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道[古穿未]》 1. 楔子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天气阴沉,乌云密布,北风卷着粗盐一般的雪粒,横扫过大乾西北边境的铁戈草原。几块嶙峋山岩组成的避风港中,十来个丢盔弃甲的落魄残兵跪成一圈,紧张兮兮地盯着前面的老人。 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了,一双眼睛也睁不太开,两只手却相当利索地剥着身前武士的甲胄。那甲胄断成了两截,浓稠发黑的液体从断裂处缓缓流出,在皑皑白雪上聚成了小小的一洼。 一个一脸稚气的小兵在旁边看得心惊,出言道:“这么冷的天,不会把将军冻坏吧?” 老兵脱了盔甲,又开始脱受伤武将的里衣:“胡说!这么冷的天,伤口也没冻上,再下去血流光了,还能管他冻着不?”说着,从胸口布兜中掏出针线,咬牙就往武士腹间碗大的豁口上扎去。 几个小兵黑乎乎的脸蛋都有些发白,谁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看到将军的身体——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疤,有的旧一点,成了淡淡的白印,有的还很新,连痂都没有落下。 伤疤的衬托下,将军的体态就乏善可陈了。那不像曾叱咤西北、威慑千里的震北大将军应有的体态,薄薄的肌肉完全不够分给宽大的骨架,显出了一点营养不良的病态。 阴霾的天色下,众人不在发呆,就沉浸在传说与现实的巨大差距中,没有人注意到武将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一把抓住老人拿针的右手,吓得老人浑身一哆。看清了老人的面目,他才渐渐松开手上的力道,轻轻说着:“郝连阿伯,算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通情达理过,能战死沙场已是莫大的福分。” 顾青气息微弱,混杂在风雪中如同水滴入海,可就是只言片语也莫的好听。再看他面相,竟是面白如玉、眉飞入鬓、鼻如悬胆、眼若寒星,端的是一副清俊中带着英朗的好相貌。 几名小兵没这么近距离看过他,都有点自惭形秽。老人却听懂了他的话语,被风吹干的老眼发了红:“将军,咱没保护好你,剩下最后一人也要把你送回西北大营……” “不,是我对不住你们。”顾青抬手止住老人的话语,“判断失误,未破敌计,三千军士,所剩……所剩……” 他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数清所剩的人数后,眼中的光辉黯淡了下去:“就算回了西北大营,我这种败军之将,也足够问斩了。” “不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瘦弱小孩激动道,“铁戈草原虽我大乾疆土,却被乌勒鞑子占了上百年,根本就是鞑子的大本营。陛下……陛下专门挑出上了年纪的老兵,和我们这种撵都撵不走的乞丐兵,存心、存心是不想让将军赢。” 小兵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说得所有人脸都白了,没人敢接话。顾青虚掩上里衣和棉袄,在老人的帮助下半倚半坐,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笑道:“小子好文法,我大乾的乞丐要都像这么能说会道,还用个什么兵?” 小兵黑脸发红,羞得像个女孩儿:“我……我下了营课,还找隔壁的牛哥儿认点字。” 顾青依旧是笑眯眯,和刚才还人事不省躺在雪地里的重伤患辨若两人:“识字是好事,不过话可不能乱说。陛下知道铁戈之重要,才派我带你们过来长长见识,等以后收复此地,你们就是军队中的头儿将军,谁说存心不想让我赢?” “你骗人!”大概因为顾青说话太过温和,小兵不由得蹭鼻子上脸,“他就是派我们来送死,你为他辩解个甚么!反正我们这次也回不去了,还不让人说个痛快话么!” 北风呼啸,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显得尤其地凄凉悲切。 顾青巡视着周围的环境,茫茫雪原,沿途都有这种黑色的山岩,除了土生土长的铁戈部族人,便是别部的乌勒人进来也很容易被绕进去,是个天然的石阵,难怪大家心态悲观。 他在心中描摹着山岩起起伏伏的形状,忽然蓦地一惊,想起了他很久以前看到的某个西域人写的话本游记。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就算如此了,陛下总不至于和大乾的子弟兵过不去,你说他到底看不惯谁,想要谁去送死?” “是将军您。”小兵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候把话咽了回去。 顾青眼里依旧带着笑意,仿佛将他肚子里的话都听了进去:“心高气傲,一意孤行,不听劝阻,不肯转圜,因为前半辈子有点成绩就自鸣得意,当自己成了天王老子有回天之力,明知送死还奉旨出兵的又是谁?” 小兵头一次听人这样说自己,噗地一下笑了,又哭又笑的难看至极。 顾青接着道:“不顾兵法,意气用事,明知自己带着一窝老弱病残,还不晓得蛰伏保命,非要和敌军以硬碰硬的,又是谁?” “所以到底是谁在利用你们、害了你们?” 顾青方才威风不显,说到最后却是声色俱厉,翻脸比翻书还快,尚还沉浸在他如春风般和煦的话语里的孩子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寒风”给吓懵了,脸上的表情全都一瞬间冻住,像群被城中繁华景象吓住的小乡巴佬。 顾青又笑了笑,扶着山岩和郝连老伯拉开了距离。他轻轻拂去岩壁上的雪粒,温柔得好像抚摸恋人的身体:“你们都是还没参加团练,就被淘汰下来的新兵,大概都还没听说我这一生,打了多少仗,杀了多少人,眼睁睁盯着多少看着长大的子弟兵死去,甚至有时就是我亲手把他们送去充当诱饵。” 七八张黑乎乎的小脸还是木讷的,唯有军中的几个“老人”无动于衷,离他最近的郝连老伯则叹了一口重逾千斤的气。 外面的开口虽然勉强缝了住,但郝连老伯知道,真正要命的伤口是在里面。好在天寒地冻,伤口不易感染,顾将军如果老老实实由他们抬回西北大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看他的样子,却像压根不打算回去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顾将军将死,讲的却是句丝毫不讲感情的大实话:“你说,我会在乎你们的性命?” 空气冷,几颗炽热的心凉下来,倒比空气更冷。 顾青依旧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好听而不带温度:“走罢,此地往南走十里,应该能看到一个冰湖,过了冰湖再往东行五里是一片石林,石头要比这里大上一倍。到了石林附近,司南就不起作用了。进了石林,便是天王老子也得给它绕进去。所以千万别图近路,专门派人盯着附近的岩石,看到山岩开始变大就要小心。绕着石林走上半圈,然后朝垂直于石林的方向走,大概能走出铁戈草原。出了铁戈草原可不应该再迷路了,回营后去找郭将军,他是个明白人,不用你们说得太清楚,都能自个儿揣摩出个七七八八。陛下那边还需要进过铁戈草原的人,应该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那将军您呢?”识字的那位小兵虽然心冷了,倒仍然心直口快。 顾青转过身子,呵呵笑了:“你担心我?担心我不如担心担心你们自己。我二十岁出征乌勒,至今二十余年,对这个地方比对京城还熟悉。我现在伤了,走不动了,等我伤好,要发现你们还在路上,给你们个个都治个‘行军怠慢,延误军机’。” 小兵还是没有动身。 十二三岁的少年,心智不够成熟,却不是能随便糊弄的傻子。 郝连老伯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道:“阿踵,顾将军说的是实话,他当年建立西北大营的时候,你都还没投胎呢,小屁娃,懂个什么!” 少年们终于被老人说动,趁着风雪稍减,步履蹒跚地上了路。七零八落的一队人,没有车、没有马、没有将,武器和头盔早就不知落到了哪,黑甲破烂似的挂在身上,走个路还深一脚浅一脚的,哪里有个兵的模样?说是难民还有人信。 顾青看着这队和他相处了一个月的“难民”变成蚂蚁大小,消失在视野尽头,总算舒了口气。他靠着山岩缓缓坐下,眼皮子开始打架,疲倦感千百倍地找补了回来,连寒冷都自愧不如地让了道。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他不知从哪里想起了这句市井俚语,感觉再贴合自己不过。年纪轻的时 2. 初来“地府”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银沧共和国,军事科技研究基地。 一行喝得醉醺醺的人,沿着一条林荫小道,勾肩搭背地来到位于树林深处的公共射击场。为首的高个青年留一头爆炸头,吊带背心两侧深到肚皮那里,仿佛两块勉强拼凑在一起的抹布,宽大的裤子上则钉着数十个口袋,令人想起古时武侠小说中的丐帮子弟。 爆炸头不光行走带风,还带着某种节奏,被他勾在臂弯下的马尾辫忍无可忍,把他往旁边推了一把。被人推了一把他也毫不在意,一个趔趄下,他又敏捷地走出了个“蛇步”,闪身窜进了射击场大门。 射击场的前厅布置得颇为怀旧,用的还是钨丝灯,刷得漆黑的墙上贴着工业革命时代的电影海报,唯有悬浮在前台上的一面全息屏透着现代化的气息。 随着他们的进入,一条一条的身份信息出现在全息屏上,上面有照片、姓名、身份编号,以及使用射击场的级别信息。 这行人的姓名十分奇怪,都是三位数的数字,爆炸头是047,马尾辫是086,还有一个叫028的小平头,和一个叫065的短发女。使用射击场的级别信息就更加“不同寻常”了,除了黑发青年那里标着3级,其他人那一栏根本是个红叉。 除了醉得最厉害的爆炸头,大家瞬间都“醒”了。短发女很快反应过来,手指在全息屏上划了几下,随即前台后的机械手便将三只玻璃小瓶送到台面上。 玻璃小瓶中装的是特效醒酒药,标着红叉的三人喝了醒酒药,又休息了好一会儿,红叉才变成显示级别的绿色圆圈。能进射击场了,四人却都有点面面相觑。没有了酒精的作用,他们就不知道自己是要干吗。 远处传来的一声枪响打破了尴尬的沉默,爆炸头向枪声传来的地方望去,两只眼睛当即瞪成了圆球状。他将三个同伴拦在身后,表情夸张地对着射击场的另外两名使用者努嘴,剩下三人也注意到了场内的情形—— 那是一名相当俊美的年轻男子,高鼻梁,深眼睛,留一头齐肩长发,微微抿着嘴唇,抿出了两枚浅浅的酒窝,是个令人感到亲近的活泼面相。然而,这名男子像是既不知道自己的俊美无俦,又不知道自己的亲切可喜,不知怎么过下来的,眼圈青似铁,脸色苍白如纸,脊背也有些佝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个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肾虚模样。 场地上进了人,他没有丝毫回头打招呼的意思,微微偏着脑袋,发红的眼睛对准照门和准星,举枪的右手倒是挺直,也不发抖,像个经常来这里的射击老手。 身后穿着笔挺军装的同伴看着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以一个环抱的姿势抓着他的左手,缓缓握到枪上,同时低声说了句什么话。 接着,子弹从枪口|射出,他被惊人的后坐力带得向后一仰,差点倒在军装男子的身上。军装男子伸手扶了个空,比对方还要狼狈,那一瞬急的表情几乎带着点落寞。 长发帅哥却来了劲,第一发子弹射出后,紧接着又是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直到手|枪弹夹打空,苍白的脸上终于泛出一点血色,他才回头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快活地说道:“枪果然是好东西,比弩好用多了!” 同伴用标准的动作,为他换上新的弹夹,随后指了指自己耳朵上挂的耳机,表示自己听不到他的声音。 “枪果然是好东西——比弩好用多了——”长发帅哥对着同伴耳朵大吼,青白一片的脸上洋溢着隐藏不住的喜悦。 和他们隔了半个场地的爆炸头听到声音,以为是招呼他们一起练枪,连带着后边三个“跟班儿”一路三步并作两步,仿佛一队偶遇大明星的狗仔。 谁知就在靠近“明星”的那一刹那,“明星”将手|枪抵到了自己下巴上—— “不!”伴随着军装男子的一声大喊,0.45口径的子弹击穿头颅,一颗璞玉般瑕不掩瑜的漂亮脑袋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开了花。 爆炸头整个人顿时呆立当场,差点没和面前被炸掉半个脑袋的大明星一起倒下。 马尾辫赶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艾达,你没事吧?” 艾达不仅有事,事情还很“大”。他上辈子是个真真正正的大明星,红遍全球的摇滚乐队五度音的吉他手兼主唱,虽然整日唱着战争末世,挂着骷髅挂饰,实际上连块真正的人体骨骼都没有见过,更别提这种一枪爆头的血腥场面。 愣愣怔怔地摸着头发丝上一团尚还热乎的血块,他非常不优雅地,吐了。带着浓浓酒气和酸臭的饭菜一股脑地淌到地上,溅得到处都是,和旁边那具无头尸“交相辉印”,成了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这什么人呀?说爆头就爆头,有没有点公德心?没看到旁边还有人吗?”短发女子倒没事,晃晃悠悠地围着尸体转了一圈,满脸嫌恶地捂住鼻子,“亏老娘上辈子上历史课的时候还挺崇拜他,不信书上画的那五大三粗糟老头,还成天幻想着他是个帅哥。”说着,她轻轻踹了地上尸体一脚,把一条长腿踹得歪向一边。 小平头同样掩住口鼻,盯着尸体低声说:“不过说实话,确实挺帅的。” 马尾辫安慰完艾达,跑过来嘿地一笑:“听说他刚来几个月,咱们中就有一半的人想泡他,你说咱们把他这副样子拍下来来个群发,能不能劝退几个追求者?” 短发女被针扎似地陡然转过脑袋,话中带刺地道:“怎么?你喜欢他呀?少几个竞争者多一点机会?” 马尾辫心道:“全天下都知道其实是你喜欢他。”却迎着她的目光笑而不语,把她笑得心里一阵膈应。 比她还膈应的是那名军装男。军装男在特别行动部执行局中供职,算是他们的同事。和短发女一样,他从小也是尊敬他、崇拜他,虽然没怀疑过历史书上的画像,但看到他本人的第一眼时,就忍不住产生了接近的想法。好不容易把他约到射击场,没想到这人刚学会扣扳机,就崩了他满头满身的脑花血浆。 如果他不是名训练有素的特工,他也想像爆炸头那样吐上一场。皱着眉头捻起块不知出自何处的不明碎屑,还不知道怎么处理,就听马尾辫站着说话不腰疼地说道:“别担心,等下会有人来处理的,顶多拍个照片的工夫,那些东西就会消失。” 随着马尾辫这句话,大家安下心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自己和地上那人少到可怜的交集,什么远远看着他从食堂打包了一个菜,从楼梯口瞥见他闪进房间的身影,都成了值得拿出来一说的事情。 而正是因为这人活着的时候离众人太“远”,此刻死了大家也不嫌凑得太近,就连艾达从震惊中缓过气后都撇过头看了尸体几眼,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 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一段电磁波从尸体左腕的个人终端传出,途径百米外特别行动部内部的信号收发站,经过电脑自动处理后,来到部里一个女人的个人终端上。 这是个留着酒红色齐肩长发的漂亮女人,化着职业淡妆,穿着白色军装,鼻子眼睛嘴巴苹果肌下颌线无一不精致,是个随时能拿出去拍征兵广告的模样。要说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这个女人长得太过完美,以至于没什么独特的气质,很难让人一见之下就产生深刻的印象。 此刻,她正一脸生无可恋地和审讯桌对面的长发男子大眼瞪小眼。 长发男子头发不是普通的长,一头乌丝又细又密又软,如同黑缎一样披散到腰部,把对面女人被各种洗烫染摧残过的头发比得相形见拙;脸也长得赏心悦目,长长的眉,长长的眼,鼻梁挺直,脸颊瘦削,五官虽然不在什么黄金比例上,摆在一起却生生摆出了一副温柔多情的模样,往红发女人对面一坐,简直就把“天然的才是最好的”这句话撂到了对方脸上。 信号灯还在突突突地亮,男人嘴角微微勾着,用眼神示意对面的女人。女人看了个人终端一眼,腾地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瞬间从“闲得蛋疼”转化为“怒气腾腾”,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我,恨恨地坐下。 她对着个人终端拨出一个电话,噼里啪啦地对着电话那头一阵大吼:“又来了?已经第三次了,还有完没完?秦昭在现场?那让秦昭赶紧拍照,拍了立马给我重启加速器!取证?取个屁呀,还能是枪让人做了手脚,子弹它自动弹到了他脖子上?” 挂断电话好一会儿,她的胸都还在上下起伏。男子看得有趣,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点:“姑娘不必生气,气大伤身,不如和我说说,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男子说话发音特别奇怪,也不知道说的哪个时代哪个地方的鸟语。女人心烦意乱地看了一眼个人终端,见语言检测器还显示着“检测中”的标志,恨得当即把这不争气的玩意儿往桌子上一砸:“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中有人——一个大众偶像式的‘伟人’,私底下却是不顾廉耻不知感恩的小人,身怀巨大的能力,不想承担任何责任不说,还成天撒泼耍赖,以自杀作威胁,向我们提出些根本不可能满足他的要求,空耗我们的时间和金钱,你说可恶不可恶?” 男子同样听不懂女人说的话,接得却十分顺口:“人生在世,人人都有人人的烦恼。贫者愁生计,富者贪官爵,官者图名利,有些烦恼更是什么人都逃不脱,要不然哪有‘爱憎会,求不得,伤别离’这种说法?我活着的时候也挺烦,还觉得死了就能得到解脱,结果呢,死人也有死人的烦恼,谁会知道人一死,竟会来到这么一个什么也听不懂、看不懂的地方?” “虽然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也感觉出来了,我这个‘阎王殿’对你是没起到任何威慑作用。”女人扬起脑袋,目光中闪过怀念的泪光,“你知道那个人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他可是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地磕了足足十个响头。现在呢?连羽毛都没有长硬,就整日和我对着干。要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这个德行,我和老吴当初干吗还要拼了老命抢过这个项目?干脆把你们打包扔给基科院那批人解剖了得了。” 男人这次没看明白女人脸上哀怨的神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女人则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也不再说话。审讯室中再一次充满了令人蛋疼的尴尬。 女人坐如针毡,正寻思着怎么做出点有效的交流,问出那几个查户口式的私人问题,就见个人终端上又推送出一条加急短信—— “101号四维粒子加速器加速牵引完成。” 她的脸上浮起一点自己都感觉不到的隐约笑意,哗地站起身子,拉开审讯室的门,对外面候着的人吩咐:“我有点事,这人就交给你了。他有点交流障碍,问的出来就问,问不出来就编,一个小时内必须上好个人终端,否则又要给防御部那群人抓到把柄了。”说着,踩着一双高跟鞋,噔噔噔地消失在走道尽头。 再次进来的是一个和红发女人长得很像的年轻男子,气质却和她截然不同。温文尔雅地对长发男子伸出一只手,他自我介绍道:“我叫陆琛,特别行动部执行局云玥司令官的私人秘书,现在接替云长官进行资料补充及录入。” 手悬在空中一动不动,是个索取什么的动作。长发男子犹犹豫豫地,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陆琛热情地握住他的手,上下摇了好几下,才坐到审讯桌对面的椅子上。他的手在桌面上一滑,一块全息屏幕浮现在和桌面平行的空中:“问到哪里了……怎么连名字都没问出来?”他抬起头来,“你叫什么?生于多少年?最后的记忆留在多少年?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结过婚没有?有没有子嗣?最后怎么……离开的?” 长发男子看着陆琛,看了好几秒中,余光瞥见桌上的一杯水,手指往水杯中沾了两下,用水在桌上写字。 陆琛迅速地撤回全息屏,只见桌上出现了两个工工整整的篆体字,还是倒着写的,十分体贴地正对了他。 尽管,这个时代认识篆体字的人实在不多,但因为这俩字是常用字,陆琛还是迅速地猜了出来:“顾青?这是你的名字,你叫顾青?” 长发男子点点头。 他正是两千年前建立了西北大营,却“病逝”于京郊别院的震北大将军顾青。 顾青遭皇帝妒忌猜疑,把一道明摆着为难他的旨意当真,带领三千老弱病残进入西北边境死亡地带铁戈草原,是抱着一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压根没打算着回去,结果偏偏成了一块灰不溜秋的“全瓦”,带着一身战败的耻辱被皇帝明赏暗罚,夹着尾巴回京不说,还连累着自己一干直系在众将面前抬不起头来。 在京城“养病”的那一年里,他一边吃着皇帝赐下的“神药”,一边思索着自己这一生,几乎思索出了点“知天命”的意味。 这一生自然好得没话可说,皇帝还有那条条框框束着呢,他却到最后都不知道“妥协”两个字怎么写。其间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别人八辈子也求不来,唯一遗憾的,就是没在该结束的时候结束。 到了真结束的时候,他算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从来不是什么信奉鬼神之道的人,从不觉得自己这一世杀人如麻,就得到地狱遭受那千刀万剐;却也不是完全不信“鬼神之道”的人,同样不觉得自己眼睛一闭,便神魂俱灭、万事不知了。 在风光不再、沉寂黯淡,人生没有了奔头时,他几乎都有点向往那死后的未知了。带着这点向往与好奇,他来到了这个奇奇怪怪的世界,既没有对前世的恋恋不舍,也没有对“鬼神”的畏畏缩缩。 发现写字似乎是一种更好的沟通方式后,他开始主动对面前的人进行提问。陆琛也好奇他会说什么,赶紧重新调出全息屏,找了个篆体和通用字的转换页面,进入手写输入模式,在桌上写下“陆琛”两个字:“我叫陆琛,姓陆名琛,刚才跟你说过。你要想说什么就在这里写,说也可以,就是我不见得听得懂。” “陆琛。”顾青重复着他的话,发音还挺标准,下一句话却又变成了古音,“此乃何处?” 陆琛在桌面上一边写一边念:“银沧共和国军事科技研究基地特别行动部,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问这是什么时候。” 陆琛写的这句话,即使转化成篆体,也是一句令人迷茫的话。顾青盯着看了半天,找出“国”、“军事”、“研究”和“时候”这几个关键字,自行作了一通诠释,接着将手指落在最后几个字上,学着陆琛说:“这是什么时候?” 陆琛看着翻译软件上对“篆体字”的介绍,瞥见一句“篆体字为中原地区乾朝中期前的官方文书通用字体,于乾朝中期逐渐由更适合书写的、笔画化的隶书所取代,隶书为当代简体字前身”,当即猛地一拍脑门,在心里嘀咕:“原来这人生活的年代连隶书都还不普及,难怪云长官说他有交流障碍!乾朝中期……乾朝中期还要往前,到现在得有两千年了吧!” 于是他对顾青说:“这是银沧纪年1724年,大概在你生活的年代两千年以后吧!”说着,又在桌上写下“一七二四”、“两千年后”这几个关键词。 顾青的目光停在了“两千年后”这几个字上,表情变得有点微妙,像是迷茫不解,也像是落寞难言。但很快,他就将注意重新转回到陆琛身上。 陆琛打量着他,他同样打量着陆琛。陆琛长得很漂亮,和刚才的短发女人如出一辙的漂亮,这点和人间不太一样。可如果说这里是阎罗殿,他俩是阎罗殿的鬼差,这地府也实在令人难以产生任何畏惧之感。而“鬼差”不仅没有威严,还笨得很,也不知当了多久的差,连个人话都没学会。 秉着不为难小辈的心思,顾青轻叹口气,写道:“生于嘉和十三年,腊月二十四日戌时,祖籍鲲州定梁,嘉和十六年随父迁至京城,祖上三代为官,家有三十口人,仆从小厮若干,年十四……” 顾青心很累,陆琛问的那一连串问题,他虽说不能完全听懂,对方的神态模样却和县吏登记户籍时一模一样。他只是不知道,这个地方怎么还需要用这种“笨办法”从他们嘴里获得生前的信息,不怕他们撒谎吗? 想到这一点,他忽然萌生了一点恶趣味,接着“年十四”写:“叛离家门,沿途乞讨……” 忽然间,投 3. 大局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陆琛走后,顾青总算得到了片刻的清净。他从衣柜中拿出所有的衣服,一件件地摆在床上,对着柜门后的全身镜,脱下了难以蔽体的白色睡袍。 大约一个时辰前,他还泡在一个巨大的透明“鱼缸”中。鱼缸中的水肆无忌惮地进出他的口鼻胸肺,他却不感到呛人。反而鱼缸中的水被抽走后,他剧烈地咳了好一阵子,半天也呼吸不过来,要不是看清了自己和生前相差无几的身子,他还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条鱼。 现在,他才发现,他和以前岂止是相差无几——简直差得不能再大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病逝的时候四十二岁,已经不是一个年轻人,还因为长年累月不吃饭不睡觉地折腾自己,身体比一般不惑之年的人还要差,要不是还有一身骨架撑着袍服,放谁也难以相信他是乌勒人眼中的活阎王。 可是面前这个人,却一口气年轻了二十岁,宽肩细腰、肌肉匀称、肢体修长……他不是个自我陶醉的人,却也瞬间被镜中的影像惊艳,低头观察了半天,才确定下来那真的只是个比铜镜清晰太多的大镜子,而不是什么“高分子纳米显示屏”。 人是好好的人,衣服却有点可笑了——所谓的“军装”,半点防护措施没有,唯一坚硬的地方就是胸前的几颗扣子;“正装”也挺“不正”,两条裤腿直晃晃地摆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拿什么遮一下;“T恤”就更过分了,没有衣襟不说,连袖子都没有…… 顾青被这个“地府”的审美搞得没辙,最后勉强挑出一件白衬衫和一条黑西裤,当作里衣穿在了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再次被人推开。两只路都走不直的“魑魅魍魉”,一前一后地闯了进来! 前面一人头发蓬蓬松松地竖起,两条纹着乱七八糟图案的手臂支楞楞地吊在外面,身上竟然穿了一块破得不成形状的“抹布”。谁知,顾青还没来得及咂舌,爆炸头倒先大惊小怪了起来:“哪来的长发美人,穿得这么工整,还活在两个世纪以前呢?” 爆炸头没啥恶意,就是受了刺激,马尾辫杵了他一胳膊肘,用眼神指挥他滚回床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和顾青闲聊:“他这人平时就这样,你别介意。我叫骆羽,来自银沧纪年1539年,前世不是什么大人物,一辈子就经营着一家祖传的皮具店,顺便卖点猎刀啊、猎|枪啊什么的,你呢?是啥时候的人?干什么的?活了多大?” 顾青听出又是一个“查户口”的,似笑非笑地一弯嘴角,从柜子底部抽屉中拿出一个领带,慢慢悠悠地往头上扎,符合这个“地府”说话习惯的语调在他唇舌间酝酿:“……顾青,生于嘉和十三年。” “嘉和十三年”是他“自创”的念法,和当代通用发音还有一定区别,但也就是官话和地方话的区别。 爆炸头一摇滚歌星,天生对声音敏感,一听就懂,抢在马尾辫之前说:“嘉和十三年?嘉和十三年是什么东西?要不这样,你就说认不认识我吧?”他指着自己的鼻子,“友情提示:五十年前风靡全宇宙,无奈英年早逝空留无数佳人心碎的著名摇滚乐队主唱兼吉他手!” 顾青一头浓密长发被领带随随便便地扎成了一束,露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整个人顿时精神了一倍,眸中射出的目光也甚是锋利,把爆炸头看得都有点怯场了。仿佛过了很久,他才说道:“……不认识,说人话。” 这句话和刚才一样,前半句是标准的通用发音,后半句则是自创的“方言”。奈何他气势摆在那,“方言”都骇得另外两人噤声不敢说话。 仿佛意识到自己太过严厉,顾青又随意地一笑:“惭愧,我不解之事太多,话也不太会说。我先自行整理整理,你们无需顾及我。” “嘉和十三年?乾国的那个嘉和十三年?”顾青和艾达干瞪眼的时候,骆羽已经查好了资料,资料却是越看越触目惊心,“银沧纪年前314年……现在是1724年,那么离现在就是2038年!艾达,你住嘴,两千年前说的是我们这种话吗?从这么久远的时候过来的,据我所知只有……” 艾达痛心疾首,一手扶住额头:“只有他!我知道!但我打死也不会找他了!从今以后,我和他就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骆羽笑得勉强:“被一枪爆头的是他自己,又不是你,你在这儿创伤后应激障碍个啥?” “去你丫的,当时凑得最近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个啥?”艾达嫌弃地拎起身上那块“抹布”,在上面指指点点,“我这、这、这、还有这,都被溅上了。不行,我要去洗澡,晓得这个‘四维粒子加速器’牵引得干净不干净。”说着就往浴室中冲去。 骆羽还在那里不怀好意地笑:“没牵引干净又怎么样?那可是莱夏!粉丝横跨南北两半球、纵揽上下两千年的莱夏!不比你这个小明星有名多了!你好好把这件衣服保存了,最好‘沾上过’的头发也剪了,说不定哪天他身份公开,还能卖出个高价呢!” “你给老子闭嘴,老子这就把这件穿了一个月没洗的背心送给你!让你天天闻着老子的味道睡觉!”艾达的声音混合着流水声从浴室中传出。 “莱夏……”顾青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不知道是词语还是名字。 艾达洗完澡,个人终端也送过来了。宽大的腕带严丝合缝地贴合在左腕上,显示屏底端的生化材料和皮肤迅速融合到一起,只有用一种特殊的液体才能将它取下来。 陆琛临行前再次吩咐:“不到离开基地的时候,千万不要取下。基地上没有个人终端会被当作可疑人士对待,到时候可不止我问的那几个不关痛痒的问题了。” 顾青目送陆琛离去后,一边把玩着左腕上的“玩意儿”,一边走回自己的床位。路过艾达身旁时,艾达非常欠地伸出了一只脚。面对这样一只直愣愣横在跟前、消瘦、多毛、纹着一只不知是蚯蚓还是蛇的赤脚,顾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侧过身子,和艾达看了个眼对眼。 这头顾青暗中皱了皱眉,心想这小鬼身板儿不壮,却是一身的“妖魔鬼怪”,难不成看家本领是把妖魔鬼怪们从身体里召唤出来,充当他的阴兵鬼将? 那头艾达也被顾青的气势震住,心想这千年古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是没有“牵引”到位,反应比正常人迟钝一点,还是垂涎老子的美足,看半天还看不够? 想到这一点,艾达顿时毛骨悚然。他趁势迅速把脚翘到腿上,将这个“下绊子”的动作消弭于无形,然后把脚藏到另一条腿后,两条腿缠成了一个麻花,歪着脑袋对着顾青无赖地笑:“你真是两千年前的人?” 顾青第二次听到这句话,脸色当即往下一沉:“两千年前,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艾达惊讶地把自己从办公椅上“弹”了起来,“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里?你不会还以为自己在什么阴曹地府吧?” “不是阴曹地府,是两千年后……”顾青站住了,他听得不是很懂,但就算不懂,也足够他消化了。 同时,骆羽十分体贴地把笔记本电脑给他搬了过来。电脑屏幕上,全是寸大的篆体字。这些篆体字由简体字直接转化而来,遣词造句却全是现代化的,仿佛是恶鬼披了一张假得不能再假的人皮。 骆羽还在一旁解说:“现在是银沧纪年1724年,这个年份就是从乾、胤、临三国归一,胤沧成立开始记的,从乾朝到现在……哎,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过段时间历史老师会给咱们讲的,但主要就是早期的体制改革和中期的工业革命。咱们现在离工业革命已经很久了,早就没了手工艺人存在的必要,我上辈子吃的都是情怀饭,现在干脆连情怀也没有了,也挺不适应的……” 骆羽的声音和屏幕上的文字像走马灯上的画一样,在顾青脑海中轮流打着转儿,半天才引起他心中一个“哦”字。也不知是真相太难以接受,还是顾青天生就容易被外物吸引,他下意识地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骆羽手中的玩意上。 想起陆琛方才的介绍,顾青用标准的当代通用发音说了句:“笔记本电脑。” 艾达乐了,和骆羽挤眉弄眼:“这还是古人吗?竟然知道这是笔记本电脑?” “古人。”顾青再次重复了艾达的话,他像一个在知识荒原中饥饿已久的旅人,飞快地吸收着一切对他来说似懂非懂的词汇。 骆羽艾达面面相觑,纷纷觉得这“古人”是成了精。 当天晚上,骆羽凑到顾青的书桌前,摆弄他的笔记本电脑。笔记本电脑这东西,对骆羽来说也很新鲜。他生活的年代里,已经发明出了电脑,然而一台电脑有整间屋子那么大,非一般人所能“亵玩”也。 “这个叫做‘邮箱’,相当于我们那时候的信筒。你那时候没有信筒吧?那就‘信鸽’好了,专门用来寄信……” “这个叫做‘文档编辑器’,相当于我们那时候的笔记本。瑞平年间有笔记本不?纸造出来没有?还是用竹简?” “这个叫做‘浏览器’,相当于……我们那时候也没有这东西。这玩意最方便不过,有什么不懂的在上面输个关键字,一下子全都出来了。你不认识艾达是谁吧,在上面输入一个‘艾达’,你看——‘艾达关爱男性生殖健康’。这不就知道艾达前世关爱哪些人群、做了哪些慈善?” “放屁!这个艾达跟我有毛线的关系!哪家有钱哪家上头条,老子挂了快五十年还有钱整个男科医院!” …… 一些东西如果已经成了常识,人们往往会很没有耐心去解释。而如果本身就是刚学会不久,传授给别人的热情则会相当之高。 骆羽一五一十地给顾青介绍着“电脑”的功能,艾达一边心不在焉地打游戏,一边漫不经心地听。骆羽讲对了的,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当白噪音;骆羽讲错了的,他倒全听进了心里,立马跳脚起来反对。 顾青读比听要强一点,听又比说要强一点,但听说读写都不如他对电脑的操作掌握得迅速。骆羽叽里呱啦一大通,全说给艾达听了,只剩下点小心翼翼的点点按按还对顾青起着演示作用。 顾青却是个习惯了大开大阂的,骆羽没演示几下,他就亲自上手点开了几个骆羽都还没碰过的应用。 小小的电脑屏幕上很快堆叠起一个又一个程序、一个又一个界面,把骆羽这个还把笔记本电脑当成无价之宝的手工艺人吓得不轻。艾达那边游戏灰了屏,则干脆一拳砸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差点把骆羽的魂魄砸出了壳。 过了几个小时,顾青的两个室友终于累了,一前一后地滚回自己床铺上呼呼大睡。房间里面的灯熄了,窗户外面的“灯”却亮了起来,如墨夜空变成了更加空灵通透的深蓝。 顾青顶|着满脑门的喧嚣,筋疲力尽地上了床。他的眼睛、耳朵、嘴巴,统统都累得很,恨不得关闭五感,像个真正的死人那样休息一会儿;可精神还依旧兴奋,尤其在这长夜将尽、万籁俱寂的时候,更是叫嚣着让他起来做他真正想做的事。 最终,他的眼耳口鼻还是屈服在意志力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加上了班。他躲在被子里,开始摆弄自己的个人终端。 个人终端这个东西,功能比电脑多,操作比电脑少,除了调出虚拟屏让他多花了一点时间,他几乎毫无阻碍地找到了那个他看了一眼就念念不忘的功能、那个据说能够解答他所有疑问的功能。 打开手写输入框,他在网页浏览器的搜索框中写入端端正正的两个简体字——大乾。 骆羽找出整整一个网页的文字转化成篆体给他看,他啥也没看进去,唯独记下了“大乾”两个字在这个世界的写法。 随便点开一个界面,只见上面写着“知否:为什么对乾朝没有真正的政治怀旧?” ==================================== 乾朝,共和之前朝也 4. 风云人物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早上醒来,顾青强行把过去的记忆抛在脑后,原地变身成一个看啥啥新鲜、说啥啥可笑的珍稀保护动物,陪着骆羽和艾达两个欢乐多的傻逼青年“玩转”了整个基地。 银沧共和国军事科技研究基地,实际上是坐落在东海上的一整座岛屿。岛屿中间是商业区,任何人都可以去。商业区旁边是居住区,住的都是不愿住宿舍的有钱人,想去也可以去。离居住区更远一点的地方才是军事禁区和大学校园,除了北面的公共沙滩,海岸线几乎被军事禁区和大学校园包揽殆尽。 而“不幸”的是,他们所在的特别行动部正好处于一片“无聊至极”的军事禁区当中。 “不幸”和“无聊”是艾达的原话,顾青倒觉得还好,有树林、有山坡、有草坪、有河流,除了建筑长得怪模怪样的,时不时就从一片美好的自然风光中支棱出一大块,没有什么令人感到不幸的地方。 建在天上的“街道”连接着所有的校园和军事禁区,上面跑着一截又一截锃亮锃亮的“铁盒”。“铁盒”路过别的军事禁区,也可以透过窗子往外望上一望,就是出不了下面的透明房子。 望,其实也没什么好望的,因为所有的军事禁区和大学校园都长得差不多。艾达说过,要不是透明房子不让他们出去,他和骆羽大概会有好几个晚上都流落在陌生的“无聊”当中。 但有一种情况是可以进入别的军事禁区的,就是报名参加其中举行的公开项目。 艾达在第一天,就替他预约上了21天后的飞行体验和27天后的潜艇体验。飞行体验要去空军训练区,潜艇体验要去海军训练区。体验当天身份信息会自动录入相应区域的门禁系统,也没人一路看着你,所以所谓“禁区”也只是为了方便管理,并不是怕被人看去了什么军事机密。 除了乐此不疲地向顾青推销那些“古代没有的东西”,艾达还负责起了顾青的造型。放着整个商业区不去,他带顾青来到位于公共沙滩边上的一个看上去十分高冷的“造型工作室”中。 造型工作室中的“高级设计师”又是拍又是量地摆弄了顾青一个下午,终于拿起一把看上去都不算锋利的剪刀,咔咔咔地为顾青剪了个短发。 顾青一边想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边任由别人糟蹋着自己的头发。有时他自己都觉得,他是有点受虐倾向的。上辈子活得好好的,能把自个儿整成个病秧子;这辈子也没什么毛病,剪头倒给剪出了痛快的感觉。 看着一地的乌丝,他想起前世听过的一个典故——一个位高权重的将军治军十分严明,严令禁止手下将士践踏庄稼,违令者斩,有一次却自己不小心践踏了麦田,只好割发代首,就当自己被砍了脑袋。 要是一绺头发能代替一个脑袋,他这是被砍了几个脑袋呢? 正要随口捏出个割发代首的笑话,他就见艾达和骆羽正盯着自己看,尤其是艾达,眼里还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哎呀妈呀,没想到你小子短发这么好看,快瞧瞧JK手艺怎么样?满意不满意?”他说着,把顾青推到一面全身镜前。 “……”顾青一时无语,他还真的挺满意的。镜中的人一身白衣黑裤,头发也不是特别短,至少没短成和尚,发梢还有点不正经的往上翘着,看上去简直像个…… “像衣冠禽兽。”顾青一本正经地说,撇脚的现代发音和用词的一语中的逗得艾达噗嗤一笑,骆羽也偷偷笑了好久。明明头上啥也没有,连衣服都不像正经人穿的,顾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到了这个词。 晚上,他不再查找大乾的资料,而是把自己沉浸在了系统化的语言学习当中。这个世界和他那时候不一样,好像无论从哪里来的人,说话发音都是一模一样,也听不出什么独特的口音。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里的人学习说话、识字,都有一套辅助发音的标记体系。 那些标记长得非常奇怪,有的像个钩子,有的像个球,跟发音还一点关系没有,得用另外的口型图片,来辅助发出这些辅助发音的奇怪标记。 对于他的疑惑,骆羽解释道:“这是另一个语言体系,一个根据发音创造出文字的语言体系。这个语言体系的字符很简单,数量也非常有限,连在一起却也能表达出相应的意思,尤其为一些数学家啊、军事间谍啊所喜,还把很多东西拿这种文字来命名,所以也不全只有辅助发音的作用。” 电脑的键盘上也是这种符号,不学还不成了。但很快他就发现,用这种符号来学习文字的发音的确简单。一旦把符号本身的发音记住了,就可以用它们排列组合出这个地方所有文字的发音。 “对于教化国民确实有用,可惜如此一来,天下不再有方言一说,口语不再接地而生,所有人说话都是一个调儿,却是十分之无聊。”顾青心里想着。 除了第一天出去见识了一下世面,剩下的大半个月里,顾青不是对着个人终端死磕,就是对着二十六个字母死磕。打开的网页也不管内容,先用简体字看一遍,再用篆体字确认一遍,最后还要对着拼音把上面的字一个个读一遍,以神一般的速度掌握了这个世界文字的写法和发音规律。 去空军训练区进行飞行体验时,他基本能以假乱真地冒充一个现代人了。空军训练区对外项目负责人过来接待他们时,最先把右手伸向了他:“我是空军基地对外负责人容玺,我将为您介绍我们对外开放的战斗机型,以及相应的操作,随后您便可以自行体验战斗机驾驶。每架战机均配有自动驾驶系统,会把飞行控制在安全的范围内,您可以放心尝试。” 顾青十分随意地和负责人握了手,艾达在他身后招手:“容长官,看这里,是我带他们过来的。这位,还有这位——尤其是这位,大概连客机都没坐过。有哪种机型,有什么功能,要怎么操作,您说给我听就行了。” 负责人狐疑地看了艾达一眼,怎么也不相信这个穿着一身叮当作响破烂的小青年还懂战斗机。他的眼神依旧下意识地望向顾青,直到顾青颔首默许,这才领着艾达往停机坪走去。 艾达说的是对的,他给他们订了飞行体验,却没说明到底是怎么回事。顾青到现在,都还以为飞行就是给手臂上绑两个翅膀随风滑翔。 到了悬崖边的停机坪,顾青明白过来,原来飞行是要坐上那只大大的铁鸟,然后由铁鸟带着飞向上空! 负责人正要对艾达进行介绍,天空中忽然掀起一阵气流,每个人的头发都被带着向上翘去。紧接着,只见一蓝一白两只铁鸟螺旋纠缠着腾空而上,迅速化成两只小点,直朝天际飞去。 “疯子,真是疯子。”负责人望天而叹,“那架白的是前年才从国防部退役的纯翼F380,蓝的是去年刚从研究所研究出来的飞卢S03,两架都是顶级战斗机,连军校生都不敢随便体验,这是谁接待的?一开始就玩这种自杀模式?” 两架飞机早飞没了影,艾达也没把这话听进心里去,两人朝一架更为大型的双人战机走去。顾青却望着天边两道气流划开的弧线,久久挪不开眼睛。 艾达先和负责人一起上了那架双人战机,隔着玻璃窗对地上的人挤眉弄眼,指着左腕上的个人终端示意骆羽给他照相。骆羽摆弄半天,调出了照相功能,负责人却极不配合地在骆羽抬起双手的最后一刻发动战机,轰地升上了天空,只在个人终端上留下了一个爱答不理的机屁股。 这架双人战机飞得挺稳的,从地面上看去速度也不算太快,连个翻转都没有打,是个实实在在的体验式飞行。飞机降落的时候,驾驶座上已经换成了艾达,艾达咬着牙齿,紧紧地捏着操纵杆,连炸开的头发丝里都透出了紧张的气息,直到飞机歪歪扭扭地落在停机坪的空地上,他才松了一口气。 负责人是从机舱中跳下的,艾达则让骆羽扶了一把,颤颤巍巍地走出机舱,意犹未尽地叹道:“刺激!待会跟你再玩一把!” 就在这时,纯翼和飞卢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出现在了众人视野当中。两架小型战斗机像比赛一样,一前一后地冲刺进了狭小的停机位中,在离悬崖边还剩几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留下身后一阵尘埃飞舞。 负责人这下真看傻了眼,也不顾这边的顾客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那俩飞机跑去:“这怎么开的?当短跑冲刺呢?智能系统是死了吗?这都不管管?” 虽然嘴上骂智能系统“死了”,他实际上却是害怕那智能系统“疯”了,带着两个过来体验的“游客”进行高难度的飞行操作。他生怕顶级战机的机舱里,只剩下两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手刚要碰到纯翼舱门的时候,舱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半长头发的男人从里面大步跨了出来,晃都没有晃一下,“嘭!”地一声重重关上舱门,径直就朝接待处的玻璃房走去。 负责人热脸挨了冷屁股,担心担到了阎王头上,手还伸在半空中,剩下一脸尴尬。飞卢中下来个盘了个发髻的女人,倒对着负责人赔笑解释:“……他平时也不是这样,最近实在是心情不好……” 这女人说话有点奇怪,负责人也不知听懂了多少,最后讪着脸哼哼两句,总算结束了那边的谈话。他一边摇头感叹着:“以后还是要相信智能系统,相信空军基地。”一边走回自己负责的顾客那边,此刻,就连艾达那装酷的怂货在他眼里,都变得无比乖巧起来。 艾达的目光却粘在了打头那长发男人的背影上,他跟见了鬼似的,浑圆的两只眼睛瞪出了迸出眼球的效果。 骆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家就是很强,不强哪能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咱们能怎么办?没办法,没得比,你别太受打击了,实在不行多唱歌,那谁总不至于歌唱得都高人一筹。” “啥?谁说我受打击?你瞧我哪里是受打击的样子?”艾达看向骆羽,“老子等下就报告给云长官,那家伙又试图自杀!还想带着基地上的顶级战斗机一起!” 顾青注意到了他两个室友间的对话,朝远处那个背影偏了偏头:“那谁?你认识?” 艾达哀叹一声:“唉,甭说了,我那不是刚想认识,结果就一枪崩了我一身血浆子?” 艾达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不像个想要解释的样子,顾青也不追根究底,微笑着看着骆羽坐上艾达刚才那只战机,随后指了指停在悬崖边的纯翼,用眼神向骆羽身旁的负责人请示。 无论从着装打扮上,还是从神态气度上,顾青看上去都是最为靠谱的那个。把艾达之前的“诋毁之词”忘得一干二净,负责人远远做了个“请!”的手势,全然把顾青当了长官级别的人物。 顾青坐上这只小型战斗机,关上舱门后,当即弹出一个全息屏幕,全息屏幕中有个长着翅膀的卡通小人,正用又软又糯的声音对他说:“这是纯翼F380号歼击机,我是系统AI小翼,我将为您服务。鉴于全部导览加模拟时间长于7个小时,我建议您在启动纯翼前,先选择以下导览模式: “A:飞行小白; “B:初级飞行员; “C:中级飞行员; “D:高级飞行员及以上; “E:我已驾驶过纯翼系列战斗机,不需要任何导览。 “我将根据您选择的模式,进行相应级别功能的介绍。介绍完毕后,您可以选择进行指导性作业,或者在最低安全保障模式下自由驾驶。选择导览模式E后,系统将自动进入最低安全保障模式。” 在这个人工智能十分发达的时代,除了在对反应速度和判断能力有着极高要求的复杂环境,智能系统可以代替驾驶员驾驶任何飞机、汽车、潜水艇,以及各种水陆空三栖的代步工具。但仍有不少人不愿放弃手动驾驶的乐趣,于是就有了最低安全保障模式——就如艾达所说,这种模式下,就算驾驶员进行自杀性操作,把战机开到最高速度撞悬崖,系统也会在距悬崖一定距离的时候自动变速、调整方向,直到危机解除。 顾青回忆起两只小铁鸟纠缠着一跃而起的样子,心想它之前的驾驶员一定啥导览也没看,一上来就选了最后一个选项。 但顾青不是这样的人。 他老老实实选择了第一个。 机舱很快被一层光膜覆盖,他也被一束柔和的白光包裹在其中。白光代替他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按下控制台上的一个红键,接着推动操纵杆,把飞机直直开出了悬崖。 他的心“咯噔”地一下,随着轮毂离开地面猛地一弹。 他想起他那个时候,也有一些钟爱奇思妙想之人想要像鹰鸟一样飞上天空,甚至不惜在自己的身下装上火|药,指望能借火|药爆炸之力升上天空。但他们都失败了,好一点的摔成了个残废,差一点的被炸得尸骨无存,家人一生活在恐惧与悲痛中。 是从什么时候起,“上天”变得如此简单了? 这只坚固厚实的铁鸟身上,又背负着多少条前仆后继的人命? A级导览内容十分简单,只介绍操作不介绍读表,连顾青这个来自两千年前的古人都一看就会。在这个仪表盘和显示器占了绝大多数视觉空间的驾驶舱里,这种做法相当于把核武器交到三岁小孩手里。但该核武器是上了保险的,保险一般人还打不开,于是就成了碰碰车,想怎么玩怎么玩。 顾青看完导览,“啪!”地按下一枚绿键,进入最低安全保障模式。笼罩在四周的光膜开始消退,驾驶舱本来的模样展现在眼前。 他将操纵杆拉到最低,战机以一个垂直的角度直奔向天际,重压迫使他紧紧贴着座椅靠背,血液的流动变得可以感知,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席卷过他全身。几秒钟内,他就冲破了云层,到达了一个更加广袤无垠的地方。 在这个没有任何参照物的地方,空间变得没有意义,视野的全部就只剩下一望无际的蔚蓝。他头部的血液重新流回身上,身上的重压也渐渐消失,不需任何物理学常识,他便知道战机已经停止加速了。而以最高速度朝一个方向行驶几分钟后,战机又一次罔顾他的指挥,调整了飞行的角度。 再往同一个方向加速,战机则变成弧线行驶了。顾青生生体会了一遍“与人斗,其乐无穷;与人工智能斗,其乐更无穷”的滋味,把智能系统的“底线”一一摸过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照着地图给出的路线飞回停机坪。 停机坪上,他的两个室友正在等他。 艾达像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似地向他跑来,他一跳出舱门,兜头便对他说道:“阿青,你前世到底是干什么的?还说你是两千年前的原始人,从没见过飞机?你看你刚才飞的,简直太牛逼了!” 他转向骆羽:“还说那谁强……除了胆子大一点,底气硬一点,能强到哪里去?他做到的,咱阿青还不是做得到!你说是不是,阿青……” “阿青”是艾达给顾青取的昵称,他同样把“骆羽”去姓留名地叫成“阿羽”,以显示他们的团结一致、亲密无间。骆羽还在痛苦地反对着“那都是五十年前的叫法了”,顾青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上辈子被人“大将军”“大将军”地叫惯了,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他当小孩儿似的喊“小名”,除了反应的时间长了一点,反应过来后也没有反对艾达这么喊他。 就像这一次——艾达在喊了三遍“阿青”后,顾青才愣愣怔怔地侧过头来,问道:“谁?谁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艾达和骆羽木了,忽然想起他俩好像一直没有真正向顾青介绍过那个人。两人你来我往地眼神交流了几下,艾达终于沉下口气,说道:“那可是我们这个小圈子里最大的名人——莱夏!他出名是因为两件事,一是因为他终结了中原大陆上的沉疴宿疾曲乾王朝,建立了咱们银沧共和国的前身胤沧共和国;二是因为他没来几个月,就已经死了三次!你说这人牛不牛?值不值得咱们这儿的头一号儿?” “就上一次,我和阿羽离得可近了,就在他跟前一米左右。他第一次拿枪来着,看着兴致挺高的,谁知刚换上弹夹,对着自己脑袋就来了一枪。”艾达用右手比出一支手|枪,朝上对着自己的下巴扣动姆指,嘴里形象地发出“嘭!”的一声,夸张地作倒地状,“我的那个妈呀!我算是见识到了……” “你终于承认他才是最有名的那个了。”骆羽嘿嘿地贼笑。 艾达悻悻地哼哼:“我啥时候说他不如我了?他是什么人?宇宙偶像,国民男神,粉丝‘横跨南北两半球、纵揽上下两千年’,刚来几个月就有无数男男女女前仆后继排队等着他翻牌。我何德何能,能跟这种人相提并论?” “这还幽怨起来了?”骆羽继续笑。 “这可不是么?我当红时不也豪车、保镖、墨镜一把一把的?结果现在呢?我以为他看我和他一样是个名人,招呼我过去寒暄呢,谁知寒暄没寒暄上一句,还把我吓了个半死。笙 5. “开学典礼”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在网上寻找资料的同时,艾达也在尽心尽力地替他四处打听。他通过对莱夏“粉转黑”的笙笙认识到尚未转黑的璐璐,又通过上辈子躲私生饭练就的敏锐第六感,和璐璐一起揭发了几个“路人”蹲点莱夏的现场。 “路人”当中,好几个都是身负军衔的“大人物”。大伙儿反正现实中彼此不认识,看破不说破,蹲点蹲得跟谍战似的漫不经心,互相也都没有交流。艾达和璐璐驾到,一句“你们都是等莱夏的吧?我们也是。”捅破窗户纸,搞得大家都很尴尬。接着毫无防备地大声讨论“莱夏今天和谁在一起,到了哪里,谁谁谁估计也在蹲守”,终于成功引起组织的注意。 一名不那么在意形象的大学生把他们拉到一边,对接他俩的个人终端,把他们拉到一个叫做“千年等一人”的聊天群里。 群里面有二三十个人,用的昵称什么都有,说的话也很像暗号,往往就是“1030,东旭射击场”、“2134,折翼天使酒吧”这种,前面时间后面地点,其他啥也没有。艾达十分不要脸地加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一个个地求私聊,这才打探出一点不为人知的“秘辛”。 看到事情经过的瞬间,他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脚丫子往地上一蹬,将自己和椅子一齐发射到顾青那里:“阿青,看我!我一路披荆斩棘、破关斩将、深入敌后、历经百般考验替你打听来的消息,绝对能让你打败百分之九十的竞争者,处于领先地位!” 他放低声音,故作神秘状,把自己憋得脸色发红:“我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莱夏自从来到咱们基地,一共自杀了三次,每次都搞出个大场面,害得特别行动部下不了台?”不等顾青反应,他就自顾自地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了!这种人,果然不是真心求死,而是为了向特别行动部表明立场!” 骆羽好奇地凑了过来。顾青干笑一声:“表明不配合的立场吗?觉得自己应该有选择生死的自由?”上多了网,自由啊、人性啊、解放啊这些大词,他这个古人都能张口就来。 “你这就太高估他的政治觉悟了。”艾达拿胳膊肘杵了他一下,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猥琐的笑容,“他呀,自杀了三次,原来就是想让特别行动部把他以前的女朋友给带过来。据说后来——大概就半个月前,他们还真答应了他,把他过去的女朋友带了过来。” 艾达顿住,吊人胃口,骆羽下意识地便给他捧场:“这不是没戏了么,怎么就能让青哥打败百分之九十的对手了?” 艾达暗搓搓地笑:“这你就不知道了。特别行动部费好大的力,替他把他女朋友带了过来,可他们居然没有通过时空移民局的测试!他女朋友又不得不消除掉这几天的记忆,被传送回一千年、还是两千年以前!这不是瞎折腾一场?莱夏大人这几天啊,那是情伤正炽、忧郁难抑呢,这难道不是青哥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 顾青挑眉,强行转移话题:“还要去时空移民局做测试?” “那当然。除了我们这种‘怪胎’,还有不少其他的时间旅行者。他们因为工作需要去到未来某一个时间点、或者去一个时间流速更快的地方,他们的家人自然也想和他们团聚。”艾达说,“但时间一长,往往就有问题出现了。就像许多外国人想要通过结婚拿到银沧公民的身份一样,许多人为了去未来,也不则手段地搭上时间旅行者。时空移民局的设立,就是为了杜绝这种事情产业化。” 顾青忽略掉他所有没有听懂的名词:“他女朋友不够爱他?” 艾达耸耸肩:“看来是这样了。” 顾青叹道:“自杀三次,求而不得,他也算是一情种了。” 艾达神秘兮兮地瞪大眼睛:“错,是四次!他前世就是自杀而死的。” …… 顾青嘴上虽在叹息,心里却压根没有一点波澜。世上情痴,多半爱的是爱情,而不是自以为爱的那个人,所以通不过测试也是自然。 只是艾达自以为很有用的情报,其实还比不过简简单单一个“时间,地点”来得实在——顾青毕竟不是真的要和莱夏成为知己好友,而是想见识见识这个人,有可能的话再教训他一把。 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连艾达也不知道莱夏的下落了。他加每个群成员私聊的事情,群成员们互相一通气,就统统知道了。他们并不需要一个“追星”追到骚扰每一个粉丝的狂热粉,最后群主出面嘱咐大家小心避开一个留着爆炸头的朋克青年,然后就把他踢出了群聊。 一开始拉艾达进群的大学生留下一条酸溜溜的私信后,也将他扔进了黑名单。私信却是这样写的:“特别行动部预备特工047号,我才知道你是特别行动部的‘预备特工’。早知如此,我便不应加你到我们以求知和交友为目的的小群中。‘时间特工’项目,基地人尽皆知,再过几天,你就将成为莱夏大人的‘同班同学’,学习生活皆与他同步。如此深交,何需如我等一样于路旁蹲守?我等可怜可悲之态,让你见笑了!” 对于这封私信,艾达哭笑不得,心道:“老子要的是内情,又不是人。”便把这几天的私信一口气删了个干净。 删了私信,私信的内容却像鬼一样阴魂不散地追随着艾达,因为它说得不错,再过几天,就是基地上一干大中小学的开学时间,而随着学校开学,喜欢跟风操作的特别行动部也要开他们的学,把他们一个个地从醉醉醺醺的摇滚歌手、温温和和的手工匠人,乃至疯疯癫癫的开国元勋,培养成德智体美劳样样具全的超级特工。 艾达前世就是个学渣,听到“开学”、“上学”,乃至任何一个包含“学”字的词语都会神经性头痛。本来以为成了明星,就再也不用碰任何跟学习有关的东西,哪里知道“死”都死不清净,竟然还被迫“重生”到50年后,学习一些更加麻烦的东西。 刚删完私信,个人终端又开始更新了。进度条加载完毕,本来只占了一页的应用图标变成了两页,多出来的图标,有的是歪歪扭扭的符号数字,有的是装了液体的瓶瓶罐罐,有的是黑底白字的编程界面,有的是堆叠成山的卷宗古籍,还有一些图标艾达根本见都没见过! 胆战心惊地扫了一眼,艾达便迅速休眠了个人终端。想着莱夏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扣动扳机,他也想发一回疯,拿刀砍下自己左手来着。 可是他怂。 假象中的断手之痛就已让他头皮发麻。 悲愤交加地再次打开个人终端,他咬牙点进代表着“日程表”的那个图标,看着上面已经被填满的日程,内心槽值爆棚到可以随时弹唱出一首重金属rap: “为什么我这么大把年纪,还要上学? “数学物理外语历史电脑生物化学? “为什么我已经作古多年,还要上学? “实战操作格斗武术前沿武器科学?” 艾达又看了一眼日程表: “没有音乐没有美术没有娱乐休闲, “不全面发展怎能德智体美劳俱全? “……” 骆羽和顾青吃完饭回来,看到艾达在那儿独自摇摆得挺嗨的,还以为有什么高兴的事。结果一问,艾达就立马转成哭丧脸,悲痛万分地表达了对“开学”的不满。 骆羽出身偏远小城,读完高中没考上大学只能继承家业,还挺向往重返校园的。顾青则只在私塾里念过经史子集,根本不知道现代学校是怎么一回事,悲愤都找不到悲愤的点。 个人终端上隔一段时间就要冒出一条新消息,骆羽顾青俩“古董”看得不亦乐乎,兴高采烈地猜测着这些通知的含义。 “‘特别行动部1724年秋季宣讲大会’、‘时间特工项目概况介绍大会’、‘学科代表人学科介绍’、‘特别行动部预备特工内部答疑’……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骆羽盯着满满一个虚拟屏的新消息问顾青。 顾青的手指划过虚拟屏,认认真真辨识着这个地方的文字:“‘宣讲大会’……宣,宣布、传令,或发扬、宣泄也;会,会和、聚集也。‘宣讲大会’是指聚到一起听受王令?谁是你们这里的王?” 骆羽:“王?你是说银沧的大总统?现在是谁来着?也要来这个特别行动部?” 顾青:“不一定,我们那时候颁布什么法令,也不需要皇帝亲自到场。” 骆羽:“我看有可能,咱们这种诈尸成精的,谁不想看上一眼?何况咱们当中还有那位呢……” 听着这俩人谬以千里的对话,艾达一反寻常地不置一词,只高贵冷艳地翻了无数个白眼。 九月初,各大会议如期召开。除了个人终端上的提醒,陆琛还特地走访每一间寝室,叮嘱他们一定要参加项目概况介绍大会,因为他们没有工夫私下里回答每个人心中的疑问。 大会当天,顾青、骆羽、艾达三人跟着个人终端上的导航,来到一个偌大的厅堂中。厅堂最前面有个讲台,讲台对着半弧形的长阶,台阶上固定着硬质的长桌和板凳。 “这不就是阶梯教室吗?”艾达头大地说,“美其名曰开会,其实就是开学典礼。老子九年义务教育早就结束了,他凭什么开老子的学?” 顾青骆羽没理他,兀自找到一个靠近中间的座位坐下。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好些人,他们看上去都挺年轻,有的沉默不语地走向空的座位,有的面带微笑地和周围人打招呼,有的则神情阴郁地打量着所有目之所及的人。 虽然是“开学典礼”,他们却并不是真正的小学生,落座后迅速就安静了下来,等待着主办方的“一个交代”。讲台上,陆琛军官头一个发话,温文尔雅做着主持。 他的声音通过墙壁内部的隐形音箱放大,四面八方地传达到每个人耳朵里,在坐不少“土包子”、“原始人”面露惊讶,探头探脑地寻找声音传出的地方。顾青没太注意陆琛说了什么,却在注意那些面露惊讶的人。 他们也和他一样,是死而复生后才来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吗? 他们是来自什么时候,哪个地方? 他们当中,会不会有莱夏? …… “咳咳……”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矮个子军官接替了陆琛的位置,他长着一对能代替眉毛做出丰富表情的八字胡,和一张即使和颜悦色也看起来极不耐烦的黑脸。观众席中的“开小差”让他的八字胡飘扬到空中,许久不能“落地”,而脸更是黑了好几个色号。 他迅速念完秘书准备好的开头,语调飞快地一转,开始自由发挥:“你们今天坐在这里,我既不会询问你们的来历,也不会介绍这个时代、这个环境。因为你们无论是来自十年以前也好、两千年前也好,总会适应这个时代的一切,而且,不只是这个时代,还有无数个我死了都想象不出来的时代。你们会不断地适应、会比那些个时代的人更加适应,因为他们发现不了的危机,你们不但要去发现,还要去解决、去处理。 “不,我今天要讲的只有一点,除了军部外界民众根本一无所知的一点,那就是我们的种群已经经历了多少次,足以让我们走向灭亡的危机,而我们军部又有多少人,为了整个人类的未来牺牲出自己的性命!” 虽然是自由发挥,手下却及时给他准备好了投影展示。他的唾沫星子犹如花洒一样在投影下乱飞,声音则像锥子一样敲在人的耳膜上。 顾青侧头询问认真听讲的骆羽,才知道这人是银沧共和国军事科技基地特别行动部的第一把手,当代十大名将之一的吴骁将军。 吴骁展示出一张蘑菇云图片:“这是1564年,离东安市三百公里的无人区发生的核电站爆炸。那是银沧共和国最大的无人区,也是世界最大的核电站,每个分站之间设有长达一公里的隔离带,就是为了能在万一出现事故的时候,能够让反应堆自生自灭。可是,那些科学家和工程师,完全低估了连锁反应的严重程度。在短短二十四个小时之内,核电站一百个反应区中,七十多发出了安全警报。” “那是世界最大的核电站,如果整个核电站全部炸毁,核辐射可以蔓延到世界每一个角落,银沧共和国将成为不毛之地,国土上的每一个人都要万分痛苦地死去。而唯一避免这种结局的办法,只有派出人手,人工清理核反应堆!” 蘑菇云的图片变成了二十五个人的照片,照片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全都身着军装,神情刚毅。 “这是当时的陆军部队三团二营一连二排的全体军官,包括已经退 6. 历史课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项目概况介绍会结束,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 当天下午,他们再次被召集到那间阶梯教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物理学家站在讲台上,用沙哑而平静的声音对他们说:“我知道,你们心里都有很多的疑惑。这些疑惑,没有人能够一次性为你们解决。就连这个时代最为前沿的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也只能设计出四维粒子加速器,而不能够准确地解释,那种强磁场的粒子是如何与人体共生,还能让人一次又一次地重生成同一个模样,拥有同一个灵魂。 “甚至,便是强磁场这种说法,也在不断被人质疑。有的物理学家认为,磁场只是表象,内里其实还是维度的作用。在时间和空间组成的四个维度里,这种粒子已经有了它的稳定态。我们一般人,身体里的细胞会凋亡,分子和原子会被其他物质吸收,组成新的有机或无机物,只有在时间的维度上是去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时间的尽头。 “但这种神秘粒子却不一样,它们在四个维度里,都会往一个固定的纬度走。你们身上的细胞凋亡了,分子降解了,到达了生命周期的终结,可这个过程就像拉开一个弹簧,弹簧还是会回到从前的位置上。无形的引力会将你们身上的每一个原子、每一个分子、每一个细胞再次拉回到原来的时间点上。 “因为神秘粒子的这种特性,我们能够展开的研究也极为有限。这种粒子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到底是什么样的形态,对我们来说都是比黑洞还要未知的物质。所以,我今天来,不是来解释你们是怎么‘死而复生’,而是要为你们讲解,到底什么是引力,什么是时间。” 老教授抓住一只铅笔,任铅笔自由落体:“引力,物体从高处落到地上,是因为引力。” 老教授在讲台的操作台上点了点,在教室上空展现出一幅三维动态行星图:“行星绕着太阳转,是因为引力。” 老教授放大地球,展示出地球附近的月亮和卫星:“月球和卫星能绕着地球转,也是因为引力。” “但引力到底是什么?多少年来,人们都认为引力是两个质量之间的吸引力,但是,在最近的两百年里,我们证明了引力其实是物体的质量造成的时空弯曲。”弯弯曲曲的经纬度出现在了行星的下方,“想象一下,把铅球放在弹簧床上,弹簧床会被铅球压弯。把星球放到宇宙中,宇宙也会被巨大的质量‘压弯’——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时空曲率。 “经过无数次的实验和观察,我们发现,引力越大的地方,时间流速就越慢,速度越快的地方,时间流速也越慢!同时,一个最为奇特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我们最先进的宇宙微波接收器上,居然解析出了来自未来时间点的信号。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认为那是来自外太空的信号。可始终无法解决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知道银沧共和国军部最为机密的求救信号。直到时间技术上的难题头一次得到了突破,我们才明白,那是我们的子子孙孙向我们发出的最后呼救。 “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呀?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们,向我们这群早已作古的人求救?是末日到来了吗?是地球要毁灭了吗?我怕是再也难以知道。但最近这五十年来,加速器的高速发展却给人们带了了希望,我们终于发明出了古人在科幻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时空穿梭机。 “时空穿越给宇宙带来的负担是极大的,特别是回到过去。回到过去,你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产生蝴蝶效应,甚至造成时空裂缝,形成毁灭性灾害。一般情况下,我们严令禁止回到过去。但是,我们却需要去往未来,在那些毁灭性的危机来临之前解决掉它们。 “你们当中,大概已经有人开始有所疑问,如果未来时间点上的问题已经解决,过去时间点上的那个求救信号又是怎么来的。我希望你们记住,那只是一个有着无限可能性的模糊信号而已,它的代表意义,也只是我们人为的解读……” 虽然是专业人士回答他们心中的疑问,饭后胰岛素的大量分泌却导致大家昏昏欲睡。再加上老教授沙哑而平缓的声音,心中那点对自我的求知欲完全消磨到了最低值。 好不容易捱到物理学家讲话完毕,大家以为到了内部答疑环节,纷纷清醒了一点。可谁知接下来却是轮到化学家、生物学家、电子信息学家和太空航天学家各自上台讲话。 科学家们不像是彼此有过交流的样子,每个人都要重新解释一遍自己对神秘粒子的看法,和“时间特工计划”背后的原因。 最后,再次轮到特别行动部总司令、“时间特工计划”总教官吴骁上台,对他们讲述大致的训练计划,以及未来如何接收任务、开始任务和领取工资的大致流程,这才结束了他们单方面的“宣讲”。 顾青从糊涂听到明白,又从明白听到糊涂,最后对自己总结出四条结论——一,他们不死不灭;二,人们可以去往过去或未来;三,不建议回到过去,但可以去往未来;四,他们需要到未来执行任务。 顾青这种两千年前的古人能听懂的,别人都早已听懂,答疑环节提问几乎集中在“时间特工计划的强制性”上,而非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什么会不死不灭?”这种高深的哲学问题。 提问归提问,大部分人最终还是乖乖听了话,因为他们在这个时代,本来连生活能力都有所欠缺,而基地给他们的特殊训练,不但可以让他们迅速适应这个社会,还能让他们成为这个社会的强者,甚至未来社会的强者……况且,完成任务的奖金,是他们大部分人前世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顾青对未来和奖金都没什么兴趣,倒挺想回到过去。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大乾王朝开始走向衰落的那个时代里。那时的皇帝,还只是昏庸而已,凭着他上辈子积累下来的经验,他自认为能把大乾重新引向正轨里——就算不能,看着它渐渐老去,也好过一觉醒来就只剩下历史书上的几句只言片语。 无数次午夜梦回,顾青都以为他还在大乾的军营中,前方是黄沙漫天,背后是大乾百姓,只要他更努力一点,百姓便能安居乐业、大乾便能万世无虞。 可想归想、梦归梦,梦醒了,他依旧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上课,恶补两千年来欠下的知识和常识。 艾达本来是他们当中最为怨声载道的那个,可真正开始上课后,他却再也没有抱怨一句。倒不是因为他忽然变得敏而好学,而是他们学习的东西,对他来说都太简单了! 艾达是来自五十年前的人,他们这种“十亿里挑一”的“幸运儿”却是从两千年前开始随机分布至今。所以,在他们一百多号人中,艾达已经是非常之“现代”的了。 纵使他前世最恨读书,也从小学读到了高中,而高中课本里的“微积分”、“曲线方程”、“常见分子结构”、“基础编程”等等基础知识,对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天书”,所以理科方面的课程,几乎是从小学知识开始重讲。 艾达从小当惯了学渣,这下凭出身体会了一把学霸的滋味,简直不能再嘚瑟。 神奇的是,顾青竟然也没有觉得特别痛苦,相反还觉得那些由各种符号组成的算式有它内在的美感。这个地方的人对世界的认知也相当有趣,他们那时只有炼丹术士才会做的事情,被他们变得更加死板、更加复杂、也更加富有逻辑性。人们不再只从表象中归纳总结经验,而是不断寻找现象内在的原因,直到将它们归纳为千奇百怪的数学符号。 对于顾青来说,难以忍受的反而是听得最明白的历史课。 他们都是活在“历史”中的人物,本应比当代人更了解过去的事情,可为了以后万一不得不回到过去,却不至于将整个历史进程搅得翻天覆地,他们还是得了解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其他时期。 相比艾达他们中学时的死记硬背,历史课的讲师更注重于说明改变一件哪怕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引起的蝴蝶效应。为了尽可能地减少对过去的干扰,他用上了所有已知的资料,哪怕有的资料是特别行动部内部的绝密—— “中州大陆的文字记录,自五千年前的云铎一朝开始。我们都知道云铎人是我们所有人的祖宗,当今99%的人却不知道,云铎之前,大陆上还有另外两个智慧种族。他们一个来自西边,一个来自东边——根据时下最为流行的大陆碰撞之说,我们姑且称他们为‘西陆人’和‘东陆人’,我们的祖先为‘中陆人’。” 虽然讲的是历史,讲师却是个明显比所有人都“没历史”的平头小年轻。小年轻好像天生知道如何把枯燥的事情讲得有趣,一开口就震惊了四座。 艾达和骆羽下意识地就望向顾青:“真有这事?” 顾青却也只有摇头的份,云铎比他生活的年代还要早个三千年,连云铎对他们来说,都是可信可不信的神话,更别提云铎以前的事。 小年轻铿锵有力地继续:“从极为珍贵难得的历史古籍中,可以看出咱们祖先对于古西陆人的羡慕和崇拜。在他们眼中,西陆人‘容颜俊美’、‘体格强壮’、‘智慧超群’、‘与天地同寿’,完全就是理想世界诸神的化身。 “但我们现在看来,他们这种无生无死无欲无求的状态,更像一个智慧文明的末期。甚至有人认为,的确就如宗教所说,中陆人和东陆人是西陆人的‘孩子’,是他们投放到一块荒芜之地上的‘试验品’,是他们在文明末期的最后火种。 “但无论如何,西陆人在大陆相撞之初,就将真正的‘西陆’隐藏了起来。但仍有极为少数的西陆人来到结界之外的土地。一说他们是被西陆流放的重罪犯,和原本生活得不快乐的西陆人,发现了东边这片乐土然后流亡过来。二说是西陆派人过来,有意阻止中东两陆文明的发展。 “凭借先进的武器和强大的力量,西陆人一边征服、一边奴役,手段高明的,甚至自封为‘神’,令大家自愿地成为他们的信众。其中最为有名的十二圣主后面,就是由西陆而来的十二支家族。 “少数几个家族的西陆人在中东两陆上进行统治,一统治就是七千年。七千年,对于西陆人来说,不过是父亲将‘主神’的位置传给儿子,自己重回西陆,他们的奴隶和信众,却不知已经更替了多少个世代。 “‘神’依旧还是‘神’,他们生活在一尘不变的神殿当中,受人崇拜与供奉,却不知道世上发生了多少翻天覆地的变化。终于,‘灭神之战’在云铎太|祖的带领下拉开了序幕。 “云铎,乃是中原第一个留下文字记录的朝代,也是中陆人开始掌权后建立的第一个皇朝。云铎太|祖本是‘十二圣主’中‘土木圣’的一名侍从,他出生在神殿当中,又在巡逻队中服役多年,早已看穿所谓神明除了寿命更长、力量更强,和他们人类别无二致。明面上,他兢兢业业侍奉主神;私下里,他却和同样怀有质疑的中陆人结交,无时不刻策划着这场‘灭神之战’。 “土木圣的一次巡游途中,他将土木圣带进了他们早已设计好的圈套中——一个奴隶当场对所谓‘神明’发出质疑,接着他由散布在众人当中的支持者群起攻之。在大家都看清了‘神明’支支吾吾、手足无措的反应后,他作为和‘神明’站得最近的护卫亲信,操起长刀一把砍断了这位自封为神的西陆人的脑袋。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神的信徒渐渐回过神来,他们震怒于云铎太|祖的罪行,并且大力宣扬土木圣的丰功伟绩。他们提醒世人,他们还住着山洞、过着狩猎的生活时,是土木圣教会他们建造房屋;他们的农田被洪水淹没、房屋被洪水冲垮时,是土木圣教会他们建造堤坝…… “神的信徒和土木圣的同情者要求惩罚这些‘不敬者’,云铎太|祖和更多不满神明统治的人,则对神和神的信徒进行了更为惨无人道的剿灭行动。十二圣主们一个死得比一个惨,更有无数的信徒和同情者被焚烧和活埋。最终,在大势所趋下,所有人只剩 7. S病毒的屠宰场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白天,顾青会把自己不太明白、别人又没讲清楚的词汇记在笔记本上,晚上让骆羽给他制成单词卡片,一遍又一遍地去查找并记忆这些词汇的含义。 “CPU:中央处理器,计算机的运算核心和控制核心。” “牛顿:使1千克质量产生1米/秒2加速度的力。” “基因:核苷酸序列,控制生物性状的基本遗传单位,可产生功能RNA。” …… 顾青看着看着,就念出了声。每到这时,在一旁打游戏的艾达就会嗤之以鼻:“你再念个一千遍也没有用。不如和我来打一场游戏,你就什么都懂了。” 艾达身上的时代优势感太强,再不学无术,也觉得自己配得上当顾青的老师。 顾青回头看去,只见艾达床上的墙面上,一群僵尸红着眼睛、露着烂肉、龇牙咧嘴地朝代表艾达的视角人物扑来,艾达则拿这个手掌大小的东西,拼命地按着上面两个松得快要掉出来的键。 顾青这几天看习惯了全息投影,一看就知道墙上那些僵尸是假的,假得还很不高级,不由得一笑:“明天就有模拟实战训练,说不定也是打僵尸,对着个小匣子乱戳做什么。” 被两千年前的古人嘲笑了的艾达:“……” 翌日,顾青果然证实了他乌鸦嘴的本事。 午饭后,他们来到一间宽阔明亮,天顶上却挂着许多奇怪物件的训练室中。顾青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艾达却已经看得眼睛都直了:“是真的……” 骆羽白了他一眼,说道:“让你不要花上半个月的饭钱去买那古董游戏机吧?” “梆!梆!梆!”教官站在训练时上方突出的平台上,用铁棍敲着栏杆,制止了他们说话,“周一的时候,吴骁将军想必已经对你们说过,你们是时间特工的预备役,将要奔赴到各个战场,处理各种尚未露出端倪、或者已经露出端倪的问题。这些问题的严重程度,全部取决于你们自己、取决于你们当时当下作出的行动。” “在成为一个合格的时间特工前,你们需要有绝对的判断力、行动力,及合作能力,而这些,却不是我们能手把手地把你们教会的。只有在实战中,才能不断地提升自己。因此,我们基地为训练特工建造了国家最为先进的虚拟现实训练场,你们会在此处进行模拟战役的训练。但是,你们要记住,真正的现实远比虚拟现实要更复杂、更艰辛,对你们的影响也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 教官穿着一身鲨鱼皮一样的连体紧身衣,显得有几分滑稽,然而他神情严肃、声音低沉,没有丝毫适当幽默一下的意思:“你将身处一个由电脑模拟出来的环境当中,但是,对于已经进入到模拟战役的你们来说,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你的视觉、听觉、触觉,甚至味觉、嗅觉、痛觉,全部来自于你所处的模拟环境。你的声音、动作,甚至心跳、呼吸,都会通过电脑,再次反馈到你的环境中。所以,千万不要把这当成一个游戏。” 教官深吸口气,继续说:“今天是你们第一次进行模拟训练,所以任务非常简单,也非常明了,就是找到能治愈S病毒的血清,在人类最后的避难所被攻破以前送到那里。” 教官转向身后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助理:“接下来,我的助理会帮助大家连接上虚拟现实装备,大家战役中见。”说着,他便转身消失在了二层的门后。 顾青从助理手上领到了一大箱的装备。他来到男更衣室,在艾达那群游戏迷激动的交流声中,将自己脱得一干二净,然后换上了那件和教官同款的鲨鱼皮紧身衣。接着又回到训练场,在助理的示范下接上设备,最后戴上虚拟现实眼镜。 当即,顾青眼前的世界就变得不一样起来。对发型五官服装进行选择后,一个动画版的他诞生在了虚拟世界中。 黑暗无边的虚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红框,上面写着一行大字—— 进入战役“S病毒的屠宰场”。 顾青的周围,渐渐浮出出一个无人的房间。房间中央是一排排损坏的椅子,椅子旁歪歪倒倒地放着几个铁架。地上,到处都是破损的玻璃制品、流动着的液体,及沾着衣服布料的腐烂肉块。他的口鼻中,则飘荡着酒精和腐尸的气息。 酒精和腐尸的气息并不好闻,他想也没想,就推门往外面走去。外面则是一条更加昏暗的走廊,走廊顶上的白炽灯坏了一大半,剩下的正在苟延残喘地闪着。白光照在一半刷成了浅青色的墙壁上,可以看到墙上大片大片的血迹。 虽然,他并不知道这是典型的医院布景,但他见过艾达打僵尸,他知道这是典型僵尸游戏中的布景。 他心里并不害怕,虚拟现实的体验却比他想象的要真实得多。无处不在的血腥味让他想起他前世最后那场全军覆没的战役,白炽灯闪烁时发出的“滋滋”声,则仿佛是沙漠上的巨型蚊虫在他耳边振翅。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发现他一边的裤腿上插着一把匕首,一边的裤腿上则梆着一个他不知有什么作用的铁器。铁器沉甸甸的,设计得让人十分容易握在手里,他按动上面唯一一个能够按动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走到走廊尽头,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像看到救星一样朝他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对他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孩子病了,人都走了,大夫在哪里?孩子病了,人都走了,大夫在哪里?” 顾青抬头一看,只见这女人脸色灰败、嘴唇乌黑、眼珠泛白,怀里的孩子则早已没有了生命的气息,便知道这是一个过来干扰他行动的僵尸。他本来不打算理会这个女人,可转念一想,便开口问道:“人走了?人都去了哪里?” 他需要见到人,哪怕是已经变异的人,也好过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 可是,在他问出口的一瞬间,女人忽然就变了模样。她眼部的皮肤以可见的速度开始皲裂,眼球则爆突出来,仿佛随时就要蹦出眼眶。 一手抓着同样龇牙咧嘴的小孩,女人猛地朝他扑了过来。顾青飞快地矮身,躲过女人的一扑,旋即左臂狠狠切向女人的后颈,右手拿向腿上的匕首。 女人的颈椎没有什么悬念地就被他打断,然而她不但没有成为一具安静的死尸的意思,反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过头来,变本加厉得朝顾青咬来,连手上的小孩,也成了一件十分顺手的武器。 涎水顺着僵尸的獠牙流到顾青裸露在外的胳膊上,顾青一个激灵,一记回旋踢将僵尸踢飞开去。 “哐!”地一声,一扇不太结实的铁门被僵尸撞了开去,随后,一个令顾青永生难忘的画面冲进他的眼里—— 那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身影。一个是一头金色的长发,一个是一头乌黑的短发。金发的那个将黑发的那个抵在墙上,仿佛随时就要抬起他的腿部,做出令顾青难以想象的事情。而就在他还抱着一丝幻想,以为金发那个是个过于主动的女人时,他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中喃喃响起:“……你这个样子,很令人迷惑……” 那是个完全男性化的声音。 黑发男人这时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将和他热情拥吻的金发男人一把推开:“有人、有人来了。” 金发男人不情不愿地回过头来,出现在顾青面前的那张脸,却让他立马想到了那个曾令他“朝思暮想”的人。 虽然是动画,那个人还是自恋地选择了肖似于自己的五官。然而,比起他的身份,令顾青更为震惊的是这两个男人的相处方式。 那种相处方式,实在没有给人留下多少猜想的余地。艾达平日里对他的揶揄取笑,顿时也都有了解释。 “这人有这种癖好,敢情他们是把我当他的爱慕者看待了,这岂不是荒谬至极。”顾青反思着自己往日的言行,觉得自己有段时间对莱夏的关注确实过了头,对此他的解释是想和他成为抵足而眠的知己好友,但看来别人并不是这样想。 顾青前世所生活的年代,不是一个能把情爱拿上台面的年代。对于普通百姓来讲,能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找个生儿育女、柴米油盐相守一生的人,已是再好不过。像他这样的驻边将领,则更比寻常百姓追求得多,追求的是国家大义、民族情怀与身后之名。而追求的东西太多太大,情啊爱啊就更要放在一边了。 和那个时代多数的士大夫一样,顾青弱冠之年已经娶妻。妻是将门之后,对他常年在外不怨不恨不说,还常常埋怨自己无子,又自作主张给他纳了一房妾。 一妻一妾,一个出生好一点,一个出生差一点,却都是识文认字、温柔娴雅之人。他没有太多的偏爱,对他们是一样的关怀、一样的爱护。那为数不多的相处岁月里,他们也是夫唱妇随、相敬如宾。 顾青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这样抵死缠绵到一起。更何况,面前这两个人,还都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还是两个仿真的动画人物? 顾青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金发男子便已经踩在僵尸的脑袋上,用匕首将僵尸的脖子彻底切成了两段。他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随随便便地拍了拍顾青的肩:“魏凌风,幸会。” 据顾青所知,他们一百多个人当中,没有人叫“魏凌风”。他默然不语了片刻,随即面无表情地说道:“钱瑞平。” 金发男子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张扬地笑着:“钱瑞平?不错,瑞平年间大乾一改往昔窝囊,建立四大军营,征乌勒,讨西胤,平南乱,连东临,也算是大乾朝历史上扬眉吐气的年代,看来令尊是个历史迷。” 他的语气里,丝毫没有任何怀疑“钱瑞平”这个名字的意思,也不知顾青背地里多么汗颜。 黑发男子倒观察到了顾青的神情,无声地笑笑,自报道:“江寒。” 江寒说起来,和顾青倒还有一点像。但比起顾青的含蓄内敛,他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都散发着锋利的气息。 如果,这个魏凌风真的是顾青想的那个人——而且几乎只能是顾青想的那个人,他又是怎么和江寒厮混到了一处?他们是在现实中就认识,还是虚拟世界中认识的?现实生活中那个人那么孤僻,怎么会有个秘密情人?要是在虚拟世界认识的,那这发展得……也太快了点吧? 顾青沉迷在眼前这二人的八卦中,连僵尸都顾不得打了。他恨不得立马找到艾达,把最新的情报分享给他听,再和艾达讨论到模拟战役的结束。 然而,在艾达迟迟没有出现的情况下,顾青只有……忍了又忍,他终于在魏凌风踹开第五扇门之后,问道:“你觉不觉得,你这个形象,和莱夏有点像?” “脑残……”魏凌风想了想,才说道,“粉。对,脑残粉。我是莱夏的脑残粉。” 顾青没有言语了。这是一个需要他们共同合作的战役,如果一个人一开始就对他使用化名,那他再怎么问,也不会从对方嘴里得到真实的回答。 江寒忽然面沉如水地开了口:“把血清送到人类最后的避难所里。血清是什么?” 顾青说:“纤维蛋白已经被除去了的血浆。” 江寒说:“你知道血清长什么样子?” 顾青摇摇头。 江寒 8. 升温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一边忧国忧民,一边又杀了好几只僵尸。他既不像魏凌风那样把医院当成了拉风耍帅的舞台,也不像江寒那样所到之处皆是尸山,而是始终没有放弃和僵尸之间进行跨物种的交流。 刚杀死一只护士模样的僵尸,一只医生模样的僵尸又九死一生地穿过生死线,和顾青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顾青没见过医生,单纯地觉得这只僵尸挺好看的,除了从脖子延伸到脸上的一块烂疮,端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陷入沉思的学者。顾青歪歪头,他也歪歪头,一颗看不出面貌的脑袋滚到他的脚下,他终于想起自己的本能,露出嘴里尖锐的獠牙,加速朝他冲来。 他观察到,这只僵尸跑动的动作,非但没有任何“僵硬”之态,反而比艾达和骆羽还要敏捷许多。他靠着圆形的服务台往旁边一闪,僵尸也迅速改变了进攻的方向,最后用双臂封锁住他的退路,对着他的脖子便咬下来。 滚烫的热气从僵尸嘴里冒出,冲击到顾青的脸上,而那块腐烂流脓的烂疮,则从内而外地溢出了一层流光溢彩的亮蓝色。 顾青千钧一发之际掐住僵尸的肩膀,生生把他止在了一臂长的地方。僵尸低下头来用獠牙去够顾青的胳膊,裸露在外的脖颈露出肌肉的形状。顾青又一膝盖将僵尸顶在了地上,僵尸却迅速地翻过身来将顾青反身压了回去。一人一尸,一拳一脚地,开始了冗长而沉闷的近身肉搏。 每一次用力,僵尸身上的肌肉都在长大,并且越来越有力。他身上爆突出来的血管中,流的仿佛不是血液,而是岩浆。 顾青感到自己越来越热,躲避袭击的模样也越来越狼狈。 他抬起头去看魏凌风和江寒的举动,却见这二人正在进行“屠尸比赛”——每当江寒身法极快地靠近一只僵尸,魏凌风便抓着火器,抢在江寒的匕首划过僵尸脖子之前,先行射穿僵尸的脑袋,然后还要大声地报出一个数字,显示出自己“拦路抢劫”的能力。 当魏凌风数到“一百二十三”时,服务区终于安静了下来。江寒反手一刀割开最后一只僵尸的脖子,顾青也终于将匕首戳进了身上这只僵尸的心脏。他将僵尸烧炭一般的尸体抛在一旁,剧烈地喘息着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些僵尸烫得很,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由内而外把他们烧化,而且这个过程中,他们的反应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 顾青说话的时候,两边的走廊上却三三两两地出现了几个人类的身影。他们互相搀扶着彼此,有的还能勉力支撑,有的则不住干呕着,一眼看上去,倒是统一的灰头土脸,连仿真动画都掩饰不住他们脸上的惊恐。 其中一个红发青年虚弱地抬起头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顾青他们三人:“你们……你们竟然把它们都杀光了,我和大牛一起,好不容易才打死一个。” 满地都是腐烂发臭的脑袋、身子与残肢,映着满墙乌黑浓稠的血,完全就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魏凌风将武器往空中抛了一圈插回兜里,轻快地哼了一声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曲调,往来人出现的走廊上走去。走了一半,他才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说道:“你们谁知道血清长什么样?放在哪里?” 他的脸上带着冷血杀手才有的嗜血和嚣张,一时之间,谁也没敢回答他的话。 就在这时,半蹲在地上研究尸体的顾青忽然开口说道:“不,还记得三天前,吴骁将军说的话吗?我们被训练成时间特工的目的,是要根据一些模糊不清的信号,去往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时代,然后寻找出可能威胁到人类生存的潜在危机。但如果世上大部分人已经变成了僵尸,我们过去还有什么意义?而且,如果我们的任务真的就是找到一个叫‘血清’的东西,送到一个特定的地方,为什么又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他沉了口气,继续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们根本不是来找血清,而是来弄清楚这个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顾青声音平静,却带着指挥千军万马的无形威压。几个极度不适的,也渐渐停止了干呕,将注意放到了顾青身上。红发青年头一个说话:“有可能,我们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手头却什么信息也没有。我和小灰找遍了可能存放血清的地方,却没有看到什么东西带有特殊标识。” 顾青站起身来:“你们当中,有人是大夫么?” “我就是大夫。”搀扶着红发青年的矮个女生说道。这个矮个女生一头灰发,扎着马尾辫,应该就是红发青年口中的“小灰”。 顾青低头看了眼那具还算完好的僵尸尸体:“你过来看看,这些人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S病毒的屠宰场’,不就是S病毒吗?”有人不满道。 “那你知道血清到底在哪里?”顾青冷酷地反问。 这次,无人再开口说话了。空气中弥漫着灼热、恶臭和焦虑。服务台上方“滋滋”作响的应急灯光,更把这座屠宰场照得犹如一个巨型微波炉,无论暂时活着的人类还是彻底死去的僵尸,都是这道黑暗料理中不可或缺的食材原料。 不知过了多久,江寒忽然说道:“我看很好,如果能弄清他们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也更容易找到血清。” 江寒声音冷冽,犹如一洌清泉绕梁而过,短暂地给快热得虚脱的众人降了温。加上不少人已经看出江寒才是他们当中武力值最高的那个,他的话一出口,也就一锤定了音。 一个身材高大、扎着小辫的男人从医护室中推来病床,又由两人一人抱头、一人抱脚地把尸体抬到病床上,推到电梯门口。 不足十米的一段路,病床下的滚轴已经数次压到残肢上,血肉被压裂的声音,和随之而来的灼热腐臭之气,成了许多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按照小灰医生的意思,他们先去血液科检验了僵尸的血液,再去显微镜下看了他的细胞组织,最后又回到众人都不愿再回的那一层,给僵尸做全身性的核磁共振,然而,核磁共振的机器才刚刚启动,就“滋”地一下冒了烟。 本来还算镇定的小灰,脸色却忽然变得不好看起来。像面对手术室外的亲属一样,她站起身来, 9. 副王蛱蝶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被负两百度的液氮淹没,和被上千度的岩浆吞噬,给人的感觉其实差不多。 化作齑粉的剧痛中,大家终于因为虚拟人物的死亡被迫下线。 顾青对于疼痛的承受能力,比大多数人都要强。他从容不迫地取下眼镜,摘下面罩后,发现大多数人都早已取下自己的装备,重见天日一般,大口呼吸着面罩外新鲜的空气。 训练室的宽敞、洁净和明亮,无不给人美好的感受。没一会儿,顾青就接收到了好几道友善的目光。他礼貌而温和地回应着这些目光,接着下意识地,便开始寻找莱夏所在的地方。 现实生活中的莱夏,是一头黑色披肩长发,用橡皮筋在后面简简单单地扎了个马尾辫。他神色中虽然依旧透露着几分桀骜不驯,却远不如虚拟世界中的魏凌风嚣张。就在顾青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时,莱夏忽然地抬起头来,隔着大半个班的同学,和他来了个“鹊桥相望”—— 顾青审视着他,他也在审视着顾青,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猜忌和怀疑的目光。 然而,他们还没对视上三秒,教官的声音就从二楼传了下来:“今天模拟战役环节到此结束,但是训练结束之前,我还有几句话要跟大家说——在今天的模拟战役中,你们大部分人的表现,都远远不如1607年死星病毒在西北军区医院爆发时医院中任何一个人的表现! “没错,‘S病毒的屠宰场’的确是根据真实历史事件改编而成!1607年,一枚陨石掉落在银沧共和国西北的无人区,一只科考队带着各种仪器来到陨石附近进行了短暂的测量工作。三天后,科考队的成员却纷纷因为发热和皮肤脱落住进了当地的军区医院。当时,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体里,已经聚集了一个小型核电站的辐射量,而且这种放射性物质还能吸收生物能量。也就是说,不需要通过任何媒介,辐射都能疯狂地在任何一株花、一棵草中疯狂增长。” 教官沉了口气,继续说:“好在,西北军区医院的人员流动性并不强。医院被隔离出来,周围浇筑起铅和混泥土混合而成的隔离墙,医院中的人却在一个月之内,全部变成了你们在模拟战役中看到的样子。这期间,除了已经被辐射改变大脑结构、丧失理智的人,剩下人却都在想尽办法地减少他们的痛苦,把他们的尸体安置到低温之下,极大化地降低这种放射性物质的流动性。” “但你们呢?”教官的声音忽然拔高,“你们只是在模拟,却呕吐的呕吐、晕倒的晕倒,还有人把医院当成了屠宰场,进行‘杀人比赛’!” 教官眼神狠戾地扫视过在场众人,却并没有在谁身上过多停留:“毫无疑问,那场‘别开生面’的杀人比赛,是你们提前四十分钟退出战役的主要原因。大量暴露在空气中的辐射物质,加速了你们转变。只可惜,你们离事情的真相已经并不遥远,你们当中已经有人想出了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他顿了顿,“这才是我想要看到的行动,这也是你们作为时间特工培养的目的——不是成为只会听从死命令的士兵,而是成为真正善于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的特工!” 他的声音平静下来:“最后,我还要说明,你们此次的表现,已经由系统自动评分,发到了各位的个人终端上。每周实战模拟的分数,将以百分之六十的比例列入到最后成绩当中。每项训练最后的成绩都合格,才算通过考核,可以开始任务。解散!” . 顾青刚回寝室,个人终端上就显示出收到一条新消息。他点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恭喜您,您于1724-9-4日的模拟实战项目‘S病毒的屠宰场’,评分为67分,评级为‘合格’。” 看了消息,顾青看向他的室友。骆羽和平时一样,坐在书桌旁不知在做什么,艾达则一改往日的精神,病怏怏地在床上躺尸。 提醒有新消息的红光从艾达个人终端上闪过,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意志十分的消沉。过了半晌,他才闷闷不乐地开了口:“我就是一个摇滚明星,干什么要去当什么劳什子特工?” “谁说了一句话来着,‘有更大的能力,就要承担更大的责任’。”顾青坐在艾达的床上,拍了拍他的手臂,“况且,就算你回去当艺人,能一直当下去吗?别人看到同一个人重复地出现在历史当中,会不会感到害怕?” 艾达苦笑说:“你不知道,我打了那么多丧尸游戏,可当我第一眼看到那么逼真的丧尸时,我竟然快吓尿了。” “我也……快吐了。”顾青撒了个善意的谎,又拍拍艾达的背,对着骆羽的方向说道,“走罢,带我去生活区逛一逛,晚上吃餐好的,再睡一觉就全忘了。” 艾达瞥了顾青一眼:“你还有胃口吃饭?” 顾青但笑不语。他不仅有胃口吃饭,而且胃口还很大。和僵尸长时间的肉搏给了他吃饭的需求,教官最后的话语又给了他吃饭的心情——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知道教官说的是他,他可能也是唯一通过本次模拟的人。他不会把他的成绩告诉艾达,但他会尽可能地帮他走出目前的沮丧。 果然,在到达生活区后,艾达脸上终于乌云转晴,又信心十足地当起了顾青的老师:“你看,那栋楼是购物中心,这条街是商业一条街,商业一条街后面还有山地公园、体育馆、游乐园、菜市场,等等等等。一个晚上哪儿也不停,才能把生活区逛完。” 不用把生活区“逛完”,光是看着眼前这幢灯火通明、比皇帝上朝的大殿还要高几倍的“购物中心”,顾青就已经头晕目眩、眼花缭乱了。 无数五颜六色、穿着奇异的“巨人”从玻璃大楼中出现,迈着夸张的步伐走到广场的尽头后消失不见,转眼又变成一个一个 10. 对峙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木门关上时,一声微弱的机械声从门锁中传来,是被人远程上了道电子锁。 莱夏一听到那个声音,立马就发觉不对,左手迅速地向后摸去,然而为时过晚,门把手上那个样式古朴的铜球已经死死地站在了原地。 接着,一道柔和的白光以顺时针的方向从他左边亮起,像一个银环一样包围了整个厅堂,照亮了大厅中的景象。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大厅的另一头,穿过这片不大的人造森林,面无表情地向他走来。 莱夏愣了一秒,随即先发制人地一笑:“顾青,对吧?你看我还认识你呢,今天在模拟战役中表现得不错,还受了教官的表扬。你找我有事吗?” 他的尾音带着几分戏谑,回荡在空空荡荡的巨大厅堂中,放肆而张狂。 顾青却并没有走直线,走着走着,身影就消失在了粗壮的树干后方:“我就想问你,大乾灭亡在你手里,你心里好受吗?” 顾青的声音时远时近,让人猜不出他的方向。莱夏下意识的就往人造森林中走去,一边走一边笑:“哈,我心里好受吗?你也不看看,银沧共和国的年份,是从哪一年开始记的。不是所向披靡的云铎建国的日子,也不是你心心念念的大乾建国的日子,而是胤沧建国的日子!胤沧!说起来,胤沧两字还是我选的呢!” 顾青为这场会面作出过无数的设想,可并没有想到,面对莱夏的嚣张,自己竟是如此的平静:“为了一个千秋万代,就让无数黎民百姓家破人亡,甚至‘胤沧之后,再无大国’,一国之贼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让无数黎民百姓家破人亡?”莱夏又笑了一声,“你知道大乾最后三位皇帝谥号都是什么吗?是‘灵’、‘厉’、‘炀’!灵帝欲成仙,放着千万灾民不管,去修摘星塔;厉帝求权力,把自己几个兄弟赶尽杀绝不说,连朝臣都不放过;炀帝则干脆把灵帝和厉帝的昏庸和残暴结合于一体,一边滥杀无辜,一边畜养内宠。我何德何能,能有这三个人本事大?” 顾青往后退着:“所以呢?君无道,整个国家就应该被推翻重来吗?自古多少能臣,都是在君主面前力挽狂澜,为百姓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以暴制暴,因为一两个昏君令国家陷入战乱之中。”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莱夏所在的方位——如果莱夏死不了,他至少得受一点活罪。 “你懂什么?”莱夏嗤笑着摇头说,“力挽狂澜?以死相谏还是委婉求全?然后呢,再来一个昏君再把国家弄得一团糟?不过顾青,我倒想起你了,不是想起你被一只僵尸扑在地上打,是想起你以前是谁——瑞平年间西北大营的统帅震北大将军对吧?军功赫赫,戎马一生,把乌勒鞑子打回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不说,还在大乾西北边境建立了最为有力的边防。最后呢,好像是得领着三千老弱病残深入敌区吧?你说,皇帝都这么想你死了,你都到了两千年以后,还成天为他的天下操着心,是不是有点……叫什么来着——‘愚忠’?” 莱夏就像一个侃侃而谈的演讲家一样,虽然脚下不停,却丝毫不曾注意到周围的环境。顾青倒终于被他激怒,从高处猛地扑到他身上,一拳往他脸上揍去。莱夏却想必也是身经百战,一拳没挨结实,就把顾青带着往旁边一滚,大腿朝他的胯|下用力。 顾青丝毫不敢大意,脑袋狠狠往莱夏头上一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将两人分了开来。他比莱夏要早一秒从地上爬起来,早一秒就有了一秒的先机。他盯着莱夏的动作,趁着对方还没站稳之际,腿已经踢上了对方的肚腹。而当莱夏像武林高手一样以一个独特的姿势躲过他这一踢,他也提前预料到了他下一步的动作,将拳头等在了那里—— 通过几个小时前的那场模拟战役,顾青已经知道,莱夏和自己的身手有点不相上下的意思。光明正大地单打独斗,他的胜算并不算大。但是,如果能让他占上一点小小的先机,整个情况就会大不一样。 他用膝盖抵住莱夏的肚腹,一边朝着他的下巴挥拳,一边狠狠说道:“愚忠?愚忠也比两度叛主的野狗要好!炀帝信任你,让你当上大乾丞相;西胤女主仰仗你,让你成为一军之将。你倒好,大乾覆灭了,你一刀捅死炀帝;西胤覆灭了,你拿西胤女主人头祭旗。你以为你让史官隐去这些事情,就没人知道了吗?” 顾青话音落地,莱夏已经被他打得奄奄一息。接着,顾青从背后拿出一把小刀,切像莱夏的头皮——莱夏死不了,但他有一百中办法让他生不如死。 还没意识到危机到来的莱夏还在疯狂地笑着,他扬起脸说:“大乾丞相……你看我这张脸,是大乾丞相的脸吗?” 莱夏的脸上血肉模糊,已经不能算是一张好看的脸,偏偏他这句话让顾青拿刀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掉下去。 莱夏却趁这个机会绝地反击,又将顾青扑到了地上。顾青手上的小刀,则令他免于被莱夏再打个半死。 二人相隔着一段距离,两头斗兽一般僵持起来,谁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顾青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控制着自己的位置,控制着莱夏的位置,拿着小刀的右手缓缓地往身后背去,是一个把刀插回裤腰带的动作。 电光石火之间,莱夏脚下的土地忽然下降,整个人瞬间沉到了地下。一块玻璃门迅速地封住通往上方的洞口,令他所在的区域成为了一片小小的地下景观。 顾青接着又按了一个按钮,只听巨大的出气声从玻璃门边的气孔中传来—— 这是一片生态实验区,无论是温度、湿度还是空气量,都可以人工来调节。而莱夏所在的那片区域,更是重中之重的调节对象。 顾青走到地下一层,像观察动物园中的动物一样,观察着圆柱型玻璃仓中的莱夏。 莱夏也正在看他,他的呼吸开始因为空气的流失变得急促,脸颊和眼睛开始因为窒息而发红。然而,他依然带着微微的笑意,没有丝毫惧怕之色, 11. 沈轶伦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顾青日出时分就起来,将窗帘拉开一条缝,对着窗外的晨曦开始读书。 窗外,是一片平平无奇的草地,远处有几幢造型各异的小楼,比起顾青最开始看到的树林和大海略有逊色,然而“真实”对于顾青这样的老古董来说,本身就有着足够的吸引力。 书是一本高等物理的科普性读物,科普的对象从量子到天体都有涉及,却并不深奥难懂,也很少用到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反而是图画居多。顾青的手指轻轻触到书脊上一个虚拟的按钮,薄而柔软的纸张就像被施了法术一样,缓缓地改变了上面印着的内容,螺旋形的分子结构取代了暗红色的星球,书又变成了一本关于分子生物的书—— 纵使在这个一切都电子化了的时代,仍有不少人怀念着纸质图书的质感,于是就有了这种将二者合为一体的“电子书”。它既可以像过去的书本那样翻页、用笔在上面做记号,又可以像电脑屏幕一样改变显示的内容,深受守旧派学者的欢迎。 顾青自从收破烂似地从艾达要处理的垃圾中拣回这本书,就爱不释手了。线上图书馆海量的图书中,他最喜欢的就是手上这些科普书籍,最不喜欢的,反而成了他看得最懂的历史书。 既然不能回到过去,他只好逃避式地将自己沉浸在对未来的新鲜感里。看着书里一个个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科学理论,他就像看怪异志一样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两个小时后,他正好被刚刚睁眼的艾达抓了个现行:“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顾青说:“生物学史,正好看到他们是怎么给……这个‘核苷酸’染色。” 艾达猥琐地笑着:“你来自两千年前,难道不应该看看精子和卵子怎么结合形成了受精卵,然后在子宫里发育成胚胎?你肯定还没见过‘小蝌蚪找妈妈’的画面吧?” “我其实有翻到。”顾青说,“一开始我还很惊讶,男人对于后代的贡献只有那么一点,后来才知道,原来基因都是一半来自父亲,一半来自母亲。不同只在于母亲需要提供养分,而父亲不需要。” 艾达丝毫没有拉不下脸来的意思,一边穿着裤子,一边叹道:“唉,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那么大一个那点小了,看来就要赶不上你一个远古人了。” 顾青说:“没有的事,我很多时候,都是像看故事一样去看,却没有什么真实的体会。” 艾达前去洗漱:“的确,那些题山题海的体会,你要有了也不会像看故事了,看到的都是自己的血泪史啊!要真要把以前那些再经历一遍,我宁可再去打僵尸!” 骆羽这时也醒了过来,他好笑地说道:“是谁昨天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尸,还尿到VR服里了?你说你以后会不会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一股尿味……” 艾达将嘴里的泡沫喷得到处都是,口齿依旧含糊不清:“差点!差点!听不懂‘差点’的意思?” 看着骆羽和艾达斗嘴,顾青忽然有点明白特别行动部那些人的意思了。三个人能是一台戏,打打闹闹地也就渐渐忘了已经活过的一生。但如果是一个人,很有可能会在那浪潮一般的回忆中沉沦至死。 三人洗漱完毕,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食堂中的大多数人,都和顾青刚来到这个世界中看到的那几个面孔相似,精致、漂亮,但又没什么明显的特征。放眼望去,他们这种时间穿越者反而像是一锅粥里混进的老鼠屎,显眼而又散发着时代带来的特有臭味。 顺着“老鼠屎”们一个个望去,他很快就发现了和他隔着半个大厅的莱夏。 莱夏也察觉到了他的眼神,用三根手指拿起一个漏斗状玻璃杯,似笑非笑地敬了顾青一杯。他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带着凌乱美的马尾,手上的动作随意而自然,身子则懒洋洋地靠着自助台,仿佛一个长年生活在聚光灯下的电影明星。 然而因为顶着一脸的鼻青脸肿,非但没有姑娘冲上去找他合影,他身边还渐渐没了什么人。 顾青看得越发清楚,心里陡然一慌,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望向了身后的人群。 他忽然想起了模拟战役中遇到的那个江寒。江寒会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吗? 他看了眼个人终端上的课程表,再次确认过一遍,今天下午将有综合格斗训练后,心加速地跳动了起来。 他开始有点期待和这样一位高手的相遇和对决。 . 经过一上午艰难无比的代数和计算机学习,顾青终于等到了下午的综合格斗训练。格斗训练和他想的并不太一样。一开始,同样有教官对他们作出训话,接着,他展示出一个两米多高的战斗机器人,将机器人调到训练模式,照着机器人身上的颜色提示,开始对着机器人的空当处进行攻击。 教官和机器人,全都是慢动作,慢得却十分流畅一致,仿佛一部以不足二成速度播放的动作电影。不少人已经被那勾拳、侧踢、回旋踢于后空翻吸引,微微张开嘴巴,露出了震惊的神情。就连顾青也感到教官的确是身手不凡——有些看似寻常的格斗动作,做快了并非难事,可要做得极慢,却是力量与韧性缺一不可,绝非一朝一夕能够练成。 演示过后,教官又将战斗机器人调回战斗模式,将方才演练的一套动作飞快地又使了一遍,把战斗机器人打倒在地,随即大气不喘地宣布:“由于你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毫无格斗经验,直到像我刚才那样,打赢战斗机器人之前,你们都将被战斗机器人训练。但是,鉴于你们昨天的表现,你们当中已经有人不需要和战斗机器人作战。现在请念到的人跟着我走,到特殊训练场进行练习。007号,014号,025号,028号……” 教官念的,是他们重生到这个时代的顺序的编号,也是对他们起牵引加速作用的能量仓的编号。顾青想了想,才回忆起自己是“113号”。 教官念的人员名单上会有自己吗?他并没有在模拟战役中 12. 理想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二人朝一片空地上走去。 顾青试探着问道:“除了我,你还认出了谁?” “你这一口气可问得太多了,”沈轶伦脸上依然挂着笑容,“不过你是我来这里后第一个崇拜的人,告诉你也没有什么。你想知道谁?” 顾青叹了口气,虽然这个年轻人的过分热情让他感到一丝可疑,但他决定还是暂时信任他:“你昨天看到是谁杀了整栋楼的僵尸吗?” “我没有看到你们杀丧尸的场面,但我想莱夏肯定杀了不少,他今天整个人都变了,除了头发的颜色,变得和模拟战役中的那个形象一模一样。” “当时有个人,比他杀得还要多。他的动作快得……我都难以看清。”顾青忽然想起,沈轶伦并不知道他是谁,在战场上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但他一时间也没想出别的说法,“对了,当时僵尸烧坏那台机器时,他也在那里,和莱夏站在一起。” 沈轶伦说:“我注意到他了,但他留下的信息很少,我很难看出他现实中是谁。” “那你呢?原来是捕快吗?怎么会崇拜科学家?” “‘捕快’?是警察吗?我应该是警察最讨厌的那种人。我从小就缀学了,没有地方招我,我只好到帮派中混,就是那种江湖帮派,你知道吗?到处去收保护费的那种。但我也没怎么亲自去收保护费,我身手好,看起来又人畜无害,很快就混到了帮派中二把手的位置,专门管着底下的人,让他们不要犯什么大事。可惜我还没当几年的二把手,还没活到二十岁,就被竞争者害去了性命。竞争者丝毫不顾老帮主的意愿,只晓得笼络下属,什么坑蒙拐骗的坏事都做尽了,老帮主大概最后也是死不瞑目。我要是还能回去就好了,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感觉像在大学里面。我前世做梦都没想过去上大学……” 二人早已动起手来。一开始,他们还在一边聊天,一边进行友好的切磋。可很快,他们就发现彼此都不是池中之物,不得不认真面对。 沈轶伦很厉害,是顾青始料未及的厉害。他不像是专门学过武艺,可出手十分有章法,仿佛才出一招,就已经想好了十招之内的所有反应。然而比起这个前世没活过二十岁的年轻人,顾青的打斗经验却是从尸山血海中积攒出来的。沈轶伦使出一记侧踢,顾青抓住了他的小腿,打破了他的平衡。沈轶伦化被动为主动,趁势往顾青身上一夹,顾青则一把将他掀翻在地。沈轶伦却仍然不死心,单手往地上一撑,一掌又向顾青胸口袭来。 你来我往的打了快十分钟,沈轶伦终于没了扭转乾坤的力气,顺着顾青的一甩放任自流地躺在了地上,一边喘气一边腼腆地笑着:“输了输了,我认输了!我已经尽全力了,你却还没有真正地出手,再打下去就是我没脸没皮了。我再也不敢说我有眼力了,一开始还想让着你,你怕是要笑掉大牙了。” 顾青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沈轶伦从地上拉起:“我笑你做什么?我前世活了四十多年,练武的时间比你活过的时间还长。” 沈轶伦像个失落的诗人一样忧伤地叹道:“唉,我原本以为虽然我没什么文化,可至少还能打架,现在看来,连打架都只能算是菜鸟级别了。不过能被你指点,是我今天最大的幸运,但愿我们以后还能有同台对战的机会。” 顾青不得不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这个英年早逝的帮派二把手:“会有的。我一直就在这里,你想找我切磋随时都可以。” 顾青说的不是客套话,他打心里地认为沈轶伦是可造之材,就是心思太敏感,神经太细条。这种细致敏感的人,在一个打打杀杀的世界中,可能并不占优势。看着他孤孤单单的背影,顾青忽然又说道:“其实也不一定要近身肉搏,我发现在这个时代,知识才是最有力的武器。” “是吗?”沈轶伦大概听多了这种话,并没什么感觉。顾青却十分震惊于自己说出的话。他这时还不知道,一个生活在一千多年前的名人,说过和他同样的话。 沈轶伦后面,顾青又和五个人进行了比试。其中有的比沈轶伦厉害一点,有的还不如沈轶伦,可是都不是江寒的那种水准。在和不如沈轶伦的人较量时,顾青将注意力分散到了别的地方。接着,他得出结论,他们这二十二个人当中,也都没有江寒。他并不排除江寒隐藏自己实力的可能性,但江寒如果能够把自己隐藏得如此完美,除了收放自如的身手,必定还有无比出色的演技。 顾青将最后一个对手压倒在地后,便不再接受挑战。他朝莱夏走了过去。 莱夏也在和人比试——不同于他的被动接招,莱夏是攻击性的,而且招招狠戾,带着点暗杀的路数,哪怕对于明显不如自己的对手,也毫不留情。顾青走到了跟前,他正将一个自不量力的对手打翻在地上,膝盖顶着对方的下巴,把脖子顶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顾青皱了皱眉,微躬了一点身,轻轻在莱夏耳边说道:“我等着你。” 莱夏猛地站起身来,放过了身下的可怜虫,转身对顾青说:“好,不过这种翻来滚去的贴身肉搏我们昨天已经体验过了。不如我们去试点别的?” 顾青眼神沉郁,仿佛比莱夏这个挨了打的还要疲惫:“你这是邀请我成为你的搭档?” 莱夏大概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一时气结,想了想才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难道我不配?” 顾青也笑笑,转身朝向场馆深处的小型训练室:“也可以,不过先说好,这是第一次,不使用真激光、真枪弹,不玩死亡模式,我不想才来一次就上了黑名单。” 莱夏压下口气,作出妥协:“好,就听你的。玩激光还是玩枪战?” 顾青自顾自走在前面:“要不,去瞧瞧‘尚未对外公 13. 徒手挑战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没法继续和他说下去了。他飞快地点了几下全息屏,一个透明展示间缓缓从墙体内滑动出来。四面玻璃下沉,将近三米的战斗机器人活动着四肢,一脚从展示台跨到地上。它的脑袋转向顾青和莱夏所站的方向,放着蓝光的四方眼调试着焦距,仿佛活人的瞳孔。随后,它不知从哪里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声音:“101号预备特工,113号预备特工,是否确定挑战‘战魂A64V7’?挑战级别:A级;挑战模式:徒手;挑战时间:15分钟……” 此声音一出,顾青和莱夏统统被吓了一跳。机器人好容易报完一系列选项,莱夏才心有余悸地看向顾青:“这个盔甲里面的人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顾青很快便运用他学到的“常识”理解了眼前的现象:“这不是盔甲,这是机器人,和之前看到了那个一样,都是电脑在操作。只不过这个还会说话,可能还是什么‘人工智能’。” “你是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对,机器人,里面只有电路,就和房间里的电灯泡、电饭煲、电热水壶一样,是个没生命的东西。” 莱夏这下更惊讶了:“我还以为刚才是有人穿着盔甲和人对打。” “不,不是盔甲……”顾青屏息静气地观察着眼前的战斗机器人,仿佛动静一大,就会像唤醒千年的僵尸一样唤醒里面的活人。 机器人没有听到确认的答复,将方才的话语又重复一遍:“101号预备特工,113号预备特工,是否确定挑战‘战魂A64V7’?挑战级别:A级……” “确认,我确认。”顾青坚决地说道。他急切地想要验证一个忽然出现在他心中的问题——难道这个时代,士兵已经完全可以被机器人代替? 战魂A64V7又将硕大的方形脑袋转向莱夏:“101号预备特工,是否确定挑战‘战魂A64V7’?挑战级别:A级……” 面对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大块头,莱夏却没了方才痛打落水狗的勇气。他用眼神和顾青确认了好几遍,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确认。” 听到他这句话,战魂A64V7巨大的机械手缓缓握成一只拳头,从下往上地对着他的下巴打了过来。机器人灵活非凡,动作毫无滞碍,除了比普通人更为高大、更为坚固,打起架来和人类并没什么两样。 莱夏有点看呆了,比他脑袋还大上一圈的机械拳头速度越来越快地朝他袭来,他千钧一发之际呈九十度向后仰去,这才免于被打断脖子。一仰之下,他双腿顺势夹住钢筋虬结的机械手臂,整个人都攀缘到了机器人身上。他全身的重量,对于战魂A64V7来说却几乎是微不足道,就像甩开一只讨厌的爬虫一样,战魂A64V7手臂往空中一挥,就将他甩到了训练室另一头的墙上。 顾青回头看了眼莱夏,心跳开始加速。 而那钢铁巨兽刚甩开莱夏,就将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它微微躬着身,像真正的野兽一样评估着对手的实力,随即张开五指,一把朝顾青抓来。顾青数着时间,不早不晚地闪身避过这一抓,踩着机器人身下视线不可及的盲点跳到它背后。机器人猛地转过身来,对着顾青腹部就是一拳,顾青再一次及时避开,跳到另一处对手难以预知的地方。 莱夏这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方才的那一下彻底地激发了他的血性。趁着机器人还在对着顾青挥拳,顺着它腿上的钢筋就往上爬去。一边爬一边撕下|身上那件束手束脚的衬衣,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 只穿背心的莱夏并不像他穿衬衣时那么纤细修长,无论是胳膊还是腹部,都显出完美的肌肉形状。那些肌肉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他瞬间甩到了机器人的头上。对着一只琉璃似的巨大眼睛,他一拳揍了过去。机器人宝蓝色的眼睛没有如他所料应声而碎,莱夏手上关节却已经见了血。 顾青趁着机器人被这个忽如其来的对手挡住双眼,飞身踢到机器人的腿弯处。它的腿弯处是几个裸露在外的轮轴,随着他这重重一踢,膝盖果然向前一弯,却也没有如他所想地跪倒在地,而是很快又找回了平衡,同时将挡在眼前的莱夏扔到了地上。 莱夏这回有所准备,躬起的背部为他卸去了绝大部分力道,并且让他迅速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他和顾青对望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迷惑与不解。 这只钢铁巨兽,真的是两个人类徒手对付得了的吗? 顾青现在才体会到,什么是最新型的战斗机甲。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想都没想就选择了最高难度的挑战级别,也开始理解了什么叫做“自不量力挑战最高难度的真枪实弹”。 比起自不量力,他和莱夏岂能不是半斤八两? 莱夏这回也不敢盲目冲上去了。二人一边躲避着机器人的重拳,一边做着眼神的交流。 既然有徒手这一挑战模式,就一定有徒手挑战的对策。 顾青对莱夏扬扬下巴,示意他站远一点,他要亲自爬上去看一看机器人颈部的构造。莱夏却不知有没有看懂他的示意,就地一滚躲过一击后,对着机器人平滑的后背狠狠踹去。机械巨兽并非稳固如山,对着他一脚又一脚的攻击,有点向后退去的趋势。然而顾青看出来,它只是在调整着自己的身体,为接下来的“报复”作出准备。 果然,机器人转过身后,以一个完全不亚于人类的速度抓住莱夏的小腿,将整个人倒着拎了起来,又一次甩到墙上。这次,它却不打算放过这个攻击性极强的人类,莱夏还没落到地上,一拳就对着墙壁揍了过去。 这一拳落下,墙要是不坏,莱夏的内脏一定能给它打出来。顾青并不想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对手,对着机器人的腿弯又是一脚,令它的拳头失去了准头。 “嘭!”的一声巨响,伪装成岩壁模样的弹性墙面没有遭到任何实质损坏,机器人指关节上的油漆都没有掉下一层。 看着莱夏脱在地上的衣服,顾青忽然有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他悄悄捡起那件已经扯坏的衣服,将衣服撕成了条状,对着机械巨兽腿弯的轮轴往里塞去。 轮轴转得飞快,很快就把布条“吃”进去了大半。随后,战魂A64V7的机械腿果然开始变得有点卡顿,配合着另一条“完好无损”的腿,成了个机械瘸子。 莱夏坐在墙角,一边喘气一边大笑:“顾将军,你、你真有才华,我今天算是服了你!”他的嘴角带着血,恐怕被伤到了内脏,笑得又太过,仿佛随时都要岔过气去。 顾青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与机器人搏斗。 他没有往机器人的另一条腿关节塞布条,而是想方设法地令机器人失去更多的平衡。这回,战魂A64V7没能再次迅速地从顾青脚下调整过来,过大的阻力使它膝盖一旦弯曲,就只能继续往下弯去,它不得不以一个可笑的求婚姿势跪在了顾青面前。顾青又拿起一根布 14. 他们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说话之间,他们已经到了审讯室当中。云玥拿出几张纸质文件,令顾青和莱夏二人在上面签字,全方位覆盖的摄像头保证了整个签字过程的真实性。 “因为使用不当导致战魂A64V7部分零件磨损,维修费用一共80万,你们一人出40万,从第一笔佣金中扣除。”云玥将文件推到他们面前的桌上。 顾青伸手将两份文件都拢到自己这边:“我说了,是我一个人的事,他什么也没干。” 莱夏却一把将文件从他手上抢了过来:“别签,你签个什么,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方法把我们牢牢控制在手里,以后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我反正已经卖了一百年的身了,多这一笔不多,少这一笔不少,就当做个好事,保你个自由身。”说着,就把背对着顾青,提笔往两份赔偿书上签字。 云玥趁他签下第一个名字,又飞快地将另一份文书重新推回到顾青面前,强硬而快速地说道:“你们一同进入训练室,又一同参与了挑战,维修费用一人付一半,没得分说。这只是一笔小小的费用,和任务佣金相比就是九牛一毛,不值得你们又一次大打出手。” 二人签完字,便起身离开审讯室。莱夏长出一口气:“每次从这里出来,都感觉被那女人扒掉了一层皮。” “你和云长官很熟悉?” “那还能不熟悉?熟悉到我都快以为她要泡我。”莱夏语气夸张地说,“每次出一点什么小事,都要摆出架子把我训斥一通,和我谈这条件、那条件,签这个字、签那个字,弄得还很公事公办似的,你说这不奇怪吗?他们特别行动部的人都这么闲?” 顾青没有答他的话,他知道莱夏口中的“小事”,绝不是真正的小事,甚至每一件都比他拿衣服塞进机器人的关节要严重得多。他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你认识114号吗?” “不认识。” 顾青敏锐地发现,莱夏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有点不好看。但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不在意地笑笑:“徒手干掉那玩意,想必的确比我们要厉害了。” 他这种欲盖弥彰的表现,让顾青更加确定了他有个秘密的同性情人。 二人分别后,顾青重新回到人机作战室中,点开了关于战魂A64V7界面。果然,在最终的确定界面上,有一个十分不显眼的链接,点进去后是相同设置下的挑战人数和挑战成功人数。他发现一共有五个人挑战成功,全部都是单独挑战,这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感觉让他感到一阵隐秘的刺激——这个世界,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就在这群时间旅行者飞快地适应基地上的一切时,一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少女正在幽暗的实验室中操作着电脑。她的眼前有数十块或大或小的全息屏幕,屏幕上则是各种各样常人一生也难以理解的数学模型。 在观察到一块屏幕上的数据变化后,她脸上的表情固定了住。那双反射着各色信号光的眼睛中,流露出一种近似于恶毒的冷酷。她的胸脯上下起伏,就像一切作出重大发现的学者一样,没有立刻大嚷大叫地将发现公布于众,而是小心翼翼地一再确认后,将数据模型进行了最为严格的加密,才保存进电脑里。 一个个足以改变现状的设想,从她如同电脑一般严密、却夹杂了人类感情与逻辑的头脑中闪过,成为了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 接着,她从个人终端上找到一个号码,发出一条短信。一个同样年轻,却带戴着眼镜的男生很快就赶了过来。 女生没有说话,只在男生面前重新打开了那块最为重要的屏幕,不断切换着可控变量,改变着上面展示的数学模型。 男生也看呆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你是说你发现了一种波长,并不按照这种粒子本来的规律进行?” 女生没有说话,而是展示出另外一块屏幕。 男生恍然大悟地松了口气,甚至笑了笑:“他们身上每一个粒子,都与神秘粒子互相作用,唯独组成意识的量子独立于神秘粒子存在,不可逆,不可改,这一下真是解释了好多。” 女生似笑非笑地望着男生眼睛,手指又一次划过全息屏,依旧没有说话。 男生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可以被相应波长进行人为控制,甚至被同化成统一的规律运动。也就是说,他们的□□不灭,自我意识却可以被销毁!” “有自我意识的武器,哪里能叫做武器?”女生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和她的笑容一样甜美动人,“这种波长,对于普通人来讲可能只会造成一时的思维混乱,但和神秘粒子一同进行四维加速,却可以达成这种长久的效果。” “闳耀,你真是个天才!”男生惊叹,“这个世界果然还是公平的,神秘粒子虽然让他们不死不灭,却又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埋在他们体内,随时被我们——不,是被你操纵。” 男生的话让女生有了一丝不开心,那是天才面对蠢人时,时常都会产生的恨铁不成钢:“我不能操纵,目前还没有人能够操纵。这只是个理论模型,从理论模型变成能够实际应用的东西,还需要无数人力和时间的堆积。” 男生故作轻松地一笑:“这个基地上,有的就是人,没人不想在量子或加速领域掺上一脚。不过,你说会有几个人认同这个研究?” 男生又说了一句傻话,闳耀这次选择宽容地一笑:“是研究,就没有认同不认同之说。你问的应该是,如果研究出来了,有几个人会认同把这个研究应用在‘那群人’身上。” 说道“那群人”,她的声音中带了一点彻骨的狠毒。男生没有感到意外,只对闳耀感到由衷的佩服。对于这些概念,闳耀总是分得很清楚,并且能够利用它们说服自己的反对者。 男生像一个被导师提问的学生一样思考了片刻,才说:“他们现在还沉浸在‘时间特工’计划中,上赶着把那群 15. 喂狗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沈轶伦正在大把大把地流汗。他动弹不得地躺在手术台上,明晃晃的灯光照着眼睛,耳边则是电锯疯狂转动的声音。他微微张着嘴,想要发出呼喊,可是舌头就和他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一样,没有任何活动的能力。他感到电锯正在逼近他的头颅,心脏仿佛就要冲破胸膛,可是仍然没有一丝昏厥的感觉。 他的意识十分的清明,无论是眼睛、鼻子、耳朵、还是嘴巴,都在毫无障碍地把电流传向他的中枢神经。但是,人的大脑就好像一个永远也塞不满的百宝箱,你永远也无法知道里面究竟能够处理多少信息。 他的思维很乱,就像一大群被放进狭小鱼缸中的鱼,四处乱冲乱撞。其中有的在安慰他,无论那些人在做什么,疼一疼就过去了,反正死不了;有的在恐吓他,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要把他的脑子取出来;有的在祈祷自己能少受点罪,早点死去;有的是对这一个多月生活的回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进步的搭档;有的则是对前世的回忆,在街头流浪,被帮主收养,打败帮派中的对手,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小头目…… 在巨大的惊恐中,他的头骨被锯开了。头骨被锯开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疼,但声音却是震耳欲聋——不,他都不确定那声音是不是通过了耳朵。空气中漂浮起了一层带着血腥味的粉末,他想要关上嘴巴,但嘴唇并不受他的控制。随即,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们似乎正在给他的大脑接电路,冰冷的电极接二连三地埋进他大脑皮层的深处。远远地,他听见吴骁将军正用他粗鲁的声音吼道:“手脚快一点,028号快醒了,要是醒了又得消除他的记忆。” 可是我不想被消除记忆。 他在心中绝望地呐喊,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垃圾桶里捡食物,还是快要冻死在马路边,他都没有哭过鼻子,可不知为何这次这么轻易地就哭了出来。 没有人发现他的眼泪,大家都很匆忙。他们打开了什么仪器,然后一阵刻骨铭心的剧痛从脑髓中传了过来。那已经不是电流能够造成的疼痛,而像是有人在拿螺丝钉往他的大脑中拧,绵绵延延,无休无尽。 他无数次地觉得那种疼痛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就可以晕死过去了,可是他依然清醒着。明显打错了地方的麻药让他没法作出任何反应,镇定剂则将他的心跳和呼吸控制在还算正常的范围。他这时才知道,能够选择死亡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哪怕是不带着一丝希望地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开始对他的大脑动刀。锋利的刀刃切开颇有韧性的灰质层,本来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可因为分散了那个恐怖的剧痛,他反而还得到了一丝解脱。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叫骂着:“该死,错了……” 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终于可以,休息了。 . 沈轶伦“受刑”的时候,顾青正和一帮同学聚会。 又过去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的时间,足以满足绝大部分时间旅行者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将兴趣重新转回到原始的快乐之上。 聚会的地点,是商业街背后的一家高端会所。流线型的吧台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酒瓶,幽暗的灯光下,不少喝得有点醉了的男男女女正搂在一起,伴随着轻柔的音乐缓慢地挪动步伐。 这些或多或少已经活过一些年头的家伙,已经不会再像少年人那样,可以轻易走进一段新的感情,却也不能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所以只好像蜗牛那样伸出自己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另一个同样有着深重过去的灵魂——当然,也有例外,顾青的室友之一,曾经的摇滚明星艾达,就已经在一个月内换了三个女朋友。 三个女朋友,第一个是餐馆的服务生,第二个是发廊的剪头妹,第三个则是会所的女老板。就是靠着他这层关系,这群一穷二白的预备特工,才得已进入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此刻,会所的主人和她新鲜的伴侣已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妖精打架。 想着艾达牵着女老板的手和他们告别时,没心没肺的模样,顾青就会下意识地一笑。艾达和他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可奇迹一般地,他竟然十分理解艾达。在艾达交第一个女朋友时,他就被云玥叫去谈话,谈话的内容是“交女朋友可以,但绝对禁止搞大人家的肚皮”。 但艾达显然对这很有一手,三个女朋友一个都没有怀孕。 看着艾达恋情不断,顾青偶尔也想尝试一下这个时代的“谈恋爱”是什么滋味。可是,不是他吓着了别人,就是别人吓着了他——第一个女孩叫文婧,有一次他们都快吻在了一起,他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拉开二人的距离,说要娶她为妻,却把她吓得再也不敢靠近他;第二个女孩叫夜笙,对待这个女孩,他汲取上次的教训,谈风月而不谈婚嫁,女孩却开始对他上手上脚,把他吓得再也不敢靠近她。 两次失败的尝试后,他对恋爱开始失去了兴趣。这种聚会的时候,就一个人靠在沙发上,端着杯味道古怪的鸡尾酒放在嘴边品尝。一个穿着黑色礼服、袒肩露背的女孩倒主动坐了过来,顾青记得,她是那四个身手过人的女孩之一。 “很奇怪,对吗?一群有着无数过往的人,却像大学生一样想要在派对上找个人一夜情。谁知道对方以前是不是个猥琐老头,或者是个变态杀手。”女孩的声音带着冷漠与嘲讽。 “有关系吗?”顾青淡淡地笑了笑,“你听说过轮回转世吗?有一些宗教相信,人的灵魂不灭,死亡过后又重新回到一个小婴儿身上,抹掉一切记忆重新开始。我们也一样,这是一次新的开始,和以前没有关系。” “这么说你是不会透露你的过往了?” “我的过去并不是秘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不过没什么有趣的,就是按部就班、平凡无奇的一生。” “一个能够把大名鼎鼎的执政官莱夏按在地上猛打,一次就挑战成功最高级别战斗机器人的人,你告诉我他是个按部就班的平凡人,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你自己?” “不,我非但没有看不起你,反而还因为你的观察能力感到一丝后怕。我现在才发现,我们并不像我们看上去那样不关心彼此。” 女孩微微一笑:“的确,人活久了,会渐渐对周围的事物失去好奇心,但要是活得足够久,就只剩下对周围事物的好奇心了。” 顾青开始怀疑女孩接近他的目的:“你连这些都知道,不知道我是谁?” 女孩看着他的眼睛:“ 16. 宗冷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莱夏和云玥旁若无人地说着无聊至极的话,令顾青感到自己有点多余。但是一言不发地拔腿走人,似乎又显得不太恰当。他犹豫着要说些什么,然而这时,莱夏却若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对云玥说道:“我们这种人,杀了也不犯法吧?” 云玥说:“‘神秘粒子’至今没有对外公布,你们对于外界来说,也相当于不存在,完全处于共和国法律的灰色地带。但是以如此残忍的手法杀死另一个人,任何地方都不会容忍。我们要是找出了凶手,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在这个世界混不下去。” 莱夏语气变得微妙:“要是凶手就在我们当中呢?” 云玥叹了口气:“我想你问的是,要是罪大恶极之人,忽然有了不死之身,我们应该怎么应对。其实,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发生得还不少,但是至今我们都没有万全的应对之策。他们被关在最为严密的监狱当中,不为世人所知,成为国防部门心理学家、犯罪学家和教育学家的教化和研究对象。据我所知,不但没有人被成功改造,还有人通过和专家们的交流,成为了出色的表演者,令人防不胜防。” 顾青弯着腰,仔仔细细地看着地上的水银,和躺在水银中的个人终端,忽然说道:“都有记录,对吗?谁来过这里,停留过多久,他之前到过哪里?” 云玥再次叹道:“028号个人终端上的记录,已经被人修改过了。要不是监控发现不对,我现在都会认为他还活着。”她看了眼个人终端,“在‘若楠会所’中逍遥自在。不得不说,这个凶手的能力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顾青疑惑地说:“可为什么是他?杀死一个可以重生回来的人,不是做白工吗?” 顾青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生化组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他们平日里面对的,都是毒性比水银大上千百倍的物质,所以“全副武装”,防毒大卦和防毒面具让人看不出他们的长相身形。在自己和水银周围拉上一圈隔离布,他们将顾青他们三人隔离在了外面。 莱夏嫌弃地皱了眉:“这有必要?不就是一团水银吗?” “生化组处理的问题往往比这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但这是他们的标准化流程,除非危险级别更高,并不会因为处理的是苍蝇还是水银而更改。”云玥一边往特别行动部大楼走去,一边说道,“顾青,你可以来解释自己的行踪了,以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 顾青的解释十分到位,和个人终端上的记录也对得上号。随后,他表示想去能量仓所在的地方,亲自迎接沈轶伦的回归。云玥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在光线幽暗的实验区中,他头一次以局外人的身份观察了“重生”的过程。这个过程却不仅是把他方才消失的过程反着来了一遍——反射着蓝色微光的高氧液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婴儿的形态,随着他的血肉一缕一缕地化为实质,婴儿也飞快地长大成人,重新有了以前那个沈轶伦的模样。 仿佛是二十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顾青震惊之余,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是对自身的迷茫,还是对命运的惆怅。 这个“新鲜出炉”的沈轶伦,却是沉默而呆滞的。他的身子软弱无力,目光忧郁地看向远方,半晌,他才回过神来,对替他擦拭身子的顾青说了一声:“谢谢。” 他的思虑显然还在刚才的那场虐杀之上。顾青没有趁热打铁地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旁边的莱夏却冷硬地说道:“沈轶伦,是谁做的,你说出来,我替你剐了他。” 沈轶伦下意识地看了眼顾青,摇摇头没有说话。莱夏看向地面,冷冷一笑,也没有再说话。 把沈轶伦送回房间以后,终于只剩下顾青和莱夏两人。莱夏一把掰过顾青的肩膀,将顾青按在墙上,恶狠狠道:“他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值得去受这水银灌顶之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天就想切开我的头皮,然后呢,你想要干什么,剥皮不见血吗?” 顾青冷冷看着莱夏胳膊上的青筋,抓住他的手腕,缓慢而坚定地把手挪了开去:“这就是你的想法?你也太幼稚了吧。” “上个月的格斗训练,除了白祺,就你和他说得最多。说多了,你就看他不爽了对吧?让我想想,是背叛,还是不忠?这两个词好像都是同一个意思,不过你的世界里,也就只有这两个词。”莱夏的眼中放出嗜血的光芒,顾青认为他是一个月没有打人,快憋坏了。 他并不理会莱夏无理取闹的怀疑,冷静地说:“我觉得这个事情并不是一个无聊的仇杀,没有那么简单。他脑袋上的开口,也不像是为了灌水银而开。这种浮夸的处理方式,倒更像一种掩饰。但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还是等他恢复过来再说吧。” 莱夏并没有放过他,而是再次把他往墙上一推:“顾将军,你还真以为你是个将军,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青看着他的眼睛,随即像所有懦弱之人那样缴械投了降。他垂下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莱夏眼中的愤怒终于有所消散,他收回手,转过身,等待顾青的下文。顾青诚恳地说道:“对不起。我那天确实想要让你吃点苦头,甚至想要把你扒皮抽筋。但我没有下手,以后也不会下手,对任何人下手——比起一点一点地把人折磨致死,我更喜欢干净利落地一刀致命。要是你不开心,我们可以去玩你喜欢的枪战,你要是一枪打爆了我的头,我一定主动支付我的死亡带来的经济损失。” 看过沈轶伦恐怖无比的尸体,谁也没法像没事人那样安然入睡,顾青的恳切说辞,也让莱夏再难找茬下去。他背对着顾青,从个人终端上找出一个号码,发出一条语音:“云长官,和我组队枪战,让我看看你们这些人身手 17. 九分零三秒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按兵不动,屏息凝神等待对手的出现;二是迅速转移位置,去一个能够让他隐藏行动的地方。就在他权衡思考的时候,一阵微风从他的身边卷过,顿时令他汗毛一竖。 这是个室内训练场,本不应该有微风出现,而有了风,就证明有物体在他身边迅速移动着,甚至与他近在咫尺。他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也没听到任何呼吸声,仿佛方才过去的真的只是一阵微风,直觉却告诉他危险越来越近。 就在他翻过铁栏,跳下栈道的一瞬间,一颗经过消音的子弹“倏——”地穿过他头顶,打进了检修通道旁边的墙上。如果再晚半秒钟,子弹就会落在他的头上,他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这么幸运,还是对方给他放了水,但这问候似的一枪,的确把他的肾上腺素全部调动了起来。 这真是个难缠的对手,就因为轻轻一声摩擦,就已经令他处于劣势。 由那一枪的来势,他已经判断出那人方才所站的位置——是他正下方一个矮柜的后面。然而有什么用呢?那个人总是比他快一步。他落在地上发出的“巨响”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所在,那个人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换了地方。 危机感又一次向他袭来,这次,他朝一个铁架开了一枪。子弹击打在铁器上的声音为他做了掩护,他跑到了一台大型机器下。三面都是钢铁盾墙,只用盯着一个方向,可是这个方向对着的,却只有一条空荡荡的过道。顾青心里不由得感叹,设计这片训练场的人实在精于平衡之术,无论处在哪里,都不会处于完全的优势当中。 果然,不过片刻,那人就确定了他的方向,向他的藏身之处走了过来。那人不再小心翼翼,反而故意走出了一点声音,从声势上震慑住对方。顾青拿枪的手无法控制地越来越紧,忽然之间,一连串的子弹朝着他对面的墙上扫射过来,连续而巨大的声响打乱了所有的节奏。他当机立断地就地一滚,对着上空便是一枪。 这一枪不出意料地打空了,但他的判断并没有失误。那个神秘对手的身形从他上方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在了重重阴影当中。顾青对着他消失的方向又是一枪,依然没有打中。这时,远处却接二连三地响起了枪声,是两个人正在互相对打。 顾青想着那一连串令他摆脱劣势的枪响,掩藏着身形朝那两人走去——两个过于投入到对方身上的人,总不会注意到太多周围的动向。与其在这里和一个风一样的隐形人躲迷藏,他不如先以偷袭的方式干掉另外一个对手。 这个过程中,他一定会被那个隐形人发现,甚至被他黄雀在后地等着上钩,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看不出功能的巨型机器在地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阴影之中又时不时留下一片被光照亮的地方。顾青飞快地穿梭在光影之间,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鬼魅。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线条优美的女性身影。背靠在一个掩体上,他悄无声息地端起手|枪,瞄准女人的后背。然而这时,高处的一只货箱忽然被打碎,粉末漫天洒落而下,令他不得不放弃这一击,走出货物堆的遮挡。 顾青并不觉得可惜,相反心情还十分愉快,队友之间的亲密合作,总能让他回忆起许多美好的事情。与人类遇到从天而降的麻烦,本能向后退去的反应相反,他朝前方跑了过去——向后,他必定会把自己送到宗冷的枪下;向前,他不光给了自己一秒的时间,还给了自己再次偷袭云玥的机会。猛地往地上一倒,他再次从下往上地射出了一发子弹。 云玥的反应却仿佛比子弹还快,她往旁边一蹿,躲过了顾青这一击的同时,把莱夏那边也打得没了声响。训练场再次诡异地安静了下来,这次的安静却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紧接着,弹夹装卸的声音、推弹上膛的声音、子弹发射的声音连绵不绝地从四面八方传来,顾青也越来越放开手脚,加入了这场火花四溅的混战。 沈轶伦的惨状让每个人的心里都不太好受,大家把情绪发泄在这个精心布置的废弃工厂中,纵使只能捕风捉影般察觉到对手的方向,依旧肆无忌惮地开着枪,乒呤乓啷地把无数道具打成了看不出形状的废铁。 莱夏那边似乎还演化成了近身肉搏,人体不断地撞击在废旧钢铁之上。不知怎地,一台看起来绝不可能启动的机器忽然地就启动了。长满了铁锈、也不知几把年纪的机器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顿时干扰了所有人的试听。 顾青和宗冷之间的明枪暗箭暂时缓和下来,难舍难分的莱夏和云玥也终于分了开来,四个人似乎又都回到了最初的境地上。骤然,不知从哪儿射来一记冷枪,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老式灯泡“嚓”的一声,被人打成了玻璃渣。 整个工厂彻底陷入到一片黑暗当中。 这忽如其来的一枪令众人失去了视野,机器的轰隆声又令众人失去了听觉,还剩下什么呢?只能剩下真正的枪法了。 第一枪,子弹擦过顾青的左臂。 他凭借之前的记忆,快速往旁边躲去。 第二枪,子弹擦过顾青的右臂——他的右臂正往空中抬去,是一个举枪的姿势。 顾青心惊肉跳,贴着一个掩体朝另一个方向转去。 第三枪,子弹打过顾青的头发。 顾青终于忍无可忍,将机枪调到自动模式,像莱夏那样对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扫射起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子弹擦过铁锈,迸射出一闪即逝的火星。 火光中,他忽然看到莱夏正倒在机器上的传送带上对着一旁开枪,丝毫没意识到传送带另一端的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将每一个传送过来的东西压制成片状!而此刻,他的脑袋离机器的上半部分只剩下毫厘,便是身手再快,也难以摆脱被压成一滩肉泥的命运。 顾青心脏重重跳了一下,难受得快要吐了出来。沈轶伦被人灌入水银的尸体还历历在目,现在又轮到莱夏了吗?莱夏被吸进机器的一瞬间,他下意识地就闭上了眼睛,从他的左侧却响起了一声枪响。 四周再次安静了下来。 机器被他的头骨卡住了吗? 顾青睁开眼睛,转头望去,什么也没看见,接着他听到一个人把另一个人从高处拉下来的声音。宗冷十分冷淡地问道:“你不应该打开机器,为什么要打开?” 莱夏还没意识到方才的危机,满不在意地说道:“你也是行啊,就为了指责我一句,输比赛都不要紧。”说着,“嘭”地一声巨响,他扣动扳机,将一颗子弹近距离射进宗冷腹部。 顾青往机器所在的方向跑去,危机过去,不用面对一滩肉泥让他感到放松,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莱夏现在的样子。击锤 18. 海族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依照当事人的意愿,沈轶伦的事情并没有在这些预备特工中宣扬开来。从能量仓中走出来的那一刻,惨死的经历就成了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慢慢地也就被实实在在的生活冲淡。只是,相比于以前,他变得沉默了许多,时不时都要盯着自己左腕上的个人终端发上好长一阵子的呆,连接虚拟现实设备更让他恐惧不已,他只好暂时停止模拟战役训练,而将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书本之上。 顾青好几次,都故意在基地图书馆中“偶遇”了他。沈轶伦看的书很杂,而且把顾青和莱夏的阅读面融合到了一起——一方面,他会看前沿的科普类书籍;另一方面,他也在看哲学与历史方面的文献。然而比起那些沉得下心来做文学的学者,他更像是在心烦意乱地寻求某个问题的答案。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中照射进来,犹如金粉一般洒在沈轶伦身上,让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顾青这时往往也会装木作样地拿上一本书,坐到他的对面。 表面上,他们像两个学者一样,各自看着手上的资料,偶尔三言两语地作出几句交流;实际上,他们却更像两个不入流的间谍,书本、阳光和落地窗都是在为他们的谈话作出掩饰。 这一天,沈轶伦似乎比往常要急切一点,还没在顾青面前翻个上十页的书,就忽然开口说道:“任何人都不应该被当作物品对待,是吗?” 他们以前,并没有交流到类似的地方。顾青沉吟了一下,正要说话,却被另一个人抢先道:“这句话你为什么要问他?他绝对愿意成为曲政手下的一杆枪、一匹马,或者一个尿壶什么的。” “你竟敢直呼洪烈陛下的名讳!”顾青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莱夏。 莱夏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长发蓬松地披在脑后,带着一点自然卷,显得犹如邻家男孩一样亲和与随便。他随手搬来个椅子,毫不见外地坐到顾青和沈轶伦的中间:“我也没感觉你避过我的名讳啊!一边不让我喊‘曲政、曲政、曲政’,一边还叫着‘莱夏、莱夏、莱夏’,顾将军是不是有点厚此薄彼?” 他的嘴角微微上提,两只玻璃珠子似的大眼睛中泛着亮光,丝毫没有责怪埋怨的意思。顾青哼哼道:“‘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你是尊者、亲者还是贤者,需要我去避讳?” 莱夏转过头,愉快地问沈轶伦:“你说我‘尊’吗?我‘贤’吗?” 沈轶伦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和莱夏说过话,当即吓得往后一靠,沉重的木椅只剩下后面两只脚站在地上:“莱夏大人,您当然可以算是‘尊者’‘贤者’……” 莱夏重新看向顾青:“你看,随便问一个人都能告诉你答案,你却死不承认,这算是冥顽不化吗?” 顾青冷冷瞟了沈轶伦一眼,沉声道:“这小孩连‘尊者’‘贤者’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拿名声吓唬他,这样的回答能算数?” 莱夏微笑着把右手放在顾青的肩膀上:“能不能给人民多一点信任?再说就算是个皇帝,连小孩都说他是好皇帝,想必也能称得上一代明君了。” 顾青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那也得是别人问才行。要是一个皇帝亲自跑去民间,连伪装都懒得伪装一下,就去问人家自己是不是一代明君,想必能说真话的也不会多。”他看向沈轶伦,“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说的什么来着?是不是说他是个毫无理智的杀人魔?” 沈轶伦惊得继续往后退去,差点连人带椅子地翻到在地:“不不不,莱夏大人,我没这样说,我说的是您杀了那些僵尸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莱夏哭笑不得地抢过他的话头:“我怎么是杀了僵尸后变得不一样的?说不定是你的这位朋友晚上把我胖揍一顿后,我痛定思痛,顿悟‘落后就要挨打’这个道理,才一改前貌的呢?” 沈轶伦望向顾青:“你真的把他打了一顿?” 顾青说:“难道还是他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沈轶伦看顾青的眼神和以前又有点不一样了,但很快,他就回归到了最初的沉寂当中。莱夏及时捕捉到了他的沉默,不以为耻地补充方才的说辞:“他施了一点小伎俩,还差点抽光我周围的空气。不过那个地方我现在熟悉的恨,绝对能够一雪前耻。” 他不仅是在和沈轶伦说笑,同时也在向顾青发出挑战。顾青淡然一笑,略带嘲讽地说道:“谁会在同一个地方设两次陷阱?” 莱夏说:“不过,那个地方安全得很,所有的监控设备都弃置了,我们要想结成秘密社团,那里倒是一个不错的据点。” 沈轶伦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如水。顾青敏锐地察觉到,莱夏这句话让他产生了一点想法。他很快就想到了问题所在,说道:“但个人终端上的记录会暴露一切。” 莱夏略带狡猾地弯了弯嘴角:“所以,你心里还是有话想说出来,就是不想被监控听到,对吗?其实你不用这么谨慎,拐弯抹角地提示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地方也不是哪里都装了针孔摄像头,况且,就算被人听到,他们又能奈我们如何?”他手指敲打在厚实的桌面上,凑近沈轶伦的面庞,“你大可以就在这里,把那天发生的事情给我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沈轶伦的脸色发白,但并没有被莱夏吓到。他垂下眼睛,仿佛是在斟酌用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说道:“那天晚上,我从训练场回来,也不知怎地半路上忽然就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手术台上,全身动弹不得,眼睛珠子都只能盯着一个方向,但是感官并没有消失,反而好像比平时还要敏锐一些。然后有人拿电锯锯开了我的头骨,在我的大脑上连接电极,我体会到了八辈子都想象不出来的疼痛。我没有被当场疼死,也是药物的作用,但他们好像并不知道我已经醒了,还在那里说不能让我醒,否则又要消除我的记忆。最后,他们好像是要切除我大脑上的某个地方。” “但你最后并没有被消除记忆,大脑上切除的部分也因为重生长了回来。”莱夏若有所思地道。 沈轶伦说:“对,我并没有被消除记忆。相反我还记得相当清楚,我甚至记得说话的人的声音。”说到最后,沈轶伦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颤音,但那并不是出于愤怒或者害怕,更像是出于一种不敢置信。 莱夏一刻也不耽误地问道:“是谁?” 沈轶伦依然十分犹豫,沉吟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共和国十大名将之一、特别行动部部长,吴骁将军。” . “不,不可能。那个人绝对不是吴骁,你不知道吴骁将军为促成这个‘时间特工’计划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把你们召集到这个时代,绝对不会是为了在你们大脑上做实验。”云玥站在大楼的顶层,俯瞰着基地的一隅,她的语气严厉而坚决,带着上位者的不容置疑。 相比之下,莱夏的声音就柔和许多:“在我们大脑上做实验,和逼我们为国效力,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或者有什么矛盾的地方?我们的心跳、呼吸、激素含量都被这个所谓的‘个人终端’监测,上传给你们做分析,锯开脑壳测量脑细胞的活动,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他不是 19. 人外有人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沈轶伦的话,并没有让顾青感到太多的惊讶。从沈轶伦阅读的书目,到他对个人终端的畏惧,全都指向了他对特别行动部高层的怀疑,而最能代表特别行动部高层的人,也就是特别行动部部长吴骁了。 顾青只见过吴骁一面,吴骁给他的感觉,是一个故意讨人厌的家伙,仿佛他们当中要是有人喜欢他,能成为他一生最大的耻辱。但这并不代表了什么,故意讨人厌和故意讨人喜都可以是一种伪装——故意讨人厌的人,也许只是缺爱;故意讨人喜的人,也许本性凉薄。 去揣摩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会不会在私底下拿他们做实验,不如把心思多放一点在那些和他朝夕的人身上。顾青在艾达的提议下,开始指点他们的格斗技巧。他们约在体育场中见面,令人意外的是,骆羽竟然带来了一个女伴。这女孩他们认识,是和他们一样的时间穿越者,但是没有说过话。她长着一张娃娃脸,头发带着点金棕色,脸上的神情却有一点神游天外。 艾达一见到女孩,立即向骆羽挤眉弄眼,仿佛在说“行呀你,平日不声不响的,忽然就放个大招”。骆羽却理都没有理他,径直走向顾青,介绍道:“这是明筱。明筱,这是我室友,顾青,艾达。顾青在模拟战役中得分可高了,一半都及格了。” 明筱用那双大而无神的眼睛打量着顾青和艾达,愣了半天,才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五度音的主唱,能给我一个签名吗?我想寄给我妈妈,她是五度音的粉丝。” 明筱的话让艾达吃了一惊,紧接着他得意忘形地看了顾青一眼道:“当然当然,我最擅长签名了,签多少张都可以,花体、圆体、少女体、狂草体都有,你可以选一种,我也可以把四种都签了。” “一张就够了,随便哪一种吧,”明筱幽幽地说道,“反正我妈妈死了也看不到。” 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大家心里都在嘀咕,既然你觉得死人看不到,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给死人寄签名,但没有人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 顾青开始和他们讲人体上的要害,打哪里会让对方晕过去、打哪里会让对方痛不欲生、打哪里则会一击致命。比起战斗机器人教给他们的基本格斗动作,顾青的技巧明显更加狠毒,也更加适用于人身上。 他定下一个计分方法——一次有效的攻击是一分,能碰到对方的“要害部位”则是两分——为了能让练习继续下去,他并不推荐真的把人打死打伤。随即,他和骆羽做了一次示范,二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几分钟,谁都没有下重手,最后顾青得分是83分,骆羽得分是36分。 骆羽气喘吁吁地休息期间,顾青又像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一样,把他方才没有考虑周全的地方一一分析出来,提出更好的解决方案,并且对着空气演示动作。 虽然,基本都是损人的“阴招”,但由顾青使出来,不知怎么就比上了润滑剂的传送带还要流畅连贯,还带了一种大开大阂的美感,仿佛不是在教人怎么“动歪脑筋”,而是就着月光和美酒翩翩起舞。就连艾达也慢慢减少了热脸蹭冷屁股地找明筱说话的次数,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顾青的动作。 分析完和骆羽的对练,顾青无视了跃跃欲试的艾达,又和明筱展开练习。也不知是方才的讲解起到了作用,还是明筱天生擅于心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次数明显比骆羽多了许多。顾青一一地应对过去,在对方出手尤其高妙的时候,则稍微地放缓自己的速度,让对方得了分。对练结束,又是长篇大论地讲解、分析和演示,他仿佛比机器更加准确地记下了对手的每一分力道、每一个动作。 大概因为艾达发的一条通知,体育场中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像古时候看戏那样,看到精彩之处就发出一声吆喝;有人和周围的人交头接耳,似乎在讨论这个人是谁;有人则将手臂举在空中,利用个人终端上的摄像功能录制顾青的教学视频。 不知什么时候,莱夏也凑了过来,他站在人群最前面,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一个人对着空气抻胳膊抻腿有什么意思?要不我俩练练?” 顾青演示完最后一招,收手:“你想当我的道具?” “没准你是我的道具呢?我打架的时候也可以……话很多。”莱夏扎着马尾,鼻子上竟然架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带着一脸不正经的笑意,像个满肚子坏水的中学生。四周的窃窃私语更多了一些,应该都是在讨论他从未经过证实、但能引起足够轰动的身份传闻。 顾青朝他身后的人群看了一眼,架起一个起手式:“看好了,对于这种戴眼镜装斯文的对手,打碎他的眼镜就已经成功了一半。眼角内侧的晴明穴也是至关重要的致晕穴之一,这个时候眼镜反而成了助你一臂之力的武器。” 说着,他左掌在莱夏胸前一推一揽,右手由掌变拳,对着他的内眼角奇袭而去。莱夏飞快地仰身避过这一拳,手臂往顾青脖子上一勒:“这一招叫‘夺命锁喉’,专克那些聒噪个不停的说教狂。” 顾青没有被他勒住,反而用手肘击中他的胃部:“这是中脘穴,打中后对方好几个时辰都不会好受,就是要控制住力度,要是不想被吐个一身,三分力就足够了。” 莱夏生生扛住了他这一肘,及时躬起的身子为他卸去了绝大部分的力道,他用膝盖向顾青的腰椎顶去,力图把他按倒在地:“这一招叫‘拦腰一斩’,掰断他的腰,令他半身不遂。” “人的背部往往抗受能力最强,要是不能一击致命,最好不要对背部下手,这样反而会错失先机。但如果对手攻向你的后腰,你要做的最好就是稳住下盘,乘虚而入。” “这一招叫‘黑虎掏心’,这一招叫‘猴子捞月’,这一招叫‘满地打狗’……” “急攻之下,最要注意的是切勿乱了自己的节奏。一个只知道急攻猛进的对手,就好比一条向你扑来的恶狗,看起来很可怕,实际上浑身都是空当。但这个时候需要注意,能够用脚就不要用手,靠太近了难免会被咬伤。” …… 大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青指点别人的时候,动作优美得犹如传说当中的武林中人,而一旦和莱夏对打,二人却统统变得有点不雅,时不时就要翻来滚去、扑来撞去,除了动作狠一点快一点,和街头斗殴的赖皮也没啥两样。 渐渐地,他们看出来,这两人已经不是在作示范,而是对对方同时展开语言和肢体上的攻击。有人起哄道:“你这哪里叫‘乾坤一翻’,明明叫‘狗熊扑街’!” “是啊是啊,你俩是来做义工的,把地抹得这么干净?” “自己舞得那么好看,真的对打起来就不行了,花架子而已。” …… 人群中的响动,顾青听得分明,但他已经没有余力再“说教”了。他和莱夏腰缠着腰腿缠着腿地扭打在一起,像两根从一开始就长在一起的树藤。终于,他瞅到一个机会,空出一只手,抓着莱夏脑袋后的辫子,将他的脑门狠狠地砸向地面。 莱夏及时用手撑在了地上,化解了脑门上的危机。这一次,他却感受到了眼镜带来的负担。一个翻身将顾青压到身下,他取下眼镜随手往“观众席”中扔去,一边喃喃说道:“开国元首的贴身之物,不谢。” 顾青的胃被莱夏的膝盖顶住,浑身都是汗,却像个不屈之士一样咬牙说道:“有本事……你说大点声音……” “莱夏,让开,让我和他切磋一下功夫。”一个冷冷泠泠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忽然地给地上难分难舍的两人降了温。 围观人群让开了条道,一个瓜子脸庞、五官清秀的女子走了过来,却没有径直走到人群最前面,而是停在半路上,旁人只好顺着她的意思扩大了整个包围圈。 莱夏抬头,说了句:“你终于来给我撑腰了。”便站起身子,朝人群外围走去。 顾青也站了起来,瞧这阵势,竟是这女子竟要代替莱夏挑战他。他再次打量了一眼这名女子,只觉得她比云玥还要瘦弱几分,实在不像是能打的,于是转头对莱夏道:“你往女人身后躲?” 莱夏没有回他的话,已经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 眼前这个女人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用一种近似冷酷的平静对顾青进行挑衅。 顾青看看她,又看看莱夏消失的方向,对这个临阵逃脱的东西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腹诽暗骂。 过了这些时日,顾青已经看了出来,莱夏虽然是个断袖,女人缘却是极好。加上他断得十分见不得光,姑娘们更是像飞蛾扑火一般扑到他身上。云玥如此,眼前这个女人大概也是如此,陪他解闷、为他救场…… 顾青心里对莱夏不由又多了几分嫌弃,眼下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好说道:“我不打女人,不过姑娘你要是想练习,我们可以像先前那样记分。” 女子摇摇头,仿佛的确是经过了一番思考,才说:“记分?不用。你可以不把我当女人。” 顾青觉得这个女子有点特别,可要说特别在哪里,也只能说特别在哪儿都不特别。能形容一个人的词汇、尤其是形容一个女人的词汇,放在她身上好像都不太合适,可要在这些词语前面加上否定,形容她“不美丽”、“不漂亮”、“不端庄”、“不可爱”,似乎又对不起她挑不出毛病来的长相和气质。 三秒钟后,顾青放弃了回忆他们之前是否见过面,下意识地就略一抱拳,摆出他前世所练一部掌法的起手式,朝女子攻去。 可一掌过后,他就生生收住了手。 冷汗从他发丝中淌下, 20. 年终盛事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被那名女子一招击败,非但没有感到丧气,反而越发觉出了这个时代的隐秘刺激。 谁能想到模拟战役中,江寒能以一把小刀斩去上百只僵尸的首级? 谁能想到看似不可战胜的战魂A64V7,竟被五个手无寸铁的人单独打败? 谁能想到不苟言笑只会挑刺的宗冷,是个行走如风的神枪手? 谁又能想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女子,竟是传说当中的江湖高手? 顾青并非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可高手如此密集地出现在他身边,却是他前世从未体会过的滋味。他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中,除了那些不可思议的发现和发明,人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谁知道那些不合群的“怪人”们前世都是什么身份,都有什么本事?就连他这种已经算是好相处的人,不也没有完全透露出前世的功绩? 如果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本书,那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至少有着一本已经完成的书,只是尚还没有人来阅读罢了。 他到底没有拉着莱夏剖根究底地询问这名女子的身份,就像不愿被事先告知故事的结局一样,他更想保持住这份新鲜感,自己去发掘每个人的过往和秘密。 莱夏倒是彻底地从他的神秘感中走了出来,开始正面回应那些关于他的传闻。他决定打开自己已经完成的那部著作,继而书写新的篇章。 顾青走了后,他留在训练场中,与每个心怀不屑、想要近距离亲近“莱夏大人”的人交手,依然不放弃有偿教习武艺的想法。顾青内心深处却秉持着“君子不言利”的操守,坚决不许他从自己朋友身上谋取利益。 以他们两个为中心,以艾达、骆羽和明筱为核心成员,一个十六人的“菜鸟小队”正在成型,每个周末晚上便聚在一起,展开格斗练习。 他们当中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猎奇的心态想要接近莱夏,但也有少数几个真心想要练出一副好的身手。对于这种认真以待的学生,顾青也往往比平时更要耐心几分。 但是,无论顾青还是莱夏,心里都清楚,真正的身手并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在无数个危机关头死里逃生后的习惯反应。没有经历过生死,永远成为不了他们这样的“格斗高手”。 沈轶伦偶尔也会过来,参与到他们的对练当中。他的神情中依旧带着属于少年人的腼腆,却不见了一开始对待新生活的热情,以至于连“腼腆”好像都成了一种伪装。顾青从前想象不出,这样一个和陌生人握手都会紧张的年轻人,是怎样混成帮派中的二把手的,可他现在隐约感到,纵使这个年轻人上一秒还在和你说笑,下一秒也能够把你打成蜂窝。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年底。基地上的文化类学校陆续开始放假,两大军校则开始筹备每年年终的盛事——海天地人团体个人赛。 比赛线上进行,由两大军校联合举办,参与者主要是军校的学生,非军校生及基地其他人员则有机会以NPC的身份参与到比赛当中。由于比赛内容丰富,情节惊险刺激,无论是参赛者还是志愿者,都有远超应召人数的人前来报名。 往年,都是两大军校各挑100人参与比赛,以最后积分选拔出冠亚军,但这次,吴骁说是为了弥补一下他们“贫瘠”的实战模拟分数,先斩后奏地替所有“预备特工”们都报了名。两大军校参赛人数扩增到114人,加上特别行动部的114人,总共342名选手的比赛,成了海天地人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比赛分为三轮,第一轮和第二轮都是团体赛,参赛者可自行组成5人至8人的小组,若有一半的成员在比赛中死亡,则整组全部淘汰。第三轮则为个人赛,曾经的队友成为对手,最终存活下来的选手参与最后的排名。若是在第三轮比赛结束前死亡或被淘汰,无论之前积分多么高都全部归零。 对于军校生来讲,这是他们一年最后的狂欢;对于这群才经过几个月的训练、还把大把时间花在补习基础知识的时间穿越者来说,这是一次没有多大希望的补分活动。可因为这场赛事,两个星期不用上那些令人头痛的文化课,就足以令他们心情愉悦了。 除了对一切选手严格保密的赛场,技术部门还为所有参与者建立了线上交流的虚拟空间。虚拟空间仿造工业革命前的城镇景象,有着造型复古的茶馆、酒楼、作坊和集市,皑皑白雪映衬着火红的灯笼和春联。 比起基于真实场景构建出来的西北军区医院,虚拟空间还是有着明显的动画痕迹,但对于顾青这样离“家”千年的古人来说,已经足够引起他们的思乡之情了。他将手掌久久地放在城楼的洞壁上,感受着砖石的粗糙和冰凉,直到和他结伴而来的人都已经开始催促,他才从过去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阿青,快过来,你看这里有人在卖武器。你说我们比赛开始之前需不需要买点武器?”说话之人留着一头红色长发,头顶烫成了一只高高的鸡冠,身上则穿着皇帝上朝时穿的玄色朝服,正是顾青的摇滚明星室友艾达。 顾青走到艾达那里,拿起货摊上的手|弩掂了掂,随即又看了一眼货摊旁满脸皱纹,但笑得十分奸诈的老头,对艾达说道:“比赛在哪个时代展开都不知道,八|九成都什么也带不进去,这个破弩就和你身上那套衣服一样,是奸商专门用来骗钱的,你还要买?” “怎么能说是骗钱?你知道有多少地方能带武器进去?我这弩由本镇最著名的老铁匠亲手锻造,只卖五十文铜钱,你到别家去看看,哪有这么划算的?”老头生气地为自己的买卖辩解。 “这把剑倒是不错,不会是你从别的玩家身上偷的吧?”莱夏拿着一把纹着花纹的长剑说。他依旧是一头金发,穿着黑色战斗服,丝毫没有要“入乡随俗”的样子。 老头橘子皮似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嘿 21. 失恋海滩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却没有想到,自己生的气,仿佛还带了一点诅咒的效果。 晚上,莱夏发短信,约他在一家叫做“折翼天使”的酒吧见面。酒吧的装潢很是复古,但也可能是没有钱装。长长的吧台后,一个看上去十分落魄的光头正在忙碌,并不像关心他这个新来顾客的样子。吧台尽头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中,顾青发现了莱夏。 莱夏的眼睛向下垂着,看起来已经喝了不少。顾青向酒保要了一杯亮蓝色的混合酒,走到他旁边坐下。 莱夏知道他来了,但没抬头。他从鼻子里深吸口气,仿佛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分手了。” 顾青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莱夏和江寒到底有没有在线下见过面。一开始,莱夏的行踪成谜,他还拿不准他和江寒之间的关系;可现在,他们已经很熟了,顾青依旧没有看到莱夏和什么人在一起。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快有半年,顾青知道有“网恋”这么回事。可他无法想象披着马甲、只在线上见面的两个人,能爱得多么深,或者说,他就不理解什么是爱。 他像观察一个陌生动物一样观察莱夏,希望能够明白到底是什么在起作用,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变得像个受伤的孩子。 莱夏的眼眶有点红,声音也带着一点沙哑,仿佛已经哭过了一场:“也许我们真的不适合在一起,在一起就是互相伤害。” “你和江寒吗?”顾青问道。莱夏一开始,就曾为了“前世”的女友大闹特别行动部,紧接着不到一个月,又和江寒抵死缠绵到了一起,他不知道他的恋情能够转移得多么迅速。 莱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知道,每次都是她在配合我,但我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幻想她也喜欢和我在一起。可事实上他们是对的,数据不会说谎。终于有一天,她对我的善意用尽了,觉得我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就会对我放手。” 顾青觉得莱夏真要哭出来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无论酒保还是几个同样愁眉苦脸的顾客,都没有人愿意把心思放到他们身上。 他咬着酒杯中的吸管,漫不经心地对莱夏说:“我明白,我也这样爱过一个人,但他并不爱我。有时就是这样,自己感觉经历了一场感天动地的爱情,对方却根本没会意到。”他想象着这样一个角色,想象着这样的爱,但事实上,他脑海中连个具体的形象都没有。 莱夏这时也缓和了过来,沉默无语地以酒浇愁。也不知过了过久,他重重叹一口气,把手搭在顾青肩上:“我找你来也不是为了向你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我想让你陪我转转。” 顾青被他勾在怀里,他感觉得出他的醉意。 酒吧外的街道直达海滩,因为偏离生活区,越往外走商业气氛越是萧条,灯火也越是稀少。冬夜的寒风吹在他们身上,吹走了一部分的醉意。但顾青并没有感觉到寒冷,莱夏的躯体中散发着热度,他只穿了一件开什米尔毛衣。 他们一路走到海滩上。海滩上除了一片嶙峋的乱石,什么也没有。没有灯光,没有网页广告上的沙地,也没有在海边谈情说爱的男男女女,只剩下黑色海浪翻起的白色泡沫,指引着他们的方向。 强弩之末的海浪抵达他们鞋底时,莱夏放开了顾青。他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去,海水漫过了他的膝盖。 顾青没有留在岸上,他跟在莱夏身后,但没有跟得太紧。腊月的海水冷得刺骨,他没有走多久,双脚就已经失去的知觉。被海水浸湿的鞋袜成了一副沉重的脚镣,他干脆脱了鞋,卷起裤腿,像广告画上的游客一样漫步在海浪中。 踏浪而行终于让莱夏快乐了一点,他回过头来捧着海水浇到顾青头上,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笑着:“顾将军,你前世有没有到过这种地方?” 顾青被淋了一身,他的衣服和鞋都要废了,有可能还要生病,但他也十分快乐,他迎风说道:“没有,我是震北大将军,又不管海边的事,你呢?” “我十岁不到就乘船去了般若群岛,你说呢?”莱夏越走越深,他开始放开手脚在水中划。 风大浪大,两个人扯开嗓子,才能让对方听清自己的话。 顾青越走越慢,如果没有站稳,他会下意识地感到一丝心慌,但那不是害怕——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真正死去,令他害怕的东西就会减少一大半。他大声对莱夏说着:“你不是炀帝手下的奴隶吗?” 莱夏整个人都在海浪中浮沉,这让顾青感到有点晕眩,他自己却不感到丝毫的担忧:“先去了般若群岛,再才进宫当奴隶。不过要不是那场海难,我也不会遇到曲觞那个变态了!我怎么觉得你很害怕,你不会游泳吗?” “我才没有害怕!”顾青深吸口气,但迎面而来的海浪还是让他呛了口水。海浪又将他送回了双脚能够碰到底的地方,他很难在这种环境下站稳:“不过我没划过水,这是第一次。” 莱夏对着他笑道:“你放轻松,别老想站在地上。把自己当成一块木板,慢慢就漂浮起来了。” “你知道这一步已经难倒很多水军了?”顾青尝试着脱离地面,像莱夏那样手脚并用地划,但他已经快冻成冰棍了,“我们会不会被冻死?”他的舌头正在打颤。 “你一直游就不会。”莱夏一边说,一边游向远方,“求生欲别那么强,你一下就会了!” 罢了,死就死吧,反正不是淹死也是冻死。顾青心一横,闭上眼晴往水面倒去。海水浸过耳朵和鼻孔的滋味让他感觉自己死了一回,然而,他发现自己并没有继续往下沉去。他像一个冰块一样漂浮在冰水上,也不知怎地动了一下,脸就再次露出了水面。 他划动着手臂,深吸了口气,接着睁开了眼睛。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后方,则是夜幕笼罩下的海滩与商业街——他已经离海滩很远了,商业街上零星几点灯光,更像是天上的星星那样遥不可及。忽然间,他意识到莱夏不见了。 他的心猛地一慌,一头往水里扎去。这次,与海水亲密接触的是眼睛。漆黑一片的海水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可他感到莱夏一定就在远处。 海浪的推动下,往远处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只好不停地调整着自己的姿势,终于,他碰到了一个以直立的姿势漂浮在水中的人体。他把人一把托出海面,然后他听见自己愤怒地吼道:“你别告诉我你是在锻炼水性!” 莱夏呛了很多水,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把水拒之体外。顾青发狂一般粗暴地脱下他身上累赘似的衣服,使劲按压他的肺。莱夏终于吐出一些海水,随后靠在顾青身上虚弱地笑着:“我说我是在锻炼呼吸高氧液如何?省得每次从能量仓里走出来形 22. 漫长的雨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让骆羽送衣服过来。 骆羽知道和顾青在一起的人是莱夏后,很快又告诉了艾达。艾达一天哪里也没去,把海天地人比赛全然忘在了脑后,就在寝室等着顾青回家。 顾青回家后,艾达恨不得立马跪倒在他脚下:“阿青,我太崇拜你了!你居然搞定了……”他连名字都说不出口了,“不过你们到底谁上谁下?” 顾青冷峻地摆摆手,回到自己座位上:“没有的事,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艾达八卦之心不死,跟在顾青身后追问:“什么都没发生,那是以后要发生什么吗?我早就觉得你们之间的默契非比寻常,果然有奸情!” 顾青打开他的电子书:“别瞎讲,他昨天刚分手,我是陪他散心。” “啥?他又分手了?我都没看出他之前谈过。” 本不想理会他们的骆羽瞟了艾达一眼:“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谈个恋爱恨不得把天上挂满横幅。” 艾达理直气壮道:“谈恋爱不就是这样吗?遮遮掩掩哪能叫谈恋爱?” 顾青道:“我支持你,要是我谈了,我也不会遮遮掩掩,但我和莱夏的确没有谈恋爱。他想游泳,我陪他游,上岸衣服就不见了,就是这样。” 艾达有点郁闷:“你这个解释,我居然觉得解释得很通。” 顾青板上钉钉地终结了这个话题:“因为这就是事实。” 三人沉默了片刻,艾达忽然又说:“那你们以后有没有可能在一起?” 顾青面色依旧冷峻:“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照我的理解,这世上不死不灭的东西就我们这一百多人,说不定过不了几十年我们大半都会内部消化。” 这下,三人彻底地沉默了。 离海天地人团体个人赛还剩下一天,他们需要在一天之内组好队。前两轮团体赛中,一半成员阵亡则全组遭淘汰,所以选择队友成为了前期一项最为重要的工作。 对于熟悉比赛的军校生来说,这完全不成问题。这些择优挑选出来的精英们,个个头脑清楚、分工明确,绝不会存在连累整支队伍的拖油瓶,有的队伍甚至已经合作多次,蝉联团体赛前几名。但是对于这些还丈二摸不着头脑的“预备特工”来说,选择队友就成了个大问题。 如果要想在一群军校精英中还有那么一点竞争力,他们应该把他们当中能力最强的全部集中到一起,可是,顾青还没等到这个提议,就已经答应了艾达的组队邀请。答应了艾达,就不可能不带上骆羽,带上骆羽,就不可能不带上明筱。艾达、骆羽、明筱都加入了,顾青干脆连楚闲也没有拒绝。 楚闲过来,倒不是因为要抱顾青的大腿,他来只是因为他认为有顾青在,莱夏就一定会加入。但莱夏要不要和这群菜鸟组队,顾青还真不太确定。他从沈轶伦那里知道,他们当中已经有人组成了“高手队”,队伍里面都是从格斗训练中脱颖而出的格斗高手。 回忆了一下云玥和宗冷的身手,顾青认为如果那就是军校精英的水平,与其和这些“高手”们组队,还不如和自己朋友们一起玩个尽兴。而昨天和他一起逛古镇的好友中,除了莱夏,还有一人没有主动地凑过来。 那人名叫唐文安,前世是个程序员,也是唯一一个顾青真心想要招揽的对象。计算机是目前最令顾青头大的一门学科,可正因为如此,他才打心底地佩服那些擅于此道的人。 顾青发去短信,唐文安很快就给了回复——果然不是有人招揽了唐文安,或者唐文安不想和他们组队,而是唐文安花了一天的时间在电脑前琢磨,怎么不花钱地凭空变出一支宝剑。 唐文安的加入让顾青安下了心。一直捱到傍晚,他才又给莱夏发了短信:“你和谁一队?” 过了半天,莱夏才回道:“还没组,一定要组队吗?” 顾青发出个“汗颜”的表情:“比赛开始还没组队的,随机组成队伍。” “那我和你一队吧。” 隔着屏幕,顾青都能感到莱夏的不当回事,但他依然感到高兴,因为总算可以给楚闲一个交代了。 他继续和莱夏闲聊:“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你说的是心情还是身体?” “都行。” “就那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莱夏的酒劲显然已经过去了。 “我来找你,你想喝酒、游泳还是看电影?” “你游上瘾了?” “不错,我觉得再来两次,我会比你游得更好,海上小王子。” “那我可要有危机感了,有个军权在握的边关大将正在觊觎我的王位。” “快决定,你想干什么?” “我想听你那个室友唱歌。我最近好像喜欢上了摇滚。” 顾青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玩“萌女网红店”游戏的艾达,回复道:“那你过来吧。” 一分钟后,莱夏出现在了顾青寝室门口。在骆羽和艾达由不敢置信转为意味深长的目光下,他径直走到顾青的床上靠墙坐下,有点居高临下地吩咐道:“开始吧。” 顾青笑着对艾达说:“他说要来听你唱歌。” 艾达愣住了,占据整面墙壁的萌女还在嗲声嗲气地说着:“冰糖葫芦,十元一串,先生您要来一串吗?” 骆羽则暗搓搓地笑了一声。 顾青也上了床,他和莱夏半躺半倚着,在如果在床塌中间摆个小几,小几上再摆点水果茶水点心,两人就完全像是在古代青楼里等待歌女献唱的狎客了。 艾达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古代王侯将相对艺人的轻视,竟十分有反骨地说道:“我以前开演唱会,那是一票难求,你就是花上半个月的生活费也不见得能看上,哪能说唱就唱?况且,摇滚乐队登台哪有那么简单,鼓手在哪里?贝斯手在哪里?键盘手在哪里?” 就在这时,房间忽然暗了下来,并且响起了钢琴声,只见墙上的萌女和糖葫芦已经被灯光四射的演出现场代替,是骆羽在他们讲话期间,飞快地找出了五度音的现场视频,并且将投影仪连在了自己的个人终端上。 艾达愤怒地转过头去:“这样也不行。” 骆羽道:“来吧,至少证明一下你以前不是在对口型。” “摇滚歌手怎么可能假唱!你有没有一点常识!” 顾青也说道:“莱夏过来就是专门听你演唱,你唱得好他就加入我们战队, 23. 第一轮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边听歌边打架,顾青不知道艾达听进去了没有,倒十分肯定莱夏听了进去。 第二天吃完早饭,所有人集体上线。同样的一行人再次出现在古镇上,看起来和上次并没有变化。城中熙熙攘攘地有不少人,除了做小买卖的投机商,大部分都是参赛选手。顾青他们来到一个僻静的小巷中,开始讨论分工。 七个人当中,艾达、骆羽和唐文安都选择顾青作为队长,楚闲、明筱、莱夏本人则选择了莱夏。骆羽对明筱的选择感到十分不解,用眼神询问她怎么回事,明筱则陈述道:“顾将军前世建立了西北大营,莱夏大人却建立了胤沧共和国。胤沧共和国想必比西北大营要难建一点。”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和平时一样平静,完全不带阿谀奉承之意,仿佛无论建立西北大营还是建立胤沧共和国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且,她提出的这一点,没有人能够反驳。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不知道是谁带头,统一地将眼神转向了顾青——七人七票,二选一的话,不会选不出个结果。顾青犹豫了一会儿,却不是在犹豫他和莱夏谁更合适,而是他前世活在一个无论什么好事落到自己头上,都要欲迎还拒再三推辞的时代,让他当众选择自己,实在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他下意识地看向莱夏,见莱夏一副玩味的神情,当即下定了决心:“那就我来吧。” 确定了队长,接下来是队长为每个人进行分工。顾青问道:“你们都擅长些什么?” 莱夏无需回答,他的功绩日月可鉴。然而除了顾青和莱夏,其他人又实在没有什么能在比赛中拿得出手的本事。见一群臭皮匠半天没人说话,明筱第一个开口说道:“化妆。我以前专门给尸体化妆。” 明筱独特的声音和说话的内容都带一丝冷意,然而没等到冷场,唐文安又说道:“电脑,我以前是个程序员,同时也是个黑客。” 骆羽说道:“我其实除了制造皮具,对狩猎和开枪也很有一套。” 接着轮到艾达,艾达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只会唱歌和弹吉他,钢琴也会一点。” 最后到了楚闲,楚闲正在卯足力气回忆自己的特长,回忆了半天才说道:“我好像没什么特长,但我把胤沧建国那段时间的历史研究得还挺清楚……”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弱,因为没有人需要知道胤沧建国的历史,而且就算需要,历史的创造者本人就在他们当中,他的这项“爱好”,实在不能算作“特长”。 “好了,那就这样——我和莱夏负责打架,如果有枪,骆羽也尽量帮忙,剩下的人尽量避免正面交锋,可以在暗中放冷箭,但要确保对手不会发现,发现了也没命报复。要是有能够发挥到自己特长的场景,也可以随机应变,原则是保命要紧,积分第二。实在是被迫下了线,也不必自责,莱夏说云玥长官说了,我们这些人对抗军校精英,胜算本来就很小。”顾青快速地交代完了一个队长该说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惨淡的现实,大家又有点无话可说,顾青只好继续安慰:“就当是个游戏吧,基地上那么多人都想弄个NPC的名额围观比赛,我们一开始就有这个资格了,到处看看风景也不错。” 十分钟后,众人眼前一黑,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牛皮纸上,缓缓地出现了一段仿古的字迹—— “乾朝神武皇帝当政时,大乾对乌勒和西胤发兵。乌勒西胤两国高手倾巢而出,在大乾国土大搅浑水。无数朝廷命官死于非命,连皇城都笼罩在暗无天日的恐怖之下,江南地区更成了乌勒西胤两国暗中争夺话语权的地方。为安抚江南地区官员民众,神武皇帝不惜冒生命危险南巡而下。 “神武皇帝这一举动,令江南无数大小帮派一改往日对朝廷的不屑,参与到对神武皇帝的保护、以及和别国高手的对抗当中。你所在的‘九头帮’,是对神武皇帝最为忠心的江湖帮派之一。你所在的樨木镇,则是多方势力对抗得最为激烈的战场。 “在这里,神武皇帝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在这里,每天都在上演诡谲莫测的暗杀风云;在这里,‘九头帮’也将一洗往日匪帮色彩,成为皇帝身边最大的助力。历史就掌握在你手上,快去创造历史吧! “任务:在十二个时辰内找到神武皇帝,令皇帝陛下相信自己的忠心,并在危机出现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皇帝。一半以上队员死亡,任务即失败;敌对方先行找到皇帝陛下,任务即失败;未能证明忠心,任务即失败;未能保护好皇帝陛下,任务即失败。 “任务成功,个人积分增加10000;任务失败,个人积分扣除70%。任务时间:12小时。参与选手:53人。比赛暂停次数:4次。间隔时间:3小时。未在中场休息时间内擅自下线者,即算作该选手死亡,失去比赛资格。” 顾青阅读完毕,点击牛皮纸下方写着“进入比赛”的红色按钮,随后再次回到方才的小巷中。其余六个人也一一被传送了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是艾达首先问道:“这就开始了吗?怎么还是在刚才那里?” “是啊,身上的衣服都没变,也没给我们点武器。”楚闲说道。 顾青问:“你们都是什么角色?” “你喜欢的忠狗角色。”莱夏漫不经心地笑着。 “九头帮,任务是保护皇帝。”骆羽说道。 大家都点点头。 莱夏又说:“不过我不觉得这个九头帮投奔神武帝是出于忠心,感觉更像一条在道上混不下去的野狗嗅到了点人的气息,摇头摆尾地赶过去认主人。” 顾青看看自己和莱夏的黑色战斗服,再看看艾达身上的玄色龙袍,说:“我们看起来像是要去投奔效忠大乾皇帝的吗?” 楚闲弱弱地问:“莱夏大人,您那个时候的龙袍和艾达身上的这件像吗?” 莱夏脸色一沉:“我哪里知道?你去问他。”他拿下巴指了指顾青。 顾青说:“不完全像,但也八九不离十。要是真像我想的那样,游戏已经开始……” 说着,巷子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重,是铁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而且从声势上来看,大概能有十多人。其中一人像是专门过来提醒顾青他们快跑似的,大声喊道:“反贼在这里!” 顾青来不及把话说完了,他朝众人使个眼色,让他们往巷子后跑去。巷子后是一排破破烂烂的平房,乍一看不像有人住在其中的样子,可他们甫一踏入其中一间,立马便有个老妪拿着菜刀从里屋中跑出来。 莱夏及时捂住老妪的嘴,制止住她的叫喊,然后低声说道:“别出声,外面那是西胤人,把他们招进来的话我们都不好过。” 老妪眼中的惊恐不像表演出来的,顾青怀疑这是一个真正的NPC。随着莱夏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老妪艰难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一行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屋里,阳光从门板上的缝隙中照射进来,不久后又被人影挡住,有人在门后吩咐道:“挨家挨户地搜!” 老妪显然并没有真的相信外面是西胤的人,她一会儿望向门板,一会儿又望向旁边的莱夏,逼真的皱纹中往外溢着冷汗,大概是在揣摩如果此刻高呼出声,能活着看到这几个入侵者束手就缚的可能性有多大。 顾青则趁着铁甲军士闯进来前,悄无声息地潜入里屋当中,摸索着也许根本不存在的地下室或者暗道。铁鞋踩在地上引起的震颤让每个人都 24. 祭坛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的分析让大家都有些懵,似乎在回忆自己看的是不是和他同一个版本的任务介绍。随后,艾达又问:“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顾青也在思考怎么做,怎么做是个现实的问题,他们不可能一直在地下室躲着,直到敌对方获胜,那样,就算能活到第二轮,也不可能攒下积分。把各种可能的行动都考虑过一遍,他还是选择了其中最稳妥的一条:“先出去,什么都不要做,了解更多的情况后再行动,甚至尽可能地分散,五到八人一队,走在一起太显眼了。” 莱夏本来对他的回答抱有好奇,可他话一出口,那好奇心就以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嗤之以鼻。 头顶的响动终于停了下来,但在原路返回之前,莱夏和明筱都想去看看地道另一头通向的地方。顾青他们在储藏室等着,不过片刻,二人就折返回来。莱夏说道:“你们都应该过来看看,那是个祭坛,没有死人。” 说是没有死人,然而一钻进地道,腐臭味就扑鼻而来,差点把早上饱餐了一顿的众人熏得吐出来。没走几米远,他们就来到另一间“储藏室”中——这间储藏室储藏的内容,却与上一间大不相同,狭窄的空间中,大大小小的骨头、皮毛与内脏在地上摆成了奇异的形状。艾达进来的时候,一脚踩到了一个黑乎乎软粘粘的东西上,登时恶心得往后一弹:“把死人分成几百块就叫没有死人?” 莱夏单腿蹲在地上,拿起一块骨头轻轻抚摩:“这是动物的骨头,各种各样的动物,猫、狗、狐狸、野兔、水牛……”他仿佛一个动物学家,眼睛看向哪里,就能准确地说出那个部位出自哪个动物身上。 “谁这么变态,把这恶心玩意摆这里?” “当然是游戏的设计者了。”莱夏站起身来,把骨头随手一扔。 莱夏的话让所有想发言的人顿时无话可说,他们都是活过一世的人,谁都不想对一个游戏显得太过认真。 地下室除了一地重口味零碎,既没有别的东西,也没有别的出口。顾青看了一眼,就重新回到地道中,说:“看来游戏已经给了我们提示,我们只需要按提示走就行了。” 众人还不知道,顾青说的“按提示走”,就是把屋主梆在椅子上,刑讯逼供。 那位可怜的老妪,头发都花白了,一会儿被一群横冲直撞的土匪打晕扔床上躺尸,一会儿又被一批气势汹汹的铁甲兵拎起来问询。好不容易送走瘟神,土匪居然又从床板底下冒了出来,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快中了风。 这下,既没来得及把屋主梆在椅子上,也没来得及刑讯逼供,顾青一开口,老妪就哭丧着脸交代道:“下面那都是畜生的骨头,畜生也不是俺们杀的,是大巫派人给俺们送来的,说是要祭祀河神,河神就保佑俺们这儿风调雨顺、不发大水。你们是不知道,俺们这儿以前洪涝多么严重,城外地淹了不说,城内都要淹死一大片人。洪水来了,那比房屋还要高,到处漂的都是人。但自从大巫来到这里祭祀河神以后,就再也没发过洪水。俺们心里对大巫感激得紧,大巫让俺们设立祭坛,俺们打死也不敢不设呀!俺们家里没空地,大巫还专门派人来挖地窖,那是大大的好人呀!” 顾青听完老妪的话,也不再问什么,对着房门扬了扬下巴,吩咐道:“好了,走吧。” 老妪却显出一分惊讶,似乎还没说够:“这就走了?” 顾青说:“不然呢?等着你给外面那群铁甲兵通风报信,再把我们一网打尽?还是等着你给出一个地点让我们匆匆赶去,再把我们一网打尽?” 全屋中,唯有艾达和老妪一起露出一丝诧异。 “不过你这个算盘打错了,你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那群伙计们已经落到了我兄弟手里。” 随着顾青话音落地,平房的后门被“哐”地一脚踹开,莱夏甩着一头晃眼的金发逆着阳光走了进来:“八个人,两分钟,全部一击致命。还有,‘兄弟’是什么鬼?你认我做兄弟,会不会有点太对不起你的洪烈陛下了?” 顾青温和地笑笑:“你反的又不是洪烈陛下,对不起任何人都可以,怎么会对不起他?” 老妪果然是个真正的NPC,顾青和莱夏肆无忌惮地谈论他们以前的事,她不仅毫无反应,还在尽职尽责地回答顾青的问题:“那要看你们是不是听话地过去了,要是你们不过去,俺也不妨派几个人赶着你们过去。” “那个地方在哪里?” “祭祀河神的地方,自然在河边。你们还是要过去吗?” “当然,不过不是你想要的那样。” 顾青说完,只见莱夏朝身后撇撇头,催促他道:“得快点,刚才有人从房顶山掠过,好像看到我了。” “这你也能‘好像’?”顾青挑起一只眉。莱夏做出个无奈的表情,侧身让开门口的道路。 一行人鱼贯而出,来到一片杂草丛生、摆满晾衣杆和各种杂碎的空地上。杂草最深的地方,整整齐齐摆了八具全副武装的尸体。看他们那身包裹到手指头的重型铁甲,就知道是之前那队声势浩大的铁甲军士。 铁甲军士们有着和战斗机器人一样的重量和硬度,却没有战斗机器人的速度和技巧,莱夏凭借一点出其不意的先机,三下两下就把他们放倒在地。 顾青蹲在一具尸体旁边,镇定自若地扒着尸体身上的衣服,从盔甲到里衣全部扒了个遍:“我们七个人走在一起,无论穿什么都很显眼,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抱团组队的选手,只有伪装成巡逻队,才能掩人耳目。所以,也只能委屈委屈你们,穿上这身笨重无比的铠甲再走了。” 时间紧迫,骆羽、明筱、唐文安、楚闲和莱夏也各自选了一具尸体,开始扒衣服。明筱一边扒一边说:“设计者也不多投入点心思到NPC上,一队巡逻兵还各个个头都一样。” 骆羽也一边扒一边说:“可能就是这样,太矮了也当不了兵。” 莱夏“嗤”地一笑:“一看你就没见识过真正的乾朝士兵。那时候大半人口都营养不良,不饿成驼背都算是健壮了,还能只收高的不收矮的?” 骆羽说:“你和青哥倒是不矮。” 莱夏说:“那是我们基因好。” 艾达看看队友又看看尸体,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呆立了半晌才开始解自己身上的玉带,茫然地说道:“不是,我是不是卡了设备?怎么感觉错过了好多?” 骆羽已经剥下了整套铠甲:“没有,你就是前世生活太好,或者学习太差,说是动物的尸体你就信了?刚才那个储藏室中,藏着整整一套人体的骨骼,虽然拆得很散,还拿动物的皮毛骨骼和内脏做了掩饰,但你总 25. 河神的晚餐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铠甲不知道是谁设计的,除了弄出声势吓人,只能起到累赘的作用。一行人重新回到大街上,只见街上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景象——之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当街吆喝的小贩都不见了,茶馆酒肆门可罗雀,就连少数几个匆匆赶路的行人,看到他们后也将步伐迈得更大,也不知道怕的是巡逻兵,还是冒充巡逻兵的“河神”手下。 这样一个僻静的城镇中,七八个人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不把巡逻兵引过来就怪了。 大家回想起进入比赛后发现眼前还是之前场景的纳闷,纷纷觉得游戏的设计者恶意满满,并且好奇他们当时如果不在小巷中,而是在人群最为拥挤的地方,比赛开始后他们会出现在哪里。但是,谁也没有真正地出声。 盔甲就像一副沉重的枷锁,把最为自由的灵魂和最为多话的嘴巴都锁了个死紧。 长长的官道上,只剩下铁鞋重重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照着先前铁甲兵搜查反贼时的样子,顾青开始带领着大家一边往河边走,一边对他觉得可疑的对象进行搜查。搜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尽快找出和他们一样作为选手参加比赛的玩家。在吓尿三个结伴出城的路人,又吓跪五个同样赶往河边的行商之后,他们确定下来,选手们不是隐藏得太好,就是演技太棒。 跟着这五个人,他们来到祭祀河神的地方。 然后,他们终于知道为什么城中无人了,因为大部分人,都聚到了河边这块空旷的草甸之上。 走得比现实世界快上一倍的太阳已经在向地平线靠近,河面上波光粼粼,草地上绿得发红。红霞映着河流、草地和充满期待的人群,怎么说都是一出良辰美景。 顾青本来还担心一身铠甲会不会与这个集会格格不入,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全城九成的兵力大概都集中在了这里。远远的,就有一支和他们一样从头包到脚的八人小队冲他们打招呼,领头的还做出一个大乾军中特有的手势,令他们归位就绪。 顾青也遥遥回了个手势,算是问候与回应,随即带着小队往一处明显守卫缺失的地方走去。 这里勉强算个高地,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艾达低声说道:“这到底搞什么鬼?” 顾青说:“你听。” 安静下来后,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总算完整地传到了他们耳里—— “皇帝老儿真要过来祭拜河神?怎么还没有出现?” “说是戌时开始,皇帝怎么会早到?” “往日都是大巫主持祭祀,这下皇帝老儿来了,大巫还会来吗?” “那当然,咱们樨木镇这几年风调雨顺,那可都是大巫的功劳。之前又不是没有人祭祀过河神,大水还不是该发照发?都说只有大巫才有通灵之力,没了大巫,送什么过去都是糟蹋东西。” “你说这次大巫会献什么祭品?” “哈哈,这就难说了,听说皇帝南巡这一路,可是出了好几拨刺客,拿那些本该千刀万剐的死刑犯祭祀河神,是不是省事得紧?” “真的?竟然能看到活人祭!” “嘘——小声一点,大惊小怪的有没有出息?” …… 顾青他们几个,听得一怔一怔的。全部的选手都在寻找皇帝,现在皇帝竟然要自己出来祭拜河神,还不是……让他们乱战一通吗? 况且,历史上刚得出名的神武帝,难道不应该把这群“大巫小巫”一齐砍了吗?还和他们同流合污一起搞这些怪力乱神? 这都是些什么剧情…… 顾青和莱夏对视了一眼,这一眼来得相当心有灵犀,顾青确定,他们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接下来的打算——莱夏把眼神缓缓往旁边一挪,顾青则将目光快速地往下一沉,算是认同了他的计划。 随后,莱夏悄无声息地离开队伍,往草甸旁边的树林走去。艾达这回却格外敏锐地留意了他的动向,警惕地发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莱夏回过头来,钢盔挡住了他的侧脸和鼻梁,没能挡住他眼睛和嘴角露出的笑意:“老本行,行刺。”说完,便潇洒地转身离去。 他这一走,算是彻底打破了队伍中保持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安静。 首先,是楚闲如遭雷击一般,愣头愣脑地感叹:“莱夏大人以前竟然当过刺客!” 接着,是骆羽若有所思地回忆:“难怪他出手时有种别人没有的狠戾之气。” 再接着,是明筱冷峻地反驳骆羽的话语:“狠戾和行刺并没有直接的联系,相反戾气越重的人,越容易对某种独特的杀人手法上瘾,以至于被警方注意。” 最后,顾青暗笑着结束了他们的讨论:“刺客有刺客的操守,他哪里能是刺客?顶多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罢了。” 顾青漫不经心的一句话,透露出他对莱夏的过去所知甚详。这非但没能满足大家心中的好奇,反而让他们更想将莱夏早年的经历问个彻底了。但一看顾青脸上的表情,又纷纷知趣地闭了嘴,静静地等待队长发号施令。 等了半天,顾青却并没有作出进一步的指示。他们穿着巡逻兵的盔甲,出了事,他们有资格头一个往事发之地冲;没出事,他们则最好守在一个地方不动。脚下这片土丘,已经算是位置很好的一片看台了。 与此同时,莱夏正在一片枝繁叶茂的灌木丛中,手脚麻利地脱去身上的甲胄。甲胄里面还有一件红色内衬和一件白色里衣,他从里衣上撕下一大块布,往自己脑袋上缠了几圈,把金发藏在了其中。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着装,但仍有不少人喜欢戴帻,莱夏随手一包,顿时就从铁甲军士变成了清俊小厮。 出了灌木丛,他很快判断出了皇帝所在的地方。 皇帝出巡,不可能像普通人那样住客栈,而到了远离行宫的地方,就只能找块偏僻的空地设立营帐了。这块空地还十分有讲究,不能是容易攻陷的低洼处,不能是容易起火的下风口,也不能是容易埋伏的树林旁。 排除这几个地方,皇帝能够去的地方十分有限。果然,莱夏走了不过一刻,就在一座山坡后看到了连绵一片的营帐。 营帐周围,一队又一队的红衣士兵手执长|枪,动作整齐划一地从各个角落巡逻而过。临时搭建的哨台上,站成一圈的弓箭手手执弓箭,对准四面八方。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的护卫和影卫守着皇帝的大帐,随时将不轨之徒斩于刀下。 皇帝出巡时的防卫,虽然还称不上密不透风,也绝对是那个时代的顶级了。 放在以前,莱夏想都不会想去行刺皇帝,但现在却不一样,现在他要做的,只是进行一次失败的尝试罢了。 如果能在失败的过程中,和他要取信和保护的神武帝有所交集,那更是锦上添花。 为了达到这一点,他还是打算使一点技巧,而不像以往那样横冲直撞。 静悄悄地在一棵树上又待了一刻,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对着树干解手的红袍士兵。士兵放水放到一半,他忽然从树上落下,一记手刃将对方打晕,然后换上了士兵的衣裤鞋袜和锁甲。士兵的头盔没有之前那个严密,系统恶意给他保留下的金发成了个大麻烦,他只好将头盔直接罩在头巾上。 准备好一切,他大大咧咧地就往营地中走了过去。 一千七百年前,他是个优秀的刺客;一千七百年后,他同样是个优秀的间谍。同行的招呼,营地的盘查,全部都让他轻而易举地蒙混了过去。而他仅仅是声称自己身怀密报,就有人毫无怀疑地将他带到了皇帝大帐。 大帐前守着的亲卫就不是那么好骗了,扯着情报机密、需要借一步说话的由头,他将其中一名亲卫带得远离了众人几步,当机立断地将亲卫劈倒在地,抽走亲卫身上的长刀,割开军帐便走了进去。而这时,几丈之外的众亲卫方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分头往军帐中冲去。 帐中,莱夏正好被几个便衣高手拿下——隔着七八个便衣高手,他远远看到了皇帝的长相;和便衣高手短暂的交手,则让他感觉出了军校生的身手。 他不光成功地被当作刺客扔进牢房,还一下获得了两个情报,简直都要感谢之前一批又一批失败的刺客了。要不是这些失败的刺杀,皇帝的防卫就不会如此严密;而没有如此严密的防卫,他都不知道怎么才能“失手”了。难不成还让他来个“反派死于多话”? 他沾沾自喜着,古代的体验让他 26. 中场休息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云玥像古代唱喏的太监那样,拖着嗓子道:“戌时到——祭祀始——”接着,那队士兵便把铁笼往河岸推去。 河岸由高到低,铁笼也越推越快,到了最后,已经不用士兵用力,铁笼自己就往河中滑了进去。 重物落水,激起老大一滩水花,莱夏瞬间陷入了水流和泥沙之中。河水灌入口鼻的感觉真实无比,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然后就发现铁笼已经被人打开了。 模糊不清的视野中,一个人正撑着铁笼上方的开口,选择性地放人出来。那些被放出去的人手脚都是自由的,显然早就处理过了手上的铁链,还有些人受浮力影响撞到开口处,则被门口那人无情地踢回了铁笼。 莱夏想方设法地挣脱手上的铁链,没能成功,只好以双手绑在背后的姿势与那“守门人”缠斗起来。他的腿缠住对方的腰,对方则拼命地攻击他的上半身,一时之间,暗流翻涌,水花四溅。 河底的动静传到了河面上,大巫等人还没反应过来,顾青却早已带人赶到河岸边上守株待兔。在围观百姓的一片惊呼声中,他与一个潜伏上岸的水鬼打了起来。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忽然全部消退,系统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了起来—— “中场休息时间到,基地时间14点整比赛继续,请全体参赛人员于基地时间14点以前恢复上线,未上线者算作在比赛中死亡。” 说罢,真实世界的感官一齐回到了大家的身体里。 在游戏中打得你死我活的人,还要在现实生活中一起午休,一起进餐。 累死累活拖着盔甲跑了一早上的“九头帮”小队,更是特别地有食欲。刚一在线下见面,艾达就提议要去生活区的高档餐馆中用大餐。 然而,他们刚要动身出发,就被召唤到特别行动部的礼堂中。礼堂中布置得张灯结彩,年味浓重,讲台上分别站着第一作战队队长及特工训练员宗冷、特工总部司令官云玥,和特别行动部部长吴骁。 三位直属上司齐聚一堂,一个比一个脸色更臭。先是由吴骁回忆了特别行动部种种光辉过去,点出“特别行动部是银沧共和国最高级别的军事机关之一,是那些军校生毕业后挤破脑袋都想进的地方”,从而对比了他们和军校生在团体赛中的差距—— “第一轮才进行了四分之一,两大军校无一队遭到淘汰,你们这些已经录入档案的预备特工却已经被淘汰了四队!简直就是特别行动部的奇耻大辱!再这样下去,特别行动部就别叫特别行动部,改成‘特别丢人部’好了!……” 接着由宗冷对他们比赛中的表现进行了战略上的点评—— “这四个遭到淘汰的小队,虽然本身战斗实力近乎为零,但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丧失大半成员,却是因为毫无战斗意识、毫无比赛意识。在一个陌生而充满敌对势力的环境中,一开始做的竟然不是隐藏自己、观察环境,而是像个愚蠢的游客那样漫无目的地东奔西跑,连赛场的提示都没来得及触发,也没有选出个作决定的人。你们说这样的队伍,不淘汰它还淘汰谁?……” 相比于吴骁的怒气腾腾,宗冷的点评带着一贯的嘲讽和冷淡,但至少比吴骁的话语有用。这让不少平日里对他极尽腹诽的人都暂时放下了不满,开始考虑他在战术上的建议。 在听完宗冷的点评后,云玥紧绷的脸色忽然放松下来,对于进行了三个小时的比赛,她只有一句话:“不过,你们当中有的人,倒让我对接下来的比赛产生了一丝好奇。” 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接下来,我就不占用你们的时间了。为了让跨校组成的队伍能够充分交流合作,比赛期间内,礼堂将开放使用,欢迎所有选手在休息期间自助用餐。当然,军校中也有礼堂,你们也可以到他们的礼堂中用餐。作为对海天地人团体个人赛的支持,伙食费将由两大军校及特别行动部负责,参赛选手不用支付任何费用。所以,尽情地吃吧!” 说着,礼堂的侧门就被打开,十来位打扮成侍者模样的仿生机器人推着餐车,从门中鱼贯而入,将菜肴摆到一排排的长桌之上。 金碧辉煌的礼堂映着热气腾腾、色泽丰富的食物,顿时驱散了方才的严肃气氛。对特别行动部最为不满的抵抗者,为拜倒在了美食的诱惑之下。 顾青一边吃饭,一边和别的队伍交流信息。长桌对面的那一队,一共是六个人,进入比赛后发现来到了工业革命刚开始的年代。 这个年代里有个著名的机械大赛,众多机械大师带着自己设计的画稿,当众制造出一个有足够创新性的机器。一个嫉妒心极强的工匠,在比赛开始的前一天,以恶劣的方式杀害了著名的机械大师,拿走了他的手稿,而他们的任务就是要在比赛结束之前找到杀人凶手并让手稿得以公布。 现在,他们既不知道杀人凶手的模样,又不知道手稿上画的内容,还得提防着各种在工艺大赛上心怀不轨的人,已经是极其的被动与疲惫。 一个叫林映帆的男子忧郁地说:“那时候已经有枪、有炮、有蒸汽发动机,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煤烟,随便走进一间屋子,都像是走进了工匠的作坊,连天色都是灰沉沉的,好像染上了一层洗不干净的机油。” 一个叫曾缈的女子咬着一只羊腿说:“林大诗人,你怎么又在作诗了?你这样接下来的枪战该怎么办?” 林映帆低下头来:“我希望不会发生枪战。” 曾缈则一脚踩在了旁边椅子的横杠上,像个女流氓一样两条腿分得老开:“林大诗人,你怎么不是作诗就是做梦?这是对抗赛,又不是大家齐心合力抓凶手?况且要真是那样,凶手只怕是比任何人都可怕的大BOSS,让你吃枪子儿都便宜你了。” 有人听了林映帆对天色和气味的描述,也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煤烟味和机油味都嫌难闻?那你是没闻过腐尸味吧?知道我们的赛场是在哪里?千年古墓中!那古墓中有意思的东西多呀,水银机关、流沙陷阱什么的都是小事,动不动它就给你来个大场面!这三个小时,我们已经打跑好几拨吱哇乱叫的鬼母灵婴了!” 林映帆惊讶地感叹:“这么厉害——” 就听那队又有人说:“厉害个屁!都是些幻觉效果,眼睛一闭耳朵一关该怎么走怎么走,不理它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倒是给我把耳朵关上试试?不是我在那里念‘银沧共和国立宪宣言’,你们不都要被那女鬼吓得尿裤子?” 顾青问道:“这跟银沧共和国什么关系?” 艾达兴奋地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那立宪宣言啊,写得可是特别的高尚、特别的伟大,仿佛每个字里都带着金光,只要是念一遍,什么牛鬼蛇神能被打散。” 顾青说:“是吗?下一场要也碰到个千年古墓之内的,咱们队可就靠你了。” 艾达摩拳擦掌:“那我可得好好背背了,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没有认真背过课文。” 这一队人十分谨慎,谈了半天都只谈到古墓中有什么,却没谈到任务是什么。刚才不带丝毫隐瞒就谈论起本队任务的大嘴巴们都有点心虚。直到吃完饭后到楼下的草坪上散步,明筱才冷静地安慰骆羽:“不说任务,很可能因为任务就不是什么好事。” 明筱一语惊醒梦中人,大家纷纷从自责和后怕中回过神来,开始思考和他们任务冲突的竞争对手都是什么身份、藏在哪里。 唯一“深入敌营”的莱夏,却站在远离众人的地方,拿着一个黑色小匣子对着耳朵,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老式电话那头,云玥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意乱情迷:“……你双手绑在背后跪在地上的样子,让我觉得很好看……” 莱夏又好气又好笑:“你在那里一声高一声低地嚎叫,倒不是很好听。” “听说114号把你甩了?你真不考虑和我睡一觉?我既不会像古时候的女人那样吵着嚷着让你负责,也不会像114号那样睡着睡着就睡出了抑郁症,你有什么损失?况且,你还不知道吧,我以前在军校中,可是出了名的大姐大,什么都是全班第一,”云玥暧昧地放慢了语调,“包括床技。” 莱夏的声音变得有一点严厉:“我的名字编号已经录入档案,你好像是我的直属上司吧?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在军事法中发现了什么?禁止军队人员对下属进行口头上的性暗示。” 云玥可惜地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不说这些了,我打电话给你,是想告诉你,我发现了一点关于那次沈轶伦被袭的线索。” 她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对方回心转意。 莱夏半天没有说话,她才叹息般轻声说道:“沈轶伦说了,他是从训练场回寝室的路上忽然晕了过去。训练场和 27. 结盟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再次上线。 下午两点一到,黑暗突然消散,比赛暂停那一瞬间的感官,顿时回到众人的身体里。有人刻意地记下当时的情境,以便能够第一时间作出反应。顾青却不属于这个行列,一回到那个夕阳笼罩的河畔,他就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 动静终于传到了皇帝座驾那里,三个身着便衣的武士飞快地穿过人群,往事发之地赶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一排乱捅乱蹿的铁甲士兵身后,他们二话不说地将匕首捅向铁甲士兵的后颈。 五个士兵,很快有三个倒在地上。两名便衣武士迅速抽身,加入了顾青和水鬼的缠斗,只留下一人解决剩下的铁甲士兵—— 还差一个,这个伪装成铁甲士兵的七人小队就要被淘汰了。 顾青却毫不着急,就连和水鬼过招的速度也放缓下来。忽然间,他们像做出了什么约定似地,同时出掌向好不容易蹭过来的武士身上击去。 这一掌的默契和有力,顿时把刚才的一番缠斗比成了过家家。两名便衣武士飞向两个不同的方向,后背甫一落地便要弹起,顾青和水鬼却似乎已经完全化敌为友,为了对这两个倒霉鬼乘胜追击,不惜把背后都交给了对方。 从地上捡起一支死去士兵的长|枪,顾青一把将长|枪戳进了地上那名武士心口里。紧接着,他又把枪头对准了第三名便衣武士。 第三名武士正好以一敌二地干掉了除顾青以外的最后两个铁甲士兵,见顾青挺枪|刺来,当即露出一个嗜血的笑容:“特别行动部的‘预备特工’,你的队友死光了,就算你把我们三个都杀了,被淘汰的也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江风呼呼地吹过,乌黑的长发吹在他年轻而沾血的脸上。虽然话里的意思是让顾青缴械投降,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顾青感到对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这并不妨碍他语气闲适地提问:“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不等到我们鹬蚌相争结束,再来个渔翁得利?你们是在担心什么?担心水下的人上来,会暴露你们的身份吗?其实不需要,有个人能在前面吸引住全部的火力,也没什么不好……” 他手里的枪和武士从背后抽出的双刀绞在一起,金戈之声顺着江风传到无数围观群众的耳里。百姓们大多只顾得慌张,穿插在百姓中的护卫却已经提起兵器,就等着头儿一声命下,为国效力了。 顾青抬头,远远看到一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的眼睛,当即开口大喊:“有刺客!保护陛下!” 一声既出,全部的兵力都在向御驾所在的地方靠近。剩下的几个便衣武士虽然不至于被NPC伤到性命,却也因为第一时间的撤退反应吸引了足够的注意。 不明所以的士兵正和皇帝的贴身侍卫玩捉迷藏的游戏。不知真假的皇帝正向冲过来的士兵解释那几个武士没有问题。神神叨叨的祭司则正以吟唱的方式主持着全局。 夜幕的笼罩下,原本安静祥和的河岸草甸,陷入到全方位的混乱之中。 黑夜和混乱是掩饰一切暗度陈仓的最好方式。 顾青和水鬼合力杀了剩下那个便衣武士,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开始在岸边捞人。捞半天,才只捞上了三人,全部都是和水鬼一队的参赛选手。 也不知少了哪位重要人物,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终于,有人作出决定:“我再下去一趟!” 顾青的眼皮突突跳了起来,抢在那人跳进水里之前,他忽然灵机一动地说道:“没事,我朋友在那里,他会处理好问题。” 河底,莱夏的确正在“处理问题”。闭气闭到一半,能在线下呼吸到新鲜空气,让莱夏感到了重获新生的欣喜。哪怕再次进入比赛之后,肺像漏气的气球一样瘪下去,他依然感到精力充沛,活力十足。 水压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变成了慢动作,搏斗的间隙里,他甚至还有心思去想,这个虚拟现实设备是怎么模拟出来的窒息感,要是他在游戏中溺死了,现实中会是怎样。 然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他一直在找的人。那人本来已经快要升到水面,被他往下一拉,慌得顿时吞了好几口水。 莱夏将一只手从铁链中抽了出来,并把剩下的那只手和这个人绑在了一起。那些攻击他的囚犯们投鼠忌器,当即就不敢再阻挠他。 他用一只手划开水流,带着这个人逆流而上,往远离人群的地方游去。河水深处,水流没有那么湍急,令他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如果这个NPC设定的可闭气时间够长,那他只需要将这个人藏在荒郊野外捱到明天中午,他们就要毫不费力地赢得这轮比赛了。 . 半个小时后,莱夏和这个被他从阎王殿里强行拖回来的溺死鬼一同望着下游草甸熊熊燃烧的大火,终于放下对彼此的成见,敞开心扉聊起了天。 莱夏拿着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这人披在身后的长发:“你是真的NPC,还是无聊过来扮演NPC的观众?” 溺死鬼自从昏厥中醒来,这张和皇帝陛下相差无几的脸上就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威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莱夏踢了他一脚:“我看你跟皇帝老儿长得挺像的,顶着这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你还想当刺客?” 溺死鬼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你要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会为刚才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莱夏悻悻地哼哼:“你这就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要不是我辛辛苦苦给你做心肺复苏,你早就去阎王那里报道了。不过,鉴于你只是一个程序,设计者大概没有想得那么全面,还专门设计一个阎王殿给你们住,最有可能的,还是被放到垃圾回收站吧。” 溺死鬼没理他这句话,也可能是程序员没有针对这种话作出设定,无语了半晌,才低声道:“为什么行刺皇帝?” “你是不知道,我这回还真不是刺客,要不然哪能那么明目张胆地闯进去?这不是找死?”莱夏说得有点老泪纵横,“我还不是听人说,祭司要拿刺客做活人祭,生怕祭错了什么人,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假装行刺的。那个大铁笼看起来多牢不可破,我哪知道其实早被人打开了?要是没打开,我还不是死就死了?你说说看,我对这人忠心不?” 溺死鬼这次却想也没想就冷冷说道:“刺客不都是这样?” 莱夏热脸挨了冷屁股,心里想着“令皇帝陛下相信自己的忠心”这种事情还是由顾青来做吧,便不再说话。 荒郊野外,二人席地而坐。远处的火势越来越大,火光映衬着人群互相拥挤踩踏的身影,俨然是一副人间地狱的惨烈景象。溺死鬼的拳头越捏越紧,不用说话,莱夏都能猜到他此刻暗自下定的决心。 他不知道是说“这些都不是真的”好,还是说“这里地势开阔,虽然踩踏事件无法避免,但伤亡不会太多”好。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无头苍蝇一样的百姓中,也有人跑到他们这里来,但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有心思注意两个和他们一样前来避灾的人。 溺死鬼想通了什么,忽然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地便朝火灾现场走去。莱夏反应慢了一拍,刚要拉他回来,就见十几个人冲他们这里走了过来。再一看,只见其中两个像他之前那样包着头巾,正是顶着一头短发入戏的顾青和打扮成红毛公鸡的艾达。 骆羽、明筱、唐文安和楚闲也在其列,剩下的人,大部分则是莱夏在铁笼中认识的“刺客”同行。 一排人出现在荒郊野外,显得有点浩浩荡荡,他们挡住了溺死鬼的去路,随即,艾达从身后抓出一人,推到溺死鬼身前:“你们两个好好解释一下,到底谁是他妈神武帝。” 皇帝生前并不会知道自己死后的谥号,但是,他们谁也顾不上这点BUG了。被艾达推出来的人脚步踉跄,身形狼狈,一身衣服也是破烂不堪,但就着夜色都能看出那是极其华贵的面料,还隐约可见金丝绣成的龙纹。再一看对面一副落拓模样的溺死鬼,谁都能看出这两个人的问题所在了—— 就算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双胞胎,这两人也绝对是一个妈生下的亲兄弟! 这俩亲兄弟见面,如仇人一样分外眼红。溺死鬼先声夺人地喝到:“好你个宁王爷,竟敢罔顾君臣之道、兄弟之义,勾结那歪门邪道,置千万百姓于水火不顾,意图谋逆弑君!” 穿龙袍的那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又对旁边的人说道:“别听他胡说,朕才是真真正正的真龙天子,这人就是个刺客,利用妖术化装成了朕的样子。” “那你的意思就是天底下没有宁王这个人了?” “宁王是谁?朕又如何听过?” 俩NPC吵架,众玩家无话可说。 顾青不等他们深入吵下去,就替所有人作了决定:“两个都带走,一个真皇帝一个假皇帝,咱们自己都不知道哪个真哪个假,不怕迷惑不了那些闻到气味嗅过来的魑魅魍魉。”说是不知道,可在场的人多多少少都受过那位假皇帝的陷害,心里早就有了偏向。 就在这时,假皇帝真宁王怒道:“带走?你们想要绑架朕吗?送朕回营,朕饶 28. 分外眼红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河岸草甸上,火势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向四周蔓延着。火光接着天际最后一丝晚霞,犹如天降业火,焚烧着所有没有好好祭祀河神的城民。 白衣祭司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六个不知所措的衙门捕快。这几个捕快虽然穿着一样的公服,形容样貌却是非常显眼——清一色的俊男……还有美女。 俊男美女们此刻面露愁容,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河边奔走。 “完了,草都快给烧没了,我们还没一丁点头绪,连火是从哪里开始起的都不知道。” “咱们的任务是不是已经失败了?” “我能感到我们的积分有好长时间都会停留在一个无限接近于零的状态。” “放火容易防火难呀,短短几个小时内找到预谋已久的恐怖分子,阻止两次大范围袭击,这是电影主角才能完成的任务吧?” “但我们更像电影中出场就死的炮灰路人。” …… 他们一会儿闻闻地上的土壤,一会儿跟踪土中的脚印,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一遍,就是没有分析出东西。 大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们又只好脱下鞋袜,卷起裤脚,走到及膝深的河水中,百无聊赖地踩水打发时间。 不知何时,一只乌篷船已经驶到了他们附近。 水雾中忽然出现一艘船,几个捕快全都吓了一跳。踩水的声音渐渐止住,四周只剩下风声、水声和大火滋滋的燃烧声。船尾,一个戴着斗笠摇着长桨的艄公抬起头来,爽朗地一笑:“捕快?快上来,我是县太爷派来接你们的。县太爷晓得你们下午要办案,生怕祭祀出了什么不测,折了他几员大将,让我早早就在河边守着。这不,还真出事了,县太爷真是天机神算啊!” 艄公面目平凡,形容举止和NPC别无二致。捕快们正愁无路可走,这就有人开辟了一条水路给他们走,没什么怀疑地就要上船。 忽然,远处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 “别上,那个人就是纵火犯!他是想把你们带到个无人之地杀人灭口。” 领头的捕快当抬起的脚又缩了回来。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远处驶来一叶扁舟,舟上站地着一个同样戴着斗笠的白衣男子。白衣男子身长玉立,轻轻一推长桨,扁舟竟像一只脱弦之箭一样,转眼就划出了数十米,朝乌篷船横冲直撞而去。 变生肘腋,艄公匆忙一摇桨,将乌篷船整个打了个转儿,这才避免船腹被扁舟尖尖的船头撞出个洞。然而如此,船就离岸边几个捕快比较遥远了。 一阵风吹开白衣男子的面前的垂纱,惊鸿一瞥之下,好几个捕快都同时出声:“是你——” 垂纱下,男子面容清俊绝伦,神情淡然若素,正是在第一次模拟战役中以一己之力杀了上百只僵尸的江寒。 江寒在虚拟世界中虽然出名,现实生活中却隐藏得极好,从来没有被人扒出过真实身份。以至于大家都怀疑,江寒现实中实在是其貌不扬,为了保持游戏中的形象,这才费劲去隐藏。后来一些关于他和莱夏风言风语传了出来,传言更是变成了“这么做是因为怕莱夏看见他真正的样子后不要他。” 江寒其貌不扬的说法,无形中减轻了大家在他面前感受到的威压。可就在刚才,好几名捕快还是感到了种呼吸一窒的惊艳。 艄公没有被他惊艳到,反而感到莫名其妙:“这是哪里话?没有证据就说人杀人放火,这不是血口喷人,造谣生事吗?我就一替县太爷摇桨的船夫,哪能干出杀人灭口这种事?” 江寒没有理他,干脆摘下斗笠扔到一边,对捕快们说道:“还记得在衙门里领公服腰牌时,官吏都是怎么称呼县令的?有人称他作‘县太爷’吗?” 艄公黑黝黝的脸当即一僵,随即换了一副语气:“就算我不是真的NPC又怎么样?你不也一样?谁不是在完成比赛任务?说我杀人灭口,你先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江寒显然没有自证身份的打算——一个是虚伪的陌生人,一个是他们的同学;一个假惺惺地演戏,一个不留情地揭发。二选其一的话,捕快除非脑子锈了才不知道怎么选。 就在这时,另一艘毫不起眼的乌篷船忽然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这艘船是顺流而下飘过来的,船头船尾都没有人,只有被舱帘挡住的船舱中,偶尔传出几句不合时宜的低笑私语。驶到近处,一人掀开舱帘,依依不舍地从舱中走了出来。他看了看眼前的局势,愣怔了一下,才作出和捕快一样的反应,带着丝惊讶说道:“是你?” 这人,正是将队友们统统交给护卫,独自和莱夏乘船回来寻找捕快下落的顾青。 江寒望见顾青,终于露出个面对点头之交的冷淡微笑,颔首道:“不错,就是我。” 江寒声音传来,顾青下意识地就回头看了眼舱帘后的莱夏。莱夏对这声音却完全置若罔闻,见顾青回头,便高高举起酒觞,以敬酒的方式支持着舱外的人。 顾青下放了心,闲聊似地和江寒开始谈判:“你是哪一方的人?” 江寒说:“好人。” 顾青说:“好人就那么几拨,我这里一拨,我盟友那里一拨,这队捕快也算是一拨,还剩下什么好人?” 江寒将目光从顾青身上移开,算是退让了一步:“这样吧,我揭穿这名刺客先生,不过是看在同门的份上,与我本身的任务却没有任何关系。我还可以跟着你一路护送他们,只要你到时候交给我个人就行。” “哈哈哈,暴露了吧?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我是纵火犯,现在又说我是刺客?那我到底是纵火犯还是刺客?”艄公放声说道,“下回,最好把台词多记几遍再来泼脏水!” 艄公这句话说得声色凌厉,仿佛随时就要扑过来把江寒砍死,谁知话音未落,人却直直扑到了水里,竟是弃船而去。江寒和顾青谁也没能料到如此举动,顾青却首先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对着舱中发出一道命令:“追!杀了那个人!” 莱夏像条听话的狗似的,想都没想,掀开舱帘“扑”地就跳进了水里。江寒瞥见这道 29. 表演型人格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虚拟世界中的时间过得飞快,江寒还没回来,三个时辰就已经过去。丑时一到,又到了中场休息的时候。 大家从万籁俱寂的午夜,瞬间回到喧嚣闹腾的五点。 更衣室中,讨论的声音多了起来——还没被淘汰下去的小队,不是有一点运气,就是还有一点实力,一天的疲于奔命让他们更加珍惜暂时的“胜利”。胆子大的,甚至开始向分到不同赛场的同学请教“战术问题”。 一片悉悉嗦嗦的讨论声中,顾青快速套上自己那件毫无起眼的白衬衫,低调地和他的队员们集中到更衣室外的走廊上。他们约好了下线就和天渊军校的“护卫”们在特别行动部的礼堂中见面,作为“东道主”,他们不好意思迟到。 到了礼堂中,“护卫”们却迟迟未到。云玥和一帮个高腿长的军官们进了礼堂大门,见他们早已落座却不肯开吃,便无所事事地晃悠过来。打量小鸡仔似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开口说道:“等人?不错嘛,才开始一天就有军校生对你们刮目相看。要知道放在以前,海辰军校和天渊军校的学生可是挤破头皮都要到特别行动部来吃饭和参观,自从你们加入海天地人,特别行动部倒是变得门可罗雀了,我们也是乐得清闲。” 云玥的语气欠扁,说话的内容更是欠扁,大家却早已被她训出了受虐倾向,她要是好好说话,他们还不习惯了。 顾青挑眉问道:“他们不来了?” 云玥说:“来不来我怎么知道?不过不用着急,特别行动部的访问及安检程序漫长得很,比会见大总统还麻烦。可不是谁都能像你们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明明是强买强卖,还说得他们多么来去自由。全队成员同时低下头来,在心中忍住了这一句吐槽。 顾青又问:“那我们去军校呢?” “你们记住,特别行动部是军事机关,还是保密级别最高、行动级别最高的军事机关,军校虽然也不是任人进出的菜市场,但毕竟只是个学校。”拿学校和特别行动部作对比,让云玥有一点骄傲,又有一点不耐烦。她抬眼看向礼堂中的人,忽然来了主意,“你们等着也是等着,要不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都是些什么人?” 晚饭时间,礼堂的人比中午多出了许多,很多人平时他们见都没有见过。云玥将眼神扫向几个衣衫褴褛、头发胡子和眉毛都打点成古怪样式的嬉皮士:“那是灵异事件侦查科,虽然和我们的理念不一样,但狗鼻子特灵,就是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往往是他们第一时间发现特殊情况,我们再派出研究员进行调查,算是我们的特聘调查员。” “真的有灵异事件?”艾达兴奋地问道。 云玥耸耸肩:“你以为你们在别人眼里很正常?就是那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家,从报纸上发现了蝴蝶杀人狂前两世的蛛丝马迹,我们才知道有人竟然不断重生到这个世界上。”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家,不光胡子像山羊,连银白色的头发都在头顶固定成了山羊角的形状。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个瘦削古怪的老人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老人似乎真的很喜欢看报纸,吃饭都还拿着一张电子报在那里看。顶|着他们的目光,眼睛都没抬一下。 云玥又将目光指向另一拨人:“那是外星生物侦查科,不过,这里的外星生物,可不是指地球上出现的奇怪动物,而是从各种‘自然信号’中分析出智慧体留下的痕迹,推测信号背后的含义,及智慧体的社会结构、生存环境。外星生物侦查科从前不存在,只有太空通讯部门,但自从1607年死星病毒事件发生,国防部门提出要对可能面临的域外攻击进行防御性准备,这才在特别行动部开设此科室。” 这回,好几个人都欲言又止。 已经是“灵异事件”了,别再给他们戴上一顶“外星生物”的高帽子。 然而,就算不问,云玥也要说—— “而且,根据外星生物侦查科的数据分析结果,你们身上的‘神秘粒子’和外星智慧体有关的可能性近乎为百分之百。” 除了这两拨人比较特立独行以外,其余的基本上都是连成一片,其中不乏个高腿长、挺拔矫健的帅哥美女——随便拿出一个放到“预备特工”们以前生活的时代,都能像电影明星一样吸引众人的目光,可在这座礼堂中,他们倒成了茫茫大众。 “那些都是特别行动部执行局的人,执行局又名特工总部,接手研究员的工作,对研究对象作出行动。能进来的人,都是军校生中的精英,现在许多英雄电影的主角都是拿他们当中某个人做的原型。平时下课没事,多看看这个时代的电影,对你们会有好处。” “那些有老有小的,是科技研究局的人,有的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的则是退休的老教授。他们的研究方向比较冷门,而且和别的部门一样,受保密条款约束,研究不能对外公开,任何泄密行为都要以泄漏军事机密罪论处,所以能来这里做基础科研的,也是全凭兴趣了。” …… 云玥啰啰嗦嗦,把礼堂里所有人都介绍了一遍,却又谁也没有介绍,莱夏干脆玩起了自己的个人终端。 最后说到“时空管理局”的时候,终于有人朝他们这里走了过来。来人是四男三女,为首一人走到顾青跟前,对他伸出一只手说:“梁琰,幸会。” 顾青的眼中闪过一丝没来得及掩饰的惊讶,呆了呆才伸出手:“顾青,幸会。” 粱琰是护卫小队的队长,也是头一个上岸、和顾青打得不可开交的那位选手。然而,他却根本不是髭须大汉,而是一名皮肤晒成棕色、比顾青还要高大的年轻女性。 她上身只穿着一件紧身的背心,下|身则穿着野|战部队的作战裤,胳膊和腰部肌肉的形状若隐若现,和 30. 互助会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莱夏和云玥有的没的搭着话,顾青领着全队和军校生打成一片,多时未见的同事和同学不期而遇,就连灵异事件侦查科的老年嬉皮士,都和几个军装笔挺、昂首挺胸的军官坐到了一起。 金碧辉煌的礼堂中,断断续续地已经到满了人,再不剩下大片的空位,能让结伴而来的同事朋友坐到一处。 礼堂外的走廊上,有人三三两两地坐在朝向天井的台阶上,不知是厌倦了里面的喧嚣,还是不愿与同伴分席而坐,望着透过楼顶玻璃洒下来的夜色低声说话。 天井另一头的接待大厅中,还有人在排队等待着身份核验和安全检查,就为了能在这一年一度的开放日里,一窥特别行动部大楼内部的模样。 无处不洋溢着浓烈的节日气氛。 出了大楼的门,空气就冷冽多了。 离大楼稍远的地方,六个人围成了一圈,坐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乍看上去,他们像是在外面透气,顺便磕牙聊天,但实际上,他们每个人的面色都十分严肃,简直堪称沉重。 沈轶伦、沈轶伦的搭档白棋都在其列。 沈轶伦头一个开口:“我叫沈轶伦,不是什么028号。去年十月,我在从训练室回寝室的路上被人绑架。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地躺在手术台上,有人正在拿电锯锯我的头骨。我的大脑暴露了在空气中,可我还能听见旁边的人说话。我听见——特别行动部的那位将军正在催人手脚快一点,免得我醒过来又要消除我的记忆。然后,他们将我的大脑通电,我就活生生地疼死了过去。我的尸体在特比行动部大楼的门口被找到,据说还被灌满了水银。” 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满怀求知欲和好奇心的青年,可现在,他说起话来更像一个思想固执的激进分子了。 白祺拍拍他的肩,接着他说道:“我叫白祺,胤沧建国后一百年左右的人,古义堂讲学院曾院长聘请的武师。我相信他刚才说的话,因为我曾接到过一通电话,里面只有杂音。杂音像锯子一样切割着我的神经,我很快就疼得神智模糊了。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做了什么,有什么反应,但我相信一切都通过我们手腕上的这玩意传送到了另一个地方。” “然后制作出对付我们的方法。”说话的是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的长发男人,他看上去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年轻,“我对一件事情也颇有印象,那就是我的室友梦中说的话。他是个特别乐天的人,夜里却好像陷入到了极大的痛苦中,不停地让对方‘不要过来’。早上醒来后,他什么也不记得,依旧和以前一样,嘻嘻哈哈。” 剩下三个人,一个是黑眼圈深重的女人,一个是瘦得像根杆子的男人,还有一个是看上去颇有沧桑感的男人。这三个人似乎还没想好说辞,都阴沉着脸不肯开口。 他们不说,沈轶伦自己问也要问出来:“眠星,徐睿,连辰,你们不用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你们身上做人体实验,事后想洗去你们的记忆,却又没有完全清洗干净?” 名叫连辰的沧桑男人叹了口气,终于说道:“其实,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和你差不多,还没有你那么惨,我才觉得没必要说。一天晚上我睡下后,发现自己动弹不得,眼睛也睁不开,还以为是鬼压床,后来才意识到是有人在我大脑上做实验。我中途又晕了过去,醒来后我去照镜子,看到头皮上多了一道蜈蚣形状的伤口。” “我不是这样。说白了,我前世是个小偷,哪怕到现在,我看到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首饰,都会产生偷窃的欲望。”一身漆黑的舒眠星说,“但我没有动手,我被人打死后重生在这里,我就一直心怀感激,用重新做人形容也不为过。可是就在最近,我感觉我的想法也被监控了,哪怕我稍微产生出一点偷盗的念想,这个东西就会惩罚我、折磨我。” 舒眠星的左手握成拳头,纤细的左腕上个人终端正在闪着红光。 她说起话来铿锵有力,不像个小偷,倒像个斗士,浑身上下,也不见一丝珠光宝气,显然有更重要的东西代替了珠宝的存在。 “我们聚集到一起,到底是要做什么?开互助会吗?”不等竹竿似的徐睿鼓起勇气,金边眼镜男就尖锐地说道,“那些人把我们圈禁在这里做人体实验,然后呢?任他们研究出毁灭我们的办法?” 沈轶伦颇有城府地一笑:“等一个人。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但如果她来了,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助力。” 就在他说话的关头,从特别行动部的方向走来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女人。舒眠星和徐睿往旁边挪了挪位置,让这个女人加入进来。 这个女人没有坐下,而是站在离众人有一定距离的地方,缓缓开口说道:“我叫杨盈雪,去年八月被带到这个地方,我本来要与男友结婚,通过时空移民的方式留下。由于我的个人原因,我没有通过时空移民局的测试,他们允许我像你们一样,成为特别行动部的预备特工,只要我能保证不靠近我男友十米以内。如果我们之间的距离小于十米,我的个人终端就会启用惩罚程序,对我施加高压。” 她冷冷一笑:“这点电压对我来说其实算不上什么,但却让我的男友远离了我。我曾经以为他们是出于好意,后来我才发现,这个限制令的推行者一直都对我的男友怀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而且就在最近,她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这女人说话的声音不带一点感情,人也笼罩在阴影之下。她话一说完,四下里顿时寂静一片,像是见了鬼一样。就连最愤愤不平的金边眼镜男子,都感到浑身的肌肉有点发僵。 就在这时,女人左腕上的个人终端忽然爆发出一阵不合时宜的欢乐乐曲。她迅速地按下接听键,就听扬声器中传来一个火急火燎带着喘息的男声——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怎么云玥说你的危险等级刚刚变成了B级,比我一连打爆十个人形靶的时候还高?你没有事吧?她不肯告诉我的位置,你告诉我,我来找你!……” 女人嫌弃地把个人终端拿远了一点,扬声器中还在噼里啪啦地乱响。她右手悬在空中,犹豫了一下,随即“咔”地一下掐断了电话。 她转向大家:“没错,他们就是在监控我们,监控我们的一言一行,每一个想法,每一个动向。” . 莱夏焦头烂额地找了一路,就是没找对地方,因为他打死也想不到杨盈雪会和一帮半生不熟的同学待在一起“互诉衷肠”。但在寻找的过程中,他自己就已经冷静了下来。 云玥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的人,杨盈雪要是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情况,她不会单拿一个模凌两可的信息揶揄他——而且,凭他前女友的身手,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危险情况”都好比蚊子过来在她身上叮上一下。 他“前世”最后与她在一起的几年里,她更是他的护卫,职责就是危险到来之时站在他身前保护他。 可当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之后,一切都变了过来。杨盈雪好像不再是一个鲜有敌手的武功高手,而是一块一碰就碎的人形豆腐渣。就像在他死皮赖脸地以各种方式高调作死、特别行动部终于同意把她接过来后,云玥对他说的那样—— “她会死的,就算她在现代医疗手段下重新开始呼吸,就算她不会像大多数人那样老死,也终究会死于一场核爆炸、一次病毒爆发、或者一次毫无意义的飞行事故!但你不会,就算没有加速器,你身上的每一个量子、元子、分子,都会重新聚集到一起,你的记忆也会回来。你终究还是自己一个人。” 这是云玥最后的警告。 可他还是看都没看合同一眼,就在该签字的地方签了字、画了押。 合同的内容就是,让特别行动部的特工执行一次需要重回古代的任务,无论任务成功与否,他都要付出代价。代价是分文不拿地为特别行动部服务一百年,无条件地执行每一次分派给他的任务。 从此,他算是卖身给了特别行动部。 好在,特工们和杨盈雪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还真踩着特别渺茫的可能性,让一个在古代就已“死去”的人在现代“复活”过来。 杨盈雪活过来了,他却果然陷入到没日没夜的患得患失中,生怕杨盈雪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某个他想象不出的现代武器下。好比顾青第一次约他见面时,套用系统信息的格式给他发出个“重大事故”的“诈骗短信”,他就将“ 31. 江公子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丑时三刻,江寒带着三男一女走进一所破破烂烂的船坞。这四个人,无一不是蔫头蔫脑、兴致缺缺,除了一个男的穿着古装,其他三人竟还都穿着现代的装束。见到船坞中的其他人,也不上去打招呼,不是梦游似地四处乱晃,就是站到一旁发呆。 江寒身后,跟着顾青和莱夏,还有六名穿着公服的捕快。捕快们倒是很有兴致,可也讪讪地不知道怎么搭话。进了船坞,一个灰发矮个捕快倏地就朝一个扎着头巾的高大青年奔去,嘴里叫着:“红毛——” 高大青年愣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了笑容:“小灰!” 红毛,就是喜欢在虚拟世界选择一头红发的艾达。 小灰……大家就只知道她叫小灰,因为在现实世界,也没有人承认自己就是游戏中的小灰。 小灰和艾达在第一次模拟战役“S病毒的屠宰场”中,就曾结伴而行,一同寻找过那瓶根本就不存在的血清。 这两个人的一声招呼打的,无需头儿指使,衙门小捕快就已经和九头帮的喽啰们官匪一家亲了起来。以粱琰为首的护卫们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官”与“匪”,还是从未见过在如此没有心机的参赛选手。 莱夏和江寒也不知什么时候重归于好,心平气和地聊起了天。 莱夏拿下巴示意了一下江寒的队友,揶揄地笑着:“系统随机分配的队友?” 江寒也在笑,但因为面部神经不够发达,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很好,很适合我。七个人,一个第一次中场休息后就没再上线;两个爱乱跑,跑到哪里去了我也不知道;剩下四个只要给他安排个去处,能不声不响地待到比赛结束。” “八人队?已经下线了一个,不见了两个?”莱夏扬了扬眉毛,“要那俩人已经挂了,你们不是再死一个就要集体下线了?” “没有的事,我看那俩一心只想看风景凑热闹的样子,应该还活得很好。”江寒的语气中带着安慰之意,仿佛完全无所谓自己活到第几轮,能不能陪着莱夏倒更重要。 顾青把这两人的变化全部看在眼里,结合莱夏在晚宴中途跑出去的事实,他确定这两人是面了基,而且不是“见光死”,还见出了转机。 他的心情并不是很美妙,气派也就格外的威严。走过船坞,三路人马就已经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和他站成了一个圈,连不怎么配合的江寒小队都朝他那里看去,仿佛是看到了什么稀奇。 带着点示威式的笑意,他看了一眼莱夏:“现在是丑时三刻,也就是现代计时中的凌晨一点四十三分。五小时十七分后,也就是最后一次中场休息后,我们队所保护的神武帝陛下需要开始巡街。巡街从南门接见州县官员开始,到北郊易河边安抚烧伤百姓结束,持续时长三个时辰。巡街结束,既第一轮比赛结束。这一点,你们是否有所异议?” 没人有立场反对这个行程,除了顾青他们自己。 小灰下意识地举了举手,说道:“但是明天樨木镇中会发生一场大规模袭击。” 顾青:“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问题了。这个游戏六到八队人,彼此任务不明,敌友不明,但现在这个船坞里,就已经有四队。所以我相信,结合我们四队人马所有的任务信息,就能分析出对手的目标和动向。” 他将目光转向捕快小队:“你们当中,谁能完整地复述出任务介绍?” 大家都有点懵。谁都不是天才,只有天才才能在没有被要求背书的情况下,一字不落地记住啰啰嗦嗦老长一段话。 小灰说:“我只记得它说什么‘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邪祟四起’,‘久旱久涝祭河,酷暑严寒祭火’。记得这几句是因为它押韵,但总之我们的任务是‘阻止两次以伤害大量无辜百姓为结果的祭祀’,我们来到河边,就是想看看祭河神有没有祭到无辜百姓头上。但看到投喂河神的是一群本来就判了死刑的刺客,就没有去管了。谁知道有人竟然在祭河神的时候放火?我们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一半,可对明天会发生什么一点头绪也没有。” 被人眼睁睁地看着投喂河神的护卫小队:“……” “那名帅完就跑的艄公和这位白衣公子可不是这么想。”顾青似笑非笑地望向江寒。 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听出他这是让江寒自曝身份任务的意思。江寒也不掖着藏着:“不错,除了想要你们手里的一个人,我跟过来确实还想听听,你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顾青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下:“其实该说的,小灰姑娘刚才都已经说了。江公子何妨说说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人——要当真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我就当还江公子一个护送之情送给江公子也罢。” “顾将军这是反悔了?不想和我合作了?不过我却不会轻易改变作出的决定。”江寒说,“我要的人无非就是宁王而已,但我现在觉得,宁王跟着你们,似乎还更有趣。”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二人之间的剑拔弩张,但为什么要剑拔弩张,大家就很莫名其妙了。 江寒要合作,顾青也不好公报私仇,非把江寒撵走,只好捏着鼻子和他继续和平相处。 “四队人马,每队都有不同的任务,据我们现在知道的,就有‘保护皇帝性命’,‘安排皇帝巡街’和‘阻止恐怖袭击’。这三个任务,应该都对应着不同的敌对任务,据我之前的推测,除了‘刺客’之外,另还有一队是‘假意投奔实则行刺’的江湖匪帮。现在,匪帮没有出现,反倒多出了队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恐怖分子’。”顾青将话头再次抛向江寒,“江公子,你要宁王,到底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是西胤武士,宁王勾结西胤意图篡位,许了西胤大把的好处,我当然是要保护宁王。”江寒微微挑起嘴角,“还有一队人,是宁王自己的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宁王在这一趟中彻底取代了皇帝。而彻底取代皇帝的办法,就是由宁王来巡街,你说这个游戏可笑不可笑?” 然而,不等顾青回答,粱琰就沉着脸说道:“所以,我们的对手其实不是刺客,而是一支想让宁王取代皇帝巡街的队伍。” 江寒的笑容中带着一丝恶意:“不错,这个游戏中,除了和自己任务冲突的对手,谁都可以是敌人,也谁都可以是朋友。你再想想,任务介绍除了让你保证是神武帝本人安抚州官百姓,真的还有别的要求吗?是皇帝死不得?还是樨木镇烧不得?” 真正需要皇帝活到游戏结束的,从来就只有可怜兮兮不受信任的九头帮而已。 . 从煽动性上来讲,江寒彻底地打败了一直肩挑大梁的顾青。 顾青分析战况,往往分析得人鸦雀无声,明明在问大家的意见,却总成了他自己的一言堂。 江寒却不一样了。他一句“谁都可以是敌人,谁都可以是朋友”的话说出,不过多久底下就炸开了锅。 本来一点思路都没有的人,也仿佛成了入行多年的潜伏专家,嘴巴一张,三十六计能一口气使上个七七八八。 什么“捕快勾结宁王逆党,一起对付纵火犯”,什么“护卫勾结刺客,反间刺客和宁王逆党”,什么“九头帮和捕快佯闹不和,骗取纵火犯信任”,简直就是“奇招妙计”层出不穷。 顾青听了半天,听得脑袋有斗大,终于清了清嗓子,提高音量说道:“江公子所言,虽不至于怀有恶意,但是,以为凭‘任务不完全冲突’就能和别队结为盟友,获取对方的信任,未必也太天真了点。我只想请问诸位,如果一队刺客过来和你们结盟,你们会放心把自己的秘密交给他?” 江寒也是寸步不让:“如果你手里有对方想要的东西,秘密也不是不可以讲价。” “对,我们手上有皇帝,有宁王。无论是助宁王篡位的叛党,是假意投奔实则行刺的刺客,还是意在行刺宁王的刺客,都离不开这两个人。”捕快小队中立刻就有人附和。 这下,顾青也没有办法了。一个充满结盟、背叛和离间的情节,永远比老老实实地分析调查更有卖相。 半个小时后,一支由捕快、护卫和土匪组成的六人小队,押着一身布衣的宁王从船坞出发,沿着易河划到离城最近的地方,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城门附近的一家客栈走去。 此时此刻,已经快到寅时,是昼夜更替,一天当中最为静谧的时候。 店小二睁着惺忪的睡眼,点着一支只能照亮半张脸的蜡烛,一脸不情愿地给几名客官开了房。 房中,几名还活在早上的参赛选手毫无睡意,也毫无身处寅夜时分的自知之明,自以为很小声地溜到一间最大的上房中,窸窸窣窣地开始说话。唯一在睡觉的,只有真正生活在这个 32. 离赛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顾青的武功虽然不比江寒,可不至于刀抵在人脖子上了,还能让丈许之外的人抢了去。 话音未落,他怀里的人便睁着两只浑圆的眼睛,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朝江寒所在的方向轰然倒去。他的颈间汩汩向外涌出黑红色的鲜血,眼看就没有了活路。江寒却没有任何抢救他性命的意思,只将长剑挡在身前,挡住了一滴朝他溅去的血花,笑道:“还是你快。” 顾青动了手,军校生们也毫不手软,二话不说把江寒的队友杀了个干净。看着没有丝毫下线意思的江寒,顾青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曾把宁王身边的便衣武士也这么摆了一道…… 那几个“队友”进了船坞中,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发傻,完全就是几个没有设定好的NPC,他还真信了只是江寒的队友不够配合。 现在,他不剩下任何底牌,除了—— 江寒将长剑半举在空中,眼睛还在向顾青示威。顾青和他目光碰撞了一下,他便像听到发令枪的短跑运动员一样,挺剑朝顾青身后的神武帝直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顾青放松开自己的面部肌肉,十分隐秘地松了一口气。 江寒手中那把锈剑,果然在皇帝身前分寸之地停了下来。他斜着眼睛看向顾青,问道:“为什么要松气?” 顾青苦笑一下,留下一个历史难题:“那就请江公子猜一猜,我是因为看到江公子就要杀了自己应该保护的人而松口气,还是因为我只是想让江公子以为自己就要杀了自己应该保护的人而松口气?” . 宁王不见了。 在他们六个人声情并茂地演绎着和护卫决裂、打算拿宁王冒充皇帝巡街的时候,宁王悄无声息地就消失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宁王躺的床上没有洞,床边的墙上也没有暗门,就连宁王在床上躺过的印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要不是在虚拟世界,他们会以为自己见了鬼。但一想到一切都只是电脑程序,他们就把问题归到了系统BUG上。 可这次,还没来得及吐槽这个尽是BUG的游戏,几个人影便如同鬼魅一般靠近过来。 阿刃正把半个身子放到窗外,打算从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看出个当然所以,结果头一个被从上面吊下来的鬼魅一刀锁喉。 接着,是被门外一晃而过的身影吸引出去的小灰。 艾达正跟在小灰的身后,小灰瘫倒在地的身影让他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让他正好撞在莱夏身上。 莱夏把他推到一边,拔出腰间的匕首,就和门外的鬼影战斗起来——比起正面冲杀时惯用的刀,他更喜欢这种更为小巧、能够杀人于无形的兵器,而且,不带明显的兵器,也更能显示出这支“九头帮小队”的友好和没有戒心。 可很快,他就发现,对方对他似乎也很“友好”,“友好”得和方才一刀击杀小灰时的果断没得一比。 他心里顿生警觉,借着一踢之势回到房中,并顺手关上了房门。房中果然形势危急,文吉和童章各被一人缠住,应对得相当勉强,而艾达则被一人按在了地上。 那人膝盖压着艾达的胸膛,手却扒向他的头巾。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给了莱夏可乘之机,他往那人身后潜行而去,举起匕首戳向他的后颈。可那人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反手一把握住了莱夏的手腕。 像一个掌握了世间所有秘密的大反派一样,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完全就是“邪魅狂狷”象形版的动画脸:“你们两个,都把头巾取了,让我看看你们的头发。” 莱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奈何那人手如铁钳,竟把他钳得丝毫挪不开身。他忽然放开匕首,可匕首落在那人手臂上,“铁钳”也没有任何的松懈。他只好牺牲掉手腕,忍着脱臼的痛苦凌空腾起,将那人压在了身下:“我取你妈!你看我不把你脸上这层皮撕了!”说着就往那人脸上抓去。 那人一边喘气,一边抵挡:“……这可是我找著名漫画大师特别定制的脸,要被你抓坏了,我可不管谁提的什么条件,非把你头皮扒下来不可!” 两个人缠胳膊缠腿地扭打作一团。 “哈,难不成你是只定制了脸,没有定制头发,就要对其他玩家的头发下手?” “放屁!你们这些鸟窝头我哪看得上?要不是杨让我们饶那‘金发小子’一命,让她有兴趣陪我们玩下去,我不早把你们一个个制成了人形拖把?” “杨?杨盈雪?果然是她坑我!一个游戏而已,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不认真你放开我知名品牌设计师设计的头发!” …… 这两个人的灵魂对话,让整个屋子的节奏都慢了下来。 艾达刚喘过气,倒成了屋里最闲的一个人。他捡起莱夏掉落在地上的匕首,对着“高级定制男”的后心就是一刀,恶狠狠说道:“难怪你这发型让我想起某个风靡一时的‘刘海包’,可惜没过多久,大家连上街买菜都不愿意再背这个包了,还被时尚界评为了‘十大最丑设计’之一。” 莱夏抛开身上的尸体,加入到文吉章童那边的战斗。艾达也被激起了血性,拼了命要为小灰报仇。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骤然爆发。地面轰然坍塌,气浪和碎石犹如狂风暴雨一样将屋中的人扑倒在地,然后又就地掩埋。 文吉和刺客一上一下地倒在地上,一块断裂下来的横梁一前一后地将二人戳了个对穿。童章则一脚踩在碎裂的地板上,瞬间淹没在了废墟当中。 不到五分钟的工夫,这支满怀着憧憬和希望的杂合小队,就又只剩下九头帮的两人。 . 信号烟花闪过没过多久,夜幕就被火光照亮。 火光映照在顾青的眼眸中,又被江寒看在眼里。江寒放下剑,总算结束了这段僵持。 顾青意味不明地一笑,把神武帝抛在身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船坞外走去:“江公子好心放我们一马,还不快走。” 不少人看稀奇似地偷偷望向江寒,江寒也不在意。自从放下剑,他又成了一个处境微妙的合作者,跟着顾青一路往御营方向走去。 御营失了皇帝,护军都尉又并非能人,营中早已乱了套。从远处看去,拿着火把走来走去的护军犹如一团胡乱飞舞的萤火虫,漫无目的且缺乏纪律。 顾青将一只包裹扔向神武帝,毫无敬意地吩咐:“穿上。”并且招来剩下的四个护卫:“等下送你们的‘皇帝陛下’回营。” 江寒闲在一旁冷笑:“无论皇帝还是宁王,巡街都要用到这群护军,你不会以为其他队伍不知道吧?” 顾青观察着营地里的动静:“舍不得诱饵,哪里钓得到大鱼?而且,我相信天渊军校,不至于培养出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学生。” “自保?”江寒斜眼看着顾青,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看来顾将军是执意要让我认为留下的这个是宁王了。” 顾青温和地笑着,没有说话。 他扔向神武帝的包裹中,是艾达那件厚重华丽的帝王袍服。神武帝打开包裹后脸都绿了,可依旧不得不老老实实地穿上衣服,接着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下,迈着大步朝御营中走去。 这个景象要多滑稽有多滑稽,那件朝服本应配上旒冕,可神武帝的头上只扎了简简单单一个发髻。这样行走带风的气势,本应引领着无数文武百官,可神武帝的身后只跟着两个落拓不羁的武士。 这简直比艾达穿着这件袍服出现在虚拟平台上时还要刺眼,可偏偏在所有护军的心中,这就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神武帝。 火光照到神武帝的身上,营中忙碌的身影顿时停了下来。有人飞快地跑去通知护军都尉,也有人下意识地和旁边士兵保持出一定距离,站成一支整齐的御前卫队。 一直到护军都尉气喘吁吁地跑来,带着上万军士齐齐跪倒在神武帝脚下,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 顾青这才回答江寒的话:“江公子认为这人是皇帝还是宁王其实都无所谓,只要营中上万的护军认为他是皇帝不就行了?” 顾青没有说,皇帝回营时所走的这段路,才是真正的危险所在。但他只让皇帝穿上朝服,大大方方地朝军营走去,就让徘徊在周围的不轨之徒打了退堂鼓。 谁让过于单薄的防卫和最为强大的防卫往往在一开始都有着相同的效果,都能够震慑住敌人呢? 皇帝和都尉相认,顾青没有给都尉太多哭爹喊娘求赐死的机会,就和其他人一起朝军营走去。 谁知在顾青他们就要接近神武帝时,神武帝指着顾青,对粱琰、封娉还有所有护军大声说道:“粱护卫,封护卫,你们交错朋友了,那五个都是逆臣贼子,不光对朕大不敬,还结交西胤刺 33. 拘捕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下一秒,整个训练场都被炸开了花。地面从中间迸裂开来,露出了里面钢筋的支架。天花板也坍塌下来,瞬间将好几个人掩埋其中。 包围在众人周围的磁力环多坚持了一下,可紧接着就成为了最为冷酷的帮凶,在烈焰和热浪中滋滋作响,迸发出小型的闪电,从而引发更多的爆炸。 饶是顾青已经活过一辈子,还在模拟战役中担当了不少重要角色,也没见识过威力如此之猛的爆炸。 地狱般的景象映照在他一向冷峻的黑眸当中—— 刺眼的火光中,无数黑色的人影正以奇异的姿势悬浮在空中,有的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有的则还在做徒劳无谓的挣扎。 顾青毫不怀疑,无论爆炸的始作俑者是谁,都是算好了时间的。他还记得虚拟世界中那条混乱不堪的街道和被炸成无数碎块的客栈。 他想,其他赛场里或许也正在发生同样剧烈的爆炸。 虚拟世界的爆炸和真实世界的爆炸重合在了一起,令人失去了最后的反应时间。 顶着扑面而来的烟尘和碎屑,顾青艰难地往训练场的中心走着,一边走一边流泪,眼睛快给刺激得瞎了。终于,他看到了一个同样从磁力环上解脱下来的人影。 “莱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 莱夏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仿佛忘了他们这些人都有不死之身,腾地就往一人周围的磁力环中翻去。模拟虚拟世界中各种重力、浮力、压力的磁力环还在运作,三个正在做不规则运动的金属圈泛着蓝光,在坍塌和入侵中噼里啪啦地闪着火星。 莱夏险些被金属圈夹到,可揭开里面那人的面罩,他又立即放弃了营救的举动,随即奔向另一个行将崩溃的磁力环。 顾青跟在他身后,跟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跟了一只没头苍蝇。就在莱夏爬上第四个磁力环中时,他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有一种方法可以通知所有活着的人下线,大楼有它自身的防御系统,但这次爆炸好像绕过了它所有的防御点。” 莱夏止住动作:“防御系统,怎么启动?” 顾青深邃的目光扫向墙角的消防栓:“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 特别行动部的大楼里,各种自动防护设施数不胜数,根本不需手动灭火。可根据建筑安全管理条例,依旧在每层建筑中配置了手动消防设备。一个四角支棱的红色消防栓,在这个处处都是流线型高科技设施的世界中,显得古老笨拙且格格不入。 “自动、高效、隐蔽”——现在,那些高科技防护设施就像设计者给它们的定位一样,大楼都要炸塌了,还“隐蔽”得影子都见不着一个。 但顾青仍然寄希望于这个防御系统的某一部分只是“睡着了”,还能够被他唤醒。 他所在的地方距离消防栓并不遥远,只有十几米的距离。十几米的距离,此刻却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顾青拿出千里之外取敌首级的本事,在坍塌和爆炸中穿梭前行。 他还不忘对莱夏说道:“去窗边等着,等下把玻璃给砸了。无论有没有启动防御系统,先出去再说。” 这片烈火焚烧、碎石乱迸的地狱中,顾青仍然觉得有些东西安静得有点奇怪。消防栓是一处,二楼支棱出来的平台是一处,训练场边缘的落地窗又是一处。但是,如果真的有哪处是大楼的“防御点”所在,落地窗的可能性就比前两者要大多了—— 或许,当初防御系统的设计者就没想过大楼会从内部爆炸,而且里面都炸穿了,合成材料制成的防爆玻璃却还能完好无损。 一拳砸破消防栓上的玻璃,顾青拿出其中的那把斧子,回头一看,只见莱夏已经到了窗边。 莱夏一路显然也经历了不少艰险。他的双臂和肩背都受伤了,留下了一道道灼烧过的痕迹。 他们隔着满目疮痍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像在下线之前那样。随即,斧子越过战火硝烟,砸开一块中途挡道的落石,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莱夏手里。 莱夏举起斧子,狠狠地往窗户上砸去—— 谁知忽然之间闹了鬼,他的手,和连在手上的斧子,都在离窗户一分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惯性的作用下,他整个人都向前倾去,却像倒进一个人怀里一样,生生止在了窗前。 接着,莱夏就消失了,迅速融化在挡在窗前的神秘物质当中,成了一团无色无味的空气。 在毛骨悚然之前,顾青先是感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心如刀绞。 . 顾青心中掠过无数可能,他往自己头发和眼睛上扒去,可摸到手的仍然是头发与眼睛,他往自己背后摸去,可除了背上的烫伤什么都没有摸到。 最终,他被人从这个噩梦中唤醒。 正在崩塌的残垣断壁从他眼前褪去,变成了宽敞明亮的训练场。训练场上,上百个由磁力环模拟出的小型力场将光线轻微地扭曲,磁力环中,被VR服包得看不出模样的同学们或站或跑,或打或闹。 音波被VR服吸收,传不到外面,四周一片宁静祥和,除了眼前的两个人。 莱夏十分理解地蹲在他的身边,仿佛对着一个伤患,远处,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则背对着他们站立。她的声音有一丝严厉:“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 莱夏的反应比平时慢了许多,脸上带着震惊过后的茫然:“做什么了?” 女孩微微屈起膝盖,从地上捡起一只斧头。她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因为思考得太多,反而缺乏了对周围环境的敏感:“你们刚才差点杀了一个人——特别行动部第一作战队队长,宗冷。” 她的话让顾青和莱夏一同沉默。 顾青看向女孩所站的方向,女孩身后的不远处,就有一座由三只磁力环组成的小型力场,中间漂浮着一个身上接了电线的人。 那人看起来像沉睡了过去,也有可能被埋在虚拟世界的废墟之下,想动而无法动。 “你们下线后,先短暂地在场中空地上会和了一次,接着,你往消防栓那里走去,”女孩远远地朝顾青示意,然后看向莱夏,“你往宗冷那边走去。走得都非常小心翼翼,完美饶过了所有的磁力环。” 她第二次望向顾青:“你一拳砸开消防栓,从里面拿出斧头。”又第二次望向莱夏,“你不顾磁力环的阻挠,强行突破力场,斧子飞了过来,你一把就朝他身上砍去。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你呢?”莱夏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生闷气。 “我不是阻止你了吗?有我在,还真能放任你们两个发疯不成?”女孩绕着磁力环走着,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偏偏莱夏并没有跟过去的想法。 他们之间像有深仇大恨一样,谁也不愿意靠近谁,偏偏话还不少。这让顾青想起他把莱夏骗到空楼中痛殴的那一次,他就是以这种迷惑人的方式,一步一步把莱夏引向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地形。 想起那些并不友好的过往,顾青心里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温柔之意。 女孩和莱夏的对话在一个并不热情的告别中结束,他们兵分两路进了更衣室,终于彻底消失在彼此眼前。 换衣的时候,莱夏提出要出去逛逛,顾青欣然应允。 室外的一切,无论是楼前的茵茵草坪,还是远处的潺潺河水,都让他们两个古人感到心旷神怡。但一想到寝室的窗户上展现的大海和树林也都非常令人心旷神怡,眼前的风景顿时就打了折扣。 二人静默无语地走了片刻,莱夏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怎么想?” 顾青沉吟了一下:“听得懂信息技术课吗?如果把电脑或者一个程序比作一间屋子,黑客就是潜入这间屋子的入侵者。有的入侵者是小偷,只想从屋子里偷一点东西;有的入侵者是纵火犯,把屋子整个都烧了;有的入侵者则悄无声息地替换掉屋子里的物件,屋子就不再是以前那间屋子。” 他顿了顿:“第一次模拟实战训练,宗冷就说过,‘你将身处一个由电脑模拟出来的环境当中’。所以,结论很简单,我们的电脑被黑客入侵了,有人将我们周围的环境换成了处于爆炸中心的训练场,还让我们误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现实。” 莱夏再次沉默了。顾青感受得到他的痛苦。 刚才的那几分钟,不光害得他们差点杀了一个人,也在渐渐瓦解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如果刚才的爆炸不是真的,他们又怎么确定现在看到的就一定存在?何况,他们已经是超越常识的存在了。 “其实现在想起来,也不是全无破绽。”顾青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楼都炸空了,游戏还在继续,警报也没有响,哪有那回事?而且,整个地面都在往下塌陷,我们却恰好躲过了所有塌陷的地方,脚都没崴一下,我们的运气真有这么好?” “塌陷和爆炸,会不会都是那个‘黑客’在给我们设计路线?” “设计是一定的,对于这个训练场,他一定有着非常精确的设计图纸,甚至在进行实时三维扫描。每一个磁力环的运动轨迹,每一个小型力场可能给我们带来的阻力,全部被他算计在内。” 顾青一手抓过莱夏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衣袖,露出里面被电磁脉冲灼伤的痕迹:“连你被磁力环打到,都被他模拟成了乱石从身上擦过。” 他感受得到莱夏微微下沉的目光。这目光落到他身上,让他有一种时光静止的错觉。他有点想抬头,可又希望这目光能停留得更久一点,而不至于被他的突兀驱赶到别处。 莱夏却误解了他盯着自己伤口发呆的样子,悻悻缩回手臂, 34. 黑客x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海辰军校,信息技术学院。 一间中等规模的电脑室中,占据绝大空间的主机正在无声地运行。四周闪烁着电子仪器颇具冷感的微光,天花板上通风装置的无间断运行,则将室内的空气维持在一个无尘无菌的恒温状态。 相对于一排排图书馆书架似的主机,电脑的屏幕就显得有点寒碜了,只在墙角的地方竖了两块不大的液晶显示屏。显示屏放在一张实验台式的办公桌上,办公桌前只有一张硬质的靠背椅,不像电脑室的主人办公之所,倒像保安看监控的地方。 而电脑屏幕前的那个人,也的确是在看监控。 两块液晶显示屏,被分成了八块,八块屏幕上分别是从八个不同角度拍摄的顾青被特警拘捕的画面。他挑出其中一个角度放大,又开了昨晚顾青对着天渊军校的学生侃侃而谈的录像,像欣赏一部旷世名作一样,一遍又一遍地欣赏顾青脸上每一个细节。 “端,真端。大庭广众之下被捕,还强撑着若无其事,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他在心中说着。 这是个相当俊美的青年男子,深棕色的半长头发带着一点自然卷,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衬衣完美地展现着他的腰线,随便往椅子上一坐,就是一副偶像明星经过数名化妆师、道具师、摄影师精心打点出来的造型。 只不过,模特明星们的慵懒肆意是假的,本人说不定早已累得趴下,他看监控时的神采,却是绝对发自内心。 不过一会,一条加密消息出现在屏幕上—— 大海之子:“消息收到了,相当令人震撼。那两个人被我们的行为分析师归位‘钉子’一类,极难被策反。你是如何让他们下定决心去谋杀自己的教官?” 忽然跳出的消息正好挡住顾青走进装甲车中的身影,美男子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狠狠按下几个键,让对话框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当中。噼里啪啦地打了好长一串指令,又调来一个顾青被押送至监狱的实时录像,才将方才被人打扰的怒火平复下来。 监狱内部虽然也有监控,但要黑进去就比黑进路面的公共监控复杂多了。于是他将对话框重新调出来,利用这个机会和这个“大海之子”对话。 x:“你们还把他们分类?” 大海之子:“他们当中有的人暴躁易怒、行事冲动、遇事不经思考;有的人思考得多、纠结得也多、往往能把自己绕到死胡同;还有的人是天生的叛逆者,对权威的厌恶远超一般人……再结合他们‘前世’从事的职业,不难判定谁更容易成为被我们操纵的棋子。” x:“为什么他们两个是‘钉子’?” 大海之子:“因为人气。一个班里最受欢迎的学生走上了社会,也许会变得庸俗,也许会变得平凡,但要变成钻牛角尖的反社会人格,可能性要比其他人小得多。101号不用说,已经快和特别行动部的司令官搞到了一起。113号则相当的聪明,很快就能想通一件事背后的逻辑,并且及时地调整自己。虽然我们当中一直有人想要挑战他们,但最后都因为害怕引火上身而放弃。所以你所做的事,令我们非常的震惊、非常的好奇。” 看到“113号则相当的聪明”那句话,x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嘴角。他一高兴,回复的内容也变得丰富起来:“有意思。但为什么不是‘忠诚’?你们也知道113号‘前世’是大乾王朝的将军,被皇帝各种猜忌还一心为国的事迹吗?这样都没起反心,又怎么会反抗温水煮青蛙的特别行动部?” 大海之子:“是忠诚还是聪明,有什么关系?” x等了半天,不见大海之子继续,嘴角的笑容渐渐又淡了下去。他又发过去一个问题:“特别行动部预备特工的身份资料一直是最高机密,你们怎么拿到的?” 这是一个涉及到对方消息渠道的问题。如果他稍微谨慎一点,或者作出的“成绩”稍微不那么“令人震撼”一点,他都不会这样问,而对方那边果然许久都没有给出答案。 就在他以为这个“大海之子”就要彻底消失、再次打开之前反复观摩的录像之时,消息框忽然又弹了出来。 大海之子:“……不是拿到的档案资料。” 屏幕光线的照耀下,x诡异地嘿嘿一笑,想着原来你们也和我一样,钻进各种路边摄像头里泡着。 x炫耀式地和对方分享了一个加密端口,点进去是特别行动部礼堂的实时监控。 过了许久,大海之子才又发来一行字:“……你是内部人士?” x:“特别行动部的人,至少得宗冷那个级别的军官才能通过层层审批获得大楼内部的监控。” 大海之子:“你黑进了特别行动部?” x:“不错,我是黑客。如果我想,也可以找到你使用的这台主机所在的位置,但我知道那没有用。所以,我还是希望你们能主动接纳我。” 大海之子犹豫了一下:“我们到现在,所能做到的最多就是让他们怀疑自己成了特别行动部的实验品,你却直接把我们看来最难搞定的对象送进了监狱。你到底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x知道,对方仍然在怀疑自己送去的这纸“投名状”是莱夏和云玥为了揪出他们的把柄合伙出演的苦肉计。 他诚恳地回道:“我知道你们中有全基地最优秀的脑科学家和理论物理学家。但我一直想不明白,怎么在一个人大脑没有接入电极的情况下,介入这个人的脑部活动。” 这个时代,关于脑电波活动的学术论文没有一万也有一千,虽然话说得幼稚,但谁都明白x想要的是那些没有被公开的私密研究。 大海之子:“……你是在试探我们的身份?” x:“别这么疑神疑鬼。这样吧,你先看看这个视频,再决定要不要和我合作。” 视频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处在爆炸中心的模拟战役训练室,另一部分则是当时训练室中的监控录像。两个视频都是对主角进行跟踪拍摄,在并没有摄像头跟着主角的情况下,只能由三维影像转化而成。 除却被模拟成热浪和碎石的电磁脉冲,最为神奇的是,顾青在拿到斧子以后,在虚拟世界中转身约90度对准了窗户,现实世界中却转身约180度对准了宗冷。而他那时,不光已经离开了磁力环,连电线都已被他拔掉。 x没有留给对方多少惊讶的时间,飞快地打着字:“画面有点糙,担待着点。光是入侵VR服、安装三维扫描仪,就花了我两个月的时间,实在没空设计纠结的情节,只能一开场就爆炸。” 过了老久,大海之子才回复:“说句实话,太可怕了。我难以想象一个连上虚拟现实装备的人落到你手上会产生怎样的结局。要是那个女人不存在,只有他们自己,会不会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噩梦?哪怕知道装备出了问题也不能?” x噗嗤一笑:“当然不会,除非他永远不接触到第二个人,还有个程序员陪他设计一辈子的程序。否则发现这个世界走来走去就那点大,很容易抑郁的。一旦抑郁自杀,不就自动下线了?” 大海之子:“好吧,虽然你并没有让那两人真心实意地想杀人,但你的电脑技术确实已经打动到我。我可以让你加入,但我们不会见面,我也不会立刻给你我们手上的资料。我们因为同一个理想站在一起,不是在作买卖。如果想要资料,需要先给我们一个大致的计划。” x一时气急,打道:“什么计划?那种让人以为特别行动部正拿他当小白鼠的狗屁计划?然后呢,组织一次反对人体试验的集体抗议?” 打完,正要按发送键的时候,x却收回了手。 为什么不呢?他想。 . 银沧共和国军事科技研究基地军区监狱,C区。 莱夏一路沉默,下车见到顾青,又活泼了起来,他拿肩膀撞了撞旁边的警员,害得人家炸毛似地拔出手|枪:“听说这个监狱,A区关的是犯了罪的军职人员,B区关的是岛上的普通罪犯,C区关的却是别处不敢收的超级怪物,是不是有这一回事?” 炸毛警员没敢说话,前面的头儿却回过头来,少量被通讯器放大的声音给人一种机械的冰冷感:“有,不过你们的案件还未经过审理,还处在羁押状态,居住环境会比里面好得多,好好珍惜这几天吧,庭审以后就没这好的事情了。” 说着,他打开一间牢门,拿枪顶着他的后背:“进去,面对着墙。要有任何多余举动,我立刻毙了你。” 莱夏耸耸肩,非常听话地面壁而立。在数支枪管的比对下,一名警员解除了他的手铐。他十分随意地说道:“其实没必要这么紧张。我是银沧共和国首任 35. 杨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特别行动部医疗护理中心。 杨盈雪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她的身上吊着大瓶的生理盐水和葡萄糖。正要拔出手上的针管,一个穿白大褂的漂亮女人就走了进来,是她的主治医师,徐心洋。 徐心洋的到来,让她重新靠回了床上。 “杨,你躺在自己床上,各项生理指标急剧变化,送到这里来的时候,心脏骤停一分钟,在医疗舱里躺了半个小时才恢复。这是你来到特别行动部后第二次发生这种事情,上一次是在五个月前,我能不能问一下,什么事情触动了你?”徐心洋是精神心理科的医生,主攻抑郁症和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方向。 杨盈雪深渊似的黑眸凝望着前方的虚空:“不需要什么事情触动,它自己也会发作。” “这五个月里,你的心理评估等级已经从F级升为了E级,虽然还没有脱离危险状态,但已经处在好转过程中了。我相信,只要你能够暂时放下这段危险的关系,假以时日一定能够得到痊愈。但是,据我所知,你今早11点43分15秒,又一次触发了高压警告。”徐心洋的话说得非常婉转。 杨盈雪不想用自己阻止了一次诱导性杀人的理由来反驳她,而是平静地回忆道:“这是我来到特别行动部后第二次发作,但你知道是我这一生中第几次发作吗?我自己都不记得了。每一次,我其实什么也没做,但好像就变成了你们说的‘急性心力衰竭’。可在你们看来没有救治就死路一条的情况下,我依然一次又一次地醒了过来。不是因为医疗舱,也不是因为营养针,只因为我爱他,我知道我死了他会伤心,而我并不想让他伤心。” 杨盈雪声音低沉,犹如叹息:“我的身体和灵魂好像已经分为了两个部分,身体还在求死,灵魂却并不想死。这种一次又一次将我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爱,又怎么能称为‘危险的关系’?” 徐心洋说:“为了别人而活,本来就不是一种健康状态。这就是为什么我建议你离开他一段时间,再伟大的爱情,也需要以独立的人格为前提。他也是一样。”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我曾离开过他很长一段时间,有多久?反正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长。我不觉得那段日子过得更好。”杨盈雪无赖地说,“你要想少在病房里看到我,就让云玥解除了我身上的限制令,让我好好和他亲热一场。说不定我看见他又成了个无权无势的小白脸,独立人格就建立起来了呢?倒是这个限制令弄得他很宝贵一样。” 徐心洋:“在你的心理评级没有达到C级之前,任何和他之间的亲热行为都是饮鸩止渴。而且,就算上升至C级,我也希望你能够多谈几次恋爱,再考虑适不适合和他继续。你需要有一段平等、友爱、互相尊重的亲密关系,而不是沉溺在过去的自卑情绪中。” 杨盈雪叹了口气,感到自己又一次败给了那个不要脸的竞争者云玥。 她自卑吗?她有独立人格吗?她沉溺于过去吗? 过去的一生从她脑海中闪现而过—— 她为西陆神族血统,出生就是西胤的女王,十二岁发动政变夺权失败。十三岁被元老院判处死刑,被雷姓长老家的傻儿子强迫。十四岁产下一子,身体上的伤口还没恢复,就被拖到山崖执行死刑。傻儿子放了她一马,任她在斧头落下之前栽下山崖。而后被云游至西胤的青鹰教教主所救,成为他的妾室。 青鹰教教主仇奇人无意中发现她体质特殊,是极佳的练功容器。练了七八年,除了把她对夫君的一丝情意练成了满腔的恨意,还无意中把她练成了势均力敌的武功高手。二十三岁,她花了三天时间算计,终于成功地弑夫篡位。 二十七岁,她和莱夏相识。她是青鹰教的教主,莱夏是朝廷派来剿灭青鹰教的鹰犬。她和莱夏相恋了有一年,亲过睡过,打过闹过,想干脆弄死他过,也想和他一起归隐山间相夫教子过。莱夏却以一把捅向她的匕首结束了他们这段充斥着怀疑和背叛的扭曲关系。 她被莱夏捅了几刀,失去了他们可能拥有的唯一一个孩子,可她没有死。不但没有死,还拿青鹰教的地盘从一伙穷凶极恶的山匪手里换来了被剜去双眼、折磨得奄奄一息的莱夏。 可笑的是,莱夏瞎了以后,她才感到他是真正爱上了她。他们在无限的痛苦与甜蜜中亡命天涯了一段时间,每天面对的都是对方可能的死亡。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一个海族巫医来到他们躲藏的地方,还给了她一个全须全尾的莱夏——现在看来,莱夏就是那个时候被这种神秘物质转化,也可能根本没有什么神秘物质,只是他身上的粒子被固定在了一个不变的纬度中。 再后来,她重新被元老院接纳,再次成为西胤的女王,而莱夏也被她提携,成了纵横沙场的一员大将。 那是她一生中最意气风发的时候。 终于可以并肩作战,她才发现莱夏比她想象的还要好——莱夏也是个支离破碎的人,人生经历好像比她还要凄惨一点,但在暗无边际的惨淡中,他找到了让自己快乐的方法,成为了黑暗抹杀不了的一缕阳光。 那段时间里,他们是君臣,是情人,也是知己。 可他们就好像注定了能共患难不可共富贵一样,争吵越来越多,分歧越来越大…… 她一气之下令莱夏永远消失在她眼前,而莱夏当真领着五万将士离开,则成了她人生的一道分水岭。 如果说她之前的人生,还算有苦有乐,莱夏走了后,她的人生就只剩下无穷无尽的苦难了。 时至今日,她的噩梦中仍然会出现行将覆灭的西胤、被当作礼物送来的人头,和她错失最后的自戕机会后,受到的花样百出的侮辱。 她成了乌勒蛮人手中的玩物,玩厌了,又高价卖给了势头正炽的莱夏——这场买卖,不光是对她的侮辱,其实还是在侮辱莱夏。当着莱夏的面,他们砍断了她的右臂。 她已经感觉不出疼了,莱夏却快被乌勒蛮子逼疯了。被血溅了一身,莱夏二话不说,全盘接受乌勒人的要求,把她买了回去。 回去以后,莱夏陪她,逗她,知道她没法当个没有作用的摆设,还把她擅长处理的政务让她处理,以为他们还能回到他们并肩作战的过去。可他不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人了。 鬼使神差地,她从莱夏保留下来的帖子中,翻到了大量要求处置她的文书。她像翻到宝似的,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成全自己、同时回报莱夏的机会,一次又一次地请求莱夏照帖子说的那样,处置了自己。 最后的那一次,莱夏终于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抖地轻抚过她的头发,对她说道:“如果这世上真的再没有一丝让你留恋的东西了,我愿意放手。” 她心里知道,莱夏其实是在期盼着她对他还能留有最后一丝情意。可她那时的确已经没有了,她感谢莱夏没有把她留在乌勒继续受辱,但对他已经没有爱了。 莱夏在等待她死亡来临的时日里日渐消沉,她却因为终于可以得到解脱感到了久违的快乐。发生变化的,是在莱夏拿她人头祭旗的前一天夜里。 那一晚他们是一起过的,没有多少缠绵,没有多少言语,只有青灯长案,案上数摞奏贴。他们俩坐在长案的同一边,莱夏先拿炭笔在帖子上作出批复,她再拿墨笔更正批复的形式——这是他们此次相见后最为寻常的活动,莱夏在学习她从小练就的遣词造句,她则在学习怎样拿左手写好字。无声的忙碌,让他们统统忘了第二天的事情。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她就着靠墙而坐的姿势清醒过来,身上盖着莱夏的衣服,而莱夏还在旁边沉睡。 这件余温犹存的衣服,犹如一粒细小的石子,在她沉寂如死水的心里激起了小小的一圈涟漪。 她在无穷无尽的噩梦中变得迟钝的、十分容易陷入死胡同的脑筋,忽然钻进了一个令她万般迷茫的问题里——明明她就要死了,莱夏为什么还要担心她着凉冻病? 几个月里,她头一次感到了一丝不舍。这一夜太短了,他们睡得太快了,都没来得及来一场真正的告别。没过多久,就有侍卫进来带她奔赴法场。莱夏被侍卫的脚步惊醒,她在出门前,感受到了莱夏投注在她背后的沉甸甸的目光。 她没有敢回头。一个时辰后再见,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段遥远的距离。以她被病情折磨得不太好了的视力,她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神色,只隐隐地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高兴。 她下意识地就露出了个笑容。不管怎么样,她得到了她想要的解脱,他也没有白花那些送到乌勒去的重金,他应该感到高兴。 这个笑容却成了压死莱夏的最后一根稻草。 莱夏在长刀落下之时,当众发疯,叫停行刑,一脚迈过面前的案桌,将案桌整个撞得翻了个面,和一桌水果点心一同奔下台阶,又以惨不忍睹的姿势爬上她所在的高台,将她一把抱进了怀里。 她不能说是不震惊的。 可一时的震惊,和莱夏这份与全世界为敌的决心,并治不好她的“病”。她依旧过得浑浑噩噩,就连行刑前夜的那一丝温情,也在活着本身的痛苦中消失殆尽。 莱夏看得出她的痛苦,但把这份痛苦归结于他对她的束缚,于是还是履行了对她的承诺——“放手”。 他看着她喝了几天调养身体的药,给了她一袋足够一个中陆人一辈子丰衣足食的银两,和一匹能让她行至天涯海角的宝马,终于和她作了最后的告别。 他们不是好聚,却是好散。莱夏像最初见到她那时一样,脸上带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兄弟式地拍着她的后背,只差没有举酒一杯、赋诗一首。 走过两座城池,她便将宝马卖给马行,然后将全部银两沿路分给了路边的穷人。 她一时成了当地人口中的“大善人”。 没有人能想到,“大善人”消失在山林当中,是去寻死。 那是个大冬天,她找到了一个能够供她长眠的树洞,震断浑身的筋脉,并且对自己设下了一个赌局——如果她这样还能活过冬天,从此以后便努力活着,不再寻死。 于是,老天爷又一次给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她果然没有死。 一条和她一样可怜兮兮,毛都快掉干净了的母狗救了她的命。它给她找来食物,和她互相取暖,奇迹般地熬过了一整个冬天。 这时,她已经决定要活下去。 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残疾女人来说,活下去并不容易。一般女人能找到的细致活计,几乎都将她拒之门外。她靠着精通文墨,终于获得一家古董书店老板的赏识,他们一起识别各种孤本残本的真伪痕迹,查缺补漏,校补典籍。店主的发妻知道丈夫招了一个女工后,却在丈夫背后偷偷抹泪。店主心疼结发之妻,只好将她遣去。 她拿着书店老板给她的一点碎银,节衣缩食地过了几个月。几个月后再次身无分文,她女扮男装卖起了苦力。凭着渐渐重新聚集在她体内的真气,她单手能比平常人双手扛得还多。然而,和一群黑脸爷们相比,她总是个异类,而异类往往会成为众人娱乐的对象。 不动声色地解决了所有的骚扰,她却没有解决大家心头的怒气。有人到包工头那里告密,说她是个女人。包工头对于一个独 36. 人身限制令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失去意识后,时间变得令人捉摸不定,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片刻。朦胧中,她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环境舒适的异域,接着,她就醒了过来。 周围的空间宽阔而不显空旷,隐藏在吊顶中的光线微弱而不显昏沉,空气保持着一个令人清醒的偏低温度,一些奇形怪状的仪器则在周围闪烁着各色的微光。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对她来说唯一熟悉的,就是趴在她床边睡觉的莱夏。她手指一动,莱夏便醒了过来,像个黑暗中的幽灵一样靠近她,亲吻她,然后像个小孩一样傻里傻气地开始发笑。 这个世界看起来像是地狱,实际上比她想象中的西陆神界还要美好。她的右臂重新回来了,伤痕累累的身体也变得完美异常,一切都在向她表明他们已经成了灵魂状态。 把年轻俊美的莱夏当成她臆想出来的形象,她终于放下身份的悬殊,和他没尊没卑地胡闹了一场。 早上起来,莱夏牵着她的手,带她去做最后的检查,她才意识到这个幻境也太过真实了一点。 做完针对逻辑与认知能力的检查,他们才告诉她,这是1724年的银沧共和国,她“死”了1700多年后的世界。 莱夏没有给她多少适应的时间,兴高采烈地拉着她在岛上转了整整一天,晚上又带她来到生活区最高楼顶端的旋转餐厅,在广袤星空和美酒佳肴的包围中,拿出一枚璀璨耀眼的戒指在她面前单膝跪下,让她嫁给他。 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不是莱夏这套不知从哪学来的求偶方式感动了她,而是她刚从千年寒冰中恢复过来的头脑还有点懵。 第二天早上,她又懵头懵脑地跟着莱夏去了特别行动部的时空移民局。时空移民局给他俩的个人终端上设置了一个程序,让他们该吃吃、该睡睡,七天之后过来领证,正式结为夫妻。 她这七天里没有感到什么不寻常的,七天之后却被时空移民局告知,他们未能通过婚前测试。 莱夏对她的感情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 个人终端检测出,她患有严重的抑郁症,而莱夏的靠近并不能缓解她的心理状况,反而会加重她的病情。 她没有太听懂那些专业词汇,但也隐约明白问题出在她的身上。当着特别行动部执行局司令官云玥、心理医生徐心洋,和几个时空移民局官员的面,她下意识地就跪在了莱夏的身前。 巨大的哀痛席卷过她全身,将她的心脏狠狠绞成了一团。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嗫嗫嚅嚅地想要对莱夏作出解释,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一个自己都不理解的事情。 就像多年前她匍匐在莱夏身下讲述她多年在外的经历时那样,莱夏再一次对她失望。 对着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幽灵似地,莱夏看着她问:“为什么要跪下?” 她也没办法回答。莱夏是高高在上的执政官,是全天下最有权势、最为尊贵的人,她是一个卑微到泥土里,带着永生洗刷不掉的肮脏的下贱女人。如果她让莱夏为难或者不高兴,她本就应该跪下。 她这一跪,彻底撕破了他们过去几年相爱的假象。 噩噩混混地跟着莱夏回到他居住的地方,她将自己缩在一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惶恐不安地等待着莱夏的发落。 等了大半个晚上,莱夏终于打开卧室的门,居高临下地望向了她。 莱夏已经把情绪调整了过来,声音带了一点痛哭过后的喑哑:“虽然你不是真的爱我,但既然来了,我还是带你好好逛一下。” 莱夏说的“逛”,已经不止于参观这座小小的岛屿。他们坐摩天轮,乘潜水艇,搭悬浮列车,开小型飞机,像疯子一样把一千七百年前没有的项目统统体验了个遍。 后来她才知道,不和莱夏结婚,她就不能留在这个时代,半个月的停留期一到,便要被抹掉对于这个时代的记忆,重新传送回她自己的时代中。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莱夏答应部下拿她人头祭旗后的那段时间——即将来临的永别,和漫长无望的告别。 这次,莱夏便是发疯,也没有办法阻止永别的到来了。 她离开莱夏的宿舍,还是在一个无风无雨的早上。不同于那天早上的沉默无语,莱夏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样抓紧了最后的时间,对她说道:“好好活着好不好?我等着你,我等着你……一千七百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记得你,我来找你……” 莱夏说到最后,几乎语无伦次,意思就是让她活个一千七百年,活到这个年头再与他相遇。问题是如果她被洗去记忆,她同样也不会记得莱夏的这句话。 她转身关上房门,将莱夏的声音锁在了门后。 特别行动部执行局司令官云玥的办公室中,她和云玥冷眼相对。一个要求和莱夏一样,成为特别行动部的预备特工,一个则从档案中拿出三张照片,一一颠倒过来摆在对方眼前。 三张照片,一张比一张血腥,前两张还能看出照片上的人是莱夏,第三张干脆大半个脑袋都没了,只剩下一地支离破碎的残渣。 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云玥却玩味地说道:“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吗?你想要的,不过就是在他面前炸得齑粉都不剩,最好还是因为他。然后他呼吸着带着你的空气,心灵被彻底地摧毁,永生永世活在无穷的痛苦回忆中,这才是你对他最后的报复,对不对?” 云玥的脑袋凑近了她,声音变得严厉而蛊惑人心:“你好好看看这些照片,一个男人为了你,杀了自己三次,这还不够吗?而且我还听说,一千七百年前,他就是坐在你跟前,拿一把小刀一次又一次地捅进自己肚子里,才了结了他足以载入银河史的那一世。你还想要怎么样?” 杨盈雪听了半天,听明白了,原来云玥把她“前世”的“死亡”和一周前的那一跪都当成了她用来折磨莱夏的手段。 她没有为自己辩解,只平静地说:“我爱他。前世我不知道他不会死,我会为他付出生命;现在我知道他不会死,并不想我死,我也会为他保护我自己。” 云玥猖狂地笑着:“保护自己?你拿什么保护自己?不说未来,就说现在,一个原子|弹下来,一个城市都能被夷平,你有多大的能耐去对付原子|弹?” 杨盈雪向四周望了望,从装饰柜中拿出一把看起来威力十足的手|枪,在云玥如临大敌的注视下,将枪柄转向云玥的方向:“你试一试?” 云玥接过枪,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弹夹装 37. 禁闭室 《叛道[古穿未]》全本免费阅读 军区监狱,C区。 九平米的羁押室中,莱夏手插在裤兜里,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已经走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他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下巴露出了短短的胡渣,衬衣的下摆则被他自己蹂|躏出了不少褶皱,像一个落魄的江湖客:“已经整整一天了,一天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没有洗澡,也没见到半个人影,他们打算把我们先渴死再说?” 顾青也很疲惫,走廊和头顶的灯光一晚上没熄,仿佛随时有人过来提审他们,但是,二十四个小时过去了,连个狱警也没有看到。他盘腿在床上静坐以保持体力,嗓子干得快要冒烟,但仍然忍不住要笑:“莱夏大人,听你之前说的,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不吃不喝不睡个三天三夜也当玩儿似的。” 莱夏烦躁不安地说:“那是之前。‘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你没听说过?我这都养尊处优多少年了?还能过以前一顿饭当三顿吃的日子?” 顾青是真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哪怕从前行军打仗,也没有过整整一天滴水未沾的时候。但相比于莱夏,他倒显得相当淡定:“你要实在渴了,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水喝。”说着,意有所指地望向对面牢房中的马桶。 莱夏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我还是渴死吧。渴死还能回高氧液,像婴儿躺在羊水里一样,人间最大的享受。” 顾青说:“躺着休息一下,试着分散分散心情,想想以前的日子,是不是觉得像做梦一样?人是适应能力多么强的动物,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濒死之时做的一个怪梦,现在想起来,倒仿佛前世是在梦中了。” 莱夏一屁股坐到床板上,双手撑着脑袋,显得丧气而懊恼。 就在这时,“吱——”地一声轻响,铁栏门忽然往旁边滑开了。顾青站起身,对莱夏说道:“我们好像是可以出去了。” 莱夏抬起脑袋。 牢门大开,外面安静如故,既没有狱警,又没有特种兵,看起来完全是一个诱惑他们潜逃的陷阱。 顾青朝走廊的方向偏偏头,脸上看不出惊讶的神情:“有人故意放我们出去,不妨顺着他的意思去看看,你走不走?” 顾青走,莱夏自然也不肯乖乖待在羁押室中。他们俩的当务之急不是越狱,而是找个洗手间对着水龙头狂喝一通。 一路畅通无阻,半个人影也没看到,防爆门上的电子锁也不像失了效,而好像他们顿时拥有了整座监狱最大的权限,无论走到哪里,门都会为他们敞开。 只有C区大门仍岿然不动,没有屈服在这可怕的权限之下。 顾青微微蹙眉,拨弄着左腕上只剩下定位功能和时间显示功能的个人终端。莱夏则踹了几脚那扇堪比铜墙铁壁的C区大门:“这不是玩我们吗?还以为他们终于弄明白了是自己系统出了问题,不好意思来见咱们。” 个人终端没有丝毫恢复功能的迹象,顾青回头望去,只见一扇敞开的防爆门后信号光闪烁,犹如黑暗中探向他们的眼睛,令人恐惧而又着迷。 顾青悠悠地说:“我感觉有人想让我们过去。” 无论是狱警还是正在服刑的犯人,都会从别的入口进出,不会路过羁押区。而那扇防爆门将羁押区和真正的监狱隔绝开来,平时并不会被打开。 莱夏回头看了一眼,就立马说道:“那边肯定还有别的出口,我们去找找。” 怀抱着不同的目的,他们往监狱深处走去。真正的关押区结构十分复杂,比起特别行动部的大楼不遑多让。从一楼大厅往上看去一共有五层,每层都有遥遥相对的两排囚室。完全不透光的建筑中,囚犯们悄无声息地靠近铁栏,犹如憧憧鬼影。 两排囚室的尽头的走廊中,闪烁着神秘的蓝光。 顾青和一名瞳孔完全扩散开来的囚犯对望了一眼,望得心惊肉跳,拉着莱夏就往蓝光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关的是别处不敢收的怪物’,你从哪里听来的?” 莱夏显然也感到了这座监狱的诡异之处,快速地说:“因为蝴蝶杀人狂。我打听过他的下落,他就在这座监狱里。” 走过一条通道,很快就到了光源传来的地方。顾青走在前面,即便他早已对门后的东西充满了想象,可当他从门上的玻璃窗口中瞥见那个东西,仍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和我讲一讲,蝴蝶杀人狂是怎样一个人,做了什么事。”顾青不着声色地挡住莱夏的视线。 “蝴蝶杀人狂呀,据说是个活了好几世的人,专门对不相信他的话的心理医生下手,而且好几世都被执行了死刑……哎呀妈呀,这什么怪物?”莱夏猛地向后一跳。 顾青没能成功地转移莱夏的注意,他的视线还是被门后的蓝光所吸引。 防护门后还有一道玻璃门,玻璃门后,一个浑身烂疮、发着蓝光的人正盯着他们看,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他的身体正在融化,一看就有极强放射性的脓液从烂疮中流出,迅速地感染着周围的一切。可很快,又有新的血肉从腐烂掉的地方中生长出来。 顾青镇定下来:“这种东西,很像我们第一次模拟战役中接触到的放射性物质。” 就在这时,走廊上的广播忽然响了起来。一阵巴掌声过后,一个略显轻挑的男声激动地说:“他说得果然没错!这批实验品中果然有聪明过人的!对,就是你,不是你旁边咋咋呼呼的那位。你猜得完全正确!这人身体里就是1607年出现在西北无人区的死星病毒。没想到吧,死星病毒竟然没有被完全清除,他们甚至还找到了让它们与人体共生的方法!你说都不死了,死星病毒是不是也要改名字了?叫什么好呢,‘圣光’好不好?……” 蓝光人已经夺走了顾青和莱夏全部的惊讶,此刻听到广播,倒有点无动于衷。顾青没有理他,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去:“好几世都被执行了死刑,分别是怎么死的?” 莱夏对他的关注点感到莫名其妙:“绞死,枪决,电椅……绞刑的那一次,他被人解剖了大脑,他们想看看这种连环杀人狂脑结构和一般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有什么不同呢?” “……” “好了!”广播里的男声带了一丝恼怒,“我知道你知道了我是谁。你以为你在羞辱我,实际上我根本乐在其中!你不知道,死亡是会上瘾的。那么多人,以为死亡就可以终结一切,死亡就是最后的公正,这是多么幼稚可笑的想法呀?当我看见他们在我死亡的那一刻露出的放松神情,就像一个家缠万贯的富豪被人误当成流浪汉……孩子,你还太天真,太年轻,还不明白自己手里拿的是什么武器,等你明白过来,你就会知道自己和那些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差距了。就算上古众神,也会匍匐在我们的脚下……” “你那还真不是一般人的癖好。”顾青冷冷说道。 莱夏似乎还没适应顾青和那人之间的节奏:“说话的就是蝴蝶杀人狂?” 顾青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但有人上赶着承认,不妨就当他是罢。” 莱夏:“哈,还以为那位臭名昭著的连环杀人狂多么神秘、多么冷酷,没想到跟个一个人憋久了的大妈似的,瞅到个活人就要啰哩啰嗦嘀嘀咕咕半天,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有意思?我还能让这个地方更有意思一点。”广播那头的人对待莱夏和对待顾青的态度明显不一样,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阴冷,终于有了一丝变态杀人狂的气息。 “嘀——”的一声长鸣,走廊上所有的门同时向后开去,无数令人神经衰弱的声音突然之间潮水一般向他们涌来——持续而长久的尖叫声,指甲划过金属的声音,受伤野兽一般的低沉哀嚎,水滴滴在地上被放大后的声音…… 魔音的折磨下,饶是顾青也变得脸色惨白。他一把抓住莱夏,拉着他往回跑:“赶紧找地方出去,他掌握了所有电子锁,无论这里关着什么,都会把我们当作目标。” 莱夏反倒来了一丝兴趣:“别担心,你忘了,我们都是不死之身?”他义无反顾地走向走廊深处,一边走一边说,“我现在只是好奇,如果这里是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