死,我是担心往后就没有人敢直言上书了呀!!” 郭彰的话都在颤抖着,他极为害怕,谁知道从这里出去后会遇到什么,或许门外就站着要抓他的将士。 荀顗听着他的话,心里却不屑一顾。 荀顗本来就不是一個好犯险的人,他最初的想法,也只是通过司马师的事情给皇帝上强度,然后委婉的解决这件事,是郭彰这些人高呼着要拼死一搏,如今怎么又开始害怕了呢? 这次可是皇帝点了名要办你,你让老夫怎么办?? 再次聚集大臣来反对皇帝?? 你真不把大魏天子当回事是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对皇帝,中军怕不是要二次冲尚书台了。 你自己叫的最凶,如今又怎么要老夫出面? 荀顗反正是不愿意为郭彰而去跟皇帝正面开打的,必须要给皇帝留下缓和的余地,硬碰硬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皇帝不敢将他们屠杀干净,他们也不敢真的集体辞官。 主打的就是一个彼此忌惮。 可一旦完全翻了脸,那可就不好说了。 荀顗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这件事,我会去操办的,你且不必担心,就在家里等着吧。” 郭彰大喜过望,再三拜谢荀顗,方才哆嗦着离开。 等到他离开,荀顗将家宰叫来,认真的嘱咐道:“往后就勿要让此人进门。” 荀顗根本不担心往后的事情,只要利益给的多,敢出来的前锋是不会缺乏的,无论在任何时候,都是如此 曹髦刚刚回到了太极殿,就看到了格外激动的焦伯。 焦伯看到曹髦出现,赶忙上前拜见,浑身隐约颤抖。 “陛下!!” “胜了!大胜!” “邓公领兵击溃姜维,生擒蜀将张翼!” 焦伯的声音有些发颤,刚刚从马钧这里返回的曹髦,内心也不平静了。 “生擒了谁??” “张翼!蜀贼的征西将军张翼!” 曹髦深吸了一口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张华赶忙行礼说道:“诚为陛下贺!!” 请访问最新地址 周围的众人纷纷行礼,“恭贺陛下!!” 曹髦呆愣了许久,随即仰头大笑。 他的笑声格外的爽朗,颇有些他曾祖父的意思。 “击溃姜维,生擒张翼!好,好啊,能生擒张翼,想来这蜀贼伤亡极为惨重啊!!” “好将军!当赏!当贺!!” 曹髦笑得很是开心。 说实在的,姜维虽然是魏国的大患,但是也算不上是那种能将魏国逼到绝境的对手。 当初诸葛亮出征的时候,皇帝得知这个消息,大惊失色,调兵遣将,整日盯着雍凉,这个才叫心腹大患。 而姜维出征,一般都是雍凉的将军们大惊失色,开始调兵遣将,死死盯着他,除非是他们被击败,否则皇帝都不会太在意这件事,也许也是打习惯了。 可是,就算不怕,也架不住这厮天天来祸害啊! 凉州已经折腾了一百多年啊,从最初的羌乱开始,到如今,这一带就没有平静过,连年的战争,连年的灾害。 曹魏在治理雍凉上还是相当给力的,可再治理也经不起一次次的祸害。 曹髦还知道,在数十年后,这里将会爆发一场极为严重的粮食危机,随即爆发一场规模数十万人的叛乱。 而在曹髦的治理天下大业里,雍凉还是相当关键的一环,他连着西域,巴蜀,并州。 商业,农业,矿业。 姜维此番战败,蜀国将有一段的整顿期,姜维也不能顶着他国内群臣的压力来侵犯雍凉。 这段时日对曹髦来说,会是一个非常宝贵的机会。 曹髦可以利用这段机会来整顿吏治,以及处置掉军中的那些害虫们! 对军队大刀阔斧的动手,无论如何,都会在前期影响战斗力,倘若是在和平期,那就不必担心了。 干,大刀阔斧的干,将那些贪墨军粮的,不懂打仗的,抢功偷名的,全部抓起来处死,起码要在军费上做到一定的透明,解决掉军队上的蛀虫们。 短期的阵痛之后,大魏军队的战斗力将会提升巨大。 等到完成军中的改革,全方面的提升待遇,积极操练,那曹髦就再也不担心姜维再来了,在过于悬殊的实力差距下,作为跟姜维旗鼓相当的对手,邓艾能将姜维打的找不着北! 而在完全把持了尚书台,完成了前期的诸多革新后,就可以尝试着去大一统了。 在先打蜀国还是先打吴国的问题上,曹髦和诸多心腹们都是支持先打蜀国的。 因为若是打吴国,蜀国一定会出兵骚扰,但是打蜀国,吴国就未必了 吴国的本土世家实在太强,可能比曹魏的大族还要强,若是别人来攻打他们,他们会全力以赴,积极作战,可若是让他们出兵讨伐,去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他们就消极避战。 因此,常常能看到吴国在防守时常以少胜多,而进攻时常以多输少的局面。 蜀国的死活跟那些醉生梦死的吴国大族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如今吴国的大将军孙峻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还是得再等一等,此人继承了孙家大将们的优良传统,英年早逝,等到他死掉,就可以着手准备对付蜀国了。 继承他位置的孙綝就是个愣头青,跟他堂兄比起来,手段实在太拉,简直就是复刻版的司马师和司马昭,不,是司马师跟司马炎! 曹髦在这一刻想到了很多东西,他看向了一旁的张华。 “即刻告知天下,朕亲政之后,大魏首次得到这样的大胜,此乃先祖庇佑!!” 张华很清楚宣传工作的重要性。 这场胜利来的实在太及时,群臣已经跳出来公然违抗皇帝了,如此大胜,能让得意洋洋的群臣们冷静起来。 胜仗是最能加强君王威望的,一场大胜能让皇帝更受将士们的拥戴,新的立功受封者会成为皇帝的支持者,同时天下人也会因此而愈发敬畏,种种原因。 “陛下,臣一并前往!” “去,大家都去!” 曹髦大手一挥,内臣们一窝蜂的离开了太极殿。 曹髦笑着目送内臣们离开,大步走进了西堂,弯下身来,随意的擦了擦阶,就直接坐了上去,姿势很是潇洒,却是一点都不符合君王礼仪。 徐老公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曹髦朝着他招了招手。 徐老公连忙前进一步,弯着腰,听候差遣。 “徐老公,你现在就带着人去抄了郭彰的家,将他的东西都给朕准备妥当,这功臣要回来了,岂能不赏赐呢?” “倘若有人敢阻拦,直接打杀了就是。” 徐老公大惊,让自己来操办这件事?? 世家大族们对宦官可是很忌惮的,抄家这种事岂能让自己来呢? 这是生怕群臣不反抗自己吗?? 曹髦再次瞥了他一眼,缓缓眯起了双眼。 “奴仆遵令!!!” “嗯,多带些人,不必藏着掖着,将郭彰直接送去廷尉,至于他的家产,倘若有人贪墨,朕诛他三族。” “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82章 迎接 官道上,皇帝再次领着群臣前来迎接。 这次的规模跟迎接诸葛诞的那次都相差不了太多。 三公分别站在曹髦的身后,众人看着远处,安静的等待着功臣前来。 邓艾的这次大胜,可是给曹髦挣够了脸。 他甚至都能派阉宦去暴踩大族的脑袋了,大族都不敢去吭气。 这次大胜实在给曹髦带来了太大的威望,大族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去跟皇帝争斗。 若是被将士们认为群臣是在恶意搅和他们的封赏,那会惹出大麻烦来。 曹髦此刻看起来很是得意。 三公的神色同样如此,隐士郑冲不谈,其余两位,诸葛诞和王肃,此刻都很是开心。 他们都是想要做点事情来的,邓艾这件事做的太出色了,这当然也是他们履历中的一部分,甚至还能在往后帮到他们更多。 王肃和诸葛诞都已经做好了准备,都想要让这件事为日后大事所用。 群臣们的内心想法不得已而知,可在外表上,起码他们都是很开心的,满脸的笑容。 就算他们不开心,也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击破了敌人,天下同庆,你哭丧着脸,你是不想活了? 荀顗笑得最开心了。 曹髦时不时还叫来这些人,询问他们这件事是否该庆祝,是否该操办仪式。 这就是故意在折腾他们了。 王肃看着皇帝这熟悉的手段,心里忍不住感慨:不愧是圣王,当真好手段! 果然,当脏东西开始缠别人的时候,那他看起来就干净很多了。 群臣里唯一一个不开心的人,是钟会。 钟会此刻是真的有些不悦。 没想到,邓艾居然立下了这样的大功,钟会不觉得邓艾的军事才能超过了自己,就他麾下那套阵容,若是交给自己,自己也能击败姜维! 自己忙着庙堂的大事,居然让这种竖子成名! 钟会根本不在意事情是否有利天下,他只在意事情是不是自己办的,哪怕邓艾灭掉了蜀国,他都不会开心,必须要自己灭了才行。 此刻,钟会已经开始有了取代邓艾,去讨伐蜀国的想法。 绝对不能让这厮继续抢了自己的风头。 钟会又很担忧的看向了皇帝。 陛下不会因为这厮的侥幸战胜而开始宠爱他吧? 自己才是匡扶社稷的大臣啊,那邓艾不是! 曹髦看着那群臣不同的神色,猜测着他们此刻的想法,这些人的想法他大多都能看得透,唯一看不透的是安世,因为那厮居然在发呆,曹髦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在此刻,远处缓缓传来了马蹄声。 曹髦赶紧做好了准备,眺望着远处。 在诸多乐师们的演奏下,远处的军队缓缓靠近,当将领们前来拜见曹髦的时候,原本该热烈的氛围却忽然一沉。 曹髦快步上前,扫视着面前的几个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不知邓将军何在啊?” 统帅大军前来的陈泰此刻同样茫然,不是陛下让他镇守雍凉的吗? 怎么还问自己他在哪里啊? 陈泰赶忙行礼拜见。 “陛下,邓将军正在雍州,整顿大军,以防止蜀国的入侵。” 这一刻,群臣骚动。 哪有立下大功的将军不返回庙堂受赏的,他留在雍凉是什么意思?? 那些本来心情低落的大臣们,此刻眼里却是莫名的光,仿佛看到皇帝的事情不顺利,他们就很开心。 钟会此刻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啊。 亏自己还觉得邓艾能影响到自己的地位,原来是个这般蠢物啊。 皇帝刚刚登基,就指望着用这场胜利来稳固一下威望,拉拢一下将士们,结果你这厮居然不回来?让别人代替你返回,自己去镇守? 那姜维都败退了,你镇守什么呢? 这完全是不给皇帝脸啊。 想到了这里,钟会又忽然愤怒了起来。 对啊,你凭什么敢不给皇帝脸呢? 看着面前的氛围,陈泰脸都白了,难道说陛下根本就没有下令给邓艾,让他继续镇守雍州?? 坑啊!! 陈泰此刻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 请访问最新地址 这邓艾打仗如此靠谱,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是这样呢??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他看着众人,感动的说道:“为国立下这般大功,没有想着回来接受封赏,却想要继续整顿军队,保卫庙堂,这般忠臣,实在难得啊!” 群臣纷纷称是,此刻他们才是真的开心。 曹髦也不觉得尴尬,直接跳过了邓艾的环节,看向了陈泰。 “陈公!朕当初还在元城的时候就曾听闻您的姓名,没想到,今日居然能相见!” “朕听闻,此番作战,是您亲自领着三千骑兵,奇袭狄道,使得姜维不敢攻伐,此番能大胜,陈公当有大功!!” 陈泰赶忙拜谢,也是绝口不提邓艾。 这是两人的初次见面,虽然开头不是很好,但是在曹髦的发挥下,经过还是很顺利的,曹髦对陈泰赞不绝口,而陈泰也确实对得起曹髦的夸赞,此番邓艾能获胜,陈泰是有很大作用的。 就算邓艾没有出兵,陈泰实际上也击败了姜维。 在说完这個重要人物后,曹髦自然是要见其余的诸多校尉。 而这些校尉们都是曹髦的心腹,曹髦自然不需要多说什么,可他还是给足了他们颜面,各种吹捧,文鸯都被夸的有些害羞,脸色通红,其余几个校尉也是连忙拜谢。 其中成倅是最高兴的,多年的磨砺之后,他终于有了真正出头的机会。 当得知是司马骏抓住了张翼的时候,曹髦都有些惊愕。 不是文鸯吗? 司马骏不知该说些什么,而曹髦却叫道:“卫将军!!且看伱族里的千里驹!” 司马昭一个闪身,从曹髦身后走出来。 不只是司马骏,就是文鸯都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情况?? 司马昭看向面前的弟弟,迟疑了一下,方才说道:“都是因为陛下的恩德,否则,这竖子哪里会有这样立功的机会呢?” 曹髦却摇着头,“他若是没有这样的才能,朕又如何会重用呢?” “生擒张翼,当真是虎将!朕甚爱之!” 司马昭此刻脸色很是复杂,尽管他现在是处于被半挟持的状态下,可是看到弟弟居然能领兵出征,还得到如此夸赞,他心里的抵触仿佛又少了一些。 似乎宗族也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覆灭?起码皇帝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弟弟的? 司马骏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自己兄长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皇帝如此亲近的。 曹髦跟司马昭一同接见了众人,而还有一个重量级的人物。 安西将军司马望。 司马望是曹髦的老熟人了。 要命的是,司马望对洛阳所发生的事情都不太清楚,因为他一直都在抵抗姜维的最前线,而陈泰也不会让一些不好的消息传到他这里来。 故而,当司马望看到皇帝前来迎接,以及站在他身后那些陌生的大臣的时候,他心里的震撼是形容不出来的。 尤其是在看到了司马昭主动站在曹髦身后的时候。 看着呆若木鸡的司马望,曹髦却摇着头,“虽然不该如此,但是你立下了大功,茂先,你且送他去见见家里人吧。” 而此刻,也该是最重量级的人物来登场了。 蜀国的征西将军张翼。 张翼被捆绑的很紧,贴身有人看着他,就是怕他不能活着来到庙堂。 比起斩首,生擒的意味是完全不同的。 这大概是曹魏有史以来生擒的最大官爵的敌国将领了。 此刻,无论是曹髦,还是其余的大臣,都是好奇的打量着这位败将。 迎着他们的目光,张翼只觉得耻辱。 面对曹髦,他也是怒目而视,若非嘴被堵着,此刻还指不定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陈泰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提前将他的嘴给堵上。 陈泰还是希望能留下张翼的性命,与其直接杀了他,留下他能造成更大的影响。 若是能招募他,那简直是不敢想象,那对蜀汉是毁灭性的打击。 曹髦大概也想到了这一点,没有扯开张翼嘴里的布,若是让他骂出声来,那他今日必定要死的。 曹髦只是无奈的说道:“听闻你是有志向有才能的人,为什么要去辅佐贼人呢?” “那蜀汉自称天命,其君王昏庸,整日玩乐享受,重用阉宦,使他们扶持亲信,鱼肉百姓,群臣狼狈为奸,只顾自己的利益,中饱私囊,纵容亲戚,为非作歹。” “税赋连年加重,徭役不断,战事频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其君王与群臣依旧玩乐享受,不知民间疾苦,就这样的国家,也敢自称继炎汉正统吗?!” 此刻,张翼暴怒,他很想大声呵斥。 你个篡汉之辈,难道你就敢自称正统吗? 你这里的情况又比我大汉好了多少?! 你的群臣不鱼肉百姓?你家的百姓活得有多好?将天下民当作奴隶的国家,也有脸面谈百姓?! 张翼疯狂的挣扎着,他有很多话想要说。 可是他说不出来。 曹髦大手一挥,“且将他带下去收押!”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83章 庆功宴 庙堂内举办了声势浩大的庆功宴。 尽管主角没有前来,却一点都不影响皇帝的热情。 邓艾或许是真的想要及时整顿雍凉大军,去多做点实事,报答皇帝的赏识,可是,这件事吧,他做的也并非是很妥当。 作为统帅大军出征的大将,别的不说,打完仗不回来,若是皇帝较真,那这就已经废了。 也就是曹髦知道邓艾的为人,没有对他有什么疑心。 曹髦想着自家的大贤们,那是忍不住的直摇头。 文青且小心眼的钟会,时不时整大活的邓艾,跟瘸子赛跑的裴秀 人才济济!人才济济啊! 有这些人在,何愁大魏不亡? 庆功宴上,曹髦主要还是在跟陈泰交谈。 陈泰是曹髦非常看重的大才,是曹髦心里尚书仆射,乃至是不久后尚书令的人选。 他出身顶尖大族,又要脸,做事果断,有胆魄,明事理,各方面都没有什么明显短板。 年龄,功劳,资历,才能,全部达标。 曹髦对他很是客气,言语里满是尊重。 陈泰大概也没想到皇帝能如此看重自己,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曹髦让陈泰坐在自己的身边,跟他询问战事的经过。 在宴会达到了顶峰的时候,曹髦宣读了对陈泰的诸多赏赐。 曹髦随即宣读了对陈泰等人的诸多赏赐。 这次因为战功极多,封侯者有数十人,加官进爵的也不在少数。 而曹髦也是没有忘记先前与群臣的约定,他没有直接任命,而是先询问群臣的看法。 可群臣现在哪里敢有看法呢? 这些封赏可都是他们自己联名上表的。 参加宴会的诸多将领们,看起来都格外的激动,文鸯甚至当场表演了舞剑,他还想跟司马骏比试一下,却被司马骏给婉拒了。 看着热闹的宴会,曹髦低声对陈泰说道:“陈公啊,朕这尚书台,还缺一个仆射。” “不知陈公可愿留在洛阳啊?” 陈泰其实很早就有资格在庙堂里参与政务了,他是近乎于自我流放的方式离开了庙堂,不想参与那些争斗,继续给自己的名声抹黑。 后来送走了司马懿和司马师,陈泰觉得司马昭人挺老实,就回到庙堂里来担任官爵。 结果,司马昭就给他整了个杀皇帝的大活。 一波就将陈泰原地送走,呕血而死。 也不知他临死之前是否后悔返回庙堂。 反正,此刻陈泰还是很动心的。 地方的官员,哪怕是做到了刺史,也不过是执掌一州之地,可在尚书台,那就是治理天下了,尤其是仆射。 在尚书令隐身的情况下,那就相当于半个丞相了。 陈泰欲言又止。 曹髦却贴心的说道:“您不必急着回答,我们往后可以私下再说这件事。” “陛下。” 钟会忽然出现在了曹髦的身边,曹髦看向了他,“士季?” 钟会瞥了一眼陈泰,这才说道:“我听闻,君王不能光靠着施恩来治理天下,恩威并施才是正道。” “邓将军跟陈刺史这次虽然立下了大功,但是邓艾不遵从诏令,打完仗后没有返回洛阳,私自将军队交给陈泰,而陈泰作为地方官,居然敢不过问陛下,直接率领大军前来洛阳。” “他们这样的行为,是应当要惩罚的!” 第85章 大魏贤官 御史台。 郑冲坐在上位,府内诸多大臣们分别坐在了两侧。 御史台作为监察体系,地位不弱于尚书中书,领袖司空更是三公之一,不过,具体办事的还是御史中丞。 皇帝的诏令传到了御史台:遣侍中内臣持节分适四方,观风俗,劳士民,察冤枉失职者,御史台辅之。 这是皇帝亲政后的第一个大动作了。 郑冲坐在上位,闭目养神。 这件事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当初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庙堂就曾让侍中领诸多内臣前往各地巡查,最后侍中是没去成,去的是将军府的属官们,没有什么后文了。 可这一刻,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皇帝是要来真的。 御史台辅之,这就说明了皇帝的态度,严格来说,各地刺史其实也是监察机构的一员,尽管如今的刺史们大多领着将军的名号,属于是什么都管。 这其实就是要求各地的刺史们全力相助,不许包庇和掩盖。 利害说在前头,若是地方刺史敢不配合皇帝所派的人,那就别怪皇帝不留情了。 御史台的官员们此刻看起来很是激动。 毌丘甸尤其如此。 毌丘甸对天下的吏治向来很是担忧。 当初在担任侍御史的时候,毌丘甸就险些被惊掉了眼珠子。 在毌丘甸刚刚担任侍御史的时候,有人向御史台告状,说是弘农太守害民。 毌丘甸受理了这个案件,就去调查这位太守。 毌丘甸起初是没有太在意的,他觉得,一个能担任两千石的太守,再坏又能坏到什么地步呢? 可当毌丘甸开始调查之后,他人都懵了。 这位太守叫刘类,他很喜欢重用自己麾下的人才,包括剥夺他们的所有假期,让他们从白天干到黑夜,若是实在找不到事,那就给他们找些事,比如让官员们去各地道路上挖坑,是真正意义上的挖坑,然后再掩埋,这就是修路的政绩了。 他对待下属很是尽职,一旦有人让他觉得不开心,就抓起来直接打,打完了送出去治伤,治好了再拉回来打。 他很关心自己的官吏们,派人去做事,会派人去盯着那個人,然后再派个人来盯住前去盯梢的那个人。 他还喜欢偷窥身边的人,他对百姓们也很是友善,有一次,一个年长的老者挡住他的马车,想要跟他说话,他当即对老者破口大骂,让老者不必奔波。 他从不会公开跟人索要钱财,要求贿赂,但是不给贿赂的就要抓出来殴打,打完了送出去,治好了再拉回来继续殴打。 反正诸多善行,让弘农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大恩大德,恨之入骨。 这件事迅速引发了轰动,众人都知道了这个太守的名字,司马懿亲自出马,要整顿吏治。 被吓傻的毌丘甸也松了一口气。 庙堂里好歹还是有正常人的,这样的小人只是没被发现而已。 然后,此人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他被罢免了太守的位置。 弘农人欢呼雀跃。 然后就进洛阳升五官中郎将啦! 洛阳人破口大骂。 至于这样的人为什么没有遭受到惩罚,主要是有三点。 第一是罪轻,虽然此人欺民,殴官,贪污,不为,勒索,但是这罪行不重,又没谋反。 第二是他出身不错,河间刘氏。 第三是他的好友很多,庙堂里有人。 这次的事情险些让毌丘甸对整个大魏的未来绝望。 而最后,此人善终,根本没有人在意他犯下的过错。 刘类就是典型的大魏地方官的代表,甚至还算是不错的那种,虽然有些不类人,但是没有完全超出人的界限。 带兵抢劫自己百姓的才是真正超出了人的界限。 在魏晋,越不当人升的越快,欺民只能当五官中郎将,想当九卿得劫民才行。 此番皇帝的诏令,毌丘甸听了是极为激动的。 早该如此了! 干掉那些不当人的狗东西,大魏才能更进一步。 毌丘甸兴致勃勃的看向了诸多官员们,可御史台的官员们看起来却没有他那么高的兴致。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并非是所有人都有着大志向。 毌丘甸顿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变得严肃了起来。 “郑公,陛下亲政后,先整吏治,这是古代贤明的君王治理天下的做法。” “吾等应当全力辅佐才是,御史台监察天下,就更要具备公正和刚烈的德行,我请您下令:若是御史有官怠慢,不从,通敌,当以欺君之罪,诛其族!” 毌丘甸此话一出,御史台内的官员们顿时就精神了起来。 就连郑冲都睁开了双眼。 郑冲不管尚书台的事情,也根本不管御史台的事情。 听到毌丘甸开了口,郑冲当即点头,“好,就按君所言来办。” 毌丘甸这才站起身来,看向了面前的诸多官员们。 请访问最新地址 “诸位,我们同朝为臣,还望诸位勿要让我做不愿为的事情!” 他朝着众人行了礼。 众人赶忙起身回礼。 “定然全力而为!” 御史台这台腐朽的大机器,从此刻开始缓缓运作了起来,尽管零件都有些破损,运作速度也不算太快,但它好歹是运转起来了。 当天,洛阳就变得喧哗了起来,内臣们持节,坐上了马车,领着众人迅速离开了洛阳。 御史台的官员们骑着骏马,领着骑士们,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一时间,一批又一批的大臣们从洛阳出发,朝着天下各地前往,而世家大族们也沸腾了,他们的人也开始不断的朝着各地跑。 他们是要去告诫自家的人,勿要再那般放肆了,好歹要装一装,这次皇帝动真格的了!!小说 城门校尉诸葛冲站在正门,看着那连绵不绝的车队和骑士们,眼里满是愕然。 “这是今日的第几批人了?” “校尉,是第十四批。” 诸葛冲忍不住感慨道:“御史台和内臣几乎都出去了啊。” “各地怕是要经历一番动乱了。” 诸葛冲又忍不住抬起头来,偷偷瞄了一眼城墙。 而在正门的城墙上,曹髦穿着便装,严肃的看着那些远去的车队。 “会有用吗?” 毌丘甸站在他的身边,认真的说道:“做了就定然有用。” 第86章 遗憾 “父亲” 司马望呆滞的看着面前这受了刑的老父亲,眼泪顿时滑落。 昔日那天下知名的大贤臣司马孚,此刻却被剃掉了头发,身形消瘦,脸上看不出往日里的贵气,光看外表,着实可怜。 而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司马孚却是松了一口气。 “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司马孚是真的害怕儿子一怒之下去投了蜀国。 司马孚虽然遭受了处置,但是这跟司马望没关系,哪怕曹髦要牵连他的孩子,也跟司马望没关系,因为司马望很早就被过继给了别人。 而在诸多的血亲里,司马孚最看重的还是司马望。 在司马家子辈里,司马望的个人能力可以排在前三,明显不如司马师,但是跟司马骏,司马昭等人相比的话,也不会明显的落入下风。 哦,说的是这个时期的司马望。 司马望在历史上镇守雍凉,坐镇八年,政绩军功都不差,后来抵御吴国,也颇有成效。 但是吧,在他成为司徒之后,此人忽然就开始变得好钱财,而且变得非常吝啬,跟他原先宽容厚道的性格截然相反。 就好像他不只是继承了何曾的司徒位,连带着将何曾贪婪好财的性格也一并给继承了。 等到司马望死的时候,他家里的金帛竟堆积如山,被天下人所耻笑。 有人觉得,这是司马望高居要位后,心态发生了变化,也有人认为他是故意在自污,好保全自己。 但是以司马安世的性格来说,你只要不是公然支持司马攸,就没必要来自保,当然,也可能是怕安世身边的那些“好友们”。 司马孚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儿子出事,若是他投了蜀国,那他这一脉可就真的是毁了。 其实这些高层人物都很清楚如今三国之间的实力差距。 魏国的一个军区就可以跟人家一個国家打的有来有回,而这样的军区大魏有四个,还有个更强悍的中央军 “父亲儿未能及时回来,让您受苦了。” 司马望此刻的内心格外的懊恼,若是当初没有急着离开中军体系,前往边军,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这次回来,司马望整个人都懵了。 陈泰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一回来整个天下都变了,连自己的父亲都成了阶下囚。 看到儿子的神色,司马孚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初被判决的几个人里,王观已经被丢回了老家,高柔的诸多族人已经被处置,就剩下高柔,听闻是要在秋后处死。 而他之所以没有离开洛阳,一来是河北还没有完全纳入曹髦的实际统治范围里,二来也是因为司马望。 如今司马望回来了,镇北将军也由曹髦的人来代替,河北诸多官员接受了天子亲政,那他只怕也要前往幽州去赴死了。 在他这个年纪,前往幽州服役,真的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能不能赶到都是个问题。 “望,不必如此。” 司马孚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懊恼或者愤怒。 “是我没有能看清楚高柔的奸计,被他所利用,做出了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陛下能赦免我的罪行,从轻发落,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司马望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司马孚却抢先说道:“当初杜元凯的父亲做了一些错事。” “而宣文公赦免了他的过错,只是将他流放。” “后来杜元凯感激宣文公的恩德,用心辅佐。” “我儿啊,你应当效仿杜元凯,而不是夏侯霸。” 杜预的父亲也是在被司马懿流放时死掉的,可这不妨碍杜预继续辅佐司马家。 也没有什么人来批判杜预忘记杀父之仇什么的,只能说,礼法有利有弊。 当礼法管束力下降时,虽然会生出很多的妖魔鬼怪来,但是同样也打开了一些枷锁。 就如当今的邓艾等人,若是放在后汉,曹髦控制了司马昭,然后他就投效曹髦,那他一定会被天下人所耻笑,鄙夷,认为他没有效忠自己的君主。 可是放在如今嘛,这根本就不算什么,理所应当。 难道还要陪着过去的君主一同赴死不成嘛? 司马望欲言又止。 看到父亲这般处境,说心里不愤怒是不可能的,可是,父亲的话,司马望也能明白。 连司马昭都选择了低头,自己又凭什么跟皇帝叫嚣? 到如今,皇帝没有派人盯着自己,甚至也没有对自己有不好的态度,还让他们父子俩单独见面,这显然是要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如果他现在选择跟随父亲,跟皇帝来个硬碰硬,那下场大概还比不上司马家的其他人。 明日就要跟着父亲一同前往幽州干苦力了。 司马望的眼里满是绝望,他一言不发,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司马孚却笑了起来,“我儿何以如此呢?” “犯下了大错,却没有牵连族人,虽然失去了体面,却没有刀剑加身,这还有什么好悲伤的呢?” “况且,陛下让你与我单独相见,足见其诚意。” 请访问最新地址 “这些时日里,陛下也不曾为难我,安世几次前来看望,告知我城内的消息。” “陛下对司马之人,并没有什么敌意,只要是有才能的,都会重用,甚至连安世都能被重用” 司马孚感慨着。 在当初几个被处置的人里,他如今算是过得最好的,王祥被全面监视,高柔至今还在牢狱内,唯独司马孚,还能在自家府邸,不受羞辱,还能见一见客人。 司马望说道:“父亲,我并不追求功名” “大丈夫立于世,岂能没有功名呢?” “我观当今陛下,乃是数百年不遇的明君,只要不是如文,明二帝那般英年早逝,大魏定然中兴。” “辅佐这样的圣君,匡扶天下,建立不世功名,才是大丈夫该去做的事情啊!” 司马孚说着,随即又低下头来。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我已经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了。” “只有一件事,让我无法释怀。” 司马望此刻很是伤心,他看得出,父亲已经准备好离开了。 或许这就是父子俩最后一次坐在一起聊天。 “父亲,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事情,我能为您去做呢?” 司马孚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司马望。 第87章 没选错 一处简陋的民居坐落在洛阳的西城。 院落里破败不堪,有种浓郁的泥土味。 几个年轻人就坐在这院落内,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自己的主官。 荀勖坐在他们的面前,神色很是坦然。 “诸位,往后,此处就是我有备中丞府的官邸了。” 几个年轻人打量着周围这布局,心顿时凉了半截。 我们往后就在这种地方办公?? 裴楷就坐在诸多年轻士人的中间,在这一刻,他也忍不住怀疑了起来,我兄长不会是坑我的吧?? 就这府邸,还保准我一定建功立业?? 荀勖看着面前的诸多年轻人,他轻笑着说道:“我知道尔等在想什么。” “陛下说,让我随意挑选一处地方作为官邸。” “这里是我亲自挑选的。” “可有人知道其中缘由?” 几个后生皆没有回答。 荀勖这才说道:“其实很简单,一来此处地方大,空旷,往后我们府邸规模增加,不必担心不够用另外,此处靠近城门,方便我们外出办事,且道路宽敞,能及时出入。” “当然,这也是为了证明我们这個新府门,与原先的那些人不同。” “我们能吃苦,为了天下大业,为了辅佐陛下,我们可以抛弃自己的贪欲,居住在简陋的地方,却能做出比满朝公卿更大的功劳!” 不得不说,荀勖作为奸臣,口才还是不错的。 他这一番话,迅速就让几个士人兴致高涨。 荀勖这次挑人,挑选的都是一些有才能,有志向的年轻人,老臣他是一个都没要。 起初,庙堂里的大臣得知皇帝设立了一个新府邸,还比较好奇。 他们也不怕皇帝设立新府邸来夺他们的权,因为,新府邸里的人还是世家大族出身,多一个新机构,那就是多了一个让大族去吸血的地方,群臣怎么会反对呢? 哪怕明天皇帝要设立一个专门铲除世家大族的机构,只怕大族都不会反对,反而会踊跃报名。 当他们得知新府邸将是负责防备灾情,负责运输粮草物资用以赈灾的时候,他们的眼睛都开始发光了。 好地方啊。 陛下好想法,如此重用的府邸,为什么没能早点设立呢? 我们都愿意前来这个新府邸,帮着陛下一同解决灾情的问题,这粮草物资的调度之事,陛下可以放心的交给我们! 粮草放在我们这里,保证半点都不会少! 荀勖的府邸随即就变得很是热闹,客人那是来往不绝,过去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就连一向不喜欢他的荀顗,都带着几个后生前来登门,说起了宗族内的情分。 门庭若市,不过如此。 荀勖对这些前来的人都非常客气,诚惶诚恐的迎接。 他拉着荀顗的手,热泪盈眶。 他也说起了有备中丞府的无奈之处,他们并不负责粮草的运输和分配,地方赈灾还是要靠地方官府,他们顶多就是辅助和监视,没有其他的权力,他们最主要的职责是在各地跑,进行灾情的预防举措。 主要工作不是治,而是防。 当听到荀勖详细的解释了新府邸的作用后,这些前来要他安排官爵的人就变了脸。 忽然开始提起了别的事情,不愿意再劳烦荀勖了。 有几个人,甚至是转头就走,荀勖跟在他们身后追,吓得他们冲上了马车。 这些人向来是有富贵就争着去享,而有苦难就争着跑。 荀勖实在是太了解他们的为人了。 当荀勖在此处设府,招募那些年轻人后,大族们是彻底没有了想法。 就这么个破地方,还是交给荀勖自己来操办吧。 荀勖拿出了几本书,分别发给了面前的诸多后生。 “这都是我自己所整理出来的预防措施,这其中有很多都是我听说的,并非是施行过的,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一边去摸索不同的灾害该用什么办法来预防,一边前往各地进行部署和教导。” “诸位,当下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实力,也不过这些人手,但是,我们所做的事情,绝对是最重要的。” “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往后,定是公卿之才。” “在有备府,尔等将前往各地,增加阅历,将来成为国相的人,大概就是在你们之中吧!” 士人们很是亢奋,纷纷行礼拜见。 也只有裴楷,看起来一脸的淡定,还公卿之才,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以后会以司徒录尚书事呢? 有备府的设立和运作,在如今的洛阳内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件。 洛阳内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了。 西北的大胜,庙堂的整顿吏治,庆功宴上的马钧,又或者是诸葛诞跟荀顗的矛盾,都远比这个更有话题性。 而在这几天里,最火热的话题还是东堂宴。 皇帝又要召开东堂宴了。 听闻这次的东堂宴,要求极高,已经不是寻常士人所能去参与的了。 此刻的东堂内,曹髦站在一旁,看着马钧掏出了一件又一件工具。 请访问最新地址 “马公?您真的能做到吗?” 听到曹髦的质问,马钧有些不开心了。 你可以质疑别的,但是不能质疑我的实力。 他当即回答道:“陛下,当初有人给明皇帝送来木偶百戏,这些木偶栩栩如生,格外精美,明皇帝就让我想办法使木偶动起来。” “臣加以改造之后,这些木偶开始各自表演,有的击鼓,有的跳舞,有的舞剑,有的纵马,变化无穷,明皇帝极为开心,赏赐了臣。” “如今您这木偶,只有数十个,臣怎么可能做不到呢?” 曹髦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马公啊,这次的东堂宴,可是朕为了您而操办的。” “有了您这个技术,再由那七个人写诗歌来吹捧一下,天下人都会为您而惊叹,到时候,您就彻底的名扬天下了。” 马钧听到这番话,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 “陛,陛,陛下,臣并不渴望功名。” “朕知道,但是,为了天下,您就必须要出名,必须要当个大名士,要让天下人都仰慕你,要改变他们对技巧的看法和认知,这也才能推广往后的诸多事情。” “还望您能理解。” 马钧当然能理解,陛下这是想要通过提升自己的地位来连带着提高匠人们的地位。 可他还是有些莫名的失落。 “陛下,其实臣的织机和强弩比这木偶更好” “朕知道。” “只是,这些名士们不是很在乎强弩和织机,他们更喜欢会跳舞的木偶。” 曹髦低声说着,在人均追星的魏晋,想推广科技,只能是先追随当下潮流,打造属于马钧的流量和品牌,等到马钧拥有足够的流量和咖位,那曹髦就可以让他去“带货”了。 马钧这木偶,若是放在后汉,那就是铁打的奸臣,非要被群臣名士们给骂死,说蛊惑皇帝,玩物丧志,可放在魏晋,那就是神物了,这些人就喜欢这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强弩和织机在他们看来可能太普通了,会跳舞的木偶才是王道啊! 马钧利用水力来让木偶活动,曹髦看着他的操作,心里都忍不住称奇。 是个厉害的人啊。 不愧是当代最顶尖的发明家。 曹爽那个蠢物,身边聚集了天下最顶尖的人,却是一个都不用,一句话都不听。 三国的诸多大将军权臣们,都被他给拉低了下限。 就在马钧忙着做事的时候,一人匆匆赶来。 “陛下!!” 来人正是杜预,杜预拜见了皇帝,抬起头来,就看到一个老头正领着几个壮汉摆弄着一大堆的不知名零件。 杜预眼前一亮,目不转睛的盯了起来。 曹髦笑着说道:“那位就是朕过去与伱提过的马公,朕让他做一个会动的木偶来让朕欣赏。” 杜预一愣,嗯?? 有这样的明巧,不让他去搞新发明,却让他给你做会动的木偶?? 不对啊,陛下不是这样的昏君吗? 可杜预下一刻想到这里是东堂,顿时就明白了皇帝的想法。 这是要为马公扬名啊。 为了给马公扬名,不惜来牺牲掉自己的名声吗? 杜预沉默了下来。 曹髦看起来满不在乎,“今晚,那些名士们就要前来了,到时候,你多帮衬一下马公,马公不善言辞,你就替他来开口。”小说 “阮籍他们那边,朕会开口的。” “尽快让马公变得天下皆知,然后我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事情。” 杜预赶忙领命。 就在两人商谈的时候,东堂外却传来了喧哗声。 像是在争吵。 杜预当即皱起了眉头,看向了外头。 就看到诸葛诞和荀顗走进了府内,诸葛诞死死抓住荀顗的手臂,两人都不再体面,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很是愤怒,大声争吵着,一路拉扯着来到了皇帝的面前。 “陛下!!太尉欺人太甚!!” “老臣实在不堪其辱!” 荀顗看到皇帝,再也忍不住心里的委屈,这些时日里,他每天都跟钟会商谈用人的制度,还要操办尚书台的大事,还得应付这个难缠的太尉。 他真的是有些受不了了。 不知为何,诸葛诞就跟他对上了,粮仓的事情要他负责,就连军中贪墨的问题都要自己来帮忙。 看着几乎崩溃的荀顗,曹髦看向了一旁的诸葛诞。 这太尉选对人了! ps:这个月也快结束了,看了一下,已经更新了三十多万字,我每天都是提前一天码字,然后次日六点半定时发布。 说起来,身体有些吃不消,想在月末找一天少写两章缓一缓,等下个月再补上。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89章 这是不错的 陈留国,封丘。 封丘作为大县,城内还是相当繁华热闹的。 先前的叛乱对这边的影响也不是很大,此处的百姓们也算是大魏生活环境最为稳定的地方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官员骑着骏马,发疯一般的从县中奔驰而过,来往的百姓们纷纷躲避,有几个人的摊子都被掀翻,还有几個百姓无意被撞倒。 可却没有人敢叫骂,他们只是跪在地上,惊恐的解释:草民绝非是有心挡路的! 好在,官员老爷们此刻有大事要处置,完全没有心情理会这些恶意阻挡他们的百姓们。 其实,从前汉开始,城内纵马和纵车都是违法行为。 在城内拥有纵马权的只有驿卒,还得是在有紧急军情的情况下。 其余人只能牵马前进,或者人骑着骏马,由自己的奴仆牵着走。 大多贵族都选择坐车,但是同样的,必须是缓行,不可横冲直撞。 但是在如今的时代,律法对大族子弟,文武百官,乃是地方官吏来说,形同废纸。 他们做什么都不掩饰,后汉最坏的奸吏,就如十常侍的那些亲戚们,干坏事也是在暗地里干,索要贿赂啊,抢民女啊,都是在私下里偷偷干。 可如今嘛,大族活得就是一个敞亮! 做什么都是光明正大的来。 这在众人的口中,叫洒脱,叫豁达,叫豪迈! 此刻,这几个官吏就是万分豪迈的冲向了县衙。 当他们冲到门口的时候,几个士卒前来迎接,为首者猛地跳下了骏马。 “县君呢?!县君呢?!” “正在院内” 那人将士卒一把推开,随即领着人就冲了进去。 县衙内空荡荡的。 官吏们都没有几个来工作的,这就能看得出司马安世的太康之治,为什么敢说天下没有穷人,县衙里没有冤案了。 确实啊,穷人都给你干掉了,哪里还有穷人?至于冤案,县衙里都没人了还能有什么冤案呢? 当这几个人冲进内院的时候,一群人正在狂舞。 也不知这是个什么舞蹈,这舞蹈不符合有史以来的任何一种舞,封丘县令全身赤裸,县内的几个官吏和名士们陪在他的身边,也都是衣冠不整。 在他们的面前摆放着各类的美酒,寒事,还有石散。 显然,这些人刚刚服过散,县令还处于发狂的状态下,他大呼大叫,明明院落里没有任何的音乐,明明他们也没有唱歌,可他就是在狂舞。小说 就仿佛他耳边一直有着什么绝美的乐曲在不断的循环。 而其余几个人,表现也各不相同。 县尉正跟在县令身后,跟着他一起舞动。 有几个官吏还在院落内追逐,就是埋着头赶路,一圈又一圈。 有名士正抱着院落内的树木,痛哭流涕。 看到这一幕,前来此处的县丞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急忙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将他们都送回去!送回去!让他们尽快清醒过来!!” 跟着他前来的人也知道事情的利害,赶忙冲出去扶那些人。 县丞则是亲自到了县令的面前,急忙拉住了狂舞的县令。 “县君啊,出大事了!朝中侍中前来巡查!!” 可这位县君飘飘欲仙,哪里能听得进这些? 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县丞,县令咧嘴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再次开始蹦跳。 这一刻,县丞几乎崩溃。 坏了呀,这可如何是好? 侍中持节,若是看到如此景象,县丞赶忙令人取来冷水,也顾不得县君的身份,就强行令人以冷水来让对方清醒。 在被泼了好几次冷水之后,县君的身体仿佛恢复了寻常体温,他一个哆嗦,随即狼狈的看向了县丞。 “怎么?” “县君啊,侍中持节前来,已经快要入城了!” 县令瞬间清醒,他惊愕的问道:“不对啊,不是说去酸枣了吗?” “是啊,本来说是到酸枣,可不知为何,却出现在了这里!” “那会不会是冒充的?” 县令忽然问道。 县丞哑口无言,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这里冒充持节的侍中啊?! 看来,县令还是没有完全清醒。 “县君,请您现在就更换衣裳,勿要再拖延了,前来的乃是郑侍中,他的女儿如今在皇宫里不可得罪啊。” 县令听闻,哈哈大笑。 “你不必害怕!” “我大父过去跟他有很深厚的交情,我将他当作长辈对待,令人好生准备,我要去迎接我那仲父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县令仰起头来,格外开心。 县丞猛地想起,这位国县君的大父,乃是故太仆国渊。 而国渊曾拜在郑玄的门下读书学习。 两家还确实有些渊源,或许,真的如县君所说的,不会太为难吧。 县丞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县君很快就整理了衣裳,匆匆出了门,领着人前往迎接。 可刚走到了一半,他们就碰到了侍中所带来的人马。 看到远处那个跟几个百姓叙话的侍中,县丞只觉得头皮发麻。 因为,这几个人,正是方才被他所撞翻的人。 其中有个人似乎受了伤,被几个人扶起来。 郑小同此番前来,并没有提前告知当地,也不许任何官员清理道路,是直接闯进来的,然后,就看到了这道路上的一片狼藉。 可那几个百姓,面对这位威武严肃的大官,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问就是无意摔倒的,也不敢提起方才的骑士们。 大魏的官员,尤其是如今的这些,那是真的得不到什么信任了。 蛇鼠一窝,官官相护,早已没有了什么民心。 “仲父!!” 国县君快步走来,激动的朝着郑小同行礼拜见,打断了他的问话。 听到这一声,那几个百姓更是后怕,还好没有上当受骗。 而郑小同的脸色顿时就黑了。 “我持节,安敢这般称呼?!” 国县令反应过来,连忙再次行礼,这次是正式了很多。 郑小同皱着眉头,一旁的县丞等人完全不敢说话,他们的级别相差太大了,县令敢这么跟人家说话,还是因为两人有相识,否则,他连开口的资格都未必有。 更别说是这些人了。 郑小同认真的说道:“我奉陛下之令,前来调查民间的冤情,官吏的才干行为,此时并无与任何人有亲!” 国县令也不敢在此刻多说什么,低着头称是。 郑小同让那几个人离开,随即跟着国县令朝着县衙的方向走去。 “郑大人,我的兄长可还安好吗?” 郑小同看向了一旁的国县令,他当然是认识此人的,他的大父国渊是自家大父的得意门生,过去常常来拜访,对郑小同也很好。 国渊为人严肃,厉言疾色,敢于发言,正直刚烈,他曾上书推行屯田制,充分发挥自己的管理才能,多方面平衡政策利害,将屯田的土地分配给百姓,又按照百姓比例安排吏员跟进,更列明屯田的各项实行措施,短短五年间就令到国家仓廪丰实,百姓亦能安居乐业。 而可贵的是,国渊一身清廉,朴素固穷,纵然担任九卿,但是仍穿布衣吃素食,把俸禄赏赐都分给亲朋故旧,自己却保持着谦恭节俭。 到了他的儿子国泰,此人完全没有任何的才能,但是跟他父亲一样,敢说实话,就在国渊死后封了个议郎。 再到他孙子这里,那就是才能和道德都没继承,啥也不是了。 郑小同觉得有些痛心,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他儿子在经学上,或者治政上,各方面都没有才能 郑玄的经学传承都要断了。 有意思的是,如今郑玄经学的最有力传承者是当今皇帝。 郑小同看到国县令那发红的双眼,时不时扯动自己衣领的动作,仿佛明白了什么。 而他们到达县衙的时候,县中却依旧是空荡荡的。 “大人,您有所不知,县内政务清明,官吏们都是在各地忙碌,格外勤勉,我已经派人去叫他们从各地回来了” 郑小同没有理会,直接索要当地这些时日里的政绩考察和卷宗等物品。 县中官员们急的团团转。 就在郑小同认真的查看着这些卷宗和各类文书的时候,国县令却忍不住了,他浑身再次燥热了起来,眼神愈发的迷离。 他的服散过程被强行打断,他似乎并没有真正清醒。 突然间,他一声暴呵,就开始撕扯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快步朝着远处冲去。 看到这一幕,县丞当即腿软。 郑小同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卷宗,眼神变得异常冷酷。 “郑公!郑公!请您勿要见怪!” “刺史邓公曾在兖州罢免了很多人,这里的吏治是最好的,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故而官员常常做些雅事” 县丞无奈的上前解释,到了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配不配跟侍中说话了,再不说话大家怕是要一起完蛋。 郑小同的眼神却变得异常悲伤。 因为,县丞说的甚至是实话。 邓艾将兖州治理的不错,罢免了很多无能的庸碌者,整顿了官吏,让兖州的吏治水平达到了大魏内较高的一个水准。 可这也是让郑小同感受到悲哀的原因了。 这,居然还是不错的官吏。 就这样的官吏风气,真的能整顿好吗??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1章 笑里藏刀 曹髦坐在太极殿内,每天都有雪花般的上表飞进这里,几乎将他淹没。 而这些奏表都是各地的内臣们所送来的,他们及时的为皇帝更新各地官员的情况。 看到这些奏表,尽管早有预料,可曹髦还是气的险些跳了起来。 地方的吏治情况比曹髦所想的还要恶劣。 说是酒囊饭袋都是在夸他们,简直就是一群畜生在代替庙堂治理大魏的郡县。 曹髦黑着脸,又一次看完了今日所送来的奏表。 “陛下,吃些东西吧。” 徐老公笑着将饭菜带到了曹髦的面前,曹髦看了一眼面前的饭,眯起了双眼,“元城菜,郑夫人做的?” “是她安排人做的。” 曹髦没有再说话,很快就吃完了面前的饭菜。 徐老公则是说起了后宫内的诸多情况,包括郑娴最近整日往郭太后那里跑,两人的关系得到缓和的事情。 曹髦有些惊讶,却也没有太在意。 郭太后的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的重要了,曹髦如今愈发的忙碌,每日的行程都几乎排满了,他根本没有时日去哄太后,尤其是在如今,庙堂内操办大事的时候。 曹髦吃完了饭菜,就坐车离开了太极殿。 他的目的地是尚书台。 今日,尚书台新官驾到,需要曹髦这个君王亲自过去看望一二。 当皇帝的马车停靠在尚书台外的时候,群臣赶忙出来迎接,为首的是荀顗和陈泰。 陈泰的任免比曹髦所想的都要简单,在极短的时日内,群臣就通过了对他的任免结果,他一跃而起,成为了大魏的尚书右仆射。 跟着荀顗一同来操办尚书台的事情。 对这种情况,荀顗是既喜又忧。 好在,陈泰的态度非常的谦逊,面对其余同僚们都很客气,面对荀顗更是一副以对方为主的模样,这让荀顗降低了一些戒备心。 “拜见陛下!!” 众人行礼拜见。 曹髦笑着前往与他们寒暄,态度很是热情,尚书台内的诸多尚书以及他们的郎官属吏,都感受到了皇帝的恩德。 荀顗领着曹髦入内,随即诸多尚书入座。 曹髦看向了面前这些真正治理大魏天下的人,他开口说道:“朕今日前来,是特意来奖赏诸公的,大魏之兴盛,皆是诸公的功劳啊。” “臣等不敢居功!” 曹髦亲切的与他们攀谈着,一一询问他们的情况,寒暄他们的家庭,平易近人,聊了许久,曹髦方才让他们各自去操办自己的事情。 在群臣各自起身的时候,曹髦又拉住了陈泰,开始嘱咐他要用心做事。 群臣不敢继续逗留,各自离开。 曹髦却带上了陈泰,就在这尚书台内转了起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在这里,时不时还指着远处的大臣,笑着询问什么,陈泰则是低着头回答,曹髦满意的点着头。 这场景美如画,尚书台内的众人,做起事来都是更加的卖力了。 可这,只是因为他们没听到两人的具体交谈。 曹髦笑呵呵的指着远处的一个尚书,向陈泰询问道:“这袁亮的位置,谁可以接替呢?” “陛下以为呢?” “他不知礼,更不知教化之类,朕觉得魏舒可以代替他。” “确实如此。” “陈公有所不知啊,此人是该杀的。” 曹髦笑着说道:“先前郭彰出面,就是他教唆的,他还在私下里跟冯扶等人来往,想要通过给大将军定罪的方式,来否定朕的正统嘞!” 陈泰一愣,他不知道皇帝陛下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可看起来,皇帝对那些人似乎非常的了解,就连他们最近正在密谋什么都是一清二楚。 曹髦继续说道:“让这样无能,庸碌,愚蠢,奸恶的人充斥在尚书台,这是朕的过错啊。” “必须要一个一個的换掉他们,我与您说句实话,这个尚书台里,除了您,其余人都可以被处置,绝对不会有一个是冤枉的。” “奈何,他们势大,不好冒然动手,只能是逐一击破。” “最先就从这个袁亮的身上下手吧,他的位置太重要了,他这个尚书,可以改为礼部,这次魏公前往各地监察,定然立功,然后就可以让魏公来顶替他了。” 陈泰点点头,“是该如此。” 远处正装模作样的跟郎官们商谈要事的袁亮看到皇帝几次指着自己,面带笑容,一旁的陈泰还点着头,心里更是大喜。 莫非乃公是要升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曹髦随即又说起了其余的尚书和侍郎们。 曹髦对他们的罪行都极为清楚,甚至还知道昨日他们喝酒后说了什么事,陈泰的头更低了一些。 曹髦跟陈泰商谈好往后的用人安排,随即问道:“陈公啊,你觉得,尚书台如今该做什么事情呢?” “陛下,最先应当治胡。” “嗯??” 曹髦惊愕的看向了陈泰。 胡人?他们叛乱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情啊,为什么会说要治胡呢? 陈泰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在雍州,治理地方,因为多年的战乱,雍凉受损严重,很多百姓与胡人混居,而无论是习俗和作风都愈发的偏向胡人,这是庙堂所不能轻视的事情!” “当初邓公曾上奏大将军,说边塞的羌,鲜卑,魏民同居在一起,雍凉等地的民愈发的偏向胡风,逐步脱离庙堂的管辖” “雍凉,乃至并幽,这些地方的情况愈发的严峻,胡人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庙堂却缺乏对他们的忌惮和治理的手段,总是轻视他们。” “大将军对此很是重视,要求边塞要将他们分离开来,将羌胡编户,让他们懂得分辨廉耻的教义可这件事并没能持续太久,陛下,如今这个问题刚刚出现,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若是现在不去想办法来应对,那等他们形成了气候,想要治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曹髦惊了。 这人可以啊。 若是你现在出门给别人说,胡人要谋反,那大概是要被嗤笑的。 别看三国已经进入了比烂阶段,可那也不是胡人能上嘴脸的,蜀汉年年拉着羌胡来攻打曹魏,曹魏照打不误,东北的半岛胡人敢挑衅,毌丘俭直接过去灭国。 别说是魏了,就是国力相对弱小的蜀,对边塞的蛮夷那都是降维打击。 吴同样如此。 故而,他们根本就不觉得胡人能是什么大问题,曹魏和蜀汉都喜欢用胡人的雇佣兵,包括曹髦的中军里,其实也有胡人骑兵。 这是来自汉朝的老传统了,汉朝用胡人骑兵的传统可以一路追溯到汉武帝那会。 可陈泰居然能察觉到不妥。 这可是往后几十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邓艾甚至比他更早上过书? 也得亏是司马师,才接受了他的劝谏,若是换他的其余继承者来,只怕是要笑死邓艾。 陈泰看着皇帝那不可置信的目光,无奈的说道:“陛下,臣并非是在乱说一气,这边塞的情况,真的不像群臣所说的” “陈公,您不必解释,朕明白您所说的。” “既然您开了口,那就一定是实话,朕知道您的为人,也知道您的才干,您不会说出没有缘由的话。” “就按着您的想法来操办这些大事吧。” 这一刻,陈泰内心真的是有说不出的感动,就连司马师,都没有给予过陈泰这般的信任。 他急忙伏身行礼,“多谢陛下!!” 曹髦笑着扶起了他,“庙堂内的奸贼不少,却还是有您这样的贤人这也是朕敢继先祖大统,认为自己能不辜负他们的原因了。” 曹髦的尚书台一日行结束,他离开了此处。 尚书台内的诸多官员们也是随后离开。 当袁亮回到府邸的时候,熟悉的老友正在等着他。 “何公,您怎么来了?” 袁亮急忙与来人拜见,何曾笑着回答道:“前些时日里,与您喝的不尽兴,总是有外人在场,今日特意前来你的府邸,就是想着与您单独饮酒!” 袁亮赶忙吩咐自家的下人来准备饭菜,拉着何曾的手,一同来到了内屋。 何曾这些时日里可是累坏了。 他奉皇帝的诏令,通过冯扶来跟庙堂里的这些大臣们频繁的来往,何曾名望大,又不是很要脸,迅速就跟这些人建立了不错的交情。 甚至还成为了这些反曹髦团伙里的小头目,有不少人都希望他能出面,再次架空皇帝,由他来出任尚书令。 对群臣的这个想法,何曾只能表示他们想的太多了。 不过,何曾也因此成为了皇帝的重要密探,在他的帮助下,皇帝对这些人的动向可谓是心知肚明。 “哈哈哈,今日陛下来访,您有所不知啊,陛下几次看着我办事,接连点头,我看啊,陛下是发现了我的才能,准备要重用我了。” 听到袁亮这句话,何曾都差点笑出声来。 对,对,对,重用,绝对重用。 都特意派人让我来取证了,看起来,大概是廷尉跟御史台联手处置的待遇。 能得到这般待遇的人也不多,绝对算得上是重用了。 就这帮蠢物,哪里来的胆量敢跟陛下过不去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4章 政略五策 王基骑着骏马,在数十个骑士的簇拥下,缓缓行驶在前往洛阳的大道上。 而在他的身后,还有一辆马车,前后还有仪仗,一看就是大魏的高层出行。 当这一行人再次来到了一座城池,便准备在此处整顿休息。 此处的官员们自然是赶忙前来迎接的。 面对王基这位荆州刺史,这些县内的官员们诚惶诚恐,而当马车上的人走下来的时候,他们的更加害怕了。 从马车上走下来的人乃是征南大将军王昶。 王昶如今有六十多岁,却是位高权重,在四征四镇里,因为那个“大”字,哪怕四征同席,他也可以名列前茅,在军事会议时坐在最前头。 王昶下了马车,打量着周围,随即对王基说道:“让诸官都回去吧,我们只是在这里休息,明日就要出发,不需要他们来服侍。” 王基领命,随即吩咐官员们不必拜见,且先回去。 当地官员们再三大拜,随即离开。 王昶跟着王基朝着当地官员所安排的府邸走去,走在路上,王昶忽然开口说道:“陛下的政策还是有用的。” 王基点点头,“这一路走来,变化愈发的明显。” “刚出荆州的时候,还能看到很多服散的,纵马的,想要大摆宴席的,找不到官员的情况到了现在,看起来都有些好转。” “陛下是真的想要治理好天下的,派遣侍中前往各地,不只是为了自己的名望。” 王昶点评道:“自古以来,这侍中持节前往各地,真正的目的不是为了纠察地方,这是为了让天下知道陛下的恩德,是为了施恩于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史官的寥寥几笔而已。” “可当今陛下不同,他是真的为了整顿吏治,这一路走来,能看到官员们不敢怠慢,真正有才能的官员们志得意满,犯下过错的官员万分惊恐,甚至想要请求老夫出手相助。” “这是个做实事的天子啊。” 王昶对皇帝的评价很高。 两人进了内屋,面对面坐了下来。 王昶说道:“很快就要到达洛阳了,有些事情,我想与你商谈一二。” 王昶跟王基在这些年里镇守荆州,双方配合的不错,也算是有些交情,虽然比不上扬州刺史文钦跟毌丘俭的那种亲近程度,但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歧。 王基赶忙做出了认真聆听的模样来。 王昶这才开口说道:“老夫收到了两份书信。” “第一封书信乃是侍中钟会所写的,他希望老夫能前往洛阳拜见陛下。” “第二封书信乃是尚书仆射荀顗所写的,他希望老夫能前往洛阳拜见陛下。” 王基问道:“那王公此番前来洛阳,是为了谁的缘故呢?” 王昶苦笑了起来,“想跟你商谈的就是这件事啊。” “该是为了谁的缘故呢?” 钟会跟荀顗如今代表着两大不同的阵营。 尽管双方都是辅佐皇帝,治理天下,可他们所追求的东西完全不同。 自从郭彰的事情后,群臣跟皇帝的关系愈发的尖锐,尽管雍凉大胜让皇帝压了群臣一头,可群臣并没有就此服软。 是要得到皇帝的宠爱,还是要得到群臣的拥戴? 这是摆在王昶面前的一個重大问题。 以王昶的资历和地位,他还真的不虚诸葛诞王肃,庙堂里的这三公,除却郑冲,就没有人能稳压他一头。 如果庙堂要委任新的大将军,抛开陛下心里的亲疏关系,那王昶绝对是最有优先级的。 不只是因为他的前缀里有个大字,还是因为他的宗族庞大,经学传世。 王昶显然是希望跟王基同进退的,双方最好是站在同一个阵营里。 王基沉思了起来,随即问道:“王公啊,您觉得陛下跟大将军比起来如何呢?” “陛下尚年少,假以时日,定更胜一筹。” “那您觉得自己跟大将军比起来如何呢?” 王昶大笑了起来,“那我就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两人在这里休整了一天,随即加快了前往洛阳的速度。 地方的情况正在好转,侍中持节巡视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的,哪怕只是临时装模作样,也比以前要好了很多,而王昶认为最重要的是,这举动振奋了很多有真才实干的人才。 大魏官吏的整体素质不高,但是这不是说其中就没有贤才,尤其是底层,寒门出身的优秀人才还是不少的。 至于大族出身的优秀人才,那是不必担心怀才不遇的情况,出身大族,没有才能都可以出头,何况是有才学的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被掩埋的人才往往是出身偏低的那些人。 青龙四年,魏明帝下诏求贤,司马懿亲自举荐,王昶就这么进入了皇帝的视线。 王昶后来担任徐州刺史,他非常的重视吏治,大力的提拔了很多出身底层的人才,并且对麾下的官吏们下重手。 同时他在当地开垦农田,囤积粮草,在政务上做的极为出色。 后来进了庙堂,当齐王曹芳询问治理国家的方略时,王昶再次上书,给与了五条政略。 这治国五条,算得上是整个大魏里为数不多的针对官吏治政水平的内容了。 这也是王昶为什么会那么在意皇帝整顿吏治的原因。 王昶的五条上书,到如今都没有人能超越他。 他认为,治理国家,第一是要崇尚道统,鼓励学业,抑制空谈,大规模修建学校,让学生们入学,培养人才。 第二,要设立考试制度,考试是一个标准,没有标准无法衡量曲直,没有考试而任免升降,通过评点来看对方有没有才能,都是扯淡。 第三,他认为官吏们的任期太短了,完全没有政绩就直接提拔,应该设立较长任期,观察他们的所作所为,有政绩的再去提拔委任。 第四,省减官员们的实际收入,要让他们知道廉洁羞耻!别让他们去压榨老百姓! 第五,严禁奢侈,提倡借鉴,要对官员们做出居住,出行,穿着,饮食方面的限制,不许他们乱来,敢超出一定程度就以僭越的罪行来处置。 说真的,王昶的这五点上书都是根据当代的官吏水平,以及诸多的隐患来制定的。 第95章 从将军到王公 王昶的立场不太明确,在曹髦和司马昭相继派人联系他的时候,他多次以有病来推脱。 而这种立场不明确所导致的后果,就是如今这样,不被看重。 当初需要你的时候你病了,现在要封赏了你的病就好了? 王昶并没有得到如诸葛诞或陈泰那般的待遇,皇帝也设宴了,只是这宴会设立在东堂。 前来的也只是几个庙堂重臣,大家在一起聊聊天什么的。 曹髦对王基倒是很热情。 王昶也看出了这一点。 王基有些受宠若惊,跟王昶比起来,王基是要差很多,虽然也是一方大员,但是当初王昶当刺史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别驾而已。 曹髦笑着问起了王基对蜀吴两国的看法。 王基如实说道:“陛下,当今的众人都重视蜀国的姜维,却轻视吴国的孙峻。” “吴国的孙峻,虽然年轻,不过三十余岁,可骁勇果敢,精明强干,胆大刚决,并非是中人。” “他的名声很差,因为他设立酷刑来处置大臣,又淫乱其后宫,但是,孙峻既通过孙鲁班来安抚大族,又用残酷的刑法来处置不轨者,吴国的庙堂迅速稳定,况且他不曾为自己打造奢华的府邸,出入朴素,不为自己的家人谋利,又积极跟蜀国通使” “最重要的是,此人一直都想要图谋我大魏。” “陛下不可不察。” 曹髦很是认真的听完了他的话,孙峻这个人,他的名声差是因为跟孙鲁班的事情,以及对宗室的一些清除,但是他确实是一個有志向的讨伐派。 他不愿意待在江东自保,常常有出兵的想法。 可曹髦并不是那么的担心孙峻。 因为这位孙大将军有个很致命的问题,英年早逝,好像也就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而继承他位置的孙綝,不提也罢。 曹髦跟王基攀谈了许久,等到宴会结束的时候,群臣纷纷起身告别。 王基知道自己虽然被看重,但是征南将军才是重头,就跟着群臣行礼告别。 东堂之内,就只剩下了王昶跟曹髦两个人。 曹髦开口问道:“王将军啊,您这些时日里,镇守在荆州,抵御吴国有功。” “如今朕亲政,有继承先祖志向,行大一统的想法,不知您有什么能教朕的?” 这是曹髦对王昶立场上的试探。 因为在大一统的问题上,大族是保持反对的态度,不想出兵,而皇帝身边的贤人们是渴望早点大一统的。 从这个问题上,基本就能确定一个人的真正立场。 若是王昶站在群臣那边,反对大一统,那他就是再有军事上的才能,曹髦也不会用他的。 自先秦之后,刻在国人骨子里的大一统思想是不会有变化的。 王昶当即开口说道:“大一统之事在内不在外。” “哦?” “陛下如今派人监察各地的官员,难道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 “大一统的事情取决于双方的国力,如今各国都是遇到了很多的问题,倘若我们能治理好内部的问题,那要取蜀吴,不过举手之劳。” 王昶又说起了自己的诸多看法。 曹髦有些沉默。 王昶还是没有表明自己的立场,没有说自己愿不愿意出兵,只是将话题扯向了内政。 从这一点来看,王昶似乎是偏向群臣那边的。 就在曹髦沉思的时候,王昶忽然说道:“陛下,大一统是必须要完成的,但是不能操之过急,可以逐步向蜀国施压,做好对吴国的防备事。” 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表达了立场。 曹髦脸上出现了一抹笑容,“王大将军所言有理啊。” “庙堂的群臣总是觉得出兵不祥,不许出兵,先前若非大胜,只怕是要被他们再次上书逼迫了。” 王昶严肃的说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其中是有很多缘由的。” “而治理国家不能听取这些腐儒的建议。” 曹髦笑了起来,“说的对啊。” 他赶忙让王昶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让张华拿来贡品茶叶,要跟王昶一同享用。 曹髦对王昶的态度有了变化,曹髦问道:“王大将军觉得,大一统从内,这个内的问题要如何解决呢?” “陛下,臣赞同您的看法。” “事在人为,故而人是最重要的,陛下无论要推行什么样的政策,无论是要出兵攻打哪里,都是要用人来去做的,治好人,一切则顺。” “陛下如今整顿吏治,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王昶不假思索的说道:“陛下,当初臣曾上表庙堂,献出了治理天下的五条政略,而当初与如今不同,臣今日想要为您献出七条战略。” 曹髦有些惊讶,他并不知道这五条政略的事情。 王昶认真的开口说出了自己的原先五条政略。 又说出了增补的两条。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六点是要禁止官员们服散,禁止他们在假日外聚众饮酒,禁止他们来往频繁亲近,禁止他们在任职期无故的离开本地。 第七点是要规范地方的行政标准,应当由庙堂来修订官员治政的方式和方法,让天下官员们去熟读效仿。 当王昶说完了这七点政略的时候,曹髦目瞪口呆。 曹髦先前跟郑袤说了很多的话,其中就包括了考试,提拔方面的事情,还有诸多的禁令。 而在此刻,曹髦惊诧的发现,自己的想法跟这位征南大将军竟然是不谋而合。 双方的诸多想法居然都是一样的! 甚至,王昶比曹髦所想的还要多,他似乎比曹髦看的更加清晰 王昶说完,再次看向了面前的皇帝。 他不知道,这位陛下能否可以听得进这些。 曹髦在试探王昶,王昶又何尝不是在试探曹髦。 曹髦想找到一个能辅佐自己成就大事的大臣,王昶想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辅佐这成就大事的明君。 王昶看到皇帝的脸色有些愕然。 “陛下,光是靠着监察是没有办法治理好的,臣的这些政略” 王昶正要解释,曹髦却站起身来。 曹髦几步走到了王昶的面前,在王昶疑惑的眼神里,曹髦猛地俯身行礼。 “王公!” 王昶吓坏了,仿佛被什么咬了一下,猛地跳起身来。 “陛下!臣不敢!” 他连忙避开,随即跪拜。 曹髦看起来有些愧疚。 “王公,朕先前对您有所轻视,颇为怠慢,还请您勿要怪罪!” “陛下,臣怎么敢怪罪,陛下勿要这般,臣惶恐啊!” “不,王公有所不知,这些时日里,朕一直都在思索吏治的事情,满朝公卿,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如您这般得朕心!” “朕跟他们询问计策,他们总是以仁政,宽厚的道理来赴宴,说什么圣王不为,群臣自贤。” “就在五天前,朕召见了吏部尚书郑袤,跟他交代要考试的事情,就在半个月前,朕吩咐钟会来推行官员政绩考察的事情!” “朕为了这些事情,已经有很长时日不曾休息,也没有人能为朕分忧。” “朕的身边,就缺您这样的人来教导啊!” 曹髦的话非常的诚恳。 曹髦也并没有说假话,王昶是第一个敢在世家大族的时代里朝着自己高呼要整顿官吏的人,他甚至比自己更早,在齐王曹芳的时代就意识到了这些,并且积极想要寻求改变。 这一刻,曹髦忽然有了一种碰到知己的感觉,这些时日里,曹髦一直都觉得自己孤身一人,这种碰到与自己想法一致的人时的心酸和开心,实在无法形容。 王昶很是震撼。 他方才还担心皇帝是否会听取自己的建议,没想到,原来陛下也看到了这些吗? “陛下,臣来迟了!” 王昶再次行礼,这次,曹髦上前扶起了他,紧紧的拉住他的手。 “不迟,不迟,怎么能说迟呢?大魏中兴,当从今日开始!” 王昶心里也是说不清的感觉,这把年纪,居然还因为皇帝的言语而觉得振奋。 “陛下,当初臣曾上书,但是赞同者少。” “哈哈哈,这次不会再这样了!” 王昶又说道:“臣虽然上书叙说政略,但是具体施行的办法,臣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唐虞虽有黜陟之文,而考课之法不垂。周制冢宰之职,大计群吏之治而诛赏,又无校比之制。” “如今我们想要重新拟定出来,这是不容易的事情。” 王昶上次的上书同样被皇帝所看重,但是接下来就没有下文了。 故而这次王昶提前说清了具体操办的困难性。 曹髦看向了不远处,“茂先!” 张华急匆匆的走进了堂内。 “派人去请诸葛太尉,王司徒,郑司空,陈仆射,钟侍中,郑尚书,以及夏侯将军前来此处!” “让他们现在就来,不许耽误时日!” 张华领命,随即走出了此处。 王昶有些搞不清楚现状,“陛下这是?” “朕得到这样的良策,就像是行走在荒漠上的人遇到了清水,连一晚都不敢耽误,今晚我们就召集群臣,商谈这件事,最好明日开始就开始具体的推行!” 王昶浑身一颤。 好像,这次确实不同了。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98章 这都是阉人的错! “荀公,昨晚陛下召集诸多重臣,在皇宫内商谈到很晚,钟会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荀顗刚刚睁开了双眼,就有属官等着给他告知昨晚的情况。 荀顗刚刚醒来,本来还有些困乏,结果属官这么一开口,荀顗顿时就清醒了。 他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的问道:“陛下都召见了哪些人啊?” 属官说道:“三公,陈仆射,夏侯公,吏部尚书,以及侍中。” 荀顗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陛下召集这些重臣,显然就是要商谈大事,这些级别的大臣聚集在一起,荀顗都不敢猜测昨晚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可如此重要的会议,自己居然没受到邀请? 自己堂堂尚书左仆射,连陈泰和郑袤都去了,自己居然没资格前往? 荀顗此刻的心情很是糟糕,他忽然意识到,先前诸葛诞和钟会等人给自己上压力,可能是为了逼迫自己接受陈泰上任。 自从陈泰上任之后,这些人就不来烦自己了。 陈泰到如今还是一切听从自己命令的模样,可实际上,荀顗的话语权却越来越低。 荀顗看向了一旁的属官,“现在就去召崔公,辛公,袁公,陶公,鲁公,赵公,虞君等人前来庙堂。” 那属官被吓了一跳,“荀公啊,您这是” “速去!” 荀顗大手一挥,属官也不敢多说什么了,转身离开了这里。 其实,荀顗如此召集朝中公卿前来府内,是一个不太理智的,甚至有些偏激的行为。 你一个尚书台的头,召集那么多重臣前来自己的府邸,这几乎就是不将皇帝放在眼里了。 但是,荀顗现在已经感受到了威胁。 皇帝变得愈发强势了,雍凉大胜之后,皇帝的威望涨到了一個全新的层次上,他甚至公然派遣阉宦来羞辱郭彰,郭彰虽然是个摸鱼摸上来的凑数尚书,但是皇帝公然以宦官来抄家捉拿,这在大魏还是头一次! 魏文帝都不敢这么做! 面对这件事,群臣们努力的进行压制,不想造成太大的影响,主要是因为那时的皇帝风头无双。 群臣在那个时候不敢站在皇帝的对立面上。 可就这么退了一步,皇帝就变得愈发不能制衡,如今,他又公然召集那些亲近自己的大臣到自己的府邸,避开群臣,商谈大事。 荀顗觉得,若是再这样下去,不出一年,整个庙堂上下都要被皇帝的心腹们给顶替了。 不能再拖了!! 荀顗准备让皇帝看一看自己这边的力量,我们也并非是如您所想的那么无足轻重。 皇帝这次并没有隐瞒,大张旗鼓的召集群臣,荀顗能接到消息,那其余大臣们自然也是能接到这个消息的。 大概他们也是在为这件事发愁,没出多久,诸多大臣就已经出现在了荀顗的府内。 荀顗此刻已经是更换了穿着,看起来很是肃穆。 他坐在内屋,当群臣分别坐在他面前的时候,荀顗都不曾起身行礼拜见。 他放下了以往的客套。 “诸公,社稷动乱,安定天下的事业落在了我们的身上,我们是不能再逃避了。” 荀顗说完,看向了面前的重臣们。 这些公卿以及诸尚书们,此刻皆皱着眉头,神色很是肃穆。 他们也得知了昨日的情况,他们并不知道皇帝商谈了什么,但是,以己度人,他们便想到了很多可怕的事情。 荀顗的内心很是复杂,就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些人,也并非就是能齐心协力的。 司马懿和司马师执政的那些年里,将大魏治理的井井有条,他们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打造出了一大批的权力怪物,大臣们变得一个比一个贪婪,只懂得追逐利益,毫无家国之心,道德更是无从谈起。 他们是不会想到一群大臣会跟皇帝坐着商谈如何治理天下。 他们只会想到皇帝跟大臣们聚集在一起商谈如何瓜分财富和利益。 如今坐在荀顗面前的这些人里,也有不少人跟皇帝的关系非常亲近,例如常常以曹家人自居的辛敞,在上次群臣上书时没有参与的崔赞和鲁芝。 但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荀顗必须要让他们知道,局势的困难。 要是如今还跟以前那样为了不值当的事情而争执不断,那他们就真的要一同完蛋了! 群臣此刻选择了沉默。 荀顗开口说道:“诸位,如今之所以不安,不是因为没有贤明的君王,也不是因为没有能臣将相,主要是因为宫中的阉宦” 请访问最新地址 “后汉之所以覆灭,就是因为这些阉人的缘故,如今,他们再次围绕在陛下的身边,想要蛊惑陛下,行不仁之政。” 阉宦们作为皇权的延伸,他们是否强大,其实也就代表了皇权是否强大,就像如今三国里,蜀国的阉人最是强盛,这当然也是因为蜀国的刘禅权力最大,大臣们虽然厌恶却无能为力,为了做大事还得主动向他们示好。 而魏国跟吴国,就别想了,你皇帝都跟傀儡差不多,你身边的家奴又算什么? 荀顗直接说起了阉宦的事情,群臣这才纷纷开口赞同。 你让他们跟着骂皇帝,他们不敢,但是骂皇帝身边的阉宦,他们还是敢的。 荀顗也根本就没指望他们,只是对着阉人们一顿口诛笔伐,然后就结束了这次的商谈,颇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什么都没谈成,就是骂了几句宦官而已。 群臣在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荀顗到底想要做什么,难道急匆匆的召集大家前来,就是为了骂一句阉人吗? 在众人都离开之后,荀顗这才站起身来,“备车。” 奴仆当即为他准备好了车辆,荀顗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这辆马车一路穿过了闹市,最终在一处府邸前停了下来。 荀顗走下马车,令人叩门。 从府内走出来的奴仆惊愕的看着荀顗,有些不知所措。 “荀公,您有什么吩咐?” 荀顗皱起了眉头,“我前来拜访老友,也是你可以阻挡的吗?!” 这奴仆当即失了神,赶忙回头。 很快,就有一人走了出来,正是赵过,他笑着朝着荀顗行礼,“还望您勿要动怒,我这就去告知王公。” 第102章 走好 王祥有些惊愕。 他下意识的开始寻找曹髦话语里的漏洞,甚至开始想起要如何反击。 但是,王祥猛地反应过来,苦笑着摇头。 “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呢?” “只恨庙堂里竟是这些无能庸碌的小人,高高在上,自以为谋略无双,却总是做出这般的蠢事来。” “也不知这次当有多少人与老臣一同陪葬。” “都是些国家贤才,实在可惜。” 曹髦笑了起来,“庙堂里竟是这些庸碌小人,这不就是因为您的志向吗?” “中正制下,荀令公的儿子当了尚书,车骑将军的弟弟当了太守,满朝文武,每一个问起来,都是有着最显赫的出身。” “就如您所询问的,父亲是能臣,儿子就一定会是能臣吗?” “周勃与周亚夫这样的还是少数,纵观过去,从未出现过这般庙堂里竟是名臣之后,子承父业,官职以父亲的身份来确定的情况。” “少数几个出身不好的人,能发家却还是因为这些出身显赫的人。” “按着您所渴望的时代而挑选出来的官员,大概就是这样了,皇帝昏庸无能,尚且有治世之臣,若是群臣皆庸碌无能,那谁来挽救天下呢?” 王祥许久都没有言语。 曹髦继续说道:“至于说国家贤才,朕觉得也不算,只是生在不错的家庭,读过的书多了一些而已,可治理国家终究不只是看读的书,如今的庙堂,已经跟过去不同了,朕身边的群臣,都在操办正事,已经不再去想着什么勾心斗角的事情。” “老师啊,您之所以有今日的下场,不就是因为你所向往的这些吗?” 看着沉默下来的王祥,曹髦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来,亲自为王祥倒了茶。 “老师,朕还是要感谢您的。” “朕在这些年里,跟着你们这些人,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尤其是在您的身上,更是如此。” “请吃茶。” 王祥接过了茶,没有迟疑,大口吃了起来。 曹髦就这么安静的看着他,再也没有开口说话。 等到王祥吃完,他平静的站起身来,朝着曹髦俯身行礼。 “陛下,老臣告退!” 曹髦的脸色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老师,走好。” 曹髦附身回礼长拜。 王祥就这么转身离开了太极殿,他仰着头,一如曹髦刚见到他时的那般有威仪,令人不敢轻视,张华等内臣跟在他的左右,将他一路带了出去,曹髦就站在了太极殿内。 隐约间,他听到外头传出了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曹髦就这么坐在西堂内,烛火不断的摇曳,在烛火下,是一张阴晴不定的脸,随着烛火而在黑暗与光明里跳跃 “祸事了!祸事了!” 荀顗刚刚睁开双眼,就有奴仆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奴仆看起来惊慌失色,脸色苍白,他几乎摔在了荀顗的面前,惊恐的说道:“家主!出事了!王祥昨日被刺,重伤不治,死在了府内!!有数十位死士参与了这件事。” 听到这句话,荀顗只觉得脑海里仿佛有什么猛地炸开,顿时一片空白。 难道那郭配信誓旦旦的给我说的必胜之策,就是特么的行刺王祥? 荀顗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在地上,奴仆赶忙将他扶住。 “备车!备车!!” 荀顗惊呼了起来,随即冲出了府内。 曹髦根本就没有隐瞒这件事,这件事在洛阳内闹得沸沸扬扬,在很短的时日内,众人就知道了昨晚有死士前往行刺王祥,要了他的命。 而王祥在这之前的行为,是上书请罪,并且训斥了高柔等反贼。 结果第二天就遭遇了刺杀。小说 这两件事放在一起,那就是高柔逆贼的党羽动手铲除王祥。 这事情可就大了。 当荀顗冲进了皇宫,一路跑到了太极殿的时候,成济挡在了他的面前,他皱着眉头,脸色无比的肃穆。 “荀公,止步!” 荀顗连忙说道:“我有要事要见陛下,我知道一些关于王公的事情!” 请访问最新地址 成济愣了一下,随即转身走进了殿内。 很快,他再次走出来,邀请荀顗进殿。 当荀顗走进了西堂的时候,曹髦正坐在上位,他的面前摆满了各类的文书,他的脸色极为的难看,哪怕是在看到荀顗之后,也没有多少好转。 看着那张凝重的脸,荀顗只觉得腿一软,顿时跪拜在了曹髦的面前。 “陛下!!臣有罪!!望陛下恕罪啊!!” 曹髦猛地看向了他,愤怒的问道:“莫非是你杀了我的老师?!” 荀顗只觉得冤枉。 当初郭配找到自己的时候,一副得意洋洋,志在必得的模样,荀顗还觉得自己找对了人。 可当他说起什么要废立皇帝的时候,荀顗就觉得此人有些靠不住,不过,他说有办法救出王祥,荀顗便就决定暂且忍耐。 可荀顗怎么都没想到,郭配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不敢再继续跟郭配厮混了,在发现危险的情况下,荀顗决定卖掉对方来保全自己。 世家大族一贯的作风。 曹髦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意外的收获,他显然不知道荀顗如今对自己是有多么的重视。 “陛下,臣并不曾对王公下手,但是臣知道,是谁人对王公下的手!” “正是那车骑将军的弟弟郭配!” 荀顗随即就将郭配找到自己,并且谈论王祥的事情等内容说了出来,当然,在荀顗的口中,他是坚决没有跟郭配这样的逆贼进行合作的,他当面训斥了郭配,并且让他离开了自己的府邸。 他声称,他府内的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陛下!臣只是以为此子有不轨之心,却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敢对王公下手啊!” 听着荀顗的辩解,皇帝看起来更加的愤怒了。 “朕对荀公这般信任,让你来担任仆射,难道您就是这般来报答朕的信任吗?!” “陛下,臣不知,臣不知啊!” 看到惊慌失措的荀顗,张华忍不住开口劝道:“陛下,荀公平日里对您忠心耿耿,他不曾与郭配合谋,如今更是主动来承认这件事,您怎么可以这般指责他呢?” 曹髦愤怒的反问道:“忠心?有人透露了反志却不肯告知,难道这也算是忠心吗?!” 张华急忙解释道:“陛下,荀公这也是为了您啊,他是担心您会为了这样的小人而施行不仁义的刑罚,这才自己出面,训斥郭配,让他不要影响到陛下的名望,谁能知道郭配居然会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事情来!” 曹髦缓缓看向了荀顗,荀顗赶忙行礼,“陛下,正是如此啊!” “臣有罪!!请陛下治罪!” 听到这番话,曹髦的怒火仿佛消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好,荀公,您且先回去吧,这件事,朕自会定夺。” 荀顗这才起身,朝着曹髦再拜,毕恭毕敬的离开了这里。 当他离开之后,曹髦和张华的脸色顿时平静了下来,曹髦看向了张华,“为什么想要保下他呢?” 张华回答道:“陛下,庙堂里有这么一个尚书仆射,未必就是坏事。” “此人徒有其表,光是懂得些仁义道德之类的事情,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才能,况且,也没有什么魄力。” “他最擅长的还是虚张声势,却是一点就破。” “这样的人,留下来难道不是更好吗?” “群臣都信服他,而他也不会给陛下带来什么实际性的危害,想要对付郭配这样的人时,他还能出来为我们作证,陛下,这尚书的两大仆射,我们有一個就足够了,我知道您想让征南大将军来接替荀公。” “但是,最好还是留下一个群臣认可的人,否则对大事不利。” 听着张华的劝谏,曹髦忍不住沉思了起来,“可王公是一定要进入尚书台的。” “他的地位,难道还能低于荀顗和陈泰两个人吗?” 张华回答道:“何不让他来担任尚书令呢?” “郑公的尚书令,本来就是兼领,他继续做自己的司空,这尚书令就交予王公来担任,王公出身大族,名望极高,战功赫赫,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人可以超过他!” 曹髦眯起了双眼,“那就如此操办吧。” “正好,以这次行刺的事情,好好的逼一下群臣吧,让陈骞下手重一点,要重到让群臣觉得尚书台应当兼并了刑部为止。” “唯!!” 曹髦坐在上位,忍不住的摇着头,其实他对这些大族的事情是真的很没有兴趣,他如今的志向在于治理天下,庙堂刚刚有了起色,群臣也终于开始像个群臣,这些人却非要花样来送死。 没有大将军的才能,却得了大将军的病,各个都觉得自己不弱于司马师。 如此也好,倒是省的自己一个一个的来换自己人,这次,就将袁亮和郑冲给换下去,袁亮的位置可以设立一个刑部,刑部尚书的人选,当然是得让钟会来担任。 陈骞放在廷尉的位置上实是太浪费了,最适合他的地方是军队。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04章 让大族出出血! “必须要想个办法除掉杨宗福!” “此人不死,终是大患!” “他的身手极高,而且最近身边的心腹也越来越多,我看,若是想要杀他,就只能通过下毒的办法了!” “他跟游侠们极为亲近,若是能找到人来厮混到他的身边,就可以毒杀他!” 此刻,王屋山内的大将军府里,王元的心腹们正在商谈着如何杀掉杨宗福的计划,刘路以杨宗福的假名来山里厮混,这些人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王元麾下的众人见识有限,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 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也不过是毒杀而已。 王元板着脸,听着众人的言语,他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个姓杨的,崛起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的心腹们都是后来才上山的,而又直接归顺在他的身边,任何人都无法拉拢,况且,他每次下山,势力都会增加,事情也操办的极为成功。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的游侠所能做的出来的。 郭责这个人,他又极为了解,自从这個姓杨的归顺了郭责之后,郭责忽然也变得难以亲近,甚至是难以哄骗,这不像是杨宗福在辅佐郭责,倒像是郭责在辅佐杨宗福。 每次自己去见郭责,告知自己的想法,郭责都说要思考一番,再给与他答案。 而这个思考一番,其实就是去见这个姓杨的来询问。 这让王元百思不得其解,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到了如今,他的威望大涨,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郭责又站在他那边,这让王元逐渐有了一种无力感。 就在他们凶狠的商谈着如何杀掉杨宗福的时候,一人忽然走进了府内,打断了他们的谋划。 “大将军,杨宗福他求见。” “什么?!” 此话一出,诸多心腹皆哗然,“这厮是要与我们开战嘛?” “他带来了多少人?” “就他自己一个人。” 这下,心腹们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一人赶忙凑到了王元的身边,“大将军,好机会啊!” 王元瞪了他一眼,“他若是死在这里,郭公能饶了我们嘛?诸多兄弟能服我们嘛?” “我们就说他是来刺杀您的” “你见过自己一个人来刺杀一群人的嘛?!” 王元也不对这些心腹们有什么期待,大手一挥,“都出去吧,让他进来!” 心腹们无奈,只好起身告别,一一离开了此处。 当他们离开之后,刘路很快就出现在了王元的面前,他手里还带着一坛美酒。 “拜见将军!” 王元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刘路也不觉得尴尬,他将酒水放在了一旁,又令人将其打开,自己则是直接坐在了王元的面前。 “将军,我今日来找你吃些酒,商谈一些大事。” “我与你有什么可以商谈的?” 刘路抿了抿嘴,“其实,我不叫杨宗福,我真名叫刘路。” 王元一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个,刘路却将已经开始倒酒,准备跟王元一同吃酒了。 王元狐疑的拿起了酒碗,吃了一口,再次看向了刘路。 “你为什么要说这个呢?” “这次前来,是为了与将军真诚以待,不愿意再欺骗。” “当初司马师作恶多端,你是第一个起兵反对他的人,我心里对你颇有些敬意。” 刘路擦了擦嘴边的酒水,笑着说道。 王元沉默了许久,方才问道:“伱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刘路,乃是陛下的黄门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鸟官爵,反正就是为陛下跑腿的,这次上山,也是因为陛下的命令。” 王元的手猛地颤抖了一下。 别看他自称什么大将军,麾下说几万之众。 可实际上,他就是一个寻常的县尉而已,皇帝这个词,距离一个县尉来说,实在是太遥远了,遥远的都有些不真实。 当听到刘路说自己是皇帝所派,王元都不由得失了神。 他再次看向了刘路,“陛下,派来” 这一刻,王元心里的很多困惑顿时就明朗了起来,为什么他有这样的武艺,这样的才能,会不断的有人上山来投奔他,为什么每次下山做事都那么的顺利,郭责对他言听计从 尽管这番话听着很荒谬,但是王元还是信了他的这句话。 他可能真的是皇帝所派来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刘路的眼里有些了赞赏,他就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他开口说道:“将军啊,我这次隐瞒身份,也是迫不得已,因为我不确定将军的为人,不知道将军到底是忠于陛下,还是只是以反抗司马师的旗号来为自己谋利。” “这些时日里,我也观察了许久,我发现,在整个山里,唯独将军是真的想要辅佐陛下的。” “其余众人,所想的都只是在这里安度余生而已。” “甚至都没有张燕的志向。” 这一刻,王元整个人都变得规矩了起来,他坐直了身体,“我自然是忠于陛下的,我当初知道陛下为司马师所欺,心里不忿,这才辅佐郭公,起兵讨伐司马师,只是因为兵力不足,方才躲进了山林之中。” 刘路再次赞叹,却没有提起他为什么如今不下山的事情。 刘路说道:“陛下知道王将军,也知道王将军的功劳。” “我这次前来,本来是想要将郭公和将军带下山去,引荐到陛下面前的,只是,这些时日里,庙堂又出了一些大事。” 刘路看了看周围,王元说道:“请您放心吧,这里没有别人。” 刘路这才说道:“各地的大族,你是知道的,这些人窃取庙堂高位,对陛下不利,虎视眈眈,陛下有心对付他们,却不好出手,可如今我们在山林之中,却是没有什么顾忌,可以代替陛下向这些人出手。” “各地的官员和将领都会帮助我们来做事。” “若是将军能帮助我,来为陛下讨伐地方的贼寇,消灭这些有不臣之心的逆贼,等到事成之后,将军也定然能成为真正的将军。” 刘路跟着曹髦多年,别的没学会,这画饼是学到位了。 他开始给王元画起了大饼,刘路也不管这饼能不能吃,反正他又不负责喂,只是负责说而已。 王元很是认真的听着刘路的计划。 刘路准备按着皇帝的吩咐,设立水贼机构,然后沿着河水,一路讨伐各地的盗贼。 王元也没有想到,自己跟这地方大族的身份还能出现这样的对换。 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刘路,听着他讲述自己的诸多计划。 “刘公啊,郭公知道这件事嘛?” 刘路摇着头,“我不曾与他说,您也知道,他与我们不同,他是出身大族的,一旦知道了,一定会坏了陛下的大事。” 王元一时间也觉得脑子里有些乱,他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我自然是一心辅佐陛下的,可是陛下这个命令,您身上有诏令嘛?” 刘路笑着摇起头来,“这种事情,怎么会有诏令呢?” “王将军若是不信,我可以上书给陛下,换个不同的诏令,您想要看什么诏令,只要不是不能拿到外头去的,都可以让陛下写出来” 王元急忙解释道:“并非是不相信您,只是因为此事甚大,不敢怠慢。” 刘路此刻跟王元已经是吃了不少酒的,他忽然又调整了话题,说起了自己跟皇帝的一些事情,包括洛阳,乃至皇宫里的情况,这些话显然就是在证明自己确实是皇帝所派来的。 刘路也很擅长交流,王元跟他攀谈了许久。 直到那酒水被吃的干干净净,刘路这才起身,“将军,我也就不继续逗留了,您可以好好想想,这件事对您没有任何的坏处,若是成功了,那往后或许就不只是山上的富贵了。” “当然,若是拒绝了,陛下也不会治您的罪,毕竟将军是有功劳的。” 王元亲自送刘路出去,当两人走到府邸门外的时候,王元的心腹们紧张不安的守在这里。 他们都是担心刘路会对王元不轨,毕竟刘路的身手,他们都是体会过的。 他们看到王元那毕恭毕敬的态度,全部都傻了眼。 这是什么情况啊? 王元却不理会他们,很是诚恳的送刘路离开,甚至站在门口,直到刘路的身影消失了都没有转身。 “大兄!!您这是做什么?!” 几个心腹不解的问道。 王元什么都没说,只是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进来。 当他们走进府内后,王元当即关上了大门。 他再次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兄弟们!!我们的大富贵!大富贵啊!!” “那刘路,哦,就是杨宗福,乃是天子所派来的人,陛下终于知道了我们这些人的功劳,他要重用我们了!” 王元这番话一出,心腹们不淡定了。 “什么?!” “大兄,这是真的?!” 看着面前的众人,王元说道:“千真万确,我却没有很干脆的答应他,这是为了让他能更重视我们,兄弟们,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都做好准备吧。” “平日里,那些大族屡屡欺辱我们,哪怕上了山,我们都无法攻破他们的邬堡!” “这次可就不同了。” “这些大族,也该出出血了” ps:正码字呢,家里电闸出了问题,老跳,天亮了就修,修好了就补上,实在抱歉。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07章 文鸯是那个? “陛下,王公被刺,老臣心里格外不安。” 曹宇不慌不忙的说起了自己跟荀顗等人的交谈经过。 在得知王祥被刺杀的事情后,曹宇似乎就知道自己会面临这么一天。 曹宇说的很是诚恳,他的问题不是不听话,而是太听话了。 毫无立场,随波逐流。 荀顗要见他,他就前往会谈,荀顗说设宴,他就留下来赴宴。 按着他本人的讲述,他就是跟荀顗等人一同吃饭,期间见过郭配,听到他们说起了王祥的事情。 但是他并没有参与,只是保持沉默。 吃完饭就离开了那里。 曹髦听着曹宇的话,沉默了许久许久。 他实在不能理解,堂堂一个大魏诸侯王,为什么要如此惧怕一个尚书仆射。 你怕他居然不怕我?? 这是什么逻辑? 曹髦此刻是真的想要骂人,可想起自己过去的遭遇,他又有些能理解曹宇的想法。 大魏的诸侯王连地方太守都不敢招惹,何况是尚书令呢? 自家大父不当人,对着宗族一顿祸祸,亲弟弟曹植更是倒了大霉,长期居于被折腾的第一线。 其余宗室更不用提,就是对自己的儿子们,他也是秉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主打的就是一个折磨,曹丕的儿子们大多早逝,这不是没有道理的,看看活得久的都是什么人? 活得久的都是最受曹丕宠爱的,被折腾次数少的那几個。 当时的宗室有多惨呢?惨到饿肚子,无以维持生计的地步,这还真的不夸张,当时曹植曾写信抱怨:家里没有粮食了,家里上下的奴仆都养不活了,只剩下十余个老卒 而看到书信后,曹丕很是心痛,即刻下令:宗室不许交通书信! 后来曹叡上来后,觉得地方诸侯实在有些惨,方才改善了一下他们的生活,好歹不能让人饿着肚子啊。 但是你要说明皇帝对宗室有多好,那也不见得,他上位之后,允许诸侯们写信,但是当看到叔叔写来的书信之后,他决定恢复父亲的制度,再次禁止诸侯交通书信!! 曹爽就更是个重量级的,宗室出身的他,对宗室也是下重手,除却跟他亲近的几个兄弟,其余人都是被一遍遍的折磨。 曹宇是属于从文皇帝被一直折腾到如今的宗室,他对这些文官们有惧怕的想法,这实在是太能理解了。 要是曹髦从小开始被欺负到六七十岁,那他也怕。 只能说一句,感谢大父的大恩大德啊! 曹髦长叹了一声,拉住曹宇的手,认真的说道:“像这样的事情,您最好还是勿要参与。” “您直接前来皇宫里,告知朕就是了。” “朕来代替您定夺,您觉得如何呢?” 曹宇诚惶诚恐,“多谢陛下!” 曹髦知道,这人的性格一时半会也调整不来,他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曹演。 曹演就没有曹宇这般的惶恐了,他甚至有些蛮横。 “陛下,我跟王祥素不相识,没有恩怨,没有谋害他的想法!” 曹髦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敌意,他完全不知道这敌意是从何而来的。 曹髦忽然板着脸,眼神变得极为冷漠。 “怎么,若是有恩怨,你就可以谋害他了吗?” 曹髦这么一变脸,曹演愣了一下,脸色通红,“并非如此,我只是说,自己与此事无关” “谁问你了?” 曹演被憋得说不出话来,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怎么,你看起来很愤怒?你敢对朕愤怒?” 曹演此刻因愤怒而哆嗦了起来,可他却不敢反驳。 曹演心里对曹髦很是不满。 曹演跟司马昭的关系非常的不错,两人臭味相投,司马昭看到此人如此积极,也乐意将他带在身边,谁说我家欺辱曹家的宗室了呢?曹演不就过的很好吗? 后来司马师行废立之举,担任武卫将军的曹演最先上表,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了要求废掉皇帝的名单里。 因为此表,他在司马家这里更受欢迎了。 看到了吧?不是我说曹芳有问题,宗室里的人都是这么想的。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爬了起来,司马昭甚至答应他,日后会让他来担任领军将军,让他来接手中军。 曹演对此也十分期待,更加卖力的为司马家跑腿。 但是,司马昭的承诺还没有实现,自己却先垮台了。 曹演其实也没有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觉得,陛下既然要亲政,那就会重用宗室,自己身为武卫将军,又是曹纯的儿子,来统帅中军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请访问最新地址 结果呢,夏侯献跑了出来。 曹演实在是不能理解,我姓曹啊,伱用一个姓夏侯的都不用我是吧? 曹髦此刻冷冷的盯着曹演,他很不喜欢这个家伙,帮着司马家来对付自家人,此刻还敢在朕的面前放肆?! 真觉得朕不敢杀了你? 曹宇此刻不知想到了什么,低着脑袋,瑟瑟发抖。 “陛下,臣有罪。” 曹演低下了头。 他的脸上已经不敢再有什么不服气或者愤怒了。 曹髦看着迅速认怂的曹演,冷哼了一声。 当初被司马师吓得瑟瑟发抖,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膝,到自己面前就忽然变得硬气起来。 “往后啊,知道些好歹,勿要跟奸贼混在一起,若是出了什么大事,朕可护不了你。” “臣知道了,多谢陛下教诲!” 曹演再次低头。 曹髦又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两人出去了。 走出皇宫之后,曹演终于抬起头来,曹宇忍不住说道:“早就给你说了,勿要招惹陛下,连司马师都不是他的对手,你又何必如此呢?” 曹演不自然的说道:“我不曾招惹陛下,是陛下误解了我。” 曹宇没有再说什么,他对如今的局势还是很满意的,这些没有经历过大事的年轻人啊,就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当曹演返回府邸的时候,他的诸多心腹赶忙前来迎接。 “怎么样?君侯,那虎豹骑,陛下可让给了您?” 曹演大手一挥,“他让了,只是,我没要。” 他领着众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府内,心腹们犹如狗一般跟在他的左右,因为曹演的个头不是很高,这些人都是弯着腰的,不让自己看起来比曹演更高。 他们坐在了院落内,当即就有人给他们送来了酒水和美食。 曹演大声的说道:“皇帝陛下对我甚是重视。” “他本来想让我来接手虎豹骑,只是,如今哪里还有什么虎豹骑呢?” “如今的虎豹骑,只是有个名字而已,根本就算不得继承了我父亲的军队。” “倘若让我去接手,岂不是给他们正名吗?!” 曹演大声的吹了起来,心腹们纷纷称是,众人吃起了酒来,曹演心里还是有些不忿。 若是没有宗室前来帮你,你能击败司马师吗? 如今亲政,就敢对宗室如此无礼? 若是算起来,我还是你的长辈呢! 可曹演并没有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他继续跟着诸多心腹们吃酒作乐,也不知过了多久,曹演等人都有些上头。 “将军,你可以不接受,但是那个叫文鸯的娃娃,他凭什么不来拜见您呢?” “他不过是因为他父亲的缘故,方才担任了此位而已!” “那文钦是个什么东西,当初打吴国的时候,他谎报战功,企图来骗军功,若非被庙堂看穿,就要让他得逞了!” 文钦在大族之内的名声极差,因为这个人实在是太粗鲁,太粗狂,太凶残。 当然,他本身的黑点也不少,他好吹嘘,谎报军功,但是,勇猛善战也是真的,总比那些待在家里一次战役都没有参与过,却对着文钦指指点点的大族名将们要好的多,也比喜欢教别人打仗,自己打起仗来就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司马昭要好的多。 几个人对着文钦一顿数落,随即说起了文鸯。 “这厮跟他父亲一样,都喜欢谎报军功!听听他吹嘘的这些军功,说他自己一个人就斩首近百,他是霸王复生不成?!带着几千人能有近万的斩获?!分明就是跟他父亲那般谎报而已!” “让他这般下去,迟早坏了虎豹骑的名声!!” 众人这么一说,曹演就有了胆量。 我不敢对付皇帝还不敢对付你?! 他当即站起身来,“那小儿如今在什么地方?!我得去教导他一番,让他知道什么才是虎豹骑的统帅!” 这一行人就这么上了车,离开了府邸。 而当他们来到了虎豹骑的营地时,自然就是被士卒们给拦下了,曹演粗暴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士卒进去询问,很快,就出来迎接他入内。 当这一行人走进了虎豹骑的校场时,曹演问道:“哪个是文鸯?!” “那个便是。” 曹演顺着士卒所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一个人赤裸着上身,正跟十来个人肉搏。 那十来个人几次将他给按倒在地,他却能一次次的爬起来,不断的撤退闪躲,找机会将其一一击倒在地,这种搏斗的冲击力还是极为震撼的。 曹演的眼角跳了跳。 “好一个壮士。”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2章 又来借? 吴国,建业。 “哈哈哈,蒋公亲自前来,实在是令人不胜荣幸!” 孙峻很是热情的迎接了蜀国的使者。 蜀国所派来的使者,并非是一般人,此人乃是蜀国重臣蒋琬的儿子,蒋显。 他这次奉命出使吴国,大概算是蜀吴关系破裂之后,蜀国所派往吴国官爵最大的大臣了。 可以看到,陈祇对这次与吴国商谈的事情,还是非常上心的。 陈祇跟黄皓等人的关系很好,也因此得到了刘禅的喜爱,刘禅认为他不会整日让自己远离小人,而且身边人对他的评价非常高,因此对他也就更加的信任。 陈祇利用这种信任,操办了这件事。 只是,此刻的蒋显,兴致不是很高。 作为自幼受到父亲熏陶的人,他对吴国是带着些敌意的,这种敌意不比魏国要低。 蒋琬对吴国的行为非常的愤怒,常常咬牙切齿的对儿子们说起这件事来。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蒋显能对吴国有好感就怪了。 可问题是,现在蜀国的局面,实在是太不利,他们很需要帮助。 孙峻并没有带着蒋显前往拜见皇帝,而是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府邸内。 其实这也能看出孙峻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他实在不愿意耽误时日,需要帮助的不只是蜀国,这位三十多岁,雄心勃勃的年轻大将军,同样也需要帮助。 孙峻很敏锐的意识到了如今各国的实力差距。 过往面对蜀和吴的讨伐,曹魏还是不敢怠慢的,可拖到了如今,曹魏的一个战区就能跟他们打的有来有回的,孙峻心里又如何甘心呢? 他都不敢想象,再如此拖延下去,魏国的一个战区是不是就可以灭掉自己。 孙峻将对方带进了书房,让蒋显坐下来,随即又让心腹大臣们进来拜见。 前来的人有几个,孙綝,全尚,朱损,丁奉等人。 这些人进入之后,跟蒋显行礼拜见,随即坐在了两旁。 孙峻坐在上位,看着一旁的蒋显。 蒋显注意到,这位年轻的大将军,看起来并没有传闻里的那么健壮。 孙峻其实很能打的,只是此刻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有些虚弱。 实际上,自从孙仪质问并且自杀之后,他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整日忧心忡忡,愈发的憔悴。 “蒋公啊,此番前来,可是为了会盟的事情?” 孙峻迫不及待的进入了主题。 “当今曹贼势大,若是我们两家不能联手,定然被曹贼所制” “我听闻,曹贼的小皇帝曹髦,类其曾祖,为人凶残暴虐,刚刚亲政,就诛了司徒的宗族,一個不留,又派人到地方上大开杀戒。” “这样凶残的人,往后定然会对我们两家动手,到时候,只怕我们很难抵御。” 孙峻冷静的分析起了如今的局势,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蒋显的脸色却有些为难。 实际上,他这次前来吴国,都遭遇了极大的压力。 别看老臣都已经死掉了,可他们的孩子还都活着啊,蜀国死在吴国手里的大将可不少,他们的子嗣怎么可能容忍庙堂跟吴国重新交好呢? 第113章 辩论之王 秋时。 这是一年中收获的季节,同样也是砍头的季节。 高柔案的诸多判决者,都是要在此时被处决的。 从两汉时开始,地方官员定罪杀人,就需要跟庙堂禀告,死刑要通过庙堂审查后才能进行。 当然,魏晋就得分情况了,地方官员滥杀的问题实在太常见了。 主打的一个洒脱不羁,想杀谁就杀谁,玩的就是“我不吃牛肉”。 在一批又一批囚犯被处死之后,整个洛阳也变得肃穆了不少。 而曹髦此刻却是在东堂内跟诸多名士们吃起酒来。 气候很是适宜,习习凉风吹来。 名士们坐在曹髦的面前,皆低着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那种放荡。 这并非是曹髦的态度有了改变,而是因为他手里的权力已经跟过去不同,名士们在面对他的时候都有些拘束,不像从前那般的明目张胆。 曹髦轻轻抿了一口茶。 随即看向了众人,主要还是看向了竹林七贤。 这七个人,是整個大魏绝大多数士人们的偶像,是他们所追捧的对象。 想要在思想上改变大魏的士人们,就得先改变这七个人,让他们将脑海里的想法调整过来,不要再继续传递那种消极,避世,摆烂的价值。 尽管曹髦已经开始努力的放松士人身上的枷锁,让他们敢于说话,不用强硬的手段来镇压说话的人,甚至还鼓励他们上表来劝谏弹劾,可这普世价值的转变却并没有那么的容易。 曹髦打量着这几个人,忽然开口问道:“朕想知道商山四皓与汉初的萧何,张良,韩信这三人,到底是哪一方的志向更为高大呢?” 曹髦当初就在这里曾询问刘邦跟少康谁更强,如今又问起这两批人来,政治味道十分的浓郁。 七人都没有急着开口,阮籍看了看众人,方才不急不慢的说道:“陛下,我以为,还是商山四皓的志向更为远大。” 这四个人,乃是刘邦时期的四位隐士。 曹髦笑着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陛下,商山四皓都是很有名望的人,而他们存心于山林之中,如仙人那般生活,不追求名利和地位,故而,他们没有招惹上韩信那般的灾厄,也没有像酂侯那般自污,留侯最后不也是如他们一般归隐山林之中吗?” “当初高皇帝要更换储君的时候,他们及时站出来,减少了当时的动乱,臣以为,他们的志向,更高于您所说的那三个人。” 曹髦这就有话要说了,他摇着头,“朕并不这么认为。” “商山四皓的年纪都不小,当时暴虐的秦国正在欺凌天下,他们躲在山里,只想要保护自己的周全,却没有想过他人,反而是萧何等三个人,力挽狂澜,辅佐刘邦,平定了大乱的天下,建立了极大的功勋,使得万民享受太平,让商山四皓之流也能安心上山休养,这难道不是能说明萧何等人的志向更为远大吗?若是没有萧何等人的志向,只怕这四位隐士迟早要被秦人抓起来坑杀啊。” 听到皇帝的话,王戎当即反驳道:“陛下,他们的志向是不在世俗之中的,他们不在乎功名和利禄,只是想着过清静无为的生活,他们的志向乃是追寻大道,而萧何,韩信,张良的人,萧何是为了名望,韩信是为了野心,张良是为了复国,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私心,他们的这些志向,不过是一般人所追求的,而前者所追求的志向,乃是真正的有道之人所能想到的,怎么能说他们三个人的志向超过了四皓呢?” 曹髦摇着头,“你说的不对。” “追求大道,是要通过提升自己的才能,通过学习来提升的,当初孔子追求大道,也是游历各国,四处求学,老子追求大道,也是日夜不辍的读书学习,他们钻进深山老林之中,躲避战乱,说自己在追求大道,他们所追求是什么大道呢?是爬树摘果,是狩猎打鱼的大道吗?所谓大道,定然是有功与社稷,有利于天下,然后能称为道。” “纵然是老子的无为之道,也不是让人进山里效仿猿猴,讲的是不劳烦百姓,以可为不为的方式来治理天下。” “而那三个人的志向,被说成了世俗之人的志向,却不知,他们才是真正的寻道之人,萧何的志向不是寻道,可他的行为却让后来者知道如何运用无为的思想来治理国家,这不合乎道吗?韩信的志向不是寻道,可是他所打出的战役让后来者纷纷学习效仿,用以制服敌人,这不合乎道吗?张良同样如此。” “他们没有追求大道的志向,但是他们的志向所引出的结果就是让他们的行为合乎道,传道,以及授道。” “怎么能说四个效仿猿猴的人的志向超过了这三个人呢?” 请访问最新地址 王戎一愣,猛地看向了一旁的向秀。 向秀同为大贤,却不是很会说话,他支支吾吾的说道:“陛下,您方才所问的不是他们的行为,而是他们的志向,但以他们的志向来说,难道寻道的志向不是更高吗?” “你说的不对。” “志向不是开口去说,而是要去做的,空口所说的志向,也能被称为志向吗?这四个人的志向,你们总结下来,告诉朕是追求大道,可看他们的行为,却没有看到任何追求大道的方式,就连你们说的他们为太子出面,这件事难道不也是因为留侯的缘故吗?!空有谈论,却没有实践,这也能称为志向吗?如此看来,还是那三个人的志向更为远大!” 这一刻,向秀哑口无言。 他看向了身旁。 压力来到了山涛的身上,山涛沉默了会,方才说道:“陛下说的对。” 曹髦大笑了起来,当即再次询问道:“那这四个人的功劳跟那三个人比起来,谁的更大呢?” 这一刻,众人都不敢冒然开口了。 阮籍再次说道:“陛下,倘若以当时来看,那自然是萧何等人的功劳更大,但是若是放在现在来看,四皓那高雅的操守和行为使得诸多士人受益,让他们参悟大道,玄之又玄,这功劳也不能说是少的。” “你说的不对。” 曹髦开口说道:“在我看来,他们是完全没有对比性的,萧何,张良,韩信三个人的功劳,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现在,或者是在以后,四皓都无法仰望,更别说是比较了。” “他们不是在追求高雅的生活境界,若是要追求高雅的生活境界,应当是如张良那般,在完成自己的志向,匡扶了天下,做好了所有的事情后,再前往山林之中,如他们那般在战乱时躲藏起来,对社稷和百姓没有任何的贡献,只是说自己行为高雅的人,如何能跟他们比较功劳呢?” 阮咸急忙说道:“陛下,若是论对前汉的功劳,那三人应该是超出的,可论对天下的功劳,还是以那四人为尊,前汉灭亡了,那三个人对前汉的功劳再大,也是没有用处的,但是那四个人的志向和操守却影响着后汉,乃至如今的士人,陛下怎么能说他们无法比较呢?” “你说的不对。” “前汉灭亡,难道后汉没有继承其衣钵吗?后汉灭亡,难道不是大魏禅让得位吗?!”小说 “况且,前汉时的土地,难道就不是大魏的土地?前汉时的百姓,难道与大魏的百姓没有关系吗?” “倘若当时那三人没有能治理好天下,使得天下开始平定兴盛,那还会有如今的大魏吗?我们还能活在这里吗?” 张华激动的站在不远处,作为留侯的子嗣,他对这次的话题很感兴趣,每次听到陛下夸赞张良,他心里都是无比的激动。 这下,竹林的这几个人就说不出话来。 刘伶开口说道:“陛下,那吕不韦和李斯也曾帮助秦国平定过战乱,难道他的功劳也高出了这四个有道德的人吗?” 曹髦反问道:“伱年幼时启蒙,是以仓颉篇,还是以山林效仿猿猴呢?” “秦暴虐,四皓不愿意为暴君做事,躲进山林,朕是可以理解的,可是汉时天下百废待兴,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他们却躲起来不愿意出仕,还说自己乃是志向远大,不愿意做世俗的事情,这就是朕所不能理解的了,吕不韦有春秋,李斯有仓颉篇,他们当初平定战乱,也曾有过功劳,这也不是四个躲起来的人所能去媲美的。” 阮咸再次开口说道:“前汉时天下百废待兴,可皇帝轻视贤人,真正有德行的人怎么会去辅佐呢?” 曹髦顿时眯起了双眼。 “朕的先祖平阳侯曹国相,难道是没有德行的人吗?” 这一刻,阮咸汗流浃背,纵然是放荡不羁的他,此刻也是真的慌了。 不是辩论吗?怎么还能这么搞?! 这可有些欺负人了!! 阮籍急忙说道:“陛下,臣的犹子年幼无知,并非是有心之言” 曹髦再次问道:“那么,你们是觉得朕说的对?” 嵇康这才站起身来,“陛下,我们经过商谈之后,发现您说的很有道理,无论是志向,还是功劳,或者为人处世上,萧何,韩信,张良等三个人,都是远远超过了商山四皓的!”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4章 我怎么没参与 “陛下啊!!!” 曹髦刚刚睁开了双眼,钟会就火急火燎的冲进了西堂,曹髦从未见过钟会如此焦急的模样。 “陛下!东堂有辩论,怎么不曾告知我呢?!” 曹髦一愣,“士季不是出洛阳巡查河南官吏了吗?” 钟会此刻的脸色格外的复杂,失落,懊恼,悔恨,不甘。 看得出,错过了这次的辩论,钟会的内心实在是难以平复。 看到钟会如此神色,曹髦只能是表示遗憾。 朕是故意的。 他跟竹林七贤的辩论,那根本算不上辩论,曹髦的目的就不是为了让他们服气,这是一个舆论导向而已。 当初曹髦在东堂跟郑冲辩论,难道是为了说服郑冲吗? 曹髦又不是什么大家,不用搞这么一套。 他只是通过这个事件,来改变当下的风气,曹髦对那商山的四个老头也没有什么恶念,人家老老实实在山里修行,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呢,为了打击如今这避世不为的风气,他就只能将这四個人挂起来打击了。 当下士人的思潮实在是太消极了,他们不崇拜建功立业的萧何张良,他们去崇拜那些躲进深山老林里摆烂隐居的名士们。 先前阮籍的话就能看得出来,阮籍这一代人认为这种隐居避世是最高的精神追求,功名利禄是比不上的。 而到了他侄子口中,就更进一步:想要出头建功立业的都不是有道德的人。 这能看出士人们的思想愈发的激进,不过是朝着摆烂的方向激进。 曹髦要的不是战胜这七个人,而是打击这种消极的思潮,这件事曹髦询问谁都可以,只是竹林七贤的名声最大,因此,曹髦选择他们七个人来进行这辩论。 毕竟他们是大魏偶像,他们的事情更有传唱度,容易上“热搜”。 可这种事情,就得避开钟会了,虽然这厮应该是能想到自己要做什么,但是保不准到时候上头了,站在七贤那边对自己一顿输出,自己打七贤都要通过权势逼迫,加上暗藏的卧底来解决,要再加个钟会,万一事情失控说不过他们可就坏了。 钟会坐在曹髦的身边,很是懊恼。 “陛下,外头都已经传开了,士人们说的都是这件事!” “就是在洛阳外都能听到,很多人都在辩论这四皓跟三杰的志向,他们居然还来询问我的想法” 曹髦听到这句话,心情顿时好了些。 这七个人的影响力还是大啊,能想象司马昭处死嵇康之后所引发的士人哗然的规模到底有多大,能逼的司马昭承认自己的错误,表示后悔了。 通过他们来进行宣传,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当然,只是通过这么一次辩论,想彻底扭转思潮,不太现实,但是曹髦也不着急,我大魏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名士了,往后时不时就来这么几次,继续去打压避世,空谈,不作为的思想,在名士们的带动下,情况总能有些好转的。 当初明帝选择通过打击庙堂里不作为空谈的家伙来扭转这局面,可并没有成功。 显然,只有思想才能击败思想。 这大魏需要一个新的思想。 而正好,曹髦就很擅长辩论,他家的司徒,也是个治理经典的大家。 看着还在抱怨的钟会,曹髦开口说道:“士季啊,勿要如此,这次是因为你不在庙堂之内,无碍,不过,士季啊,你觉得这四皓跟三杰的志向,谁的更远大呢?” 钟会顿时就愣住了。 钟会是一个非常重视名望功业的人,毕竟他整日都念叨着要建立不世之功业,但是吧,他又是一个文青,他很崇拜那种不在乎功名利禄,放荡不羁的人。 如此冲突的想法,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钟会当即沉默了下来,他缓缓说道:“臣还是觉得,萧何等人的志向更为远大。” “就如陛下所说的,建立不世的功名后,再效仿留侯那样前往山林里追寻大道,这才是人臣该去做的事情啊!” 显然,钟会将这两种想法结合了一下,毕竟有张良这个前例在。 钟会一直都挺崇拜张良的,在历史上,他的外号就是魏国留侯。 请访问最新地址 钟会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看向了站在门口的张华,“看看你,哪里还像是个留侯的子孙?那张翼跟你同宗,他被关押在洛阳,你为什么不去看他,安抚他呢?就知道站在这里来阿谀奉承,讨得陛下的欢心!!你以为这样就能建立功勋吗?!” 张华其实真的不丑。 就算达不到裴楷,曹髦,卫瓘他们的级别,但是也绝对算俊美。 只是他不明白,这钟会为什么就跟自己过不去。 总是忽然就训斥自己几句。 张华最初对钟会极为厌恶,每次都要回怼反击,可现在,张华也麻木了,伱骂就骂吧,反正你比我年长,我就当敬让老头了。 要是哪天钟会不骂了,还要夸赞他几句,说不定张华还会不习惯嘞! 曹髦忽然想起了这个人,他问道:“张翼这里的情况如何呢?” 钟会回答道:“陛下,此人自从被关押起来后,不愿意吃喝,大吵大闹,不过,我看他并没有真正赴死的想法。” “一个人倘若真的想要死,别人又如何能拦得住他呢?” “他大概只是觉得有些难以下台,若是能让张华去安抚他几句,还是能留下他的,就算不能让他为大魏效力,也得保证他的存活。” “他都能活,那蜀国和吴国的人也就不愿意殊死抵抗了。” 钟会说起这两个国家的人,脸上有些不屑,他瞥了张华一眼,挥了挥手,“你且去看望你那个同宗,我与陛下有要事商谈,这不是你可以听的。” 曹髦朝着张华点点头,倒也不怕张华心寒,这两人相处的时日越来越久,张华已经隐约成为了曹髦绝对的心腹大臣,比最初投靠曹髦的那些人都要亲近,曹髦诸事都会询问他的意见和想法,曹髦所操办的所有事,他几乎都知情,这是实打实的心腹。 别看他的官爵不高,但是出了这太极殿,也没有人敢轻视他的,哪怕他年纪小,别人也是一口一个张公。 也只有钟会这种小心眼的,才会对他破口大骂,直呼其名。 张华离开后,钟会方才说道:“自诸葛亮之后,蜀国和吴国常常派遣使者前往,可是,一般都是以内臣前往,从未有过让九卿前往出使的事情。” “这次,蜀国以蒋琬的儿子蒋显前往吴国,此人在蜀国担任九卿,位高权重。” “这是因为我大魏有圣王名臣,他们开始惊惧了。” 钟会此刻有些得意,显然,他认为这是他自己的功劳。 嗯,其实也有道理。 夏侯霸是一个钟会吹,他总是在蜀国鼓吹“钟会威胁论”,说曹魏一旦重用这个人,我们就危险了。 结果现在钟会侍中领尚书,这都不是一般的重用了,他们能不怕就怪了。 曹髦认真的说道:“倘若孙峻跟姜维联手,那事情或许会有些麻烦。” “哈哈哈,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钟会非常的自信,他开口说道:“他们彼此互通使者,可这并非是说他们对彼此完全放心,因为过去的经历,蜀人不敢轻易相信吴人,国内仇视吴人的大臣不比仇视我们的要少,而吴人这里,孙峻倒是有些眼光,知道利害,可他身边的众人,皆是虫豸!” “他们如今还在杀自己人,孙权的那个女儿让孙峻杀了她的妹妹,又牵连了很多人” “孙峻都要借助吴国大族的力量,他的两个姐姐分别嫁给了全家和朱家,他根本不可能去对付大族,这就导致他们的情况会越来越恶劣” 钟会说起了自己的猜测。 他认为蜀国跟吴国是完全不同的,蜀国的大族过的不是很好,资源有限,瓜分的人很多,而曹魏这里的大族待遇又很不错,姜维连年讨伐,让他们都被迫出血,这是大族所不能忍的,向来只是我们薅庙堂的羊毛,岂能让庙堂薅我们的呢? 因此,钟会猜测,蜀国内部的大臣们定然愈发的丧失斗志,姜维只要出了事,他们就会是一群待宰羔羊,对丧失斗志的人,哪怕是给与最多的军队,最坚固的关卡,也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吴国却不是如此,吴国的大族生活滋润,乐在其中,一旦有人来抢夺他们的地盘,他们会反抗的很激烈,当然,若是事情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那他们也会直接放弃抵抗,绝对不为庙堂多流一滴血。 故而,想要完成大一统,得先从蜀国这边下手。 曹髦有些惊讶,钟会此刻的预测,跟历史上的发展几乎一致。 “陛下,吴国这里不必干涉,他们自己就会斗起来,但是蜀国不同,他们的最激烈矛盾只是在北伐的事情上,故而,陛下应当设法来加剧蜀国内部的斗争” “如何加剧呢?” “这很简单,陛下不必动用一兵一卒。” “再虚设一个讨蜀将军既可。” 请访问最新地址 第117章 胡遵将军该多生气啊 “当真是魏武帝更生!” 在自家府内,石苞再一次给出了自己对皇帝的评价。 前来拜见他的几个好友此刻都觉得害怕。 自从秋后,皇帝的威望似乎再次提高,群臣都不怎么敢当众去评价皇帝了。 也只有石苞,还敢一如往常了。 石苞却继续感慨道:“大魏将中兴于陛下之手了。” 这些时日里,石苞却过的挺悠闲的,这位在治政和军事上都有一定造诣的大臣,没能得到皇帝的重用,直接被丢在了府内。 石苞就如从前那般跟自己的好友们来往,过上了悠闲的生活。 石苞从来就不是一个暴躁的人,哪怕失去了官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怪罪的,他只是觉得自己先前没能治理好青州,让陛下对自己失望了。 就在石苞跟着自己的好友们继续鼓吹着皇帝的时候,有几个甲士很是粗暴的闯进了房内。 夏侯和当即皱起了眉头,“尔等欲何为?!” 看到太常,这几個甲士却是半点不怕,带头的人正是成济,他冷冷的看着石苞,“将军,陛下有请。” 石苞赶忙起身,看向了自己的几个好友,“既是陛下有召,应当早些前往,不可耽误,诸位可以先回府内,我忙完了再前往拜访!” 众人也就不好发作,石苞上了车,就这么一路朝着皇宫行驶而去。 石苞并不是很害怕,这些时日里,他没有做什么坏事,也不曾说过陛下的坏话,在各地都是在吹捧陛下,因此他是很安心的。 石苞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在不同的时候总是有不同的表现。 除却贪财好色的毛病,其余方面还是非常厉害的。 他知道陛下的眼光,他觉得,皇帝一定会用自己的,皇帝之所以跟自己不亲近,只是因为自己在青州的行为让陛下不悦,可对比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来说,陛下应当还是喜欢自己这种有些才能的大臣。 石苞在心里沉思着,就这么一路来到了皇宫。 当他在太极殿拜见了曹髦的时候,曹髦的脸上却带着若隐若无的笑容。 “石公啊,来,坐下来吧。” 曹髦的态度算是比较平和的,石苞赶忙拜谢,随即坐在了他的身边。 “听闻,这些时日里,石公很是悠闲,四处走访好友,石公的好友遍布整个天下,实在令朕羡慕啊。” “陛下,臣只是多年不曾与他们相见” “不必多说,朕明白的。” 曹髦摆上了茶,开口问道:“您知道朕为什么宁愿重用胡奋都不愿意重用您吗?” 石苞赶忙说道:“因为臣监察青州不利” “不,不,监察青州乃是刺史该做的事情,跟你虽然也有关系,但是关系不大。” “那是因为臣德行有亏。” 曹髦这才拍着手,“你说对了一些,知道吗?其实朕是能容忍有缺陷的能臣的,天下并无完美之人,只要是个人,定然都有缺陷,都有过错。” “但是这贪财受贿,跟德行不同啊,这是大魏官吏崩坏的原因,就因为你这个问题,纵然你有才能,朕也不敢用你。” 第118章 讨高贵乡公檄文 “陛下!!” “高贵乡公髦乃是藩王的庶子,他本来就没有资格来继承大统!” “奸臣司马师行废立之事,罪恶超过了当初的董卓,这让天下有道德的贤人们都极为的愤怒!” “奸臣司马师逼迫太后,以高贵乡公髦来诈称帝,可此人心胸狭隘,残暴凶猛!” “他的罪行有以下这些!” “第一,他亲近阉人,宠爱内臣,曾说出了要重设中常侍这样的话,让天下士人寒心!” “第二,他派遣阉人去殴打国内重臣,查抄其家,手段残暴,众人不敢言语!” “第三,他对太后不孝,罢免了太后的亲族,残害太后的亲族来恐吓她!” “第四,他在皇宫内射箭,将箭头对准太后宫殿的方向!” “第五,他滥杀名臣,司徒公柔,三朝老臣,为人正直,惨遭毒手,太傅公孚,为人贤明,天下皆知,遭受羞辱之刑,太常公祥,更是皇帝的老师,却被他所罢免羞辱!!他的凶残已经达到了这种地步!” “第六,他凶残成性,他派遣自己的内臣前往各地索要贿赂,但凡是不给的,皆冠以恶名,处死罢免,十室九空,只是在月内,被他所处置的官员就超过了一百多个,天下官员心寒,莫过如此!” “第七,他贪图享乐,在皇宫内大摆宴席,搜刮天下的珍宝,召集自己的爪牙来一同欣赏把玩,他肆意的在太仓内纵火,奢侈无度到了这种地步!” “第八,他好色成性,司马师刚刚死掉,他就抢占了对方的女儿,经神郑公的后人因为俊美,也被他所夺,洛阳的女子,皆惊惧异常,不敢出门!” “第九,他好用酷刑,徐州有不愿意行贿的正直之士,竟被他下令,挂马拖死在路上!” “第十,他穷兵黩武,用钱财来收买士卒之心,强征大军往雍凉,雍凉百姓怨声载道!” “第十一,他欺辱宗族,亲政之后,逼迫年长的宗室长途跋涉,强行离开自己定居的地方,宗室的哭声令人动容!” 青州刺史孙毓站在王府内,大声的宣读起了曹髦的罪行。 他越说越是激动,越说越多。 坐在上位的曹芳脸色苍白,眼神飘忽不定,几次想要夺门跑路。 曹芳被罢免之后,被送回了齐国,跟寻常诸侯王们不同,作为废帝,他遭受了极大的监控,对他的监察力度不弱于曹髦,几乎就是全天候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任何人都不能跟他见面,哪怕是他的妻妾也不能见面。 曹芳心里对司马师等人固然是有愤恨的,篡逆之辈,当从大臣口中得知司马师死掉的时候,齐王都差点笑出声来。 但是,他真的没有什么心思去重返大位。 曹芳跟曹髦一样,曾经的他,也有过很多美好的梦想,也想过要打败权臣,匡扶社稷,成为中兴大魏的君王。 但是,先有曹爽,再有司马懿,然后是司马师曹芳的志向和锐气都被这些人一点点磨掉了。 如今的他,喜欢上了服散,酗酒,对庙堂和天下的事情,已经不是那么的在意了。 第142章 新刺史 王昶却是无言以对。 人家都在这里准备搞弑君谋反了,皇帝愤怒也是理所应当。 倘若是武皇帝或者文皇帝时期,敢做这样的事情,被杖毙都算是轻罚了cdn.y13398281206/apk/aidufree.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曹髦看着满脸无奈的王昶,略微平息了怒火,说道:“请王公勿要担心,朕这次只是想要抓出那些想要谋害朕的人而已,等到何公抓住了那些人,朕自然就会罢免了他,不会让他再这般做事的!” 王昶这次是作为群臣的代表,前来跟曹髦劝谏这件事。 毕竟哪怕是曹髦这里的人,也是支持仁政的,酷吏自古就不被所有人喜欢,哪怕是同阵营里的人,也绝对不会跟他们亲近。 被所有人都厌恶的,那才叫酷吏。 也因为不被众人所容纳的原因,酷吏的最后是难逃一劫的。 皇帝不可能只用一个酷吏而轻视其余的大臣,尤其是在其他的心腹大臣面前。 如张华这般的心腹尚且能以言语劝导,毕竟对方年龄不大,涉世未深,但是对王昶这类已经有了自己的信念,有了坚守的大臣来说,曹髦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那就只能是尽量的压着这件事,让刀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事情。 但是,就这么一个谋反案,通常可以用好几年,这也是老传统了。 王昶没有再劝说什么,他知道,皇帝对这种事所带来的影响一定是心知肚明的。 而王昶同样也恨这些奸贼乱臣。 本来这种事应该是让王肃来办的,不知什么原因,王肃再三拒绝,让群臣们颇为失望。 看到沉默下来的王昶,曹髦说起了别的事情。 “王公啊,您的七条政令,当今也就差学校的事情了,其余的事情,不敢说已经完成,却已经有了初步的部署,这个学校的事情,还需要各地的刺史来动手。” “等完成了这七条政令,天下的吏治,定然会变得完全不同。” 王昶苦笑着点点头,他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帝这是让他多去想政务,不要理会这些事情。 “且等明日的朝议吧,朕自有话说。” 王昶也就顺势走下了台阶,不再提起何曾的事情。 虽然王昶厌恶何曾的做法,但是不得不说,何曾的做法对王昶的七条政令有了极大的帮助。 别的不说,就是在这一天之内,庙堂的行政效率都提高了好几個档次。 平日里那些混吃等死的官吏们现在是连茶都不敢吃了,开始不断的做事,这是因为,何曾又处置了几个官员,名义是他们对工作怠慢,似乎是因为同情陶丘一,暗地里表示自己的不满。 像这样的栽赃手段,大族是最熟悉的。 何曾更是这种手段的集大成者,大族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遭受到同样的对待。 这确实让王昶的事情顺利了很多。 王昶行礼之后离开了此处。 曹髦看完了手里的几个奏表,方才走出了西堂。 他不慌不忙的走到了东堂门口,随即让张华留守在门口,自己走了进去。 东堂内,坐着曹髦的一个老熟人。 “陛下。” 坐在这里的人正是司马望。 司马望被陈泰带回庙堂后,就待在了府内,不曾外出过。 他的父亲司马孚已经被流放到了辽东。 司马望独自留在了此处,情绪很是低落。 今日,司马望照常在府内,却被阉人直接带到了此处来。 司马望起身,朝着曹髦俯身行礼。 许久不见,司马望看起来比以往要严肃了很多,脸上没有了过去的那种轻松惬意,眼里带着些迷茫。 曹髦坐在了上位,随即示意他坐下来。 “卿这些时日里,休息的可还好吗?” 司马望一愣,回答道:“尚好。” 曹髦瞥了他一眼,问道:“可怀念家中父亲?” 司马望浑身一颤,低着头,没有回答。 他如今法理上的父亲并不是司马孚,可皇帝这问的却一定是司马孚。 司马望此刻有些憋屈,想起父亲离开前那落魄的模样,他更是悲愤交加,自己都已经忍受父亲被流放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来羞辱自己呢? 曹髦感慨道:“我知道你心里怀念。” “纵然是再恶劣的父亲,心里都难免怀念,何况你父亲对你还不错呢。” 曹髦眯起了双眼,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朕还挺羡慕你的。” “你父亲能为了保下你而甘心赴死。” “可我直到父亲逝世之前,都不曾跟他见过几次面,偶尔遇到了,不是开口训斥,便是拳打脚踢。” “倘若是没有服散饮酒还好,若是饮了酒,那便是往死里打,绝不怜惜,自幼照顾我的婢女,就是为了保护我,被他酒后殴打致死。” “死在他手里的家臣和婢女也有好几个了我当时就觉得,自己定然活不到成年。” “还是一位防辅令看到我被打的奄奄一息之后,实在是愤怒,就称要上表告发,使得他不敢再行凶然后就匆匆上表,庙堂将我提前封到了高贵乡,我十岁那年,听闻他喝死了,回去的时候,也没能看上他” 司马望的神色有些惊愕,这些话,无论真假,都不像是君王能对一个不太信任的大臣所说的。 曹髦看向了司马望,“伱是个人才,朕手里的人才不多,故而你的父亲还没有死。” 曹髦轻声说道:“他此刻是在涿县,我已经告知了羊将军,让他好生看着,虽然不能出府交友,但是能待在府内,不挨饿受寒,应当是不错了” 司马望大吃一惊,他急忙起身,朝着曹髦大拜。 “臣拜谢陛下之恩德!!!” “不必,其实,你父亲所犯下的过错,朕应该处死他的,但是,立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他死不死都不重要了比起他,朕更需要你。” “你懂政务,也懂军事为人谨慎,能面对姜维而不退缩的将领,国内实在是找不出多少来。” “朕让王浑继续担任凉州刺史,本来是为了重用他的儿子王戎,谁能想到,一个天赋异禀的奇才,只是在几个月内,就已经变得那般浑浊不堪所以,朕决定换人了。” “你可以担任凉州刺史。” “你懂得怎么跟那些羌胡打交道,也知道如何治理民生,更懂得该怎么防守姜维你在凉州,邓艾在雍州,姜维基本是没有希望能占到什么便宜了。” 司马望此刻却不敢开口了。 陛下还敢重用自己?? 曹髦开口说道:“当初宣文公杀了杜君的父亲,而杜君却成为了他的女婿,一心效忠大将军。” “如今,朕还留了你父亲的性命,就是希望你能多建功勋,若是你的功勋能安抚好整个凉州,解决那里的纷乱,朕会用你的功劳来赦免你父亲的罪刑,让他返回家乡安度晚年。” “当然,去不去都是你自己所决定的,朕不强求。” “臣愿前往!!” 司马望不假思索的说道。 倘若有个机会能让父亲回到老家去安度晚年,那他肯定是会全力以赴的。 他开口说道:“臣绝不辜负陛下的厚望,定然为陛下治理好凉州,陛下如今的恩德,就足以让臣为您效死,不敢奢望能让陛下赦免父亲的罪,但是臣定然全力以赴!!” 看着振作起来的司马望,曹髦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叮嘱道:“卿一定要牢记王浑和王戎的事情啊!” 在无人不贪的魏晋,司马望在后来也成为了一个大贪官,虽然用时比王戎要久一点,但是所作所为不遑多让。 司马望赶忙说道:“定然牢记!!” 曹髦随即开始吩咐他凉州的具体事宜。 曹髦想过治理兖州,治理豫州,治理青徐,却唯独没有想过要治理好凉州。 怎么说呢,这纷乱了数百年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如今的大魏能治理好的,这难度比治理十个青州都要困难。 数百年的纷乱动荡,羌胡之争,迷信巫术,能安抚好凉州,别让这里爆发叛乱,就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先前司马师也是尽量安排一些善于安抚的大臣前往凉州,这也是曹髦没有急着更换王浑的原因,此人不一定能治理凉州,但是此人好歹不会让当地发生叛乱。 这就足够了。 而司马望,显然比王浑更适合担任凉州刺史,只是他的身份略微敏感。 但是曹髦并不忌惮如今的司马家,司马家在各地的官员,乃至大臣,曹髦都已经罢免的差不多了,只留下了那些真正有才能的几个人,哦,还有安世。 如今曹髦是在动用司马家的力量,司马家的门生故吏,亲戚联姻,甚至都成为了曹髦的心腹。 如邓艾,陈泰,州泰,钟会,胡遵,羊祜,杜预,王昶,诸葛诞,裴秀,王肃曹髦如今的心腹,似乎也是大将军的心腹。 这都已经继承了遗产,还忌惮什么司马望呢? 毕竟,这司马望也是属于大将军的遗产之一,能用还是得用,镇守凉州,纵观庙堂,也就他是最合适的。 司马望此刻认真的听起了皇帝的治凉方略。 越听他便越是惊讶,最后甚至拿出了纸和笔,开始记录了起来。 第143章 朝议 次日,朝议。 这次的朝议不同于往日。 哪怕是成见再大的大臣们,此刻看向彼此时也没有了恼怒,反而是点点头。 许久都没能整合起来的庙堂群臣,被何曾以一人之力给弄得团结了起来。 无论是皇帝派还是世家派,此刻都是希望何曾郭建等疯狗派能早点被罢免。 他们所做的那些惨无人道的行为,是所有人都看不下去的。 哪怕是最偏向曹髦的嵇康等人,也是在各地开口发文训斥郭建跟何曾的行为,而随后就遭受到了何曾的报复。 气氛别样的肃穆。 群臣依次走进了殿内,何曾也在其中,面对群臣的怒目而视,他很是挑衅的瞪了回去,似乎还在沉思着该抓谁。 除却那些跟他品级相当的几个人,以及部分曹髦派的大臣外,就没有人敢抬起头来瞪他了。 哪怕是世家派的领袖荀顗,此刻同样不敢瞪何曾,甚至都不敢公开说何曾。 何曾这厮简直就是疯了。 他连郑冲都抓! 荀顗绝不相信郑冲会参与什么谋反,就是因为人家跟着陶丘一一同来赴宴,就被何曾认为是有谋反的嫌疑,可能是反贼的头领,直接就给关押了起来。 那人可是上一个司空啊,对他都如此不客气,何况是对别人呢? 何曾就在这群臣想要对付他却又不敢对付他的眼神里走进了殿内。 王昶等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当曹髦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很是明显的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化。 群臣拜见,随即朝议正式开始。 而诸葛诞正准备要开口上奏,钟会便抢先开了口。 “陛下,臣请奏!” 诸葛诞对钟会的行为有些不满,但是钟会平日里对他也算客气,诸葛诞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钟会当即开口说道:“陛下,刑部彻查,天下吏治崩坏,庙堂九卿,尚且有谋逆之嫌” 钟会说起了朝野内外恩德事情,他看起来很是愤怒。 这也是群臣如今不敢急着抨击何曾的原因,真的有人谋反。 当初的夏侯玄李丰等人,可是比陶丘一之类的名声要大,几乎是士人的领袖,可就是因为谋反的名单里有他们,就被处以极刑,甚至是以非常残忍的方式来虐杀,可也没有哪个大臣敢当面来跟司马师求情的。 因为他们害怕跟谋反扯上关系,这是可以直接处死的重罪,甚至都不需要审。 钟会越说越是激动,就在众人都以为他要将矛头对准何曾的时候,钟会话锋一转。 “陛下,臣以为,这些事情会出现,原因在于教化不足,自从明帝之后,天下的教化就不曾被人提起,齐王只顾作乐,轻视了对天下人的教化,民间没有圣人的学问,官吏们不明白仁政的根本” 钟会一下子将话题扯到了教化和学问上。 这次,群臣缓过劲来,这是准备通过这件事来搞教化的事情? 他们可是知道,王昶的那七条政略。 钟会却忽然说道:“陛下,天下论藏书之多,莫犹如东观,皇宫内藏着天下所有的奇书,这些都是珍宝,臣请陛下大开东观,取珍宝散于天下,使天下人皆能受益,如此传播圣人之道,使得天下大治”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cdn.y13398281206/apk/aidufree.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钟会再次给了群臣一個惊吓。 在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群臣第一个反应就是钟会也跟着疯了。 只听说过皇帝收民间藏书的,没听说过民间收皇帝藏书的。 知识就是力量,是上升的阶梯,各地的大族都将自家的书藏起来,就是门生也很难能看到,只能听口述,在这种情况下,你让皇帝将藏书拿出来分给天下大族?? 你这是受宠太过,不打算活了吗? 就在群臣错愕的眼神里,皇帝居然点起了头来。 “钟士季所言有理啊,朕听闻,民间的藏书,不曾流通在地方上,圣人的道理,也因此没能为众人所知,民间多乱象,朝中更是如此!” “这就是一切的根本原因啊!” “不过,钟卿啊,这天下极大,朕的藏书虽然多,但是要如何分散给全天下呢?” 钟会回答道:“应当抄写。” 两人的交谈,让群臣都觉得懵,这是真的要放开书库了吗?? 杜预及时开口,“陛下!臣有奏!” “有名巧马公,得一法,可令一人在一天内抄写数千张” 他们三个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对着马钧一顿吹捧,随即就决定在各州设立书馆,将藏书分发到全天下各地。 到这个时候,群臣之中则是出现了不同的意见。 有人狂喜。 皇宫内的藏书若是流传出来,最得利的自然是他们,他们可以翻阅那些珍藏的书籍了,甚至可以钻研更高深的学问可以积累更多的知识。 有人惊惧。 他们能有如今的垄断地位,是因为他们拥有知识,若是知识流传到天下,所有人都有了知识,那他们还能继续自己的垄断吗? 虽然知识的传承不是光靠着书籍就能解决的,但是这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打破大族的垄断地位。 一时间,群臣争议了起来。 那些家里没有多少藏书,是靠着自己努力上来的人,都是支持的,而那些靠家里经学传承来聚集势力的大族子弟们,此刻是全力反对。 双方就这么争执了起来,谁也不让着谁。 曹髦平静的看着群臣。 这就是我大魏的大臣们,当利益出现的时候,什么陶丘一,什么残酷的手段,通通都变得不重要了,先将肉吃下来再说。 而曹髦这边的大臣们,还是很赞同这个想法的。 这对他们的教化是有帮助的。 当今庙堂内大族的话语权似乎在以一种很惊人的速度在下滑,平日里若是这样的辩论,他们总是能占据优势,可是当曹髦抛出藏书后,这些反对者就被淹没了,庙堂里的核心已经逐渐被替换取代。 大族悚然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荀顗站在群臣里,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不怕这个,他家传《荀子》,他本人就是荀子的后代,除却荀子之外,儒家的几个经典他们家都有,荀顗本人还是治《易》的大家,他们家拥有最完整的注释,以及代代总结下来的经验和解释,而没有这些东西,其他人就是拿到了书籍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就算他们能看懂,只要荀顗不认可,他们就不算是拥有诠释权的。 第145章 交替 凉州。 此刻城内正在举办某种大典。 当地有名声的巫正在领着众人祈求各路鬼神,希望鬼神们能保护自己的耕地,让众人不遭受寒冷和饥饿的侵袭。 他们带着面具,穿上了奇怪的衣裳,挂着各类的羽毛,手持勾盾,嘴里不知吟唱着什么,来回跳跃。 百姓们围绕在他们的周围,宰杀了牲畜,用以祭祀。 凉州刺史王浑站在远处,在诸多甲士的贴身保护下,无奈的看着这一幕。 这样的情况若是发生在中原,定然会被庙堂所治罪,这样的祭祀是不合法的,庙堂有自己的合法祭祀。 合法的祭祀叫傩仪,是由天子所亲领的庄严祭祀。 最初的目的是驱逐鬼神,驱逐瘟疫。 到魏晋时期,傩仪逐步完成了世俗化,变成了傩戏。 此时因为玄学流行,这活动变得更加盛大,通常由地方官员带头,演员达到了近千人,各方面都有严格的要求,从驱逐瘟疫,祭祀神灵,转变为庆祝安宁。 这是官方性的祭祀,是合法的。 但是凉州的诸多祭祀,是民间自发去做,这就是违法的了。 是要被庙堂所严厉打击的。 奈何,此处是凉州。 凉州的迷信色彩向来浓厚,从汉初时流传下来的驱鬼仪式如今还在流传。 在医生已经取代了巫的局势下,凉州的巫依旧活跃,并且在很多地区占据着医的地位。 “使君,这需要制止吗?” 有新上任的官员开口询问道。 王浑摇起了头。 “不必制止,你初来凉州,不知这凉州内淫祀众多,这不是目前所能制止的。” “只要这些人不兴兵反朝廷,就让他们去祭祀吧。” “不过,勿要将这些事情告知庙堂,徒增烦忧耳。” 官员们领命。 王浑转身离开了此处。 凉州到了这个季节,便是狂风四起,漫天的黄沙。 在汉初,这里还是一片宝地,适合耕作放牧,收服河西诸地的汉武猛将们,立下了赫赫功勋,为后人所称道。 而在数百年后,这里的环境遭受了极大的破坏,湖泊干涸,森林变成了荒漠,狂风四起,黄沙笼罩,越是往西边走,环境就越是恶劣。 这引发的后果就是凉州的产出越来越低,百姓们越来越苦。 这缔造了当地凶狠的民风,凉州人的彪悍刻进了骨子里,而庙堂又厌倦了对凉州的一次次操心,关东人歧视关西人,雍州人都被称为武夫,那凉州人就更别提了,哪怕是凉州的大族,也被当作边塞武夫,不被中原的大族所看重。 各类的矛盾和冲突,让此处被战争所笼罩。 从汉末到如今,这里所爆发的战争不计其数,叛乱更是诸州里最多的,杀官造反那是常事,就是刺史也有被杀掉的,太守什么的就更别提。 凉州人具有很强的地域观念,每当有凉州名士带头反抗庙堂的时候,当地人总是站在凉州名士那边。 外来者来这里担任官员,除非是能做的非常好,不然很难得到他们的认可。 当王浑返回刺史府的时候,有小吏正在等着他。 “使君!镇西将军请您即刻前往长安,与他相见,商谈讨伐蜀国的事情。” “啊??” 王浑看到手里的书信,顿时大惊失色。 要讨伐蜀国了吗?? 这如何能行呢? 蜀国有多难打,王浑是清楚的,虽然成功击败了一次姜维,但是想趁此在蜀国手里夺取些好处,这并不容易。 王浑当即就坐不住了,急忙令人准备车马,准备前往雍州,劝谏邓艾。 在凉州出行是一件较为困难的事情,哪怕是王浑这个凉州刺史,出行时都得非常的小心,需要有大量的甲士来保护,否则很容易出事。 王浑匆匆离开了凉州,朝着长安前往。 邓艾作为总督雍凉的将军,对两个刺史是可以发号施令的。 曹髦敢放心大胆的去用司马师的心腹,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大将军女婿这样的理由,只要看看那些跟随了曹髦的大将军心腹们,就能知道大概。 跟随了曹髦的大将军心腹们,各個都升了官,加了爵。 有的一飞冲天,跳到了镇北将军的位置上,有的完成夙愿当了三公,有的荣誉加身,有的大权在握。 他们所想要得到的东西,曹髦给了他们。 这才是曹髦敢放心去用他们的原因,也是他们会拥护曹髦的原因。 重要的不是谁继承大将军的遗产,重要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切实的利益,给他们所渴望的东西。 王浑就这么一路来到了长安,雍凉别的不行,就道路是不错的,当初郭淮为了能及时增援各地,抵御来自蜀国的入侵,曾在雍凉大修道路,使各地之间的道路平坦且开阔,多辆马车可以一并通行。 王浑来到长安,休整了一天,次日前往拜见邓艾。 王家如今的日子不算太好过,王浑跟王祥是一族的,虽然分了家,不属于同脉,但是王祥失势后还是遭受了冲击。 当王浑来到邓艾府邸的时候,这位大魏镇西将军正蹲在院院侧,看着沟壑里的蔬菜。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cdn.y13398281206/apk/aidufree.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当时的百姓喜欢在院墙内侧弄一圈菜园,种植各类的蔬菜,不同季节所种的东西也不同。 邓艾发现王浑到来,便站起身来,他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衣裳也不是很干净。 倘若是在从前,邓艾以这模样去见宾客,定然是要被认为无礼,会闹翻的。 可是,如今是魏晋,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个性,你哪怕就是不穿衣服去见朋友,那也没有人会鄙夷你,说不定还能捞个名士的美名。 故而,对于邓艾这灰头土脸的模样,王浑是一点都不在意。 邓艾是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对待别人也不是很热情。 看到王浑到来,他也只是简单的行礼,完全没有寒暄的意思。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了内屋,等到王浑坐下来,邓艾方才开口说道:“王,王,王刺史。” “此番请你前来,是为了你儿子的事情。” 王浑一头雾水,“戎?” 他皱起了眉头,他儿子不过是一个黄门郎而已,还需要让邓艾来召见自己??他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王浑心里顿时有些担忧。 难道是涉及到了青州的事情? 就在王浑满脸茫然的时候,邓艾从一旁拿出了书信,递给了他。 “这是陛下的书信,你自己看看吧。” 王浑拿起了书信,看了起来。 这是皇帝给他的书信,一开始,皇帝就是严厉的呵斥,指责他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儿子,而随后,皇帝列出了群臣对自己儿子的弹劾。 抢占耕地,收取贿赂,利用职务来举荐他人,勒索中军将领 王浑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便是眼前一黑。 “这不可能!!!” 王浑猛地跳了起来,他盯着面前的邓艾。 “我儿向来儒雅,对钱财更是不在意,我一直都教导他,要轻视身外之物他才上任数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 邓艾很平静。 “群,群,群臣弹劾,有证据。” 王浑咬着牙,再次看起了手里的书信。 果然,在指责罪行之后,皇帝又列出了群臣弹劾王戎的诸多罪证,证据确凿。 这一刻,王浑死死抓住手里的书信,他的脸色潮红,踉跄了几下。 邓艾看到他嘴边竟溢出血来,王浑大叫了一声,一头栽倒。 这一刻,邓艾慌了,他赶忙起身,大喊医者。 几个医者匆匆前来,抬着王浑离开了此处。 邓艾站在门口,看着王浑被抬走,忍不住的摇头感慨。 王浑的身体本来就不是很好,如今被这么一气,怕是要出事。 这王戎,明明在几个月前,还是天下人所敬仰的名士,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呢? 邓艾想不明白,他将这里的情况书写了下来,寄往了洛阳。 使者从长安飞速朝着洛阳前往,邓艾的使者还不曾到达洛阳,而洛阳的使者却再一次来到了长安。 来人乃是新凉州刺史,司马望。 “拜见邓将军。” 司马望毕恭毕敬的行礼。 邓艾看着他,忍不住点头说道:“伱原先在击退姜维时立下了大功,陛下那时就该提拔你,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呢?” 司马望大惊失色,一旁的诸葛绪急忙起身,“咳,将军,这是因为司马君所立的功劳太大,陛下需要妥善安排,方才到了今日。” 诸葛绪这个人,打仗虽然不是很行,但是保命这块还是很厉害的。 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 而邓艾吧,有些时候就是比较耿,有点莽。 司马望认真的说道:“将军,我前来的时候,陛下嘱咐了我很多事情,我想要跟您借三千兵马,陪着我前往凉州。” “哦?你要人马做什么?” “我想要治凉州。” 邓艾还没有说话,一旁的诸葛绪却瞪圆了双眼。 治理凉州?? 刚来就敢说这般的大话? 怎么这雍凉都是些不靠谱的人呢? 邓艾沉思了片刻,“兵马可以借给你,但是后续的粮草物资你要自己筹备,而且我会更换军队,不会让同一支军队长期驻扎在凉州。” “多谢将军!!” 第147章 工部之用 “士季啊。” 尚书台内,钟会笑呵呵的坐在曹髦的身边。 他的面前摆满了各类的文书,什么样都有,看得出,钟会在这段时日里是相当的忙碌。 在何曾的屠刀下,庙堂的效率提升了很多倍。 就说这个图书馆的事情,要不是有何曾出力,只怕到现在都不会有什么进展。 曹髦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皇帝都喜欢用酷吏了。 像汉武帝这样的人,竟然会重用一些栽赃陷害,没有下限的酷吏来帮自己。 这显然就是为了达到如今这样的效果。 何曾虽然不当人,但是在他上来之后,各方面的整顿效果就是比过去要管用很多了。 钟会办成了这件事,如今甚是得意。 钟会这些时日里的功劳实在太多了。 好在曹髦还能接着写诗。 此刻,曹髦坐在钟会的身边,慢悠悠的开了口。 “方才朕去了趟有教府,士人很多,都在门口等着,他们也很开心,这件事能成功,都是因为你的功劳啊。” “如今,士人皆夸赞你的为人,觉得你是为天下而操心的真正名士呢!” 钟会就喜欢听这个,整个人都变得亢奋了很多。 “陛下,这也不是臣一個人的功劳。” 曹髦又连着夸赞了几句,画风一变,忽然改口说道:“士季啊,虽然这件事你操办的不错,但是继续下去,自怕往后你的名声士要受到影响的,会有不少人出来辱骂你啊。” 钟会一愣,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陛下,臣做事勤勉,不曾犯下过错,为什么会有人辱骂臣呢?” 曹髦这才说道:“今日朕前往有教府,发现官吏先让大族子弟入内,随即有奴仆站在门口,不许其他人进去,说是要等大族子弟看完了,才能进去。” “伱想想,那些寒门士人站在外头,进不去,看着大族子弟进去抄录,心里定然会想,这钟士季上奏根本就不是为了天下,而是为了讨好这些大族。” “如此一来,你的名声岂不是就要毁了吗?” 钟会这才明白皇帝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他勃然大怒,“这些狗贼,安敢如此?!” “陛下,臣现在就前往” 曹髦摇着头,“士季,不必,茂先去解决这件事了。” “朕通过这件事,看到了很多问题。” “大族子弟,竟猖狂到了这种地步,这还是在洛阳,若是在地方,朕都不敢去想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是直接将书籍全部抱回自己的宗族里去抄录吗?只给寒门子弟留一个空荡荡的府??” “诸多政策,到了地方,或许就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了。” “就算我们有整顿的想法,可我们毕竟只有这些人,如何能盯得住全天下呢?” 钟会坐在一旁,沉思了起来。 曹髦继续说道:“士季,这些事情,你要在推行的时候多去留心啊,不能只是盲目的推行,却忽视其成效,将藏书拿出来,却是交到大族的手里,将学校建出来,却让大族的家丁占据,这都是不行的。” 钟会也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点着头。 “请陛下勿要担心,臣会办好这些事情的。” 曹髦今日还有其他的事情,不能在钟会这里待太久,他又吩咐了几句,随即就坐车离开了此处。 他的目的地是杜预的府邸。 杜预此刻担任工部尚书,风头正盛。 当曹髦赶到他府邸的时候,他家门口本来还有一群人,看到这马车,他们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曹髦明明是坐着寻常马车出来的,看到这一幕,曹髦再次眯起了双眼。 看来,对大臣们而言,自己的行踪都不是什么秘密啊。 曹髦随即进了府邸,杜预跟马均正在院落内说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杜预下意识就露出了烦躁的表情,可看到是曹髦,又赶忙行礼拜见。 马均同样如此。 面对两个人,曹髦的态度也就温柔了不少。 “在忙什么呢?” “陛下,这是马公再次改进的连弩,臣正在谈论降低成本的办法” 听到杜预的解释,曹髦这才看到了他们所摆弄的东西,好几架强弩。 曹髦笑着说道:“这可是好东西,往后要治理凉州幽州,都得用这个东西了。” 杜预皱着眉头,严肃的说道:“陛下,要治理天下,需要以仁政和宽厚来治理,此物可以自防,可若是要通过此物来强盛者,定然也因此物而衰亡。”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cdn.y13398281206/apk/aidufree.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曹髦没有争执这个问题,如今他用何曾为官,导致自己的大多心腹都有些不乐意。 曹髦问道:“方才我看到你府邸外有不少人啊。” 杜预这才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工部利害,涉及众多,这些时日里,庙堂乃至地方大臣前来,给我商谈要事他们倒是不敢再行贿,却是以政绩,以天下为由,只是,臣仔细观看,却觉得大有不妥。” “故而,我就没有再见他们,只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躲在府内。” “难怪那些人都站在门外呢。” 曹髦眯起了双眼,这工部所管的不只是发明创造之类的,这些甚至都不算是工部的正常工作,工部的主业是建筑。 什么水利工程,屯田,修护道路,修建城池之类的,都是工部要操心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杜预能成为洛阳内的新贵,利益关系实在是太重大了。 庙堂里关于建筑的东西,向来是大族们的核心利益,他们利用自己的职务,从中谋取利益。 若不是因为何曾的缘故,只怕此刻杜预的府邸大门早就被各种礼物给堆满了,虽然杜预未必就会去要这些东西。 杜预对此也很是无奈,“陛下,群臣之间,勾结极深,原先我不曾体会到,如今是真的明白了,口口声声说是为天下做事,可他们的方案,却没有一个是真正有用的,报价虚高,都是为了谋取好处。” “如此下去,大魏又如何能中兴呢?” 曹髦笑着说道:“杜卿可以试着用仁政和宽厚来让他们改变。” 杜预哑口无言,他再次摇着头。 “陛下,臣并非是对何曾的行为不满,更不是要怪罪陛下,臣只是觉得,若是不按着规矩来解决问题,这会带来非常不好的影响尤其是何曾不择手段,被他所抓起来的无辜之人也不少。” “原司空郑冲,此人虽然没什么才能,也没有胆魄,但是大多时候都是为人所裹挟,不曾犯过什么错,这样的人被抓起来” 曹髦认真的说道:“助纣为虐,其实也不能说没有罪行,只是说,对比其他那些畜生来说,他还算是比较轻的。” “当然,司马师的时期,连朕都不敢反驳他,何况是郑冲呢?” “你也不必担心,何曾之所以要抓他,其实也是有自己的想法,郑冲并没有受苦,他过的很好,朕前几天才去见过呀,再过几天,朕就会下达诏令,训斥御史台不要牵连无辜之人,何曾就会将郑冲放出去” “本来这些话是不该在明面上说的,但是杜卿并非外人,朕也就不隐瞒了,而且,朕已经将这件事告知了郑冲,他也同意了。” 杜预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如此。” 而马钧还是一头雾水,他根本就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抓了再放? 这不是会助长士人们反抗的想法吗? 还是说陛下就是巴不得士人多来反抗?? 马钧做了很多年的官,可他本身却并不擅长做官。 他更适合去做动手的事情。 曹髦看向了他,笑着说道:“马公,不必去想这些事情,这些事情都与您无关,您这次的印刷之术,可是成了大事!” “各地能开设有教无类府,这都是因为您的缘故啊!” “现在天下人都在讨论您这位名巧。” 马均听到皇帝的称赞,连称不敢。 曹髦这才拉着杜预的手,认真的说道:“杜卿也是天下名巧,你们二人一定要齐心协力,杜卿,这些东西,不是说做出来就可以了,最重要的是要推广,原先的新耕犁,如今只是在淮南等地有推广,这是不行的。” “既然设立了工部,那就要有些作为才是,你要尽快将这些新东西推广到各地去,不只是这些发明,就是那些耕作和治地的技术,你都要推广到各地去器不利,何以成事呢?” 听到曹髦的话,杜预急忙说道:“陛下,臣已经在操办这件事了。” “前几日,臣就已经将新耕犁,乃至水车等物送往各州,令刺史在地方进行推广,这件事也已经告知了王公,是王公亲自在操办的。” 曹髦的心情顿时就好了不少。 他就喜欢这样的能臣,自己还没有发号施令,他们就已经知道该去怎么做了。 只可惜啊,这天下如杜预这样的官员是少之又少,跟王戎那样的却多不胜数。 曹髦随即就观看起了马钧的连弩,马钧的连弩在当今算是最厉害的武器了,若是能在全军内更换,那大魏军队的强度又要上一个档次了,这天下一日不一统,自己心里便一日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