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子真的柔弱可欺》 第一章 八月二十四,寒露。 官道两侧绿树成荫,一队官兵全副武装,押着几个劫匪正在赶路。太平年景,边关无大战,剿匪是得军功的好路子。 悬在腰间的首级一下一下拍打着铠甲,血腥味最让人亢奋。念着唾手可得的赏银战功,一个个军士脸上露出迷醉的笑容。 啪!破空声传来,领军者挥了挥马鞭喝道:“还未回营,注意警戒!” “军纪如此涣散,若是上了战场……这领兵者倒是可造之材,百户,丘永利?” 林中高地上,一身姿挺拔的青年在手中花名册上画了个勾。这青年名叶朗泰,武勋世家,自小熟读兵书,也曾在边关战场待过几年。 如今叶朗泰在兵部任职,偶尔去各处寻些将材,送到京城武学培养。 可惜,武学中的年轻人,至多中上之资。照着兵法打呆仗可以,万一遇到个不世出的对手,或者不按常理出牌的同袍,那就难办了。 不世出的对手先不说,很不巧,军中确实有一个神勇无双,脑子却有坑的少年将军。他十四岁便上战场,斩将夺旗,一人左右整个战局。 从他第一次参战,此后几十年,每个武将都必须学着如何配合他。武学中,生员们无数次推演,只为能完美策应这位注定彪炳史册的神将。 高亢的鹰唳声传来,一只神俊的海东青盘旋着,慢慢落到叶朗泰身侧的马鞍上。叶朗泰取下海东青腿上绑着的纸条,慢慢展开。 “八月二十六日,建昌府岁兰院见。弟,期宁。” 叶朗泰翻身上马,离开此处。那位前途无量的少年将军姓叶,名期宁,是叶朗泰的胞弟。三年前叶期宁闯了大祸,被保下来送往民间,如今,是时候带他回去了。 他们是同胞兄弟,叶朗泰自然是想念他的,叶期宁的点滴往事在他眼前浮现。 上房揭瓦,追鸡撵狗,和武将摔跤,薅文官胡子…… 打遍同龄无敌手,每天都有勋贵世交拉着鼻青脸肿的孩子上门讨说法…… 飞檐走壁砸穿屋顶,在御花园堆小土堆哭坟…… 沉迷寻宝游戏,在各家挖出十几笔私房钱。每一份收获,都造成一桩惨案。 弹劾折子多如雪花,京中人人都知雍国公府小公子是个混世魔王。 兄弟亲情一点点熄灭,叶朗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马蹄踌躇不前。其实,叶期宁在外面待着也挺好的。 海东青越过冷酷无情的兄长,飞过几座山,一座城,落到它的主人叶期宁的肩膀上。 “回来的这么快?”叶期宁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看来大哥就在这附近”。 有海东青带路,他们兄弟可以提前相聚。但叶期宁不乐意,他在外面还没玩够呢。叶期宁快马扬鞭,一道高高的城墙在前方出现。康川城,此地盛产鱼生。 点了一桌子特产佳肴,叶期宁大快朵颐,吃着吃着,旁桌来了几个新客,一主三仆。四人愁眉苦脸,落座时传来当的一声脆响。 叶期宁精神一振,放缓夹菜的速度,悄悄竖起耳朵。只听得坐上首那人叹了口气,自责的说道: “货被劫了……就一百里的路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该怎么跟我爹交代?早知道,我该多带点人。” “少东家,那些劫匪武功高强,我们手无寸铁,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了,老爷不会怪罪您的。还好路近,重新调一批货也来得及。” “整条商路明明已经打点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流窜来的……” 叶期宁拖着凳子凑过去,好奇的问道:“劫匪在哪?你们报官了吗?” 谈话声戛然而止,这少年是谁?怎么如此自来熟? 少东家皱了皱眉,正要驱赶,却见这少年生的十分俊秀,通身气派绝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身上的朱色长衫,布料更是难得。 少东家挤出一个笑容,向叶期宁拱了拱手说道:“让小公子见笑了,我们刚从衙门出来。” 叶期宁不依不饶的问道:“你们到底在哪被劫的?他们多少人马?武功什么路数?” 其余人暗自腹诽,这孩子怎么这么多话。但是,多年走南闯北,他们能分辨出,眼前这个少年非富即贵,他们惹不起。 少东家使了个眼色,有一沧桑的中年人接过话来:“我们是在城南十里外的山坳前被劫的,他们五个人。至于武功路数……恕我们眼拙,看不出来。” “才五个人?”叶期宁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们,仿佛在说,五个人就能把货劫了,你们真不是串通好的? 被这样质疑,那中年人气得脸都红了,拳头藏在桌下,握的咯吱作响。 叶期宁耸了耸肩,拉着凳子又回自己桌。擦肩而过时,只听得当啷一声,一把刀从那中年男人身上掉了出来。 “老刘你——”少东家顿时明白过来,站起来愤怒的盯着自家的伙计们。 老刘赶紧把刀拾起来藏好,抓住少东家的肩膀贴耳说了几句话,少东家张了张嘴唇,又慢慢坐了回去。 叶期宁竖直了耳朵,只听到老爷……临川府……零零碎碎的几个词,急得抓心挠肝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少东家没有危险。 这么说,若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只能去问那几个劫匪了? 临川府内,一座平平无奇的宅院,谁也想不到,这是传闻中的暗卫的临时驻所。暗卫为天子监察百官,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据说,暗卫是从被贪官庸吏害得家破人亡的幼童里遴选的,他们是朝臣最恐惧的一把刀。 “大人,东西做好了。” 两个一模一样的账本摆在桌上,一蒙面人将它们翻开,用指腹轻轻摩挲着。 “大人,吕知府真的愿意拿出五千两,赎回账本。” 三日之内凑齐五千两。他们虽还没有破解账本上的暗语,没查清他是如何受贿的,但这样的手笔,吕知府绝对不干净。 他们已安排人暗中监视吕知府,从这五千两的来处,可以窥见吕知府赃银所在。 叶期宁骑马赶到城南十里外,有海东青引路,他不一会便在小路上遇到五个押送货物的彪形大汉。 叶期宁拍了拍马脑袋,马匹嘶鸣一声,哒哒哒走了过去。 上等的骏马价值不菲,那五个彪形大汉只是瞥了一眼,便闷头赶路,像是哪家商行的伙计。 叶期宁勒了勒缰绳,向打头那人搭话:“大哥,你们这是运的什么货?怎么走小路,不怕遇到劫匪吗?” 那大汉猛地转头,凶神恶煞的看向叶期宁,却被他腰间的莹润玉佩晃了眼。骏马上的少年好奇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害怕的神色,一看便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爷。 “知道有劫匪,你还敢走这里?” 大汉狞笑着抬了抬手,一把把大刀瞬间从车底从货物间抽了出来,几枚飞镖冲向那少年。 叮叮叮,飞镖被长枪纷纷打落。只是轻轻一挑,那大汉便被挑飞了出去,血流了一路。叶期宁舔了舔唇,挑衅似的抖了个枪花。淡淡的血腥味自黑色枪缨上传来。 “停——” 令行禁止,官兵们立即停下脚步。丘百户将手掌放在耳侧,打杀声隐约从路边林中传来。 “周小旗,你带十个人去看看,是否有匪徒逃窜至此。” 长刀折断,五个大汉躺在地上哀嚎,口吐血沫,手脚被扭曲成可怖的角度。为首的大汉抓着自己血淋淋的虎口,拼命扭动身体,想远离那个怪物一样的少年。 叶期宁走下马来,用枪尖戳了戳那大汉,好奇的问道:“你们的身手在江湖上也算二流,应当不是无名之辈,你们真是劫匪?” “大……大侠……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我们一命!把我们送进衙门吧!我们值不少赏钱……” 叶期宁若有所思,有赏钱?这么说,他们是通缉犯? 叶期宁做出意动的神色,劫匪欣喜若狂,正在此时,叶期宁身后忽然冒出一排全副武装的官兵。 官兵们看着地上惨叫的大汉,几车凌乱的财货,还有悠闲的少年,纷纷一怔。 叶期宁开心的招了招手:“你们来得正好,这五个是劫匪,我正准备把他们送到官府呢!” 没人敢应声,叶期宁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从怀里掏出一枚印信,丢到领头那人的怀里。周小旗手忙脚乱的接住印信,看清上面的字后手抖个不停。 “您……您是叶将军?!卑职周尚,拜见将军!” 周小旗赶紧行礼,恭敬的将印信还给叶期宁。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这可是叶小将军,传闻中上天赐予大夏的神将! 百忙中周小旗不忘打个手势,让一个小兵回去报信。 “不用行这么大礼,既然你们来了,这五个人头就送兄弟们当见面礼了。”叶期宁潇洒的挥了挥手说道。 官兵们纷纷再次行礼拜谢,提着刀走向那五个无力反抗的匪徒,这和捡钱有什么区别? 手起刀落,鲜血喷溅,惨叫声戛然而止。眨眼间,五去其三。 “别杀我,别杀我!草民要检举!临川知府吕耕樵贪污受贿,我能当人证!物证在车上!” 那大汉磕头如捣蒜,大声喊道。进衙门有人捞他,死在这些丘八手里,可真就是白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章 千钧一发之际,叶期宁伸出枪来,拦住架在那悍匪脖子上的刀。原来是这么回事,暗卫盯得紧,官员受贿真是玩出花来了。 这里不是临川府辖区,深山中真的有一个土匪寨子,商户在此处被劫掠,影响不到吕耕读的考评。 叶期宁拖着那大汉的领子,将他扔到第一辆车前,那大汉用左手颤抖着撕开一条麻袋,不值钱的甘草中,藏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一棵品相极佳的老参。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由军职最高的丘百户领头,几百官兵赶来,齐刷刷向叶期宁行礼。 叶期宁让他们起来,将手中的小木盒扔给丘百户。知府贪污受贿可不是个小案子,接下来的程序又臭又长,他只管看热闹就好。 寒暄过后,押着人证物证,队伍又回到官道。叶期宁和丘百户并驾齐驱,走在最前面。 丘百户告诉叶期宁,最近一个月,有几家商户报官,说他们在这附近遭遇劫匪,损失了不少财货。他这才带着几百人马前来剿匪。 山中的匪徒绝大部分已经伏诛,大当家被生俘。丘百户在山寨中简单审问了大当家几句,最近那些案子,大当家不承认是他们做下的。 大当家说,他只不过向往来商户要些过路费,保护他们走山路时不被劫掠。才不干劫道这样的粗活。 叶期宁眼珠子一转,官兵把山寨大当家和断了一只手的悍匪扔到一处,没一会他们便对骂起来。 大当家骂悍匪在他的地界动手,坏了规矩,害死他整个寨子的兄弟。悍匪也硬气的很,脏话不断,唾沫横飞。 身上还背着一个大案子,他是重要人证,官兵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土匪打死。 一路看戏解闷,走了两日,他们顺利走到省城建昌。将人证物证交给掌一省刑名的提刑按察使司,叶期宁好奇的在官府中乱逛。有一官员跟在他身侧,紧张的盯着叶期宁的一举一动。 这官员名娄景州,不同于军士们的崇拜,他当过几年京官,深知叶期宁有多恐怖。 雍国公府小公子,当今皇后娘娘的亲侄子,太子殿下的表弟。天生神力,五岁熟读兵法军策,武功骑射进境极快,十四岁立下军功,官拜四品神威将军,受爵武安侯…… 更恐怖的是……这样的贵人,是一个脑子有坑的熊孩子。 他从不干那些欺男霸女的事,只折腾吃皇粮的。 从五六岁起,每个朝臣勋贵的府邸他都迈着小短腿造访过,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他一靠近,连院子里的狗都打哆嗦,池塘里的鱼都贴着底游。 苦主想指责,罪魁祸首长得还没人腰高,闯完祸就跑那些老夫人老太爷怀里装乖巧。 从小到大,他闯下无数祸事,众人不堪其扰。满朝文武一提起他的名字就头疼。 四年前,草原蛮族犯边,文臣从未如此好战。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只求赶紧把这位小祖宗送走! 于是,叶期宁在战场撒欢,满朝文武获得了久违的安宁。 可惜,蛮族仅仅坚持了半年就跪了,可汗幼子手捧国书入大夏为质。请降书言辞恳切,声泪俱下,百年来蛮族从未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叶期宁携着无双战功,闷闷不乐的归朝。回来仅一个月,便干了一票大的。 二皇子岐王殿下微服出游,和一个有腿疾的路人起了冲突,骂他是死瘸子。那路人,是伤退的军士,那条腿是在战场上没的。 有官员围观了全程,参了二皇子一本。叶期宁撸起袖子和二皇子吵架,吵着吵着,不小心打断他一条腿…… 二皇子被削爵,扔去宗庙关禁闭,有大臣弹劾叶期宁在大殿上动手,重伤皇嗣,藐视皇威,实乃大不敬之罪。 罚,寒了军心;不罚,这金銮殿迟早打群架。在雍国公的斡旋和皇帝的默许下,叶期宁罚了三年俸禄,皇帝让他趁着没战事,到民间去待几年,吃点苦头,省的无法无天的。 这样轻的处罚,文臣们原本是不愿意的。但皇帝的建议实在让人无法拒绝,去民间,待几年,这可是好几年的安生日子!! 此事实在不光彩,消息被压得死死的。娄景州知晓,是因那时他就在大殿后排站着。 叶期宁在提刑司中东走走,西看看,拿起一摞通缉令好奇的翻来翻去。 “这张通缉令上是谁,怎么黑漆漆的?” 娄景州低头一看,官府盖印的通缉令上,画着一个蒙的只剩双眼睛的黑衣人,格外废墨。 “启禀将军,他是半年来忽然出现的盗贼,专偷官员府邸。他每次被人撞见,皆是如此装扮。” 叶期宁看着这简陋又有些眼熟的画像,恍然大悟。 “我知道他,江湖上都叫他黑燕子,他最喜欢偷贪官的银子救济穷人,反正他们不敢声张。” 娄景州的脸一黑,叶期宁好奇的问道:“你们要张贴他的通缉令,他最近在这里出现过?” “临川府章通判三日前报官,说府中遭了贼。”娄景州如实说道,只偷贪官那是江湖谣言,一个小贼,还能比暗卫更会查贪官? 叶期宁点了点头,这么巧,又是临川府。临川府离省城不远,说不定他还会与这位黑燕子遇到。 放下手中的通缉令,叶期宁又逛了一会,和提刑司养的小猫对挠了几下,这才告辞。 娄景州松了一口气,毕恭毕敬的把这位小祖宗送出提刑司大门。 建昌府,城外十里的山头,叶朗泰带着一队人马行至山顶。这里有一座清雅的小院。 “您看,岁兰院就在前面。前几日放榜的时候贺喜的人太多,姜解元便在这里躲清静……” 叶朗泰往向导手里放了块碎银子,将他打发走,而后命手下在外面等着,他整了整衣冠,独身踏入院中。 绕过影壁,院中摆设简朴雅致,竹兰并茂。枣树下,石桌旁,有一儒生正在读书。叶朗泰只匆匆瞥了一眼,便垂首敛目,对那儒生执臣子礼。 姜茂时放下手中典籍,起身说道:“这又不是在宫里,表兄快请起。” 三年前,被皇帝扔到民间的,除了叶期宁,还有东宫太子,姜茂时。 与叶期宁不同,姜茂时从小到大都很优秀,才学品行堪为楷模。是陛下看他该学的都已学完,想让他体会民间百姓疾苦,日后做个明君,这才将他送到这穷山恶水之地。 此地距京城两千里,开局一穷二白。皇帝给姜茂时的历练题目是,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回京城,便算过关。 三年时间,姜茂时历经无数辛酸苦楚,士农工商做了个遍,才名远扬,不日便会以赶考之名进京。 叶朗泰起身走到石桌前,于下首正襟危坐。姜茂时倒了两杯茶,嘴角噙着笑意说道:“京城据此千里迢迢,表兄怎么来了?” 两人一块长大,熟的不能再熟,叶朗泰接过茶,坐姿稍稍放松了些说道: “兵部的公事,我顺路过来看看你,皇后娘娘托我送封信。还有……”叶朗泰重重的叹了口气,“父亲让我接期宁回家。” 姜茂时端着茶杯未放到嘴边,手一下子顿住了。他将茶杯放回桌上问道:“朝堂上,舅舅都摆平了?” 叶期宁闯了那么大祸,这就没事了? 叶朗泰沉重的点了点头,姜茂时默默叹了口气。这件事,肯定是雍国公和陛下一起出手搞定的。 “殿下,您说期宁在外这三年,是不是变得稳重了些?” 叶朗泰期待的看向姜茂时,他们三年未见,姜茂时可是见过叶期宁好几次。都长了三岁,叶期宁今年都十八了,总不可能还是那个人嫌狗恶的熊孩子样吧? 姜茂时抿了抿唇,斟酌着说道:“我瞧着是稳重了些,这些年他到处惩恶扬善,没听说闯下什么祸事。” 叶朗泰的心情依旧沉重:“那小子从不欺压平头百姓,只逮着文武勋贵祸害。江湖上以武会友,那不叫欺负。我担心他一回到京城,原形毕露。” 想起叶期宁干过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姜茂时跟着头疼。因为,身为叶期宁的表哥,未来的上司,以后他也得给叶期宁清理残局。 两人齐齐叹了一口气。 叶期宁天生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再加上力气大,一错眼便会闯出祸事。他们不是没试着管教,叶期宁像是脑子天生缺根筋,训诫的话转头就忘,夸他的每一句都能记十几年。 尤其夸他是祥瑞,是天赐神将的,他开心的挨家上门拜访道谢。让他们亲眼见识,何为神力…… 一边把别人家弄得一片狼藉,一边邀功,丝毫没有看出旁人对他的惊惧。 叶朗泰垂头丧气,姜茂时悔不当初。他依稀记得,那时候朝中不安宁,叶期宁身具异象,时人惊叹不已。是他向皇帝出主意,把叶期宁塑成活的祥瑞。 他记得,皇帝那时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后来他懂了,神将在朝,不能威震四方,拓土千里,便是君主无能。 姜茂时揪着自己的头发,叶期宁确实是悍勇无双的神将,但他同时是一个整天撒泼的野猴子。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三章 两个头疼万分的人对视一眼,默契的不再想叶期宁。 看完皇后娘娘的家书收起来,叶朗泰同姜茂时讲述,这三年朝中发生了哪些变动,又有了哪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事。 姜茂时轻轻的敲着桌子,像是在下一盘隐形的棋。思考片刻,姜茂时说道:“本宫三年不在朝,肯定有人坐不住了。” “有些苗头,但有圣上压着,他们不敢生事。” 姜茂时饮了口茶说道:“前几日揭榜时,父皇送来了新的历练题目。” 蘸着微凉的茶水,两个字被一笔一划的写在青石桌上。 夺嫡。 叶朗泰目瞪口呆,嘴唇张合了几下,小声说道:“和谁夺?” “当然是愚弟。”姜茂时笑的风轻云淡,将茶水拭去。 愚弟?是从小不学无术,当街辱骂军士被叶期宁打断腿的岐王?还是母家式微,木讷寡言的岷王? 叶朗泰觉得最愚的是他,他原本以为,姜茂时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 姜茂时坐的更放松了些,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像是在说谁的坏话。 “我看应当是我爹当年夺嫡太惨烈,我顺风顺水,他看我不顺眼,故意找事。” 姜茂时忍不住吐苦水,叶朗泰吓得身子往后一仰,这样的话他真的能听吗?周围真的没暗卫在听墙角? 姜茂时拍了拍叶朗泰的肩膀,笑了笑说道:“夺嫡党争,表兄不想帮我?” 叶朗泰翻了个白眼,他们家早就上了太子这艘贼船。 两人继续密谋,题目到手,首先要做的便是审题。其实,姜茂时也不明白,他要和谁争?非是自大,在兄弟中,他确实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那一个。 夺嫡,绝不只是皇子间的争斗,每个敢参与的皇嗣,身后必然站着一股强大的势力。难道说……朝中藏着一股对他不满的强大势力,生出了动摇国储的野心,而他丝毫没有察觉,皇帝看不下去了借此提醒他? 若真有,那群人最可能在文臣士林中。 两人分析了半天,决定按最差的局面应对。敌暗我明,实在不利,首先,他们需要让对手露出马脚。 示弱,让对手觉得已到发动的时机。 叶朗泰提出异议,其他人好说,叶期宁怎么办? 人人皆知叶期宁前途无量,只要有他在,雍国公府绝不可能没落,太子也不可能孤立无援。 姜时茂按了按额角,沉吟片刻说道:“等他来了,我们试试能否说动他配合。” “我们和他说,下次开战让他打到尽兴,那小子肯定答应。” “开战?什么时候?” 石桌上方的枣树晃了晃,两人抬头一看,苍翠的树冠中多了一个朱色的人影。叶期宁扛着长枪,坐在树枝上悠闲的晃了晃脚,顺手摘了枚枣子吃着,一只圆头圆脑的狸奴从他怀里探出头来。 “你下来我就告诉你”,叶朗泰对他招了招手说道。 “真的?”虽然不信,但打到尽兴的承诺实在诱人,叶期宁便从树上跳了下来,轻轻一抖,一捧红枣和一只小狸奴在石桌上滚了两圈,小狸奴趴在桌上,茫然的叫了一声。 姜茂时仔细一打量,这哪是猫,分明是一只花豹崽子。 “三年不见,你小子长高了不少啊!”叶朗泰一把抱住叶期宁,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骂到。 叶期宁也很开心,用力的回抱,叶朗泰被这令人窒息的思念之情打动,闷咳了两声,拍打叶期宁的胳膊让他赶紧放开。 叶朗泰拉着他坐下,叙旧的话还未说出口,叶期宁噌一下窜到姜茂时身边,双眼亮晶晶的问道:“表哥,我们什么时候和草原蛮族开战?” 三年前要不是朝中喊着议和,他能一口气打穿整个草原! 姜茂时掩唇轻咳,垂眸说道:“战争不是小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叶期宁撇了撇嘴,失望的坐了回去,整个人泄了气一般趴在桌上。小花豹努力用四肢撑起身子,颤颤巍巍的向叶期宁爬来。 “这小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叶朗泰抓住小花豹的后颈把它提了起来,小花豹张牙舞爪,可惜没有丝毫威慑力。叶朗泰把它扔在叶期宁头上,小花豹顺着发丝滚了下来,与叶期宁看了个对眼。 叶期宁一边欺负小花豹一边答道:“来的路上在山里捡的,它娘被熊吃了,熊被我杀了,熊掌我交给酒楼大厨收拾了。今晚我们就能吃上。” “你在外面过得这么潇洒?”叶朗泰笑道。 姜茂时叹了口气:“他潇洒的我都眼馋”。 皇帝说让叶期宁在民间吃些苦头,实际上,叶期宁一点苦都没吃过。且不说他在军中的声望,外祖家遍布天下的商号,单靠他自己的武艺,随便在深山打几张虎皮熊皮就够吃饭的。 叶期宁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觉得我在外面挺好的,大哥,京城太无聊了,我不想回去。” “在外面野了三年,你就不想我们爹娘,还有皇后娘娘?” “想,那我就跟你回去……回去后我能再出来玩吗?” “当然可以”,反正叶期宁铁了心想往外蹿,他们也拦不住。再说,让叶期宁在外面野,发泄下精力,省得他闲着没事干折腾无辜朝臣。 虽然叶期宁也往家里回信送东西,毕竟三年没见,叶朗泰忍不住问他这些年在外面过的怎么样。 然后他便听叶期宁吹嘘了整整一个时辰,简而言之,叶期宁原本以为自己是军中第一,入了江湖才发现,原来他天下无敌! 这三年叶期宁走遍大江南北,把武林中排得上号的高手打了个遍,全都打赢了。 叶期宁讲的手舞足蹈,神采飞扬,脑后的马尾跟着划过一个欢快的弧度。姜茂时和叶朗泰不由得为那些武林高手默哀片刻。 “还有一个高手我没见过,那人外号黑燕子,轻功和潜入很厉害。他专门偷贪官的钱救济穷人,侠名远扬。对了,前几天他在临川府出过手……” 叶期宁话锋一转,又说起他几天前撞见的那个神奇的受贿案。姜茂时挑了挑眉,贪官就像老鼠,都是一窝一窝出现的。 往往抓住一个贪官,就能顺着那些个人情往来,抓住一大串。而吕知府出身大儒门下,好交游,同窗故交遍天下。 三人一直叙旧到傍晚,叶期宁叫嚷着快饿死了,想吃熊掌。于是三人趁着太阳未落山,骑马去往城中最大的酒楼,福海楼。 叶期宁早就预定好位子,三人顺利入座雅间,叶朗泰的那些手下另外开了两桌。 都是熟人,不必讲究什么仪态,叶期宁仿佛饕鬄附身,不停地往嘴里塞各种佳肴。身板虽薄,强大到难以解释的力气,比常人旺盛的精力,都需要很多食物来维持。 吃饱喝足后,叶期宁又盯上两位兄长喝的果酒,叶朗泰赶紧把酒坛子抱在怀里。“你才多大?不准喝!” 要是叶期宁喝多了撒酒疯,没人能拦住他。 叶期宁靠着椅背可怜兮兮的说道:“十八了,别说果酒,交杯酒也喝得。” 闻言,叶朗泰冷笑一声,就叶期宁的赫赫威名,哪个姑娘想不开愿意嫁给他? “对了”,叶期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他拉了拉姜茂时的袖子说道:“太子表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等你拿到暗卫,我要挑一个带走。” 姜茂时嘴角一僵,叶朗泰顿感不妙,赶紧追问道:“你要一个暗卫干什么?” 叶期宁理直气壮的说道:“做男宠啊,暗卫一个个腰细腿长,武功又高,多……” 叶朗泰忍无可忍,撸起袖子站了起来,衣袖下的轻甲被月光照得冷冷的。叶期宁且战且退,委屈的辩驳:“我不早说了自己是断袖嘛,养个男宠怎么了?” 两人追逐了一会,叶朗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一双虎目紧紧盯着自家的混账弟弟。叶期宁还真说过这事,四年前在战场上,他们的父亲胸口中了一箭,又引发旧疾,危在旦夕,请来的医圣都摇头。 交代遗言时,雍国公担忧幼子的婚事还未说定,结果叶期宁说:“爹,你就放心走吧,我是断袖,不用操心娶妻的事。” 当时,雍国公气得双目圆瞪,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喷出一大口鲜血。医圣抓住机会往他心脉刺了好几针,雍国公奇迹般生还。 此后,叶期宁吹嘘自己时又多了一条功绩:妙手回春,医术堪比医圣。 当时兵荒马乱,叶期宁又想一出是一出,只是嘴上提过几次,平日也没有任何断袖的迹象。因此,家里人都没把这句话当真。 叶朗泰好不容易把气喘匀,过了好久才开口说道:“我们家门风清正,断袖就断袖,你别跟那谁似的,搞一窝子男宠在后院。” 叶期宁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举起手发誓道:“我绝对不花心,找一个就够了。” “等回去,看爹娘怎么收拾你!” 放了个狠话,叶朗泰又把目光转向姜茂时。这一刻,什么君臣尊卑都往后排,叶朗泰的双眼明晃晃写着算账两个字。 姜茂时也使用了弟弟的特权,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狡辩道:“期宁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暗卫里有他的心上人,让我帮忙找找。”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四章 “心上人?”叶朗泰疑惑的重复了一遍。暗卫是监督朝臣的一把刀,平日神出鬼没的,怎么可能和叶期宁有交情? 和朝臣有私交的暗卫,堪称失职。 叶期宁立即跳出来说道:“对,就是心上人。大哥,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掉御花园池塘里那次吗?” 当然记得,他知道后就带着叶期宁学划水了,生怕叶期宁下一次真出事。 “那个时候,是一个小哥哥把我从水里救出来的。”叶期宁陷入回忆,“他比我大四五岁,长得那叫一个俊,从头到脚都合我眼缘。后来我回宫找过他,他不是侍卫,也不是哪家入宫的孩子。我找了好久,只能确定他是暗卫。” 叶期宁将他长相记下,原本是想日后有机会报恩的,但长到青春懵懂时,这份回忆忽然变了味。 “你们只见过一次,名字都不知道。他合你眼缘,你又不一定合他眼缘,要是他不肯跟你走怎么办?”叶朗泰松了一口气,叶期宁还是这么不靠谱,那他就放心了。 叶期宁坐在椅子上,一下子把头转向窗外:“不肯那就算了,我又不是离了情情爱爱就不能活。说不定……在找到他之前,我先喜欢上别人了。” 窗外月色如水,几点疏星。一排排屋舍依水而建,屋顶,飞檐,马头墙,蜿蜒曲折,像是一条条山脉。 忽然,一道极快的黑影在这些山脉上跳跃前行,如掠过水面的飞鸟,如全力奔驰的骏马。 叶期宁一下子站了起来,扒着窗沿,往外探出半个身子。虽只是惊鸿一瞥,叶期宁十分肯定,那个黑衣人的轻功当属武林前列! “黑燕子?” 叶期宁眼前一亮,用脚尖一挑,将长枪握在手中,便要翻窗追出去。 “等等……你给我回来!” 叶朗泰眼疾手快的抓住叶期宁的衣领,叶期宁挣扎了两下,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喊杀声。三人一齐凑到窗前,只见十几个衙役拿着兵器,向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姜茂时看着叶期宁向远处巴望的模样,想了想问道:“那个黑衣人是黑燕子?” “八九不离十,他的轻功很厉害!”叶期宁一边回答,一边抠叶朗泰抓着他后领的手指。 人已经走远,叶期宁现在去追也追不上,叶朗泰放心的松开手。 派出一人去打听消息,剩下的时间,姜茂时向叶期宁仔细的讲解,皇帝给他的历练题目,以及他的计划。 叶朗泰负责把姜茂时的话翻译成兵法,如此,叶期宁才有兴趣听。 讲了大半个时辰,叶期宁终于明白了来龙去脉,以及他需要做的事。叶期宁拍了拍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道:“不就是示弱嘛,包在我身上!” 叶期宁信心十足,他的两位兄长却心里打鼓。要是实在不行,就说叶期宁喜欢在外面野,以后不回朝堂了。姜茂时隐晦的给叶朗泰使了个眼色。 叶朗泰跑这么远来,除了公务,便是要带叶期宁回京。姜茂时虽也要进京赶考,但离春闱还有半年,他有其他事情要做,便决定不跟他们一路。 第二日清晨,叶期宁坐在福海楼二楼的临窗雅间,慢慢的吃早餐。小花豹在桌子底下,费力的啃着一块生肉。 昨晚和叶朗泰打闹那一阵,衣服脏的不能看,如今叶期宁身上穿的,是刚在成衣铺买的衣服。 叶期宁和叶朗泰武将出身,偏爱便于动武的窄袖,民风却以宽袍大袖为贵,上好的衣料几乎全是大袖。样式没合适的也就罢了,就连颜色,叶期宁挑了一圈都没找到合心意的,只得草草拿了一件素色的。 倒也不能怪他挑,叶期宁的外祖是江南最大丝绸行的东家,从小到大他穿戴都用最好的。叶期宁不惧吃苦,必要时粗麻葛衣也穿的,几天不吃饭也能挨。但又不是没钱,当然要尽可能对自己好点。 叶期宁一口气吃下四五人的分量,叶朗泰拿着筷子,疲惫的打了个呵欠。叶期宁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好奇的问道:“大哥,你昨晚去干什么了?眼睛像被人打了两拳,是不是又在和表哥商量什么阴谋诡计。” 闻言,叶朗泰从怀里掏出面小镜子看了看,不就有点黑眼圈嘛,哪有那么严重。 叶朗泰又打了个哈欠说道:“是商量了一些事,我这次出门,除了明面上的公务,陛下还命我办一件事。有些卫所的账目不对劲,需要我们隐藏身份,秘密探查一番。” “我这次的身份,是一家布行的少东家,刚开始接手家业,想做笔大买卖让手底下的人刮目相看。所以,我想办法和军爷们搭上线,想承接军需供给。” “那我呢?”叶期宁好奇的问道,隐瞒身份?秘密探查?这件事听起来好刺激! “你是我弟弟,跟着出来见世面的。至于其他……少说话,别暴露你会武艺,记住,你对军中的事一窍不通。” 叶期宁点了点头,懂了,就是说这任务没他的事。他只要少掺和,自己玩自己的就好了。 “咳咳,还有一件事……”叶朗泰的清了清嗓子说道:“行商路上要经过不少荒山野岭,为了你的安全,我给你找了个护卫。” 叶期宁愣住,放下筷子指了指自己:“我?护卫?” 这是什么笑话?就他的身手,想抢他的都被换成赏银了,他还需要护卫? 叶朗泰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叶期宁重重的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抱臂,看着他冷笑,纨绔样十足。 “大哥,你带来的那些人,一半装伙计,一半装护卫,就不能匀我一个,还要去外面请?他想隐瞒身份,连泯然众人都不会? 我不管他是谁的人,别把他放在我身边,我的护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叶期宁把头转向窗户那边,不再看他,一副恼怒的模样。 守在房中的手下不由得挺了挺胸膛,叶期宁说的没错,他的护卫,都不是一般人。 要跑得快耐力足跟上叶期宁的脚步,要能从蛛丝马迹里找到叶期宁的踪迹,要眼疾手快胆子大阻拦叶期宁闯祸,还要随机应变脸皮厚替叶期宁收拾残局。 每一个在他身边待过的,调出来都是一等一的精锐!各个军营抢着要。 “他是殿下交给我的,你不给你表哥一个面子?你放心,那个人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身手不错,长得也挺端正,不是什么歪瓜裂枣。” “你说的那人,是他?” 叶朗泰跟着叶期宁的目光向窗外看去,只见大街上,一个身着藏蓝色窄袖外袍,黑色腰封,身背长剑,头上戴着竹斗笠的青年侠客,正向福海楼的方向走来。 昨晚见他的时候,他穿的不是挺随意吗?怎打扮的这么讲究? 叶朗泰眯着眼睛仔细瞧了瞧,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他。你看这气势,跟在你身边不跌份吧。” 那人身高七尺有余,宽肩窄腰长腿,上身挺拔,脚步落地无声,重心沉在腰间,一看便知是练家子。走在人群中,堪称鹤立鸡群。 叶期宁点了点头,何止不跌份,简直养眼。叶朗泰松了口气,这小祖宗,总算不闹脾气了。 “大哥,关于我们,他知道多少?”叶期宁的目光一直黏在那人身上,虽看不清长相,那人从身形姿态到穿衣打扮,无一处不符合他的喜好。 么可能这么巧,叶期宁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专门冲他来的?美人计? 那人从容不迫的走到福海楼前,抬起头看了看高悬的牌匾。 叶期宁只觉脑中嗡的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睛明亮如星子。他这护卫……长得真是英俊啊。 何止英俊,那双剑眉,那沉静又深邃的眼睛,那鼻子那下巴,简直就是照着他梦中情人的模样长的。这一刻,叶期宁明白了什么叫一见钟情,什么叫一眼万年。 心脏欢快的在胸膛跃动,叶期宁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这肯定是天定的缘分,这个男人,他要定了! 看着叶期宁眼中的熊熊烈火,叶朗泰头疼的说道:“殿下说,我们与他说多少,他就知道多少。你要是不喜欢,到时候和他切磋一下,告诉他你根本用不着护卫就是了,别把他打的太狠。” “不,我真的很需要护卫。” 叶期宁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的说道。冷静的外表下,他心思电转。护卫,保护……对了,他还要示弱! 他的护卫已经踏进福海楼,叶期宁赶紧整了整宽大的衣袖,用贴身匕首将发带挑断。 高束的发丝散开,遮住上挑的眉尾。叶期宁飞快的将头发松散的半束起,又将自己这边的一摞空碟子推过去,把叶朗泰手边的镜子拿了过来,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神情。 承袭自母亲的秀气长相,让他轻易将所有锋芒藏起。叶期宁点了点头,很好,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布行的小公子,体弱多病,非常需要高大护卫的贴身保护。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五章 叶期宁一连串快准狠的动作,直接把叶朗泰看懵了。短暂的错愕后,叶朗泰熟稔又疲惫的问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疯?” 叶期宁像唱戏一样抖了抖衣袖半遮住脸,带着些江南口音轻声说道:“兄长,小弟在示弱。” 叶期宁神情气势大变,周身气场陡然衰弱,甚至有几分病气,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眉头微微蹙起,眉眼间似是藏着无数愁绪,弱不胜衣,让人忍不住想怜惜,保护。 …… 叶朗泰顿感一阵恶寒,他痛苦的捂住脸,猛地转过头去。这三年,他弟弟究竟都在外面学了些什么啊?! 福海楼大堂,萧豫成穿过喧闹的人群,有人向他行了个礼,引他去往楼上。萧豫成点了点头,跟着他踏上楼梯。 无人知晓,从容不迫的外表下,萧豫成紧张的手脚僵硬,差点连走路都不会走。 萧豫成,这个名号默默无闻。他有另外一个名字,大内暗卫统领,枭。近半年,他还多了个外号,黑燕子。 萧豫成身为暗卫统领,这些年来,不知杀过多少人,抓过多少贪官污吏。枭,是被所有人厌恶的名号,贪官污吏恐惧枭将他们缉拿;清官能吏厌恶枭暗中监视他们。 无人知晓枭的长相来历,他是陛下手中最完美的一把刀。 但是,枭,也就是萧豫成,他有一个秘密。他知晓自己见不得光,却偏偏喜欢上一个像太阳般熠熠生辉的人。 暗卫需要躲在暗处,需要隐去自己的长相名字,需要安静,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存在。他喜欢的那个人,名满天下,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一出现,便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无视旁人诽谤厌恶,那人永远精神满满,怡然自得,不知沮丧为何物。 天生神力,出身高贵,资质卓绝,面容俊秀,那人似乎被上天所钟。 叶期宁——萧豫成悄悄的在心底念着那人的名字。他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有了这样的心思,每次叶期宁进宫,藏在暗处的萧豫成总是忍不住一直看着他。 后来,一次惯例的监视朝臣。茶楼里,他敛息躲在房梁上,房中的两兄弟正吃茶闲聊。 “你说你是断袖?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萧豫成整个人都愣住,他确认自己气息掩藏的很好,却又听见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仿佛春雷震震,万物萌发。 “当然要找一个长得好看的!长相……要英俊的万里挑一,身高不能低于七尺,必须会武功,至少精锐营水准。还有,不能太瘦也不能太壮,手长腿长,宽肩窄腰才好看。” 叶期宁空手比划着,“腰最好……这么细,上围……这么粗,腿要……这么长……” 茶桌旁,叶期宁滔滔不绝,房梁上,萧豫成奋笔疾书。 他拿着笔杆虚虚一比,心算一番,记录下一个个准确的数据。 “对了!”叶期宁一拍桌子:“还有屁股!屁股一定要翘!” 小巧的笔杆陡然停住,下方,叶朗泰猛地喷出一口茶水。 “咳,咳咳咳咳,你这小兔崽子,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个早上,萧豫成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墨水,除了交上去的记录,他额外抄了一份。 此后,萧豫成的身上一直贴身放着几张纸,房间内多了一卷软尺。 他一面在心里痛斥自己痴心妄想,一面庆幸自己离叶期宁的标准不远。他忍不住调整练功计划,让自己身体各处,慢慢的向那一组数字逼近。 甚至,他偶尔在深夜辗转反侧,纠结叶期宁说的屁股翘,是需要多翘?有没有一个确定的数据? 清醒后再扇自己一巴掌,他见不得光,他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但是又忍不住焦虑,他长得是不是太丑了?万里挑一的英俊究竟是什么模样?大内有没有能改善容颜的秘术? 昨夜,因种种原因,在太子殿下的安排下,他要做叶期宁几个月的护卫。此事一经确定,萧豫成激动万分,他在房中不知转了多少圈,走了多少步。 看到自己身上的夜行衣,萧豫成连夜把城中最好的裁缝从被窝里拉起来,疯狂砸钱,按照叶期宁的喜好置办了一身行头。 咚,咚,咚。萧豫成踩着楼梯一步步靠近那个紧闭的房门。 离得越近,萧豫成越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叶期宁会喜欢他吗?不,不敢妄想喜欢,叶期宁愿意接受他这身份不明的人做自己的贴身护卫吗? 叶期宁见到他会是什么态度?警惕?厌恶?想和他打一架? 笃,笃,笃,门吱呀一声打开。 萧豫成的手指紧张的颤动了两下,第一次见面,他该和叶期宁说些什么? 清晨的阳光从门缝透出,铺就一条从窗户到门槛的光路,叶期宁喜欢热闹,就坐在临街的窗边。 萧豫成慢慢抬起头,顺着阳光的方向看去。 只见朝阳钟爱之处,藤椅上坐着一个少年。叶期宁今日很不一样,难得的穿了一件素色的广袖外衣,长发半束,懒散的靠在椅背上,怀中抱着一只花豹崽子。 许是听见敲门声,叶期宁正好奇的看向他。 伴着擂鼓般的心跳声,萧豫成踩着光,一步步走向叶期宁。 太好了,虽然只敢瞥了一眼,但萧豫成能确定,叶期宁没有厌恶他。 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萧豫成一丝不苟的低头行了一个礼。 只听得几声咳嗽声响起,萧豫成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揪住一般抽痛,叶期宁生病了?病的重不重?吃药了吗?难怪刚才看着他没什么精神。 “你就是兄长为我寻来的护卫吗?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俞成,见过公子。” 在萧豫成看不到的地方,叶期宁悄悄踢了自己哥哥一脚。叶朗泰翻了个白眼说道:“俞大侠是天南镖局的一等镖师,武功高强,若非我们顺路,为兄都请不到他。” “俞大哥原来这么厉害,小弟……”叶期宁焦急的递给叶朗泰一个眼神,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叶朗泰从怀里掏出一张路引,打开推了过去,叶期宁飞快的看了一眼说道:“小弟叶熙宁,自小体弱,这一路要劳烦俞大哥多照应了。” 咳——咳咳咳,叶朗泰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猛烈的咳嗽起来,一旁的侍从们也都在憋笑。 在这古怪的氛围中,萧豫成觉得自己的心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如铅坠般下沉,叶期宁果然在提防他,另一半却飘飘然的上升,叶期宁竟然真的答应让他做自己的护卫。 这两半又突然合二为一,叶期宁现在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太好了,他没有生病! 萧豫成拼命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情绪隐藏,按部就班的应了下来。叶期宁瞪了叶朗泰一眼,让侍从带自己的护卫去预定好的房间。 两人走后,叶朗泰趴在桌子上,笑得直不起腰。叶期宁默默的把叶朗泰的那份早餐吃完。 叶朗泰笑够之后,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他是太子的人,你没必要在他面前唱大戏。” 叶期宁凑过脑袋来问道:“表哥是怎么跟你说的?他真叫俞成?” “殿下没细说,只说这人信得过,让我顺路捎着他。” 叶朗泰压低声音说道:“背对着他的时候,殿下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看他的意思,是让我对他留个心眼。天南镖局离这不远,我昨晚就派人去查了。” 叶期宁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叶朗泰心里一阵咯噔,他弟弟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在思考? 以往,叶期宁只有在战场上才会动脑子。 轻轻推了推他,叶朗泰凝重的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叶期宁忽然抓住叶朗泰的手,郑重的说道:“大哥!你一定要帮我,我看上他了!” 叶朗泰倒吸一口凉气,用力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他冷笑一声道:“我说呢,你看他眼神跟沁出水来似的,昨晚不是还在念叨你心上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 叶期宁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说道:“你不懂,这叫一见钟情。至于那个人……其实我早记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了。” 合眼缘是真,懵懂时的幻想也是真。但这种事需要两情相悦,他一个人在那叫嚷怎可能成。 他向姜茂时要人,其实是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脱离暗卫。朝臣对暗卫又敬又怕,他知道暗卫不是什么好地方。把人捞出来,他大可以将自己的救命恩人安排在军中,让他建功立业。 “你说你一见钟情,然后撒谎骗他?” “他不是也有事瞒着我吗?要是以后能成,这些谎言就会变成我们间的一根刺。” 叶期宁转过头去,鄙夷的说道:“算了,不用你帮了,你又不懂。” 叶朗泰气的撸袖子,作势要揍他。叶期宁转头看着窗外,眼睛微微出神。体弱多病好啊,下马都需要人抱下来,没有贴身护卫保护,连觉都不敢睡。 他叶期宁名满天下,若直接表露真身,哪还能得这么多好处? 京城这么远,他长得这么好看,又小有家资,再略施小计,他就不信他的俞大哥不动心。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六章 启程的日子定在明天,福海楼内,被包下的小院中。叶朗泰将所有的手下召集在一个房间,关起门密谋了几个时辰。 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侍从回来,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差点不敢进门。 叶期宁突然从他身后出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人吓了一跳。 “属下见过二公子。” “辛苦了,都打探到什么了?” 那侍从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回二公子,天南镖局确实有个叫俞成的镖师。他前几日刚离开镖局,说自己的表叔在北方做生意发达了,请他回去帮忙。” “有画像吗?”叶期宁倚着门框问道。 “没有画像,但天南镖局的人说,俞成身量很高,擅长用剑。我还听说,俞成长得不错,但性子像个木头一样,不会讨人喜欢。” 叶期宁点了点头,没想到,还真有个叫俞成的镖师。一个镖师,怎么和当朝太子搭上关系的?叶期宁眯了眯眼睛,那个俞成,真的是他的护卫吗? 让那个侍从在院子里把风,叶期宁整了整衣袖,走出小院,转身去往俞成的房间。 只轻轻敲了两下,门很快打开。叶期宁有些慌乱的放下手,抬头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说道:“俞大哥,我们明天就走了,我想在城里逛逛,兄长没有时间,你能陪我吗?” 萧豫成沉默的点了点头,回身拿上剑,又把斗笠戴在头上,将房门锁上,跟在叶期宁身后。怎么看都是一个稳重可靠的护卫。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萧豫成低着头,目光追随叶期宁的翻飞的衣角,像是看着一只永远捉不住的蝴蝶。 走出福海楼后,叶期宁走着走着忽然后退一步,站在萧豫成身侧。 “俞大哥,我们一块走好不好?我第一次来建昌,对城里的路不熟。”叶期宁抬头看向萧豫成,笑着说道,他眉目舒展,明亮的眼中藏着几分希冀。 斗笠投下大片的阴影,萧豫成慌乱的后退了半步,反应过来后赶紧点了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萧豫成心乱的不成章法,险些走成同手同脚。 两人走到热闹的大街上,叶期宁随手拿起路边摊上的一个小玩意,好奇的问道:“俞大哥是镖师?走镖是什么样的?会遇到传说中的江洋大盗吗?” 每个少年人,心中都有一个仗剑天涯的梦想。他问这些,丝毫不奇怪。 叶期宁怀疑他的身份,这是在试探。萧豫成在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可是……叶期宁歪了歪脑袋,像猫似的看着他,一缕发丝从脸侧垂到颈间。 萧豫成顿时一个激灵,紧闭的嘴唇张开,从自己仅有几次的走镖经历中,搜肠刮肚的寻找有意思又不涉及他任务的事说出来。 他常年沉默,嘴实在笨。再有趣的事,在他口中走一遭都变得干巴巴的。但叶期宁一直认真听着,时而追问和回应。 叶期宁一边听萧豫成说话,脑中展开一张无形的地图,将他的护卫所讲述的每一件事都整理安放在上面。然后他便发现,能推测出时间的都发生在最近半年内。 “原来走镖这么有意思,俞大哥,等我们到了京城……你还会做镖师吗?”叶期宁微微皱了皱眉说道,似是有些惋惜。 果然派人查过他了,萧豫成一下子清醒过来,收敛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他低下头说道:“属下在北方有一个长辈,铺子里紧缺人手,以后属下不做镖师了,跟着他干。” 叶期宁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问道:“京城离这里这么远,俞大哥的那个长辈是做什么生意的?什么商号?可靠吗?” 萧豫成平静的说道:“他不在京城,在幽州做皮毛生意,商号隆昌。” 幽州,隆昌?叶期宁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决心等回去后派人去查查。还有,查查镖师俞成,是什么时候加入天南镖局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护卫又落后一步,跟在他身后。 叶期宁笑了笑,装作没有察觉,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后他突然转过身去,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点缀着红珊瑚珠子的黑色流苏。 “俞大哥,我看你剑上缺了个剑穗,这是我刚在路边买的,正好和你的剑相衬。” 萧豫成的脚步一下子顿住,那支流苏直接递到了他的眼前,他避无可避。 叶期宁今天穿的也很素,浅色的袖子包裹住手腕,手指像玉做的竹子,又白又长。掌心有些薄茧,黑色的流苏将整只手衬的像玉雕。 萧豫成所有的目光都被这只手吸了去,他艰难的张开口道了声谢,极快的伸手接过叶期宁掌心的剑穗。 可是他太紧张了,第一下竟没抓起来。接下来亡羊补牢似的几下抓取,像是故意在叶期宁掌心挠痒痒。 叶期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起头好笑的看向他。萧豫成窘迫的侧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他忽然觉的自己的脸有些烫,像是在发热。 一边恨不得当场失忆,萧豫成却又忍不住不停的回味慌乱中体会到的触感。 软的……温热的…… 手中的流苏似乎还残留着叶期宁的体温,萧豫成没忍住,悄悄捏了捏。 萧豫成兵荒马乱,叶期宁在心底给自己加油鼓劲,他害羞了!有戏! 接下来,两人在城中繁华之地闲逛。繁华的地方总是很多人,两人被迫走得很近。叶期宁看起来一碰就倒,所幸他的护卫一看就不好惹,为他们争取到不少空间。 走累后,两人又挑了个牌匾有些破旧的食肆歇息,食肆中有许多人正在饮酒闲聊。 “听说了吗?隔壁临川府吕知府,昨天晚上死了!”有人低声说道。 叶期宁夹菜的筷子一下子顿住,侧耳倾听。 “我听说,是有贼进了他家里,不巧被他撞见,然后被……” “胡说,我听临川府里的人说,吕知府明明是下楼时脚滑了一下,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死的!” “你才胡说”,那人的声音压的更低:“我有亲戚在衙门,他亲口告诉我,吕知府是被贼人用刀捅死的。要不然,今天一大早,衙门到处张贴那个蒙面人的通缉令?” “黑燕子?说书的不是说,黑燕子只偷贪官,劫富济贫吗,难道说……” 嘘—— 叶期宁眨了眨眼,放下筷子,抬头看着木头一样面无表情的护卫问道:“俞大哥,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萧豫成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平静的说道:“公子,属下不知。城中既然有贼人出没,我们不如吃完饭快些回去。” 叶期宁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天快黑了,要是我们回去晚了,兄长会担心的。” 叶期宁的饭量很大,但今日吃的格外矜持。萧豫成似乎胃口也不好,吃的没滋没味的。等两人吃完,太阳已经开始落山。 两人走出食肆,微风习习,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叶期宁忽然抬起头笑了笑说道:“俞大哥,谢谢你今天陪我走这么久,我真的很开心。” “俞大哥,你呢?” 天色一分分黯淡下去,叶期宁的眼睛却依旧明亮,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这双明亮的眼睛,穿透斗笠笼罩的阴影,击碎萧豫成的一层层面具,打在他的心口。 萧豫成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攥紧了拳头说道:“公子,属下也很开心。” 叶期宁的嘴角向上扬起,眼中的光亮如烈日熔金,惊心动魄。 “那我就放心了”。 福海楼,叶朗泰守着一大桌子菜,看着太阳一寸寸落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弟弟究竟去哪潇洒了?也不带上他。 至于担心?笑话,就叶期宁的身手,用得着他担心。所以,叶期宁肯定在外面撒欢错过饭点,说不定,吃的比他还好。 叶朗泰正愤愤不平,忽然听到敲门声,有一个侍从通报道:“大公子,二公子和俞护卫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叶期宁和那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护卫走了进来。叶朗泰招呼他们过来吃饭,叶期宁咽了咽口水,却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说道: “多谢兄长好意,我们在外面已经吃过了。” 叶朗泰夹起叶期宁最爱吃的鸡腿,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吃过了,那便回去休息吧,我们明日辰时启程。” 两人离开没一会,门再次打开,叶期宁嗖一下蹿了过来,坐到桌边。 看着跟饿死鬼投胎似的弟弟,叶朗泰冷哼一声:“不是说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吗?” 叶期宁啃着鸡腿,向他翻了个白眼。 大袖子实在阻碍他发挥,叶期宁把外衣脱了下来,十分不雅观的大口大口进食。 一连吃了两刻钟,叶期宁喝下一碗汤,略微喘了口气说道:“大哥,我在外面听到一个消息,临川府吕知府,昨天晚上死了?” 叶朗泰点了点头:“确有此事,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你不在。我派人打听了一番,据衙门所说,他是被黑燕子杀死的,就在这建昌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七章 “这件事有些蹊跷”,叶期宁说道:“且不说黑燕子只偷东西不伤人,我前两天刚把吕知府贪污受贿的证据交给提刑司,还没来得及细查,他这么巧就死了?” “是巧合的有些过分……” 叶朗泰皱了皱眉,眉头又一下子舒展。 “再古怪,这件事也不归我们管。六部三司,各司其职。我们家只在军里能说上几句话,其他的,乱插手不是什么好事。再说,殿下还在这呢。” 叶朗泰使了个眼神说道。 这里的人仗着天高皇帝远,敢在这么大的事上玩花样。但如此丑事,姜茂时绝对不能容忍。等姜茂时回京,他一定会将这里的腌臜事,查个底朝天。 叶期宁点了点头,夹了两筷子菜后忽然抬起头来说道:“大哥,你看俞护卫……他像不像黑燕子?” 叶朗泰一愣,略微回想了一下,别的先不谈,昨夜姜茂时带他见俞成的时候,俞成身上穿的可是夜行衣。 叶朗泰迅速把这个情报分享给叶期宁。叶期宁若有所思。 “俞成的武功很高,尤其擅长轻功。大哥,今天出去玩的时候,我向他套了点话。他很有可能是半年前才到天南镖局,很巧,黑燕子也是半年前才开始在江湖上出现,活动范围主要在这附近几省。” “我马上派人去查,俞成是不是半年前到的天南镖局,此前他又在做什么。” 叶期宁提醒道:“还有,俞成走镖的记录,是不是和黑燕子作案的行踪重合。” 福海楼客房中,萧豫成自回房后,连斗笠都没摘下来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坐了多久。 他一只手按在胸口处,手和狂跳的心脏间,夹着一支黑色的流苏。 今日叶期宁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他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看到的每一幅画面,都是一个谎言。 叶期宁不信任他,在提防他,想把他的过往查的一清二楚——这些萧豫成心里都知道。 身为正在执行秘密任务,需要隐藏身份的暗卫,他需要警惕。他应当无视叶期宁种种虚假的表演,无视那些示好。 他应当谨言慎行,滴水不漏。 他今天说的话太多了,也做了太多不该做的事。回宫交接好任务后,他应该好好的惩戒一番自己。 可是……叶期宁对他笑了这么多次,就没有一次是真心的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对他说的每一个字,露出的每一个神情都是假的,叶期宁送他的这支流苏是真的。 心口抽痛,又是熟悉的割裂感。他的心,一半理智,一半沦陷。 折磨自己许久,直到将那颗心绞碎又重组。萧豫成叹了口气,他确实对叶期宁仰慕已久,但首先,他是一个暗卫。 吩咐人去调查后,叶朗泰纠结的叹了口气说道:“若他真是黑燕子……殿下这是想干什么?” 叶期宁打了个饱嗝,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说道: “首先,表哥是不会害我们的,俞大哥真的信得过。附近几座城,到处都是通缉令,街上的衙役也多了许多。如果没有我们帮忙,俞大哥想离开这里,真的有些难。 我在想……是不是俞大哥去拜访吕知府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什么?就像前两天我送到提刑司的劫匪一样,俞大哥也是一件案子的人证?” 这样的想法有些大胆,叶朗泰抬手摩挲着下巴,也陷入了沉思。 昏暗的烛光下,叶期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临川府通判!我听提刑司的人说起过,前几天,临川府章通判的府邸也被黑燕子偷过。” 在同一地,上下级的两个贪官,他们间九成九有着某种联系。 叶期宁转头看了看天色,叶朗泰见状问道:“你想现在去找临川府通判?” 叶期宁点了点头说道:“辰时以前回来,来得及。” “这件事不是我们该管的,身为外戚,我们该谨言慎行。你若实在好奇,让你的毛毛去给殿下送封信就是了。”叶朗泰不赞同的说道。 名为毛毛的海东青正立在博古架上,闻言神气的挺了挺胸脯。 叶期宁撇了撇嘴说道:“就我的性子,谨言慎行那要憋死我。反正不该说的我没少说,不该干的我也没少干。现在开始谨言慎行,早就晚了。” 叶朗泰伸腿在桌下踢了他一脚,“原来你知道那些事不该做?你还骄傲上了?” 叶期宁不是吃亏的主,一下子踢了回去,兄弟两人在房中又开始打闹起来。 做完饭后运动,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叶期宁打着哈欠回到房间,吹灭蜡烛。黑暗中,躺在床上的叶期宁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束起头发,从行李中翻出来一套便于行动的衣服,摸黑穿上,扛着自己的黑缨枪,熟练的悄悄翻墙摸进马厩。 一刻钟后,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迎着夜风,叶期宁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 叶期宁的马,是顶级的军马,从建昌到临川府,走官道全力以赴只需一个半时辰。将马放在城外草地上吃草,叶期宁无声潜入临川城。 每座城的官衙,都被繁华包围着,叶期宁很容易便找到了正挂着白布守灵的吕知府的府邸。章通判的府邸就在同一条街上,府里府外黑漆漆的。 运起轻功翻过高耸的院墙,叶期宁落地无声。回忆着从高处看到的布局,他径直冲向主卧。 主卧门外,叶期宁正要开门,忽听到门口传来离着极近的脚步声。叶期宁当即反应过来,极快的打了个滚,躲进附近的草丛中。 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光下,一个穿着儒袍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亮,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身后,一个直挺挺的影子悬在房梁下,慢悠悠的荡着。 “表哥?” 叶期宁下意识喊出声来,姜茂时吓的浑身一抖,见叶期宁头上顶着草叶,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原来是你,吓死我了。” 叶期宁拖着长枪跑到姜茂时面前,又踮起脚往房间里看了看说道:“表哥,大半夜的,您亲自来杀人?” 姜茂时正抬手帮他拿下沾在发间的草叶,闻言顺手打了叶期宁脑袋一下,没好气的说道: “我来的时候他就这样了。章通判应当是自戕身亡,白天他将府中下人尽数遣散,我听到这个消息觉得不妙,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叶期宁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目光一寸寸的扫过案发现场,好奇的问道:“表哥,章通判的死,和吕知府有关?” 姜茂时点了点头,拉着叶期宁的胳膊,想带他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整座府邸安静的有些吓人,姜茂时走的很快,叶期宁喋喋不休。 “表哥,章通判和吕知府,为什么前后脚就死了?畏罪自杀?他们究竟捅了多大的篓子?” “表哥,俞成到底是什么人?吕知府是他杀的吗?他是不是江洋大盗黑燕子?” 姜茂时停下脚步,平静温和的面容在月光下无端有些狰狞。叶期宁缩了缩脖子,抬手捂住嘴,小声的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表哥,我要是把俞成睡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姜茂时笑了笑,拍了拍叶期宁的脑袋说道:“只要你们两情相悦,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再说了,自家养大的,睡着放心。 叶期宁撇了撇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表哥,你是不是准备干一件大事?” “本宫乃大夏储君,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大事。” 叶期宁拖着长枪,跟上姜茂时的脚步说道:“要不要我帮忙?我把我哥也喊来?” “不用”,姜茂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叶期宁,叹了口气说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对视片刻,叶期宁浮夸的呼出一口气说道:“表哥,你吓死我了,你刚才那气势,就像要去跟谁拼命一样。” 姜茂时失笑道:“就我这三脚猫功夫,能和谁拼命?” 叶期宁转了转枪杆,低头不语。从小一块长大,他能不知道姜茂时?想要谁的命有的是办法。 两人自后门走入一条连月光都照不到的小巷,在黑暗中走着走着,姜茂时突然开口说道:“吕知府的死,是因为他弄丢了一本账本。” “账本?”叶期宁的眼睛一下子睁大:“这么说他真是贪官?!” 姜茂时点了点头,又说道:“账本里不但有他受贿的账目,还有他行贿的记录。黑燕子偷走账本,向他勒索。吕知府必须短时间内筹集大量钱财,他手握能要章通判命的把柄,便把他拖下水。 不知为何,账本丢失的消息被泄露了出去。有杀手埋伏在交易现场,想将两人一同杀死,拿回账本。” 看来,派出杀手的那个人,名字也在账本上。黑燕子——也就是俞成安然无恙,说明那个杀手失败了。 等等……昨夜吃饭时他看到,黑燕子被衙役们追杀。这么说,埋伏他的除了杀手还有官府? 黑白两道一起出手,这账本里究竟记录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叶期宁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叹,这账本一旦被公开,肯定会很热闹。 姜茂时瞥了他一眼,叶期宁收起看热闹的表情,清了清嗓子说道:“表哥,现在账本在哪?” “正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据说,那个账本是用暗语写成的,目前没人能破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八章 “什么暗语?我能看看吗?”叶期宁好奇的问道。 姜茂时从袖中拿出一张被折起来的纸,叶期宁接过来打开,就着月光辨认纸上的内容。 只见纸上密密麻麻全是数字,叶期宁只看了一眼便赶紧闭上眼把纸拿远,等适应后才慢慢睁开一只眼嘟囔道:“太可怕了,我看着都觉得晕。” “如何,有头绪吗?”姜茂时问道。 叶期宁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跟天书一样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看的懂?这么多数字,直接让他梦回算术课。 姜茂时也没有指望叶期宁看一眼就能破解,便伸手拿回纸张。叶期宁仗着自己脑子好使,把这张纸上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这里面可是藏着天大的秘密,万一有一天他忽然能看懂了呢? 姜茂时看着仍旧不死心的叶期宁,看了看天色说道:“你偷偷从建昌赶来的?快回去吧,要不然你大哥发现你不见了,肯定会担心。” 叶期宁往亮着灯的楼阁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说道:“表哥,阴书字验之类的我都学过,他这些暗语全是数字……有可能写的时候照着一本书,每组数字代表着书中的一个字。” 这样的暗语,只有找到特定的那本书才能破解,非常安全。 “我想去吕知府家里看看,这么复杂的暗语,那本书肯定离他不会太远。” 姜茂时摇了摇头说道:“吕知府家中藏书汗牛充栋,此事我可交给其他人验证,你无需跑一趟。” 叶期宁不开心的用枪杆戳了戳脚下的石板路,账本里都藏着什么秘密,他真的很想知道……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鸡鸣,叶期宁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天边的鱼肚白。他慌张的问道:“表哥!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快卯时了” “糟了!”什么账本,什么惊天秘密都抛到一边。叶期宁惨叫一声,提着枪便往外冲,他运起轻功直直向城外赶去,不一会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姜茂时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期宁这孩子,智谋武力皆是拔尖,认真的时候一个人能顶十个人。可惜……除了在战场,他几乎没有认真的时候。 天色渐亮,叶期宁骑着马拼命的建昌赶,马累的都吐沫子了。可惜,城中不能纵马,着急也没用,叶期宁索性在路边买了几个包子,一边骑着马溜达一边吃。 到达福海楼时,天色已经大亮,叶期宁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第一眼便看到叶朗泰正在坐在房中等着他。 “叶期宁,三年没见你退步不小啊,偷偷出去玩竟然被我抓住。”叶朗泰拍了拍桌子说道。 叶期宁反手关上房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大哥你猜错了,我才不是出去玩,我去帮表哥了。” “你还真掺和上了?” 两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叶期宁将此行的所见所闻向叶朗泰吹嘘了一番。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反正改变不了,叶朗泰没有着急教训叶期宁,坐在桌边陷入沉思。 “前几天,殿下曾经猜测过,文官里可能有人暗中结党……难道事情就这么巧,这就遇到了?” 叶期宁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不知道,但接下来要用脑子解决,表哥脑子好使,我们不用插手。” 叶朗泰点了点头,姜茂时有个新科解元的身份,想打入其中不难。 等叶期宁换好衣服后,他们一齐来到福海楼后门,侍从刚好收拾完所有东西,可以直接开拔。叶期宁看着他们的模样,点了点头,不错,怎么看都是一支商队。 那些侍从都是雍国公府中的人,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萧豫成骑着马,守在一辆空马车旁,看起来格格不入。他沉默不语,活像一尊石像。 商队的伙计和护卫,还有主家专门从外面请来的高手,每个人都认真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叶期宁还是那副文弱小公子的打扮,被萧豫成扶着,小心翼翼的踏上马车。叶期宁回头抓着他的手说道:“俞大哥,马车里一个人坐着挺无聊的,你能进来陪我吗?” 萧豫成一本正经的说道:“公子,外面看得远,方便警戒。” 叶期宁低着头,慢慢松开手,笑了笑说道:“那便不叨扰俞大哥了。” 他们这个商队来历清白,路引齐全,很容易便出了城门。叶期宁悄悄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只见城门口,处处张贴着黑燕子的通缉令。 昨日还只敢小声交谈,今日城中人人皆知,隔壁临川府的知府被贼人杀害。也许,再过两天,章通判的案子也会被安在黑燕子头上。 马车里真的很无聊,叶期宁眨了眨眼,隔着窗纱,肆无忌惮的窥探他的护卫。结实的臂膀,精瘦的腰,夹着马腹一看便很有力量的腿。 或许是因正在警戒,在他欣赏时,他的护卫整个人都紧绷着。 马车侧前方,萧豫成骑在马背上,手指紧紧攥着缰绳。他确实在警戒,领了护卫的身份,他当然要担起护卫的职责。 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观察周围有没有可能出现的危险。 他将五感放到最大,正好撞上一道炽热的目光。 萧豫成清晰的感觉到,那道目光来自他的侧后方,一寸寸在他身体各处逡巡。每每经过命门,这道目光便会停驻片刻。 武者的直觉几乎要把他逼疯,像是走在山路上,身后缀着一头盘算着如何吃他的野兽。 仅仅是眼神便让他有这样的威胁感,只有叶期宁了。 斗笠下,萧豫成目光微凝。 他知道,即使有太子作保,叶期宁一直都在提防他。一旦他出现可疑的动作,叶期宁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身为被提防的对象,萧豫成赞同叶期宁对他所有的警惕,试探,和不信任。 他武功高强,来历不明,若轻易便能获得叶期宁的信任,他倒要担心叶期宁以后会不会被旁人欺骗。 身为暗卫,所闻所见皆应上达天听。若叶期宁不对他设防,在他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到那时他又该如何做? 赶路的第一日,平安无事。 傍晚,他们寻了一处平整的地方安营,起灶做饭。 几个侍从忙碌了一通,很快,一簇簇篝火燃起。干粮,野菜,还有现打的几只野味,收拾后好一同扔进锅里,加点调料胡乱炖煮。 叶期宁趁着萧豫成出去巡逻的空档,一个人干了半锅,吃完再用帕子擦擦嘴装优雅。 小花豹也吃得肚子圆滚滚的,有个心灵手巧的侍从,用碎布给它缝了个简陋的布老虎。小花豹抱着布老虎又撕又咬,十分有活力。 吃完饭后,借着篝火的光亮,叶朗泰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个简陋的地图,和亲信商议明天该走的路线。 叶期宁无聊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看月亮,余光中他的护卫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独占一个小火堆。叶期宁转过头去,只见俞成取下了遮挡日光的斗笠,正慢慢的往火堆里添柴。 明亮的橘黄色镀在他的脸上,瞳中映着跃动的火光,给他添了几分鲜活。 叶期宁心头一动,带着水袋和一个干净的碗走了过去。 “俞大哥,赶了一天路,喝点水润润嗓子。” 听见叶期宁唤他,萧豫成赶紧站了起来。他本想说自己有水袋,但叶期宁不等他开口,便将一碗水递了过来。 入口需慎重,萧豫成喝的,从来都是自备的水。 更何况,端着水的那人,虽笑吟吟的看着他,却从头到脚都是谎言。所有的亲近,都是对他的试探。 萧豫成没有接过叶期宁递来的水,两人间的氛围一下子尴尬起来。 叶期宁嘴角的笑意未变,歪了歪脑袋问道:“俞大哥是担心我在水里下毒吗?” 当然不是,萧豫成知晓,叶期宁若想对他下手,根本不需要投毒。 不等萧豫成想好借口,叶期宁收回手,低头咬着碗沿饮了一口,抬起头来说道:“俞大哥,这下你放心了吗?” 碗再次被递了过来,碗中的水少了几分。叶期宁的唇正润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传说中山野间的精怪。 他现在是叶期宁的护卫,不应当与他起冲突。给自己找好借口,萧豫成伸手接过碗,笨拙的试图解释:“公子,属下没有这样想。属下只是……受宠若惊。” 萧豫成搜肠刮肚的抓来一个词,叶期宁好奇的问道:“俞大哥,以前你走镖的时候,主家不管你水吗?” 人不喝水会渴死,再苛刻的主家也不会这样做。 萧豫成面无表情的说道:“没有,只是从未有主顾亲手为我端水。” 既然叶期宁想演,他便奉陪。 叶期宁笑了笑,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原来我这么好吗?俞大哥,我们别一直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说完,叶期宁便在篝火旁挑个了位置坐下,萧豫成跟着坐在叶期宁身侧。他还是那副寡言木讷的模样,只是手中的那碗水泛起些许涟漪。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九章 时刻注意叶期宁的行踪,是雍国公府所有护卫必备的能力,因此,叶期宁起身的那一刻,所有侍从的注意力便都往那里移了一分。 不是去寻自己的马兜风,没往深山老林里钻,也没掏兵器想和人练两手。十几双眼睛看着他拎着水袋,去找那个外来的护卫时,齐刷刷松了一口气。 侍从们都知道俞成这所谓的护卫,是被某位贵人塞进来的人,武功高强,来历目的皆不明。大公子让他们在俞成面前留个心眼,但不用太紧张;二公子对俞成的态度……复杂到他们不敢擅自揣测。 每次看到叶期宁在俞成面前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所有人都觉得心里一阵恶寒,恨不得立即失明失聪。 首先,他们誓死效忠雍国公府;其次,他们家二公子英明神武,策算无遗;最后,死道友不死贫道,他们都万分感谢俞成的出现,吸引了二公子那么多的注意力。 若是没有他,叶期宁一旦觉得无聊……为了解闷会干出什么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篝火旁,叶期宁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俞成。俞成坐在他的身边浑身僵硬,根本不敢抬头看叶期宁。 侍从们的目光四散而逃,看天看地看月亮,就是不敢看戏瘾大发的二公子。 叶期宁拿着一根木棍,在火堆中挑了挑,火一下子旺了许多。 叶期宁对他的护卫真的非常好奇,他询问俞成是不是黑燕子时,姜茂时没有反驳。黑燕子是江湖中有名的义贼,叶期宁曾经考虑过,若有一日黑燕子落网,他可以试着把人捞出来,送往军中。 黑燕子的身手,不去潜入敌方大营偷情报简直是暴殄天物。 叶期宁托着腮,上上下下一遍遍的打量他的护卫。萧豫成端着碗,嘴唇紧闭,一言不发的看着火堆。 “俞大哥,你平日里话也这么少吗?” 相对沉默许久后,叶期宁突然开口问道。 萧豫成点了点头说道:“公子,属下嘴拙,不会说话。” 叶期宁笑了笑,眼睛明亮的像落入了两颗星子,话少好啊,刚好他话多,他们果然相配。 “明日我们到万年镇,镇上的集市很热闹,俞大哥有什么想买的吗?” 萧豫成看他眼中憋着坏,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赶紧说道:“禀公子,属下什么都不缺。” 叶期宁眨了眨眼,他都没来得及做什么,至于这么防着他吗? 但是,他越是滴水不漏,叶期宁便越想招惹他。 “我听说镖师们在走镖前,都会去看看通缉令,若是走镖时撞见逃犯,就会把他们抓到官府领赏银。附近几省,悬赏金最高的是黑燕子,俞大哥,你想抓住他吗?” 叶期宁似是好奇的随便一问,他的护卫沉默的时间略微久了些,喝了口水才谨慎的答道:“公子,黑燕子武功高强,属下不敢肖想拿他换赏银。” 虽早有准备,黑燕子的名号从叶期宁口中说出,萧豫成还是有一瞬间的紧张。 萧豫成飞快的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却听见他的小公子说道:“其实,我很喜欢黑燕子,就算黑燕子掉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拿他的人头去换银子。” 叶期宁笑了笑说道:“他只对贪官下手,拿受贿证据勒索贪官,用得来的银两救济穷人,是真正的侠客。若换作官府,即便查获赃银,这些民脂民膏的去处……” “公子,请慎言。” 萧豫成赶紧提醒道,再占道义,再多内情,黑燕子都只是个盗贼。 “没事的,我说的这话,只有我们两个人听见。” 萧豫成垂眸敛目,叶期宁怎忽然对他说这些?已经确定他就是黑燕子了吗? 他听得出,叶期宁对黑燕子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但他宁愿叶期宁对他满口谎话。 他只是一个镖师,一个来历不明,身份低微,性格又无趣的护卫而已。他何德何能,竟让叶期宁对他交心。 旁人只听说黑燕子偷贪官的银钱,叶期宁也是从姜茂时那里得知,原来,黑燕子会用贪官受贿的证据勒索钱财。 这样闻所未闻的消息,他的护卫竟没有丝毫惊讶。 “俞大哥……” 叶期宁笑着轻声说道,有那么一瞬,他的目光比身前的篝火更灼热。 “我送你的剑穗怎么没用上?该不会被扔了吧。” “属下不敢”,萧豫成从衣襟中取出那支流苏说道:“公子送的东西,属下怎敢随意丢弃?属下只是……” 编造的理由未说完,萧豫成手上一轻,叶期宁将剑穗拿了回去。 萧豫成忽觉心头一痛,他咬了咬舌尖立即改口道:“只是早上走的匆忙,属下没来得及将剑穗绑上。” “原来如此,俞大哥,我帮你吧?” 叶期宁拿着剑穗,轻声细语的提议道,像是怕惊走陷阱前徘徊的猎物。 萧豫成以护卫自居,当然不会回绝。他正要解下背上的剑,却见叶期宁站了起来,两三步便走到他的身后。 自火堆映出的影子,萧豫成看到,叶期宁俯下身来,伸手触碰他的剑柄。一缕发丝垂落,恰好搭在他的脖颈间。 凉凉的,有些痒…… 萧豫成坐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自地上的影子,他模糊的看到,叶期宁十指翻飞,将剑穗慢慢的捆绑缠绕在他的剑柄上。 吐息的余波偶尔拂过他的后颈,像是轻柔的羽毛。叶期宁慢条斯理的整理剑穗末端的流苏,萧豫成悄悄握紧拳头,忍不住在心里祈祷,叶期宁的动作慢些,再慢些…… “俞大哥,好了。” 叶期宁欢快的声音响起,他坐了回去托着腮帮子仔细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眼光不错,这枚剑穗果然和俞大哥相衬。” 他在江湖上有一个绰号是黑缨枪,他的护卫是黑燕子,怎么听怎么相配。 萧豫成不敢与叶期宁对视,低头抱拳行礼道:“属下谢过公子厚赠。” “俞大哥不用这么客气,以后我们还要走很长的路呢。”叶期宁笑了笑说道。 “二……二公子……” 一个伙计打扮的侍从笑得比哭还难看,站在离他们一丈远的地方轻声唤道。 叶期宁转头看过去,目光凌凌如霜雪。 “怎么了,是大哥让你来的?”叶期宁笑着问道。 伙计飞快了点了点头,行了个礼说道:“禀二公子,大公子……大公子说时候不早了,让您去休息。” 当然,原话不是这么说的。 方才,叶朗泰往这边瞥了一眼,随手一指,嫌弃的说道:“你,去跟咱家二公子说一声,现在是秋天不是春天,让他现在就回马车里睡觉。” 要是真把原话转达过来,他担心二公子恼羞成怒,一拳把他锤进地里。 叶期宁看了看天色惊呼道:“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俞大哥,我先去休息了,我们明天早上再聊。” 道过别后,叶期宁跟着那伙计回到马车。途径自家兄长旁边,叶朗泰白了他一眼,塞给他一个食盒,食盒里是一大碗一直在火上温着的肉粥。 叶期宁饭量大,饿得快,要是饿狠了,连觉都睡不好。 “大哥,你对我真好。”闻了闻食盒中透出来的香味,叶期宁咽了咽口水,感动的说道。 叶朗泰满脸嫌弃:“我不是你的俞大哥,你别对我露出这种表情。去,快去睡觉。” 被自家大哥驱赶进马车,叶期宁耸了耸肩,点燃烛台上的蜡烛,开始享用美味的夜宵。 篝火一夜未熄,几个人轮流守夜。 第二日卯时,草草用过饭后,他们再度启程。叶朗泰命昨晚守过夜的人去闲置的马车上休息,萧豫成也在此列,但他拒绝了。 “大公子,再往前二十里便到万年镇,属下等到了镇上再休息。” 叶朗泰摇了摇头,强硬的要求萧豫成也去马车里休息,萧豫成只得从命。守了半个晚上而已,他真的不累,更何况,和几个陌生人躺马车里,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把马车让给侍从,叶期宁骑在马上透透气。叶朗泰使了个眼色,兄弟二人并驾齐驱,跑到队伍最前面。 叶朗泰凑过头来低声问道:“万年卫的丘百户,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前一段时间,叶期宁曾与他同行了两日。 叶期宁想了想说道:“是个人物,若是在四十岁前遇到一场大战,京城会有他一席之地。” 叶朗泰点了点头,说道:“我准备推举他去京城武学潜修,你觉得如何?” “大哥,京城武学大部分是勋贵家子弟,丘百户白手起家,在地方卫所已经拿到实权,他不一定愿意去。 ” 丘百户跟脚浅,京中到处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叶朗泰笑了笑说道:“这个你放心,这三年我也不是吃白饭的。只要他能进武学,各家都会照应着些。” 这话中的含义,往好处说是提携后辈,往严重点说……武将们一团和气,皇帝真能睡安稳?除非,这是皇帝授意的。 叶期宁眼前一亮,压低声音兴奋的问道:“大哥,真的要打仗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章 “连续几年风调雨顺,军粮是够用了。我看陛下的意思,还要再等等。”叶朗泰小声说道,事关国策,此处方圆十丈无草木,视野开拓,他也不用担心被旁人听去。 “好不容易伤到他们元气,还要再等?”叶期宁的不满溢于言表:“再等,草原下一茬男丁就又长起来了。” “砍树也要先磨斧子,要不然就和三年前一样,前线正打着,朝堂上那些大爷一个个哭天喊地,说没钱没粮了怎么办?” “要先砍那些拖后腿的?”叶期宁跃跃欲试。 叶朗泰没忍住,伸手往叶期宁头上拍了一巴掌说道:“怎么说话呢?那叫肃清吏治!” 叶期宁双腿一夹马腹,捂着自己的脑袋又凑了过去:“大哥,吏治肃清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我是武官,这些事不归我管。”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事情就大条了。 离着万年镇渐近,道路两旁皆是大片大片的农田,阡陌纵横,兄弟两人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听着远处传来的士兵操练声,叶期宁眯了眯眼轻声说道:“大哥,蠢人干不了贪污受贿的事,人越是聪明,越晓得居安思危。那些人,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被肃清?” “你的意思是……” 叶期宁比划了个手刀,期待的看着自家大哥。 叶朗泰一口气没上来,气的猛咳了两声,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叶期宁拉了拉缰绳,灵活的避开,对他做了个鬼脸。 到达万年镇后,这支商队找了个客栈安顿下来。叶朗泰带了几个人去卫所,临走前三令五申,让叶期宁老老实实在客栈里待着,别出去找事。 叶朗泰声色俱厉,叶期宁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害怕的躲在自己护卫的身后。叶朗泰见他如此作态,气得手都在发颤,带着人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俞大哥……”叶期宁露出一个坚强的笑容,“抱歉吓到你了,其实……兄长也是为了我好。” 虽然在替兄长开脱,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低。 侍从们轻手轻脚,争先恐后的离开这个房间。萧豫成不动如山,他的袖子被叶期宁拉着,想走也走不了。 叶期宁又在演戏拿他寻开心,萧豫成却悄悄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骗他就骗他吧,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也挺好。 若是真与他交心……他是暗卫,是陛下的耳目,所见所闻皆需上报。以叶期宁的性子,想都不用想,肯定会说出许多不适合外传的话。 “俞大哥,既然兄长不许我出去,我们在房中聊天可以吗?”,叶期宁期待的问道。 萧豫成沉默的点了点头。 于是叶期宁拉着萧豫成坐下,喊酒楼伙计上了一壶酒,还有几碟子小菜。 叶期宁拿起酒壶便往自己身前的杯子里倒,萧豫成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的手阻拦道:“公子,您年纪尚小,不能饮酒!” 从前叶期宁偷家里的酒喝,喝醉后拆了半个雍国公府。那时大臣们正上着朝,忽听得一声巨响,碎石瓦砾落如雨下。 由皇帝带头,众人齐刷刷向外看去,只见皇城边,雍国公府原址,升腾起一朵巨大的蘑菇状黄灰色云朵。 事后,雍国公追杀了叶期宁三条街。 叶期宁惊喜的看着自家护卫,自从他们相识,他的护卫还是第一次如此感情丰沛的同他讲话。 “俞大哥,你在关心我吗?” 萧豫成郑重的点了点头,一边抓着叶期宁的手把酒壶夺了过来,一边顺着他的话劝道:“公子,您身体不好,若是因酒激起什么病症,属下无法跟大公子交代。” 叶期宁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不喝了。” 萧豫成松了口气,把酒壶放在叶期宁够不到的地方,又把两人身前的杯子倒满茶水,试图杜绝叶期宁喝酒的一切可能。 然后,两人便坐在房中吃茶闲聊,大都是叶期宁问,萧豫成答。萧豫成恪守着暗卫的行为准则,寡言少语,所说的话皆指向“俞成”这个身份。 幸亏之前准备充足,这个身份也经得起查,萧豫成答的丝毫不心虚。 难得叶期宁在客栈坐的住,侍从们隔一会从外面摸进来,添茶上菜。在萧豫成的掩护下,那壶酒被偷偷顺了出去。 两人闲谈了几个时辰,叶期宁才依依不舍的放过他的护卫。 此时天色渐暗,叶朗泰先前提过,他要应酬到深夜,晚饭不用等他。于是叶期宁喊人将饭菜放入自己的房间,心情愉快的吃了顿饱饭。 吃完饭后,又欺负了会小花豹,因白日茶水喝多了,叶期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外面传来的一切声音都在勾引他。 叶期宁心想,叶朗泰让他在客栈里待着,是因万年卫中有不少人曾见过他。叶朗泰担心因他身份泄露,导致自己任务失败。既然这样,他换个身份不就行了? 想明白这些,叶期宁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换了身装扮,又用易容的小道具略微修饰了一下五官,偷偷溜出客栈。 万年镇因靠近官兵卫所,民风尚武,叶期宁在兵器铺里流连忘返。 兵器铺的伙计以为叶期宁是附近的军户子弟,热情的向他推荐各式入门级别的武器。来都来了,叶期宁在枪杆堆里挑挑拣拣。 白蜡杆太软上不了战场,赤楠又太硬,叶期宁用稠木的最顺手。随手抖了个枪花,兵器铺的伙计立即捧场叫好。 叶期宁摇了摇头,这枪杆是不错,但还是不如他武库中的那些。 叶期宁随手抓了串飞镖准备结账离开,忽见一个带着斗笠的人影走了进来,那人和伙计耳语了几句,伙计立即将他引到内间。 兵器铺既然卖的是凶器,便与江湖脱不了干系。叶期宁打了个哈欠,切口对的这么顺,明显是熟客。 若真是歹人,敢在万年镇闹事,肯定会被官兵们围起来去换赏银。说起赏银,叶期宁想起来,除了衙门,江湖上也经常有人发出追杀令,悬赏金额更是不菲。 走出兵器铺,叶期宁在路边买了几样小食,顺着最繁华的街道闲逛,拐过几道弯,叶期宁停留在墙角的乞丐面前。 “公子,公子您行行好!” 那瘸腿的乞丐举着破碗,眼睛渴望的盯着叶期宁手里的食物,怎么看怎么可怜。 叶期宁递过去一块碎银子,打了个古怪的手势,小声问道:“兄台的耳朵可好使?” 那乞丐掂量了一下碎银子的重量,脸上堆起笑容说道:“好使好使,方圆百里的话都能听见,少侠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我手头有点不宽裕,附近可有好汉能慷慨解囊?” “有一只金燕子,市价千两。” 江湖上有人出一千两悬赏黑燕子? 叶期宁眨了眨眼笑道:“这可是好几年都难出一桩的大买卖。” 乞丐颠了颠碗,叶期宁又扔进去一块碎银子说道:“那只燕子神出鬼没,想抓住他可不容易。” 乞丐赶紧把银子收起来,压低声音说道:“燕子在建昌府挂了彩,飞不远。” “燕子都黑漆漆的,身上挂彩倒好认了。”,叶期宁眸光微动,似是也想拿到这一千两。 一把碎银子叮叮当当落入碗中,叶期宁露出一个笑容,眉宇间的锋芒势不可挡。 “告诉我,想和我抢这一千两的都有谁?” 一刻钟后,乞丐怀揣巨款躲进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叶期宁手上多了张名单。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叶期宁看着手中一长串的江湖名号,啧啧称奇。 俞成身上的伤不知在何处,与他相处这几日没闻到任何伤药味,也没有血腥味,难道是内伤?叶期宁皱了皱眉,不管是什么伤,都不好受,他的护卫倒是能忍。 叶期宁走在大街上边吃边看,忽觉有一道不善的目光盯着他。叶期宁手腕一抖,指尖夹住一枚飞镖,抬头望去。 只见酒楼不远处的路边,叶朗泰站在那里,正黑着脸看向他。 叶期宁立即移开目光,他都易容了,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深夜时分,叶朗泰带着浑身酒气回到客栈,刚进客房,酒楼的伙计立即端来一碗醒酒汤。 “客官,这醒酒汤是您家小公子让我们备下的,特意叮嘱过,让您趁热喝。” 叶朗泰揉了揉额角,挥手让人下去,没过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叶期宁鬼鬼祟祟的探出头来。 “大哥,我就知道,没人盯着你不会喝。” 叶期宁自顾自的走进来坐下,叶朗泰端起碗来,喝药似的把醒酒汤一口气喝光。叶期宁像哄小孩一样,掏出来一包蜜饯推了过去。 “你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 叶期宁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到桌上展开。 “大哥,我刚出去打听了一下,道上有人出高价悬赏黑燕子。人头一千两,活捉一千五百两。纸上这些,是已经到建昌附近的高手名单。” “活捉一千五百两?”叶朗泰眉头紧锁,两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有人想找到那个账本”,叶期宁低声说道,但他们兄弟二人知道,账本已经被送往京城。 黑燕子,即俞成,是一个障眼法。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一章 叶朗泰觉得头更疼了,拿了个蜜饯含在嘴里含糊的问道:“期宁,你怎么看?” 叶期宁说道:“大哥,我觉得和我们关系不大。他们想找黑燕子就让他们找,没人知道黑燕子长什么样。 而且表哥另有安排,这两夜建昌城内时常出现黑燕子的踪迹。” 叶朗泰思索片刻说道:“黑燕子同时面对黑白两道的通缉,江湖上的事你熟,路上多留心。我担心……官府中有人能直接查出黑燕子的身份。敢杀害一地知府,这样的大案凶手必须绳之以法。” 能端稳铁饭碗的,都有一技之长。叶朗泰在各个衙门里行走多了,知道他们发起狠来有厉害。 别的不说,叶期宁仅仅和俞成相处了半天时间,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这确实难办……” 叶期宁苦思冥想,忽然一拍桌子说道:“有了,大哥,要不然我们做一出戏,你继续干你的公事,让俞成带着我私奔!我们快马加鞭——” 叶朗泰听得额角青筋暴起,慢慢撸起袖子。叶期宁见状赶紧清了清嗓子说道: “大哥,我觉得这件事也不用我们操心,表哥既然想把黑燕子送到京城,肯定会有办法遮掩他的身份。” 叶朗泰点了点头,有姜茂时这个可靠的队友,他们只需按部就班照原计划走就行。叶朗泰正这么想,忽见叶期宁的眼珠子亮晶晶的,看着他似乎有什么想说。 “大哥,我有一个想法……” 叶朗泰赶紧伸手捂住耳朵,他要做的事已经够多了,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大哥,你先听我说,我有办法让你五天内就能取得万年卫的信任!” 伸手按下叶朗泰的胳膊,叶期宁循循善诱:“大哥,你看这张纸,上面的人九成九都在通缉令上,这可是一笔巨款!万年卫的账目不是不对吗,他们现在账上肯定缺钱。” 叶朗泰接过那张名单仔细打量,思索片刻说道:“确实是条路子,但万年卫是地方驻军,没有缉捕的权力。除非……他们聚啸山林,形成匪患,或者自己撞进万年卫。” 但他们都是江湖高手,各自有傲气,怎么可能进山结寨当土匪?更不可能一起撞坏脑子,跑官兵驻地来。 叶朗泰不知道叶期宁要怎么做,唯一肯定的是,叶期宁会把事情闹得很大。叶期宁从前的战绩走马灯似的浮现,叶朗泰放下纸张站了起来,准备送客。 叶期宁扒着桌子挣扎道:“哥!你好歹听我说完,这件事真的很划算!” “好,那你说。”叶朗泰松口道,拍了拍叶期宁的肩膀又坐了回去。其实他也很好奇,叶期宁要出什么奇招。 “大哥,我们先看一下眼前的局势。首先,那个账本很有可能和表哥的对手有关,我们必须要赢。 表哥的安排是,账本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人证扮做我们的护卫,隐藏身份入京;再安排人假扮黑燕子,让人误以为账本还在黑燕子手里,而黑燕子因为身上的伤被困死在建昌城。以此稳住账本上的大鱼。 那条大鱼为了拿到账本双管齐下,明面给衙门施压,守好城门,派人在城内搜捕;暗地里在□□下追杀令,想用钱财驱使江湖高手们抓住黑燕子,找到账本的下落。 衙门那边由表哥应对,借机找有关大鱼身份的线索。我们可以借万年卫官兵之手,把江湖这条路也给斩断。” 叶期宁抓过纸笔来,画了个简陋的地图说道:“我们第一个能利用的优势,是我们的身份。 表哥将俞大哥送到我们这里来,是因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绝对不会背叛他。更是因为,大哥你奉旨隐瞒身份做事,我们能拿出十几张货真价实的路引。 我们明面上的身份,到达和暂住在万年镇的理由都经得起查。 由此带来的劣势,大哥你,还有我们带来的侍从,必须待在万年镇,不能轻动。要是因为此事,我们的身份暴露,得不偿失。” 叶朗泰赞同的点了点头,若是为了做职责外的事,把公事搞砸,简直是愚不可及。 “但是我不一样”,叶期宁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满朝文武皆知,他叶期宁专业闯祸,三天两头做错事被罚。 “你们能动用的身份只有一个,我能用两个,不,是三个。 我是布行商队的小少爷,体弱多病,性格懦弱,被兄长管束的很严,几天不出门很合理。 我是叶期宁,前几天刚带着几百官兵在提刑司走了一遭。官府中那条隐藏的大鱼知晓,我移交吕知府受贿证据的当晚,吕知府便被人杀害。叶期宁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插手,会给那条大鱼造成点麻烦。 我是江湖中的神秘高手黑缨枪,年轻气盛,最喜欢找高手打架,杀恶人赚悬赏金。” 叶期宁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脑袋得意的说道:“如今建昌高手云集,它会是黑缨枪的狩猎场!” “然后呢,这又关万年卫什么事?” “人都是惜命的,建昌城这么危险,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逃跑。接下来就到大哥你出场的时候了”,叶期宁俯首在用地图上潦草的添了几笔,把地图推给叶朗泰。 “口袋阵?可建昌城离万年镇这么远,你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出城后不四散而逃,而是到万年镇里来?” “山人自有妙计!大哥你来这里是为了和万年卫做生意的,肯定会费尽心思和主官结交。怎么让万年卫知道有一块馅饼将会落在他们头上,大哥你这么厉害,肯定能做到。” “行,这件事就交给我。” 叶期宁又把地图拿过来,在万年镇的方向添了几笔说道:“至于他们为什么会来万年镇,首先,万年镇一直有江湖人路过,在他们眼里,只要不惹事,这里不算危险。 其次,因为他们在建昌损耗过多。万年镇旁边是万年卫,民风尚武,这样的地方,有两样东西是拔尖的。 兵器,还有擅长治疗外伤的大夫。” 笔尖重重一点,叶期宁抬起头来,眉宇之间,神采飞扬。 叶朗泰伸手揉了揉叶期宁的脑袋,欣慰的说道:“不错,这一脑袋鬼点子没白长。” 叶朗泰自认资质平庸,能守好家业已是难得。于国于家,叶期宁都是负责开拓疆土的那一个。 成功说服叶朗泰,接下来,兄弟二人又花了几个时辰,商议其中的细节。 第二日凌晨,所有人睡的最熟的时候,客栈后门,叶期宁略微收拾了一下,骑在马上背着长枪与叶朗泰告别。 喝完酒又通宵,叶朗泰倚在门框上,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到建昌后别忘了去找你表哥,我们要劲往一处使。” “好,时机到了我会让毛毛给你送信。”叶期宁笑了笑说道:“大哥,我突然闭门不见人,要是俞大哥找我,你一定要帮我掩护一下。” 叶朗泰愣了愣,冷笑道:“这一路上都是你去缠着他,他就跟块木头似的,你被我关禁闭,我看他乐得清静,怎么可能主动去找你?” “不,他会来找我的。”叶期宁笃定的说道:“一旦发现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担心。” 叶朗泰满脸写着不信,叶期宁眨了眨眼说道:“大哥,要不我们打个赌?他那么喜欢我,我赌他一定会去问你。” “行,我赌他发现你不见,而我又不着急,他会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我赢了,我要你那匹枣骝马!”叶期宁雀跃的说道,那匹马他觊觎很久了。 “你若是输了,装三天哑巴。”叶朗泰说道。 两人都觉得自己肯定会赢,便击掌为誓。 叶期宁骑着马哒哒的离开,叶朗泰打了个哈欠,回房间补觉。 建昌城与万年镇间的距离不算远,先前他们这支商队,不算中途过夜,走了大约十个时辰。叶期宁快马加鞭,赶在黄昏时到达建昌城,叶期宁入城后直奔提刑司。 叶期宁把马鞭子一扔,提着枪风风火火的往衙门里闯,一路上的衙役官吏望风而逃,没一个敢和他对上的。 “人都去哪了?”叶期宁拄着枪站在院中,大声问道。 一扇房门打开又马上合上,一穿着五品官服的人被推了出来。他正了正官帽低头行礼,脸上的笑僵硬的像带了个面具。 “下官娄景州,拜见叶将军。” 见终于有人出来接待,叶期宁向前走了几步问道:“娄大人,我听说吕知府被人杀了?怎么就这么巧,我刚把他受贿的人证送过来,他就死了?” “这……人有旦夕祸福……”,娄景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止叶期宁,他们也觉得可疑。 “该不是牵扯到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被灭口了吧?”叶期宁狐疑的问道。 “没有没有,绝对不是。”娄景州摆了摆手,赶紧否认道。 叶期宁凑过来小声说道:“娄大人你尽管说实话,如果真牵扯到什么不能查的人,我可以直接给京城写封信,请陛下主持公道。” ,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娄景州腿一软,赶紧扶住墙,挤出来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说道:“叶将军急公好义,下官佩服。可一地知府被杀害,这样大的案子,我们已上报京城,无需劳烦将军再动笔墨。” 他引着叶期宁在堂中坐下,倒上清火的茶水。叶期宁坐下后浅浅喝了口茶,然后便放下茶杯盯着娄景州。娄景州知道,若不能给叶期宁一个满意的答案,他真能一纸书信,上达天听。 “叶将军您有所不知,吕知府是被入室盗窃的盗贼杀死的……” “真跟外面传的一样,是黑燕子杀的?”叶期宁好奇的问道。黑燕子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盗贼,专门偷官员府邸,前几日刚在临川府出现过。 “没错,就是他,他行凶后正好撞上巡逻的衙役,可惜黑燕子的轻功太高,被他逃了。” 娄景州郑重的说道:“黑燕子武功高强,衙役们发现他的时候就没指望能追上,当即通知城门戒严。这两天深夜时,有人曾看到他的身影。 叶将军请放心,黑燕子已是困笼之兽,我们就算在城中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捉拿归案。” 娄景州言辞恳切,提刑司养的那只乌云踏雪的狸奴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抬头蹭了蹭叶期宁的靴子,似乎在为饲主们求情。 叶期宁一把将猫捞到怀里,捏了捏猫耳朵说道:“这几日建昌城中的境况我也有所耳闻,娄大人的话我自然是信的。只不过,有些事我想不明白,黑燕子做了那么多案子,从未伤过人,为何偏偏杀了吕知府? 还有,听说吕知府是在建昌城一座空宅被杀的?他和黑燕子在那处相遇,总不该也是巧合吧?” 娄景州知晓,就是因为吕知府死的太蹊跷,叶期宁才会上门兴师问罪。但此案未破,查案的进度,官府掌握的证据都需要保密,他怎能对叶期宁和盘托出? “这些疑点我们正在追查,据吕知府的管家所说,那座宅院多年前便在吕知府名下。那时候吕知府初来乍到,贪便宜买下后才知晓,那宅子一直有闹鬼传闻。吕知府觉得晦气,便一直将之空置着。” “闹鬼?”叶期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娄景州偷偷松了口气,他就知道,这种怪力乱神的事肯定能转移叶期宁的注意力。娄景州赶紧否认: “什么鬼火,香灰,深夜有女人的笑声……那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传闻,衙役们将那座宅子找了个遍,没看到半个鬼影。” 叶期宁敷衍的点了点头,眼睛频频往门外看,心思肉眼可见的跑到别处。 “既然你们在查着,我就不插手了,中途若是查到不敢得罪的人头上,往福海楼送封信来。”叶期宁爽快的说道。 “对了,我送来的那个劫匪你们可要看好,别不明不白的死了。这件事我既然撞上了,那就一定要管到底。 还有,不光吕知府死的蹊跷,黑燕子被指认成凶手也蹊跷。他身上是有案底,但偷盗和杀人的罪名能一样吗?” 此言一出,娄景州松了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无须相送,叶期宁拎着长枪,眨眼间就跑没影了。 叶期宁一走,一扇扇紧闭的门口,一个个官吏纷纷探出头来。此地主官,掌一省刑名的正三品按察使何德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心疼的抱起狸奴,理顺被叶期宁揉乱的猫毛。 “大人”,娄景州行了个礼,满脸写着疲惫。 何德岳捋了捋胡须说道:“今日辛苦娄佥事了,依我看……叶将军插手,倒也不算坏事。” 叶期宁猜的不错,他们确实查到了什么大人物。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提刑司不动手是因没找到切实的证据,而非恐惧对方权势。 如今叶期宁放话有事找他,他们在做事时也多了几分底气。 万年镇,叶朗泰应酬归来,冷不丁看见自己的房门前站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俞成。 “俞护卫是在等我?”叶朗泰笑着拱了拱手问道,心中暗想,难不成真的像叶期宁猜的那样,俞成来关心他? 萧豫成奉上一张纸说道:“大公子,属下收到姜解元来信,需离开此处几天。” “姜解元的信?”叶朗泰接过信来,借着月光确认这确实是姜茂时的笔迹,信中的内容是说建昌近日有贼人出没,邀请俞成去建昌城一趟,做几日岁兰院的护院。 “既然是姜解元相邀,那就去吧。”叶朗泰说道。 他们一个个都往建昌城跑,就他一个人孤独的待在万年镇。叶朗泰悲从中来,更想去床上休息了。 可惜,俞成还堵在门前。 “大公子……”萧豫成行了个礼,抿了抿唇说道:“大公子,属下方才经过二公子房间,里面并没有人,此事大公子可知晓?” 今天一早,他就得到一个消息,他们家大公子和二公子吵架了,大公子罚二公子闭门思过,命所有人不得前去打扰。 萧豫成听得满头问号,据他所知,叶朗泰有多少威严,全看叶期宁的心情。 叶期宁心情不好的时候,别说听话,他会直接按着自己哥哥打,又怎么可能会被关起来? 可叶期宁果真一整天都没有露面。 难得没有人拉着他聊天,萧豫成忽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整整一个白天,做什么都静不下心。 方才他收到信,便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找叶期宁告别。以他对叶期宁的了解,若他不去,等他回来,叶期宁定会做出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拿着帕子擦眼睛,控诉他不告而别。 若他去告别,叶期宁肯定会依依不舍,委婉的刨根问底,甚至会想办法从太子殿下那里找到他的行踪…… 萧豫成一边在走廊走着一边犹豫,直到走到叶期宁房前,他忽然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无视那道门。走廊中似是竖起一道无形的墙,让他不得寸进。 他是贴身护卫,外出前当然应该报备。 给自己找好理由,萧豫成转过身来,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 无人应答,萧豫成暗自将注意力集中到耳朵,发现房中根本没人。 难道是生叶朗泰的气,离家出走了?还是和叶朗泰串通好,去做别的事了?他该去问叶朗泰吗? 就在刚刚,萧豫成突然说服了自己,他可是叶期宁的贴身护卫,叶期宁无故失踪,他当然要关心。 恍然间,叶朗泰看到自己心爱的枣骝马离他远去,他故作镇定:“我知道,此事你不用管,时候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 萧豫成行了个礼退下,叶朗泰关上门重重锤了一下桌子,他的马!! 叶期宁走出提刑司,往那个传说中闹鬼的宅子里溜达了一圈,又换了身低调的装扮,出城前往岁兰院,找姜茂时。 此时姜茂时正坐在房中,闭着眼,身前的桌上摆着一口木箱。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拿着一根笔在他脸上画着什么,神乎其技之下,他五官未变,但长相慢慢变了一个模样。 叶期宁进屋后瞄了一眼,见他正忙着,便跑院中摘了些枣,用井水洗了洗,跑回来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表哥,我哥要在万年镇那里停留好久,他怕别人认出我,恨不得把我锁屋里,所以我来这里找你玩了。” “他能锁住你,那把锁应当是旷世奇材所铸,不如融了,给你做件神兵。”姜茂时笑道。 叶期宁撇了撇嘴,姜茂时这刻薄样,真该让那些大臣们看看。 很快,那老妇人停笔,行了个礼提着箱子退下。叶期宁塞给她一捧红枣,待她离开后坐到姜茂时对面。 姜茂时放下镜子,转头看向叶期宁问道:“你回来是想插手吕知府的案子?” 叶期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想插手的是黑燕子的案子,顺便帮我哥一把。” 接下来,叶期宁简略的同姜茂时讲了自己的计划。姜茂时递过去一杯茶水,赞许的点了点头。 “既然你想找他们玩,麻烦你顺便帮我找一个人。”姜茂时从抽屉中拿出一块黑色的碎布说道。 “表哥你想找谁?江湖上有名号的高手我都知道。”叶期宁好奇的问道。 “那人穿着夜行衣,看不清长什么模样,轻功极佳,武器是一把短剑。” “这块料子还不错……就这些?还有没有更详细的情报?” 靠着一块碎布就想找到人,他又不是猎犬。 “他应当是杀手,胸口左侧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姜茂时想了想说道。 短剑……夜行衣……杀手……叶期宁猛然抬头:“他是杀吕知府的凶手?身上的伤是黑燕子打的?他也伤到了黑燕子?” 姜茂时饮了一口茶说道:“没错,他就是杀害吕知府的凶手,身上的伤确实是黑燕子刺的。但外面的传闻不对,黑燕子并没有受伤。” 俞成没有受伤?叶期宁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赶紧开口问道:“表哥,这是怎么回事?” “黑燕子故意误导追击的衙役,他的左胸有伤。” “他想利用官府,找到那个杀了吕知府,还想杀他的人?”叶期宁听明白了,没有想到,俞成看起来那么稳重正经,竟然有如此急智。 叶期宁嘴角微微翘起,像是看到一口宝箱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丝璀璨的宝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官府中藏着他的敌人没错,但那人不可能控制住所有的衙役,只要凶手左胸有伤的消息传回去,俞成再换身装扮,便能轻松躲过官府的搜捕。 同时,那个杀手身受重伤,很难混出城,只能躲在城中,艰难躲避巡逻的衙役。 被困住的不是黑燕子,而是真正的凶手。他还在建昌城中。 想明白这些,叶期宁一下子燃起斗志,低下头仔细的研究那块碎布。 姜茂时见状失笑道:“一听到和黑燕子有关,你就这么上心?” “那当然,我与俞大哥神交已久,一见如故!”叶期宁开心的说道:“这几日我们天天坐在一块谈天说地,一连聊好几个时辰都不过瘾!” 姜茂时的嘴角有些僵硬,谈天说地?和那个人? 想到叶期宁的脾性,姜茂时顿时了然,恐怕是单方面的聊天。 “表哥,这块布应当产自江南那边……上面沾了酒味。” 姜茂时把布料接了过来,“确实是酒……这酒我没喝过,但肯定是好酒。你是如何看出它产自江南的?”姜茂时好奇的问道。 “我外公教我的,不同的地方,织出来的布也不一样。还有雨水,雨水足,桑叶长得好,蚕吐出来的丝就会粗一点。不过近几年江南一直风调雨顺,我看不出它的年份。” 叶期宁活动了一下手腕:“江南那边的杀手,胸口有伤……表哥你放心,我会留意的,到时候我把有嫌疑的都绑来,随便你挑。” “那我就静候叶大侠佳音了”,姜茂时笑了笑,抱拳说道。 叶期宁挺起胸脯,神气的抱拳回礼。 两人聊着聊着,叶期宁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表哥,所有人都以为黑燕子是因为受伤才被困在建昌城的,既然幕后黑手知道黑燕子没有受伤,那他如何相信,黑燕子一直在建昌城?” 姜茂时笑了笑说道:“因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黑燕子知道,他手里的天书账本,在建昌能卖出高价。” 叶期宁拍了拍手掌喝彩,又突然双手合十,作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祈求道:“表哥,你这边的事听起来好有意思,我能来一起玩吗?” 姜茂时点了点头,有叶期宁这一大助力,他求之不得。 此时已到深夜,叶期宁在姜茂时这里住了一晚,天蒙蒙亮的时候返回建昌城。 进城后,叶期宁随意找了间临街的茶楼坐了会。仅仅一顿饭的功夫,衙役们便巡逻了三趟,可见官府戒备之严。 避免居民恐慌,城中藏着一个江洋大盗的消息被隐瞒了下来。据说城中加强戒备,是因三年一次的乡试,各地士子齐聚建昌。 叶期宁趴在窗边,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行走在律法边缘的江湖侠客,掺在安稳过日子的行人中真的太显眼了。 结过账后,叶期宁飞檐走壁,悄悄缀在一个身穿深色短打的人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偏僻,那人忽然转过头来,于此同时,一把刀刺向叶期宁后背。 叶期宁提枪往后一刺,轻易躲过暗袭。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 叶期宁倚在墙上,看着左右包围他的两人,笑了笑说道:“当然是因为我认识你们,贾闵晨,祝吉,原通达镖局镖师,一年前走镖时见财起意,杀掉雇主后潜逃。”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拿着武器冲向叶期宁。 新的一天,提刑司中依旧忙碌,叶期宁提着几个人头,再次登门拜访,看门的衙役看见如此血淋淋的场面,跑去通报时吓得摔了好几跤 一回生二回熟,娄景州再次被推出来接待,几个衙役拿着通缉令比对人头的长相,他们坐在一旁饮茶。 人命关天,没有十足的把握叶期宁也不会动手。 娄景州脸上堆着笑,张嘴便说出一连串敬佩恭维的话来,可惜,杀害吕知府的凶手还是没有被抓到。 叶期宁放下茶杯说道:“娄大人可要快点,我带来的这些江湖高手,都是冲着黑燕子来的。” 黑燕子被悬赏的事,提刑司也知晓。无论其中有何内情,黑燕子是凶手还是目睹行凶现场的证人,他们都必须先找到黑燕子。 见娄景州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叶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两天我在城里多逛逛,要是看见有像黑燕子的人,我把他带提刑司来,对了,黑燕子的伤在胸口是吧?” 叶期宁的性子先不说,身手可是一等一的好。娄景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立即向叶期宁行礼,满脸的感恩戴德。 黑夜再次降临,官兵和衙役们在街上一圈又一圈的巡逻。在月光和烛火照不到的地方,暗祟丛生。 叶期宁也换了件深色的衣服,蒙上脸,背着黑缨枪,在黑暗中灵活的潜行。 白日他解决的都是些小喽啰,很没意思,真正的江湖老手,哪怕站在捕快面前,捕快都熟视无睹。 今晚,有许多躲在黑暗中的江湖高手都遭受袭击,身上挂彩,手中兵器也多有折损。 黑缨枪,近三年忽然出现的江湖高手,年龄未及弱冠,枪法狠厉。他从三年前开始,四处踢馆,几乎打遍了江湖上所有有名气的高手,未尝败绩。 而众所周知,除了武馆间的排资论辈,江湖上还有一份更精确的高手名单——通缉令。 传说黑缨枪过目不忘,记下了所有通缉令,四处寻找其中的江湖高手打架。道场踢馆需点到即止,通缉犯却不需要。杀死通缉犯,非但不犯法,反而能拿到官府的赏银。 将一个拿着短剑的蒙面人逼到墙角,叶期宁枪尖一挑,挑破他的上衣。左胸没有伤口,这个也不是…… 叶期宁摇了摇头,不再留手。 映着寒光的枪头血迹斑驳,黑色的枪缨湿漉漉的,鲜血慢慢自枪缨上滴落。叶期宁坐在人头堆旁,无聊的叹了口气。 已经到了后半夜,他还是没找到姜茂时说的那个杀手。 但今晚做的这些事,也并非徒劳。那个幕后黑手,应该已经知晓,他在帮官府满城搜捕左胸有伤的江湖高手。 同时,黑缨枪在此地猎杀高手的消息,已经传遍建昌城。 一千两的悬赏虚无缥缈,生命威胁却是实打实的。若他没有猜错,明晚,第一批逃跑的高手就该到万年镇了。 提刑司天亮才开门,叶期宁百无聊赖,便跳上屋顶,坐在上面发呆。 万籁俱静,繁星漫天,叶期宁伸了个懒腰,刚要休息一会,远处的屋顶忽然极快的掠过一道人影。 又来活了?叶期宁眼前一亮,抓起长枪便追了上去。叶期宁的轻功虽不是专长,但在江湖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前方的人影轻功竟然比他还好,两人间的距离渐渐拉开。 叶期宁停下脚步,眯了眯眼,这么好的轻功,在江湖上绝不是无名之辈。难道说……是黑燕子?或者说,是他的贴身护卫俞成。他不是在万年镇吗? 那个轻如鸿雁的人影离他越来越远,叶期宁暂时略过他来这里的原因,全力运起轻功继续追了上去。 他想和黑燕子切磋好久了,如今终于遇上,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 至于手下留情……叶熙宁的贴身护卫,叶期宁的心上人,关他黑缨枪什么事? 一阵猛冲后,叶期宁忽然停下脚步,抬起长枪用力掷了过去。长枪如一把巨大的剑,带着风深深插进那黑衣人的脚边,枪杆不停抖动。 黑衣人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叶期宁,叶期宁跑得近了些,借着星光终于认出来,那个黑衣人果真是他的护卫,俞成。 叶期宁敏捷的跑到他身边,稍微一用力,便把枪拔了出来。 “你就是黑燕子?”叶期宁抖了个枪花问道。 萧豫成配合的点了点头。暗卫不能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可他现在是黑燕子,与叶期宁在某种程度上是盟友。 此时他们两人皆蒙着面,一身江湖打扮。叶期宁的头发利落的扎起来,身姿挺拔,锋芒极盛,眼中是明晃晃的战意。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萧豫成恍然间觉得自己是被猛兽盯上的猎物。 但是……黑色的面巾下,萧豫成的脸微微一红。 被叶期宁注视,是萧豫成梦寐以求的殊荣。 没有带上布行小公子的面具,叶期宁用真实的性情在看着他,萧豫成的心跳陡然加快。 叶期宁随意的行了一个礼,向他邀战道:“晚辈黑缨枪,久仰大名,大侠能否赏晚辈一个面子,与我切磋一番?” 萧豫成非常想答应,但现在不是时候。 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江湖人手握兵器,从几个方向露头,将他们围了起来。 江洋大盗黑燕子,杀了他可得白银千两。 “黑燕子!你再跑,身上的伤会越来越重,别再挣扎了!”有人喝道。 “我们一起上,杀了他再分一千两!” 叶期宁看向黑燕子,只见他浑身紧绷,手中握着一把短剑,蓄势待发。身子却微微晃了晃,似乎随时会坚持不住倒下。 演的不错……叶期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人迫不及待的动手,叶期宁用枪一挑,将那人手中长刀挑飞。 “余长胜,一百两;顾富,七十两;唐晨,一百五十两……” 一个个名字与赏金被报出,叶期宁舔了舔嘴唇,“他若死了,我再去哪找这么好的鱼饵?”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四章 用轻功绝顶的黑燕子作饵,猎杀江湖群雄,实在狂妄。 说出这话的少年蒙着面,眉眼含笑,手中长枪带着血色,锋锐逼人。 黑缨枪?!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猜出了他的身份。 叶期宁手握长枪,向前走了一步,那些包围他的江湖高手一齐向后退了一步。 黑缨枪杀人如麻,凶名赫赫。 几道目光看向黑燕子,被如此轻视利用,黑燕子当真不恼怒?被寄予厚望的黑燕子平静的站在那少年身后,如被驯服的家燕。 叶期宁轻笑一声,提议道:“要不然你们一起上?我的人头也值不少钱。” 无人敢接受他的好心,叶期宁叹了口气,似是觉得眼前这场面太过无聊。下一瞬,寒芒闪过,一人枭首。 鲜血向上喷出几尺,溅了身侧几人满头满身。有人怪叫一声,转身逃跑,武器当啷当啷的落地声接连响起。 他们四散而逃,叶期宁上前一步,出枪横扫,将几人的腿骨打折,又随意洒出一把小飞镖。 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顾不得身上的伤,连滚带爬的逃跑,叶期宁也没有追,站在原地伸了个懒腰。似是将那些不致命的伤,当做送别的小礼物。 在尸体,鲜血与惨叫声中,萧豫成安然立在叶期宁身后,他一直在看着叶期宁——或者说是欣赏。 少年意气,潇洒张扬。这样的叶期宁,璀璨夺目,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 从前,萧豫成只能躲在暗中看着他,他何德何能,竟能站在叶期宁身侧。被他注视,被他挑衅,被他……保护。 叶期宁忽然转头看向他,萧豫成赶紧移开目光,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叶期宁笑了笑,向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离他三尺之地,抬起头来看向萧豫成。 “前辈,现在没人打扰我们了。我知道你没有受伤,可否赏个脸,和我打一架?” 叶期宁语气轻快的看着他,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萧豫成喉头微动,正要说些什么,忽听得官兵的呼喊喝骂声从远处传来。 方才那群人的惨叫太吵,惊动了附近巡逻的官兵。 叶期宁看着那队提着灯笼往这跑的官兵叹了口气,就这一错眼的功夫,黑燕子已经运起轻功跑了。 官兵来势汹汹,叶期宁解下面巾,从怀中拿出印信丢了过去。 “我在找黑燕子,没抓住他让他溜了。”叶期宁用枪尖指了指脚下的人头说道:“通缉令上的,悬赏金五十两,等交班后帮我个忙,这五十两我就送给你们。” 还有这种好事?官兵们纷纷答应下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为了不吓到人,街上的血和尸体已被收拾冲洗干净。 叶期宁骑马走在街上,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在他身后跟着一队官兵,每个人手里捧着一个人头。其上都用飞镖钉着一张纸条,写着人名和赏金。 叶期宁轻车熟路的走到提刑司前,一路畅通无阻。这样大的架势,甚至惊动了按察使何德岳。 这些人头被送下去确认身份,何德岳热情的邀请叶期宁去厅堂吃茶。 一顿恭维话后,叶期宁不忘初心,继续询问吕知府案子的进展。何德岳在官场淫浸多年,当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每一句话都听着很有道理,但又像什么都没有说。 叶期宁听着听着脑袋一点一点的,险些一头栽到地上。 “何大人”,叶期宁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是武将,不通文墨,您能不能说的简单一点?吕知府的案子,是不是牵扯到其他朝廷命官?” 何德岳抱着狸奴说道:“叶将军这话本官倒听不懂了,吕知府死在黑燕子手上,又如何牵扯到其他人。叶将军若无证据 ,切莫信口开河。” 话虽如此说,何德岳却按着狸奴的脑袋上下点了点。 叶期宁眨了眨眼,端起茶杯挡住嘴角的笑意。 狸奴一下子从何德岳怀里蹿了出去,叶期宁放下茶杯说道:“证据?黑燕子是外来者,胸口有伤,城中符合这些条件的才多少人?何大人若真心想查,狠下心把这些人都集中起来,挨个排查,黑燕子还能钻到地里不成?” “叶将军说的倒是轻巧,您可知这建昌城中有多少人?若要这么查,又要出动多少人马?”何德岳冷哼一声说道。 叶期宁似是被他的态度给激怒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有何难,给我二十人,我三天之内便能将黑燕子找出来。” “叶将军既然肯出手相助,我提刑司自当全力协从。”何德岳起身行了个礼说道。 被架到火上烤,叶期宁却不紧不慢的打了个哈欠说道:“你急什么,我先去睡一觉,今天傍晚,让你的人去福海楼等我。” 另一边,萧豫成从叶期宁的邀战下逃脱后,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里。道路又窄又曲折,宛若迷宫,萧豫成却如鱼得水。 两家大户间的高墙夹缝中,萧豫成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同样蒙着面,但与萧豫成不同,他身上的衣服很是考究,隔着几丈远都能看见他通身的傲气。他看见萧豫成,拍了拍手掌赞叹道: “不愧是黑燕子,竟能从叶二公子手中逃脱。那件事,大侠考虑的如何了?” “一万两”,萧豫成开口说道。 “一万两?你倒是敢想,前几日你不是估价五千两吗?” “那本书在吕知府面前值五千两,你主家官位肯定比吕知府高。” “六千两” “一万两”,萧豫成寸步不让。 那人气的捂住胸口,重重的咳了几声说道:“一本没人能看懂的鬼画符而已,叶二公子倔脾气上来了,要带人全城搜捕你。黑缨枪的名号你也知道,再不逃,小心连命都交代在这里。” 萧豫成沉默片刻,终于让步,又是一番你来我往,价格最终确定为五千两白银和价值两千两的珠宝药材。 除此之外,萧豫成提出来另一个条件:还他清白,让官府知晓他不是杀吕知府的凶手。 否则即使钱到手,在官府不要命的缉捕下,他将寸步难行。 那人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我会安排,我现在就回去筹钱,三日后射星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商议好后,萧豫成先行离开。那蒙面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跟踪,运起轻功在高墙间潜行,一刻钟后从后门进入一座风雅的小院。 “大人”,蒙面人站在书房门口行了一礼,禀告主人他与黑燕子的谈判内容。 书房中,一穿着道袍样式的中年男人端坐在桌前,正在鉴赏建昌才子姜淇的文章。 这桩交易价钱不算贵,而且也不用掏他的腰包。本就是吕知府惹出来的祸,用他的私库来平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至于还人清白……那中年男人捋了捋胡须,看了眼立在门口的属下。 叶期宁回去福海楼饱餐一顿,又美美的睡了一觉,傍晚时分才从床上爬了起来。何德岳信守承诺,福海楼外,娄景州身着五品官袍,带着二十个衙役在等他,如此场面,路人纷纷侧目。 见叶期宁出来,娄景州立即带着衙役们行礼,叶期宁略微点了点头便越过他们,高傲溢于言表。叶期宁一马当先,让衙役们跟着他走,。 在路人的窃窃私语中,叶期宁带着一群人走街串巷,专门往没人的地方钻。 不知绕了多少圈子,衙役们腹诽叶期宁多少次,小半个时辰后,叶期宁终于在一座破败的院子外停下。这里是吕知府的遇害之地,传闻中的鬼宅。 衙役们跟着停下,面面相觑,娄景州擦了擦脸上的汗,抬头看向叶期宁,不是说要搜捕黑燕子吗?怎么来这了?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叶期宁拉了拉缰绳,马匹听话的转了个身。 叶期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脸上的表情冷冷的,就在一瞬间,他从叶二公子变成了叶将军。 见衙役们站得参差不齐,叶期宁皱了皱眉,无需开口,突如其来的威压让所有人闻到战场的血腥味,他们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叶期宁翻身下马,提着枪说道:“杀死吕知府的凶手就躲在这里,前面五个人跟我走,其余人将这个院子围起来,若有人想逃出来,直接杀了。” 唯一没被安排的娄景州左右看了看,低下头默默的往墙边退了两步,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 叶期宁凑过来笑了笑说道:“娄大人,抓住黑燕子可是一份大功劳,我怎么可能忘了你?等会跟在我身后,我肯定保你毫发无损。” 娄景州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是个文官,围杀江湖高手的功劳他实在不敢肖想。可惜……人在官场,身不由己。 安排好后,叶期宁提着枪看了看紧闭的后门,翻墙而入,动作极快的将挂在门栓上的铃铛解了下来。叶期宁打开后门,让娄景州和那五个衙役进来。 叶期宁打了个手势,众人沿着墙根无声潜行,后花园荒芜已久,杂草丛生,花园正中生着一棵老槐树,繁盛如华盖,让院中清凉许多。 联想起此地闹鬼的传闻,娄景州咽了咽口水,越发紧张。忽然,一只狐狸从草里窜了出去,吓了众人一跳。 叶期宁回过头来小声说道:“娄大人,你听过狐狸的叫声吗?” 叶期宁一边四处乱看一边说道:“狐狸嗥叫声很像女子或小孩的声音,有窝狐狸在这安家,所以会有人听见这里传来女人的笑声。 至于这座院子周围经常出现的香灰,是用来防盗的,若有人擅自进入,会留下脚印。” 叶期宁抬头看着破败的主屋,根据他丰富的寻宝经验,他敢肯定,这里一定藏着很多值钱的东西。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五章 叶期宁看向门窗紧闭的主屋,此时天色昏暗,隐隐有烛光从窗棂间透出。打了一个手势,叶期宁带着衙役们猫着身子,无声的潜到门边,而后破门而入。 房中一片昏暗,满地狼藉,地板角落半开着一道暗门,烛光自其中透出。 两人站在暗门边正抬着一口箱子,巨大的踹门声惊得他们把箱子摔到地下,一颗颗圆润的珍珠滚落。 衙役们一拥而上,叶期宁瞥了他们一眼,看着像小混混,应当是被拉来当苦力的。二人很快被擒住,有人悄悄咽了咽口水,地上散落的这些珍珠,每一颗都能抵一年家用。 那两个小混混吓得跪地求饶,口中连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是被歹人抓到这里来搬东西的,叶期宁上前问道:“抓你们的人在哪?” 一根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地窖,叶期宁二话不说,抓着枪便跳了下去。下一瞬,惨叫声与兵器相击声接连传来,两个人影被高高抛起,砸在地板上,疼得满地打滚。 衙役们对视一眼,这两个也是熟面孔,是建昌城中的小流氓。打斗声仍在继续,衙役们正准备跳下去支援,忽然,地窖中的火把全都熄灭了。 “别下来,他是个江湖高手。让外面的人进来,包围这间屋子,派人去衙门送信。”叶期宁持枪挡在地窖出口前,一双眼睛湛湛有神,带着几分笑意: “告诉何大人,吕知府受贿的赃银,还有杀害他的凶手,都在这。” 地窖狭长黑暗,地上陈列着许多木箱。那黑衣人走的是一击必杀的刺客路子,火把一灭,他整个人便消失在黑暗中。 敌暗我明,地形又不便枪术施展。叶期宁却毫无惧色,他舔了舔嘴唇说道: “这位兄台,你的身手真的很不错。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我在江湖上从没听说你的名号。身怀绝技却寂寂无名,你甘心吗?杀了我,你将名扬天下。” 叶期宁故意卖了个破绽,一支飞镖破空而来,叶期宁长枪一横,将其挡下。 那黑衣人抓住战机,从黑暗中跳了出来,短剑直插叶期宁小腹。叶期宁险之又险的转身避过,同时出枪向那人胸口刺去。 两人招招皆欲至对方于死地,叶期宁背靠出口下的木梯,歪了歪脑袋好奇的说道:“怎么这么巧?你的武功套路专克枪法。” 那黑衣人双手各握着一把短剑,弓着身子死死盯着叶期宁,如一头饥饿的野兽。 死亡威胁下,叶期宁闲庭信步,摩挲着下巴,上下打量他的对手: “你身上的衣服布料不错,搬运黑钱这么大的事,都要抓人帮忙。你喜欢享受,平日吃穿佩戴都很讲究。 江湖养不出你这样的性子,你是不是……哪家养的死士?” 叶期宁面上带着笑,心里却陡然凝重。 一个身手堪比江湖一流高手,武功招式专克枪术的死士。 纵观朝野,能让人下这么大力气磨刀的,只有他叶期宁了。 叶期宁一闭上嘴,地窖里静的可怕。他仍在打量着那黑衣杀手,目光如刀尖般锐利。 那黑衣杀手咽了咽口水,额上落下一滴冷汗。 见气势已被叶期宁压制,黑衣杀手不再恋战,转身遁入黑暗,又掏出一枚圆球捏碎。 呛人的雾气喷涌而出,叶期宁立即闭眼屏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地窖上方传来。 一团乱象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从地窖冲出来。 叶期宁枪出如龙,拦截下往门口冲的黑衣人,而后两人缠斗起来,打得难解难分。衙役们干看着,根本插不上手。 一盏茶过后,叶期宁一脚踹在那黑衣人后腰处,接着用枪杆将他按在地上。 终于制住那人,叶期宁眼疾手快的将他手中短剑踢飞,又顺手将他的下巴卸下来。好不容易抓住,要是他自戕可就亏大了。 把人绑紧,叶期宁挑开他的上衣,露出未愈合的伤口。 “娄大人”,叶期宁转头露出胜利的笑容:“杀吕知府的凶手找到了”。 江湖高手,黑衣蒙面,惯用短剑,胸口带伤,再看看他在这里做什么,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他就是真凶。 娄景州挤了过来,看着被绑成粽子的黑衣人问道:“你就是黑燕子?” 黑衣人略微挣扎了一下,下巴被卸,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外面忽然热闹了起来,衙门的人陆续赶到,叶期宁回头扫了一眼,地上的珍珠一颗都没少。 何德岳费力的爬下马,正了正官帽便带着人急匆匆进门。 “怎么样,我就说我能抓到人吧。”叶期宁挑了挑眉,得意的说道。 燃眉之急被解,何德岳脸上堆满笑意,不吝恭维之词。夸的叶期宁恨不得把尾巴翘上天。 “何大人”,叶期宁眨了眨眼:“凶手虽然抓住了,但这里还有一个大麻烦。” 何德岳看着满地的珍珠,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债没落在自己头上,叶期宁兴致盎然的拿起火把,邀请何德岳去地窖长长见识。 珍珠,黄金首饰,药材,锦缎……一口口箱子被打开,这么多钱财,晃得人眼疼。何德岳冷汗涔涔,他身为按察使,有监察官员之责,结果在他治下,竟出了吕知府这样一个人物。吕知府藏赃银的地方,竟然就在省城。 叶期宁看热闹不嫌事大,转悠了两圈看着地上的痕迹说道:“这里本来也放着一列箱子,看来凶手已经搬走许多了。” 何德岳用力抹掉额头冷汗,一甩袖子说道:“来人,立即清点赃物,给本官把这里围起来,任何人不得进出!本官要亲自审问凶手!” 见主官发狠,衙役们顿时一个激灵,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叶期宁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决定跟在何大人身边看热闹。 何德岳既要审问,首先应该把凶手的下巴给安回来,叶期宁略微提醒,衙役从凶手的一颗牙中找到一小包毒药。 何德岳皱了皱眉,口中藏匿毒药,这哪是江湖贼人,分明是死士。果然,接下来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凶手始终一言不发,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看来是块硬骨头,何德岳下意识转头,只见次座,叶期宁翘着二郎腿,正掏出帕子慢慢擦拭自己的枪杆,悠闲的让人眼红。 把口中的话咽下去,何德岳挥了挥手,开始上刑。 仔仔细细的保养了一遍枪杆,叶期宁抬眼,看着遍体鳞伤的黑衣人,换了一个坐姿说道:“你确实是杀吕知府的凶手,但你不是黑燕子,对吗?” “这是怎么回事?”见终于有进展,何德岳赶紧递上话头。 叶期宁好心的解释道:“梁上君子们大都是黑衣蒙面的打扮,吕知府死的那晚,你们是按照凶手轻功绝顶,受害者是官员,而且黑燕子刚刚在附近出没等线索,确定行凶者是黑燕子的。 但是这位,虽然没在江湖出现,但能和我打这么久,他的身手在江湖也算顶尖。” 何德岳看了看凶嫌胸口前的伤口,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建昌的衙役从前也跟黑燕子打过交道,那日他们皆信誓旦旦,看那人的武功路数,绝对是黑燕子。 难道说……真的是他们看错了? 叶期宁看着那黑衣人,眼中暗藏一丝狡黠:“黑燕子劫富济贫,从未杀过人,像他那样的义贼,平白被污蔑杀人也是可怜。” 那黑衣人一个激灵,眼中慢慢燃起一簇光亮,像是余烬复燃。在叶期宁的提醒下,他终于知道自己最后的价值是什么。 以自己的命为代价,洗清黑燕子身上的嫌疑,作为交易的诚意。以此为基石,他的主人能顺利博取黑燕子的信任,布下杀阵,夺回那个威胁到主人安危的账本。 黑衣人脸色惨白,慢慢的点了点头。 “叶将军说的没错……”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吐出一口血沫说道:“吕知府是我杀的,此事与黑燕子无关。” 终于拿到凶手口供,何德岳长舒一口气,仿佛看见结案二字在向他招手。可惜……现在最要紧的已经不是什么知府被杀了,而是吕知府生前贪污受贿,他却没察觉。 何德岳在心里叹了口气,吕知府平日吃穿用度都极为节俭,他贪这些银子用来做什么? 何德岳满脸愁容,叶期宁轻快的站起身,同他告别。 万年镇那边,叶期宁能做的都做了,万年卫的官兵们能拿多少赏银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对于叶期宁来说,现在最要紧的事有二,一是帮姜茂时顺藤摸瓜,抓到此事真正的幕后凶手。 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有人针对他培养死士,那人的目标除了他,还有他的家人,以及姜茂时。只有姜茂时顺利登基,他出征作战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第二件事……黑燕子,即他的护卫俞成,目前也参与了姜茂时的计划,如今他就在岁兰院。杀害吕知府的凶手已经被抓住,他也不用再装受伤,他们终于能好好打一架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六章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在鬼宅折腾了整晚,叶期宁往太阳底下一站,灰尘飞扬,惹得他打了两个喷嚏。 见叶期宁要走,有人赶紧把他的马牵了过来。叶期宁接过马鞭子看了一眼,经过昨夜这一遭,他在衙役们心中生出许多威望。 叶期宁打了个哈欠,他又没打算把他们拐到军中,这些威望好像没什么用。 骑马回到福海楼,叶期宁赶紧把脏衣服脱了下来,好好洗漱一番,一边吃饭,叶期宁一边给姜茂时写信。 写完后将信纸卷起来打了个呼哨,海东青从窗外飞了进来。叶期宁打眼一看,它腿上的小竹筒里已经有一张纸了。 “大哥的回信?这么快?” 叶期宁将信拿下展开,他猜的不错,确实是叶朗泰的回信。内容大概是他那边一切顺利,万年卫以逸待劳,那些自投罗网的通缉犯皆已伏法。而叶朗泰借着这个机会,顺利和军官们搭上关系。 信的末尾,叶朗泰很不情愿的写道,他们之间的打赌,叶期宁赢了。 叶期宁狠狠揉了揉海东青的脑袋,嘴角微微翘起,他就知道他肯定能赢。 他的贴身护卫俞成,看似循规蹈矩,凡事不敢越雷池半步,但就在他来的第一天,叶期宁便发现了一件事。 俞成喜欢他。 每次把俞成逗得恨不能钻到地缝里时,叶期宁便能在他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光亮,像是上锁的宝箱裂开一道缝隙。 俞成的言行太过安分,像是把自己禁锢在名为规矩的笼子里。但是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真实的心意会忍不住自笼中向外窥探。 非常荣幸,每当那时,俞成目光的落点都在他叶期宁身上。 叶期宁把新写的信塞到小竹筒里,抱起海东青说道:“毛毛,你说俞大哥是对我一见钟情,还是说……他蓄谋已久?” 海东青顶着一头乱毛转了转眼珠子,一副呆样。叶期宁笑了笑把他放飞,管他是缘分还是陷阱,他照收不误。 将信送出后,叶期宁坐回去继续吃饭。海东青腾空而起,轻车熟路的飞越城墙。 建昌城外岁兰院,姜茂时没有看书温习,而是拉着临时聘来的护院下围棋。 这盘棋已下了上百目,姜茂时捻着棋子叹了口气:“萧统领稳扎稳打,倒是难住孤了。”这样保守的棋路虽然很笨,倒也有效。 萧豫成正襟危坐,他与姜茂时不是第一次下棋了,姜茂时知道他不会故意演戏输棋。 一边斟酌着如何落子,姜茂时似是不经意般说道:“我听闻,期宁很喜欢和你聊天?” “臣粗鄙之人,承蒙叶将军高看。”萧豫成放在桌下的手微颤了一下,立即低下头回道。 “萧统领太自谦了,暗卫虽不按品级,满朝文武没有敢低看的。”姜茂时落下棋子说道。 “我曾听父皇说起,萧统领才能卓绝,一直隐于暗卫中太浪费了,不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以你的身手,期宁一定会想招揽你,萧统领想去军中吗?” 萧豫成落下一子,诚惶诚恐的说道:“臣全听陛下安排”。 “父皇离这里足有两千里,萧统领,父皇待你如义子,你大可随意些。”姜茂时端着茶杯说道:“你看叶期宁,一旦有想要的东西,不给他他就敢撒泼打滚。” 姜茂时又将话题扯到叶期宁身上,萧豫成心中有些不安。姜茂时是在敲打他吗? 一朝天子一朝臣,按暗卫的规矩,姜茂时登基时,他便会从暗卫统领的位置上退下来。姜茂时的意思是……让他离开暗卫后去找叶期宁? “萧统领,该您落子了。”姜茂时提醒道。 萧豫成抬头一看,短短几手,他已露出诸多破绽。 正在此时,露天的棋盘上划过一道影子,一只神俊的海东青在上空盘旋片刻,慢慢降落。 禽鸟不懂手谈雅趣,正好踩在棋盘上,将黑白棋子踢得七零八落的。 “这鸟一看就是叶期宁养大的”,姜茂时笑骂道。 他解下绑在鹰腿上的小竹筒,拿着信看着看着,姜茂时的眼神渐渐凝重起来。 “萧统领也看看” 萧豫成恭敬接过信纸,字如其人,叶期宁的字龙飞凤舞,每个字都不守规矩。萧豫成将信中的一字一句皆印在脑中,看着看着,他的心提了起来。 萧豫成知道那个黑衣杀手是某位高官养的死士,他正在设局追查那人是谁。萧豫成没有想到,那杀手所习武艺,竟专克枪术。 叶期宁在纸上大呼小叫,几乎是满地打滚般闹着让姜茂时快点追查,这后面肯定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 朝臣阴养死士,乃是重罪。萧豫成的眼神不自觉冷了几分,叶期宁是大夏三军寄予厚望的将领,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想刺杀他? “咦,这信后面还有字?”姜茂时说道。 萧豫成下意识把信纸翻了过来,只见其上写着一行工整的楷书,萧豫成能想象的到,叶期宁写这行字时是如何故作乖巧的。 “表哥,我好想和黑燕子打一架。等会我去踢馆,你跟暗卫们说一声,别把我当刺客抓了。” 萧豫成一愣,叶期宁要来和他打架?他不想玩什么小少爷和护卫间的家家酒,不再遮掩了吗? 萧豫成的心重重跳了两下,他忽然有些害怕,不是怕叶期宁打的如何疼,而是害怕,以后叶期宁再也不会骗他,缠着他聊天,索求他的守护了。 体弱多病的布行小公子需要护卫,叶将军不需要。 “这孩子”,姜茂时失笑道:“萧统领想陪他胡闹吗?” 萧豫成点了点头,像是把心从冰水里捞出来再装回去,既然叶期宁有这样一个愿望,他自当奉陪。 凌乱的棋盘被收了起来,几刻钟后,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岁兰院的院墙上突然爬上一个人来。 叶期宁站在墙头,手中拿着那把黑缨枪,身着朱色骑装,头发利落的扎起来。朝阳躲在他身后,把叶期宁的影子投在院中,高大又浮夸。 “咳咳,这里就是姜解元的府邸?姜解元,您家护院欠我一个承诺,我来讨债。”叶期宁的目光转向萧豫成,转了转枪杆说道:“前天晚上你答应和我切磋的,为什么跑了?” 此时,叶期宁脸上蒙着一个深色的面巾,声音有些闷。萧豫成觉得自己的世界一下子亮了起来,要和他切磋的是黑缨枪,不是叶期宁。 他还能当叶期宁的贴身护卫。 萧豫成悄悄握紧了拳头,一本正经的向雇主请示。 姜茂时一脸看戏的表情,当即准许萧豫成去解决私人恩怨。 房屋床底房梁上,院中不起眼的角落里,院外的林中,负责守卫储君的暗卫们面面相觑。 听说他们家枭统领正潜藏在叶将军身边,叶将军不信任他,对他百般试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萧豫成转身走向叶期宁,慢慢的吐出一口气,今日情形,他曾经梦见过。 叶期宁很喜欢与旁人切磋,京城中但凡会几手的,叶期宁都和他打过。众人不堪其扰,萧豫成躲在暗处看了一场又一场,妒火中烧。 连那种三脚猫功夫都能得叶期宁指点,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偏偏连让叶期宁看他一眼都做不到。 萧豫成曾经暗中起誓,若有一日叶期宁向他邀战,他定会让叶期宁打到痛快。 如今,这诺言到实现的时候了。 叶期宁从墙上跳下,落在院中,萧豫成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抽出背后长剑。 “你最擅长的武器是长剑吗?”叶期宁问道,俞成的武器是长剑,但他记得,黑燕子是惯用短剑的。 萧豫成点了点,抱拳行礼道:“在下俞成,请赐教。” 叶期宁回了一礼,然后便迫不及待的持枪冲了上去。 叶期宁打遍三军武林,武功自然是极高的。枪术不但高超,更是漂亮。矫若游龙,快到枪头出现一团团残影。 他步步紧逼,萧豫成且战且退,在叶期宁周身一丈内辗转腾挪,身法灵活的不似凡人。 两人时快时慢,时而激战,时而焦灼,从院中到山林深处,打到两人额头皆出了一层汗。 叶期宁舔了舔嘴唇,他的眼光果然不错,这样的对手举世罕见。心中战意不断高攀,心脏的每一次跃动都是战鼓的鼓点。 萧豫成一手长剑一手短剑,身上衣服多处破损,汗如雨下。 叶期宁天生神力,无人能在他面前强攻,又从小练枪,将枪杆的每一分韧性利用到极致,攻守兼备。 萧豫成从未遇见这样棘手的战局。 “再来?”叶期宁挑了挑眉问道。 默契不知从何而来,两人一同向对方冲去。 再次激战一刻钟的时间,萧豫成终于找到近身的机会,剑招急如骤雨,短剑刺向叶期宁脖颈,叶期宁侧头躲过,面巾却不慎被挑飞。 萧豫成瞳孔微缩,像是有一根弦被绷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做出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逃。 他不想看到叶期宁的真面目,他怕失去叶期宁贴身护卫这个身份。 叶期宁反应极快的按住脸侧的面巾,正准备暂时脱离战局修整,却见到他的对手转身跑了。 叶期宁眼前一亮,立即抓住战机追了上去。仅用一只手,叶期宁成功的把自己的护卫按到了地上。 叶期宁趁着萧豫成反应不及,欺身而上,用两只膝盖压住他的双手,抽中贴身匕首压到萧豫成脖颈上。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七章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赢了”,叶期宁骑坐在他身上,骄傲的宣告自己的胜利。 萧豫成躺在地上,双手被叶期宁的膝盖骨硌的生疼,脖子上顶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他平静的看着叶期宁,只见叶期宁脸上带着笑意,一双眼睛亮如星子,耀眼灼人,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我认输”,萧豫成移开目光说道。 “这么干脆?其实你可以挣脱的,我只压在你身上,又没制住你的腿。”叶期宁收回匕首说道。 胜负已分,叶期宁却没有起身,他略微挪动了一下膝盖,放过萧豫成的手指,然后便坐在俘虏身上抬起双手,把他的面巾系好。 叶期宁逆着光,风和阳光从他腰两侧吹过,萧豫成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冲动,他想伸手扶住叶期宁的腰。 “喂,你身法这么厉害,怎么练的?” 叶期宁见身下的人走神,上下颠了颠身子问道,像是在骑马。萧豫成闷哼一声,呼吸突然变的急促。 “我……我跟着我师父练的。” 放在身侧的手抓着一把土砾碎石,悄然握紧。 “师父?你师门叫什么名字?” 叶期宁眼睛一亮,急切的俯下身子问道。 他双手按在萧豫成肩上,高束的头发从他颈侧垂落,发尾将将碰到萧豫成的脸。 “没有……名字。”萧豫成艰难的说道,叶期宁离他太近了……近到他做梦都不敢想。 “你的同门呢?有没有比你还厉害的?”叶期宁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萧豫成立即回道。 叶期宁失望的慢慢坐直了身子,双手从肩膀处,被带着慢慢往下滑。 “也对,要是还有比你更厉害的,只要他出现在江湖,我肯定知道他。” 一边说着,叶期宁一边正大光明的打量身下那人,面巾下,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俞……大侠,我刚才打到你脑袋了?你的脸怎么红了?” 叶期宁疑惑的问道,身下的人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乱。 再一次把自己的护卫逗得面红耳赤,叶期宁心满意足的抓起枪杆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俞大侠,你身法很厉害!好久没打的这么畅快,过几天我还来找你!” 叶期宁走的很快,等萧豫成撑着胳膊坐起来,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背影。 无人的山林中,萧豫成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侧脸,有些烫,刚才他真的脸红了?萧豫成心乱如麻,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叶期宁来找他切磋……两人酣畅淋漓的打了一场,叶期宁称赞他的身手…… 多年前,躲在暗处观望叶期宁时许下的愿望,早已腐朽成灰。但今日,这些灰尘突然被攒成了烟花,一朵又一朵,在他心头绽开。 又一阵风吹来,萧豫成拾起自己的两把剑,慢慢往林外走去。 他下意识不敢细想,叶期宁为什么提醒他,他的脸红了。叶期宁向来随心所欲,也许只是随口一提?是恶作剧? 叶期宁总不该真的一眼看出,刚被他打败的人对他有着不堪的心思吧…… 萧豫成的脚步一顿,不会的。若真的发现,以叶期宁的性子,肯定会二话不说把他杀了,怎么可能惦记着以后再来找他? 叶期宁何等家世,何等才能,注定青史留名。一个盗贼的仰慕,对他只会是羞辱,他若知道,怎么可能会对着那人笑? 如此想着,萧豫成长长呼出一口气,他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在打斗中被割了许多道口子,实在不雅,于是他叮嘱附近的暗卫小心些,然后转身前往附近暗卫的驻点换身衣服。 此时岁兰院中,叶期宁解下蒙面的面巾,坐在姜茂时身边,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杯茶水。 “你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不怕他突然回来?”姜茂时帮他续上茶,好奇的问道。 “他现在不会回来的”,叶期宁捧着茶杯说道:“俞大哥太重规矩了,不会穿着一身破烂来雇主面前晃悠,他肯定先去更衣。” 时间紧迫,叶期宁迅速进入正题:“表哥,我的信你看了吗?那个凶手是不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先不说,他肯定是某非富即贵的人豢养的死士。我没插手,他现在就在提刑司牢里。”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让暗卫去牢里盯着。” 阴养死士乃是重罪,那人的主人现在肯定急得团团转。那死士一旦扛不住酷刑,等待他的将是灭顶之灾。 叶期宁点了点头,又说道:“那个死士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称得上一流,要是查的时候遇到棘手的高手,你尽管喊我,我担心建昌城中的暗卫应付不来。” 姜茂时手中把玩着一枚棋子,忽然笑了笑说道:“若要顺藤摸瓜,两日后射星崖也是个机会。” 那幕后主使与黑燕子已经约定好,在那里交易。花费那么些银两,又折损一个得力属下,那人不会让黑燕子好过,肯定会派出许多精锐,诛杀黑燕子。 叶期宁放下茶杯,“表哥,我挺喜欢俞大哥的,要是他折在这里,我会很伤心。” 叶期宁露出祈求的神色,眼巴巴的看着姜茂时。姜茂时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道:“你放心,我会多做些准备,让你的俞大哥平安无事。” 姜茂时金口一开,叶期宁总算松了口气。线索越来越多,俞成已经不是唯一的人证了,如果让他带着账本死在幕后主使的算计下,姜茂时的瞒天过海之计便再无隐忧了。 商议完后,叶期宁起身告辞,路过院中时,不忘跳起来折了一段挂满果的枣树枝带走。 姜茂时挥了挥手,招来暗卫,布置下几个任务。 “期宁与萧统领间的切磋,你们可看了?” 那暗卫恭敬的说道:“殿下,我们的职责是护卫您,他们打到岁兰院之外后,我们便没有再关注。” 姜茂时点了点头,心道早知如此,便嘱咐他们盯着了。两人间的打斗着实精彩,若不是舍不下脸,他都要鼓掌喝彩。 一刻钟后,萧豫成换了身衣服,回到岁兰院。 姜茂时正收拾着桌上残局,听到动静抬头看向他说道:“萧统领被闹了这一糟肯定累了,快去歇着吧,两日后射星崖,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建昌城附近的路上,一匹骏马慢慢溜达着前进,今日该忙的都已经忙完,叶期宁骑在马背上伸了个懒腰。枣树枝被插在箭筒里,叶期宁隔一会摘一枚来吃,好不快活。 把那些正经事暂时抛到一边,脑子得空闲后,叶期宁忽然笑了笑。俞成,他的护卫,他可真是捡到宝了。 武功顶尖,身法更是举世无双。 等到了京城,他直接把人拉到军营,这样的武艺,哪个将军不眼馋? 不行,得先把人搞到手,放自己亲卫里,然后再找机会让他立些战功。叶期宁下意识替他规划将来的升迁,被枣核硌了硌牙,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 叶期宁自信满满,俞成入了姜茂时的局,八成没打算再回江湖。再说,哪个男儿不梦想着建功立业? 军营,绝对是他最好的去处。 何况……俞成是喜欢他的,非常喜欢。 方才林中的境况,俞成堂堂七尺男儿,又是一个武林高手,被人骑在□□。这样的羞辱,他不恼怒,反而害羞了…… 不得不说,那样一张英俊的脸,害羞起来还真好看。叶期宁骑在马上,露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容。 叶期宁春风得意,建昌城达官显贵聚居之处,某个宅院黑云压顶。一身着官服的人背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几个黑衣人跪在下首,脚边是零散的碎瓷片。 被抓住的那杀手名青骢,是他用得最顺手的属下,常年替他处理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不知是不是锦衣玉食享受惯了,青骢被抓后竟没了解自己。 连死都不敢,让他如何相信,青骢在提刑司酷刑之下,能守口如瓶? “大人,青骢知道该如何做。” “哼,他若真知道,为何被活着被押进提刑司?” 那人拂袖而去:“我回来之前,杀了他。” 提刑司,何德岳把亲信手下聚到一处,难得的黑着脸。 “案宗都看过了,该盖印的盖印,该签字的签字,明日便上报。” 好不容易结案,底下的人一个个都低垂着脑袋,脸上看不到半分欢喜。 那只乌云踏雪的狸奴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在众人脚边蹭来蹭去喵喵叫着,没一人搭理,它叫的越来越急。 一只手把它捞了起来,何德岳抱着撒娇的猫,叹了口气说道:“行了行了,你们做出这副样子干什么?要是天底下没贪官,哪还用我们。我们破了个大案,上面不会怪罪的。”否则哪还有人敢真干活? “大人”,娄景州上前一步,行了个礼说道:“此案的凶手……他武功高强,连一地知府都敢杀,定不是第一次作案。” 娄景州咬了咬舌尖,腰弯的更低了些:“他此前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不是江洋大盗,像是死士。”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十八 章 “你……”何德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娄景州点了点说道:“娄景州啊娄景州,从京城被调到这里,你怎么还是管不住你那张嘴?” 何德岳坐了回去,重重的叹了口气:“能上的刑都已经上了,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个四处流窜的盗贼。说他是死士?我们有什么证据?” 娄景州又上前半步:“大人,他像死士这话,是叶将军说的。他们在地窖时,叶将军还说……他的招式专克枪法。” 何德岳的愣了愣,专克枪法? 那样一个高手,所学竟如此冷门?武林中大多用刀剑棍棒,用枪最多的是军中。 一个武功套路专克枪法的顶级杀手……何德岳忽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心道怪不得叶期宁打折他的胳膊,费了许多心思让他没办法自尽。 何德岳忽然发觉叶期宁有些不对劲,这样重要的线头,他竟然直接把人扔牢里不管了? 沉吟片刻后,何德岳眉头舒展,捋了捋胡须说道:“反正我们这边是没办法了,娄佥事,你跟叶将军熟,等会去福海楼请教一下,看他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其他人回去该干嘛干嘛。” 说罢何德岳起身离开,一个侍从抱着厚厚的案宗跟在他身后。 抓住杀害朝廷命官的真凶,又牵扯到知府贪污大笔钱财,此中详情,必须要上报巡抚,还有和其他同僚商议。 何德岳去巡抚衙门开会,娄景州也没心思干别的,换下官服,直奔福海楼,然后他便扑了个空。 据福海楼的伙计所说,叶期宁早上回来吃了顿饭便出门了,至今未归。伙计热情的邀请娄景州在这里等一会,他信誓旦旦,叶将军到饭点肯定回来。 娄景州看了看日头,便坐到雅间等着。如那伙计所料,等了不到两刻钟,叶期宁果然回来了。他身着骑装,风尘仆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开心,看来在外面玩痛快了。 因有求于人,娄景州殷勤的帮他端茶倒水,叶期宁把一截枣树枝递给娄景州,“这枣挺甜的,娄大人也尝尝?” 叶期宁喝着茶水,一坐下便喊伙计上菜。娄景州举着枣树枝,看着伙计们鱼贯而入,一口气往桌上摆了十几道菜。这么多东西,七八个人都吃不完。 和人打架耗费了许多体力,满桌佳肴在前,叶期宁食指大动,招呼了一声客人,然后便头也不抬的大口进食。 如此壮观的食量,娄景州大开眼界。他看了一圈,把手里的树枝插花瓶里,入座后握着筷子,手指微微颤抖。 与叶期宁同桌吃饭,颇有虎口夺食之感,无端让人觉得,若是桌上的菜不够,对面那人会连他一块吃了。 半数餐盘见底时,叶期宁抬起头来盛了碗汤,“娄大人来找我,是有公事?”,叶期宁问道。 娄景州拱了拱手,低眉顺眼的说道:“叶将军慧眼如炬,下官来此,是有些事想请教将军。杀吕知府的凶手,您是如何看出他是一个死士的。” 叶期宁忽然精神一振,搁下汤勺便开始手舞足蹈滔滔不绝,从招式讲到武器再到眼神,总之,那人从头到脚都是破绽。 娄景州听着听着,越听越糊涂。什么叫他的眼神跟毛毛一样,一看就是家养的不是野生的? 毛毛是谁?是叶期宁养的鹰,正在一边叨枣吃。 娄景州一脸迷茫,叶期宁又夹了一筷子菜,忽然看向他问道:“对了,凶手已经被抓,这件案子的案宗上报了吗?” “刚打好草稿,可此案事关重大,需大人们商议后再定。”娄景州回过神来,赶紧行了个礼说道。 叶期宁点了点头,掰着手指头说道: “这件事闹得这么大,牵扯太多,是该商议。巡抚大人总管一省,必须要过问;临江府现在没人,生出的乱子要布政使盯着收拾;还有官兵那边,这几天戒严,他们可是累坏了……” 总之,省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都凑在一块开会。 娄景州脑门上冒出来一个问号,叶期宁突然说这些做什么。正这么想着,叶期宁把碗推到一边,略微探了探身子低声说道:“娄大人,你说那个死士,是他们中谁养的?” 此话如晴天霹雳,娄景州吓得腿一软,险些滑到桌底下。好不容易坐稳,叶期宁又在掰自己的手指头: “都说穷文富武,那样的高手不是一般人能养起的。死士要躲在暗处,从户籍上找不到任何线索,通行各处需要的路引要费很多功夫。商贾做不到这些,那就只有当官的了。” 接下来,叶期宁用一些极其恐怖的词句,挨个推测了一番那些二三品大员们养死士的可能性,娄景州听得冷汗涔涔,不停的用袖子擦汗。但为了查案,他竟然忍不住跟着叶期宁的话开始思考怀疑。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胡诌,吃饱饭后,叶期宁伸了个懒腰,坏心眼的问道:“娄大人,你看起来很慌?” 娄景州苦笑着点了点头,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他能不慌吗? 叶期宁挑了挑眉:“养死士的那个人,现在比你还慌。你说他能不能在何大人眼皮子底下藏好。” 娄景州顿时一个激灵,叶期宁喝了口茶水说道:“现在鱼饵在你手里,何大人又比猫还精,你有什么好慌的?” 娄景州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深深拜下。 叶期宁侧了侧身子,挥手让他赶紧起来。叶期宁的座位在窗边,这一侧身,他恰好正对着窗外。 “咦,街上怎么这么热闹?”,叶期宁伸长了脖子,好奇的问道。 娄景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解答道:“秉叶将军,今夜是鹿鸣宴。” 鹿鸣宴是乡试放榜后宴请新科举人的,热闹非凡。叶期宁点了点头,这么说,姜茂时也会赴宴? 叶期宁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娄景州说道:“我也想去鹿鸣宴,娄大人能帮我吗?” 娄景州当然做不到,但是何德岳能办到。叶期宁回房补了一觉,黄昏时分打开门,一份请柬被恭敬的递了上来。 出乎他的预料,这请柬竟是江州省巡抚丁吉光亲手所写。叶期宁把请柬收好,神色如常。能做到二品大员的位置上,绝对不是蠢人,看来,从何德岳递上的卷宗上,丁吉光察觉到什么了。 巡抚衙门,肃穆宽广的前院此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宴会还未开始,举子们春风得意,三三两两聚在一块闲聊。 叶期宁递上请柬,立即有人引着他去往后院。叶期宁路过广场时看了一眼,姜茂时身为解元魁首,果然被一群人簇拥着。 遥遥的交换了一个眼神,叶期宁跟着衙役一直走,在一间偏堂中见到了何德岳,还有巡抚丁吉光。 几人一见面,丁吉光脸上便挂着笑,把叶期宁从头到尾夸了一遍。对方有求于他,这些夸赞他自然照单全收。 坐定后,丁吉光的笑容慢慢消失,轻声叹了口气。何德岳赶紧上前抬轿子,问他为何事发愁。 不用说,肯定是为了吕知府的案子发愁。治下出了个贪官,他难辞其咎。 何德岳赶紧安慰道,负责监察官员的是他,此事他的责任最大。监管出篓子,就连案宗都写不明白,真该告老还乡。 两人你推我让,叶期宁端坐在椅子上托着腮帮子看他们,眼睛亮晶晶的,活像在看一场精彩的猴戏。 见叶期宁不动如山,何德岳一屁股坐了回去,向叶期宁拱了拱手说道:“本官能破此案,还要多谢叶将军仗义相助。” 叶期宁点了点头,他确实非常仗义。 何德岳被他的态度一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我写的卷宗被打回来,巡抚大人说此案仍有疑点。叶将军您文武双全,智珠在握,不如我将想不通的说说,您帮着参谋一下?” 叶期宁一下子坐直,豪爽的说道:“何大人您尽管说,要是有能帮上的我肯定帮。” 何德岳大喜,清了清嗓子说道:“疑点其一,凶手说他是在空宅中借住,那日躲藏在暗中看见吕知府来取财物,他见财起意,于是杀人夺宝,他动手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杀的是谁。 但是,那座宅子一直空着,他大可以在主人离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财物搬走,根本不用杀人。 疑点其二,那夜巡逻的衙役们是听到打斗声,这才撞见凶杀现场。但仵作验尸后发现,吕知府是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击致命,根本不可能有打斗声。 疑点其三,黑燕子半年前曾在建昌出没,衙役们虽连他衣角都没够着,但却牢牢记住了他的背影。据那日目击的衙役所说,他十分肯定,凶手的身形轻功,绝对是黑燕子。” 叶期宁笑了笑问道:“何大人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何德岳正色道:“本官觉得,那晚,吕知府的宅子里有两个高手,黑燕子、还有凶手,衙役们听到的打斗声是他们造成的。 凶手不等下去,是因为再等,所有财宝都会落到黑燕子手上。 但这样也说不通,凶手与黑燕子有仇,他为什么要帮黑燕子脱罪?” 何德岳仔细的打量叶期宁,他记得很清楚,抓捕现场,是叶期宁提醒之后,凶手才开口扛罪的。 凶手是某人豢养的死士,在座的人心知肚明。死士,只忠于主人一人。凶手帮黑燕子脱罪,只有一种可能,这么做对他的主人有利。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十九章 “可能他良心发现了吧”,叶期宁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说道。 何德岳与丁吉光对视一眼,在叶期宁来之前,他们对着案宗研究许久。此案牵扯极深,可惜他们所知的线索太少,根本无法推测此事全貌。 看叶期宁的言行,他一定知晓许多内情。案子发生在他们地界,即便知道叶期宁是个硬茬子,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何德岳捋了捋胡须说道:“叶将军,我们明人不暗话,你知道凶手与黑燕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吗?” 说笑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外面传来,偏堂中忽然静下来。丁吉光端坐在主位,低头品茶;何德岳的嘴角拉下来,和善的圆脸陡然威严。 叶期宁若无其事的抓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说道:“既然何大人这么坦率,那我也就直说了。我在找那凶手的主人,我觉得你们两位都有嫌疑。” 两人针锋相对,丁吉光见状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都开始乱扣帽子了,再说下去也全是废话。丁吉光向何德岳使了个眼神,叶期宁是头倔驴,只能顺着夸,一不开心了就尥蹶子。 线索还没问到,只能忍。何德岳咬着牙挤出一个笑来,一边委婉的辩解,一边用尽毕生所学,把叶期宁夸的天花乱坠。 等叶期宁飘的翘起二郎腿,何德岳小心翼翼的递上话头: “我们提刑司上上下下,几天都没睡个好觉,连履霜都掉了二两肉。这样如何,叶将军若是为我解惑,我便送您一份手令,让您能自由出入提刑司。” 叶期宁闻言拿着糕点看向他,看来何德岳猜出他拿凶手钓鱼了。叶期宁确实需要这份手令,否则到时候他抓援兵,有心人拿他私闯大牢说事,这就不好玩了。 思索片刻,叶期宁说道:“凶手与黑燕子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又没在现场,真不清楚。不过我到想起另一条线索。” 见叶期宁的表情认真起来,何德岳和丁吉光都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我来建昌的路上碰到剿匪的官兵,我听他们说,那几个替吕知府办事的劫匪,是一个月前开始劫掠商户的。最近一个月内,吕知府有没有什么急用钱的地方?” 说完这与问题毫不相干的事,叶期宁便开始观望他们。何德岳与丁吉光面面相觑,据他们所知,没有。 既然不缺钱,为何吕知府如此急切的搜刮民脂民膏? 两人正在思索,叶期宁又忽然问道:“何大人,你们因此事开了半天会,可有哪位大人提出高见?” 建昌能主事的官员都聚在一处,何德岳推官出身,断案无数。若是死士的主人在其中,一旦脸上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他一定能察觉。 然而何德岳茫然的摇了摇头。 这么说,幕后之人不在其中?一个官职很高,手握实权,但非建昌内任职的高官……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叶期宁却没来得及抓住。 叶期宁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幕后主使肯定知道凶手被抓了。他没看到案宗,不知牢中的凶手受尽酷刑,仍在为他的计划奠基。幕后主使必定会派人去牢里,查看凶手的情况。 牢中已埋伏好几个暗卫,叶期宁看了一眼天色,在心里悄悄许愿,希望今晚渔网中能有收获。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一侍从立在门外恭敬的提醒,鹿鸣宴马上要开始,他们该赴宴了。 丁吉光一扫脸上的阴霾,整了整衣袖起身说道:“良辰美酒不待人,既然如此,两位请吧。” 何德岳跟着起身,叶期宁直接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三年一次的鹿鸣宴!肯定有很多好吃好喝的。 三人到宴上时,众人皆已到齐。见一省主官到来,他们纷纷行礼,尽过礼数后才落座。 叶期宁的座位是按他的四品官职排的,在何德岳旁边。在座众人身上穿的不是儒袍便是官服,叶期宁一身朱色窄袖骑装,腰间佩剑,与整个鹿鸣宴的氛围格格不入。 宴会中举子们隐蔽的交流讯息,那高位上的少年是谁? 官府中有许多人都知晓,那位便是传闻中雍国公府的二公子,叶小将军,近日在建昌游玩。 初得功名便撞见皇亲国戚,公侯之子,一道道好奇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叶期宁身姿挺拔,气质出挑,整个人如琼枝玉树,如生在瑶池的红珊瑚。 然而叶期宁此时觉得如坐针毡,在江湖野惯了,忽然端着架子,注意用餐仪态,一口口细嚼慢咽,真的太折磨人了。 他挺直着背在心里叹了口气,却在余光中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叶期宁慢慢转过头去,他拉了拉旁边何德岳的衣袖低声问道:“何大人,乔学琨怎么也在建昌?他也被贬来了?” 什么叫也被贬来了?他们江州省人杰地灵,又不是什么流放之地。何德岳拽回自己的袖子说道:“乔大人是此次乡试的主考官”。 叶期宁点了点头明白过来,乡试时,各省的主考官是由朝廷统一任命的,乔学琨出了这趟远差,回京后还是吏部侍郎。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然后拿起筷子低头继续享用美味佳肴。 无酒不成宴,同旁人一样,叶期宁身前的桌案上也摆着一壶酒。叶期宁吃了一刻钟后,左右悄悄看了看,姜茂时还在忙着应酬。他动作极快的给自己倒了盅酒,一饮而尽。 入口柔和,回味绵长,不愧是能上鹿鸣宴的好酒。叶期宁舒坦的眯了眯眼,接着满上。 喝到第三杯时,叶期宁忽然警觉。只见人群中,易容过的姜茂时端着酒盅,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 叶期宁疑惑的蹙了蹙眉,而后又像故意示威一样,摆下酒盅,在姜茂时的眼刀下慢慢把酒倒满,又端起来慢慢品着。 姜茂时现在不是他表哥,是书生姜淇,管不了他喝酒。 姜茂时抬手扶额,悄悄按了按额角,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叶期宁得意的笑了笑,招了招手,喊侍从再给他上一壶。 举子与官吏之间,姜茂时不卑不亢,长袖善舞,无人知道他温和的面容下,是怎样的凝重。 就在宴会开始不久,姜茂时尝到第一口酒时便心头一跳,这酒的气味与岁兰院里那块碎布上的一模一样。 无须打探,开席前他们的主考官说过,这酒是他从江南那边带来的桂花酒,祝愿他们蟾宫折桂。 姜茂时一边思索,一边起身迎接走来的主考官。 乔学锟,姜茂时没有想到是他。答案一浮出水面,所有线索便都连起来了。 为何吕知府那么着急搜刮财物?为了向乔学琨行贿,吏部侍郎千里迢迢来建昌,机会失不再来。 为何手中有这样一个高手,近几年建昌却从未有疑似被暗杀的高官富贾?因为持刀者根本不是建昌人。 姜茂时一面聆听主考官的教诲,心一寸寸沉了下去。乔学琨身为京官,他将死士养在哪?总不该是京城吧? 他多年来兢兢业业,贤名在外,又为何要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这些年来,他又用这些高手做过什么? 他手下的死士,招式又为何专克枪法? 乔学锟身着正三品官服,拍了拍姜茂时的肩膀欣慰的说道:“你的文章着实不错,字字珠玑,我这几日通读了不知多少遍,仍不能解其中滋味。以你之才,春闱大胆考,定会金榜题名。” 姜茂时谦逊的低头行礼,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复杂。 鹿鸣宴太热闹了,他找不到机会吩咐暗卫去查证。姜茂时像是喉头梗着一根刺,很是难受,他下意识看向叶期宁。 只见上座,叶期宁正开心的吃着,时不时与身旁的官员闲聊,甚至还喝上了酒。 姜茂时的眼神瞬间变冷,叶期宁变本加厉,举着酒盅得意的向他挑了挑眉。姜茂时扶额,他忘了,家里一直限制叶期宁饮酒,叶期宁对酒的了解太浅,根本没发现这酒的味道似曾相识。 回想起叶期宁醉酒时的壮举,姜茂时抽了抽嘴角,不动声色的慢慢向外移动。 黑暗中,暗卫们更是如临大敌,做好叶期宁一旦发酒疯,就冲出去阻拦的准备。 在一群人的忐忑不安中,直到宴会终了,叶期宁都没有任何异动。他只是脸颊红了些,一直笑眯眯的,偶尔眼神有点发直。 叶期宁婉拒丁巡抚派人送他的提议,慢慢向门口走去。何德岳在后面翘了翘脚,似乎在盘算着趁叶期宁喝醉向他套话。 离开巡抚衙门,叶期宁吹着夜风,在无人的街上策马奔腾。今夜鹿鸣宴,各个衙门都调动了许多人,此时散宴,巡逻的官兵们大都把注意力放在回程的举子官吏们身上。 现在,就是劫狱的最好时机。 叶期宁快马加鞭,赶到提刑司的墙角下。他从马背挂着的行囊中拿出深色的外袍和面巾穿戴上,运起轻功翻越高墙。 他是提刑司的常客,很容易便摸到了大牢门口。 叶期宁悄悄去关押那死士的牢房看了看,然后便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起来。 几个更隐蔽的角落,暗卫们面面相觑。他们几乎是看着叶期宁长大的,叶期宁脸上的面巾跟没有一样。 在众人翘首以盼中,没过一会,死寂的大牢里又潜进来两个黑衣人。好巧不巧,他们和叶期宁盯上了同一处死角。 昏暗的角落里,叶期宁晃了晃脑袋,咧开嘴笑了笑。 制服他们的动作极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暗卫们扛起昏迷的黑衣人,向叶期宁行了个礼。 叶期宁摘下面巾打了个哈欠,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暗卫们齐刷刷变了脸色。这提刑司的大牢……有国公府结实吗? “接下来要去哪里审他们?我也要去。”叶期宁揉了揉眼睛说道,整个人难得的有些困倦。 暗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驻地明日就废弃了,难不成他们要把喝醉的叶期宁扔在这里? 等到明天早上,大牢……不,整个提刑司还存在吗? 小队长沉痛的点了点头,姜茂时曾吩咐过,除了保护他,百姓们遇见天灾人祸,暗卫应当挺身而出。 于是叶期宁骑着马,跟着暗卫们到了一座十分不起眼的小院。 院中,萧豫成穿的和其他暗卫一样,眼神复杂的走了过来。 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叶期宁软趴趴的抱住马脖子,眼中蒙着层水雾。迷迷糊糊中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来,一泓秋水笑成弯月。 “俞大哥,你来接我了?” 叶期宁的声音忽然变得甜丝丝的,背着死士的暗卫吓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章 暗卫们皆耳聪目明,听见院中传来异响,纷纷从各处探出头来。 只见马厩前,叶期宁趴在马背上,一脸傻笑。枭统领走到他面前,行了个礼请他下马。 叶期宁晃晃悠悠的坐起来,张开双臂说道:“俞大哥,我不会下马,你快把我抱下来。” 此话一出,惊得暗卫们虎躯一震。 叶二公子何等人物,何等脾性,他们能不知道? 马背上这人是谁?叶二公子中邪了? 萧豫成也这被场面震的动弹不得,叶期宁见他没反应,失望的放下胳膊,拍了拍马脖子,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道: “枣儿,你快装作受惊,把我甩下去,甩我护卫怀里。” 马打了个喷嚏,充耳不闻,低下头吃草。 暗卫们面面相觑,带叶期宁回来的人打手势向同僚们解释,叶二公子脑子没出问题,他只是喝醉了。 原来只是喝醉了,等等……叶期宁喝醉了? 暗卫们顿时一个激灵,瞬间警惕,有人甚至赶紧回屋收拾行李。叶期宁的战绩太过惊人,他们不敢赌。 虽然现在没动手,只是满嘴胡话,但谁知道他会不会忽然发酒疯? 果不其然,见自己的愿望没被满足,叶期宁撇了撇嘴,轻轻的拍了拍马鞍嘟囔道:“真是白养你了。” 马鞍咔嚓一声断成几节,坐在上面的叶期宁一下子歪下去,萧豫成赶紧上前将他接住。 啪嗒啪嗒,马鞍的碎片掉在地上,叶期宁圈着萧豫成的脖子笑了笑:“俞大哥你真好……” 叶期宁扭动着身体,在萧豫成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萧豫成浑身僵硬,像是捧着一团火。 暗卫们纷纷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老大,祈求他能牺牲一下,哄哄叶期宁,否则他们现在就要搬家了。 萧豫成闭了闭眼,低头看着叶期宁说道:“公子,属下带您去休息。”说罢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备马。 暗卫们赶紧去找马鞍,叶期宁窝在萧豫成怀里,傻笑着说道:“俞大哥,你长得真好看……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养你。” 萧豫成眼睛微微睁大,心如擂鼓,叶期宁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是喝醉了说胡话?还是酒后吐真言? 叶期宁在他怀里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萧豫成顿觉一朵烟花在他脑袋里炸开,叶期宁……真的喜欢他? “俞大哥……”叶期宁笑着笑着忽然变脸,抓住萧豫成的衣领质问道:“你是不是想勾引我?谁派你来的?!” 正在装马鞍的暗卫一齐抬头,他们老大怎么可能会勾引人?叶公子果然喝糊涂了。 在这荒唐的质问下,萧豫成却心虚了。去见叶期宁那天,他从头到脚都是精心准备的。 他是暗卫,不能现于人前,不能与朝臣有任何牵扯。但叶期宁从来不守规矩,叶期宁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有那么一瞬间,萧豫成确实是如此期盼的。 琢磨叶期宁的喜恶,故意按着他喜好装扮,期盼叶期宁能多看他几眼。叶期宁说的没错,他确实在勾引叶期宁。 原来,叶期宁已经发现了,但叶期宁以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别有所图。 抱着叶期宁后腰的手无意识紧了些,他真的太笨了,叶期宁这么敏锐的人都察觉不到他的爱意。 叶期宁松开手,把额头靠在萧豫成肩上,含糊不清的说道:“来了就是我的……” “大人,马已经备好了。”一暗卫立在马侧,行了个礼说道。 萧豫成点了点头,叶期宁待在这里太危险了,且不说会不会把这里拆了。他现在神志不清,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麻烦了。 暗卫们看着叶期宁长大的没错,但他们首先忠于陛下。 萧豫成正准备抱叶期宁上马,叶期宁忽然站直了身体,转过身直勾勾的盯着那暗卫。 “你是暗卫?”叶期宁恶狠狠的说道:“你不准去告状!否则……” 叶期宁摇晃着向前走了两步,挥舞手臂威胁道:“你要是敢和陛下说我喝酒,我就把全京城的房梁都打上蜡!!” 暗卫们悚然一惊,不愧是叶二公子,太狠毒了。 萧豫成压下叹气的冲动,上前拉了拉叶期宁说道:“公子,马已备好,我们该走了。” “好,那我们走。”叶期宁笑呵呵的点了点头,萧豫成将他扶上马背,又坐到他身后,两人共乘一马。 叶期宁坐在马上,打了个哈欠问道:“对了,我们要去哪?” 在暗卫们或敬佩或感动的眼神下,萧豫成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城外看星星。” 于是,几个高手都按不住的叶期宁,就这么被萧豫成拐了出去。暗卫们赶紧开门,目送他们二人离开。 此时已是后半夜,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萧豫成一手抱着叶期宁,一手拉着缰绳,在夜风中不快不慢的向城门赶去。 “俞大哥……你不要骗我……” 靠在萧豫成怀里,叶期宁忽觉自己脑子一下子空了,困意铺天盖地的涌上来。 城外湖边的草地,萧豫成停下马。 今夜月朗风清,繁星漫天,湖水中跃动着无数光点,草叶间偶见几点流萤。萧豫成这次没有骗叶期宁,他带叶期宁来,确实是要看星星的。 第二日清晨,叶期宁躺在草地上,在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 “这是哪?”叶期宁按着额头慢慢坐起来,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变成一团浆糊。他左右看了看,马正站在附近吃草,他身上也没有少什么东西,叶期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叶期宁努力回想了一番,昨晚他抓住那两个潜进牢里的死士后……他骑马跟着暗卫,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该不会又把哪里拆了吧?叶期宁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一切正常。 叶期宁松了口气,撩起湖水洗脸,准备回城吃早餐。马哒哒走了过来,叶期宁歪了歪脑袋,他的马鞍怎么换了? 拍了拍崭新的马鞍,叶期宁满头问号。 此时建昌城内一座小院中,姜茂时坐在书桌后,忙碌整夜的暗卫们一个皆一个的上前汇报。姜茂时面沉如水,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任凭谁也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殿下,枭统领回来了。” 姜茂时搁下笔,抬起头来说道:“快请他进来”。 昨夜散宴后,姜茂时立即给暗卫下了一连串的任务,其中排在最前面最紧急的是,叶期宁喝醉了,赶紧盯紧他! 所幸,萧豫成接下了重担,将叶期宁带出城。 “萧统领辛苦了,期宁有没有撒酒疯?”姜茂时关切的问道。 萧豫成摇了摇头,昨夜在马上时,叶期宁便睡着了,在他怀中睡了一整夜。他看叶期宁要醒,便把他放草地上躲起来。 昨夜醉的那么狠,叶期宁果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萧豫成有些庆幸,又有几分失落。 “没撒酒疯就好”,姜茂时挑挑拣拣,将几张纸递过去说道:“萧统领看一下,经过姑蔑县后,为了运酒,乔大人的队伍中便多了几个人。” 萧豫成接过情报,收敛心神仔细。无人知晓,他的肩膀上多了枚牙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一章 姑蔑?听到这个地名,萧豫成目光微凝。 姜茂时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姑蔑离这里不近,其余消息要过几日才能拿到。乔大人祖籍关中,履历与姑蔑无任何关联。我们先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射星崖那里,还是按原本计划。” 他们目前所掌握的情报太少,无论乔学琨的目的是什么,背后有没有其他人,他们都需要让账本遗失这一风波过去,变成一支慢慢蓄力的暗箭。 定下近日要做的事后,姜茂时便挥手让萧豫成下去休息,照顾酒后的叶期宁……这跟打了一场硬仗没什么区别。 萧豫成行了一礼退下,他穿过前院,步伐沉稳,与藏在暗中的同僚打了个暗号,确认无任何异常后走进自己的房间。 门慢慢关上,萧豫成倚在门后,伸出手迟疑的碰了碰自己的肩膀。疼,还有些酸。 多亏了这枚牙印,他才敢相信,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他倒没有撒谎,叶期宁确实没有发酒疯。只是不准他松开手,要他一直抱着而已。 倾慕已久的人靠在自己怀中睡觉,每一次吐息都打在胸口上,这样的酷刑实在难捱。萧豫成想趁着叶期宁睡熟,躲到暗处悄悄守着他,可惜略微一动就被发现了。 叶期宁一下子睁开眼,眼神清明,冷冷的看向他,像兜头泼下一捧雪。 叶期宁酒醒了?萧豫成立即松开手,下意识搜肠刮肚的想该怎么解释他们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姿势,他真的没有趁叶期宁喝醉亵渎他。 萧豫成还没来得及开口,叶期宁忽如豹子扑食,一下子将他按倒在地上。 两人一齐坠马,他下意识扶住身上人的腰。 叶期宁在萧豫成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咬出血后又一点一点的舔舐干净。疼痛萧豫成能忍,这样柔软又细密的折磨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不敢喊叫,怕把叶期宁彻底惊醒;也不敢大口呼吸,怕胸口起伏太猛,叶期宁趴着不舒服;双手正环着叶期宁的腰,更是不敢用半分力。 萧豫成紧咬牙关,强忍着肩上又疼又麻又痒的奇怪触感,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不准你走。”叶期宁凶巴巴的说道。 “公子,属下不走。”萧豫成立即安抚。 得到贴身护卫的承诺,叶期宁终于放心,再一次睡去。 萧豫成就这样躺在草地上,给叶期宁当了半晚上的床垫。如他所愿,叶期宁的吐息没有再打在他胸口上,而是朝着他的脖颈。 叶期宁每呼吸一次,萧豫成颈间的命门便被热气击打一次,如最隐蔽的刑罚。 回想起那种折磨的滋味,萧豫成仍有些后怕。 想不起发生了什么那就不想了,在小事上,叶期宁从不为难自己,伸了个懒腰骑马回城。 鹿鸣宴上的菜不顶饱,叶期宁踏进福海楼首先冲进厨房点了一大桌佳肴,待他洗漱更衣后,菜也差不多齐了。 叶期宁饥肠辘辘,正要动筷,他的房间中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姜茂时,叶期宁的表哥,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叶期宁头皮一麻,当即放下筷子,露出一个殷勤的笑脸迎了上来。 “表哥您请您请,这些菜有您喜欢吃的吗?没有我再点。” 姜茂时扯了扯嘴角:“现在知道我是你表哥了?昨晚的酒好喝吗?” 叶期宁幅度很小但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好喝”,说完还咽了咽口水。 姜茂时直接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好喝你为何不多喝点?直接醉到把衙门拆了,正好给鹿鸣宴添个节目。” “表哥,我已经改了,要是还跟以前一样,昨晚我肯定半滴酒都不碰。”叶期宁委屈的说道:“我现在酒品特别好,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 建昌城不是都好好的吗?也没见哪里被他拆了。 姜茂时似笑非笑,酒品好?萧统领照顾他几个时辰,就累到魂不守舍。 昨晚叶期宁在暗卫驻地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录承了上来,荒唐的能当笑话集看。 叶期宁心虚的移开目光,但因为好奇心,眼珠子又转了回来:“表哥,我昨晚都干什么了?” 他的马鞍究竟是怎么牺牲的?他醒来时为什么觉得自己嘴里有点血腥味? “你不记得了?” 叶期宁诚实的摇了摇头。 姜茂时没忍住,往叶期宁后脑门抽了一巴掌。叶期宁知晓的机密事务那么多,嘴又闲不住。万一酒后失言,连弥补都不知从哪弥补。 叶期宁顺着他的力道一屁股坐下,一边夹菜一边说道 :“表哥,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吃完饭再骂我?菜凉就不好吃了。” 看叶期宁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姜茂时忽然觉得头疼。不过话又说回来,忙了这么久,他确实也饿了。 两人吃饱喝足,姜茂时将这两日查到的线索粗略的和叶期宁说了一下。 “乔学琨?”叶期宁愣了愣,又转了转眼珠子看向姜茂时说道:“表哥你真厉害,喝了一口酒就能找到这么重要的线索。明明我也喝了,为什么我没尝出来?” 说罢,叶期宁眼巴巴的看着姜茂时。姜茂时喝了一口茶水,掩盖嘴角的抽搐。 见他充耳不闻,叶期宁拖着椅子往姜茂时那边挪了挪,语气中的疑问更甚:“我这么聪明,为什么没发现呢?要是以后再遇到跟酒有关的线索,我该不会还要错过吧?” 叶期宁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看过,阅历也丰富。偏偏因为家里管束太严,他对酒一窍不通。 眼下他也到了在宴会上应酬的年纪,对酒不了解,已经成为叶期宁的短板。再说,他这次喝醉酒确实没闯什么大祸。 思虑片刻,姜茂时艰难的妥协:“你若想饮酒,回京城的路上在荒郊野岭先练练,但一定要让你大哥看着。” 话音未落,叶期宁欢呼一声,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终于,他以后终于能在家里正大光明的喝酒了!有姜茂时发话,他爹珍藏的那些好酒他终于有理由动了! 他开心的上蹿下跳,姜茂时默默撇过脸,叶期宁这副野猴子样,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解决完自己的问题,叶期宁开始考虑正事。 “表哥,我问过大哥的行程,过几天刚好路过姑蔑,到时候我也帮你查查。” 姜茂时提醒道:“姑蔑原本是个小地方,前些年因在那兴修水利,多了个渡口,往来龙蛇混杂,你们小心些。” 叶期宁点了点头,他懂,那种地方最招江湖人。但他不怕,他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黑缨枪。 既然要查那几个死士的来路,叶期宁开口问道:“对了,昨晚抓的那两个人,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一提起此事,姜茂时的脸黑了几分:“一句话也无,他们悍不畏死。” 叶期宁愣了愣,悍不畏死说起来简单,但抓住的每一个死士皆铁骨铮铮,这可真的是……太危险了。 究竟是什么在支撑他们?知恩图报?家小都在别人手里?还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理由? 叶期宁的神色微微凝重,两人一齐沉默了一会,叶期宁忽然说道:“规矩守则,都是下面人遵守的,上面的人不一定能做得到。表哥,送进牢里的人都有去无回,乔学琨现在肯定很着急。” 急则生乱,乔学琨是现在最好钓的一条鱼。 姜茂时沉吟片刻说道:“他很欣赏我,我若登门拜访,他不会闭门不见。此事交给我,你莫要轻举妄动。” 叶期宁听话的点了点头,试探老狐狸这样的精细活他做不来。现在他们对自己的敌人一无所知,应当先搜集情报,不能轻举妄动。 这里那里都要暗中试探,最近唯一大动干戈的机会只有射星崖了。 叶期宁一连换了几个坐姿,忍不出开口委婉的说道:“表哥,有那么多线索要查,射星崖的人手还够用吗?” 叶期宁还没开口,姜茂时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自然够用”,姜茂时笑眯眯的说道,叶期宁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整个人顿时焉了吧唧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叶期宁自幼习武,所接受的一切教导皆是杀人术,战场近在眼前却不能上,简直要憋死他。 在叶期宁哀怨的目光下,姜茂时起身告辞。 叶期宁趴在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边剩下的事似乎都不需要他参与,但他也不想现在回万年镇。这两日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 叶期宁思前想后,姜茂时有暗卫护着,不用他担心。那应当是俞成那边了。 按照计划,俞成需要与乔学琨达成交易,将账本交给他,以此平息账本丢失的风波。可如此重要的把柄在俞成手上停留那么久,乔学琨怎么可能会放过俞成? 况且,俞成手里的账本是伪造的,乔学琨派来的人真的分辨不出来吗? 无论姜茂时暗中布置下多少人手,为了诈败,明面上都只有俞成一个人。 叶期宁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心口很难受,像是有一只手把他的心脏当废纸似的揉成一团,再扔到火上烤。 俞成深邃的眉眼忽然在他眼前出现,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又不敢说,只悄悄期盼叶期宁能自己搞懂。 叶期宁拿起茶杯灌了自己一大口凉茶,俞成那个锯嘴葫芦样,一看就是被欺负了也不敢说。不行,他一定要去射星崖,给俞成壮壮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二十二章 当叶期宁跑去纠缠姜茂时的时候,巡抚衙门,丁吉光跟何德岳神色凝重的密谋了好几个时辰。 他们都知道,吕知府的案子有内情,查还是不查? 丁吉光沉默许久,毅然拍板,不管查到谁头上,都要把这件案子调查的清清楚楚。 一省主官既已发话,何德岳行了个礼说道: “大人,昨夜鹿鸣宴,下官一直悄悄盯着叶将军,叶将军应当与姜解元是旧相识,他们关系不错。叶将军虽然不想让人知道,但他看到乔大人时,我看出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乔学琨?”丁吉光气的险些把茶杯扔何德岳脑袋上。原来早就发现线索,就等着一句话呢。 两人为官多年,仅仅是一个人名,便能推测出许多东西。但一个人的神情不能当证据,他们还是要想办法查。 休息了几个时辰,当萧豫成推开房门时,一个活泼的人影忽然蹦了进来。萧豫成被吓得赶紧往门口一堵,摸出兵器准备作战。 “怎么,你又想和我打架?”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萧豫成默默的把短剑又塞了回去,下意识微微垂首,不敢直视叶期宁。叶期宁蒙着面,好奇的看着房中的摆设。 “你今晚要去射星崖,是吗?” 虽不知叶期宁问这个要干什么,萧豫成还是如实回答。 “我刚跟姜解元商量好了,我也要去。” 萧豫成愣了愣,却又生出果然会这样的感慨。他就知道,叶期宁肯定会想办法来凑这个热闹。 他的呆愣被理解成了旁的意思,叶期宁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到时候我在暗处猫着,你要是应付不来就给我打暗号,我去接应你。”黑缨枪一直神出鬼没,出现在哪里都很合理。 萧豫成立即行礼,表示没有异议。叶期宁满意的绕过他,走了出去。 向前走了几步,叶期宁忽然回头,叮嘱道:“别逞强!也别怕姜解元怪罪,到时候一定要喊我,大不了,把他们全灭口!” 叶期宁走路时脚步轻快,发尾跟着上下跃动,似乎迫不及待的想大开杀戒。萧豫成盯着他的背影,一直到叶期宁翻过院墙。 叶期宁刚刚是在……关心他?萧豫成如梦初醒。 若是以前,萧豫成肯定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昨夜叶期宁酒后一直缠着他,那么轻易就跟他走,他应当……不是自作多情。 深夜,城外射星崖。这里偏远险峻,草木横生,平日鲜有人造访。将近子时,如此荒僻之地,忽然出现一辆破旧的马车。 车轮压着草茎,在树荫下艰难前行,马夫不耐烦的抽了老马一鞭又一鞭。马车浑身咯吱作响,似乎随时会散架。 马车赶到崖边的树林前,刚好子时。马夫跳下车来,树枝的影子动了下,一丈半外,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黑燕子,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马夫抬手把马车上的篷布扔到一边,掀开一口口箱子,满当当的白银珠宝就这么裸露出来,宝光几乎能与明月争辉。 不知是不是被白花花的银子诱惑,黑燕子上前走了几步。马夫伸出手来说道:“大侠,在下要先验货。” 黑燕子盯着他看了片刻,慢慢的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纸张有些泛黄的账本。 于是接下来,马夫借着月光,一页一页的翻看账本;黑燕子走到马车前,仔细检验珠宝的成色。 一阵夜风拂过,林中一片沙沙作响。叶期宁抱着长枪,坐在树上,忽然抬了抬眼。摘星崖今晚可真热闹。 “这真的是从吕知府那里偷的?”马夫问道,他只知道交易的物品是一本账本,根本没见过。 黑燕子抬头看向他:“你若不信,把东西还我。” 车夫不再言语,他一页页的仔细看过,确实整本都是数字组成的暗语,且都是吕知府的字迹。 封皮上还沾着几滴血——这是前几日黑燕子和吕知府交易时被溅上的,也对上了。 车夫小心将账本收起来,东西确实是真的,但这账本在黑燕子手上这么长时间,谁又能保证黑燕子没有再抄一份呢? 斩草除根,方能高枕无忧。 两人皆已验完货,那车夫正要告辞,路过黑燕子身边时,一把短剑忽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这是干什么?难道想黑吃黑?”车夫质问道。 “树林里的那些人,是你叫来的?”黑燕子低声问道。 “哪里有人?”车夫也抽中刀刃,警惕的看向林中。 黑燕子有些迟疑的收回短剑,车夫自告奋勇,持刀走入树林试探。 在走到离黑燕子五丈远的时候,车夫忽然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喊道:“各位好汉,黑燕子就在此地,杀了他,马车上的银子都归你们!” 树林中无数枝叶一起摇晃,簌簌作响。车夫一边往里跑一边喊道:“谁把黑燕子的首级带下山,另有三千两相赠!” 黑燕子反应过来,胡乱在箱子里抓了一把珠宝,又赶紧摆出架势。可惜已经晚了,一道道身影如鸦群落地,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每一个都是江湖好手,皆是接到消息后走水路秘密赶来的,全程没有走漏任何的消息。 二十几个高手围杀一个人,黑燕子已然陷入死局。 他们将黑燕子团团围住,当即激战了起来。叶期宁握紧枪杆,双眼紧紧盯着这一团乱局,黑燕子一但失误,神仙难救。 一道道寒光闪过,黑燕子将自己的轻功身法运用到极致,鬼魅难测。可惜尝试多次,怎么都冲不出包围。他的身法越来越慢,似乎已到了极限。 叶期宁慢慢潜到战局边缘,随时准备出手。他曾在战场面对千军万马眉头都不皱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自己现在有点紧张。 不行,还是太远了,俞成万一出问题他没法救。 忽然,俞成整个人高高跃起,像生出翅膀,变成了一只真正的燕子。 混乱吵闹的崖边忽然安静下来。如此超越常理的招式,让所有人抬着头,呆呆的看着他的轨迹。 叶期宁的眼睛亮晶晶的,俞成这一招,足以让所有轻功大家拜服。 这只燕子乘着夜风,飞越所有人的阻拦,重重的砸进树林里。 围攻的众人纷纷回过神来,这么沉的声音,黑燕子多半受伤了。而且这样的神奇的招式,一定会消耗大量体力。 有人忙着往自己怀里塞金银珠宝,更多的人冲进林中继续追杀黑燕子。 叶期宁如一道不存在实体的影子,悄悄跟了过去。 他看到,追杀的人在林中散开搜查,俞成与姜茂时安插的人打了几招,将一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从树上扔了下来。俞成又把怀里的珠宝塞到那人衣襟里。 长刀落下,血溅了一地。 “我杀了黑燕子!三千两是我的了!”那人激动的大喊。 而后又是一场混战。 叶期宁松了一口气,成功了,从此以后,在乔学琨眼里,账本这件事就翻篇了。 以后,在江湖上黑燕子便是一个死人。 叶期宁忽然觉得有些惋惜,曾被黑燕子救济过的人会悲痛吗?会不会有人祭奠他? 叶期宁蹲在树上胡思乱想的打发时间,眼睛忽然与另一个人的目光对上。俞成藏身在对面的树冠里,整个人如一截枯木般完美融入。 叶期宁眨了眨眼,对他笑了笑,那截枯木突然活了过来。 “你有没有受伤?”,叶期宁比划道。 萧豫成摇了摇头,叶期宁眼睛一亮,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萧豫成抓着树干的手指下意识抓紧,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调息,不过是一个夸奖,他可是最擅潜藏的暗卫,气息怎么就乱了? 树冠上的叶子轻轻晃了晃,叶期宁眼中的笑意慢慢加深。萧豫成顿时警铃大作,根据他这些年对叶期宁的暗中观察,叶期宁现在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所幸现在树下没人,萧豫成找准时机,落荒而逃。 叶期宁撑着腮帮子叹了口气,他还没做什么呢,这就害羞了?回去也没事做,叶期宁便一直待在这里观战。 天亮时,这里只剩下一具具尸体。 回城后,叶期宁准时吃上早餐,姜茂时再一次跑来蹭饭——同时也是来送别,这边接下来的事叶期宁帮不上忙,他该回去跟叶朗泰会合了。 “表哥,俞成走了吗?” 姜茂时一边沏茶一边说道:“忙了这么久,我让他先休息一天再说。” 叶期宁敏锐的问道:“再说?他不回万年镇了?”这怎么能行,俞成可是他的贴身护卫! 姜茂时微微垂眸,若有所指的说道: “他为何要回去?账本的事都已经解决了,黑燕子已死,以后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况且他不是我的人,你与你大哥还有秘密的差事要做,你就那么放心把一个底细不明的人放在自己身边?” 叶期宁把茶杯重重一搁,满脸写着不高兴:“没有理由跟我走?他不是说自己要去幽州,和我们顺路吗?就连这些也都是假的? 他底细不明又怎么了,我喜欢归喜欢,又没有什么都跟他说。” 叶期宁气鼓鼓的靠在椅背上,他觉得俞成真是讨厌,为什么生了一副让他一见钟情的相貌,披着谎言的外衣来接近他? 缜密的谎言一个接一个,却粗心到把心里的情意露出来了。 既然对他有情,那就是他的人了,还想跑? 姜茂时喝着茶水,不禁感觉有些头疼。果然,叶期宁一点没变,霸道,自负,还有被刻意纵容养出来的,对旁人不自觉的残忍。 “你若喜欢他,便该尊重他的想法。别太过分,以他的轻功,你把他吓跑了就再也追不上了。”姜茂看叶期宁的眼睛滴溜溜乱转,赶紧提醒道。 叶期宁敷衍的点了点头,脑袋里却一直在打算盘。招惹的他动心了就想溜?门都没有。 第二十三章 射星崖一战,萧豫成虽然没有受伤,但确实消耗了许多体力。 休息了一天,第二日清晨,萧豫成带上斗笠,骑马离开建昌城。 姜茂时前几日得到提示,开始查朝臣暗中结党。此事在暗卫中是由萧豫成负责的,他已经查了半年。 暗卫行事,不拘手段。这半年来,他化身黑燕子,暗中将江南几省官员间的利益往来查了个七七八八,送往京城的情报能装满好几间屋子。 靠着这些情报,江南的官吏升迁比以往稍微密集了一些,能者上,庸者下,贪污者伏法。 但是还不够……就像那个满是暗语的账本,文官书读多了,总能想到许多武夫想不到的办法。 他们明面往来的书信都文绉绉的,各种春秋笔法,生僻典故,暗卫们每次都一边看信一边翻书查。 职责如此,再难也要做。 萧豫成骑马走出城门,目光微冷。他从前没察觉朝中有人养死士,真是天大的失职。 专克枪术的一流高手……他忽然有些后怕,若非这次碰巧,那杀手忽然行刺,叶期宁会不会受伤? 要对付叶期宁,幕后之人真的只准备一个杀手吗? 萧豫成目光微凝,叶期宁是百年难遇的天生将领,是大夏未来的肱骨栋梁。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然想暗害他? 真的是乔学琨吗? 萧豫成抬起头来,看向姑篾的方向,再远些,是苏杭…… 根据暗卫的调查,那些死士,是经过姑篾的渡口时混入乔学琨队伍中的。 因此萧豫成要去的下一站,便是姑篾。 至于叶期宁那边……萧豫成抿了抿嘴,俞成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假身份,就像一件已经被脱下的衣服。 叶期宁可是威震草原的神威将军,哪里需要护卫? 站在岔路前,萧豫成选了远离万年镇那一条路。他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抓着缰绳的手攥的更紧了些,勒到手生疼。 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悄悄关注着叶期宁。 叶期宁从不遮掩自己的喜怒哀乐,绝大多数时间他是开心的。 心情好时,叶期宁脚步轻快,偶尔蹦跳几下,发尾跟着上下跳动。 他会大声跟每个认识的人打招呼聊天,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街边摊贩。 他待人真诚,对自己人永远大方。遇到危险时,他一马当先,下意识保护所有人。 他对跟着他冲锋陷阵的军士尤其好,为了给一普通伤兵讨公道,能跟皇子打架。 这些年来,叶期宁每到一处,都会先去烈属家中看看。询问他们过的怎么样,上面发的抚恤金有没有全拿到手?平日可遇到欺压他们的恶人? 若是他们过得不好,叶期宁会仗义相助,若是抚恤金被贪,叶期宁会直接写信向皇帝告状。 叶期宁每次送往京城的信,都写的很厚,将自己的经历写的妙趣横生。 叶朗泰负责武学的差事,叶期宁便告诉他自己在哪里遇见了不错的苗子,能接他几招。 雍国公满脑子带兵打仗,叶期宁就和他说各地的军备卫所如何如何。 白夫人布行生意做的热闹,叶期宁便随时留意着商路上的消息,给她的信里时常夹杂着新奇的花样子。 还有给陛下的信,叶期宁不屑粉饰太平,他将自己看到的吏治民风据实相告。他脑子灵光,总是能看到新奇的东西。因此,他的信,陛下总是看很多遍。 除了信,叶期宁还会往京城送许多礼物。有价值连城的珍宝,也有路边几文钱买的小玩意。 送出的礼物就像他的为人,随心所欲,天马行空。 马儿猛跑一阵后速度渐渐慢下来,萧豫成轻轻呼出一口气。 叶期宁自小在万众瞩目下长大,熠熠生辉。而他永远躲藏在昏暗的角落,每次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是易容便是蒙面。假身份比成衣店里的衣服还要多。 他与叶期宁……怎么可能? 叶期宁酒后说喜欢他,可叶期宁拥有的东西那么多,喜欢的事物那么多,真的……缺他一个吗? 他以什么身份站在叶期宁身边?护卫?叶期宁根本不需要护卫。 喜欢的人?以叶期宁的性子,他一定会将自己喜欢的人带回去,介绍给所有人。 如此想着,萧豫成仿佛看见那些投在叶期宁身上的目光都看向他…… 他暗卫的身份,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马鞭空置,马匹渐渐偷懒,停下低头啃食路边的草。萧豫成也微微垂首,斗笠投下大片的阴影。 能走到叶期宁面前,能得叶期宁青眼,已经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了。 凡事皆应适可而止。 萧豫成拉紧缰绳,双腿夹了夹马腹,策马奔腾。 萧豫成选的这条路虽然虽然能更快到姑蔑,但要途径大片山林,其中的野兽和匪患,让行人们望而却步。 可是现在,一辆马车横在路上,把整条路堵的严严实实。萧豫勒住马,右手不动声色的放在剑柄上。 他小心翼翼的接近,发现马车上没有人,倒是路边的林中传来打斗声。 树林中,叶期宁又做回了那副布行小公子的打扮,长发半束,素衣广袖,拿着一枚小镜子整理凌乱的头发。 他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六七个劫匪。 叶期宁踢了趴地上的劫匪一脚,“喂,别装死了,我刚才说的你们记住了吗?” 那劫匪磕头如捣蒜:“记住了,都记住了,小人一定按大侠说的做。” 由他带头,那些劫匪们纷纷回应,只要眼前这个浑身怪力的少年不打他们,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叶期宁收起小镜子,满意的点了点,抬头看看天色,俞成差不多要到了。 叶期宁提着衣角,走到路边,坐回马车里。那群劫匪拿着刀棍,凶神恶煞的把马车围了起来,时而发出怒吼怪叫声。 他们一边做出最凶恶的表情,一边时不时看向路的尽头,可惜脸都绷酸了,这出戏的另一个主角迟迟没有出现。 马车里,叶期宁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萧豫成把马栓的远远的,发挥出暗卫的潜藏功底,躲在草丛中默默观察。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叶期宁这是要做什么?在等他吗? 犹豫片刻后,萧豫成悄悄往后退,绕了个大圈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骑着马慢慢靠近马车。 骑玄马,身背长剑,头上戴着一个竹斗笠。远远看见来人装扮,劫匪们精神一振,嘶吼的更大声了。马车里,叶期宁赶紧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伸手捏了捏自己的嗓子。 玄马在劫匪们几丈外停下脚步——不停不行,整条路全被堵住了。 一劫匪转过身来,掂量了一下手中的大刀说道:“黑风寨办事,不想死就快滚。” 萧豫成慢慢抬起头,眼中露出一丝锋锐,那劫匪像是被掐住喉咙的公鸡,一下子都没声了。他欲哭无泪,今天这是什么日子? 马车里那位小爷,看似弱不禁风,一拳能把人打飞;眼前这人也不是好惹的,看他眼中杀气,肯定也在江湖上大名鼎鼎。 莫非,今天便是黑风寨覆灭之日? 双方对峙之时,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角。 “俞大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萧豫成抬起望去,叶期宁长发半束,怯生生露出半张脸,素色的衣服上沾着几滴鲜血。 叶期宁的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俞大哥,你快救救我!” 萧豫成欲言又止,认命般的慢慢抽出剑来,剑柄上的黑色流苏,轻轻拂过他的手腕。 “你们,滚”。 萧豫成言简意赅,劫匪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跑回林子里。 解决完劫匪,萧豫成正准备告辞,一个人影突然冲过来抱住他。 “俞大哥,多亏你把他们吓跑,刚才我真的好害怕。” 叶期宁把脑袋埋在萧豫成怀里,整个人瑟瑟发抖。 萧豫成浑身僵硬,张了张嘴又闭上,他想说,他现在不是俞成了。 但这件事,叶期宁已经知道了。况且,推开叶期宁,他做不到。 沉默片刻,萧豫成再一次妥协。 “此乃属下职责所在,公子不必道谢。公子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叶期宁抬起头来,咬了咬唇,脸上露出懊悔的神色:“我和兄长吵了一架,我一生气便偷偷溜出来了。” 萧豫成配合的抬手拍了拍叶期宁的后背,安抚他。 叶期宁轻轻叹了口气:“是我太任性了,长兄如父,兄长要打我让他打就好了,怎么能离家出走?” 萧豫成还是面无表情,抓着剑鞘的手却越来越紧。据他所知,叶期宁打叶朗泰的时候更多。 一边在心中腹诽,萧豫成另一只手依旧轻轻拍打的叶期宁的后背。 萧豫成怀中,叶期宁悄悄翘起嘴角,他猜的果然不错。哪怕认出他是黑缨枪,知道他现在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他的护卫果然还是会陪着他演戏玩。 他是个武功高手又怎么了? 他的护卫可以是江洋大盗,布行小公子怎么就不能是黑缨枪了? 叶期宁使劲眨巴眨巴眼,挤出半滴泪水,然后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说道: “俞大哥,你送我去姑蔑好不好?我兄长现在在那。这里荒无人烟,没有你保护我,我一个人不敢走。” 眼泪是假的,害怕也是假的。叶期宁在撒谎骗他。 萧豫成心知肚明,他还有任务要做,不能再陪叶期宁玩家家酒。 可是……叶期宁不想他离开是真的。为了挽留他,叶期宁跑了这么远的路,做了这么多布置。 叶期宁说需要他。 “是,属下遵命”。 这不是徇私,只是凑巧,他们顺路一起去姑篾。 24第二十四章 夜宿荒郊 于是接下来, 两人继续赶路,叶期宁坐回车里,萧豫成在前面御马。叶期宁把马车帘子捆到一旁, 撑着腮帮子, 笑眯眯的盯着萧豫成的背影。 萧豫成只觉得后背发毛,像有只老虎趴在后面盯着他看。他强行忽略直觉的警告, 挺直着背,目不斜视, 安心当一个马夫。 马车要比骑马慢一些,因此, 两人不得不夜宿荒野。 将马车停在空地, 萧豫成跳下马车去捡拾干柴、生火、布置营地、巡逻周围有没有野兽…… 叶期宁也没闲着, 从马车柜子里找出炊具干粮, 支起锅做饭。萧豫成悄悄看了一眼,只见叶期宁的厨艺和他本人一样, 天马行空。 米粥在锅里滚着, 叶期宁从地上挖了些野菜放河里洗了洗, 用手掰成两截,胡乱扔到锅里, 然后抱着盐罐子,乱七八糟的调料都扔进去一点,拿勺子搅匀。 萧豫成收回目光,默默往林子里走了一遭, 打了只獐子。 除了吃饭,今晚能做的事都已经做完,天已经全黑了。萧豫成躲在暗中踟蹰片刻,硬着头皮走向篝火, 走向叶期宁。 叶期宁身上披着一块薄毯,正在烤火。见萧豫成满载而归,他招呼道:“俞大哥,你回来了?我熬了粥,先喝碗垫垫肚子。” 叶期宁揭开锅盖,贴心的给萧豫成盛了一碗菜粥递过去。萧豫成赶紧双手接过,低头道了声谢。 他僵硬的坐在叶期宁身侧,在叶期宁期盼的目光下,舀了一勺子尝尝。 “怎么样,好吃吗?” “很好吃”,萧豫成捧着饭碗,真诚的说道。他已经做好不管尝出什么味都要夸赞的准备,没想到叶期宁做的饭竟然真的挺好吃。 那些调料没有喧宾夺主,一口下去,米粒软烂,咸鲜可口,还有野菜的清甜。 听自己的厨艺被夸赞,叶期宁矜持的小幅度扬了扬下巴。不愧是他,就连厨艺也这么厉害。 “公子,您不吃吗?”萧豫成见叶期宁只坐在一旁看着他吃饭,开口问道。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叶期宁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道。 萧豫成瞥了一眼,原本满满一锅粥,现在只剩下一小半,叶期宁的胃口还是那么好。 叶期宁饭量那么大,只吃粥顶饱吗? 思及此处,萧豫成赶紧把手里的粥喝完,拿出匕首准备把那只獐子处理了。忽然,他的衣襟处鼓起一个小包,萧豫成这才想起来,他身上还带了个小家伙。 从衣襟里拎出一只巴掌大的小野兔,萧豫成目光凝重,打了好几版腹稿又作废,直到小野兔两只脚胡乱蹬着开始抗议,萧豫成深吸了一口气,端着小野兔走向叶期宁。 “公子,这是属下在林中捡的。”萧豫成在心里拍了自己的嘴一巴掌,怎么能这么笨?就不能直接说他想送给叶期宁? 所幸叶期宁不嫌弃,他一下子蹦起来,开开心心的双手接过,揣在怀里。捏了捏兔耳朵,叶期宁的眼睛亮晶晶的:“这是专门送给我的吗?它好可爱,俞大哥,谢谢你。” 他从小就喜欢养各种飞禽走兽,除了常年跟着他的毛毛,放在叶朗泰那的小花豹,京城家中,他有满园子的宠物,各家孩子都喜欢去他那里玩。 叶期宁收下了他的礼物!萧豫成躲在背后的手悄悄握成拳,转身继续去忙活,因太紧张,险些走成同手同脚。 等萧豫成把獐子处理完,架到火上烤,叶期宁已经把小野兔驯服好了,小小一团趴在他腿上,乖巧的啃着草叶子。 两人并排坐着,獐子肉还有好一会才能熟。 萧豫成忽然又有些紧张,根据他对叶期宁的了解,这么长的空闲,他怎么可能闲的住? 果然,叶期宁略微挪动了一下位置,然后慢慢的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萧豫成的眼睛微微睁大,顿时心如擂鼓,整个人如雕塑般僵硬着,一动都不敢动。 “俞大哥……”叶期宁看着火堆说道:“我好喜欢你,不知道为什么,和你在一处,我觉得我的心好静。” 是吗?萧豫成分不清叶期宁的话是真是假,他只知道。每次遇到叶期宁,他整个人兵荒马乱,各种不应该犯的错误一个接着一个。 谁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那一面?萧豫成努力把自己的外貌捯饬的勉强能入眼,可是一开口……这样无趣的人,叶期宁真的喜欢他吗? 叶期宁思索片刻后说道:“可能是因为……俞大哥能保护我,我相信有你在,没人能伤到我。”叶期宁半眯着眼睛说道。 保护?萧豫成开口说道:“公子,您还有很多侍从,他们都会保护你。” 况且,叶期宁真的需要他保护吗? “那不一样”,叶期宁想了想说道:“你非常非常敏锐,能够发现很多人都察觉不到的危险。而且,你对我真的一丁点恶意都没有。” 叶期宁知道自己很厉害,更知道自己有多么重要。他不单是为自己活着,还为了许多人的未来。因此,他将武艺练到极致,对各种杀人术精通的不能再精通。 他喜欢到处闯荡历险没错,但他从不会拿自己的命冒险。未来还有许多许多事需要他。 平日他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警惕各种明枪暗箭。 但遇到俞成之后,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可以休息一会了。俞成的轻功身法他可是亲身验证过的,举世无双。 黑燕子横行江南几省,官府无数次布下天罗地网,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俞成对于危险真的太敏锐了,连身后有人看他一眼都能察觉。 有俞成当他护卫,若有什么暗处的危险,俞成一定能发现,提醒他躲开。 而且……俞成虽然沉默寡言,对他却是满心倾慕,他底细不明,但叶期宁可以肯定,俞成不会对他刀剑相向。 胡乱想着,叶期宁靠在萧豫成的肩头,慢慢闭上眼,全身心的放松下来。 敏锐?萧豫成还在琢磨叶期宁话里的意思,忽然发觉叶期宁的呼吸变得轻浅。萧豫成慢慢的转过头去,叶期宁竟然睡着了? 一瞬间,萧豫成心中有了一丝明悟。原来,他在叶期宁眼里是真的有用,他真的能帮到叶期宁。 只要叶期宁想,什么样的护卫找不到?但叶期宁给予了他一个独一无一的位置,哨兵。 他可以替叶期宁警戒,让叶期宁好好休息,所有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的耳目。 萧豫成目光微动,看着叶期宁的睡颜,他竟然忍不住开始幻想他与叶期宁的未来。朝中一直有人看叶期宁不顺眼,甚至有人专门培养死士想暗杀他。 若他能一直当叶期宁的护卫,莫说明枪暗箭,就连蚊子都碰不到叶期宁。 火堆噼啪噼啪燃着,萧豫成回过神来,转动了一下烤肉。 可惜,只是幻想。叶期宁的肩膀上有责任,他也有。暗卫人手一直紧缺,往后几年陛下有意放一部分权给太子,朝中一定会暗流汹涌。 到那个时候,京城会变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每一道暗流都牵扯到难以估量的利益,敢在其中拼杀的每一个人都贵不可言,旁人就算发现其中发生了什么腌臜事,也不敢插手,除了暗卫。 暗卫没有品级职务,不受任何人管制。暗卫大多是孤儿,整日蒙面示人,不担心被那些贵人收买报复。暗卫永远是皇帝最信任的刀,而萧豫成,恰好是其中最锋利的一把。 暗卫也是朝臣最厌恶的人,但有他们这些神出鬼没的影子在,朝臣们在行事时会多些顾忌。 小睡了一会,叶期宁醒来的时候,烤肉的香味正好钻进鼻子。见他睡醒,萧豫成用刀剔了一盘肉递过去,叶期宁赶紧接过来,一锅粥对他来说确实有点少。 因担心叶期宁沉迷演戏,不敢放开吃,萧豫成开口说出他打了很久的腹稿:“公子,大公子曾告诉我,您饭量很大?” 叶期宁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烤肉说道:“没错,我从小就要吃很多东西才能饱。在外面店里吃饭怕吓到别人,我经常一顿饭跑几家去吃。” 话说开了也好,否则以后他都明着吃一顿然后暗中再吃一顿?前几天住的福海楼,东家是他外公家的亲戚,他才敢顿顿胡吃海塞。 叶期宁吃的很快,萧豫成赶紧给他剔了一盘又一盘,勉强能供应上。等叶期宁终于吃饱,那只獐子除了骨架,只剩下一条腿——这是叶期宁特意留给萧豫成的。 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叶期宁拿出帕子擦了擦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俞大哥,我的吃相没有吓到你吧?” 萧豫成摇了摇头,叶期宁吃的挺香,单是看着便让他也起了食欲。 叶期宁松了口气,他其实稍微有点忐忑,担心会把俞成吓跑。他身上的那些特异之处,往好处说是天赐神将,往糟糕的方向讲,他是一个怪物。 幼时,他整日哭喊,家里请了太医,太医说是饿的。家里人面面相觑,怀疑太医是不是老糊涂了,国公之子,一大堆人照顾一个奶娃娃,怎么可能让他饿着? 太医信誓旦旦,仆从们以头抢地。家里闹得鸡犬不宁,甚至请出来半个太医院。最后得出结论,双方都没错,是小公子的食量异于常人。 能吃是福,反正国公府也养的起。接下来,在太医的指导下,他们想搞清楚叶期宁的饭量有多大,哪知叶期宁的嘴就像个无底洞,怎么喂都吃不饱,大人们越喂越忐忑,真的不会把孩子撑坏? 太医擦了擦额头冷汗,他实在拿不准,就把他的师父,隐居多年的医圣请出山来。 有医圣拍板,叶期宁每天的食量这才定下来。否则他恐怕要一直饿到能说话。 更别说他的怪力了,小时候一不小心就损坏东西。 吃饱了不宜立即去睡觉,叶期宁将幼时的经历润色了一下,当笑话讲给萧豫成听。 萧豫成听着听着,眼中竟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又剔了半盘子肉递给叶期宁。 “俞大哥,这次我真的吃饱了。”叶期宁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肚皮说道,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心疼他,有点不适应。 闻言萧豫成将肉拿了回来自己吃。和叶期宁的豪放不同,萧豫成的吃相很雅观,慢条斯理的。脸上的表情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任何对食物的渴望。 仿佛他吃饭,只是因为身体需要,他没有丝毫口舌之欲。 叶期宁一边玩小兔子,一边欣赏自己护卫。这长相,这仪态,哪像一个镖师,说是京城高门出来的都有人信。 吃饭消食后,时辰已经不早了,萧豫成又拾了些干柴,请叶期宁去休息,他守夜。叶期宁提出想守下半夜,被拒绝了。 萧豫成板着脸,把前些日子叶期宁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什么体弱多病,怕黑怕冷,手无缚鸡之力…… 像这样娇弱的小公子,萧豫成怎么敢让他守夜? 叶期宁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这下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俞成这是在生气自己被骗?叶期宁抬起头,悄悄观察正在铺床的俞成。没看出生气,俞成还是跟平时一样,面无表情。 叶期宁当即不再多想,俞成不是也有一大堆事瞒着他,他有什么好愧疚的? 一夜无话,第一日清晨两人继续赶路,虽离姑蔑还有段路程,但走了大半天后,路上终于看到人烟,他们不用再露宿荒野了。 傍晚时分,他们到镇上开了两间客房,然后叶期宁带着萧豫成,让他体会了一下一顿饭跑几个地方吃是什么样的。 叶期宁在吃上格外灵光,总能找到当地最有特色,藏的最深的美食。 吃饱喝足后,两人各自回房。萧豫成一进房门,换了身打扮便又出去了。这个镇子是附近几条路的交通枢纽。据他所知,乔学琨也曾在这里住过一夜。 萧豫成跑去和在此地调查的暗卫接头,叶期宁洗漱过后直接从正门走出去,借口说自己是从外地来这里游玩的,问掌柜的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掌柜十分健谈,叶期宁棋逢对手,两人聊了足足近一个时辰,差点原地拜把子。叶期宁喝下一口茶水,从掌柜那里得到的信息,足以让他在脑子里画一张小镇的地图。 回房喝了口茶,叶期宁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划了几道线,在某一处轻轻点了点。 从小学行军打仗的事,叶期宁很会画地图,他擅长将所有的地形信息记在脑子里,然后推演出敌人的行军路线。 前两天他就是靠着这一招堵到俞成的。 而这平平无奇的小镇,叶期宁左看右看,只有那个据说有神医坐镇的医馆,勉强能入吏部侍郎乔学琨的眼。 此时天已经黑了,医馆也已经关门。叶期宁躺床上睡了一觉,第一天一早,跟萧豫成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跑医馆来排队。 排了近一个时辰,叶期宁终于坐进就诊的房间,那传说中的神医,看着年纪不大,唇红齿白,瞧着像一个书生。 叶期宁把手腕放在脉枕上,神医轻轻一撘,当即抬起头来。 “叶公子?您怎么在这?” 叶期宁收回手腕:“我路过这里,听说镇上有个小神医,就过来看看。” 确实是叶期宁能办出来的事,他乡遇故知本是喜事,那神医却行了个礼说道:“外面还有许多人在等着看病,能否劳烦叶公子先去别处游玩,待酉时后草民再择地招待您?” 叶期宁本来也是这样打算的,他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先忙,我在你医馆里转转。戌时一刻,我们朋来客栈见。” 有此地主人首肯,旁人虽不知叶期宁底细,但他在医馆乱逛,也无人敢拦。 这小镇被几座山夹着,山中产出的那些珍品药材,有不少都被收进了这小医馆中。叶期宁在库房中粗略逛了逛,便看到了好几样即便在繁荣的大城也很难看见的珍品。 仗着神医友人的身份,叶期宁搬个凳子坐下,跟看管库房的伙计聊起天来。 “你们这医馆,不管谁来都要排队吗?县太爷也要排?” 那伙计解释道,像那样的贵客,都是等天黑以后,袁大夫登门去医治。 叶期宁若有所思的说道:“能请动袁大夫上门,这样的富贵人家,肯定会花大价钱买药材。” 伙计立即点头,人活的越舒坦越怕死,那些有钱人,为了治病,真的是金山银山的往下砸。叶期宁露出惊叹的神色,稍微说了两句,那伙计便打开了话匣子。 叶期宁从中提炼出他需要的情报,一个月前,袁大夫被一个路过的高官请上门诊治过。听时间还有排场,应该是乔学琨。 中午时叶期宁回客栈吃饭,抬手敲了敲门,俞成果然出去没回来。叶期宁撇了撇嘴,知道他是武功高手后连装都不装了,竟然把他一个人丢在客栈。 躺在床上,叶期宁叹了口气。姜茂时提醒他俞成的底细不明,他到底是什么人?整天神神秘秘的在忙些什么? 俞成明面上的身份是镖师,晚上是黑燕子——现在黑燕子的身份已死,他这么忙,是不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身份。 叶期宁好奇心起,开始掰着手指头盘算江湖上的高手,一连圈定几个有嫌疑的,又把他们一一划掉。 要不然……跟踪一下试试?叶期宁摇了摇头,俞成的轻功那么厉害,人又警惕,根本没办法跟踪。 不过问题不大,他不是也瞒着俞成很多事吗? 两个有秘密的人同行,也挺好玩的。 戌时一刻,袁大夫准时登门拜访。叶期宁点了一桌子好菜,又上了壶酒,两人边吃边喝边聊。 袁大夫本名袁毅,是医圣的关门弟子。因叶期宁体质特殊,医圣见猎心喜,每次来京城都往雍国公府跑,袁毅侍奉左右,因此他们两个挺熟的。 面对熟人,叶期宁开门见山:“袁大夫,一个多月以前,你是不是给乔学琨看过病?” 袁大夫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叶期宁提醒道:“吏部侍郎,排场很大,走哪都有一大串官府的人跟着。” 袁大夫这才对上号,恍然大悟道:“我记起来了,他确实派人来请过我。乔大人身体没什么大问题,思虑过重,少眠多劳,大人物都有这些毛病。” “那他请你过去的时候,是不是让你顺便给其他人也看看?” 袁大夫想了想说道:“确实如此,他让我给他的几个护卫把了把脉。”拿他给手下人做人情,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果然如此,供养死士关键在一个养字。想让人甘愿为他赴死,那就要处处厚养,让死士欠下哪怕死一万次也还不清的恩情。 “袁大夫”,叶期宁脸上的表情忽然凝重了些:“我记得你把脉特别厉害,能看出一个人生活在何处。你还记得那几个护卫的脉相吗?” 事关朝中神仙打架,袁毅恨不得能躲多远躲多远。但亲疏有别,袁毅努力回忆了一番说道:“当时我便觉得有些奇怪,乔大人住在京城,他的亲信护卫除了一个常年在京城和外地奔波的,其他几个竟然常住在江淮之地。” 江淮?叶期宁拱了拱手祈求道:“袁大夫,袁大哥,袁哥哥,能再具体一点吗?这件事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袁毅遭不住叶期宁这一招,拼命掐算了一番说道:“此处往东,淮河往南,建宁以北……大概是在这一片。” 叶期宁赶紧记下来,这一片对虽然也很大,但总比大海捞针好。 既然这件事对叶期宁来说很重要,袁毅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终于又回忆起一件事:“乔大人还派人来我的医馆里买了支血灵芝,他说用来给他老师贺寿用。” 乔学琨的老师?叶期宁灌了自己一杯酒,巧得很,乔学琨和死掉的吕知府师出同门,都是当世大儒李修瑾的门生。 正事已经问完,接下来两人便吃酒闲聊。吃饱喝足后,袁毅回到医馆后院,正准备躺床上好好休息一会,没想到一个黑影突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那黑衣人行了个礼道:“袁大夫,请您不要害怕,我不是歹人,只是有些事想请教您。” 袁毅打了个哈欠:“何事?” “一个月前,吏部侍郎乔学琨路过此地,他是否向您问诊过?” 袁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京城来的?” 萧豫成点了点头,袁毅又问:“你接下来是不是想问,乔大人身边那几个护卫?” 萧豫成目光微凝,他是怎么知道的? 袁毅看着黑衣人腰间的刀,还有一看就是杀人不眨眼的眼神,他往后缩了缩说道:“一共五个护卫,一个到处奔波,身上很多暗伤,另外四个常年住在江淮之地。” 萧豫成的目光更冷,袁毅怎么知道他想问什么?有人刚刚问过他? 在冷的几乎掉冰碴子的眼神下,袁毅抱着药箱缩成一团:“我只是个大夫,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敢杀我,叶将军不会放过你的!” 叶将军……叶期宁? 闻见袁毅身上的酒味,萧豫成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25第二十五章 装醉 向袁毅道过谢后, 萧豫成立即把情报用信鸽发出去,然后马不停蹄的往客栈跑。他担心自己回去晚了,只能看见一片废墟。 所幸, 当他赶到时, 朋来客栈依旧完整。 忐忑的敲开房门,叶期宁正抱着一坛子酒, 脸红红的,对着正在啃菜叶子的小野兔侃大山。萧豫成松了口气, 走过去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公子,天色已晚, 您该休息了。” 叶期宁闻言看向他, 打了个酒嗝说道:“你还知道回来?你不是我的贴身护卫吗?整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你贴的哪门子身?” “属下知错, 请公子责罚。” 即便出门前知会过,叶期宁一发难, 萧豫成赶紧顺着叶期宁的话认错。根据上一次的经验, 酒后的叶期宁更需要哄着, 否则他一旦哪里不顺心了,肯定要闹脾气。 “责罚?”叶期宁上上下下打量着萧豫成, 想了想说道:“那就罚你……今晚在我房里值夜!” 萧豫成立即应允,即便叶期宁不说,他也不敢让醉酒的叶期宁独自一人待在房间里。 萧豫成答应的这么痛快,叶期宁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萧豫成趁机上前几步, 慢慢的把叶期宁怀里的酒坛子抱了过来。 “公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 萧豫成掂量了一下酒坛,只剩个底, 叶期宁今晚喝的真不少。 喝酒的兴致已经过去,听萧豫成这么一说,叶期宁揉了揉眼睛,果然觉得有些困倦。于是把小野兔揣在怀里,迷迷糊糊的向床上走去。 萧豫成松了口气,赶紧把酒坛子抱出去。顺便抱来了两床被子,准备在叶期宁房中打地铺。 “俞大哥,这里有床,你为什么要打地铺。”叶期宁洗漱更衣完,打了个哈欠说道。 “来,睡这里。”叶期宁拍了拍自己的床。 萧豫成铺床的手一顿,抬头看向叶期宁。只见叶期宁抱着枕头坐在床上,身上只着中衣,眼睛半张半合,迷迷糊糊的。面颊两片酡红,在烛光下如晚霞般艳丽。 “来啊”,叶期宁再次邀请,因睡意太浓,声音有些含糊。 萧豫成眼神暗了暗,起身向叶期宁走去。 “属下遵命”,萧豫成恭谨的说道。 于是叶期宁往里滚了半圈,给自己的贴身护卫让出半张床。烛火熄灭,两人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萧豫成睁着眼,薄被下的手悄悄握成拳。他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答应和叶期宁躺一张床上? 等明天酒醒,他该怎么向叶期宁解释?要不然和上一次一样,偷偷溜走? 萧豫成心乱如麻,没有半点睡意,他没忍住,悄悄的转头看向叶期宁。他没想到叶期宁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 叶期宁侧过身来说道:“俞大哥也睡不着?我们先聊会天吧。” “俞大哥,这两天你都去干什么了,能告诉我吗?” “属下去打探大公子的行程,山高路远,我们只有两人赶路,容易招惹麻烦。”萧豫成说道,他没有撒谎,他确实去打探过了。 叶朗泰早他们一天出发,现在已经到了姑蔑。明天他们早些走,天黑前应该也能赶到。 “原来如此”,叶期宁点了点头,又忽然笑了笑:“俞大哥,你想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吗?” 不等萧豫成回答,叶期宁自顾自的说道:“我在推演棋局,我要做一件大事,这件事要是被发现,我恐怖会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但是我必须要做。” 萧豫成目光微凝,打断叶期宁的话语:“公子,别人不会骂您的。” 叶期宁的表情看起来太认真了,简直不像醉酒。萧豫成忽然觉的有些害怕,他不知道叶期宁要做什么,但他一旦说出来,萧豫成身为暗卫,必须要上奏。 “真的吗?”叶期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你还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呢。” “属下虽不知您要做什么,但公子为人心善,不会做下什么恶事。”萧豫成说道。 暗中观察那么久,他太了解叶期宁了。国公之子,皇亲国戚,那样高贵的身份,叶期宁只需一句话,便能对无数人生杀予夺。 但这么多年,叶期宁闯的祸虽多,却从没有用手中权势迫害无辜之人。 “心善?”叶期宁眨了眨眼,慈不掌兵,善不掌权。按师长的教导,这个词对他来说并非夸赞。 “那我要是想……和你共度良宵呢?”叶期宁盯着萧豫成说道。 萧豫成眼睛微微睁大,整个人像是被火燎了一下,猛地从床上蹦了下来,不停往后退,一直退到后腰撞在桌子上。 一贯稳重的护卫被一句话吓成这样,叶期宁哈哈大笑,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 原来又是在逗他,萧豫成松了口气。 此时萧豫成赤脚站在地板上,凉气顺着脚心网上蹿,他却不觉得冷,脸烫的几乎冒烟。共度良宵……叶期宁怎么能拿这种事开玩笑? 萧豫成心中埋怨,又忍不住浮想联翩。叶期宁笑够了从床上坐起来,招呼萧豫成来床上睡,保证不再吓唬他了。 萧豫成冷着脸钻进地铺里,把被子盖在大腿上,这才敢把腰挺直。 “属下身份卑微,睡这里就好。” “你生气了?”叶期宁探出身子问道。 “属下不敢”,萧豫成毕恭毕敬的说道。 听他的语气确实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警惕。叶期宁裹着被子小声嘟囔道:“身份卑微?你身份不是我贴身护卫吗?贴身护卫就该贴着睡嘛。” 萧豫成转过身去,充耳不闻。叶期宁顿觉无趣,终于躺下老老实实的睡觉。 第一日清晨,萧豫成轻手轻脚的收拾铺在地上的被褥,但还是将叶期宁吵醒了。叶期宁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跟萧豫成打了个招呼便去洗漱更衣。 萧豫成叠被子的手一顿,不对劲,叶期宁不是一睡醒就忘掉酒后的事吗?为什么看他睡在这里没有惊讶? 萧豫成放好被子后去找伙计一问。果然,叶期宁昨晚只要了一壶酒,那个空酒坛是他自己从后厨搬来的,说是他朋友要给他表演顶缸。 顶缸?萧豫成一拳砸在桌子上,他怎么不知道,袁大夫除了看病,竟然还会杂耍? 一而再再而三,耍他有这么好玩吗? 萧豫成难得的有些生气,喝了一杯茶后,气又消了下来。 叶期宁确实骗他了,但他不是也在骗叶期宁?叶期宁至今不知道他是暗卫,昨夜叶期宁问他行程,他下意识撒谎。 况且……叶期宁只是嘴上厉害,他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思及昨晚细节,羞恼之余萧豫成又觉得有些不安。叶期宁究竟打算做什么,会让众人唾骂? 萧豫成皱了皱眉,把最近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想了好几遍。最近朝中暗流汹涌,确实有几件可能会牵扯到叶期宁的事。 但那些事,根本不值得叶期宁去冒这么大险做局。 莫非是关于那些死士,叶期宁找到什么线索了? 叶期宁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单是想想,萧豫成便觉得自己的心口像刀剜一样痛。 不行,必须要阻止叶期宁……不能阻拦,叶期宁脾气太倔,肯定拦不住。 萧豫成站起来走了两圈,轻轻叹了口气。他怎么忘了呢,他可是能上奏密折的暗卫。叶期宁做不出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若是被众人唾骂,其中肯定有误会。 只要他一直跟在叶期宁身边,在叶期宁事成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报上去,自有陛下为他主持公道,还叶期宁一个清白。 待用过早饭后,两人默契的不提昨晚发生的事,继续赶路。 或许是昨晚太过分,担心再玩下去真把人气走了。叶期宁今天格外的安静,只是偶尔抬头看看赶车的萧豫成,大部分时间都在玩手里的小兔子,嘴里嘀嘀咕咕的在说些什么。 黄昏时分,两人顺利赶到姑蔑县城。 萧豫成直接将马车赶到叶朗泰下榻的客栈,马车刚刚停下,叶期宁正准备下车,外面忽然传来打斗声。 一个人影从客栈后门倒飞出来,重重的砸在马车车轮上。 萧豫成一话不说,赶紧挡在叶期宁前面。 “姓叶的!你敢打我?信不信我让你的货出不了姑蔑!” 那人一骨碌爬起来就指着院门破口大骂,叶朗泰带着两个侍从走了出来,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个地痞流氓倒是有理了,有什么本事你尽管使出来。我行得正坐得直,不怕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你——” “哥哥!” 那人正要放狠话,一个轻盈的人影忽然从他身侧跑过去,撞进叶朗泰的怀里。 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与叶朗泰有六七分相似。但比兄长要秀气一些,脾气也软,一看便是娇养长大的小公子。 “哥哥,出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打人?” 那小公子焦急的问道,叶朗泰的脸皮抽动了一下,一胳膊把自己弟弟揽到身后。维护之意尽显。 “他是你弟弟?长得不错啊!”地痞嘿嘿笑了两声,不怀好意的看向躲在叶朗泰身后,只露出半张脸来的叶期宁。 叶朗泰脸色刷一下变得很难看,他还未发难,噌的一声,一把剑架在了地痞的脖子上。 地痞一下子就老实了,他慢慢的转动眼珠,只见他身侧,一个护卫冷冷的看着他。眼神漠然,像是在看一棵野草。 地痞咽了咽口水,这种眼神……他手上肯定沾过血。 “大……大侠……别杀我,我错了!我该死!我这就跟您家少爷道歉!” 地痞慢慢跪下,给叶期宁磕了两个响头,脖子上的剑终于抬起来,他连滚带爬的赶紧跑远。,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26第二十六章 布局姑蔑 解决完这个小插曲, 叶朗泰谢过萧豫成把叶期宁送来,安排人安置好萧豫成和马车。而后他黑着脸,抓着叶期宁的手腕把他拖回客栈。 叶期宁吃痛, 皱着眉, 一路踉踉跄跄的,看起来十分可怜。叶朗泰脸上的表情愈发可怕, 穿过人来人往的后院,他把叶期宁推进客房, 重重的关上门。 叶期宁顺着叶朗泰的力道向前走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然后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 “大哥, 这么些天不见面, 你这么粗暴干嘛?” 叶期宁从衣襟里掏出小野兔, 向兄长展示自己新的爱宠。 叶朗泰重重的坐下,把叶期宁捧着小兔子的手推到一边:“刚才在后门, 你为什么突然冲出来?” “当然是想帮你, 你不领情也就罢了, 竟然还凶我。”叶期宁抱着小兔子,委屈巴巴的说道。 叶朗泰冷笑一声:“想帮我?我看你是想凑热闹。你连我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跑过来给自己加戏,就不怕把我的计划全盘打乱?” “谁说我不知道的?我们可是亲兄弟,我看一眼就知道你肚子里在打什么算盘。” 叶期宁不服气的辩驳道:“我以前没来过姑蔑,可也听说过这里的码头很乱。大哥你虽然迂腐, 但看到县城里的境况,肯定想管。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地痞,就是县城码头上的地头蛇。” 叶朗泰点了点头, 叶期宁继续说道:“像这种横行霸道的地痞,他上头肯定有人。刚才大哥你说自己光明正大,不怕他下滥的手段,其实是在引导他去搬救兵。借白道上的势力来解决你。” “不错,我确实是这么打算的。但你刚刚突然跑过来,还做出那副模样,往后他们的手段恐怕会用在你身上。” 看那地痞淫邪的目光,恐怕还是些肮脏下滥的手段。尽管知道叶期宁很厉害,可哪个兄长愿意让自己未及弱冠的弟弟接触那些东西? “用就用,反正消息已经传过去了,你想拦我也没办法。”叶期宁好奇的问道:“大哥,你不是最讨厌节外生枝吗?怎么突然插手职责外的事了?” 若是以前,叶朗泰只会给能管这事的人递个话,怎么现在大费周章的自己布局了? 叶朗泰转了转杯子说道:“昨日殿下给我送了封信,这几日建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晓。” 叶期宁点了点头,这又关叶朗泰算计地痞什么事。 “最近你小心点,别再甩开护卫了。”叶朗泰叮嘱道。 叶期宁敷衍的应下来:“好,我知道了,我可以带着俞成,他功夫可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大哥,你究竟想干嘛?” “你和殿下正在追查乔学琨,我想帮忙。”叶朗泰解释道:“乔大人是二品大员,若没拿到切实的证据,我们不能对他下手,既然死士的事他瞒的紧,那便从旁处入手,让他染上牢狱之灾。 姑蔑的县令,是乔学琨的旧友。过两日他回程时,肯定还会经过姑蔑……” “我懂了!你是想拿到姑蔑县令贪赃枉法的证据,然后把乔学琨拉下水。” 准确的说,是让姑蔑县令在乔学琨的眼皮子底下,或者说当着乔学琨的面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乔学琨要么失察,要么包庇,怎样都不好过。 而被姑蔑县令迫害的人是隐瞒身份,为皇帝秘密办差的叶朗泰。这样可以保证此事一定能上达天听。 叶期宁皱了皱眉:“大哥,那你的差事怎么办?” 以公事为代价成全自己的私事,这样的做法,真的不会留下后患? 还好他突然插手,叶朗泰向来可靠,他叶期宁把事情搞砸不是一次两次了,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万年卫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其他卫所的差事,我们可以再换个身份。正好快到外祖家了,我们肯定要换回本来身份登门拜访。”叶朗泰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件事他确实不该管,但一知道乔学琨养的死士,想对叶期宁出手。叶朗泰便忍不住撸起袖子下场。 叶期宁点了点头,和叶朗泰交流过后,他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做到何等程度了。 见叶期宁出神的模样,叶朗泰敲了敲桌子:“你跟俞成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今天才到?” 俞成方才眼中的暴怒,绝不是维护雇主,而是愤怒那地痞对叶期宁的轻薄。这样的眼神不是一个护卫该有的,联想起他们晚到一天,叶朗泰面露狐疑之色,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叶期宁。 在路上这几天,他们之间该不是发生了什么吧? 叶期宁回过神来,摸了摸怀里的小兔子说道:“袁大夫在附近坐诊,我想和他叙旧,所以耽搁了一天。” 说到这里,叶期宁又赶紧将自己得到的线索讲了出来。 叶朗泰思索片刻说道:“这么说来,死士藏匿之处,就在江浙,或江北省。” 在两省之地找一群身份不明的人,犹如大海捞针。 “你有什么想法?”叶朗泰看向满肚子坏水的叶期宁。 叶期宁嘿嘿一笑:“我想到一个好办法,但现在不能说,到时候你就知道。” “这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办法”,如果是个好办法,叶期宁肯定早就说出来炫耀了。叶朗泰无奈的伸手揉了揉叶期宁的脑袋,把他的头发揉成鸡窝。 他怎么就摊上这个弟弟? 进兄长房门一个时辰后,叶期宁眼睛通红,衣袖上沾着茶水,狼狈的从房中走出。两个严肃的护卫赶紧围了上来,护送他回房。 叶期宁肉眼可见的不喜身边的护卫,见自己的贴身护卫来接自己,快跑几步扑进他怀里。 如此情形,同样住在这间客栈中的行商不免好奇,向叶朗泰队伍中好说话的伙计打听。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刚接手家中生意,年轻气盛的少东家,还有他从小体弱多病,被娇养成怯懦性子的弟弟。 哥哥看不惯弟弟的脾性,把他拉来跑商,想锻炼一下他。弟弟一受委屈就哭,哥哥是个急性子又不会哄人,于是这一路上两人的关系越闹越僵。 那个伙计大嘴巴的向陌生人吹嘘自己知道的琐事,不过一个时辰,这些情报便到了那个来闹事的地痞手上。 地痞舔了舔嘴唇,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敢打他?从小到大,他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宝贝自己弟弟是吧?他要是把叶朗泰的弟弟弄来,叶朗泰不得跪下来求他?一想到那样的情形,他得意的笑了起来,结果又扯到脸上的伤口。 那个小公子手无缚鸡之力,随便派个人就行,但他身边的护卫可不好对付。一回想那护卫身上的杀气,地痞忍不住两腿发软。这是哪位江湖好汉缺钱,跑来做护院的营生? 地痞顶着脸上的伤口,跑去找姑蔑县令黄兴凡。此时黄县令正在家中盯着下人布置客房,做好招待贵客的准备。 “再收拾一间出来,布置的文雅些。”,黄县令叮嘱道。据他所知,他的旧友乔学琨,对江州省的解元姜淇很是欣赏,甚至把他带在身边一起回京。 二十多岁的解元,又得贵人青眼,姜淇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他决不能轻慢。 黄县令派人去库房取些银两,给姜淇做盘缠。 忙完正事,黄县令终于回过头来,看向时常孝敬自己的远方侄子,没好气的说道:“你又怎么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地痞赶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有一江州来的布商实在霸道,订船不想给钱。他上门讨要,那布商仗着自己学过几招功夫,竟然直接把他打出门去。 黄县令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说道:“布商……布匹最宜招火灾,身为此地父母官,本官应当防患于未然。” 于是接下来几天,叶朗泰每天出门,想找船运送货物。但因为得罪了此地船老大,没有一个船家敢接他的生意。 与此同时,叶朗泰所住的客栈也不得安生,日日有衙役找各种理由过来巡查。衙役说自己在缉捕盗贼,怀疑盗贼将偷来的东西藏在货物里,将叶朗泰的布匹翻了个底朝天,伙计们收拾了一整天都没收拾完。 不但最贵的锦缎少了几匹,还有些好料子被扔到地上踩踏,算是废了。 今日,城中最热闹的大街戒严,有一个高官路过此地,住进了县衙后宅,黄县令的家中。 黄县令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将乔学琨迎进去。又精心准备了好酒好菜。乔学琨以文人自居,不喜奢靡,黄县令投其所好。桌上每道菜都不贵,皆是此地特产。 吃饱喝足后,黄县令取来自己近日搜集来的善本,与乔学琨还有姜淇鉴赏,讨论其中学问。而后又邀二人去城中夜游赏月。 今夜城中格外热闹,在房中被关了好几天的小公子,趁众人手忙脚乱,无人看管,拉着贴身护卫悄悄出门游玩。 武功高强的护卫尽职尽责的保护他,警惕每一个接近的人。 然而大街上人太多了,两人被一个小贩隔开,一个错眼的功夫,那小公子便再也找不见了。 深夜时分,叶朗泰焦头烂额之时,那地痞再次上门找事,让叶朗泰给他一百两银子,再给他磕个响头,他便保叶朗泰平安。 叶朗泰的脾气当然没给他好脸色,再次把他给打了出去。 没来得及拿他弟弟说事就被打的说不出话,地痞被扔出门外,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恶狠狠的说道:“你给我等着,我早晚让你跪下来求我!”,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27第二十七章 致命礼物 弟弟在大街上失踪, 叶朗泰在客栈里急得团团转,将手底下所有人都派出去找人。 他们找了整整一天,第二日, 几乎姑蔑城中所有人都知晓, 有一个布商家的小少爷失踪了。他哥哥开出天价,悬赏那少年的线索。 那么高的价格, 若是为了求财将人绑走,那也该还回来了。可等到黄昏时分, 仍没有半分消息传来。 有同样住在客栈中的商人提醒叶朗泰,他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叶朗泰恍然大悟, 赶紧派人去打听那地痞住在那里。 此时叶期宁被绑的结结实实的, 在一间昏暗的屋子里醒来。他看了看周围破旧的环境, 又看向守着他的两个流里流气的陌生男人, 当即吓得缩了缩身子,整个人害怕的浑身发抖。 “呦, 小少爷醒了。” 一个小流氓不怀好意的凑过来, 叶期宁颤声问道:“你……你们是谁?不要打我, 我们可以给你们钱!” 他们当然知道叶期宁可以换很多钱,否则叶期宁根本不可能活到迷药失效醒来。 有一人推门出去报信, 带起的风将蜡烛吹得晃了晃。房梁之上,萧豫成躲在烛光外,沉默的看着叶期宁的表演。 他也不知道叶期宁这是想做什么,昨日大街上, 两人正逛着。叶期宁突然趴在他的耳边,说自己需要失踪几天,去办几件事,让他不要担心。 叶期宁说, 本来是不想让他知道的,担心他演技太差。但仔细想了想,如果他无辜消失,萧豫成肯定会伤心,所以便提前说了。 叶期宁向他调皮的眨了眨眼,提醒他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演技。 于是萧豫成便眼睁睁的看着叶期宁被绑走。 若他真是一个护卫,小少爷不见了他该做什么?萧豫成做不出惊慌的表情,他只是握着剑,在大街上来回走了许多遍,连每一个小巷子都仔细找过。 如此走了小半个时辰,萧豫成运起轻功,回客栈向叶朗泰报信。 叶朗泰听到消息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萧豫成退到一边,一面欣赏叶朗泰的演技,一面思索,看来此事是他们两个商量好的,这两兄弟究竟要做什么? 叶朗泰将手底下的人安排的紧紧有条,萧豫成终归是外人,叶朗泰将他支开,说找了这么久,让他先休息一会。 萧豫成不累,退下后便从后门溜了出来。他有些担心,吸了那些迷药后,叶期宁真能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事吗? 蓦的,萧豫成脑中突然浮现那地痞猥琐的模样,萧豫成眼神一沉,若真是他想的那样,叶朗泰真的太过分了。 萧豫成常年跟官员们斗智斗勇,很容易便找到了叶期宁的所在。他躲在房梁上,看着叶期宁规律的呼吸声松了口气,原来在装睡。 如此,萧豫成守了叶期宁一天一夜,看守他的人轮换了三波。其中不止一人想搜叶期宁的身,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 可每次还没碰到叶期宁,总会出现一些意外。窗户突然打开把蜡烛吹灭,腿忽然抽筋,脚踩到刚扔在地上的香蕉皮摔个底朝天…… 叶期宁听着耳边传来的热闹声音,嘴角扬起一个极小的幅度。 叶期宁开心了,萧豫成的脸却越来越黑。 从流氓们的闲聊中,萧豫成得知,他们把叶期宁绑来,果然是为了威胁叶朗泰。若非叶朗泰肯向他们老大下跪求饶并交出所有钱财,否则他们绝不会放走叶期宁。 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偶尔看向叶期宁,他们的头头曾经说过,像这样好相貌的雏,可是能卖不少银子。 萧豫成的手悄悄握紧,叶期宁的胆子可真大。故意吸入迷药被绑走,难道他就不怕若是昏睡,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吗? 还是说,叶期宁吃准了他会跑来守着? 不管叶期宁是如何想的,萧豫成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眼睁睁的看那些脏手触碰叶期宁。 有尽责的护卫暗中保护,叶期宁甚至在狼窝中睡了一觉。算准迷药的时间悠悠转醒,他一边惊慌失措,一边看向萧豫成的藏身之地,悄悄的眨了眨眼。 房梁上的影子忽然晃了晃,叶期宁觉得自己可真厉害,单看着影子,他便能猜出自己的护卫现在很生气。 很快,地痞带着满头满脸的伤走了过来,他气急败坏的辱骂叶朗泰,说一定要让他后悔!而后地痞举着蜡烛,仔细打量叶期宁的相貌。 片刻过后,他砸了砸嘴,“这小子长的果然不错,若是卖到窑子里,少说值三百两。” 怯弱的小少爷吓得浑身发抖,害怕的几乎哭出来。叶期宁垂下脑袋,掩藏含着杀意的目光。 窑子?大夏禁止狎妓,哪来的窑子? 听完老大的估价,那两个小流氓顿时眼冒金光,恨不能现在就把叶期宁装麻袋里卖了。 但地痞仔细想了想,忍痛道:“你们两个,去找顶轿子,把小少爷抬到我表叔那里。” 流氓不舍的问道:“老大,三百两银子您不要了?” 地痞给了小流氓一巴掌:“什么好东西都给我表叔留着,我们才能一直有钱赚。再说,你不会把他眼睛蒙上,等明天再卖?” 小流氓委屈的捂着自己被打肿的脸,心道那样就不值钱了。 但他不敢反驳,捂着脸乖乖的去找轿子。 表叔?难道是黄县令?叶期宁心中一喜,乔学琨现在可就住在县令府上。还有姜茂时以及暗中保护他的暗卫,到时候他将事情闹的大一点,不愁牵扯不到乔学琨。 房梁上,萧豫成发挥了暗卫的功底,从怀中摸出纸笔。县令贪赃枉法,官匪勾结,暗开妓院,欺男霸女……每一项都是重罪。 这封信一旦发出去,黄县令和这些爪牙,就等着吃牢饭吧。 两个小流氓找来轿子,又用一块黑布蒙住叶期宁的眼睛,然后抬着轿子,跟着地痞向县令后门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黄县令还在书房里发愁明天又该怎么招待贵客,他的远房侄子鼻青脸肿,笑嘻嘻的向他走来,说自己得了个好东西。 耳语几句后,两人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黄县令提着灯笼,来见识见识自己侄子口中的极品美人是什么样。 暖黄的灯光映照出少年的样貌,唇红齿白,单是看着黑布下的轮廓,便能想象的出整张脸生的是如何的俊秀。 黄县令捋了捋胡子,欣赏了一会这灯下美人图,沉吟片刻后说道:“将他送到东厢房”。 少年身子一颤,似乎已经预见自己将会遭到怎样的折磨。 黄县令笑了笑说道:“我这是在帮你,你若是今晚把贵人伺候好了。莫说放你回去,就连金山银山也不难得。” 少年猛地抬起头来,咬了咬唇,挣扎着说道:“我会用心伺候的……你们可要说话算话,一定要放我走!” 话说到最后,已然带了哭腔。 黄县令点了点头:“本……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明日一定会放你回去。” 少爷轻轻的点了点头,被推着前往东厢房。踉跄的脚步下,叶期宁心里乐开了花,恨不得放一船烟花庆祝。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万万没想到,乔学琨还好这一口。 黄县令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们两个年少时是同窗,该不会曾有过一腿吧? 叶期宁坐在床上,开心的晃了晃小腿,像是在等着开饭。 房梁上,萧豫成叹了口气。难怪大费周章的演这一出戏,原来是为了乔学琨。 姜茂时现在也住在黄县令家中,那些暗卫自然也在暗中守着。为了避开死士,他们躲藏之地比平时远一些。 在看到叶期宁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蒙着眼被推搡着走进来,暗卫们不禁都睁大了眼睛。叶期宁怎么在这里,这又唱的哪一出? 身为暗卫统领,萧豫成十分识时务的去找姜茂时,将此事的来龙去脉汇报给他听。 听到此地繁华下隐藏的丑恶,姜茂时端着茶杯,脸色沉了沉,心道一定要把他们送进天牢。但当听到萧豫成说,叶期宁被当做礼物送到乔学琨床上时,姜茂时没忍住,十分不雅的喷出一口茶水。 咳嗽了好几声,姜茂时站起来问道:“叶期宁现在在哪?” “东厢房”,萧豫成答道。 闻言姜茂时立即熄灭房中的灯,然后坐到紧挨着东边窗户的书桌前,把窗户打开一条小逢,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漆黑的东厢房。 姜茂时突然后悔自己小时候学武功时偷懒,若他练的有暗卫一半厉害,哪还用得着扒窗户。他可以直接躲在房梁上看现场。 此时已有行动力强的暗卫,悄悄的跟着黄县令的脚步,躲进了乔学琨的房间里。 黄县令带了壶酒,两人秉烛夜谈,年少时无忧无虑,同窗学习,形影不离,如今天各一方。两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不由得开始回忆自己的年少时光。 那些或能见人,或见不得人的情谊,如今除了他们也无人知晓。 饮到动情处,乔学琨真心实意的提醒黄县令,考上举人后过了这么久才补上个缺。一定要谨言慎行,当好一地父母官。 若非新修的那个码头,黄县令的考评糟的简直没法看。 黄县令做小伏低,口称有劳侍郎大人费心。 这满是世俗的话语,让乔学琨的酒醒了些。黄县令早就不是那个纯粹的少年,他何必为了一介俗人费这么多心思? 正如此想着,黄县令忽然附耳过来,小声说自己给乔学琨准备了个礼物。 黄县令正经的文章写不好,那些淫词艳曲却很是精通。乔学琨本想推拒,但黄县令妙语连珠,听得他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心。 他突然想见识一下那个只应天上有的绝色少年是什么模样。 被黄县令带起年少时的往事,乔学琨的心不由得也年轻了些。何况黄县令说的不错,这里天高皇帝远,等他回了京城,便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思及京城中如跗骨之蛆的暗卫,乔学琨头脑一热,应了下来,提着灯笼前往东厢房。,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28 第二十八章 当众处刑 “走水了!快来救火!” 客栈后院, 火光冲天,有人声嘶力竭的喊道。 起火处是商人堆积货物的地方,商人们顿时大惊失色, 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组织自家的伙计拼命救火。 火势实在太旺,他们使劲浑身解数, 提来一桶桶水泼下去,可惜只是杯水车薪。 许久之后, 火终于熄灭,但所有货物都被烧光了。 商人的钱大都是不断流通的, 在自己手里的很少, 损失这些车马和货物, 至少也是伤筋动骨。有人绝望的坐在地上哭喊, 他这批货都是借钱买的。如今货没了,他就算砸锅卖铁都赔不起。 地上一片漆黑, 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烧焦味, 隔几步便有人瘫在地上痛哭。 叶朗泰行走在废墟之上, 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姑蔑的船霸实在太过分!叶朗泰已经做好承受地痞任何报复的准备, 没想到他们将叶期宁掳走还不算完,竟然放火烧毁所有人的货物! 真是无法无天! 有一个哭的涕泗横流的行商抓住叶朗泰的裤脚,重重的砸了他一拳。 “都怪你,逞什么能!害了自己亲弟弟, 还要连累我们所有人!” 话终于被挑开,所有人看向罪魁祸首叶朗泰。 接连遭受打击,那位年轻的布行少东家背依旧挺直,没有半分颓废。他穿着一身被烟熏脏的衣服, 双目炯炯有神,睥睨四方。 忽然,他吐出一口气来,扶起瘫在地上的行商,弯腰向众人深深的行了一礼。 “那位兄台说的没错,这场火灾确实是因我而起。大家跑商讨生活都不容易,在下愿赔偿各位所有的损失。” 说罢,叶朗泰招了招手,有几个侍从立即向客房跑去。 “货没了就没了,就当买个教训,毛头小子别说大话,你知道这些货值多少钱吗?” 有一商人开口说道。叶朗泰家的商号名不经传,应当是一家小布行。叶朗泰若真的要赔,恐怕把家里的产业全卖了都不够。 “这样如何,若有缺了这批货实在活不下去的,老朽联系江浙商会,帮忙调度一批货来?”另一德高望重的老者开口说道。 叶朗泰摇了摇头,婉拒他们的好意。 “请各位前辈放心,晚辈赔得起。” 话音未落,几个侍从打开刚搬来的箱子,露出满当当的银两,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商人对钱最是敏锐,箱子一开,连哭到昏厥的都醒过来,伸长脖子往那边看。 “钱,我会赔!纵火的罪魁祸首我也不会放过他!” 一股如猛虎般骇人的气势突然从他身上爆发。噌的一声,叶朗泰抽出佩剑,翻身上马。他气沉丹田,大声说道, “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都抄家伙跟我走!” 叶朗泰一发话,他商队的护卫伙计神情皆是一凛,从各种地方抽出制式统一的长刀。就连最不着调的伙计,都站的如青松一般。 他们纷纷跟着叶朗泰上马,持刀冲出客栈,几十匹马的马蹄声几乎重叠,汇成一道道惊雷。 众人面面相觑,纪律如此严明,这少东家究竟是什么人? 两刻钟后,叶朗泰带人赶到那地痞的堂口。他挥了挥手,侍从们持刀冲了进去。 雍国公府的亲信侍卫对付小流氓,结果毋庸置疑。不到一刻钟,叶朗泰踩着木屑和血水,走到那地痞身前,一脚把他踹翻。 “客栈的火,是你派人放的?” 叶朗泰一脚踩在地痞心口上,一边问,脚上的力道一点点增加。 那地痞本想抵赖,反骂叶朗泰强闯民宅。可随着胸口上的那只脚越来越重,他渐渐喘不上气,脸憋的通红。 直到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响起,他慌了神,赶紧认罪,拼命向叶朗泰求饶。 叶朗泰终于高抬贵脚,地痞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次。 气还没喘匀,叶朗泰又把脚踩在他的手心,沉声问道:“我弟弟现在在哪?” 地痞顿时浑身一僵,他该怎么回答?直接说现在在别人床上?叶朗泰肯定会把他剁成肉酱。 见他不说,叶朗泰用力的踩下,碾压。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几乎要冲破屋顶。 一刻钟后,那地痞被折磨的受不了,恨不得一死了之。他大声喊道:“他被我灌下迷药扔妓院去了!杀了我!你快杀了我!” 除了地痞的惨叫声,整间屋子一下静下来。叶朗泰额头青筋暴起,一把抓住地痞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左右是个死,地痞心一横,闭上眼说道:“你弟弟现在在别人床上!” 此时叶期宁确实坐在别人床上,他眼上蒙着一块黑纱,正在守株待兔,等着等着差点睡着。 难道乔学琨发现了什么不敢进来了?叶期宁打了个哈欠腹诽道。 应该不是,他五感敏锐,要是乔学琨真的曾靠近这间屋子又离开,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叶期宁向来闲不住,他换了个坐姿,清了清嗓子问道:“俞大哥,你现在在这里吗?” 无人应答,叶期宁正蒙着眼,也没办法观察俞成究竟躲在哪。 叶期宁自顾自的说道:“俞大哥,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房梁上,萧豫成低头看着已经干等了半个时辰的叶期宁,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公子,属下没有生气。” “是吗?但是我能感觉到,你口是心非。” 叶期宁将头转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毫不犹豫的戳穿道。 沉默片刻,萧豫成说道:“公子,您不应该拿自己的安危做赌注。” 叶期宁笑了笑:“俞大哥是在关心我吗?” 这样调笑的话语,萧豫成一般是直接忽视的,叶期宁也没指望他回答。没想到,一个极轻的嗯字从房梁的方向传来。 叶期宁抿了抿嘴,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 忽然,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好戏终于要开场了。叶期宁赶紧闭上嘴,调整了一下坐姿,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 门吱呀一声打开,橘黄色的灯光透过黑纱映过来,叶期宁能感觉到,一个浑身酒气的笨重身影,提着灯笼慢慢向他走来。 乔学琨把灯笼放在桌上,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看向端坐在床上的少年, 那少年一看就是性子胆小的,他眼睛被黑纱蒙着,害怕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不停揉搓自己的衣服。 相貌身段确实不错,乔学琨捋了捋胡子,看着少年眼上的黑纱,感慨黄县令做事果然周到。 “你知道我是谁吗?”乔学琨问道。 乍听到有人说话,那少年吓得一抖,颤声说道:“您是贵人”。 乔学琨笑了笑,靠近了些,醉醺醺的说道:“我是贵人,你是美人。无瑕堪比玉,有态欲羞花,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诗。” 那少年摇了摇头,害羞的说道:“我不喜欢看书”。 乔学琨皱了皱眉,下意识劝学道:“怎么能不看书呢?且不说你的前途,不看书便不明事理,至少该将几本圣贤书读透彻。” 那少年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会在今晚听到这种话。 察觉这话确实煞风景,乔学琨又吟了几首年少时看的诗逗他。 房梁上,萧豫成眼看乔学琨离叶期宁越来越近,一句句淫诗脱口而出,气的险些将牙咬碎。证据已经够了,叶期宁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动手?难不成真要被一个糟老头子占便宜? 房间中,面对才疏学浅的少年,乔学琨趁着酒意,诗兴大发,从圣贤哲理谈到诗词歌赋,听的那少年不再害怕,崇拜的侧耳倾听。 萧豫成没忘记暗卫的职责,一边生气,一边奋笔疾书,将两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暗卫在记录时不该有自己的感情,但萧豫成越记越气,恨不得把笔撅折。他怎么不知道,原来乔学琨还是个话痨。 房间中,叶期宁咬了咬唇,抬着头憧憬的说道:“先生,您能不能把我眼睛上的黑纱取下来,先生如此博学,我想看看您到底是什么模样。” 短短半个时辰,便用自己的才学将一个美少年折服。乔学琨自得的捋了捋胡子,你情我愿,才称得上一夜春宵。 于是床上的少年乖顺的侧过头去,乔学琨咽了咽口水,伸手解开黑纱。其实他也想看这少年的全貌。 黑纱慢慢滑落,少年转过头来。他眉如远山,眼睛熠熠生辉,比想象中的还要漂亮。只是为什么……这少年看着有点眼熟? 少年的嘴角勾起一丝讥笑,他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说道:“认识这么些年,我竟不知乔大人还是个大才子。” 乔学琨的眼睛一下子瞪大,连滚带爬的后退了好几步。叶期宁?怎么会是叶期宁? 想想今晚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乔学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行,此事若是流传出去,他将身败名裂。为今之计,只有杀了他。 乔学琨正要喊人,叶期宁猛地突进,朝他的喉咙打了一拳。乔学琨捂着自己的喉咙跌倒在地上,他想大声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是要共赴春宵吗?乔大人别急着走啊。” 叶期宁活动了一下手腕,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另一边,叶朗泰也在打人。那地痞说叶期宁被送到别人床上,叶朗泰没忍住,用力揍了他一拳,地痞直接昏死过去,又被一盆凉水泼醒。 接下来,叶朗泰用了些比较专业的刑讯手法,不过略微试了试,那地痞便吓得直接尿了出来,知无不言。 叶朗泰松了一口气,招呼道:“去县衙,找黄县令。” 而后他将地痞的手绑住,捆在马后拖行。那地痞的惨叫声几乎传遍整座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路。 叶朗泰带着人马赶到县衙时,天刚蒙蒙亮,衙门还差一刻钟开门。 叶朗泰不管这些,他翻身下马,敲响衙门外的鸣冤鼓,然后拖着半死不活的地痞,径直闯入县衙。 鸣冤鼓响,必须要升堂。黄县令草草穿上官服,坐上主位,却见鸣冤者竟大摇大摆的站在堂中,抬头看向他,眼神冷的吓人。 “见官不拜?大胆刁民!” 黄县令命衙役给他来一套杀威棍,衙役们直挺挺的站着,冷汗涔涔,没一个人敢动。 堂下站的那人手里拉着根绳子,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官身,为何要拜你?” 言罢,那年轻人从怀中掏出一枚印信扔过去。黄县令正了正官帽,双手拿起那枚印信。武学祭酒?黄县令忽觉手中印信有千斤重,险些把它扔在地上。 如果他没记错,现任武学祭酒名叶朗泰,是雍国公府世子,兼任兵部主事,他可是一等一的高门子弟。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是叶将军。”黄县令像变戏法一样,脸上瞬间堆起谄媚的笑容。 他赶紧从主位下来,恭敬的用双手捧着印信,递给叶朗泰。 黄县令走下来才发现,地上还趴着个血肉模糊的人。他皱了皱眉,就是这不识好歹的东西,惹得叶将军大早上敲鼓?叶将军手眼通天,可千万别连累到他的考评。 叶朗泰顺着他目光看去,用力拉了拉绳子,强迫那地痞抬起头来。 “此人昨夜在客栈纵火,烧毁无数财货,县令大人可认得他?” “竟有此事?我姑蔑竟有此等恶人?”黄县令瞪大了眼睛,惊愕的问道。 “他平日在城中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勒索往来行商。大人当真不认识他?” 黄县令听得心里突突跳,他仔细一辨认,地上这个身上没一块好皮,瞪着眼睛想扒拉他衣角的贼人,有些像自己的远房侄子。 黄县令咽了咽口水,摇头说道:“下官确实不认识,他的恶事既是在姑蔑做下的。此人便交给下官,下官一定会好好审问,给叶将军一个交代。” 黄县令毕恭毕敬,叶朗泰却抱着手臂冷笑了一声说道:“您不认识他?这么说他构陷您?我弟弟前天在县城失踪了,是他做的好事。他说我弟弟现在就在县衙,您有什么头绪吗?” 这两天被送来的少年……难道说是他?黄县令后背冷汗直冒,这下麻烦大了,他把叶朗泰的弟弟送到乔学琨床上。 叶朗泰要是知道,还不活撕了他?把这么大一个麻烦送上门,也把乔学琨给得罪惨了。 “我这衙门这么小,不曾有生人进来过。”黄县令心如擂鼓,强撑着答道。不管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先蒙混过关再说。 叶朗泰看他的眼神满是讥讽,黄县令咬牙强撑着,忽然,他一个激灵,脱力般跌坐在地上。 雍国公世子叶朗泰只有一个弟弟——神威将军叶期宁。 他们样貌有几分相似,年龄也对得上。他竟然……让叶期宁去伺候乔学琨…… 昨夜跟叶期宁说过的话一句接一句在耳边响起,黄县令冷汗涔涔,眼前一阵阵发黑。完了,全完了,叶期宁不会放过他的。 不但他死定了,他最大的靠山乔学琨也死定了。 黄县令甚至忍不住猜测,东厢房里一直没动静,难道说叶期宁已经把乔学琨给杀了? “咦?大哥你怎么来了?”一个活泼的声音从后面。叶期宁押着被打的不成人样的乔学琨,慢慢从后堂走出。 见叶期宁这皮实的样子,叶朗泰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 叶期宁跟自己哥哥打了声招呼,又看向快要昏过去的黄县令,笑了笑说道:“县令大人可还记得我?昨夜您让我去伺候贵人。” 听到这话,黄县令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嚯!听到这么劲爆的事情,衙役们惊的目瞪口呆。尽管此时每个人都被一支箭指着,他们还是忍不住拼命交换眼神。 能看到这场面,这辈子值了! 如此精彩的时刻,姜茂时自然不可能错过。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在大堂一侧安坐着,手边一杯热茶。正拿着一本小册子看的津津有味。 黄县令已经被吓昏,此地无主官,叶期宁直接大摇大摆的坐到主位。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慢慢清醒过来的乔学琨,手上还有两个肯为他赴死的高手,乔学琨真的不再搏一把? 叶期宁和叶朗泰交换了个眼神,叶朗泰慢慢退到一边坐下。叶期宁铺开一张纸,用镇纸压平,拿着毛笔蘸了蘸墨,一边说一边写道: “姑父敬启……” 乔学琨精神一震,慢慢抬起头来。叶期宁的姑父是当今陛下,他正在给皇帝写信。 “小侄和兄长近日途径姑蔑,此地县令黄兴凡是个贪官庸吏……” 正在装昏的黄县令一个抽搐,真的昏了过去。 “他伙同亲戚在城中欺男霸女,垄断码头船只,勒索往来行商……您教给我大哥的差事办不成了,因为货全都被烧了……我从没见大哥这么委屈过。” 叶朗泰咳嗽了两声,示意叶期宁把这一段略过。 叶期宁从善如流,另起一段写道:“我就说我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黄县令的侄子说,如果把我卖到妓院,能卖三百两……” 咔嚓一声,叶朗泰手里的杯子碎了,他恶狠狠的看向那个半死不活的地痞,还是揍轻了。 叶期宁用故作天真的语气,一边写一边说道:“姑父,妓院是什么?为什么我在京城从没见过……不过他很孝顺,没有卖我,他把我送给他表叔黄县令。 黄县令也很讲义气,让我去伺候吏部乔学琨……” 乔学琨伏在地上,手指不停颤抖,慢慢抬起头来。 “乔大人真的很有才华,他给我讲了很多有用的道理,教给我很多首诗……两身香汗暗湿濡,阵阵春风透玉壶……花月兵阵暗交攻,久惯营城一阵通……” 从衙役到叶朗泰带来的侍从,还有躲在暗中的暗卫,都竖着耳朵听叶期宁写信。叶期宁每念出一句诗,投在乔学琨身上的目光便古怪一分。 真不愧是大儒弟子,才名远扬,竟然这么会玩?,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