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真酒的我养成了一瓶假酒》 3、3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顶着那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慢慢坐下来,明明已经饿得站不稳,还习惯性地双手合十说了一声“我开动了”,那种无意识的乖巧让她眼底笑意快要溢出来。 她越来越感觉这个游戏的画风在逐渐走偏…… 自己现在与其说是在和未来的“男朋友”培养感情,还不如说是在养崽。 何况仔细想想,她作为一个22岁的成年人,面对着一个才18岁的高中生也确实有点下不去手啊! 奈奈生稍稍有些遗憾。毕竟降谷零的长相确实是她喜欢的类型。 不过,养崽也很好! 降谷零大概是饿狠了,转眼间就消灭掉大半碗面。只是大概顾虑着还有个人在,他吃相有所收敛,偶尔还能流露出斯文的一面。 奈奈生暗暗惊讶,这个游戏的细节做得真的很不错,几个动作就暗示出“降谷零家教很好”这个设定,背后应该还有更多等待挖掘的地方。 她一会儿要去app商城写个五星好评才行。 饥饿感终于减轻,降谷零吃面的速度降下来。前额的碎发在他低头吃面的时候一直扫在眼角,后来又被蒸腾的热气打湿,大概是嫌碍事,他抬起头随手将前发向后梳。 浅金色的头发被夹在指间朝后带去,露出形状优越的额头和少年俊秀的眉眼。隔着袅袅雾气,那双浅灰色的眼眸看着竟然温柔了许多。 奈奈生看得怔了好几秒。 奈奈生:妈妈!他在撩我!! 她被一个纸片人撩到了啊啊!! 这个游戏里的角色如果会成长,那好像,攻略他也不是不可以…… 奈奈生·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今天也毫不犹豫地向美色屈服了。 奈奈生:orz 趁着降谷零吃饭的功夫,奈奈生又刷起面板。 从他开始吃饭后就在逐渐上涨的饥饿条和体力条此时已经双双变成了绿色,饥饿值几乎已经满了,体力条才刚刚恢复到一半。 奈奈生猜测,睡一觉这个体力条应该就满了。 她不再着急,捧着脸看降谷零将那一碗面快速干掉了。 放下碗的同时,他的脑袋上缓缓升起一个粉色的“+10”。 奈奈生:!! 终于有点数了吗? 她激动地打开商城,发现右上角显示的竟然还是8pts。 不对,不是点数。 刚刚是粉色的字体,难道是好感度? 奈奈生又点进降谷零的个人面板,发现好感度一栏果然有了变化。 【亲密度】10(陌生人) “!!”奈奈生大受打击。 居然还是陌生人吗……也是,毕竟他只是吃了她一碗面…… 2pts的豪华版,括号加菜加火腿肠还加了荷包蛋的面…… 奈奈生:我好悲伤。 她就那么悲伤地看着零放下筷子,悲伤地看着他双手合十说了句“多谢款待”,然后一个激灵,惊奇地发现就在饥饿条和体力条停止增长的同时,两个小绿条的后面各自冒出了数字。 +5 +3 屏幕正中浮现出白字提醒: 【完成主线任务“饥肠辘辘的一天~初次相识”,奖励5pts】 【任务条件:使降谷零的饱腹度达到80%以上(1/1);成功沟通并交换姓名(1/1)】 【解锁:任务面板】 惊喜来得太突然,奈奈生眨眨眼,终于反应过来,火速冲到商城。 右上角的8pts已经变成了21pts。 主页面上,商城的下面出现了一个记事板一样的符号,看来就是新解锁的任务面板了。 游戏进度十分顺利,奈奈生攥了攥拳,轻声说了句“yes”。 忘了还连着麦克风,降谷零疑惑抬眼:“什么?” 奈奈生:“……”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没事啦,刚刚发生了件好事,所以很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跟降谷零说游戏系统的事。或许是这个角色做得太鲜活,她忍不住想要将他当作真人一样尊重。 “开心的时候说yes……你是外国人吗。”降谷零淡淡地吐槽。 奈奈生:“我只是在美国留学了几年而已!” 这段对话太自然,两个人说完都愣了一下。 降谷零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没戒心了,奈奈生却是觉得这个游戏的对话系统做得好逼真啊。 她一瞬间还以为在跟真人聊天呢。 她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痛,揉了揉,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都暗了。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糟了,晚饭! 房门就在此时被“砰”地一声打开,宫野志保围着围裙,叉着腰站在门口,看见她手机上发亮的屏幕和房间里昏暗的光线,立刻明白过来。 “啊……奈奈生,你又玩得忘了时间了吧?”她睁着半月眼,同时“啪”地按开房间的灯,在骤然亮起的光线中没什么好气地说,“我做了饭,快出来吃。” 奈奈生:“志保,我爱你!” 回应她的是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深谙自家青梅的傲娇属性的奈奈生毫不在意,将目光重新投到手机屏幕上。 她刚刚在宫野志保进门的同时就关了麦,此时重新打开,歉意道:“抱歉哦,零,我得走了。” “去哪?”降谷零下意识问,还在收拾碗筷的动作也停下了。 “去吃饭……”奈奈声摸了摸肚子,果然有些饿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晚点再来找你。” 说完,怕去晚了志保又叨叨自己,她光速下线。 也就没能听到过了许久,降谷零重新开始收拾东西时,低低地“哦”了一声。 * 奈奈生下楼时,看见三个行李箱整整齐齐地摆在楼梯口,脚步一顿。 “愣着干嘛,来吃饭。” 宫野志保已经解了围裙坐在餐桌旁,桌上是三菜一汤,刚蒸好的米饭饱满晶亮,散发着诱人的香。 奈奈生走过去,由衷赞叹:“你的手艺真的很好啊志保,以后咱俩一起开个小饭馆去吧,我把老板娘的位子让给你。” “我当厨师又当老板娘,你呢?负责吃吗?” 宫野志保毫不留情地吐槽。可是想到明天就要乘上回国的飞机,回到那个组织,奈奈生口中的未来就像一个美好的幻影。 她眸光暗了暗。 餐厅里安静一瞬,她们心知肚明彼此在想什么,所以也就默契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奈奈生坐下,拿起筷子:“明天早上我送你去机场。” “好。”宫野志保没拒绝。 奈奈生继续嘱咐:“等到了日本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之后也是,每天都要给我发。” 宫野志保声音低了些:“……嗯。” 她没说让奈奈生不要担心这样无意义的话。在那种地方,怎么会不担心。 奈奈生故作轻松地一笑,给宫野志保夹菜:“好了,不会有事的。他们顾虑着我,不会对你们动手的。” 她对着志保眨眨眼:“而且我明年毕业就回去了,到时候叫上明美,我们一起去逛街?” “……”宫野志保有点鼻酸。 奈奈生是boss的女儿。她很早就对自己和明美坦白了这件事,可在那之前,自己和姐姐从来都没意识到过这一点。 因为奈奈生没能因为这个身份受到任何优待。 她和宫野志保一样,从小就在组织长大,所以很小就认识了。 在宫野志保的印象里,奈奈生的身上永远有各种各样的伤疤,手上很早就被枪械磨出了厚厚的茧。小女孩总喜欢手牵手,用肢体接触表达亲密,可奈奈生从来也不这样对她。 奈奈生说:“我的手会把你磨疼的。” 奈奈生总是努力训练。她越来越优秀,终于为自己一点点争取到话语权。然后果断地带着宫野志保逃离了日本。 四年为期,她说,“给我四年的自由,我就愿意安下心做你们的继承人。” 所以才有了在洛杉矶的这四年。像是偷来的时光,在这里她们可以安心学习,安心玩乐,除了必须住在方便组织监视的boss名下的宅邸里之外,和普通的同龄人没有任何区别。 志保和明美不止一次想过她们的存在成为了奈奈生的束缚,因此觉得愧疚不安。 可奈奈生每一次都会认真地否认:“不是啊,你们是我的支撑才对。” 梦总会醒,宫野志保心想。 一切美好都是虚假的,但奈奈生却有着真实的温暖。 她是黑暗结出的种子,却开出了最明亮的花。 * 东京,清晨。 安室透穿着一身运动服在河堤边晨跑,直到确认没有人跟踪,他才掉转方向,绕路到了一座桥下。 阴影中有人开口叫他:“降谷先生。” 安室透单手拽下兜帽,随意应一声就算做招呼,“早啊,风见。” 跑了这么长的路,他依旧不见气喘。 风见裕也对上司的体能羡慕了两秒,随即振作精神,迅速汇报了近期的工作。 接着又问,“那个,降谷先生,组织那边有新动向吗?” “有。”安室透想起最近听说的传闻,“据说制药组会加入一个有力的新人。组织一直注重药物研发,那人加入之后地位一定不会低。” 风见面色一紧:“知道她的代号和来历了吗?我可以去查。” 安室透摇摇头:“代号还不确定。但据说之前一直在美国留学,可以从各高校相关专业近年来的优秀毕业生入手去查。” 风见行了个礼:“明白。” 风见走后,安室透不方便立刻出去,在桥下独自等了会儿。 “美国吗……”他喃喃。 很久以前,曾经有个人跟他说洛杉矶的阳光很好。 那个人消失之后很多年,他都还记得她说过的每句话。 可是总也找不到机会,也再找不到一个人,愿意陪他去看看洛杉矶的阳光是不是真的那么好。 …… 十分钟过去,安室透离开桥下,低垂的眼眸中一瞬流露出怀念,又很快被重新戴上的兜帽掩住。 4、4 宫野志保明天一早就要回国,奈奈生晚上自然没再登录游戏。两人坐在客厅聊了大半夜的天,直到宫野志保困到打起了哈欠。 她用手轻掩着嘴,眼角染上潮气,奈奈生见状忍不住笑:“该睡了。” “嗯。”宫野志保懒懒地应,转头看见奈奈生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宫野志保:? 这个痴汉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志保你是混血啊。”奈奈生若有所思的。 宫野志保无语:“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这一点……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有。”奈奈生笑了下,捧着脸看她,双眸清亮,“就是觉得我果然很喜欢混血儿的长相啊。” “哈?” 宫野志保用一种“你又在发什么神经”的表情看她。 留学这些年,那么多日美混血借着身份便利跑来跟她套近乎,最后表白的时候无一例外都被拒绝掉了。这会儿说自己喜欢人家的长相,良心不会痛吗? 宫野志保懒得理她,又打了个哈欠,回房间睡觉了。 “明早见。” “明早见。” 奈奈生笑眯眯地送走她,自己也起身准备去洗漱,顺手掏出手机刷了下。 竟然有好几条未读消息。 【莲华:呜啊啊啊,奈奈生那个游戏你玩了吗?】 【莲华:不要玩啊,那好像是个垃圾软件!】 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奈奈生觉得莲华这个死宅百分百还没睡,于是敲字。 【奈奈生:什么意思?】 果然,回复来得很快。 【莲华:你走之后我觉得有哪里不对,自己在家搜了好几遍,都没找到给你下的那款游戏,明明当时它就在排行榜第一位的!】 【莲华:我又去问了朋友,才知道我听说的那款最近很热门的恋爱养成根本不是《我的打工男友》,反正那个软件百分百有问题,千万不要玩啊啊!】 小姑娘想象力很丰富,手速还快,消息一条一条往外蹦,越说越严重。 【莲华:它可能会窃取你的信息!把你手机黑了,然后下载你的裸·照!】 【莲华:如果开了摄像头,可能还会用你的照片去贷·款!】 【莲华:还是裸·贷!!】 【莲华:(大哭)(大哭)(大哭)】 【莲华:奈奈生,你别怕,我家有钱,一定能把你赎回来。】 安静了一会儿,见奈奈生没回复,莲华大概是害怕了。 小心翼翼地又发来一条。 【莲华:……你不会已经玩了吧?】 奈奈生看着上面那一长串消息,被这位大小姐的脑回路震撼到了。 【奈奈生:玩了。】 对面立刻发过来一排惊恐的表情。 【奈奈生:话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的手机里有我自己的裸·照……】 【奈奈生:还有,我为什么会被一个纸片人骗到脱衣服,还让他拿我的照片去裸·贷啊。】 虽然那纸片人长得确实很帅气(划掉)。 但她怎么会对一个纸片人脱衣服!! 莲华心里的她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奈奈生:而且……】 她吞吞吐吐的。 【奈奈生:我家别墅就在你家隔壁……】 【奈奈生:你确定我需要你来赎?】 【莲华:ovo】 【莲华:那我就放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本小姐去打游戏了!】 奈奈生好笑地关掉对话框,边洗漱边回想了一遍。 那个游戏其实挺正常的,除了开场没有公司logo,没有广告也没有氪金选项之外,一切都跟普通游戏没什么区别,甚至制作还远远超过了平均水准…… 等等,这么一想她根本就是捡到宝了啊。 奈奈生冲掉脸上洗面奶的泡沫,心情很轻松,完全没有一点可能被垃圾软件窃取信息的恐慌。 硬要说的话,如果真有人打算盗取她的手机信息,那么该紧张的也该是那个人才对。 奈奈生的手机里早就被组织装入了反入侵的程序,美名其曰是为保护她的安全,但其实就是为了监视。 不过表面功能还是有的。一旦真有人骇入,对方的ip地址会被立刻发到琴酒、贝尔摩德、朗姆……或者任何一位刚好有时间的高层手里。 然后,以组织一贯的作风,等待对方的下场大概率是从这个世界上不留痕迹地永远消失。 奈奈生叹了口气。 算了,还是查查那个软件吧。万一真的被动了手脚,惹到组织那里又是一重麻烦。 事关未来继承人的信息安全,组织那边是不可能不重视的。 她回到房间,花了小半宿彻底检查了一遍《我的打工男友》这个app,最后发现它竟然真的只是个非常单纯的游戏软件。 唯一的异常在于,奈奈生搜遍了全网,居然真如莲华所说没能找到和这个游戏相关的任何信息。 甚至没有第二个人说自己玩过它。 这个游戏真实地存在在她手机里,却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过。 奈奈生有一种自己被命运选中了的错觉。 如果她生活在二次元的世界,那她肯定能成为自带主角光环的天选之子。随便捡个包裹就刚好是大boss的遗物,去个游乐场都能碰见凶杀案的那一种…… 可……这到底怎么回事? 奈奈生困惑到一宿没睡。 天蒙蒙亮时,她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是彻底不用睡了。干脆再次点开游戏。 页面迅速加载完毕。 她扫一眼这个已经熟悉了的房间,发现降谷零竟然不在。 才五点半,他已经起床了? 看来这个游戏里的角色是有自己的作息的。并不只是在玩家出现时他们才开始行动。 奈奈生对这个游戏的好感不知不觉间再次上升。 床上的被褥随意摊着,看来是还没来得及收拾。耳畔传来隐约的水声,降谷零大概是在洗澡。 奈奈生没有偷窥人家洗澡的兴趣,想了想,手指按住皱成一团的被子,在屏幕上拖拽了下—— 被角果然被渐渐拉平。 她受到鼓舞,兴致勃勃地帮着降谷零铺起床来。本着好人做到底的精神,弄完了又跑去收拾起桌面,甚至没注意到水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降谷零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回到房间,余光注意到床上铺得平平整整的被褥,脚步猛然一顿。 “……奈奈生?” 他僵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开口,边从墙边的衣架上扯过一件短袖给自己飞速套上。 没想到房间里会有“人”,他出来时习惯性地只穿了裤子。 奈奈生听到降谷零的声音,却没找见他人,转了一大圈视角,这才发现房间另一头竟然是可以过去的。 那边有个狭小的走廊。简易厨房的灶台和内嵌式冰箱在走廊一侧,另一侧是个半掩着的门,里面透出暖黄色的光,门口还铺了张白色毛茸茸的地垫,大概是浴室。 降谷零就站在浴室门口,赤着脚,金色短发湿漉漉的,下身穿着宽松的运动长裤,在她看去时正飞快往身上套一件黑色的t恤。 他动作太快,奈奈生刚看清那一闪而过的腰部线条,黑色布料就已经落下,把一切遮得严严实实。 奈奈生:“……” 她略显遗憾地收回视线。 游戏画风还是不错的。 至少有那么一个瞬间,她好像隐约看到了腹肌。 奈奈生表示:稍等,让我细细回味一下。 ……其实并不太明显。降谷零比这个年纪标准的青少年身材还要略瘦一些,即使曾经有,这些天的过度劳累和饮食不规律也早让它消减下去了。 她直叹气,再下一秒,眼中升起了熊熊燃烧的斗志。 ——不,还可以养! 只要从现在开始让降谷零吃好喝好,把肉长回来,再坚持锻炼,她相信有朝一日她一定会拥有一个有腹肌的崽! 那些不劳而获的腹肌摸起来有什么意思! 当然还是自己养出来的最!好!摸! 奈奈生深情地看着屏幕:这才是养成类游戏的终极魅力啊! 5、5 奈奈生振作精神,心情愉快地跟零打了个招呼:“你怎么起这么早?” “打工。” 降谷零简短地回答。 奈奈生:“哦……” 想起来了,我的“打工”男友嘛。 降谷零径直走进房间,对着自己提前挂起来准备今天外出穿的衣服陷入沉思。 ……算了,还是不换了。 他纠结片刻就做出决定,拿起桌上的单肩包往里面装起东西。 距离奈奈生上一次出现已经过去了四天。 一开始的时候,他心里记着奈奈生临走前说的那句“我晚点再来”,那个晚上明明很困了,却撑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醒来,房间里虽然毫无变化,他却总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睡得太沉了,没有听见她过来的动静。 之后几天奈奈生都没有出现。降谷零过着和过去没什么两样的日常,在打工地点和家之间两点一线地跑,忙到晕头转向时,渐渐又会觉得那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其实并没有那一碗热腾腾的面,也没有一个会在第一次见面就直呼他姓名的、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尤其是当夜幕降临,他空闲下来将那晚的经历仔仔细细回味许多遍后,便越想越觉得,那还是一个梦比较好。 如果是梦境,他还可以将它当作童话故事看待,至少能从中汲取一点暖意。可如果不是…… 那么就意味着真的有一个对他的住处和身份了如指掌的“透明人”潜入了他家。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甚至看不见对方的长相,只能从声音判断“奈奈生”是个女孩子。 可如果奈奈生用了变声器呢?如果她撒谎了呢? 有那么多的如果,每种都指向让人冷汗淋漓的结论。偏偏这又是个报·警都不会被相信的故事。 他一度感到绝望。 唯一能带给他些许希望的,是奈奈生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善意。降谷零没办法否认,那晚的某些时刻他确实被轻轻触动到了。 在那么多的“如果”里,有一种最不可能。因此始终被他的理智压制着,却又被感性悄悄唤起。 ——如果,她真的是带着纯粹的善意接近自己……他能不能接受? 降谷零犹豫了。 辗转反侧整整四天的结果是,他的睡眠质量在奈奈生走后有了显著的退步。 奈奈生看着看着就很快发现不对:“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又一看左上角,险些昏过去。 体力值和饥饿值又红了!! 这不是才过去了没多久吗?! 他半夜是不是偷偷搬砖去了啊?睡一觉体力还掉了,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零,那碗面条你这么快就消化掉了?”奈奈生颤巍巍地问。 刚刚还许下雄心壮志说要把崽喂得白白胖胖再去锻炼,她这会儿忽然有点没底了。 毕竟辣么大一碗面呢! 降谷零:“……” 怎么个意思。 他相当一言难尽:“我就是吃完还得反刍,四天过去也早就消化完了好吗?” 四天? 这回轮到奈奈生愣了。 原来手游里和现实里的时间流速不一样吗? 看到墙上挂钟显示的依然是和她这儿同样的时间,她还以为…… 好吧,就当无事发生。 奈奈生强行忽略了零刚才没忍住脱口而出的吐槽。 “那你今天早上准备吃什么?等等,你确定你这个样子还能出去打工?” 条还红着呢!她试图强调。 “必须去……早餐在便利店解决。”降谷零说,把最后一样要带的东西装进包里,摸了摸头发,已经半干了。 要不就不吹了吧? “头发还是要吹干哦,不然被风吹了会头痛。”奈奈生非常适时地发出提醒,“还会掉发。” 降谷零依然是一副嫌麻烦的样子。 “帅哥,你不想英年早秃吧?” “看你是混血,你混的该不会是英国……” 降谷零:“……?”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差点吐血,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我现在就去吹!” 少年最经不起逗,气冲冲地跑进了卫生间,奈奈生看得乐不可支。 话说,这游戏互动做得太好了吧? 她甚至开始怀疑这款游戏是不是开发者为了测试某项人工智能技术,才专门做出来的。 所以才只有少数人才能下载到,而且还选择了需要大量对话的恋爱类型? 这么一想好像还挺合理的。 奈奈生成功自圆其说,彻底放下了对这个游戏的担忧。 趁着降谷零吹头发的时间,奈奈生飞快点开商城逛了一圈。最后在食品栏下单了三样物品。 【金枪鱼饭团*3,共计1pts】 【能量饮料*1,1pts】 【高级烧肉便当*1,3pts】 让他在店里买的话应该会更便宜,但那就要花降谷零辛苦打工赚来的钱了,她还是有点舍不得。 崽赚点钱不容易,住的房子都没她家厕所大,能省还是替他省点好。 ……如果降谷零能听见奈奈生内心的os,百分之百不会感谢她。 扣除掉这5pts,奈奈生账户里的余额还剩16pts。她注意到商城里还有家具栏目,她想用这钱给降谷零换点家具。 毕竟,他住的房子实在太寒碜了…… 奈奈生的终极目标其实是让降谷零早日搬出这个才十几平的小破公寓。 她之前在商城扫到过升级房型的选项,里面甚至还有六本木那幢据说住满了艺人的豪华公寓最顶层。但她在鼓起勇气数清楚后面到底跟了多少个0之前,就很有自知之明地匆匆关掉了。 据说这种豪华公寓看房前都要查账户余额的, 以她目前这可怜的16点,要看它多少还是有点不自量力了。 看不看没什么区别,还增加落差感,何必呢。 正住在洛杉矶富人区900平大别墅里的奈奈生唉声叹气。 发出了贫穷的声音:“怎么才能多赚点点数啊!” 她的视角停留在房间里,声音也就在房间里响起了。 还在卫生间的降谷零停下吹风机,疑惑回头,感觉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 错觉吗? 吹风机的风声又响起,奈奈生感慨完,在房间里瞎转悠起来。 走廊和卫生间算新开的地图,她还没仔细看过呢。 降谷零正占着卫生间,她就只好先看看走廊和厨房了。 视角转过去,奈奈生沉默两秒,觉得自己把它称作厨房属实是有点高估它了。 为了最大化利用空间,走廊至玄关的这不过两三米长的距离上,至少有一半面积被各种柜子占据着。其中有个冰箱和一个微波炉,还有一小片堪堪够放下一块案板的地方。 空间分割得相当不明确,好像各种东西都挤在一起。据奈奈生观察,那个灶台基本是安置在了鞋柜上。 奈奈生:“……” 想换点东西都无从下手。这里的每件家具她都想换,可她手里只有可怜的16pts啊。 不再看这块让人糟心的区域,奈奈生将视角转回房间里,转着转着忽然发现不对。 走廊和房间之间,还有一小片区域,她刚刚一直没看到。 那其实算是走廊的延伸,但是没那么多柜子,只冷冷清清地摆着一个神龛。 神龛? 奈奈生表情一凝,镜头拉近,看见里面果然并排放着两个相框。 一男一女,和降谷零长得有三分相似,脸上皆带着温柔笑意。 是零的父母吗? 游戏设定里……他们原来是去世了? 恋爱游戏里主人公一个人住会比较容易展开剧情,处境贫困也方便后续养成元素的开展,所以奈奈生其实一直没有去追究这个设定背后的情节。 可原来是有一个完整的故事的。 零的双亲全都不在了,所以他才需要打工养活自己。 所以他才会一个人住在这个采光很差又狭小·逼仄的小房子里。 所以才会照顾不好自己,还总是不见笑容。 原来如此。 奈奈生对着这两张相片,心情忽然就沉重了许多。 像发现了一个有点压抑的小彩蛋,对角色的心疼远大于惊喜。 她看了会儿才慢慢移开视角,目光落在床下。那底下好像放着个黑色的东西,并不显眼,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从房间里是看不到的,从神龛的角度转过去才能看到这东西的一角。 奈奈生用手将它拖出来,画面上很生动地飘起了灰尘,好一会儿才渐渐消失。 那是一个落满灰的网球包。 6、6 网球包? 奈奈生点了下这个黑色的网球包,耳机里传来布料被拍动的声音,听声响里面确实装了东西。 她尝试着用手指点在球包拉链处,慢慢往下拖动,拉链跟着滑下来,中途还卡了一下,看来确实是很久没碰过了。 这个游戏做得实在太精致了,即使已经玩了有一会儿了,奈奈生还是会被这些细节震撼到。 手游的完成度居然可以这么高…… 球包里装着两副球拍和用塑料桶装着的三颗网球,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和这个包本身一样,散发出陈旧的气息。 但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球拍的边缘和握把处并没有多少磨损或磕碰的痕迹。奈奈生猜测,这个球拍的主人应该一直很小心地在使用它们。 他很爱护自己的拍子,却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它们了。 奈奈生不忍地想:零会放弃网球,也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吗? 虽然不知道零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但奈奈生直觉应该没过多久,至少是在一年内发生的事。 并不是胡乱猜测。奈奈生扫了眼房间,目光最后落在神龛上。 房间里明明乱成这样,装有他父母照片的相框却很干净。这或许可以解释为零常常擦拭它们,但神龛的新旧程度无法造假。 多亏于游戏建模的精细,奈奈生才能一眼看出那是近一年内购买的东西。 其实猜也猜得到,以零这个几乎全天体力值饥饿值飘红的状态,独居超过一年恐怕早不成人样了。而他现在只是比同龄人瘦一些罢了。 卫生间的门打开,降谷零走出来,在看见房间里那个被拉开的网球包时一愣,皱起眉:“你在做什么?” “没事,只是随便看看。”奈奈生应道,偷偷翻看别人房间里的东西被抓了个正着,她居然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不对啊,她明明只是在正常地探索游戏剧情而已! 降谷零默不作声地走过来,视线落在网球拍上时有了细微的凝滞,紧接着就很快拉上了拉链,又将球包塞回床下。 塞进去时球包不知道撞到什么,发出一声闷响,奈奈生悄悄将视角下移,看到床底下居然还有几个纸箱。 靠墙摆放着,如果不专门弯下腰去看,是看不到的。 听声音,那些箱子里面应该都塞满了东西。 奈奈生蠢蠢欲动,有心想把它们都拖出来看看,但见降谷零那一脸隐忍的不爽,想了想还是遗憾地放弃了。 万一掉亲密值了就糟了,不值得。 反正她可以等他走了偷偷拿出来看。 “诶嘿嘿嘿。” 被手机的光映着,奈奈生的脸上露出了反派的邪恶笑容。 玩惯了rpg游戏的人百分百都明白一个道理:npc越是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越有可能藏着推动剧情的线索。 而且!一定是不能错过的线索! 这么想着,奈奈生决定先把零哄好再说。 床下空间狭小,降谷零正在找合适的角度把球包放回原处。从奈奈生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因为不管怎么塞球包都会露出一个角来,他的动作渐渐暴躁。 嗯…… 这家伙绝对不开心了。 未免有点太好懂。 奈奈生虽然确实有那么丢丢愧疚,但这毕竟只是个游戏。降谷零的反应看起来再真实,也没办法让她产生面对真人的感觉。 比起心虚,她更多还是觉得有趣。 不知道未来降谷零还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她对这个游戏的期待值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高了。 拉动视角,勉强能看到降谷零的正面。但因为他正弯着腰,前发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向下抿着的的唇角和一段紧绷的下颌线。 怎么形容呢,总之就是气鼓鼓的。 加上刚吹干还有些蓬蓬的头发,在奈奈生眼里,现在的降谷零看起来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狮子,急需安抚。 “零。” 降谷零动作一停,似乎在等她后文。 奈奈生想了半天,憋出一句:“你饿不饿?” 降谷零:“……” 降谷零:“……不饿。” 奈奈生眨眨眼,看了眼左上角红得发紫的饥饿条,又看了眼依然背对着自己的、降谷零的那个透露出倔强的后脑勺。 大·骗·子。 躺床上玩久了觉得胳膊酸,她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拽过一个软枕垫在胸口下面,把手机放在面前。 用手指头在屏幕上戳了几下,悄悄把刚刚买来的便当和饭团还有那瓶精力饮料塞进了降谷零的书包。 想象着零发现它们时的表情,她弯起唇角,心情很好。 降谷零终于把球包塞好了,起身抓过书包背上,一言不发地走到玄关去穿鞋。 “零,你打过网球吗?”奈奈生的声音响起,依然是带着点笑意的温柔声线。 降谷零低头系着鞋带,过一会儿闷闷地“嗯”了声。 对对方不算了解的情况下,他不想因为一点小情绪惹得对方不开心。而且……奈奈生的声音很好听,其实并不让人烦躁。 他真正不喜欢的是自己落满灰尘的过去被人发现。 所有的爱好、梦想,都在那一声刺耳的刹车和紧随其后的碰撞声中戛然而止,如今留给他的只剩狼狈的现实。 为活下去不得不四处奔波的现实。 ……疲惫不堪的现实。 降谷零手上用力,系紧了鞋带,却看着脚上这双沾满泥点的运动鞋发起呆。 “为什么不打了呢?”奈奈生接着问。 没有回应。 她叹了口气。 太阳已经慢慢升起,可整个城市还陷在沉睡里。她看着降谷零孤零零地坐在玄关口,整个人落在阴影里,弓着背,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而整个人短暂地失了神。奈奈生忽然就有些心疼。 这一刻的零就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有着鲜活的情绪,足以让她产生共情。 降谷零愣怔了半晌,被脑海里响起的声音唤醒,对方声音很轻。 “零,你打开书包看看?” 书包? 他大脑还有些麻木,机械性地跟着奈奈生的话,拉开了拉链。看清书包内多出来的东西时,他瞳孔缩了下,呼吸屏住,不敢相信。 “时间来得及的话,要不要在家里把早饭吃了再走呢?”奈奈生轻声问。 她的语气自然得就好像这里真的是他们共同生活的,一个足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便当一看就是她准备的午餐,降谷零先从包里把饭团拿出来了。 三个饭团并排放在一个蓝色的保温盒里,内壁凝结着极细小的水滴,显然还温热着。降谷零眼睫颤了颤,卸下书包,起身抱着饭盒走回了房间里。 “谢谢。” 他犹豫片刻,说。 奈奈生正准备说不用客气,就看到降谷零的头顶上缓缓蹦出一个粉色的“+20”。 奈奈生:“?!” 20点好感!! 她一愣,随即狂喜。 美滋滋地点开面板确认了一下,果然好感度已经变成了30。 虽然后面括号里写的备注还是“陌生人”,但她总觉得按这个进度,升到下一个阶段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好耶! 她高兴过后回到主页,发现降谷零才刚刚开始吃饭,忽然意识到不对。 ——第一次亲密度增加,是在他吃完泡面之后才加的。 降谷零当时心里的逻辑应该是这样:饭很好吃—对请我吃饭的人心存感激—好感增加。 但这回,在降谷零吃东西之前好感度就增加了。说明饭团本身并不重要,让好感增加的原因是她给予饭团的举动? 还是……因为刚刚那一句“家”? 7、7 从降谷零的表情看不出他心底的想法,他还是像上次一样,吃得又快又安静。 奈奈生捧着脸看他。虽然不知道降谷零过去的性格是什么样的,至少就吃相来看,她觉得降谷零一看就像条件优渥的人家养出来的教养很好的小孩。 降谷零的网球包和里面的球拍看着也不便宜,是现实中存在的知名运动品牌。奈奈生自己也曾经兴致勃勃地想要入坑网球,还专门向邻居家一个据说抱着网球拍长大的小学生要到了参考意见,最后和零买的是同款的球拍。 记得这副拍子当初花了她不少钱来着。 还有零脚上那双沾满泥点的球鞋…… 奈奈生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一身上下都是名牌呢。 父母出事以前,他的家境应该相当不错。 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如今却不得不早出晚归打工来养活自己,这样的落差看得奈奈生心里一堵。 游戏细节做得好的话就会这样,于无声处动人。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被这个故事代入进去,打从心底里心疼起这个角色,哪怕他只是个被设定出来的“纸片人”。 但也有让她想不明白的地方,零的父母难道没有给他留下遗产吗? ……还是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奈奈生想得出了神,反倒是零喝了口精力饮料之后,主动开口说:“我今天一天都会在外面。” 他语速很快地说完,又喝了两口,表情不太自在。 “啊?” 奈奈生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零是在跟自己汇报去向。 好感度提高了一点就是不一样啊! 不过这幅别别扭扭的样子…… 她故作遗憾:“诶?那我想见你的时候该怎么办啊。” “噗!”降谷零喝到一半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手背掩着唇角,咳得厉害。 边断断续续地重复:“……想见我……?” “……” 奈奈生捂脸。 擦(一种动作)。 太可爱了。 “嗯……”幸好降谷零看不见她这一脸被萌到的表情,“如果不是因为想见你,我为什么要来啊。还给你带各种各样的东西。” “……为什么?”降谷零不知所措地站在房间中央。 奈奈生笑了两声,却没说话。 降谷零于是心思飞得更远了。 果然是因为上次她说的……因为他“长得好看”? 因为觉得他长得好看所以想见他,还给他带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 …… …… 降谷零:? 屏幕外面,奈奈生切出去看了眼消息,浑然不知那几句话能让这个年纪的男生胡思乱想到什么程度。 于是等她切回来看清画面时,脸上残留的笑意忽然就凝固了。 诶,零的脸上怎么会出现这么一言难尽的表情? 奈奈生一整个陷入迷茫。 简直就像是把她当成了某类……糟糕的成年人。 困惑地回忆了刚刚的对话,奈奈生一个激灵,脑海中浮现出亲密度一栏后面跟着的大大的“陌生人”三个字,忽然觉得自己要糟。 “你别多想……”奈奈生赶在零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发言之前抢先开口,弱弱地试图为自己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降谷零:“……” 小人的俊脸上写着大大的警惕。 “……”奈奈生欲哭无泪。 “对了,你那天不是问我,‘为什么是你’吗?”她灵机一动,“其实不是我选择了你……是只有你。” 降谷零竖起耳朵:“什么意思?” 如果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也很想知道。 奈奈生自然不可能说零是游戏里的人物,她绞尽脑汁换了种说法: “你可以想象一个装置连接了你我。我打开装置时就看见了你。借助这个装置,我可以实现一些特殊的能力,比如这些突然出现的食物。” “但我没有办法跟别人交流,因为只有你可以听见我的声音。” “所以,不是我做出了选择。”她深吸一口气,“我别无选择。” “零,能够做出选择的只有你。” 降谷零心里一动,但依然安静地听着奈奈生说话。 “你可以选择是不是要继续让我留在你身边,用我的能力帮你做到一些你自己很难完成的事。或者……” 她在降谷零想开口反驳之前就话音一转,温声道。 “或者,你觉得靠你自己就可以做到所有事,但你依然希望有个人陪陪你,像这样在你吃饭的时候和你说说话……那么我相信自己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零,我会永远陪伴你。” “——如果你希望如此。” 降谷零沉默了许久,奈奈生耐心地等待着,边悄悄观察他神色。 警惕消失了。 抿了抿唇,嗯,是在犹豫。 睫毛颤得厉害,说明还在纠结。 嘶,好长的睫毛。 奈奈生咔嚓截了张图,心满意足。 “如果我拒绝……”降谷零低声问,“那你会怎样?” 奈奈生怔了下,觉得零还真是善良。 居然会问她会怎么样。 如果他拒绝,那对她来说当然是最糟的结果,游戏结束,gameover。不知道还有没有换挡重开的机会,不过那就是别的周目和别的“降谷零”了。 对面前这个零来说…… “我会消失哦。”奈奈生轻声说。 降谷零整个人一颤。 奈奈生耐心地等着,就见他一副终于下定决心的样子,可依然别扭,揉着后脑勺的头发嘟囔。 “好吧……但你不可以突然出现了。” 还有条件? 奈奈生觉得零这幅认认真真谈条件的样子实在太可爱,欣然答应:“可以,以后我只要出现,一定第一时间跟你打招呼。” “也不可以随便翻我东西。” 那可不一定。 奈奈生依然微笑:“好。” “这样协议就算达成了吧?”她笑眯眯问。 然后就看到降谷零顶着那个拧巴的小表情,点点头。 与此同时,粉色的“+20”再次从那一头被他自己揉到翘起一撮的金毛上蹦出。 “biu~” 屏幕上放了一个小小的烟花,伴随着和以往不同的热烈音效。 奈奈生提着的心刚刚放下,眼睛一亮,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打开人物面板,亲密度那一行果然变了。 【亲密度】50(有所了解) 有所了解? 奈奈生摸着下巴:看来长路漫漫啊。 这一行字旁边多出一个跃动的小礼物盒图标,像在吸引她快点点开。 这个游戏系统很少有这么外放的表达,奈奈生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戳上去,心里居然有点小兴奋。 第一次好感度升级,会给什么奖励呢? 点上的一瞬间,小盒子旋转着放大,转眼间就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紧接着上面的盖子自动弹开,在鼓点激昂的音乐声中从盒子里跳出一张泛着金光的纸券。 一张券? 底下写着备注: 【旅行券】 效果:允许玩家离开房间,跟随角色一同前往本次外出的目的地。 (注:一张券仅有一次使用机会,再次返回房间后便会立刻失效,请玩家选择合适的时间使用。) 奈奈生读完一遍,心中迅速有了数。 先不吐槽旅行券这个非常不走心的名字,这个东西本身似乎对游戏进程确实很重要。 刚好她还没来得及去玄关试试能不能出去,现在看来是不用试了。 看系统的意思,降谷零的居住地就等于这个游戏的主地图,她应该只有在这个范围内才能自由活动。如果想要外出,就必须借助旅行券这种手段。 而外出意味着什么? 当然是新地图!新支线! 还有新角色!!! 奈奈生两眼放光,已经对外面的世界有了无限美好的想象。 她关掉礼物页面,看着那张券缩小成一个小光点,汇入了左上角的数值栏里。然后在最下方出现一个象征着旅行券的金色点点,后面跟着小小的阿拉伯数字:1。 对着那个1看了又看,奈奈生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注意力转回降谷零身上。 他已经擦干衣服,走回矮桌旁坐下,再次吃起饭团来了。 刚刚许下一个似乎很重要的承诺,降谷零如今越想越不自在,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直到余光瞥到墙上的挂钟,他似乎是呛了下,速度猛然加快起来。 奈奈生:“零,你赶时间吗?拿着吃也可以的。” 她看了眼左上角的数值,饥饿值已经回到80%的位置,到中午的时候还有一份盒饭,应该是不用担心了。而体力条有了精力饮料的临时补充,也回复到将近百分之五十,变成了黄色。 这两个数值的回复分别带给她2pts和1pts的收益,比第一次的时候少了很多,看来之前的只是对新手玩家的额外奖励。 奈奈生想要靠投喂发家致富的梦想幻灭了。 降谷零咽下最后一口饭团,接着又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剩下的饮料,这才憋出一句:“……你说在家吃早饭的。” 说完,拿起包就往外冲。 竟然是为了她随意的一句话吗?奈奈生一愣,目光下意识追随着降谷零看去。 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已经升起的朝阳洒满玄关,少年清瘦的背影模糊在夺目的阳光里,她想起什么,脱口而出:“零,一路小心。” 降谷零动作一滞,又回过头很快地看了一眼。 房间里依旧空无一人,可那声音是真实的。 他收回视线,依旧偏着头,小声道:“……我出门了。” 少年的身影消失,大门顺着惯性合上,映在地面上的光带由宽变窄,最终彻底消失,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奈奈生却觉得那一声像落在自己心上。 她深呼吸一口气,发现自己不自觉中有点太沉浸在游戏里了。 已经六点半了,离约定好的出发时间没剩下多久,奈奈生本来还想趁着降谷零不在家的机会再探索探索游戏内容,此时也只得无奈放弃。 “对了……” 奈奈生心念一动,退出游戏,点进了相册。 她记得自己刚刚截了一张降谷零的图,也许可以发给莲华看看,省得她总觉得这是个什么不正经的游戏。 而且,莲华这家伙沉迷一条雅那个游戏角色太久了,或许给她看看降谷零,能让她成功移情别恋呢? 奈奈生对零的颜值充满了自信。 翻到相册里的最新一张,奈奈生的表情忽然变了变。 “这……”她轻轻嘶了一声,“不会吧……” 那张截图竟然不见了。 9、9 打完球,火神和亚历克斯嚷嚷着要去吃一家日式甜品。奈奈生经不住他们的软磨硬泡,开车载着三人去了,谁知道没走到半路两人就在后座睡得东倒西歪。 奈奈生看了一眼后视镜,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坐在副驾驶的冰室倒是一直乖乖地在替她看导航,时不时低声开口指一下路。 “奈奈生,前面路口下高速。” 奈奈生依言变了道,一边忍不住感慨:“你和大我明明差不多大,但辰也你比这个臭小子成熟多了。” 奈奈生在街头篮球场认识冰室辰也和火神大我时,两人还在上初中,个头甚至没有她高,这三年奈奈生算是亲眼看着这两人以火箭般的速度抽条拔高,几乎每次见面个头都要窜上一截,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大的。 想起自家清瘦的崽崽,奈奈生心酸地叹了口气。 多让他运动运动会不会长得快一些呢? 不过看零那个样子,也不像能腾出时间运动。不知道他打的到底是什么工,能累成那个样子。 其实一个人简单生活的话,应该不需要拼死拼活打那么长时间的工才对。 ——她崽不会是被骗了吧? 奈奈生神色一凛。 “你怎么了?”冰室好奇地看过来,“好像在走神。” “啊,抱歉。”奈奈生回过神,“对了辰也,大我假期结束就又要回日本了吧,你是怎么想的,有没有考虑过回去?” “说不定。”冰室敛下眼睫,“听说日本的中学里最近有很厉害的角色出现,我其实有点想和他们打打看……而且我和大我的比赛还没有分出胜负。” 即使提到日本第一个想到的依旧是篮球吗? 奈奈生笑笑:“你还真是喜欢篮球啊。” 不知怎的,那个藏在床下的网球包又出现在她脑海里。 “辰也,如果有一天不能打球了,你会怎么样?”奈奈生犹豫一瞬,接着问。 冰室闻言皱起眉,似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回答:“会很难过吧。” “也是。”奈奈生被自己蠢到,失笑,换了个话题,心里却总忍不住想起降谷零。 好想把那些让他难过的事一件件都变成会带来喜悦和快乐的事。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零重新露出笑容,至少不要像现在一样压抑疲惫。 ……既然不能氪,那她肝还不行吗? * 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想着降谷零的事情,奈奈生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彻底沉迷在这个游戏当中,刚到家就直奔房间。 打开中央空调,把从甜品店打包回来的奶昔插好吸管放在床头柜上,奈奈生整个人钻进柔软的被窝里,还顺手揪了个抱枕在身后靠着。 万事俱备,充电线也插好了。 她端起手机,两眼放光,标准的游戏少女姿势。 “记得志保走之前说冰箱里留了两天份的咖喱……之后完全可以靠外卖撑住。”奈奈生嘟嘟囔囔地盘算着,往被子里缩了缩,接着点开《我的打工男友》的游戏程序。 完全就是一副三天三夜都不打算出门的架势。 既然决定靠肝来拯救自家崽崽悲催的处境,当然不能再这么悠哉下去。 毕竟游戏里给的指引实在太少——《我的打工男友》虽然只是个规模不大的养成系手游,自由度却意外得高。 如果不提前规划好目标的话,上线之后和零聊聊天,逛逛商城,时间很容易就消磨掉了。 奈奈生打定主意,上线发现降谷零不在之后,就先迅速地把整个房间还没来得及仔细探索的部分都翻了个遍。 真·掘地三尺。 作为游戏的主地图,降谷零的房间里隐藏着不少有用信息。她在第一天的时候虽然就粗略地翻过一遍,但当时急着找食物,忽略掉了很多重要线索。这次奈奈生一处不落地重新检查过一遍,收获颇丰。 她第一个去看的就是床下的那几个纸箱子。 箱子前面抵着降谷零好不容易调整好角度塞进去的网球包,奈奈生害怕等零回来之后看出球包移动过的痕迹,不敢乱动,最后思来想去,找了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她把床掀起来了。 多亏游戏系统赋予的怪力,奈奈生在把那三个箱子搬出来之后,看见零的宝贝球包还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大大松了口气。 可惜对纸箱的调查结果让她有些失望。 点击纸箱之后,耳机里传来哔一声音效,屏幕上跟着浮现出数行白字。 【该物件属于降谷零的私人物品,当前好感度暂时无法解锁】 【触发:主线任务“零的过去”】 【完成度:0/3】 【任务目标:???;好感度要求???】 【主线任务已记录在任务面板当中,玩家可随时查看详情】 那连续的两个“???”看得她有点懵。 自己这是不小心解锁了一个大后期的任务吗?居然连任务条件都看不全。 不过多亏这最后一句话,奈奈生才想起来她之前似乎还解锁了任务面板这个东西。 任务面板的图标就在屏幕边缘,和商城挨在一起。此时图标右上角多出一个明显的金色小点,显示这里有新增内容。 她点进去。任务面板共两个栏目,一个主线一个支线。 其中支线任务那一栏灰着,无法点击,显然是因为她还未解锁过任何一个支线。奈奈生只能停留在一进去的主线任务页面,往下刷了刷。 她之前完成的第一个任务“饥肠辘辘的一天~初次相识”就在其中,沉在左侧的列表底部,一根删除线划过整个标题,表示任务已完成。 点开,屏幕右边出现了达成任务的要求和奖励,以及一个简短的任务介绍,大概是为了帮助玩家回顾。 奈奈生的视线停留在屏幕右上方,任务介绍里有一张截图,是零正闷着头吃面的样子。 半边腮帮子鼓起来,露出一个饱满的圆形弧度……像一只嘴里塞满了食物的花栗鼠,让人忍不住想要戳一戳。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记得第一次见面,零被她碰到时是有反应的。 也许下次她真的可以戳戳他…… 至于剩下那些未完成的主线任务就没有截图这样的小福利了,奈奈生飞快将目前任务栏中所有的主线任务浏览一遍。 【主线任务:“独自生活的底气”】 【任务目标:为降谷零解锁三项技能并达到入门水平(0/3)】 【任务奖励:50pts】 【主线任务:“鼓鼓囊囊的钱包”】 【任务目标:为降谷零找到一份时薪3000日元的兼职(0/1)】 【任务奖励:70pts】 【主线任务:“更大、更新、更软!”】 【任务目标:使降谷零的房间舒适度达到100或以上(0/1)】 【任务奖励:旅行券*1】 这三个任务把她未来一段时间的游戏之路安排得明明白白。 ——先替零换一份新的兼职,最好是钱多还轻松的,等他不像现在这么忙了,再去发展一些兴趣爱好和生活技能,同时用赚来的钱和点数逐步改善居住条件。 奈奈生心里原本就有个大概的计划,但看到任务列表时她还是觉得眼前的方向骤然间明晰了。 游戏自由度过高的坏处就是很容易让玩家陷入混乱,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先做什么好,这几个任务相当于替代了新手教学,指引她该做什么的同时还锦上添花地给予了奖励。 奈奈生恍然大悟:高级啊! 探索过程中奈奈生还翻到了降谷零高二的教科书。其中一多半的内容都做了详实的笔记,字迹苍劲有力,批注逻辑清晰,习题册里的练习几乎都是全对,一个个代表正确的红色圆圈看起来赏心悦目。 “零之前的学习成绩一定是名列前茅的那种。” 奈奈生翻着翻着,脸上浮现起微笑。然而到中途某一页时,笑容戛然而止。 那些教科书的最后一部分是一片干净的空白。 甚至有一本的其中一页还被人大力揉皱了,连抚平都做不到。 这个游戏怎么老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藏一些虐人的小细节! 一不小心吃到玻璃渣的奈奈生心痛捂胸,忿忿地把零的课本合上了。 以日本高中的教学进度,教到这里时应该差不多处在高二寒假以前。 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一样是七月,也就是说,出事那天大约是在半年多前。 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奈奈生决定还是等好感度再提升一些之后,试着跟零本人套话。 毕竟这些很可能关系到那个主线任务“零的过去”,奈奈生虽然觉得对零很抱歉,但该推动的剧情还是要推的。 把那一沓教科书放回原位时她不小心碰掉了桌上另一本书,厚厚的一大本掉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吓得奈奈生手一颤。 该不会碰坏了什么吧? “都怪零……桌面上这么乱,难怪一包薯片放一周都没发现。”奈奈生嘀嘀咕咕,但还是老老实实伸手去捡书了。 那是本深红色硬壳包装的书,奈奈生碰上的一瞬间旁边竟然跳出小小的文字说明,表明是可互动物品。 【降谷零的相册】 相册? 奈奈生心念一动。 点开第一页,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降谷零脸上贴着一个大大的ok绷,站在另一个黑发小少年身后,侧眸瞥向镜头。 不知道是被欺负了还是打架了,眼泪汪汪的,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含了泪光就更显得委屈,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 可偏偏零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惹人怜爱,小小的少年撅着嘴,满脸不服气,那倔强的表情也和现在如出一辙—— 奈奈生看得心都要化了。 10、10 奈奈生花十分钟时间翻完了整个相册。 看完她发出感慨,如果这个游戏以后要出周边,她一定第一个跳出来跟制作组土下座,拜托他们务必考虑考虑推出这本相册的实体版。 生日会上在烛光下闭着眼睛许愿的降谷零,吃蛋糕时奶油糊到鼻尖却一无所知的降谷零,商场里顶着狗狗眼拽住母亲的衣角讨要玩具的降谷零,第一次穿上初中制服看起来浑身不自在的降谷零,站在领奖台上一手网球拍一手奖杯笑容灿烂的降谷零…… 这本囊括了零从小到大各种可爱时刻的相簿,简直是宝藏!宝藏! 这么宝贵的东西,怎么能再被压在书桌上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下面! 想到刚刚自己还摔了它一下,她简直心痛。 原本还在纠结用剩下的19pts买些什么家具好,奈奈生现在已经迅速有了主意。 点进商城,翻到家具栏,奈奈生花12pts买下了一个白色的三层小书架,又用4pts买了一个电风扇。最后剩下的3pts,她挑挑拣拣选了三个小玩意,包括一块抹布,一壶大麦茶,一个新的灯泡。 19pts全部花光,为降谷零的房间舒适度增加了15点,其中有5点是风扇带来的。 距离任务三那个100点的目标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奈奈生倒不着急。 她先将大麦茶塞进冰箱,电风扇打开放在房间一角,让夏天滞闷的空气流动起来。然后又动手将顶灯里装着的那颗昏暗的小灯泡换下,安上她新买的这颗亮度稍高一些的,省得房间里总因为光线不足而显得压抑。 做完这些,奈奈生这才将小书架拖动到墙边,开始把桌面和地上散乱的书籍本册一本本摆到书架上。 书架看着不大却很能装,零的那些东西占据了最下面两层,还有一层是空的。 “以后可以再买些书或者漫画回来。”奈奈生考虑着。 用那块新买的抹布擦去桌面上残留的灰尘作为收尾,奈奈生终于是彻底将这张桌子整理干净,她满意地打量一眼,觉得连带着整个房间都清爽了不少。 系统跳出一个提示,房间舒适度再次上升5点。 原来光是打扫也能让舒适度上升?奈奈生眼睛一亮,感觉自己发现了节省点数的好办法。 哼哧哼哧地将房间里每个角落擦过一遍,直到整个屋子都看上去闪闪发亮,奈奈生扔掉那块刚买来就光荣就义的抹布,假模假式地擦了把额头上不存在的汗。 ——其实说白了,她只是在用手指疯狂点点点而已。 不过系统依然毫不吝啬地给予了奖励: 【房间舒适度+10】 “今天一天就刷了30点,看来100点也没那么难嘛。”奈奈生大为满意。 不过这种只是打扫就给予10点舒适度的好处应该只是新手福利,否则玩家岂不是可以无限刷下去。 奈奈生倒不指望靠作弊的方式完成游戏。只要不会因为房间变脏而扣舒适度她就谢天谢地了。 玄关处传来一声轻响,她正叼着吸管喝奶昔,听见声音时赶忙拉动视角看过去。 降谷零带着满脸疲惫走进家门。 那一头浅金色的短发被汗水打湿,黏在了脸和脖颈上。顶着烈日一路走回来,他疲倦得连手都不想抬,站在玄关缓了好一会儿。 然后就听见一道温软的声音响起,“零,你回来啦?” 奈奈生? 降谷零抬起头,勉强伸手把灯打开,在看清房间内焕然一新的景象时,他缓慢地眨了眨眼。 “这……怎么会?” 厨房水槽闪闪发亮,房间收拾得井井有条,连角落都看不见一丝灰尘。 简直就像家里进了一个田螺姑娘…… 降谷零打起精神越过走廊,进入房间时脸上震惊的表情更明显了。 连那些他始终提不起劲头整理的书都不见了,角落多出一个崭新的漂漂亮亮的小书架,那些课本就整整齐齐地摆在上面。 书架旁边,一个正在运作的电风扇立在角落,左右摇摆,为整个房间带来一丝徐徐的凉风。 凉意渗进毛孔,驱散了一身倦意,汗水带来的黏腻感也减轻不少,舒爽得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 他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一些,奈奈生微笑看着他,从冰箱里拿出冰好的大麦茶。 “要喝吗?” 降谷零闻声转过头,刚偏过来,侧脸就贴上一个冰凉还带着潮气的坚硬物体,惊得他猛然往后缩。 手支在身后,降谷零仰着身子,看见半空漂浮着一个玻璃杯,还在抖啊抖,里面的液体跟着一起晃荡。 “……不要笑啊。”降谷零不满地摸了把脸,“正常人都会被吓到吧?” 奈奈生:“啊,你能看出来我在笑?” 她随即意识到是杯子暴露了自己,笑着递过去:“给,提前冰过了。” 商城里的东西似乎最低数额都是1pts,对应成日元就是1000日元,一壶大麦茶或者一个抹布的价值都远远没有达到这个数额。 但奈奈生一想到降谷零回来的时候能喝到冰好的麦茶,还能住进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房间,就一点都不觉得亏了。 降谷零乖乖接过,脑袋上飘起一个粉色的+5,奈奈生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只要拿到食物就会加好感的设定(?),不是很惊诧,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一口气喝掉了一整杯麦茶。 不过话说回来,好感度其实很方便她推断降谷零此时的心情好坏诶。 比如他现在心情就一定不错。 奈奈生细细看他眉宇,比起第一次见面时少了很多防备,甚至像现在这样放松下来时,还会不自觉向她展露之前难见的一面。 降谷零已经放下杯子,大咧咧坐在风扇前,因为被风吹得舒服而眯起了眼睛,整个人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他今天回来得比平时早,体力值照旧见红了,但饥饿值还是黄色的,奈奈生于是不再那么着急。看着他一边吹风一边休息,体力值也因此缓慢地恢复过来。 +1pts 夏日午后的时光总是漫长又惬意,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奈奈生的卧室里有扇明净的大落地窗,她放松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抬头就看见洛杉矶灿烂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室内,心情忽然很好。 以后要给零也换一个景观很好、有落地窗的大房子才行。 决定了!目标——六本木的高级公寓! “奈奈生,谢谢你。”降谷零闭着眼睛,忽然开口。 奈奈生听到少年用清澈的嗓音叫出自己的名字,头一回没有任何别扭,而是直白真挚地表达着谢意,她眼底的光彩都更盛。 “我们都是互相称呼名字的关系了,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降谷零一愣:“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全名是什么。” 对方一下安静。 降谷零等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异样的沉默不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了吗?”他小心问道。 “没事……”奈奈生说,“零,可以就叫我奈奈生吗?” 降谷零有些迟疑:“奈奈生……” “我没有姓,只是奈奈生。” 听出她语气中隐约夹杂着的冷淡,降谷零微微一怔,识趣地没去询问理由。 “零,你平时都在打什么工?怎么每次见你都好累的样子。”奈奈生自己转移了话题。 降谷零想了想:“白天在便利店,晚上去道路施工或者工厂,不过那个工厂最近被查了,说是因为雇用了非法滞留的外国人,我还没找到新的。” 工地?工厂? 奈奈生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降谷零居然真的在搬砖! 还是打·黑工!! 她苦命的崽…… 奈奈生皱了皱眉:“你一个月生活,即使加上房租和水电,一个月也不会超过15万吧?白天便利店的打工费不够吗?” 降谷零的表情让她意识到自己似乎问了一个糟糕的问题。 他收起散漫的坐姿,低头看着地面,好半晌才开口:“不够。” 没想到能得到他的回答,奈奈生心里一跳,没敢出声,就听见降谷零停顿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了下去。 “我父母,欠了一些钱……我用他们剩下的钱和房子抵掉了大部分,但还欠着接近一百万。” 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他声音很闷。 “晚上打工有深夜补贴,但我是在校的高中生,绝大部分地方都规定在校生即使年满十八岁也只能每天工作八小时,一周不超过四十小时,所以不肯让我多干……超出的部分都算是黑工,时薪比最低时薪低。” 奈奈生脑袋里嗡嗡的。 在校生……? “零,你还有在上学吗?” 降谷零大概是开始觉得她可以信任了,而且已经说了这么多,索性一口气回答了,“父母出事之后,我休学了半年。” “那如果正常上课的话,明年春天你就该上大学了吧?”奈奈生算着时间。 降谷零轻轻吐了一口气,“对。” 全部说出来居然让他觉得轻松了一些。 “那暑假结束,你就该回学校了呢。” 听见奈奈生这么说时,降谷零微微睁大了眼睛,“可我……” “不过是一百万而已,我们还有一整个暑假呢。即使这期间没还完,也可以边上学边打工,总有办法的。”奈奈生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零,暑假结束你一定能回去上课的。” 怕零不相信,她补充,“相信我,我可是大人啊。” 大人? 降谷零一动不动,感觉大脑也跟着停止了转动。 他觉得她在开玩笑,可奈奈生的语气那样认真。 “你会上大学的吧?有想过去什么学校吗?零的学习一看就很好,也许连东大都考得上。” 他真的有资格谈论未来和梦想吗? “零,放轻松一点,不要总是紧紧绷着自己,再坚韧的弦也是会断的。”奈奈生轻轻叹气,“高中生也有很多种类的工可以打,其中也有时薪很高的,我陪你慢慢找,不要再去打·黑工了。” 生活的出路很多,她的小少年这么优秀,不该走在荆棘丛生不见光明的那一条上。 属于他的该是条坦荡通途才对。 降谷零低垂着脑袋,习惯性地双手抱住膝盖坐着,脊背弯曲。那是一个最能带给自己安全感的姿势。 奈奈生看着,心里更难受。 降谷零因为奈奈生的话而短暂地愣了神,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用像她的声音一样温柔的力道。 不知怎的,眼泪像是要掉出来一样。 11、11 奈奈生被降谷零头上骤然跳出来的巨大的+50砸懵了。 +50? 亲密度? 就因为摸了下脑袋?? ……她颤巍巍地又摸了一把。 画面纹丝不动。 刚刚因为+50而直接突破100大关,系统给奈奈生放了个大大的烟花。 【亲密度】105(朋友) 在两次亲密度升级之后,系统也终于对这个体系做出了提示: 【恭喜您与降谷零的关系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tips:请注意,玩家与角色达到“朋友”等级后,简单地满足生存需求将不再给予大量亲密值。但您依然可以通过巧妙地与角色沟通或互动来提升亲密度。】 【心与心的距离,有时候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拉近~[爱心]】 奈奈生:“?” 那个波浪号和后面跟着的小心心未免有些恶趣味了。 不过她大概理解了系统的意思。 其实和现实中的人际交往一样。还不熟悉的时候,一点简单的善意就足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但等到关系渐深,人们也会开始渴求更多。 比如精神上的慰藉、情感的抚慰。 到这个阶段以后,亲密度的提升应该会变得更难了。 奈奈生若有所思。 但不得不说,看见零一点点从警觉到对自己敞开心扉,并且在心底将她当作了可以信任的【朋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她再次得到一张旅行券,收入左上角数值栏中,金色点点后的数字变成了2。 关闭页面,重新看向房间里抱膝坐着的少年。 等了好半晌,降谷零才抬起头。 他眼尾泛着点红,但看不见眼泪。 “……”降谷零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奈奈生没听清:“什么?” 因为心疼,她声音还是很柔和,就见到降谷零低下头,下巴抵在膝盖上,小声:“……我饿了。” 少年的声音嗡嗡的,奈奈生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降谷零忿忿地抬头,大概是想要瞪她,但没找到目标。 笑归笑,奈奈生看了一眼左上角那降到谷底的饥饿值,发了愁。 她手头只有1pts,大概只能买个饭团或者泡面,但零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总吃那些不太好吧? 灵机一动,她忽然想起那两张旅行券。 商城里的东西那么多,说不定有…… 这么想着,奈奈生飞快打开商城搜索,找到想要的东西之后眼也不眨地点了购买。 刚刚因为降谷零体力回复了一部分而赚来的1pts转瞬间被花掉,余额又一次变回可怜巴巴的0点。 “零,你身上有钱吗?”奈奈生的声音里透出兴奋,“我们出去吃吧!” “诶?” 降谷零明显是犹豫了一下,但没有拒绝奈奈生,“也行,随便吃点。” 显然是怕贵。 “别怕,我给你赞助。”奈奈生豪气冲天,“我刚刚斥巨资给你买了礼物。” “巨资”=身上仅有的最后1pts。 并不知道真相的降谷零闻言眼睛亮了亮,但非常礼貌地没有表现出迫切。 ——虽然肢体动作早就暴露了他心里的想法。 奈奈生看一眼无意间挺直腰杆的降谷零,感觉他就像一只眼巴巴等待投喂的小金毛犬。 她没忍住又呼噜了一把他的发顶。 柔软的金发被揉乱,降谷零大概是没想到会被碰到,不自觉地跟着那力道晃晃脑袋,抬手将翘起的头发抚平了。 “你能不能不要突然摸我……”降谷零的语气不像抱怨,只是有些别扭,“……总觉得有点奇怪。” 他毕竟都十八岁了。 虽然关系已经熟了一些了,奈奈生好像年龄也比他大,但上了初中之后连父母都不会摸他头。 第一次被碰到之后确实挺感动,结果她好像摸上瘾了,回过神来,降谷零开始觉得哪里怪怪的。 称不上讨厌,就是觉得…… 男女有别? 青春期的少年最容易在这些事情上想东想西,降谷零自顾自陷入纠结。 “抱歉抱歉,这个给你。” 另一边,奈奈生摸到了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看着屏幕上的小人被碰到之后东倒西歪,她光顾着觉得可爱,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降谷零的态度似乎又软和了一些。 奈奈生慷慨地拿出自己的豪华赞助。 降谷零看着半空中忽然出现的东西,眼睛一亮,接过来才发现是一张券。 难道是自助餐的免费券之类的? 降谷零脑海里飘过很多电视剧里的情节,又联想到奈奈生刚才牛气哄哄的样子,心中默默升起期盼。 翻到正面,他看清上面印着的字。 【优惠券:王福记餐厅开业酬宾,持券来店者一律七折。】 降谷零:“……” 奈奈生:“ovo” 降谷零:“王福记?” 奈奈生:“大概是某家中餐厅吧ovo。” 从天堂吧唧掉回人间,降谷零一时语塞。 奈奈生:“去试试嘛。” 奈奈生的声音听起来像一只摇着尾巴的狗狗,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降谷零拿着券,半晌无奈地说,“好吧……不过我想先洗个澡。” 打工回来,他一身都是汗。 “你去就好啦。” 奈奈生说着,就看见降谷零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复杂的表情。 奈奈生:“?” 奈奈生:“怎么了吗?” “你在房间里等我吗?”降谷零问。 他说得很隐晦,奈奈生困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她在这里,零看不见她,不好意思去洗澡。 害,说白了就是怕她偷看。 奈奈生get到他的意思,顿时觉得零这副别扭的样子也很真实。 ——如果是她的话,房间里多出一个看不见的“透明人”,一定也会觉得束手束脚。 她就是喜欢游戏设定中的这份真实,于是爽快地说:“那你去洗,我刚好也给自己弄点吃的。” “好。” 降谷零这才放松下来。 玩了两天,奈奈生差不多琢磨清楚了这个游戏的时间系统。 每次下线之后再上线,游戏时间都会跳转,一般是现实中一天约等于游戏中十天的对应关系。但只要把程序一直开着,那么游戏内的时间和现实时间的流速就会趋于一致。 也就是说,开着游戏时,降谷零的一天和她的一天是一样的。 而且每次打开时,游戏里的时间和现实中一定相符。她这里是晚上时,零那里一定也是晚上。 奈奈生很喜欢这样的设定,会让陪伴感更加强烈。 拔下手机充电线和耳机,她带着手机下楼,从冰箱里把咖喱拿出来。准备加热时她才发现已经没有剩下的米饭了,只得又赶忙淘米煮饭。 好不容易等到米饭煮好,奈奈生刚准备盛饭,就听见放在餐桌上的手机里传来降谷零的声音:“奈奈生?” “啊,零,稍等一下!”奈奈生顿时手忙脚乱,一不留神被热气熏到,“……好烫!” 降谷零已经换好衣服,听着她略显慌张的声音,直皱眉:“你没事吧?” 奈奈生终于端着盘子走回餐桌旁,坐下,长舒一口气。 “没事,我有点事耽误了……我们出门吧?” 她舀起一勺咖喱塞到嘴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看。 降谷零换了件宽大的圆领t恤,左腕上戴着块电子表,少年气十足,长直的腿裹在剪裁合体的黑色休闲裤里,看起来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 ……小黑杨。 奈奈生一口饭含在嘴里忘了咽下。 她崽可真好看啊…… 降谷零已经走到门口,打开门的同时回了下头,“你能跟上吗?” “嗯。”奈奈生回过神。 她点上半边身体已经在门外的降谷零的背影,系统自动跳出一行提示。 【是否使用旅行券?】 【是/否】 她毫不犹豫点下“是”。 金属防盗门在她眼前敞开,一片刺目的白,她点进白光,眼前场景倏然转换,光芒渐黯,她终于看清门外的一切。 那是沐浴在黄昏下的街区。 降谷零的公寓在一幢二层小楼的二层,只要打开门,面前的街景便一览无余。 右边是僻静的居民区,正是晚饭时间,家家户户亮着暖黄的灯,灯下人影攒动,仿佛能闻到饭菜的香气。左边灯红酒绿,各色看板和霓虹灯拥挤在一起,人声鼎沸,是最为常见的日式美食街的模样。 奈奈生震惊了。 这街景做得真好啊! 出门之后她的视角便固定在了降谷零身上,有点像第三人称视角的rpg游戏,从这个默认角度她只能看到零的背影。 奈奈生调了调,发现她虽然不能自由探索,但还是可以移动视角的,只是只能在零身边约半径两米的范围移动。 大概是怕她拜托降谷零带着她到处乱转悠,系统同时做出提示: 【tips:旅行券只能前往固定目的地,若超出路线过远且没有及时返回,玩家将被强制遣返。】 奈奈生瞪着那一句提示,刚想拜托零带着她钻游戏漏洞的心思顿时打消。 强制遣返,好狠一系统。 打折券的背面写着店铺地址,很巧,就在降谷零的小公寓附近那条街上。 刚刚过了晚上七点,正是上班族勾肩搭背去喝酒应酬的时候,步行街上熙熙攘攘的。奈奈生看着这热闹的人间烟火气,心中升起几分怀念。 她已经四年没有回过日本了。 “那个王福记应该就在这附近。” 虽然住了一段时间了,但降谷零看起来对这里其实并不熟悉。他双手拿着券,费力地辨认方向,走到一个拐角时,笃定地说。 就在此时路过了一个醉醺醺的中年大叔。 “王福记?”他很热情地搭话,“噢,我知道那家新开的中餐馆,离这里还有一百多米呢小伙子,再走两个路口就行了。” 降谷零:“……” 奈奈生:“…………噗嗤。” 认错路还被当场揭穿的降谷零恼羞成怒。 他跟好心的大叔道了谢,绿着脸,往一旁的小巷子里靠了靠,免得别人看见他在大街上自言自语觉得奇怪。 进去之后,他正想开口跟奈奈生解释,余光就注意到似乎有两个人在小巷子里互相拉扯。 巷子里光线很暗,降谷零微眯起眼,也只能辨认出是一男一女,“情侣吵架?” “不对,不是情侣吵架。” 奈奈生也在仔细看着屏幕,借助巷子那一头照过来的一点点光线,她看清那个男人高高扬起的手上有寒光一闪。 她猛地一激灵。 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一声女人充满惊惧的尖叫。 系统冷冰冰地弹出提示。 【触发:支线任务“小巷里的恶魔”】 【任务目标1:确保女子存活(0/1),达成奖励20pts】 【任务目标2:向警方提供线索(0/1),达成奖励自助餐券*1】 13、13 “降谷同学,你可以描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吗?” 记下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之后,目暮正式开始了询问。 “好的。”降谷零有些紧张。 正在组织语言,一直没说话的奈奈生那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隐约还能听见她似乎在吃东西。 “……” 降谷零把刚想好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警官,我能先去打个电话吗?” “可以,你去吧。”目暮大方地一挥手。 降谷零拿出手机贴在脸上,做出拨通电话的样子,走到小巷另一边才开口,“奈奈生,你那边是什么声音?” 奈奈生正在艰难地和咖喱里炖的牛肉做斗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忘闭麦了。 糟糕,有点尴尬。 “吃到牛筋了。”她只能老实交代,愁眉苦脸的,“好难嚼。” 降谷零:“……?” 你在凶案现场吧唧吧唧吃东西真的合适么? 不过听她这么一说,他忽然想起被自己遗忘在脑后的晚饭,顿时感觉各个饮食店里飘出来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往鼻子里凑,饿到麻木的胃又开始抗议了。 降谷零下意识揉了下肚子。 奈奈生终于咽下那口牛肉,低头正好看到这一幕。 没想到一个难嚼的板筋都能给他馋成这样,她怪心疼的:这得给她崽饿成什么样了啊。 “赶紧跟警方汇报一下情况,我们去吃自助餐。”她说,“应该花不了多久,后续他们还会叫你去警视厅做笔录的。” 降谷零还是第一次遇见刑事案件,对这些流程一头雾水,闻言一愣:“你还了解这个啊。” “嗯……因为我是成年人啊!” 奈奈生试图蒙混过关。 她总不能说她还在日本的时候,就受过不少来自组织的这方面的“知识普及”吧。 “老说成年人成年人的……你到底比我大几岁啊?” 奈奈生:“嗯,不到四岁?” “……那就是二十一、二?”降谷零沉默两秒,反应很大,“话说,这不是大学都没毕业吗?!” “对啊!”奈奈生理直气壮,“我之前说了我在美国留学啊。难道我的声音听起来很老吗?” “谁叫你每次说话语气好像比我大了好多一样。”降谷零嘀咕,心底却忍不住想象起奈奈生的模样。 奈奈生怒:“你瞧不起我多活的那四年吗!” “不是……” 降谷零没忍住,笑了出来。 少年笑起来时眼里闪着明亮的光,一直围绕他的压抑氛围也被驱散不少。 奈奈生看着他的笑脸,唇角跟着上扬,“不紧张了吗?” “嗯,跟你说说话好多了。”降谷零深呼吸。 也许有一天等他和奈奈生的关系更亲近一些,他可以问问奈奈生的模样。 现在问的话好像有点失礼。 +15 粉色数字的光效在灰暗的小巷里格外显眼。 “零,你今天救了一条命诶。”奈奈生想了想,说,“我没想到你会冲上去的。” 后来急救的时候,他也比她想象中冷静得多。 奈奈生见到过很多人第一次目睹凶案现场时的场景,大多慌乱得连话都听不进去,或者像那些上班族一样,因为恐惧而下意识想要远离,再或是干脆事不关己地看起热闹。 能像零一样鼓起勇气去救人的少之又少。 “不然难道要眼睁睁看她被杀吗?”降谷零莫名地说,似乎觉得第一时间去救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奈奈生哑然,好一会儿才反问:“……你就没想过自己的安全吗?” “如果我可以阻止一场凶案的发生,却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没有出手,那我会觉得那个人是因我而死。” 降谷零说得很决绝。 奈奈生看着他,想起刚才降谷零看到围观人群时的愤怒,感觉明白了什么。 或许那个胖胖的警部说的是对的,零真的很适合做警·察呢。 但这样的正义感,也有可能给他带来比常人更多的危险。 ——奈奈生叹一口气,默默将学习防身术加入了零未来的日程里。 “不过,如果当时不是你教我怎么急救,我根本没办法救下那个人。即使赶走了歹徒,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掉。” “幸好有你在,奈奈生。”降谷零说,“是我们一起救下她的。” 一起……? 她感觉心跳快了几分。 小巷另一头,叫目暮的警部还在等着,很有耐心地没有催促他。倒是他那位叫毛利的部下往这边看了好几回,都被目暮低声呵斥回去了。 降谷零感觉到对方的不耐,压低声音问奈奈生:“他们真的听不见你说话吧?” 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这才合上手机,迈步往回走,同时赔给毛利警官一个歉意的微笑。 “可以开始问话了。”他说。 目暮要他介绍当时的情况,降谷零快速整理了下语言。 “因为步行街上太吵了,我当时是想进到这条巷子里打电话的,结果进来就看见有一男一女在互相拉扯。巷子里太黑,我没能看清那个男人的长相,但能感觉到对方比女孩子高了半个头,所以身高应该是一米七左右。” 毛利在警·察手册上飞快记下关键点,目暮则是问:“在发现你过来之后,那个男人朝巷子的反方向跑了对吧?” “对。他和我大概对峙了两秒,大概是怕有人赶过来帮忙,就从那头离开了。” 降谷零回头看了眼小巷另一侧的出口,虽然和步行街仅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但那条路上多是店铺后门,僻静昏暗,行人也少得多。 犯人从那边逃走的话,被目击的几率很小。 “我当时急着去察看被袭击的女人的情况,没顾得上去追那个犯人。”他有点懊悔。 目暮立刻摇头:“那不是你的问题,而且我们警方是绝对不赞成高中生独身一人去追捕嫌犯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过你再仔细想想,还能不能提供更多有用的线索?”他试探着问。 “警方到现在还没有获取任何目击证词吗?”奈奈生忽然开口,“不应该啊,那个女人的出血量很大,犯人身上一定沾了很多血的。” 降谷零也觉得奇怪。 他蹙起眉头,思考时余光瞥见小巷旁的围观人群。他们大多是下班之后来喝酒的上班族,在平常的一天里竟然遇上了凶杀案,一个个都围在警方的封锁胶带外,精神振奋地看着热闹。 夏日傍晚,白天的暑气还未消散,多数人身上都起了一层汗,边用帕子或者纸巾擦脸,边还依依不舍地站在拥挤的人群里。 一眼望去,大部分人都是典型的上班族打扮,一身被汗水浸到半湿的西装衬衫,脱下的外套搭在小臂上,另一手持着公文包。像是一个模子里量产出来的小人,几乎看不出区别。 等等,外套……? 降谷零忽然有些心跳加速。 “警官,我觉得犯人应该是个上班族。”他脱口而出。 目暮一愣,旁边的毛利“哈”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那个女子的出血量很大,一定在犯人身上留下了血迹,但是事发过后已经半小时了,居然还是没有目击证词,说明他要么脱下了血衣,要么用其他东西把血迹掩盖起来了。” 目暮:“这些我们也知道,但我们并没有找到血衣和凶器……” “所以我在思考原因。” 降谷零定了定神,尽可能清晰地表述着自己的思路。 “现在是夏天最热的时节,即使入夜也有三十多摄氏度,绝大部分人出门穿的都是短袖,根本不会带额外的衣物。只有一种常见的人群例外——那就是因为工作要求必须着全套西装的上班族。” 目暮十三和毛利小五郎将目光投向围观人群。 “就像他们一样……这些上班族下班之后就会将外套脱下,犯人应该也是如此。逃跑时为了掩盖衬衫上留下的血迹,才将外套又穿上了,甚至可能还重新打了领带来遮掩衣领下的部分。”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混入人群,但恰恰相反,在烈日下衣冠楚楚的样子反而会让他变得更加引人注目。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还全副武装、不肯脱下外套的人,应该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个。” 降谷零语气越来越从容,带着几分笃定。 “我不敢保证这个猜测是对的,但也许能成为搜查的一个方向。” 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目暮警官和毛利才回过神,前者沉思片刻便立刻吩咐起不远处的部下:“按他说的,叫周围的人搜集证词时多留意一下身高一米七左右、出了很多汗但依然穿着西装外套、行为诡异的上班族。发现符合描述的目标记得重点询问!” 降谷零松了一口气,这位叫目暮的警部看来是很善于听取别人意见并加以总结的那类人。 “你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方向,降谷同学。” 目暮看着他的视线满含赞赏。 “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就可以先走了,等那位小姐清醒之后我们会再联络你,后续可能还要拜托你去警视厅做个正式的笔录,可以吗?” 降谷零点点头,目暮于是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上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降谷同学,你今天救了一条命啊,我代表警方感谢你见义勇为的行为。” 这似乎只是一句普通的感慨,对刑事课的警官来说,类似这样的事件再正常不过,目暮说完就去忙着指挥部下了,降谷零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迈步。 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 他真的,救了一个人啊。 “喂,小子。” 旁边的毛利警官忽然叫住他。 降谷零闻声回头,看见他站在巷子里,两手插袋,看着脚下的砖头:“这条巷子里只有这一块砖,它是你从别的地方拿过来的吧?你刚才就是拎着它跑来救人的吗?” “对……”降谷零有些迟疑。 年轻的警官表情复杂,大概是不知道该评价他鲁莽好还是勇敢好。 “没有空手来是不错。但以后还是学点什么防身技比较好。”毛利小五郎想了想,做了个过肩摔的姿势,动作相当俐落,“比如柔道空手道之类的。” “没别的事了,走的时候注意安全。” 降谷零眨眨眼,然后才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小巷。 重新走入步行街的喧嚣里,将被封锁的现场和围观人群渐渐抛在身后,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而同时间,奈奈生被不断跳出的提示刷了屏。 【完成支线任务“小巷里的恶魔”】 【任务目标:确保女子存活(1/1),向警方提供线索(1/1)】 【获得奖励20pts,自助餐券*1】 【隐藏目标:提供破案关键线索(1/1)】 【属性奖励:“智力”上升至2级】 【获得技能:急救(入门)】 【解锁:打工系统】 14、14 信息量太大,奈奈生将自助餐的招待券先交给零之后,一个个看过去。 原来支线任务除了一开始给的目标之外还有隐藏目标,完成之后会有额外奖励。这次任务的隐藏目标是推理相关,最终奖励的就是五维属性中“智力”的上升,想想也挺合理。 只是……犯人是上班族这件事纯粹是零自己推理出来的,自己好像没帮一点忙啊? 奈奈生感动了。 她崽都会自己赚钱了! 关掉任务结算页,她将目光移到新解锁的打工系统上。 直觉告诉奈奈生这个系统相当重要——毕竟这个游戏就叫《我的打工男友》嘛。 打工系统的标志是一个小小的锤子,和商城还有任务系统并排放在屏幕边缘,整个游戏的页面终于充实而完整起来。 奈奈生估计这个游戏的功能应该差不多解锁完了。 点开小锤子,弹出的页面让她恍然间以为自己打开了某些招聘网站。 【~家庭餐馆服务生~】 【薪资:日结,时给1100日元】 【要求:五官端正】 【~游乐场布偶装(周末限定)~】 【薪资:日结,时给1300日元+夏日补贴700日元】 【要求:无】 【~水上乐园临时救生员~】 【薪资:15000日元(4小时)】 【要求:游泳(娴熟)】 【~男公关~】 【薪资:日结,基础薪资时给1500日元+提成】 【要求:20岁以上,五官优越,魅力(3级)】 【~地下偶像~】 【薪资:???】 【要求:唱歌(入门),长相姣好,接受女装】 …… …… 奈奈生:槽点太多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一开始还挺正经的,怎么感觉越往后翻画风就变得越奇怪了……? 男公关也就算了,地下偶像算怎么回事? 唱歌只用入门,却需要接受女装?! ——女装!! 奈奈生打了个寒颤,果断抛弃这条。 可应聘的打工种类很多,但大多数都有技能和属性要求。比如水上乐园的救生员,4小时就可以赚到一万五,但是需要游泳技能达到娴熟级别才行。 奈奈生对着那薪资直眼馋,但也只能暂时无奈放弃。 最终可以选择的似乎只剩了游乐场布偶装和家庭餐厅的服务生。 她分别点击这两条应聘消息,降谷零的手机跟着响了两声,他拿起看了眼,低声叫奈奈生,“你帮我找了新的打工?” 奈奈生没想到通知是直接发给降谷零的,“嗯啊,你看看可以吗?只有家庭餐厅这个有一点要求,不过约等于没有。” 五官端正什么的,降谷零远超标准了。 “那我把便利店那份工作辞了吧,那个是按照最低时薪1000给的,家庭餐厅这份确实要好一些。”降谷零迅速做出衡量,“游乐场时给高得多,可惜只能周末做。” 奈奈生想象了下他在大太阳底下穿着布偶装的样子,忽然心疼了。 没有技能就是这样,只能靠卖苦力赚钱,必须早点把零的技能和属性刷上去才行。 “你现在手头不宽裕,布偶装那个虽然累一些,但至少比打·黑工好。先做一段时间,我再找找别的。”她安慰零。 但降谷零似乎完全不认为那是份苦差事,看着工资介绍,很高兴地应下了。 之前他麻烦缠身,又是债务又是父母死后遗留的各种问题,选择打工时根本没去做太多衡量。一方面是觉得只要能赚钱其他都无所谓,另一方面大概潜意识里也是想靠肢体的疲惫麻痹自己。 反正靠着最低时薪也能活下去,欠的债务可以靠省吃俭用来还,现在的打工做习惯之后,他就一直没有想着换工作。 但奈奈生的出现让他又升起了几分渴望。 也许他的生活还可以回到正常的轨迹。 奈奈生看着这样的零,更觉得心疼。 两人说着话,降谷零已经走到那家自助餐门口。 他停下脚步,左右看看,最终缓缓抬头看向眼前富丽堂皇的建筑。 “……你确定是这里?”降谷零不敢置信。 奈奈生拿到券之后第一时间就给了他,没来得及看上面的介绍,此时跟着降谷零一起二脸懵逼。 “这,这也太好了吧?!” 她看看自己面前才吃了一半,已经冷掉的隔夜咖喱,忽然感觉到了心酸。 不对,她跟纸片人比这些干什么。 她吃什么重要吗?不重要! 重要的是让她崽吃好喝好才行! 奈奈生又支棱起来了! 她抖擞精神,大手一挥:“就这儿,放开了吃!吃回本了再走!” 降谷零莫名被她的激·情感染,用力攥了攥手中的餐券。 奈奈生欣慰地看着画面中小人一脸严肃地踏进了餐厅的大门。 提供了免费券之后,降谷零拿着餐盘去转了一圈,很矜持地在一开始只拿了一些开胃菜过来。准备等吃完再起身拿。 还没坐下,就看见一个炸鸡腿晃悠悠地飘到了他的餐盘里。 “零,那边还有牛排,你要吗?我可以帮你拿。”奈奈生的声音听起来鬼鬼祟祟,像在做贼,“放心,没人看到。”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火速移了盘刺身过来。 降谷零:“……” 他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是一个果盘飞了过来。 服务生正好走到附近,降谷零飞速托住还在空中的盘子,对着疑惑转头望过来的服务生小哥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小哥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位帅气的客人,想了想,彬彬有礼地对着他鞠了个躬。 “我可以自己拿的。”好不容易等服务生走远了,降谷零把一桌子的餐盘摆好,低声和奈奈生说。 “好吧……” 奈奈生遗憾地放弃了这个“避开服务生视线偷偷移动餐盘”的小游戏。 吃到一半时降谷零接了通电话。 奈奈生听到他嗯了几声,突然愣住似的,反应过来后眼睛都亮了,“真的吗?太好了。” “谁打来的?” 等他挂断电话,奈奈生托腮问。 “目暮警官。”降谷零低头,像要遮掩却还是没忍住笑意,“被袭击的女人的手术好像很成功,他还说犯人已经逮捕归案了,和我的推理结果一致,真的是一个上班族做的。” 奈奈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暗潮涌动,慢慢笑了:“恭喜你,零。” * 游戏里降谷零还在吃饭,游戏外,奈奈生自己也终于将晚餐解决。她起身冲了一下碗碟,送进洗碗机,擦干净手之后拿起手机,看见上面弹出一条聊天软件的提醒。 【志保:落地了,刚取完行李出来。】 【志保:在找姐姐。】 奈奈生回她一个“好耶”的表情包,宫野志保那边过一会儿又发来几条消息,这次打字的手速莫名快了很多。 【志保:看见她了。】 【志保:旁边好像有个男的。】 奈奈生瞬间警惕。 【奈奈生:不是那个谁吧?】 【志保:不是。】 她震惊。 继两年前某个渣男独自逃离组织之后,明美的身边就再没有出现过任何雄性生物。不管她和志保劝了多少次,明美似乎都铁了心的要等那个fbi,这次是吹的什么风? 连为妹妹接机时都带上他,应该已经是很亲密的关系了吧?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和志保确认: 【奈奈生:帅吗?】 【志保:……帅。】 下一秒,宫野明美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从聊天软件直接拨通的通话提醒,并不展示来电者的姓名。 她站在机场停车场里,僵硬地攥着手机,身体紧绷,不知该不该接。 一旁的男人看出明美的不自在,慢悠悠地开口,“宫野小姐不用这么紧张。” “上面只是怕出现什么意外才会派我来接。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姐妹重逢的。” 他抱臂倚着身后的白色跑车,长腿交叠,一派闲适,和宫野明美显而易见的紧张形成鲜明对比。 虽然对这位同大君异常不对付的组织成员早有耳闻,但今晚还是她第一次和波本正式碰面。 见面时明美还觉得对方似乎有几分眼熟,甚至让她莫名升起亲近感,但说了没两句话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波本和组织中其他成员一样,身上总带着阴鸷狠戾的气息,如果见过的话,她不可能对他没有印象。 组织派他过来,是为了监视志保吗? 还是因为自己作为“黑麦威士忌”前女友的身份,被他们重点关注了? 宫野明美心里一沉,电光火石般想到诸多可能性,脊背发凉。 男人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浅色眸子里含着刺探和警示,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让她感受到强烈的压迫。 如果不接电话,会惹他怀疑吧。 她稳了稳心神,表面装得让人看不出异样,镇定自若地接起电话。 结果刚接通就被那头奈奈生欢天喜地的叫喊吓得差点神经衰弱。 “明美!你终于决定放弃诸星大那个死渣男了吗?恭喜你!!” 宫野明美:“……??” 她面色急变,在看到拖着行李箱向自己走来的宫野志保时,终于想明白这之间的误会。 奈奈生的声音被扩音器的粗粝质感模糊,传到旁人耳朵里直接变了个音色。 但多亏了她激动之下忘记控制的分贝,那几句话倒是被听了个清清楚楚。 “……死渣男?” 波本并没有掩饰自己听到对方通话的事实,甚至还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 宫野明美的心一瞬间狠狠揪起,她面无表情看着波本,声音压低,掩住颤抖,对奈奈生快速道:“是误会,我晚点再给你打回去。” 波本耸了耸肩,“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电话那头的小姐和我的想法很相合。” 他似乎心情很愉快。 波本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奈奈生耳朵里,和诸星大低沉磁性的嗓音不同,多了几分少年感,但那不紧不慢还带着点挑衅意味的语气,总让人觉得……很·不·爽! 奈奈生一愣,随即恨恨。 又是一个渣男嗓! 18、18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阳光毒辣,对于游园的乘客来说或许还算个有些炎热的好天气,但对于身着厚重玩偶装的工作人员却堪称最糟糕的天气。 降谷零光是走到游乐场门口身上就已经出了层薄汗,玩偶装密不透气,视线范围又小,奈奈生看着都觉得痛苦。 降谷零倒是完全没有抱怨,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天气,就赚不到那700日元的夏日补贴了。 他在路旁找了片荫凉处站着,尽职尽责地对着路过的每个小朋友招手。奈奈生怕他无聊,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甚至还提议要不要给他来首动感的摇滚乐。 降谷零没法说话,好笑又无奈地听着她在耳边叭叭,心情好了不少。 木之本桃矢就站在他对面,一会儿挥手,一会儿护住扑上来要抱抱的小朋友,搭着小朋友的肩膀利索地将他翻个个儿,然后在小朋友反应过来之前对着他父母的镜头比出一个耶。 一脸懵的小朋友:“??” 咔嚓一声拍照结束,木之本拍拍他的背,让心满意足的父母过来把他牵走了。 效率堪比流水线,打发走一个热情的小朋友只需要十秒钟。 不经意间瞟到他这全套流程的降谷零呆若木鸡。 屏幕外的奈奈生和他带着同款表情。 颤抖。 这就是王者吗……? 降谷零正呆滞着,忽然感觉有个小东西撞在他身上,迅速抱住了他的大腿试图充当挂件。 “是猫猫!兰,快过来!” 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叫。 降谷零低头,透过头套窥孔看见一个光亮的额头。 嗯? 仔细看,才发现抱着他的小女孩留着齐短发,用发箍将刘海整整齐齐地别了上去,露出额头和圆圆的一双眼睛。 身高才到他大腿根,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注意到“猫猫”弯腰在看自己,女孩抬眸和他四目相对,发出惊喜的一声“哇”,然后回头疯狂招起手。 “兰!”她又叫了一遍朋友的名字,“我抱住‘它’了,你快来!” 园区门口,另一个留着稍长一些的黑色直发的小女孩松开妈妈的手,快步跑了过来。 女孩穿着浅白色的小裙子,棕色小皮鞋,跑起步来裙摆一晃一晃,柔软的发丝也跟着飞起来,可爱得像个人偶娃娃。 被唤作“兰”的女孩一直跑到他身前才停下,短发女孩见她过来,挪到一边,十分慷慨,“兰!另一条腿分给你!不给新一那个家伙。” 降谷零:“……” 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惊悚了…… 小兰没有立刻凑上来,揪着裙角,有点犹豫。 “园子,这是猫咪先生吗?” “先生?”依然在做他腿部挂件的短发女孩仰着小脸,观察半晌,迷茫地问她的小伙伴,“为什么?” “因为他的礼帽是蓝色的。”小兰认认真真地说,同时上来拉园子的手,“不要抱着他了园子,我们站在旁边跟他合影吧?” “诶!可是猫猫抱起来很软!”园子不肯撒手,坚持不懈地卖着安利,“你摸摸看嘛,毛茸茸的,超级舒服。” “可是如果他是男生的话,女生就不应该离他这么近。”小兰回头看一眼身后,小小声,“妈妈会凶我的,我之前要跟新一牵手她都不让。” “那肯定是新一那家伙的错啦。” 园子终于松开手,小姑娘气势汹汹地一叉腰,转过身:“新一,你不是很聪明吗,你来说这只猫猫是男生还是女生!” 降谷零无奈,带她们过来的是两位相当漂亮的女士,大概是觉得这样幼稚的讨论很可爱,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来把小姑娘拉开。 他找不到人求救,只好先跟着园子一起看向那个“新一”。 一个和两个女孩差不多大,看起来甚至还没有上小学的男孩子双手插兜站在路中央,睁着半月眼。 “首先园子,他是人,不是猫猫。” 清脆的童声响起,语气笃定。 ……而且相当欠揍。 旁边一个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路过这里的小孩子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一脸震惊地看过来,像是被颠覆了三观,脸色几番变化,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 降谷零:“!” 关键时刻木之本桃矢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把那个泪汪汪的小孩抱到路对面,远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然后从旁边的一大捆气球里拿了一个递给他。 勉强算守护住了一个无辜的小朋友岌岌可危的梦想。 “木之本同学真可靠!”奈奈生赞叹。 奈奈生完全站在一个玩家的立场上,对每个出场的,尤其是好看的路人角色抱有同样的好感。 忘了某人并非传统的“游戏角色”,而且他还能听见她说话这件事。 猫咪先生无声地举起了拳头。 小兰注意到,赶紧过去拉新一,小心翼翼凑在他耳边:“你别说啦,猫咪先生都生气了。” “笨蛋,我又没说错。” 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斜睨一眼靠在他脸侧,距离很近的小姑娘,耳尖泛起绯红。 他握拳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 像要论证自己的观点,新一走到降谷零身边,小短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摸了摸他的肚子:“里面明显是空的,而且你见过能直立走路的猫吗?这肯定是人。” 最后一句说得掷地有声,把小兰和园子一起说懵了。 奈奈生跟着震惊:“现在的幼儿园小孩都这么现实了吗?!” 降谷零的布偶生涯在开始的第二十分钟,因为偶遇了一位叫工藤新一的小朋友而惨遭滑铁卢。 幸好他的两位小伙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日常的语出惊人。 “胡说,猫猫肯定只是肚子饿了。”园子反应过来,大声反驳,“而且它不是普通的猫,是游乐园的猫猫!当然会走路!你不要搞错了。” “诶,猫咪先生,你肚子饿了吗?”小兰的关注点好像有些偏差,闻言回头和降谷零对视,担心地问。 降谷零对上小女孩干净清澈的大眼睛,想起负责人再三叮嘱的话,点头。 让她相信是猫咪先生肚子饿了,总比让她知道布偶装里有个人要好。 小兰歪歪脑袋,思考片刻,右手攥拳在左手上一拍,似乎是想出一个好主意。 秀气的小脸上浮现出灿烂微笑。 “那你等等我哦。” 她哒哒哒跑到抱臂微笑看戏的两个女人身旁,拉了拉其中留着马尾的那位的衣角,“妈妈,可不可以把我们带的饭团分给猫咪先生两个?” “可以啊。”年轻女人弯下腰看着女儿,笑了笑,真的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塑料盒,“刚好,你爸爸早上出门前忘记带他的那一份了,你就把这个送给猫咪先生好不好?” 她把东西交给女儿,直起身之后对着降谷零轻轻鞠了一躬。 “是想让你不要介意那么多,收下就好吗?”奈奈生感慨,“这位妈妈对女儿真好,这个叫小兰的孩子长大之后肯定也会很善良。” 虽然现在就已经足够可爱了。 她语气里有淡淡的羡慕。 降谷零下意识想对那位妈妈回礼,又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抬起猫爪憨憨地摸了摸后脑。 奈奈生:“!!” 她被击沉。 小兰已经蹦蹦跳跳地带着那个饭盒回来了,走到近前她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滞,回头小小声问她妈妈:“对了,这是妈妈你今天早上说亲自下厨做的那份便当吗?” 她妈妈在她身后笑了笑,“对啊。” 不知道是不是降谷零的错觉,小女孩好像一瞬间僵硬了,再把便当递过来时,那张粉白柔软的小脸上表情变得很纠结。 好像还隐隐掺杂了几分愧疚。 毛利兰忽然觉得她爸爸不一定是“忘带了”这份便当。 应该,大概,也许,是故意的吧……? 但现在反悔把便当拿回去的话,妈妈会伤心的。 “猫咪先生,给你……”她声音越来越小,良心不安地补充一句,“希望你其实没有那么饿。” “?” 被忽略的新一看着小兰将便当亲手交给那个“猫咪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鼓着脸颊站在一边。 “就说你错了嘛,猫咪先生都说他只是肚子饿了呀。”园子还在火上浇油。 证实了自己的观点,小女孩得意得额头都更亮了。 “……笨蛋。”新一睁着半月眼,还要再说,“书里明明都有写,游乐园的玩偶里面都是工作人员,不信你看他们背后,肯定有拉li……唔?” 猫咪先生面无表情地用它软乎乎的肉垫捂住了小鬼的嘴。 还是闭嘴吧你。 新一:“??” 工藤有希子看够了热闹,这才走过来。新一睁大圆圆的眼睛,感觉到随着自己老妈靠近,那只毛爪子终于犹豫着松了松,他立刻开口:“你干什……” 话音戛然而止。 猫咪先生捏住了他的脸颊。 新一:“……” 见到儿子有难,有希子浑身一震,连忙举起相机。 “小新,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漂亮的前女演员对着自家儿子生无可恋的表情笑开了花。 小新一的眼神死了。 如果他知道这张照片日后会被永远摆在工藤宅的书架上,大概此时的表情还会更绝望一点。 一分钟后,拍了个够的有希子终于心花怒放地牵走了自家儿子,小兰和园子也依依不舍地跟友善的猫咪先生道了别。 “新一,你开心一点嘛,今天可是为了庆祝我们马上要上同一所小学了才来的游乐园诶。” 临走前,小兰还在温言软语地哄着气鼓鼓的新一。 大概是安慰不奏效,小女孩想了想,一边一个牵起园子和新一的手。 上一秒还别着脸看向另一侧的小少年猛然转头。 园子则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对,高高兴兴地抓着兰的手前后摆:“对哦,牵手是好朋友的象征!” 在两位妈妈反应过来之前,两个女生就笑呵呵地拉着新一跑走了。后者还在试图摆出不情愿的态度,但很快就装不下去,红着耳朵毫无抵抗地被拉着越跑越远。 “青梅竹马啊,真好。” 三个小孩长得都很可爱,奈奈生姨母笑,顺口问,“零,你有青梅竹马吗?” “有。” 暂时没人靠近,降谷零很小声地答。 顿了顿。 “他叫诸伏景光。” 19、19 诸伏景光…… 奈奈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翻了翻降谷零的人物面板,终于在人际关系那一栏找到: 【诸伏景光(好友)】 看来真的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不过这个人现在去哪了呢? “他搬家了。”降谷零下一句就解释了奈奈生的疑惑,“半年前搬的。” 又有小朋友跑过来要合影,降谷零于是不再开口。奈奈生看不见他头套下的表情,但直觉降谷零似乎心情有些低落。 “真正要好的朋友即使一段时间不见,关系也不会淡的,放心,你们肯定还会再走到一起。”奈奈生说,不自觉想起志保,“我也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之前我们一直住在一起,最近几天她刚刚回日本。” “我明年春天才能毕业,算一算的话,我和她也有大半年不能碰面呢。” 轻抚小孩头顶的猫爪停了一下。 “幸好有零陪我,不然这几天肯定会寂寞的。”奈奈生语气轻快,末了笑笑,“谢谢你。” 尾音轻软,像一根羽毛在心尖轻轻搔了下。 降谷零心想,该说谢谢的是他才对。 奈奈生怎么能这么大方地承认会感到寂寞这件事? 反观自己,总在别扭,觉得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可事实上这半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是奈奈生将他的生活推上了另一条轨道。 像灰暗世界里照进来的一束光。 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将他从孤独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让他再次站在日光下,推着他去努力生活。 有她的声音在,有人会跟他说晚安,和他聊天说笑,互相吐槽,日子终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零,我会永远陪伴你……如果你希望如此。” 他好像确实,“希望如此”。 …… “猫猫在发呆!” 小孩子的高声叫喊让他回过神。 忘了还在打工,看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圈的小孩子,降谷零慌乱中差点绊到。 另一边,对着屏幕上粉色的+10,奈奈生惊讶一瞬。 怎么又涨了? 降谷零一天天的,脑子里该不会都在想她吧…… “猫猫在发呆。” 她模范小孩子的语气,明知故问。 “猫猫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 然后就看到降谷零的身体明显一僵。 奈奈生简直要被他笑死—— 每日一逗降谷零的目标今天也圆满完成! 她翻了翻面板,加上早上的5点,现在总亲密值已经达到145。也不知道满点是多少。 和降谷零相处的每一天都很有趣,奈奈生其实一点也不着急推感情线的进度。 主要是这个亲密度加得也很玄学,她就是想努力都暂时摸不清方向。 就……随缘吧。 降谷零在哄小孩,奈奈生百无聊赖,干脆将视角拉高,欣赏起园区风景。 “话说回来,我来了洛杉矶之后才知道全球第一家迪士尼居然就在这里,我一直想去来着,但那个朋友嫌幼稚,都不肯陪我。” 奈奈生小声抱怨。 但很快又笑,“其实我们俩都没去过游乐场,我觉得那家伙应该只是不好意思。等回了日本,一定要缠她陪我去一次。” 降谷零不能出声,就默默听着。 原来她喜欢游乐场啊。 意外的小孩子气。 不过,怎么会从来没去过呢? 小的时候,至少也应该被父母带着去过一两次吧…… 降谷零心底疑惑。 * 早上只需要站两个小时,奈奈生一开始还一直盯着屏幕,后来就跑去拿了本书读,偶尔分心和降谷零闲聊两句。 不像在玩游戏,倒更像在和朋友连麦。 到十二点,她立刻合上书,催促着降谷零赶紧回去。 他中间去喝过一次水,但那之后又被太阳曝晒将近一小时,奈奈生实在担心他会不会中暑。 降谷零一进休息室就脱下头套,水洗过一般,头发湿透了,走路都晃悠。 将布偶装脱到半身,他勉强挪到座位上,靠着椅背一动也不想动。 累到瘫痪。 奈奈生心疼得脸都皱了,“这两千赚得也太不值了。” 木之本桃矢跟在他身后进来,似乎在打电话,顺手丢了条干燥的毛巾给降谷零。 零接下,做了个“谢谢”的口型,木之本点点头,打着电话出去了。 奈奈生翻了翻商城。余额还有4pts,算不上多,但好歹可以买些饮料食物。 这个游戏好就好在每次饥饿值和体力值的回复都能带来一定点数奖励,少是少了点,但也足够填补每次购买食物的支出了。算下来,至少在买食物上约等于不用花钱。 虽然吃的不算特别好就是了。 奈奈生盘算了一下,等以后降谷零烹饪技能提升上去,她完全可以用这些点数来买菜,让降谷零自己做成便当之类的。原材料比起现成的食物要更便宜,这样还能节省更多。 降谷零那边打工赚钱,她这边用点数帮他节省生活费,还完那100万好像也不是件特别遥远的事情。 好耶,未来可期! 降谷零正在拆小兰给的那份便当,感觉有什么东西啪嗒掉了下来。 他定睛,面前的桌面上多出两根雪糕。 “零,请你吃雪糕!”奈奈生兴冲冲的。 “为什么有两根。”降谷零拿起一根巧克力味的,拆开咬一口,对着剩下的雪糕微眯起眼睛,“给木之本的吗?” “对啊。” 奈奈生理所当然地点头。 呵呵。 降谷零闷头吃雪糕,咔嚓咔嚓咬外面的脆皮,懒得理她。 奈奈生没听见他问为什么,过一会儿自己慢慢吞吞解释了句:“要谢谢他照顾我们家零零。” “零零……?!” 什么鬼!! 降谷零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猛然被呛到,咳得脸红。 木之本刚好在这会儿进来,降谷零不知道奈奈生还会说出什么惊悚的话,赶紧把雪糕递给他。 “谢谢,我可以给我妹妹吗?”木之本桃矢想了想,问。 “妹妹?” 降谷零偏头去看,才发现他身后跟了一堆人。 一个高中男生,还有两个看上去还在上小学的女孩子。 雪糕好像不够分。 “啊,抱歉,我没想到人这么多。”降谷零尴尬。 “没关系!”留着棕色短发,扎了两个可爱小辫子的女孩立刻说,跳起来从她哥手里不太客气地抢过雪糕,对着降谷零笑笑,“我跟知世可以分一根,对吧?” 旁边叫知世的女生点了点头,声音很温柔,礼貌道谢:“谢谢哥哥。” “樱,你是不是忘了说谢谢?”木之本桃矢按住妹妹的脑袋,强迫她转个身面对零。 下压,鞠躬。 “我只是忘了……谢谢哥哥。” 小樱乖乖道谢,在木之本桃矢松手的同时偷偷踩他一脚,然后拉着知世跑开了。 “……真的是怪兽吧你。” 木之本表情扭曲。 ——好像很痛的样子。 好一副兄友妹恭的和谐场面。 和妹妹在一起的木之本桃矢比刚才多了很多生动表情。 “那是我妹妹木之本樱和她的朋友知世,我早上没带便当,她们帮我送过来,顺便来游乐场玩。”木之本忍痛介绍,手里拎着一个便当盒,侧过身露出身后的男生,“来游乐场要坐很久的车,所以我朋友也跟着过来了,可以让他们一起在休息室吃午饭吗?” 肤色冷白,戴着细框眼镜的清秀男生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叫月城雪兔,你好。” ……这个游戏里的路人角色都这么帅的吗?! 奈奈生看着三人同框的画面,幸福得狂冒泡泡。 降谷零有小兰给的便当,午餐不需要她管,奈奈生起身去给自己弄了些吃的。 回来发现降谷零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饭团,整个人失去颜色。 奈奈生大惊—— 崽!你怎么了我的崽!! 她战战兢兢地碰碰魂飞天外的降谷零,晃了两下对方才终于清醒过来,丢下饭团冲进了洗手间。 左上角的血条自她玩游戏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缓缓下降了些许。 奈奈生:“???” …………食物中毒?! 三分钟后,好不容易缓过劲的降谷零坐在了木之本他们那一桌,合掌:“感谢你们的收留。” “没关系的。”木之本樱像个小大人似地给他递了双筷子,“因为雪兔哥哥的饭量很大,所以我们每次都会多准备一点。” 奈奈生远远地对着那一盒便当心有余悸。 想不到这个游戏里还藏着这样的陷阱……真是好危险的世界…… 20、20 木之本樱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整个房间都因为她而热闹起来。 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很快过去,体力恢复过来的两人再次穿起玩偶装,小樱三人就坐在沙发上等,准备和他们一起出去。 谁知道穿到一半,室外却忽然传来喧哗。 “有没有人啊?!谁来帮帮我!”女人叫声凄厉。 休息室里的众人同时一震,屏幕前的奈奈生也一个激灵,和众人的紧张不同,她纯粹是兴奋的—— 尖叫说明什么? 说明有!支!线!啊! 降谷零和木之本桃矢刚刚穿好衣服,听到声音时几乎是同时跳起来朝门外奔去,小樱跟在后面,被察觉到的木之本桃矢回头拦下了。 “你不准去!” 他语气严厉,小樱一缩脖子,停在了走廊上,委屈,“哥哥……” “小孩子还是待在这里吧。”降谷零跑得快,回头安慰她一句。 两人情急之下衣服换到一半就跑出来,手里还抱着头套,临到门口看见外面聚集的三三两两的人时才反应过来。桃矢一拉降谷零,眼神示意他把头套戴上。 一只熊熊和一只猫猫严肃地走到了人群中,听见从里面传来哭声。 靠到一定距离,奈奈生的屏幕上终于弹出熟悉的提示: 【触发:支线任务“孩子们的梦想由我来守护”】 【任务目标1:找到隐藏在游乐场里的抢劫犯(0/1),达成奖励冷气(永久)*1】 【任务目标2:在不伤害游客的前提下成功抓捕抢劫犯(0/1),达成奖励30pts】 哦豁,这次是抢劫犯。 奈奈生摸着下巴:游戏里的日本好像不太和平啊? 不过她转念又想起自己的老本行,干笑一声。 这么说也不太对,有组织在的日本好像还要更恐怖一些。 看热闹的人总是来得很快,何况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游乐场。被人们围着坐在地上的女人吓得不停颤抖,话都说不利索,拉着身边的人断断续续地讲述事情经过。 “有个男的刚刚抢了我的背包!他有刀,我不敢追。” “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还披了披风,遮得严严实实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哦对,他往那边跑了!” 降谷零看一眼,发现她身上没有伤,松了一口气。看女人似乎吓到没力气了,他伸出毛爪子给她搭了把手,让她扶着自己站起身。 转头看向女人手指的方向,早就没了人影,对方事先买了面具和披风做遮掩,恐怕一逃出众人视野就会立刻将那些东西取下藏起来。 现在去追大概率找不到人,还可能打草惊蛇。 “我们人手不足,贸然去追犯人不是好主意,还不如先从这个女人口中套出更多信息再说。”奈奈生恰好在此时开口,和他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降谷零勾了下唇角。 心有灵犀总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围过来的群众听完女人的描述,义愤填膺地讨论开了。 “游乐场里怎么还能有抢劫犯呢?这大中午的,他也太大胆了。” “而且还随身带刀,这里的安检怎么回事啊!” “小优我们今天别玩了吧?妈妈带你去逛商场好不好?” 不少家长担心孩子的安全,已经决定提前带孩子回家了。剩下的人见状,更加群情激愤,商量着要去找乐园负责人要个说法。 “门票钱总得退吧!” “以后再也不带孩子来这里了,又远又贵,还不安全。” 这时终于有听到声音的工作人员出来维护秩序,群众们一见到他就围上去抱怨起来。 一会儿说要将这件事发到网上去,一会儿又说要举报乐园安全检查不到位。急得那工作人员焦头烂额,只能先留下来安抚着这些群众,同时小声拜托降谷零和木之本将女人安置在休息室。 两人带她到休息区一个单独的会议室里,木之本桃矢说要出去帮忙安抚小朋友,最后只留降谷零一个人陪着还处在惊吓状态中的女人待在房间。 这是询问案件经过的好机会。 降谷零正想开口,奈奈生小声提醒:“零,要不要先给她倒杯水?” “她现在太慌了,说话都不太有逻辑,先让她喝口水镇定一下吧。” 降谷零也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点头,去给女人拿一瓶矿泉水拧开递过去。 “谢谢。” 女人感激地看向面前帅气的男生,细心的举动让她对降谷零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等女人喝水的期间降谷零眼睛一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身上获取更多事件相关的细节。奈奈生见状,暗松一口气。 她本来还在思考怎么才能让零去帮忙抓捕犯人,现在看来是不用苦恼了。 降谷零对这种发生在眼前的案件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责任感,根本没办法置之不理。 虽然他的问询和侦查等手段都还很青涩,但在奈奈生眼里,这些技术层面的东西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而他天性中的正义感,那些从他骨血里带出来的正直良善,才是降谷零身上最难能可贵的部分。 等女人喝过水,降谷零问:“能不能请你详细描述一下刚才的事情?” “啊,好。” 她想了想就立刻答:“中午太晒了,游乐场里人少,我吃完饭之后本来想去找个饮料吧坐一会儿,没想到那个人突然从路边蹿出来了。他拽着我的包就要跑,我想拦,结果那个人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刀!” 她看来被吓得不轻,讲述时依旧难掩惊恐。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对,我朋友他们下午才要来跟我汇合。不过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没心思再玩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外表吗?” “记得!我当时想着警方肯定会问,他逃跑时就仔细看了眼。他应该有一米七五,戴着白色面具和黑色披风,就是主题公园的周边店里卖的那种假面怪人套装,我上午还看到了。因为披风遮住了上半身,我只能看见他下身穿了一件白色中裤和黑色运动鞋。” “等一下。”奈奈生忽然插话,“对方包得这么严实,她是怎么知道那人是男人的?” 降谷零直接问了,对方愣了下,很快答:“因为他中间跟我说了句‘放手’!声音很哑,一听就知道是个男人,而且他腿毛很多!” “……” 奈奈生对她这样挤牙膏式的回答方式有点头疼。 回答提炼不出重点,又常常忽略重要细节,这也太考验询问人的能力了。 “零,她一定还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只是忘了提,你再多问问?” 奈奈生说得没错,女人提供的有效信息依然太少,降谷零斟酌着,“没办法回想起更多细节了吗?什么都行。” 他语气诚恳,又是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女人一见他这么热心替自己找劫匪,顿时也感动了。 她仔细回忆片刻,“对了!我记得那个人抬手抢我的包的时候,我从斗篷底下看到了他的袖口……是绿色的长袖!” 绿色长袖? 降谷零深深蹙起眉心,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衣服。 奈奈生也相当疑惑:“绿色长袖配白色中裤?好奇怪的组合。颜色太鲜艳了,不像一般男人会穿的,而且上下身都不是一个季节。” “警方说十五分钟就到。”这时终于有去报警的工作人员赶过来报告情况,气喘吁吁,“乐园太偏了,他们得从市区开过来。” “该不会又是上次那一对胖瘦组合吧?”奈奈生笑。 降谷零装作在思考的样子,走到房间角落,低声,“不是,这里严格算已经不在东京了,应该是从就近的警署派人过来。” “不在东京?可这里不是叫东京〇〇主题乐园吗?” “就像东京迪士尼也不在东京啊……你不知道吗?”降谷零无奈反问。 奈奈生:“??” 东京迪士尼居然不在东京! 奈奈生陷入大震惊。 ……三观被震撼到的程度堪比刚刚听新一说“玩偶里其实是人”而失去梦想的那位小朋友。 “还是分析一下事件吧。”降谷零试图将跑偏的话题带回来。 奈奈生还浑浑噩噩:“哦……” 降谷零:“……” 这人是彻底懵了么。 他在房间一角“自言自语”半天,为了不让人怀疑,目光始终打量着周遭,在扫到某件东西时忽然顿住。 “这是谁的衣服?” 他拎起那件衣服,大声问。 报警回来的那个工作人员闻言看向他,“哦,那是乐园统一发给工作人员的防晒服,样式都一样,这件可能是谁忘在这儿的。” 降谷零一个箭步走到女人身边,将衣服递在她面前,“你看到的绿色袖子,是长这样吗?” “对!就是这个样子的!”女人一下跳起。 降谷零看着手中衣服,眼里光彩熠熠:“果然,这样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游乐园的商标是以白色和绿色为主打色,因此员工服也全部都是白绿配色,这就是为什么他会觉得熟悉。而且,如果是制式服装,那么绿色长袖+白色中裤这样的颜色组合也就不再奇怪了。 奈奈生疑惑的“上下半身不在同一季节”也因此得到了解释:如果那件长袖是防晒服,那么夏天穿就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另外,游乐场面对员工的安检比对游客要宽松很多,内部员工很容易就可以带刀进入园区,想要从餐厅之类的地方偷一把水果刀出来也会比游客容易。 现在的问题是,即使他们已经基本将犯人的身份锁定在工作人员身上,可这里是家大型主题乐园,整个园区内少说有数百名员工——范围依旧太广阔了。 不管是身高、性别、还是鞋子样式,这些宽泛的证词都不足以让他们锁定具体嫌犯。 “这位游客的包应该还在那人身上吧?我可以组织员工互相搜查。” 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负责人沉着脸插话。他刚被激动的游客围着追问了半天,衣服皱皱巴巴,看起来实在有些狼狈。 “这次事件对园区的负面影响太大了,外面的游客都快吵翻了,必须立刻解决才行。而且如果让他们知道是我们的员工犯的案,外面舆论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行,园区没有权利搜查员工的私人物品。”降谷零立刻否认,“而且对方还有刀,万一刺激到他,他冲动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而且你搜不出什么的。”木之本桃矢从屋外走进来,补充零的话,“我刚刚试着找了下,在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那位女士的包。应该是把钱取出来之后将剩下的东西一股脑丢掉了。包我暂时留在那里,拜托了一个人看着。等警方到了再处理。”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那位女士说的。 负责人听到这话更加头疼,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在房间里踱步一圈,像是想到什么,忽然猛地转身看向降谷零。 后者一怔,就看见负责人三步并两步走到他身前,两手重重地搭在了他布偶服的肩膀上—— 严肃开口,“降谷同学,能不能拜托你在警方来之前把那个人揪出来?” 降谷零:“……哈?” 奈奈生忍不住吐槽:“这种事也能随便拜托给高中生吗?” 这人病急乱投医也就罢了,怎么不考虑考虑零的安全问题? 她很是不满。 “为什么要拜托我?我又不是侦探。”降谷零也很不知所措。 负责人不假思索地答:“因为你看起来就很聪明的样子!” 降谷零:“……” 帮忙是一回事,要保证抓到犯人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不敢做这样的承诺。 “拜托了!游乐场的员工是抢劫犯什么的,太影响我们的声誉了!但如果是另一个员工抓到了他的话,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大概是看出他想拒绝,负责人哀求,“我保证,如果你能成功的话,园区肯定会重重奖赏你的!” 重重奖赏…… 降谷零的耳朵动动,正要出口的话又收了回去。 下一秒他慢慢移开视线,故作若无其事:“……那好吧,我试试。” 18、18 今天是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阳光毒辣,对于游园的乘客来说或许还算个有些炎热的好天气,但对于身着厚重玩偶装的工作人员却堪称最糟糕的天气。 降谷零光是走到游乐场门口身上就已经出了层薄汗,玩偶装密不透气,视线范围又小,奈奈生看着都觉得痛苦。 降谷零倒是完全没有抱怨,毕竟如果不是这样的天气,就赚不到那700日元的夏日补贴了。 他在路旁找了片荫凉处站着,尽职尽责地对着路过的每个小朋友招手。奈奈生怕他无聊,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甚至还提议要不要给他来首动感的摇滚乐。 降谷零没法说话,好笑又无奈地听着她在耳边叭叭,心情好了不少。 木之本桃矢就站在他对面,一会儿挥手,一会儿护住扑上来要抱抱的小朋友,搭着小朋友的肩膀利索地将他翻个个儿,然后在小朋友反应过来之前对着他父母的镜头比出一个耶。 一脸懵的小朋友:“??” 咔嚓一声拍照结束,木之本拍拍他的背,让心满意足的父母过来把他牵走了。 效率堪比流水线,打发走一个热情的小朋友只需要十秒钟。 不经意间瞟到他这全套流程的降谷零呆若木鸡。 屏幕外的奈奈生和他带着同款表情。 颤抖。 这就是王者吗……? 降谷零正呆滞着,忽然感觉有个小东西撞在他身上,迅速抱住了他的大腿试图充当挂件。 “是猫猫!兰,快过来!” 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叫。 降谷零低头,透过头套窥孔看见一个光亮的额头。 嗯? 仔细看,才发现抱着他的小女孩留着齐短发,用发箍将刘海整整齐齐地别了上去,露出额头和圆圆的一双眼睛。 身高才到他大腿根,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注意到“猫猫”弯腰在看自己,女孩抬眸和他四目相对,发出惊喜的一声“哇”,然后回头疯狂招起手。 “兰!”她又叫了一遍朋友的名字,“我抱住‘它’了,你快来!” 园区门口,另一个留着稍长一些的黑色直发的小女孩松开妈妈的手,快步跑了过来。 女孩穿着浅白色的小裙子,棕色小皮鞋,跑起步来裙摆一晃一晃,柔软的发丝也跟着飞起来,可爱得像个人偶娃娃。 被唤作“兰”的女孩一直跑到他身前才停下,短发女孩见她过来,挪到一边,十分慷慨,“兰!另一条腿分给你!不给新一那个家伙。” 降谷零:“……” 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惊悚了…… 小兰没有立刻凑上来,揪着裙角,有点犹豫。 “园子,这是猫咪先生吗?” “先生?”依然在做他腿部挂件的短发女孩仰着小脸,观察半晌,迷茫地问她的小伙伴,“为什么?” “因为他的礼帽是蓝色的。”小兰认认真真地说,同时上来拉园子的手,“不要抱着他了园子,我们站在旁边跟他合影吧?” “诶!可是猫猫抱起来很软!”园子不肯撒手,坚持不懈地卖着安利,“你摸摸看嘛,毛茸茸的,超级舒服。” “可是如果他是男生的话,女生就不应该离他这么近。”小兰回头看一眼身后,小小声,“妈妈会凶我的,我之前要跟新一牵手她都不让。” “那肯定是新一那家伙的错啦。” 园子终于松开手,小姑娘气势汹汹地一叉腰,转过身:“新一,你不是很聪明吗,你来说这只猫猫是男生还是女生!” 降谷零无奈,带她们过来的是两位相当漂亮的女士,大概是觉得这样幼稚的讨论很可爱,并没有第一时间上来把小姑娘拉开。 他找不到人求救,只好先跟着园子一起看向那个“新一”。 一个和两个女孩差不多大,看起来甚至还没有上小学的男孩子双手插兜站在路中央,睁着半月眼。 “首先园子,他是人,不是猫猫。” 清脆的童声响起,语气笃定。 ……而且相当欠揍。 旁边一个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路过这里的小孩子似乎也听到了这句话,一脸震惊地看过来,像是被颠覆了三观,脸色几番变化,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放声大哭。 降谷零:“!” 关键时刻木之本桃矢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把那个泪汪汪的小孩抱到路对面,远离了这个危险的地方,然后从旁边的一大捆气球里拿了一个递给他。 勉强算守护住了一个无辜的小朋友岌岌可危的梦想。 “木之本同学真可靠!”奈奈生赞叹。 奈奈生完全站在一个玩家的立场上,对每个出场的,尤其是好看的路人角色抱有同样的好感。 忘了某人并非传统的“游戏角色”,而且他还能听见她说话这件事。 猫咪先生无声地举起了拳头。 小兰注意到,赶紧过去拉新一,小心翼翼凑在他耳边:“你别说啦,猫咪先生都生气了。” “笨蛋,我又没说错。” 长相清秀的小男孩斜睨一眼靠在他脸侧,距离很近的小姑娘,耳尖泛起绯红。 他握拳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 像要论证自己的观点,新一走到降谷零身边,小短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摸了摸他的肚子:“里面明显是空的,而且你见过能直立走路的猫吗?这肯定是人。” 最后一句说得掷地有声,把小兰和园子一起说懵了。 奈奈生跟着震惊:“现在的幼儿园小孩都这么现实了吗?!” 降谷零的布偶生涯在开始的第二十分钟,因为偶遇了一位叫工藤新一的小朋友而惨遭滑铁卢。 幸好他的两位小伙伴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日常的语出惊人。 “胡说,猫猫肯定只是肚子饿了。”园子反应过来,大声反驳,“而且它不是普通的猫,是游乐园的猫猫!当然会走路!你不要搞错了。” “诶,猫咪先生,你肚子饿了吗?”小兰的关注点好像有些偏差,闻言回头和降谷零对视,担心地问。 降谷零对上小女孩干净清澈的大眼睛,想起负责人再三叮嘱的话,点头。 让她相信是猫咪先生肚子饿了,总比让她知道布偶装里有个人要好。 小兰歪歪脑袋,思考片刻,右手攥拳在左手上一拍,似乎是想出一个好主意。 秀气的小脸上浮现出灿烂微笑。 “那你等等我哦。” 她哒哒哒跑到抱臂微笑看戏的两个女人身旁,拉了拉其中留着马尾的那位的衣角,“妈妈,可不可以把我们带的饭团分给猫咪先生两个?” “可以啊。”年轻女人弯下腰看着女儿,笑了笑,真的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塑料盒,“刚好,你爸爸早上出门前忘记带他的那一份了,你就把这个送给猫咪先生好不好?” 她把东西交给女儿,直起身之后对着降谷零轻轻鞠了一躬。 “是想让你不要介意那么多,收下就好吗?”奈奈生感慨,“这位妈妈对女儿真好,这个叫小兰的孩子长大之后肯定也会很善良。” 虽然现在就已经足够可爱了。 她语气里有淡淡的羡慕。 降谷零下意识想对那位妈妈回礼,又记起自己现在的身份,于是抬起猫爪憨憨地摸了摸后脑。 奈奈生:“!!” 她被击沉。 小兰已经蹦蹦跳跳地带着那个饭盒回来了,走到近前她忽然想起什么,脚步一滞,回头小小声问她妈妈:“对了,这是妈妈你今天早上说亲自下厨做的那份便当吗?” 她妈妈在她身后笑了笑,“对啊。” 不知道是不是降谷零的错觉,小女孩好像一瞬间僵硬了,再把便当递过来时,那张粉白柔软的小脸上表情变得很纠结。 好像还隐隐掺杂了几分愧疚。 毛利兰忽然觉得她爸爸不一定是“忘带了”这份便当。 应该,大概,也许,是故意的吧……? 但现在反悔把便当拿回去的话,妈妈会伤心的。 “猫咪先生,给你……”她声音越来越小,良心不安地补充一句,“希望你其实没有那么饿。” “?” 被忽略的新一看着小兰将便当亲手交给那个“猫咪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不太高兴的样子,鼓着脸颊站在一边。 “就说你错了嘛,猫咪先生都说他只是肚子饿了呀。”园子还在火上浇油。 证实了自己的观点,小女孩得意得额头都更亮了。 “……笨蛋。”新一睁着半月眼,还要再说,“书里明明都有写,游乐园的玩偶里面都是工作人员,不信你看他们背后,肯定有拉li……唔?” 猫咪先生面无表情地用它软乎乎的肉垫捂住了小鬼的嘴。 还是闭嘴吧你。 新一:“??” 工藤有希子看够了热闹,这才走过来。新一睁大圆圆的眼睛,感觉到随着自己老妈靠近,那只毛爪子终于犹豫着松了松,他立刻开口:“你干什……” 话音戛然而止。 猫咪先生捏住了他的脸颊。 新一:“……” 见到儿子有难,有希子浑身一震,连忙举起相机。 “小新,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漂亮的前女演员对着自家儿子生无可恋的表情笑开了花。 小新一的眼神死了。 如果他知道这张照片日后会被永远摆在工藤宅的书架上,大概此时的表情还会更绝望一点。 一分钟后,拍了个够的有希子终于心花怒放地牵走了自家儿子,小兰和园子也依依不舍地跟友善的猫咪先生道了别。 “新一,你开心一点嘛,今天可是为了庆祝我们马上要上同一所小学了才来的游乐园诶。” 临走前,小兰还在温言软语地哄着气鼓鼓的新一。 大概是安慰不奏效,小女孩想了想,一边一个牵起园子和新一的手。 上一秒还别着脸看向另一侧的小少年猛然转头。 园子则完全没觉得有任何不对,高高兴兴地抓着兰的手前后摆:“对哦,牵手是好朋友的象征!” 在两位妈妈反应过来之前,两个女生就笑呵呵地拉着新一跑走了。后者还在试图摆出不情愿的态度,但很快就装不下去,红着耳朵毫无抵抗地被拉着越跑越远。 “青梅竹马啊,真好。” 三个小孩长得都很可爱,奈奈生姨母笑,顺口问,“零,你有青梅竹马吗?” “有。” 暂时没人靠近,降谷零很小声地答。 顿了顿。 “他叫诸伏景光。” 19、19 诸伏景光…… 奈奈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翻了翻降谷零的人物面板,终于在人际关系那一栏找到: 【诸伏景光(好友)】 看来真的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不过这个人现在去哪了呢? “他搬家了。”降谷零下一句就解释了奈奈生的疑惑,“半年前搬的。” 又有小朋友跑过来要合影,降谷零于是不再开口。奈奈生看不见他头套下的表情,但直觉降谷零似乎心情有些低落。 “真正要好的朋友即使一段时间不见,关系也不会淡的,放心,你们肯定还会再走到一起。”奈奈生说,不自觉想起志保,“我也有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之前我们一直住在一起,最近几天她刚刚回日本。” “我明年春天才能毕业,算一算的话,我和她也有大半年不能碰面呢。” 轻抚小孩头顶的猫爪停了一下。 “幸好有零陪我,不然这几天肯定会寂寞的。”奈奈生语气轻快,末了笑笑,“谢谢你。” 尾音轻软,像一根羽毛在心尖轻轻搔了下。 降谷零心想,该说谢谢的是他才对。 奈奈生怎么能这么大方地承认会感到寂寞这件事? 反观自己,总在别扭,觉得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可事实上这半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是奈奈生将他的生活推上了另一条轨道。 像灰暗世界里照进来的一束光。 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将他从孤独的深渊里拉了出来,让他再次站在日光下,推着他去努力生活。 有她的声音在,有人会跟他说晚安,和他聊天说笑,互相吐槽,日子终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 “零,我会永远陪伴你……如果你希望如此。” 他好像确实,“希望如此”。 …… “猫猫在发呆!” 小孩子的高声叫喊让他回过神。 忘了还在打工,看见面前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圈的小孩子,降谷零慌乱中差点绊到。 另一边,对着屏幕上粉色的+10,奈奈生惊讶一瞬。 怎么又涨了? 降谷零一天天的,脑子里该不会都在想她吧…… “猫猫在发呆。” 她模范小孩子的语气,明知故问。 “猫猫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 然后就看到降谷零的身体明显一僵。 奈奈生简直要被他笑死—— 每日一逗降谷零的目标今天也圆满完成! 她翻了翻面板,加上早上的5点,现在总亲密值已经达到145。也不知道满点是多少。 和降谷零相处的每一天都很有趣,奈奈生其实一点也不着急推感情线的进度。 主要是这个亲密度加得也很玄学,她就是想努力都暂时摸不清方向。 就……随缘吧。 降谷零在哄小孩,奈奈生百无聊赖,干脆将视角拉高,欣赏起园区风景。 “话说回来,我来了洛杉矶之后才知道全球第一家迪士尼居然就在这里,我一直想去来着,但那个朋友嫌幼稚,都不肯陪我。” 奈奈生小声抱怨。 但很快又笑,“其实我们俩都没去过游乐场,我觉得那家伙应该只是不好意思。等回了日本,一定要缠她陪我去一次。” 降谷零不能出声,就默默听着。 原来她喜欢游乐场啊。 意外的小孩子气。 不过,怎么会从来没去过呢? 小的时候,至少也应该被父母带着去过一两次吧…… 降谷零心底疑惑。 * 早上只需要站两个小时,奈奈生一开始还一直盯着屏幕,后来就跑去拿了本书读,偶尔分心和降谷零闲聊两句。 不像在玩游戏,倒更像在和朋友连麦。 到十二点,她立刻合上书,催促着降谷零赶紧回去。 他中间去喝过一次水,但那之后又被太阳曝晒将近一小时,奈奈生实在担心他会不会中暑。 降谷零一进休息室就脱下头套,水洗过一般,头发湿透了,走路都晃悠。 将布偶装脱到半身,他勉强挪到座位上,靠着椅背一动也不想动。 累到瘫痪。 奈奈生心疼得脸都皱了,“这两千赚得也太不值了。” 木之本桃矢跟在他身后进来,似乎在打电话,顺手丢了条干燥的毛巾给降谷零。 零接下,做了个“谢谢”的口型,木之本点点头,打着电话出去了。 奈奈生翻了翻商城。余额还有4pts,算不上多,但好歹可以买些饮料食物。 这个游戏好就好在每次饥饿值和体力值的回复都能带来一定点数奖励,少是少了点,但也足够填补每次购买食物的支出了。算下来,至少在买食物上约等于不用花钱。 虽然吃的不算特别好就是了。 奈奈生盘算了一下,等以后降谷零烹饪技能提升上去,她完全可以用这些点数来买菜,让降谷零自己做成便当之类的。原材料比起现成的食物要更便宜,这样还能节省更多。 降谷零那边打工赚钱,她这边用点数帮他节省生活费,还完那100万好像也不是件特别遥远的事情。 好耶,未来可期! 降谷零正在拆小兰给的那份便当,感觉有什么东西啪嗒掉了下来。 他定睛,面前的桌面上多出两根雪糕。 “零,请你吃雪糕!”奈奈生兴冲冲的。 “为什么有两根。”降谷零拿起一根巧克力味的,拆开咬一口,对着剩下的雪糕微眯起眼睛,“给木之本的吗?” “对啊。” 奈奈生理所当然地点头。 呵呵。 降谷零闷头吃雪糕,咔嚓咔嚓咬外面的脆皮,懒得理她。 奈奈生没听见他问为什么,过一会儿自己慢慢吞吞解释了句:“要谢谢他照顾我们家零零。” “零零……?!” 什么鬼!! 降谷零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猛然被呛到,咳得脸红。 木之本刚好在这会儿进来,降谷零不知道奈奈生还会说出什么惊悚的话,赶紧把雪糕递给他。 “谢谢,我可以给我妹妹吗?”木之本桃矢想了想,问。 “妹妹?” 降谷零偏头去看,才发现他身后跟了一堆人。 一个高中男生,还有两个看上去还在上小学的女孩子。 雪糕好像不够分。 “啊,抱歉,我没想到人这么多。”降谷零尴尬。 “没关系!”留着棕色短发,扎了两个可爱小辫子的女孩立刻说,跳起来从她哥手里不太客气地抢过雪糕,对着降谷零笑笑,“我跟知世可以分一根,对吧?” 旁边叫知世的女生点了点头,声音很温柔,礼貌道谢:“谢谢哥哥。” “樱,你是不是忘了说谢谢?”木之本桃矢按住妹妹的脑袋,强迫她转个身面对零。 下压,鞠躬。 “我只是忘了……谢谢哥哥。” 小樱乖乖道谢,在木之本桃矢松手的同时偷偷踩他一脚,然后拉着知世跑开了。 “……真的是怪兽吧你。” 木之本表情扭曲。 ——好像很痛的样子。 好一副兄友妹恭的和谐场面。 和妹妹在一起的木之本桃矢比刚才多了很多生动表情。 “那是我妹妹木之本樱和她的朋友知世,我早上没带便当,她们帮我送过来,顺便来游乐场玩。”木之本忍痛介绍,手里拎着一个便当盒,侧过身露出身后的男生,“来游乐场要坐很久的车,所以我朋友也跟着过来了,可以让他们一起在休息室吃午饭吗?” 肤色冷白,戴着细框眼镜的清秀男生笑起来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我叫月城雪兔,你好。” ……这个游戏里的路人角色都这么帅的吗?! 奈奈生看着三人同框的画面,幸福得狂冒泡泡。 降谷零有小兰给的便当,午餐不需要她管,奈奈生起身去给自己弄了些吃的。 回来发现降谷零手里拿着咬了一口的饭团,整个人失去颜色。 奈奈生大惊—— 崽!你怎么了我的崽!! 她战战兢兢地碰碰魂飞天外的降谷零,晃了两下对方才终于清醒过来,丢下饭团冲进了洗手间。 左上角的血条自她玩游戏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缓缓下降了些许。 奈奈生:“???” …………食物中毒?! 三分钟后,好不容易缓过劲的降谷零坐在了木之本他们那一桌,合掌:“感谢你们的收留。” “没关系的。”木之本樱像个小大人似地给他递了双筷子,“因为雪兔哥哥的饭量很大,所以我们每次都会多准备一点。” 奈奈生远远地对着那一盒便当心有余悸。 想不到这个游戏里还藏着这样的陷阱……真是好危险的世界…… 21、21 奈奈生:“……” 她重重咳嗽一声。 某位表情倔强但身体很诚实的同学红着耳朵,一本正经地打量四周,甚至研究起墙上的地图来了,就是装作没听见她的话。 奈奈生:“……” 她看着降谷零装模作样的小动作,有点想笑。 指尖轻轻点点屏幕。 “!” 降谷零下意识抬手捂住后脑,感觉自己像被弹了个脑瓜崩。 奈奈生:“零,帮忙是可以,但找到嫌犯之后就交给警方处理,不要再像上次一样贸然冲上去了,行吗?不然我会很担心。” 任务条件里没有写明一定要降谷零亲手抓住那个抢劫犯,奈奈生钻系统漏洞,想尽可能避免零去冒险。 “我知道。”降谷零答应得很快。 他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耳机里传来少年低低的嗓音,奈奈生揉了揉耳朵。 “你最好真的知道。”她嘟囔。 负责人的眼光很准,降谷零是真的很聪明,之前就能单靠推理为警方提供重要的破案线索,这次他同样很快分析出了嫌犯的身份。 奈奈生想起五维中的“智力”,觉得降谷零分明该是天生满级才对。 不过智力提升到2级之后似乎也确实为他带来了一些改变:这次降谷零再推理时看起来自信多了,联想和提取重要信息的速度也明显加快。 “你说他刚刚是往那个方向走了?” 降谷零思考时对着墙上的游乐场地图看了会儿,指着一个点,转头问那个女人,“是不是这里?” “对,魔法世界。”她肯定地说,“我当时远远看到那边的城堡尖顶了。” “魔法世界在乐园最东边,是新开辟的一个单独的、以动物为主题的梦幻园区……地图上显示能通往那里的只有他刚刚走的这一条路。”降谷零想起自己入职前读到的乐园简介,若有所思。 那里没有员工餐厅,也没办法通往其他园区,换句话说,犯人大概率就是在魔法世界里工作的员工。 如果不是,那么等他摘下伪装之后就势必要再顺原路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那样一定会激起旁人的疑心。 ——而戴着面具、自信不会被看出真实身份的犯人完全没有必要这样绕路。 范围再度缩小了。 但还不够。 降谷零的大脑飞速转动着。 就算减去没有员工制服的临时工,魔法世界里至少也有六七十名员工,其中男性少说占三分之一,在这二三十人里,可能符合条件的依然很多。 还有别的被他忽略了的细节吗? 负责人焦躁不安,见降谷零始终停留原地,动也不动,低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他忍不住催促:“要不我们先去魔法世界看看吧?在这待着能有进展吗?警·察可马上就要来了。” 这人怎么回事?奈奈生闻言有些恼。 怕警·察怕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犯案的是他呢。 为了维护乐园声誉,把零一个来打工的高中生推出去找犯人,他脑子没问题吧? “对方手里有利刃,而且我们在明,抢劫犯在暗,你贸然冲过去找人,是巴不得赶紧提醒他逃跑吗?”降谷零头也不回地开口。 负责人被怼得一愣,三十多岁的人了,对着少年的气势居然有点虚。 “听你的还不行吗……”他嘀咕。 降谷零定下心神,正想接上刚刚被打断的思路,忽然听见欢快的掌声。 降谷零:“……” 刚刚还一脸冷静的小人表情染上几分迷茫。 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某人又在搞什么? 奈奈生搁屏幕那头叭叭鼓掌,外加热情打call:“不愧是清醒理智又迷人的零酱!千万别被坏人骗了!” “……别闹。”他无奈。 而且零酱又是什么鬼……她到底哪来这么多花里胡哨的称呼? 奈奈生笑嘻嘻的,“就这样,千万别被那家伙唬了啊,抓犯人这事是警·察的活,不归你管的。” 她说完就安静下来,不再打扰他。 降谷零重新集中注意力,盯着魔法世界地图上画的那个戴巫师帽的可爱小兔子,浅色瞳仁暗下。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女人刚才的证词,降谷零一字一句回想着两人刚才的对话。 “你是怎么知道那人是个男人的……” “他中间跟我说了句‘放手’……” “声音很哑,一听就知道是个男人……” 降谷零脑海中像有细线穿过,骤然反应过来。 他猛地回头看向园区负责人,“我记得魔法世界是完全面向小孩子开放的新园区,以梦幻和会魔法的小动物为主题,那招聘时对那里的员工的长相声音之类没有要求吗?” “肯定是需要温柔一点,毕竟经常要哄小孩子,而且也得符合园区风格才行。魔法世界的女性员工比例也是所有园区中最高的。”负责人说,忍不住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那么嗓音特别粗哑的男人,你有印象吗?” “我不记得有这样的人。”负责人想也不想就否认。 不记得…… 降谷零在心里默念一遍。 声线是可以刻意压低的,喑哑的嗓音却无法被装出来。对方如果不是天生那样,就说明一定有什么因素让他嗓子哑了。 终于抓住关键线索,降谷零精神一振。 “会不会是感冒了?”木之本桃矢问。 他不像是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人,降谷零讶异地看过去,木之本抱臂靠在门框边,注意到他的视线后言简意骇地解释:“我妹妹他们也在园里,这件事早点解决比较好。” 负责人摇头:“肯定不是感冒。” “木之本同学你一直负责玩偶装可能不知道,园区里所有感冒的员工都会被要求提前报备,我们会分配他们暂时到后勤岗位去。乐园之前就被担心员工将感冒传染给小孩的家长投诉过,所以才有了这样的规定。而这两天我们没有接到魔法世界里有员工感冒的报告。” 负责人一直在否定两人的提问,说完有些担心,转头一看,降谷零眼底的光彩却越来越盛。 “如果不是感冒,那就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喊哑的。” “喊哑的?” 负责人很懵,“游乐场里需要大喊的地方……” “对游客来说当然是过山车这类型的项目,但员工不会乘坐,所以可以排除。”降谷零指向墙上的大地图,“可疑的地方有三处。” “第一,过山车这类大型游乐设施旁边,因为有游客尖叫和机器运作声,所以员工很可能需要大声说话才能被听到。而魔法乐园里的大型游乐设施只有‘穿越仙境’这一个。” “第二,小孩子单独聚集,没有家长陪同所以需要员工来维持秩序的地方。这种地方不多,但魔法乐园恰好就有。”降谷零顿了顿,指尖点点园区南侧一栋有小婴儿头像标志的建筑,“——托儿所。” “因为1米4以下的儿童有很多项目不能乘坐,所以乐园建立了托儿所,方便家长把小孩暂时寄放在那里。” 他背出乐园介绍册上的内容。 很少有人在入职前会真的仔细阅读这些东西,但降谷零恰好就是这么一位,甚至还能一字不差地记住。 “我记得托儿所里有兔子之类的小动物,还有绘本,很受孩子欢迎。聚集的小孩多的话,一天光是读绘本都是件费嗓子的事吧?” “是,是没错。”负责人眨眨眼,不由自主地问,“还有一个地方呢?” “第三,保安亭。保安负责维持园区秩序,某一天刚好把嗓子喊哑了也是有可能的。不过保安应该不会穿员工制服,基本可以排除。” 降谷零说完,似乎对自己的推理不太放心,又补充:“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断……不一定准确,最多只能算一个参考方向。” “不,我觉得降谷同学你说得很对!”负责人扑上来想抓住降谷零的手,被他下意识躲开了也不恼,两眼发光,崇拜得五体投地,“找你真是找对了!我这就派人去……我一定叫他们偷偷找。” “不行。” 降谷零侧耳听着远处传来的警笛声。 “警方已经赶到乐园了。对方现在神经一定紧绷着,任何疑点都可能刺激到他……不过我刚刚想到一个方法。” “什么?” 降谷零走到沙发旁,抱起自己的猫猫头套,勾唇浅浅笑了下。 “可以让我和木之本去找。” “确实。”木之本桃矢沉吟,“穿着布偶装的人隔着头套打量对方,应该不容易被发现。” 降谷零:“嗯,一共两个地方,我们分头行动,找到可疑目标之后报告给警方就行了。剩下的让他们来调查。” “那我去托儿所,穿越仙境就拜托你了。”木之本桃矢当机立断。 “好。” 两个少年行动力惊人,迅速达成共识,然后抱起各自的头套就出门了。门一关,留负责人和那个女人在房间里面面相觑。 女人从刚才零的推理开始之后就一直懵着,现在才反应过来。 “现在的高中生好恐怖……”她喃喃。 …… 降谷零拿着一把气球做掩饰,一路走到魔法乐园。他虽然看过地图,但还没来过这里,正发愁怎么找,还是奈奈生眼尖,上下乱划视角,终于从某个角度发现了藏在城堡后面的过山车轨道。 “零,那里!”她叫了声。 降谷零只能透过窥孔看外面,视野范围很小,闻言迷茫:“那里是哪里?” 奈奈生:“……” 对哦,说了那里他也看不到。 降谷零正想再找找园区地图,忽然听到奈奈生的叫喊:“零,你看天上。” 他下意识抬头,发现被自己攥在手中的一个红气球不知什么时候飞了起来,飘飘忽忽,像被风吹着,朝城堡的方向飞去。 在湛蓝的天空上格外显眼,仿佛天然的引路标。 “气球飞走了!”路过的小孩用稚嫩声音叫。 路人纷纷抬头。 以精致的城堡做背景,红气球缀在蔚蓝天空上,缓缓升起,是与游乐场再相衬不过的、梦幻般的场景。 有游客举起手机捕捉这个画面,不自觉带上笑。 抢劫犯的事情还未传开,大部分人仍沉浸在游乐场欢乐轻松的氛围里,浑然不知持刃歹徒正虎视眈眈地隐藏在他们身边。 降谷零目光追随着气球,终于在某个时刻看见那之后的轨道,眸子一凛。 他听着耳畔游人的欢笑,毫不犹豫地朝那方向快步走去。 22、22 过山车向来是游乐场中最受欢迎的项目,今天又是周末,“穿越仙境”从开园时就排起了长龙。 “这位游客,请在黄线后排队!” “不要插队!” “麻烦管好您的小孩!这里很危险!” 山田和人穿着员工服,感觉领口被汗水洇湿,防晒服也被阳光晒到温热,黏在小臂上,让他烦躁不堪。 这时又有不守秩序的小孩试图穿过护栏,头顶过山车轰隆隆地经过,乘客们惊声尖叫压过了他的声音,他只能清清嗓子,再度提高音量: “请不要让小孩翻越围栏!!” 不,让他翻吧,最好是出些什么意外才好。 这样就能让大家的注意力从抢劫犯的事情上移开了。 山田和人心里默念。焦躁在翻涌,自从听到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后,他就变得如惊弓之鸟,感觉随时都可能有警察走过来抓他。 他喜欢赌·博,之前因为被四处追债,已经丢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游乐场的这份工作是他好不容易托关系找来的,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收入足够维持他生活了。 ……如果他没有手痒又去赌的话。 追债的短信在今早发到了他手机里,如果今天没有筹到钱,等待他的不知会是什么下场。 决定抢劫是临时起意,但山田自觉在动手前做好了完全准备。假面怪人的面具、斗篷、手套一直是园区内的热销商品,即使他有也不足以构成嫌疑。最幸运的是他更衣柜里刚好还放着一双新买的黑色球鞋。 只要事后将那些东西都藏起来,再把最引人注意的鞋子换下,警方一定查不到他。 他趁着午休时间溜出去,抢了一位打扮时髦的年轻小姐,而且运气够好,竟然在她的钱包里发现了十万元的现金,足够将讨债的人暂时打发走了。 山田和人注视着面前缓缓移动的长龙,手摸了摸衣袋,匕首的触感让他有些忧虑。 只要今晚能顺利出园,就可以将这些东西顺利处理掉了。警方在没有足够证据之前不能对每个员工搜身,他一定不会被发现。 山田和人安慰自己。 排队的人群旁晃晃悠悠走来一只戴着礼帽穿小西服的黄色猫咪玩偶,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山田和人也跟着看向他。 是游乐场的其中一个吉祥物。 玩偶身体圆乎乎的,脑袋很大,是标准的三头身,优雅的举止和小动物毛茸茸的模样形成反差,是游乐场里极受欢迎的治愈系萌物。见他从这里路过,小孩子们惊喜地哇哇乱叫,好几个直接就扑上去了。 猫猫被他们团团围住,停在不远处。一会儿摸摸这个的脑袋,一会儿摸摸那个的,一副“营业中,很忙”的样子。 山田和人看了会儿就觉得没意思,移开视线,继续观察周围的动静。 这时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手,他汗毛炸起,警觉地回头。 身后女孩被吓了一跳:“不、不好意思,卫生间怎么走?” 山田和人见是个瘦弱的女生,慢慢放下警惕,挤出笑容:“您好,从这边出去,左转就到了。” “好、好的。” 降谷零弯腰安抚小孩子们,脑袋看似低垂着,实际却透过窥孔在默默打量不远处的山田和人。 身高约莫一米七五的男性,着员工制服,腿毛旺盛,开口前经常需要清嗓子,而且神情紧张、四处张望,被人搭话时还一惊一乍的…… 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犯人吗? “百分百是他了。” 奈奈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给自己泡了杯茶,啜一口,凉凉地嘲讽。 “就这心理素质还抢劫呢……” 降谷零扫了一眼男人脚上的鞋。 那是和证词唯一不符的地方。 白球鞋……也许是带了双替换的? 不敢忽略这疑点,他还是决定先去找木之本问问他那边的情况。 从山田和人的视角,就见到那猫猫在这边待了一会儿,将手中气球发完之后就挥着手摇摇摆摆地离开了,留下依依不舍的小孩子们站在原地,还在跟他大声说拜拜。 休息室。 警方听负责人讲了降谷零的推理之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们去看过之后,发现可疑人员了吗?” 见降谷零和木之本桃矢回到休息室,领头的警·察问。 “托儿所基本都是女员工,没有符合要求的人。”木之本桃矢摇头。 负责人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又眼巴巴看向零。 “我这儿倒是有一个。” 降谷零讲了自己对山田和人的观察,交给警方判断。 那警·察沉吟半晌,“听起来确实嫌疑很大。如果真是他的话,降谷同学,你就立大功了。” 降谷零心里一松。 负责人站在警·察身后,兴高采烈地比了两个大拇指,看着比他还激动。 “但他负责的项目周围游客太多了,如果便衣引开他时出现什么意外,很可能会伤到无辜市民。而且听降谷同学的描述,对方精神似乎很紧张,必须立刻将他控制住才行……这可难办了。”那位警·察看起来很头疼,“你们员工有休息时间吗?我们或许可以派人埋伏在休息室。” “有是有,但忙起来的话几小时不回去也是正常的。”负责人为难地说。 一时陷入僵局。 降谷零也低头沉思着,奈奈生总觉得不对,“零,你该不会又想自己……” 她其实知道此时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却一直没有提醒降谷零,可此时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大概是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警官,可以让我试试吗?” 果然,下一秒降谷零就果断开口。 “游乐园规定穿布偶装的人不能说话,也不可以当众摘下头套,所以如果穿着布偶装的工作人员需要寻求帮助,就必须将对方带到一个没有游客在的地方才行。我可以试试将他引到就近的休息室。”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几个警·察一听眼睛就亮了。 只有为首那人还有些犹豫:“但如果中途被怀疑,很可能会有危险,要不让我们的人换上你的布偶装?” “不,我十几分钟前才在他面前出现过,忽然换个人说不定会被发现。”降谷零摇头,“涉及到游客安全,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吧?” “让我去的话被怀疑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我只需要将他带进休息室就好了。我相信你们会保护好我的。” “当然!”几个警·察以为他害怕,挺起胸膛保证。转念一想,这个高中生明明害怕却还是愿意挺身而出,更感动了,胸脯拍得啪啪响。 降谷零笑了笑。他根本不是因为害怕。 在场人太多了,没办法直接和奈奈生讲话,多说那么几句只是想安抚她。 她应该听到了吧……? 奈奈生紧紧攥着茶杯,指尖被杯壁烫得泛起红。 她怎么会听不明白那些话其实是说给自己的,可心里还是升起烦躁。 再三叮嘱过之后,警方送降谷零到了魔法世界园区,随后两拨人分道扬镳。 几个便衣钻进魔法世界里的一个休息室,迅速做起部署。同时也派人嘱咐了同建筑内其他房间内的人暂时不要出门活动,以免出现意外。 * 那只猫猫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了。 可能是在魔法世界里逛了一圈,他这次从另一条路转过来,被已经换了一批的小孩子再次围住。 山田和人擦了下滴到鼻尖的汗珠,看什么都觉得可疑,不由得将怀疑的目光投到猫猫吉祥物身上。 吉祥物走路一摇一摆,是员工习惯性装可爱的方式,里面应该不是警·察。 他慢慢放下疑虑,就见到那只吉祥物没站稳一样突然晃了下,引起小孩的一片惊呼。 “猫猫是不是中暑了!” 不会吧? 山田和人看了眼头顶的艳阳,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中暑似乎也很正常。 他嫌麻烦般啧了声。 周围没有别的员工,他只能走上前,摆出关切的样子,“猫猫可能是觉得太热了,小朋友们先让开一下好不好?” 不想被怀疑,他只能尽心尽力扶着猫猫玩偶人起身,感觉对方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大概是真的没力气了。 他更烦,烦到忘了警惕,压着火低声问:“能走吗?能走就走快点,我还有工作。” 猫猫果然费力地支撑起自己。 中暑了还得戴着头套,这些人的工作也挺辛苦的。 山田和人撇撇嘴。 扶着他走到休息室所在建筑里,刚进一楼走廊,空调的凉风就扑面而来。 “休息室就在里面,你自己走过去吧。” 山田和人想松手,发现对方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似乎又沉了。 “喂喂,你怎么……” 走廊另一侧走失儿童中心的门就在此时猛然打开,从里面风风火火地跑出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边跑边大叫,“我要去找妈妈!” 他身后,走失儿童中心的工作人员慌里慌张地想追出来。 “小朋友,现在不能出去,外面很危险!” 在看到走廊口的两人时,她整个人明显僵住了,面露惊恐。 警方提前叮嘱过他们会有逮捕行动,这个时间段在外面的,只能是那个歹徒了吧? 她目光移到那个小孩身上,张了张嘴,想去拦他,可双腿颤抖,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这个反应…… 山田和人骤然惊醒,在降谷零反应过来伸手去拦之前就从衣袋里掏出匕首,整张脸都扭曲: “你骗我!!” 他面目狰狞,气血上涌,巨大愤怒之下朝着那猫咪布偶狠狠捅了过去。 谁也没料到会横生这样的变故,降谷零大脑一空,听见耳边奈奈生的声音。 “零,躲开!!” 她还是第一次用这样大的音量冲着他吼。 休息室的门砰地打开,警·察从里面扑出来,为首的人见到眼前情景,目眦欲裂,“你疯了吗?!还不住手!!” 太慢了。 休息室离这里隔了一整条走廊,跑过来最快也需要三四秒。而怒极的山田和人已经听不进去警方的制止了。 奈奈生死死瞪着面前的屏幕,感觉心脏都快停止跳动,手指不断划着,试图拉扯山田和人……可游戏设定里,其他npc她是无法触碰的。 她又想去拽降谷零,让他闪得快一些,可游戏为了防止玩家伤害主角,允许她做的互动最多只停留在触碰。根本没办法做到推开降谷零这种事。 奈奈生想骂这破系统。 她像一个幽魂,拼命而徒劳地想要阻止这一切,却无济于事。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持冰冷利刃朝她的小少年捅去。 降谷零脑海里嗡嗡的,扭转身体,本能地要躲,余光却瞥见身后的小男生。 男孩被眼前一幕吓傻了,完全忘了反应。 “我……”他暗骂,硬生生停下动作,极快地推了一把小孩,低喝,“跑!!!” 做完这个举动,他再没有抵抗和躲开的时间。 奈奈生几乎忘了这是个游戏。她脸色一白,在最危急时反而冷静下来,目光凝在那还差几厘米便要刺入降谷零身体的匕首上。 【除主要角色外,玩家无法触碰游戏中其他npc】 【玩家可与场景内物体自由互动】 她想也不想,按住匕首,狠狠向着反方向划去。 第23章 23 一股巨力让山田和人的手腕几乎脱臼,匕首咣当掉在地上,他发出一声惨呼。 下一秒他被蜂拥而上的警·察们撞倒在地,瞬间被制服。 眼见山田和人被拷走,降谷零这时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穿着玩偶服本来就热,直起身时他眼前黑了黑,下意识就想摘下头套。 手已经扶上猫猫头套的脸侧,他忽然听见稚嫩的童声: “猫猫,原来你会说话。” 他动作一顿,低头。 小孩子眼睛大大的,眼里蒙了一层水汽,显然是还没缓过劲。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错事情了,攥住衣角,神情扭捏:“谢谢你救了我,猫猫哥哥。” 降谷零刚才那一声“快跑”听来年纪也不大,小朋友再三思考,谨慎措辞,喊了声“哥哥”。 那么紧急的时刻,他早就忘了不能说话这件事,余光见到负责人往这个方向走,有点心虚。 可无论是负责人还是小孩似乎都没在意这件事。 从小孩的视角看,就见到猫猫托着脸颊,对他歪了歪脑袋,忽然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像是要拜托他保密。 小男孩一愣,觉得这是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猛地点头。 猫咪哥哥于是用那软软的毛爪子在他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好温柔好温柔。 “小朋友,刚刚真的太危险了,以后一定要听大人的话,不要乱跑才行。”负责人走到小男孩身前,蹲下来,平视着他,“乐园的猫猫其实是不会说话的哦,只是因为这里是魔法世界,小动物们都有了魔法,他才能开口。” 他其实刚刚也吓了一大跳,但六七岁的小孩本来就不懂那么多,知道自己犯错了还乖乖道歉,负责人就没忍心责怪。 小男孩听到他的话,又想起这个园区的名字,睁大眼睛。 “原来是这样!”他眼里亮亮的,“那以后我再来还能听见猫猫说话对吗?” 负责人摇了摇头,依然笑着。 “这是一日限定的魔法哦。” 降谷零站在他身后,第一次感觉这个负责人原来这么可靠。游乐场工作的大部分人,除了山田和人这样的渣滓,其实大多有一颗未泯的童心吧。 和这些努力守护孩子们的梦想的同僚做对比,山田和人选择在游乐园这样童话般的世界犯案,显得更加不可饶恕。 【完成支线任务“孩子们的梦想由我来守护”】 【任务目标:找到隐藏在游乐场里的抢劫犯(1/1),在不伤害游客的前提下成功抓捕抢劫犯(1/1)】 【获得奖励冷气(永久)1,30pts】 【隐藏目标:在不暴露玩偶人身份的前提下完成任务(1/1)】 【属性奖励:“温柔”上升至2级】 奈奈生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提醒,耳畔是任务达成之后系统自动播放的欢快音效,半晌没有出声。 她捻了捻冰凉的指尖,才发现自己刚才握手机握得太紧,手心都出了层薄汗。 心脏跳得很快,到现在都没有平复下来。 过去总觉得莲华那样沉溺于一个二次元的虚拟人物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真的看见降谷零遇见危险时,她才发现自己比莲华分明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认真的,有些生气了。 奈奈生随手关掉任务结算页面,根本没心思去看奖励,但系统自动弹出一句: 【是否立即使用“冷气”?】 【是/否】 【注:“冷气”为游乐场玩偶装工作限定,可以附加在玩偶装内部。】 原来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奈奈生犹豫下,点了“是”。 小男孩还在,降谷零不敢摘下头套,陪着负责人站在那儿等他妈妈过来。建筑里空调开得很足,却半点传不进厚重的布偶服内。 木之本桃矢走过来,想换他进休息室休息,但小男孩刚才被降谷零救了,这会儿缠着他不肯放手,对靠近过来的熊熊呲牙咧嘴。 坚决拒绝熊熊过来替换。 木之本桃矢:“……” 降谷零无奈。 就在这时从布偶服内侧忽然渐渐升起凉意,温度恰好,并不会让人觉得冷,甚至似乎还带上了空气循环的效果,窒闷的空气顿时一扫而空。 明明穿着布偶服,却宛如站在空气流通良好的空调房里,降谷零惊讶地四处看了看。 第一反应是他衣服该不会漏风了…… “怎么了吗?” 小男孩抱着他,看着猫猫艰难地转过圆圆的脑袋,回身好像在看背后。 “猫猫在看自己的尾巴吗?” 小男孩想起妈妈说猫猫和自己的尾巴向来是各过各的,以为猫猫哥哥是在确认自己的尾巴还在不在。 于是他噔噔噔跑到他身后转了一圈,回来,严肃:“它还在哦。” 降谷零:“……” 不是,他其实是想确认后面的拉链是不是开了…… 应该是奈奈生做的吧? 还有刚刚山田和人的匕首之所以会突然被人拽开,应该也是她的手笔,看山田和人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恐怕还以为撞到鬼了。 简直就像一个小小的守护神……温柔又可靠。 降谷零心跳得有些快。 回过神,忽然很想听她声音。 警方刚刚绕开山田和人和降谷零的视线,在不少通道都安排了人手阻拦游客经过,小男孩的父母也被拦在了外面。此时终于匆匆赶到。 他们听说了刚刚的事,对降谷零道过歉之后又再三感谢。 小男孩被拉走之后,走失儿童中心的女工作人员也跑来一脸歉疚地连连道歉,降谷零好不容易将这两拨人都打发走,匆匆回到休息室。 负责人和警方看起来都有话要跟他谈,被降谷零用自己想休息一会儿推托了,刚刚那一幕实在太惊险,警方和负责人都挺愧疚,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关上休息室的门,降谷零开口,“奈奈生?”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里含着的微微的急切。 可等了会儿,也没听到回答。 降谷零一怔。 “……降谷,忘了跟你说,下午五点的时候园区里有表演,需要我们跟着花车游行的……” 木之本桃矢推开门,看到他时愣了下,“你怎么了?” 金发少年站在房间正中央出神,闻言缓慢地眨了眨眼,才心不在焉地低声回应,“表演?我知道了。” “……”木之本桃矢挑了挑眉,没有追问。 一整个下午,耳边都静悄悄的,再也没有响起女孩柔软的嗓音。 降谷零有些无措。 奈奈生不见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不告而别。 ……她生气了吗? 另一头,奈奈生瞪着手机的黑屏。 她刚刚为了喝茶跑来客厅,后来支线任务剧情越来越紧张,她一直盯着手机,就忘了再将充电线连上。 差不多就在小男孩的父母赶到的同时,电量耗尽,直接自动关机了。 幸好没在降谷零快要被刺中的时候没电,不然她哭都没地方哭。 奈奈生回到房间连上充电线,扑在了床上,一头埋在柔软的枕头上,闷闷不乐地叹口气。 没来得及跟零告别啊。 她扯过床上一个宫野志保送她的布偶,摁在怀里揉了揉发现不对,定睛一看,刚好是只橘猫的造型,顿时联想起降谷零穿着猫咪玩偶套的样子。 崽崽哪里都好,帅气又可爱,就是不听话。 还骗人! 她想起降谷零前一秒还答应她不会冒险,后一秒又说要自己去将山田和人引到休息室的事,有点火大地揪起小橘猫的脸颊,扯啊扯。 过一会儿又给抚平了。 幽幽叹一口气。 她跟游戏角色置什么气。 手机没电关机这件事刚好将她从沉迷游戏的状态里拉了出来,奈奈生这才注意到已经两点多了。 她这一天除了早上出门跑了个步,几乎都在看手机,奈奈生觉得自己这个状态有点颓。 刚好做完一个支线,不如暂时不玩了吧? 玩游戏本来就是为了开心,既然心情有点憋闷,不如放下手机出门走走。奈奈生果断下决定。 梳洗了一下,她换套衣服,拿着充了百分之二十多电的手机出门了。 开着车晃悠一圈,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常去的街头篮球场没人,亚力克斯和冰室他们也不是天天都出来,莲华常年日夜颠倒打游戏,这会儿估计还没起床……奈奈生苦恼地思考半晌,终于下定决心,一打方向盘朝着另一个方向开去。 她开到了一家户外靶场。 填好资料进去,挑选枪支的时候教练凑上来,见是个亚洲面孔的年轻小姐,相当热心地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甚至还推荐了她一把枪。 “这把后坐力小,而且我们还提供粉色版本哦。”那五大三粗的教练说着,当真翻出一把枪柄是粉色的手·枪。 还是死亡芭比粉。 奈奈生:“……” 这是哪个营销鬼才想出来的主意?能吸引到女性顾客才有鬼了。 她委婉地拒绝了教练帮忙挑选的请求,自己拿了把趁手的。 靶场规定打靶时必须有教练陪同,憨厚的白人叔叔带着她往室外走,先介绍自己叫to,然后跟她巴拉巴拉地讲了一路握枪的基本姿势之类的。 奈奈生记得自己在单子上填的是“有经验者”,不知道这位汤姆叔叔是没看见还是怎样,见他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再说,只能耐心地听着他的教学。 “好了,大概就这些,奈奈生小姐,你试试?” to讲完,看着奈奈生扛起她非要选的那把狙击步·枪,并且“按照他刚刚教的方法”装上子弹,上膛,检查瞄准镜,觉得这个学员还是很有悟性的。 但这么瘦弱的一个亚洲女孩,一上来就玩大狙,总觉得还是让人不太放心啊! “要不我们还是先从手·枪……” to话音未落,就看见奈奈生站姿持枪,脊背挺直,短暂瞄准之后便利落地打出了第一颗子弹。 强大的后坐力被她稳稳撑住,子弹呼啸而过,准准钉入700码外的靶子。 “……开始。” 他用望远镜看着远处山头上人形靶头部的孔洞,僵硬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奈奈生砰砰砰连着爆了三枪头,摘下耳罩,迷茫转身:“啊?你刚刚说什么?” tohg” 第25章 25 奈奈生攥着手机,一时不知道是应该叫医生还是叫程序员。 慌得一批。 亲密度的增长最终停留在190。 距离下一个阶段还差临门一脚。 奈奈生直到它停下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应该趁着bug多刷一刷亲密度的! 可恶! 她懊悔得呲牙咧嘴,关掉好感度面板,发现降谷零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冰箱。大概是还没吃晚饭。 零纠结片刻,抿了抿唇,从里面拿出一个鸡蛋、一袋面包、一个番茄和一袋培根,然后遮遮掩掩地把门合上了。 奈奈生看着这熟悉的配方:“……” 三天过去了,她崽的厨艺还是只停留在能做三明治的程度吗? 诶,等等? 奈奈生突然想到什么,冲过去,拉开冰箱门—— 好家伙,一冰箱的鸡蛋番茄生菜培根。 奈奈生绷不住想笑,又死命忍住。 她崽这是好不容易学会一道菜所以准备把它吃到天荒地老吗?! “……” 降谷零没来得及拦她,站在旁边,看着敞开的冰箱,眼神死了。 “零……”一不小心发现了崽的小秘密,奈奈生对手指,对着降谷零木然的表情,小心翼翼赔礼道歉,“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降谷零想了想,放下手中的材料,“好。”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这孩子太好养活了,奈奈生感动得不行,撸起袖子,冲向商城:“那你等等我哈!” 降谷零听出她语气里的兴奋。 怎么会有人请别人吃饭还这么高兴? 他摸了摸后颈,没忍住笑了下。 奈奈生打开商城,翻到美食栏。 她手里还剩22pts,得留一部分给降谷零买东西,不能乱花,最后决定拿出5pts的预算买一些家常菜。 降谷零在他平常当作餐桌的小矮桌边坐了一会儿,手伸向奈奈生收在一旁的那沓纸,翻了翻,忽然意识到什么,一僵。 “……奈奈生?”他试探地叫。 “等一下哦,我在忙。” 奈奈生心不在焉地应,听起来似乎真的很忙。 商城打开之后的页面并不是占据了整个屏幕,她还能从边角看到房间里的场景。奈奈生正在思考晚饭的主菜,余光注意到降谷零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起身了。 背影还鬼鬼祟祟的。 奈奈生:“?” 她把商城关掉了。 降谷零走到走廊上,打开厨房的橱柜,动作迅速地揭下一张纸,还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把纸收进口袋之前,他自己低头看了一眼。 于是奈奈生也悄咪·咪凑过去看了一眼…… 上面是一个简笔画的小人,用铅笔把脸涂黑了,头发用黄色彩铅上了色,嘴巴长得圆圆的,像个鬼脸。 旁边是一把……桃木剑? 虚空中有一把手抓着剑,对小人挥舞着。 奈奈生斟酌片刻:“零,这是用来驱魔的吗?” 还专门供奉在橱柜里,大概是有什么讲究吧! 降谷零:“???” 他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表情变得古怪:“你看不懂吗?” 奈奈生茫然:“我看懂了啊。” 降谷零:“……” 她还试图安慰零:“放心,我不会觉得你迷信的。我包里放了七个学业御守呢。” “你是想召唤神龙吗?” “召唤学神,保佑我不要挂科。”奈奈生虔诚地拍了拍手,合掌,“这对大学生很重要的,你不懂。” 降谷零沉默两秒,不想再听她满嘴跑火车,指着那张画上的小人,“这是……” “这是鬼。” 奈奈生自信抢答。 “这是我。” 奈奈生:“……” “那这把桃木剑……” “这是上次山田和人那把匕首。” 奈奈生:“……” 降谷零又点了点画中小人的表情,皮笑肉不笑:“所以你刚刚觉得这是什么?” 奈奈生谨慎开口:“…………鬼很害怕。” 降谷零脸部肌肉抽了抽,“是我很感动。” 奈奈生:“?!” 他指着那只抓住匕首的手,言简意骇,“这是你,你帮我拖开了那把匕首。” 紧接着,降谷零啪地把自己的大作拍在灶台上,奈奈生在屏幕外面跟着一颤,有点怂。 小人板起脸,严肃总结:“我画的是你上次救我的时候,想跟你道谢的,你怎么能看不懂?” “……不是,你听我解释。”奈奈生小声,“是因为你长得比画里好看一万倍,所以我没认出来。” 这怎么能怪她呢。 她也没想到崽崽的字写得那么好看,画画能这么……啊! 降谷零一言难尽:“你这是在夸我吗?” 奈奈生强行转移话题:“要不我们还是吃饭吧?” 她火速打开商城,边暗下决心:决定了,下一个就去提升绘画技巧…… 因为有点走神,奈奈生一不留神点多了。 降谷零已经把画的事抛在脑后,坐在桌边乖乖等上菜,眼见一盘又一盘菜被端上来,眼睛越睁越大。 炸猪扒、烩菜、味增汤、蛋羹……摆盘精致,猪扒被炸得刚刚好,金黄色还冒着热气,看着十分诱人。 一整桌都是典型的日式家常菜色,不算豪华,但就是很有家的感觉。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降谷零吸了吸鼻子。 “这些是你做的吗?” 奈奈生一愣,也对,降谷零并不知道商城里还卖吃的。 她想了想,大言不惭地点头:“对!” 在游戏里吹个牛也没什么吧! “这么一会儿就做了这么多?” 降谷零对着这一桌丰盛的菜肴,不敢相信。 但一想奈奈生甚至还能在布偶装里凭空添加一个制冷装置,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原来奈奈生厨艺这么好……他得努力才行了。 那一桌子菜里其实有部分是一个套餐,所以数量虽然看起来多,其实价格不算贵。奈奈生最后刚刚好花了5pts,她犹豫片刻,又花2pts买了半个西瓜。 偶尔也要奢侈一把嘛。 看着降谷零低头吃饭的样子,奈奈生抚了下他发顶。 降谷零顿了下,没开口拦她,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不自在了。 接受程度日渐提高。 奈奈生很满意。 “零,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她问,“什么都行哦,我上次也说了吧?我这里有你自己赚来的点数。” 降谷零思索了下,还是摇头:“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之前那些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都被奈奈生一个个解决了,现在的生活他已经很满意了,暂时真的没有别的需求。 但奈奈生听起来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诶~你再仔细想想呢?” “……”降谷零努力思考,“嗯,参考书?” 奈奈生:“???” 她有点心疼:“没有想买的就算了,你倒也不用这么强迫自己……” “不是。”降谷零呛了下,好笑地解释,“我昨天接到班主任的联系了,她问我下学期要不要回学校上课,我答应她了。” “毕竟如果明年春天毕业的话,明年1月就该参加中心试验了,时间很紧张,我也该好好学习了。” 中心试验相当于高考,奈奈生虽然不是在日本考的大学,但毕竟在日本长大,对这个流程还算熟悉。 “那你想好要去哪所大学了吗?”奈奈生问。 降谷零正在舀蛋羹,闻言有点出神。 几秒钟后回神,他垂眸,“有想去的方向,但还没决定好……” “那就不着急,反正还有时间,再考虑考虑吧,考大学是一辈子的大事呢!”奈奈生笑笑说。 “嗯。” 降谷零想起什么,“对了,你当初为什么会想要出国读大学?” “呃。” 奈奈生安静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思考。 “其实,我当初是随便选的。”她过了一会儿终于慢吞吞开口,“听说洛杉矶阳光很好,我就去了。我喜欢阳光好的地方。” 降谷零:“……” 说好的一辈子的大事呢?! “零,等你有空可以来洛杉矶旅游啊,圣塔莫妮卡海滩很漂亮的!还有迪士尼!”奈奈生语气欢快。 降谷零发现她提起自己的事情时总是沉默,或者巧妙地移开话题……是因为觉得他们还不够亲近吗? 他慢慢皱起眉。 淡淡地吐槽,“明明自己都没去过迪士尼,不要随便安利给别人啊。” “不用去也知道一定很好玩……” 奈奈生说得理直气壮,但说到中途就被降谷零打断。 “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收紧,没来由的有那么些紧张。 “如果我去洛杉矶,你会来见我么?” 第30章 30 “zero,你回去上学了吗?” 景光反坐在零的那把办公椅上,两手搭着椅背,手里是刚刚从书桌上找到的练习册。 他随手翻了几页。 有一些明显是高三春季学期的内容,降谷零似乎也自己试着做了。 “还没。九月回去。”零已经吃过早餐,又从那一盒和果子里拿了景光推荐的草莓味大福。 奈奈生这一早上都在看着降谷零哼哧哼哧吃东西,很欣慰:长身体的年纪就应该多吃一点嘛! 毕竟零之前实在是瘦到让人看见就忍不住想投喂的地步了。 再一看,诸伏景光居然也顶着同款欣慰表情。 奈奈生:“……” 明明两人年纪差不多大,景光却明显是更爱操心的性格呢。 “这什么啊,好好吃。” 降谷零咬了口大福,睁大眼。 大福软糯的外皮下面竟然奢侈地包裹着一整颗草莓。 一口咬下去酸甜的汁·水溅出来,草莓清香回荡在唇齿间,和糯米的丝丝甘甜融合得异常搭调。 景光笑眯眯的,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带着点小骄傲昂了下脑袋,“每天限定100份,我特意去排队才抢到的。” 降谷零很配合地啪啪鼓掌,“不愧是景。”顺手给他递过去一个。 景光昂首挺胸地接受了夸奖。 这会儿倒是表现出了几分少年心性。 两个小人吃得欢快,屏幕外面的奈奈生……奈奈生看饿了…… 降谷零把最后一口放进嘴里,抽纸巾擦了擦手上的糯米粉,听见耳边幽幽地传来一句,“零……好吃吗……” 阴森森的女声回荡在房间里,大夏天的让人脊背一凉。 降谷零差点被奈奈生这一句噎死。 奈奈生充满怨念地看着他猛捶了两下胸口,等他缓过劲之后才接着碎碎念:“我早上才吃了一碗麦片,现在坐在这里看你们俩给我搞吃播,好过分……” 吃播是什么? 降谷零的疑惑一闪而过,又没办法开口,只能讪讪地把和果子的盖子先盖上了。 他觉得奈奈生现在好像一个饿死鬼…… 好可怕。 这会儿还是不要招惹她比较好。 诸伏景光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正襟危坐的降谷零:“……?” 外卖软件上种类不多,奈奈生看了半天,还是决定出门一趟。 和降谷零说了一声,见他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头,她于是拿上车钥匙和手机出门了。 手机连上车载蓝牙,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对话声清晰地从音箱传出来。她用不着导航,索性将手机放在卡座上,开在了游戏页面。偶尔扫一眼。 景光依然反坐在椅子上,低头看靠床坐在地上的零,“zero,你准备参加一月的中心试验吗?会不会有点来不及?” “要啊。不然不就成你的学弟了。”降谷零舒展了下,他长手长脚的,在地上坐着也占了好大一片地方。 “也对。”景光笑笑,“你成绩好,还有半年,应该赶得上。” 降谷零一挑眉,相当赞同的样子。 丝毫不遮掩对自己学习能力的自信。 景光:“学校考虑过吗?东大,庆应,早稻田……zero你的话,我觉得应该都有希望噢。” 降谷零安静了几秒,似乎在迟疑,反问:“你呢?想过考哪里吗?” 降谷零从没听景光提起过任何喜欢的学校或专业,他这位发小从小就比同龄人早熟沉稳一些,也许是因为住在亲戚家,所以连自己的渴望都很少表达出来,却没想到这次景光竟然答得毫不犹豫。 “警校,东京警/察学校。”他收起笑容,语气很坚定,“zero,我以后想做警/察。” 奈奈生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她偏头飞快地扫了眼零的表情。 降谷零看着景光难得严肃起来的模样,微微愣怔。 不知怎的,心脏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为什么?”他问。 “其实我考虑好久了。我哥哥不是也是警/察吗?在长野县还蛮有名的哦,破过不少案子也救了不少人,他跟我说,警/察是怀抱着荣耀与使命感去守护这个国/家和国民的人。” 景光想起哥哥沉声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我哥会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很难得,我当时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应该是真心喜欢和尊重这份职业的。” 他顿了顿。 “还有就是……我父母的事情。” “那起案子到现在都没破,也许等我做了警/察,以警/察的眼光再去重视当年的事件,能找到破案的关键也说不定。” 说到最后,景光的声音有点闷。 降谷零是知道景光父母都不在了这件事的,但并没有听他讲过更多,表情凝重了一些。 两人都陷入沉默,降谷零为了缓解气氛,讲了之前在饮食街和游乐场遇到的那两次事件。 “我原来几乎没有和刑警打过交道,这两次遇见了两拨人,都挺通情达理的。和想象中完全不同。”他最后说。 “警/察里什么样的人都有呢,我哥大概也算一个极端了。”景光笑了笑,眼里含着期待,“不知道以后我会在警校遇见什么样的人……” 他的文化课成绩很好,想要考知名的国公立都足够,进警校完全不是问题。所以已经以一定会被录取为前提在梦想着未来了。 降谷零看着景光眼底的光彩,抿了抿唇。 不知怎的又回想起那天从自助餐厅回来,站在公寓的楼梯上远远望见的饮食街灯火通明的场景。 ……还有奈奈生的那句话。 “零,是你守护了那条街的和平。” 他那时身上还带着干涸的血点,尚未从第一次遇见凶案现场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听见那句话时却依然感觉心脏跳得厉害。 奈奈生不用细看都知道少年在犹豫什么,她笑了笑,轻声问,“零,你也想做警/察对不对?” 降谷零的眼睫颤了颤。 他有些茫然。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和周围的同学一样,按部就班地读书,考试,进入工作,成为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或者是更高薪的医生律师之类……他的父母之前也是这样期望的。 “零只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就好了。” 那大概是每个父母都会和孩子说的话,而他也是在这样的声音中长大的。 成为警/察,每天与危险打交道,时刻面对负伤和牺牲的可能,是他从没想过的事。 【警/察是怀抱着荣耀与使命感,下定决心去守护这个国/家和国民的一群人。】 带着荣耀…… 去守护这个国/家…… 他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压不下去,降谷零脱口而出,“景,你有警校的招生简章吗?” 景光愣了一下,“我包里应该有,但要回去拿,zero,你怎么突然……” “我也想考警校试试。” 降谷零抬眼看向他,眸光熠熠。 几乎是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奈奈生的屏幕上跳出提示—— 【解锁:主线任务“梦想开始的地方”】 【任务目标:使降谷零成功考入东京警/察学校(0/1)】 【任务奖励:旅行券4】 奈奈生握着方向盘,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有些出神。 虽然在经历了之前那两次任务之后,她就一直觉得零也许非常适合成为一位警/察,但真的看见他最终确定自己的方向,感受还是不同。 心情有点复杂。 降谷零在一步步向着更光明处走。 怀抱荣光,背负使命,属于他的会是再灿烂不过的未来。 而她在光明的反面。 奈奈生叹口气,觉得自己想太多了。这终究只是个游戏啊。 但转念又觉得,幸好这只是个游戏。 刺耳的鸣笛声让她骤然回神。 奈奈生想起自己还在公路上,低头看到仪表盘的同时心里一跳,转头,不出所料地看见黑白相间的小警车和她并排开着。 喇叭里传出喊话,在叫她靠边停车。 奈奈生:“…………” 糟了。 降谷零也听见了那边警车鸣笛的声音,一惊,猛然起身:“景,我去一下卫生间。” 他飞快躲进洗手间,关了门,急声问:“奈奈生,你还好吧?” “我没事……” 过了会儿才传来奈奈生有气无力的回话。 降谷零想起奈奈生刚刚跟自己说要出门买东西,再一联想到那鸣笛声,脸色都变了。 紧紧攥着手机,声音不自觉拔高,“你身边有人吗?!” “有。” 奈奈生在紧急车道停下车,打开窗户,无奈地举着手,从后视镜看见一个胖胖的警官慢悠悠从警车上下来。 “……有一位警官大人在向我走来。”她讪讪。 降谷零:“?” “请出示你的驾照。”从奈奈生那边传来一道男声,用英语严厉地说,“这条路限速75迈,你超速了,这位小姐。” 然后是奈奈生心虚地用英语在回应,“抱歉,是我没看到提示牌。” “但你超了可不少啊。”警官似笑非笑。 奈奈生只能陪笑。 降谷零:“……” 他又气又好笑,换了只手拿手机,低头握拳,才发现掌心一片汗湿。 他一怔。 山田和人的事件里,奈奈生那时感觉到的是不是也是这种无能为力……? 胖胖的警官从奈奈生手里接过她的驾照,艰难地照着上面的罗马音念了遍奈奈生的名字,ra还发成了卷舌音,相当难懂。 但降谷零听力不错,很快辨认出警官念的内容。 【nanaa】 karasu……好少见的姓,他能联想到的对应的汉字只有一个。 【乌丸。】 降谷零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遍。 乌丸……奈奈生? 第34章 34 第二天是高三学年第二学期的开学式。 奈奈生照旧醒得很早,困呼呼地和同样没睡醒的降谷零道了早安,随即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立刻清醒。 “零,校服呢?” 降谷零还趴在床上,听着她莫名兴奋的语调,脑袋埋在枕头里,看也不看地指了个方向。 虽然已经坚持晨练很多天了,但某人的早起困难症还是没能改掉。每天基本都是逼着自己起床,就这点上奈奈生还是挺佩服他的。 知道零过一会儿就会顶着痛苦面具自己乖乖起床,她完全不操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哒哒哒地过去了。 三秒后,卫生间里传出她高了八度的叫喊:“零,你们学校的制服是西装啊!!” 奈奈生像阵风一样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快换上快换上,我原来的初中高中都是立领制服,西装的见的好少!” 她把零提前一天熨好晾在洗手间的衣服一起拿回来了,一股脑丢在床上,兴奋地转圈圈。 突然被晾衣架和衣服砸了一脸的降谷零:“……” 完全跟不上这个人的情绪。 他把东西从身上拿下来,艰难坐起身,“明明是西式制服比较常见吧,大街上到处都是。” “没办法,我原来上学的地方比较偏,周围学校很少的。”奈奈生说,“而且大街上那些有什么好看的,肯定是零你穿上更好看啊。” 奈奈生当然激动,校服可是高中时期的降谷零的限定装扮。以后上了大学就没得看了啊。 降谷零被她磨得没办法,抱着那一堆衣服进了洗手间。 而且还在奈奈生的强烈要求下,将连同毛衣开衫和外套、领带在内的全套校服一起穿上了。 出门的时候他还在低头整理领带。 “有一阵子没穿过校服了。”降谷零将领带打正,有点别扭地摸了摸后颈,“……总感觉怪怪的。” “完全没有!!” 奈奈生听见零的话,想也不想立刻反驳。 星星眼地看着他。 她的眼光果然没有错!!小人穿上校服的样子也太好看了!! 果然零这样的混血儿超级适合穿西式制服,她已经开始想象等降谷零工作之后穿上笔挺西装通勤的样子了。 一定是全警视厅最靓的那个崽! 不对,差点忘了,到时候还有警·察制服可以看呢。 奈奈生:“嘿嘿嘿嘿嘿……” 开心到笑出声。 降谷零:“……”怎么感觉到了痴汉的气息。 他抬手松了下领口,声音有点闷,“够了吗?” “没有!” 奈奈生飞快地答。 听声音已经转到了他身后,也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好看的。 360度欣赏完整个崽,她再转回来,才发现降谷零整个人都快冒热气了。 奈奈生:“嗯ovo?” 奈奈生:“零,你很热吗?” “废话……这是冬季制服,能不热吗?”降谷零被热到凶巴巴。 奈奈生委屈。 她见好就收,放他回卫生间换回了夏季制服。夏季校服上身是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是灰色格子西装裤,简简单单的一套,穿在零身上就显得异常干净清爽,少年感十足。 本来还舍不得他换下冬季校服的奈奈生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零,突然觉得她又可以了。 果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奈奈生心中突然升起了攒钱多给零买几套衣服的念头。 她相信,只要点数足够多,总有一天可以把这个游戏改名叫《奇迹零零》! 没想到降谷零竟然会回学校,他之前所在的班级,3年b班的同学们在见到他时短暂地炸了锅。 惊讶之后就是欢喜,降谷零刚一走进班级就被激动的众人围了起来。 他们都隐约知道降谷零家里发生了什么,避开不该问的问题,只是问了些近况表示关心。 看到零在班里的人缘不错,本来还提着心的奈奈生松一口气。 开学第一天没有正式课程,校长会在礼堂发表讲话,充当简短的开学仪式。 稀稀落落的人群不紧不慢地往礼堂走,降谷零怕奈奈生感到无聊,故意放慢脚步走到了队伍最末尾,低声和她聊天。 “其实我高一刚入学的时候,班里人对我的态度和现在不太一样的。” 听奈奈生感慨他人缘好,降谷零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混血,小的时候就有很多人笑我的头发和皮肤颜色,进了高中之后虽然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人会专门跑来问些不礼貌的问题。”他说,“如果是嘲讽也就罢了,打回去就可以了,反而是那些问题会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打回去就可以了……奈奈生被他无所谓的语气逗笑。想起之前饮食街那个案子,零拎着砖头冲上去的时候,身上的气势确实挺唬人的。 看来小时候真的没少打架。 不过被欺负了知道打回去,总比忍着强。 奈奈生想起了志保。 她的长相也属于一眼就能看出混血的那种类型,从小到大因为混血和孤儿的身份受了不少欺负,奈奈生小学时期替她打了好几回架,后来她们班的同学都知道宫野志保有个超级凶而且打人特别痛的姐姐,这才停止了欺凌。 再长大一点,类似的欺凌就更少了,因为会被志保自己直白地怼回去。 他们都不是软弱好欺的性子,反而更容易得到尊重。 “所以,你是怎么和班里同学相处得这么好的?”奈奈生问,声音柔和。 “因为景。” 降谷零很久没开口,和周围路过的同学打了个招呼,等他们走了才接着说。 “他虽然看起来性格很温和,甚至都不太生气,但其实很有正义感,每次遇到这种事都没办法放任不管,总是在我开口之前就认认真真反驳回去了。”提起好友,降谷零声音里含着笑,“那家伙超厉害的,每次他说完,对方不仅不会生气,还会跟我道歉。” “时间久了,就再也没有人来找麻烦了。” 奈奈生想起诸伏景光总是温柔的神色,觉得这大概就是他身上那股不可思议的力量的来源。 能有这样一个朋友陪着零长大真是太好了…… 不像她自己的高中时代,就总是独来独往。 拒绝了所有或好意或好奇的搭讪和试探,没有参加任何社团,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整个青春期奈奈生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为了不牵连到他们,她选择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人。 这也是她毕业后一咬牙选择带志保出国的原因。 出国前的志保还不到15岁,她还来得及体验更多自己错过的那些。 回过神,奈奈生笑笑,语气如常地接上降谷零刚才的话。 “不过我觉得,诸伏他没办法放任不管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遇到这件事的是零吧。” “可能吧。” 降谷零想了想,没否认,浅浅地笑了下。 “景他在转学之前,一直是我们班的班长来着。” “成绩优异,又很会做人,班里人都很喜欢他。” 他不知不觉夸了一路自家好兄弟,语气虽然很克制,但表情分明就是带着点小骄傲的。 奈奈生就含着笑耐心听他的疯狂夸夸,觉得这样的崽也超级可爱。 直到走到礼堂降谷零才安静下来,整个开学典礼期间都没再说话。 校长的讲话又长又无聊,台下众人昏昏欲睡,连奈奈生都听得差点睡着。 是不是每个高中的校长发言都堪比催眠曲啊! 她对着手机屏幕,脑袋一点一点,直到降谷零忽然听到了“砰”的一声。 降谷零:“?” 他没办法问她怎么了,还是奈奈生自己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开口:“脑袋磕到桌面了……” 听起来就好疼。 降谷零低头死死憋笑,愣是被她弄清醒了。 校长的发言还在继续,奈奈生磕了一回,把智商给磕回来了。 ——她又不像零一样坐在礼堂里,完全可以干点别的啊! 她那边安静了好半晌,不知道去鼓捣什么了,于是就在降谷零再度变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了慷慨激昂的鼓点。 降谷零:“??” 奈奈生把自家好久不用的大音响拖了出来,连了半天线,这会儿终于能放了。 大音响的威力不同凡响,感觉整栋别墅的地板都跟着震颤。 她在震耳欲聋的摇滚乐里捂着一边耳朵,对着手机收音口超大声地吼:“零!你!能!听!到!吗!” 降谷零:“………………” 能听不到吗??? 他快被她吵死了! 奈奈生过了会儿终于意识到听不清她说话的只有她自己。 因为住在隔壁的莲华小姐好心地给她发来了消息。 【宝积寺莲华:能听到哦。/微笑】 【奈奈生:……】 【奈奈生:对不起,打扰了。】 【奈奈生:骚瑞jpg】 她讪讪地把声音调小,为了避免大清早刚刚睡下的莲华一会儿提刀杀过来,换成了更稳妥的英语听力。 应该一定程度上能起到辟邪的效果。 降谷零听着那边传来的女声冰冷机械的对白,面无表情。 奈奈生倒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相当不错,“怎么样,别人都在听校长讲话,只有你在偷偷学习,这个差距一下就拉开了。高三就是这样一刻都不能浪费的。” 降谷零:“……” 我真是谢谢你了。 第37章 37 奈奈生看着画面里板着脸的小人,苦恼。 糟糕,她好像真的把零惹得不开心了。 降谷零沉着脸不说话,闷头往校外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奈奈生主动提起一直忘记说的另一件事。 “对了,零,我最近会有点忙。” “嗯。”降谷零心不在焉,“……为什么?” 奈奈生暗暗松一口气,没有不理她,说明还没有那么严重。 话说回来,零今天自从去了网球部之后看起来就一直怪怪的呢。也不像在生气,但就是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 奈奈生捏着下巴,觉得青春期的少年心思真的很复杂哎。 她们家的崽好像尤其难懂。 游戏不易,奈奈生叹气。 她接着刚才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开学典礼中途我不是去接了个电话吗?我们学姐找我去帮个忙。” 和她关系很好的一位的学姐专程打电话过来说她们实验室最近人手不足,想找奈奈生去帮忙,她自然不好意思拒绝。反正志保走了,暑假剩下的时间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只是奈奈生答应帮忙前也提前打好了招呼,说最终即使做出任何成果,也不需要加上她的名字。 不能怪奈奈生过分谨慎。只是她的名字和任何人的放在一起,对对方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她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所以我最近可能不能经常来找你了。”奈奈生慢吞吞地说。 她忽然觉得在把零哄好之前就说这件事,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零应该不会更不开心吧…… 她心虚地拉了拉小人的背包带子,“我想着刚好你也要备考,我每次过来都挺打扰你的,对吧。” 画面里,降谷零默默拿起手机,贴在脸侧。 他驾轻就熟地装成在打电话的样子,免得路过的同学觉得他在自言自语。 “我不觉得打扰……你要忙多久?” 他感觉书包被某人拽得快从肩上滑下来,手快地拉住,感觉到那一股力道始终黏在自己的包上。 像拖了个撒娇的小孩子。 拽着大人的衣角乖乖跟在后面。 …… 降谷零总是像这样不自觉想象起奈奈生的模样。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奈奈生音色其实很温柔,但又总是用那温柔的声音说些跳脱搞怪的话,有时候显得性格可靠又成熟,有时候又幼稚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还要拉着他一起胡闹……明明两人相处的方式这么不科学,可奈奈生的喜怒哀乐都显得异常真实,让降谷零完全无法联想到灵异神怪那些方面上去。 在他眼里的奈奈生就是一个个性鲜活的女孩子,被不可思议的力量和他连接在了一起,仅此而已。 所以他才会不自觉想象她的外表,也会提出去洛杉矶找她。 尤其是在奈奈生像刚才那样难得流露出脆弱的时刻,那股想要见面的冲动就变得更加强烈。 可见面了真的是件好事吗……? 现实的异性朋友不会像他们一样,在同一个房间里朝夕相处,一起看电影到深夜,互道晚安之后再接着互道早安,更不会在房间里到处留下对方的痕迹。 如果他们真的走到现实中去,距离会不会反而更加遥远? 停留在如今这样的关系,他或许反而能离奈奈生近一点。 他想要,离她近一点。 降谷零觉得心跳很重,他又往上轻拽了下背带,感觉奈奈生依然揪着他的书包,一路嘀嘀咕咕。 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他放下心。 “忙多久……嗯,大半年?”另一边,奈奈生还在思考刚刚的问题。 其实现实中需要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但如果换算成游戏里的时间流速,就要很久了。 算算日子,等她忙完,都已经是高三第三学期了。很可能中心试验都结束了。 “当然,这中间我不是完全不来找你,你放心,至少考试前我肯定在的。到时候天天给你带吃的……” 奈奈生变着法地安慰在她眼里还在生气的零,结果说到一半,她突然卡了壳。 看着屏幕,嘴巴不自觉张成一个圆圆的o型。 “我……你……” 奈奈生抱着手机,觉得自己眼花了。 还·在·生·气的降谷零,头顶居然冒出了许久不见的粉色数字。 不多不少,正好10。 奈奈生:“??” 见鬼了。 还有一边闹脾气一边加好感的操作呢? 这游戏的亲密值系统怕不是有点问题吧。 打是亲骂是爱……? 奈奈生干咽了下,突然觉得也许有必要找个机会和降谷零打一架。 不过亲密值怎么加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到200之后,后面的备注果然也跟着有了变化。 【亲密度】200(朋友之上) 奈奈生:“………………” 说得多好,“朋友”之上,可不就是朋友之上吗?! 她对着系统那四个字的废话看了半天,气笑了。 不过,如果加上由这四个字很容易联想到的另外半句…… 那么一想的话,就真的算是个不小的进展了。 奈奈生看着画面上降谷零的背影,在床上激动地打了个滚,然后想了想,将手指从书包移到了他衣角上。 有书包挡着,被她暗戳戳揪起的那一小片布料并不明显,但降谷零的步伐明显滞了下。 再迈步时,走得似乎更慢了些。 家庭餐厅离学校很近,走路过去才五分钟,零却花了接近十分钟才走到。 一路聊天,其实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就是奈奈生的手指在屏幕上按得差点抽筋。 奈奈生哭丧着脸,一到店里赶紧给自己可怜的手指头做按摩。 下次再也不搞这种小动作了!!对手游来说难度过高,pass!!! 第二天,降谷零正式开学上课,而奈奈生也回了自己的学校。 实验室人手严重不足,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没办法像之前一样只要有时间就挂在游戏上了。奈奈生现在经常是到晚上才有时间上线,和零一起吃个饭,然后两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时不时搭两句话,倒也很温馨。 虽然亲密度的变化似乎象征着零对她的感情有了一个很重要的转折,但日常相处时奈奈生其实没多大感觉。不知道是因为那份变化的小心思被降谷零妥帖地藏了起来……还是因为连他自己都没能将那份感情整理清楚。 朋友之上,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样别别扭扭,不清不楚的形容,也许是系统故意应和了降谷零自己纠结的情绪也说不定。 奈奈生将诸多猜测藏在心底,每天照常上线,像打卡一样和零说晚安。她渐渐养成习惯,总觉得似乎这样才算过了完整的一天。 偶尔也会因为太累睡着,连麦都忘了关。 降谷零从各种试卷中抬头,停下笔尖,在长久的安静中分辨着女孩子规律而安稳的呼吸声,想象她趴在桌上睡着的画面。 呼吸又小又轻,睡姿大概也很乖巧。 他托腮,用指尖无声地碰一碰盆栽里的小龙猫。小龙猫举着的绿叶上还带着点晶莹的水珠。 每次浇水时,对龙猫而言就像下了场淋漓的小雨,是动画场景的天然复刻。 也不知道奈奈生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挑了这么可爱的设计。 降谷零淡淡地笑了笑,收回视线,低头看书。 他动作很轻,尽量不发出任何可能吵醒她的声音。直到睡前合上书页,关掉台灯,降谷零才出声喊她。 把奈奈生叫醒,催促着迷迷糊糊的她去洗漱睡觉,听奈奈生用含糊的声音跟他道晚安,忙碌的一天才终于算有了完美的收尾。 奈奈生有时候也会在白天上线,降谷零大概率不在,她就自己偷偷给他的房间换点小物件。不同花色的窗帘,她自己爱用的洗发水……或者给他的被窝里塞一只毛绒猫咪,在零的刷牙杯里放一只情侣款的牙刷什么的。 少年看见那些东西的反应每一次都不会让她失望。 游戏里的时间飞一样地流逝,她每次上线都能看见些许变化。 窗户外的树叶泛黄,没多久就开始掉落,等到入了冬,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杈。而降谷零在这期间,竟然悄悄长高了一些。 奈奈生当然不是看出来的,她是有一天闲着无聊翻人物面板不小心翻到的。 【降谷零】 性别:男 年龄:18 身份:学生 身高:1 奈奈生:“!!!” 暑假时的降谷零还是175,现在已经178了,长高了3厘米呢!! 离她心底男友的理想身高只差2厘米! 奈奈生惊喜若狂,一不小心把上面那句话说了出来。 小人沉默半晌,撇过脸摆出了一个相当不屑的表情。 第二天她上线的时候,发现冰箱里多了三瓶牛奶。 奈奈生:“……” 这种教科书式的傲娇,怎么感觉那么眼熟呢……? 东京。 正在实验室里忙得团团转的宫野志保打了个大喷嚏。 她抵了下鼻尖,放下手中的报告书,淡声问,“人鱼岛?” “我跟你去吗?” 宫野志保看着面前俊朗高挑的男人。 “不,和你去的是琴酒和伏特加,我只是顺路来传话。”对方平静回话。 “知道了。” 宫野志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点点头,一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垂眸继续实验报告。 几秒后抬头,蹙眉。 “还有什么事?” 波本倚着实验室墙壁,闻言才从微微愣怔中回神,揉了揉眉心,“宫野小姐的洗发水很少见,让我想起一位朋友。” 那一瓶洗发水恶作剧般在他的淋浴间摆了好几年,因为是女款,他一次也没用过,但香味早就刻进回忆。 在嗅到的一瞬间将他拉回那些年的时光,他几乎失神。 “是吗?这款其实很常见。”宫野志保挑眉,语气里带着些许嘲讽。 “常见……或许。” 波本已经后悔提起这件事,脸色淡下,又恢复往日的模样。重提正事,仿佛刚才的话题只是随口一提。 “不要忘记赴约。” “知道。” 迅速结束话题,他转头离开实验室。 奈奈生的事情应该被好好藏起,尤其不该在组织里提……是他自己走火入魔了才对。 第38章 38 只是因为闻到熟悉的气息就不自觉陷入愣怔,甚至不小心同组织成员透露自己过去的经历,这对向来谨慎的波本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失误。 可这失误事实上并不属于波本亦或是安室透。 哪怕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奈奈生”这三个字依然有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立刻剥去他所有伪装、将他打回原形的力量。 似乎只要想起她,他就还是当年那个因为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而不知所措的降谷零。 …… 波本匆匆离开组织的秘密实验室,中途绕过可能的跟踪,在一个不知名的地下停车场和风见裕也短暂见了一面,将宫野志保的新情报交给对方。 他专程替琴酒跑那一趟去传话也是这个原因。 宫野志保是组织最近炙手可热的人才,自宫野回国开始,他就对她投以了很多关注。 ——当然,是在不会引起贝尔摩德他们怀疑的前提下。 “琴酒和伏特加最近会带着宫野去人鱼岛一趟,目的暂时还不清楚,但很可能和她最近的研究相关。据说这位宫野小姐回国之后,组织里那个进度一直停滞的研究有了很大进展。但制药组的事情我没办法打听到细节。”安室透边说边思考,结束介绍后紧接着便迅速嘱咐,“风见,你去调查一下人鱼岛的相关信息。也许能帮助推断组织正在研发的药物作用是什么。” “明白。” 风见习惯了这位年轻上司的雷厉风行,专注地听着,在听到命令时迅速点头。 他们每次见面都相当小心,以安室透平时的习惯,一般交换完情报并下过新的命令之后便会立刻分别,这次却不知为何站在原地,迟迟没有行动。 “降谷先生,还有什么事吗?”风见小心地问。 自从以“安室透”的身份被派去组织卧底后,降谷零这个名字被提到的频率就大幅下降。 这个名字象征着他和过去的所有联系,所以每当被喊到时,他都会有些晃神。 安室透犹豫了两秒。 “宫野志保的调查结果怎么样?” “有关她的信息很少,不过我查到了她在大学期间发表的几篇论文,她的学校是……”风见很快报出一个校名。 是在全美乃至全世界都名列前茅的一所高校,医学药学等专业尤其拔尖。 安室透颔首,“知道了。” 他转身坐上自己的白色跑车,风见见状,对着他行了个礼,表情严肃:“一切小心。” 安室透开出地下停车场,后视镜里是风见在原处担忧地目送他的模样。也许风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安室透看得清清楚楚:每次送别他的时候,风见都会无意识露出这样的表情。 作为安室透,或者说降谷零的第一联系人兼zero小组成员,他对组织的恐怖深有了解,会觉得担心也很正常。 安室透收回目光,白色rx-7很快拐出停车场。 他租的公寓在六本木,并不算豪华,但胜在地段优越,离警视厅总部不远,且周围高级餐厅多如牛毛,和贝尔摩德谈事情也相当方便。但他选择住在这里的理由和那些通通无关。 纯粹是因为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对六本木执念很强罢了。她过去天天念叨着以后要在这里给他租个房子,害得他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 所以等毕业之后要租房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就选了这里。 当时还遭到了来帮忙搬家的松田的无情嘲笑,说这里哪像是刚毕业的人住得起的地方。 “zero一直都有些小秘密来着,你不懂。说不定是为了以后和哪个女孩子同居方便……”萩原研二一把揽过松田阵平的肩,两个活宝对着他挤眉弄眼,最后被降谷零一脚一个从公寓里踹了出去。 但萩原的玩笑其实听得他挺心虚,因为不是没有存过那样的念头。 ……只是直到现在都没能实现罢了。 安室透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开始查资料。 那个洗发水的牌子他早就做过调查,价格昂贵且发售量很小,是相当小众的一款,完全不像宫野志保说的那么“常见”。 她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只可能是因为身边有人在用。 这个价格并不是正常中学生买得起的,也不适合高中生使用,再考虑到宫野志保的年龄,范围被进一步缩小到她在大学期间认识的人中。 所以他刚刚才会向风见询问宫野志保的大学名字。 这已经是他数不清第多少次在搜索框中输入【乌丸奈奈生】和【nanaa】的关键字,但这一次,他心情尤其忐忑。 在名字之后加上那所大学的名字,点击搜索。 结果很快出来。 一如既往,一片空白。 没有任何有她署名的相关文献,毕业校友中也没有找到她的名字。 没有社交软件,也没有任何人提起过她。 安室透关掉搜索页面,荧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晦暗不清。 也对。 以奈奈生的年纪,早该毕业了才是,怎么可能和宫野志保有任何牵扯? 背靠椅背,头向后仰,安室透将手臂搭在脸上,遮住表情。 长久的沉默之后,发出一声压抑的苦笑。 与此同时,东京另一处公寓里,另一位当事人也被今天的小插曲提醒到了——宫野志保今天难得早归,下午回到住所之后算着时差,给奈奈生打了视频电话。 也许是因为今天波本忽然莫名其妙提起的那个话题,聊到一半,她冒出一句。 “对了,那个洗发水你还在用吗?” “在用啊,我不是用了好多年了吗?那个味道超好闻的。”奈奈生为自己的品味得意洋洋,又奇怪地问她,“我记得你走之前给你行李箱里塞了一瓶啊,你没看到?” “看到了。”宫野志保说。 她回到日本之后收拾行李,才看见被奈奈生偷偷摸摸塞进去的那些东西,压在衣服下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放进去的。 她总是这样,自己喜欢的、觉得好的东西,就恨不得安利给身边所有亲近的人。 至于对方用不用,奈奈生似乎并不怎么在意,事后甚至不会过问。 “你怎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洛杉矶已经深夜,奈奈生忙了一天,正在洗漱。 她把手机架在洗面台旁,拿了个束发带把头发束上去,露出白净的一张小脸。乌黑的眼眸干净清澈,睫毛卷翘,还沾着点水珠。她用毛巾随便一抹,将脸上的水擦干净了,拍拍手,正想利落地结束洗漱,被志保出声叫住。 “抹脸。” 她语气很淡,隐隐透出威胁。 奈奈生一缩脖子,怂得超快,半只脚都走出洗手间了,听见志保的话又立刻麻溜地蹿回来,“不小心忘了不小心忘了……” 她抹脸的手法看着像在抹桌子。 宫野志保看着自己特意留下的高级护肤品,嘴角抽了抽。 “没什么,只是今天有人跟我提起了那个牌子。”她接着刚才的话,“就是那个波本。” “诶,这个牌子没有那么常见的,大概是凑巧吧。”奈奈生撇了撇嘴,有种自己的宝藏品牌被发现了的不爽。 于是顺理成章将那不爽发泄到了提起它的人身上。 “话说,波本……他最近出现的频率有点高啊,那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后说不定还会“共事”呢。 宫野志保思考片刻,毫不犹豫地评价,“喜欢装腔作势的家伙。” 在组织那样的地方,还会用‘宫野小姐’这样的称呼,不是装腔作势是什么?总不可能是来自他本身的修养。 在组织成员身上谈论“修养”这个词让宫野志保觉得非常可笑。尤其是如波本、贝尔摩德那样的高层,不管他们做什么,在她眼里都只是惺惺作态的伪装。 归根结底,只是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罢了。 ……可是自己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哦……”奈奈生发觉她的低落,笑着换了个话题。 她很会哄志保开心,三言两语就移开她的注意力。 宫野志保和奈奈生说话时的样子与组织里的她判若两人,向来神色冷淡的人也带上了几分柔和笑意。 直到奈奈生困到打起哈欠,宫野志保才轻声和她道了晚安。 挂掉电话,眉眼中的温柔还没完全散去。 和奈奈生的相处时光是在组织里难得的放松。 哪怕她从来没有将这份依赖诉之于口,但宫野志保其实一直觉得,只要有姐姐和奈奈生在,她就可以依偎着她们带来的那一点光亮,在组织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 游戏中的时间过得很快。降谷零并没有因为备考松懈了晨练和自由搏击的练习,后者在距离中心试验还剩一个月的时候,和“烹饪”技能一起,顺利上升到了“娴熟”级别。 而“智力”和“体力”也在这期间提高到了3级。 智力一达到3级,奈奈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零找了份新的打工。 她在打工系统里选了半天,最后挑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代替家庭餐厅,周内每天晚上去三个小时。虽然看起来花费的时间差不多,但对方允许零带上自己的作业,只要在他们家的两个小少爷有不会的问题时给出解答就行了,所以事实上相当划算。 最重要的是,那户姓常陆院的人家薪资给的异常得高。辅导两个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孩,居然时薪能有2500日元。 “该说不愧是有钱人家吗……”奈奈生有种天上掉钱刚好砸中她脑袋的不真实感,不放心地叮嘱,“如果发现不对记得赶紧逃跑啊!钱没了没关系,别让人家把你卖了。” “你的想法怎么那么危险……”降谷零好笑地说,“谁会买我?” “我啊!”奈奈生对他的天真感到非常痛心,叉着腰指指点点,“你对自己怎么这么没数,小心走路上被人套一个大麻袋绑走。” 她模仿了一下那个场景,呲牙咧嘴,最后还“嗷呜”一声。 “幼稚。”降谷零不吃她这一套,偏过头,“能不能别像哄小孩一样对我。” 游戏里的小人鼓着包子脸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看着分明就是个可爱崽崽。哪怕知道他设定上的年纪,奈奈生也没办法改掉外观带来的印象。 “18岁本来就不大。” “18岁已经可以结婚了。” 奈奈生:“……” 她看着他,沉默两秒,惊叹,“原来零你已经在考虑这些事情了……” 真是崽不可貌相! “只是举个例子!” 奈奈生听着他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语气,一下笑出来。 “好啦,对不起,我会尽量改掉的。话说等开春,你就和我一样都是大学生了诶。” “但到时候你也快毕业了吧。”降谷零起身去倒水,泄气,“还是比我大。” 没毕业也比他大呀……奈奈生觉得降谷零带着小纠结的碎碎念实在太可爱了。 看不出来她崽还有那么伟大的理想呢,想有一天追上她吗? 不过,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起这游戏的时间流速设定。 该不会真的有一天,零比她还大了吧? 按照现在这个流速,算一算,差不多刚好在警校毕业那一年零的年纪会赶上她。 感觉好奇怪。 奈奈生歪着脑袋想了想。 可是,很想看见再长大一些的零会是什么样子呢。 她的小少年会变成成熟的、值得依靠的男人吗? ……到那个时候,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和她拌嘴、吵吵闹闹吗? 也许有一天他真的会嫌她幼稚也说不定。 越想越多,奈奈生果断收回思绪。不管怎样,现在的他还是18岁的降谷零。 踩着青春期的尾巴,已经有了些许大人的模样,但还未完全褪去青涩,带着一身明亮的少年气认真而坦诚地接近她,这不正是最讨人喜欢的年纪吗? 看着降谷零对年龄差那么纠结的样子,奈奈生还是决定继续隐瞒时间流速的问题。 她得意:“我一直都会比你大的,快叫姐姐!” “……” 一只崽崽板着脸喝水,无动于衷。 然后下一秒被奈奈生呼哧呼哧揉得东倒西歪。 零正式入职家教工作之后不久就迎来了正月。高中的最后一个寒假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的,几乎没有几个高三学生敢在这种时候休息,因为中心试验已经近在眼前了。 一月成人式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就是正式考试的日子。 大部分的考生在这决定命运的一天前都失了眠,降谷零倒是睡得相当安稳。 九点钟就早早躺下,然后非常难得地在闹钟响起之前神清气爽地起了床。 今天是值得庆祝的摆脱了起床困难症的一天。 奈奈生前两天跟他信誓旦旦地打了包票说今天一定会来送他去考试,所以降谷零睁开眼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了她的名字。 “早……上……好……” 奈奈生的早安用的是恐怖电影里女鬼说“纳命来”的语调。 降谷零:“?!” “零。” 奈奈生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游魂似的,瞪着茫然无神的眼睛看向屏幕,“你终于起了……” 她喝酒一样,仰着头咕咚咽下最后一口黑咖啡,然后又啪嗒倒回桌面。 降谷零听着那边的动静,动作相当小心地下床,“你怎么了?” “我昨天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奈奈生有气无力,“我想着第二天考试那么重要,怕你忘了定闹钟,就干脆没睡……没想到你居然起得这么快。” 她说完,顿了顿,又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叫我名字?” 降谷零整个人一下僵住。 “听错了吧……我没做梦。” “没做梦为什么这么心虚?”奈奈生惊奇,“零,你不会真的梦见过我吧?” 降谷零:“……” 他好像上当了。 “你真的听见我叫你了吗?”他怀疑。 “那也可能是我听错了。”奈奈生憋笑,意味深长,“零,你不对劲。” 降谷零瞎话,“我是梦到过你,头发遮住脸,像鬼一样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总之是个噩梦。” “……”奈奈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无语。 是挺可怕的哈。 最可怕的是这个梦还挺真实。现在的她给零的感觉可不就是这个鬼样子? “说不定你去试着把女鬼……不是,把我的头发撩起来,能看见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呢?我就算是鬼也是个超漂亮的鬼。这么想是不是就不害怕了?”奈奈生建议道。 降谷零走进洗手间洗漱,低头挤牙膏的时候随意地点点头,“行,下次试试。” 其实本来就不害怕。 梦里看见奈奈生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像平常一样嘴里叨叨个不停,怎么可能会害怕?他第一反应是好笑,第二反应就直接走上前了。 可是无论怎么尝试都碰不到她。 更看不见她长什么样子。 不需要什么“惊为天人”、“超漂亮”的脸,只要能看见她,知道她的长相就足够了。可是在梦里,他连那样也做不到。 这么一想,确实是个噩梦来着。 从洗手间出来时奈奈生已经把早饭端上桌了,边吃饭她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考试的注意事项,过一会儿大概怕他紧张,又开始说什么放轻松,其实考试结果完全不重要之类的。 看着比零这个考生本人都紧张。 “我爸妈当初都没你这么啰嗦。”降谷零捧着碗喝味增汤,边无奈地说,“放心,我最近几次模考偏差值都很高,考警校足够了。” 这么说都是谦虚了,老师不知道找过他多少次问他要不要改志愿,以他的成绩上东大都有希望,都被降谷零干脆地拒绝了。 奈奈生听他语气自然地谈起父母,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安心地笑笑,“好吧,那你要加油哦。” “嗯,该走了。” 降谷零起身,碗筷直接被系统收走,刚好省得他收拾了。他走到书桌边拿起提前准备好的文件袋。最后一遍检查准考证,铅笔,橡皮和其他考场需要的东西。 奈奈生则是翻着墙上的挂历。 正月换挂历的时候她才发现,游戏里的时间其实是现实中的十年前——当然,正月过后就变成九年前了。 她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游戏中的东西,尤其是科技产品,看起来都比现实古老一些,那时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将时间设定在了过去。 “零,结果出来的时候差不多刚好是你的生日诶。”奈奈生说。 警校不需要参加专门的考试,只要用中心试验的成绩去申请就好,三月左右放榜,刚好是在降谷零生日前后。 “是啊……” 降谷零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像漫不经心地问,“到时候你会给我奖励吗?” 他像是已经确定自己能考上,奈奈生被零的自信感染到,也跟着精神抖擞起来:“好啊!你想要什么?” 降谷零笑了下,把东西装进书包,背上。 “什么都好,你来决定。” 他今天穿了冬季校服,西装外套配毛衣开衫,将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一颗,然后打上了墨绿色花纹的领带。 柔软的金色短发贴在脸侧,唇角那抹笑让他眉眼笼上一层暖意,整个人看着温柔得不得了。 奈奈生呆了呆。 因为提前预定好奖励,零心情不错,背着书包往外走,想到什么,又回身。 奈奈生看着他在那一尘不染的神龛前跪下,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模样,和木质相框里微笑的父母对望。 “我出门了。”他认认真真汇报,“今天是考试的日子,不能迟到。” 奈奈生送他出门,看着降谷零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这才转动视角,点到神龛旁边。 神龛和她第一次来这个房间里时没什么变化,照旧一尘不染,但刚刚还是第一次,零当着她的面同父母说话。 只有未愈合的伤口才会被小心藏起。 奈奈生对着相片里眉目温柔的中年夫妻,笑了笑。 “不要担心,你们的儿子很网 第39章 39 收到录取通知的时候降谷零正带着常陆院家的那对双胞胎在游乐场玩。 他最终考试的成绩远远高于警校的分数线,录取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预录取之后还有对身体素质的核查,为了保险起见,他准备等到正式的录取通知下来之后再将这件事告诉奈奈生。 于是一直拖到了三月份。 “zero老师,你考上大学了吗?” 降谷零在游乐场找了片休息区,用手机联网查到的录取通知,望着屏幕出神时,就听见两个小豆丁在旁边异口同声地问。 这两个小孩不愿意老老实实叫他老师,非要在前面加个zero,最后就变成了这么不伦不类的叫法。 “嗯,考上了。”降谷零收起手机,一手一个摸了摸两人的脑袋。 “我们可以帮你庆祝哦。”他们又说。 两个小孩子说话时总是没什么情绪起伏,语调很平,睁着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降谷零在这份家教的工作开始后不久,就明白了常陆院家愿意给出那么高时薪的缘由。 ——作为两个才五岁半的幼稚园生,这对双胞胎实在是难对付得过了头。 他们似乎对让别人分辨他们谁是谁的游戏乐此不疲。 像两个小复读机似的,每天问个不停。 一旦猜错,两个小孩眼里就会迅速浮上悲伤和厌恶混杂的情绪,前面几任家庭教师都是被他们这种态度赶跑的。 可即使猜对了,他们也会说是错的。那种时候,光和馨表现得又好像其实并不想让别人认出他们。 手拉手筑起结界,拒绝外人进入,却又会因此觉得寂寞。 奇怪的小孩。 降谷零这么想着,没有去纠结该如何分出双胞胎的问题,而是直接趁周末带着他们去了趟主题乐园。每天被困在常陆院家那幢漂亮却空洞的别墅里,换成是他也要变得奇怪的。 两个孩子在乐园里显得格外别扭而茫然,和周围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因为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而变得像两只有印随行为的小鸭子,寸步不离地跟在降谷零身后。 奈奈生回来听说这场景,想象着她崽带着两只小崽崽亦步亦趋走在乐园里的样子,心都快萌化了。 而从乐园回来之后,这对双胞胎的态度居然也奇异地软和了。 别别扭扭地将降谷零纳入了他们的那层“结界”,开始接受他的教导,缠着他每周带他们出去玩,也会要他教他们玩一些“庶民”的游戏。 突然被贴上庶民标签的降谷零:“…………” 直到几个月后的现在,两只幼稚园小崽崽已经基本变成了零的小跟班。 降谷零走到哪,他们就顶着冷淡秀气的小脸,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跟到哪。 场面非常诡异且和谐。 今天照旧是他们每周一次外出的日子。两人已经不再像第一次来游乐场时一样不知所措,但依然手拉着手紧紧跟在零身边。 听到他们说要为自己庆祝,降谷零笑了笑,蹲下身:“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已经和别人约好要一起庆祝了。” “是谁?” “她比我们还重要吗?” 两个小孩鼓着脸。 “这怎么能比呢……”降谷零有点苦恼。 肯定比他们重要啊。 但是这种话说出来,肯定会伤到两个小朋友的。 谁知道双胞胎闻言眼睛亮了亮,下一秒眼底就双双闪过一丝狡黠。 “zero老师没有否认是‘她’诶。” 一个说完,另一个立刻笃定地接上。 “——说明对方是女孩子吧。” 降谷零:“?” “是女孩子的话我们可以原谅你噢。” “毕竟zero老师年纪也不小了。” 降谷零:“??” 两个小不点你一句我一句,说到最后各自伸出一只爪子,拍了拍降谷零的肩,一脸“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待”的表情。 降谷零的笑容僵在脸上。 一分钟前还在为双子难得展露的善意而感动的他实在太天真了。 零不知怎的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也是在这里遇见的那个叫新一的小鬼头。 不是,现在的幼稚园小孩一个两个都这么早熟了吗……? 奈奈生这几天一直在苦恼该给零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好。 之前一口答应下来要在考试结果出来之后给他“奖励”,但真到要买的时候她却有点抓瞎。 不是预算的问题,她手上的预算还是很充足的。 因为零和两位小少爷相处得异常融洽,常陆院家喜出望外,豪爽地将零的时薪提高到了3500日元。直接帮奈奈生完成了那个在列表里放了好久的主线任务,“鼓鼓囊囊的钱包”。 【任务目标:为降谷零找到一份时薪3000日元的兼职(1/1)】 【获得奖励:70pts】 ——有这70pts,加上之前剩下的点数,足够给零买一份很好很好的礼物了。 现在主要的问题是,奈奈生从小到大恋爱都没谈过一场,根本没什么给男性友人送礼物的经验,更何况还是零这样特殊的“朋友”。 如果不用心准备的话,她崽一定会生气的。 奈奈生愁得头都大了。 她趁着某天下午打球的时候,向火神和冰室虚心请教了一下,关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生都喜欢什么的问题。 “球鞋!” “球衣!” “球赛门票!” 得到一连串诸如此类的回答之后,奈奈生叹了口气,“算了,当我什么都没问过吧。” “问他们没用,听我的。” 亚力克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从后面扑过来热情地一把搂住奈奈生,把站在她对面的火神他们都吓了一跳。 亚力克斯感觉被揽在怀里的女孩子身体一僵,下意识地脊背微弓,手肘就猛然发力向着她肋下突刺过来,她吓得一叠声,“是我我我我!!” 奈奈生一秒收住动作,转头,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啊,抱歉我误会了。” “还以为有人要袭击我来着。”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亚力克斯:“……” 大白天的怎么可能有人袭击你啊!这些习武的东方人的脑回路好恐怖!! 在场三人刚刚一瞬都觉得肋下有点凉。 亚力克斯讪讪地松开了奈奈生,“那个男生如果对你有意思的话,你只要跟他单独相处就是最好的礼物了,亲爱的。” 旁边两个纯洁的男高中生当场裂开。 奈奈生没注意到石化的两人,还在苦恼地问:“可如果平时一直在家单独相处的话怎么办?” “那就换一个地方单独相处。” 亚力克斯一本正经地竖起一根手指。 火神大我:“……” 冰室辰也:“……” 奈奈生:“谢谢,我悟了。” 奈奈生高高兴兴离开之后,僵在原地的冰室才回过神,“亚力克斯,你这样真的不是把她卖了吗?” 亚力克斯幽幽回头,“你没看见奈奈生刚刚那个吗……你觉得真的有人能欺负得了她吗?” “确实,我只能想到她欺负别人的样子。” 火神大我打个寒颤,立刻对那个被奈奈生看上的男生产生了同情之心。 奈奈生一回去就登上了游戏,看一眼日期,刚好是零说过的放榜的日子。 他今天好像是有家教的兼职,还没回家,她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准备起礼物。 先是花整整30pts买下了最重要的那份“奖励”,但觉得光一份礼物不太够,她趴在床上,余光瞅见旁边的猫咪布偶,习惯性地将它拽到怀里,边揉边思考。 然后动作一顿,突然有了主意。 奈奈生打开商城,直接搜索了关键字。 【自制抱枕】 这种心血来潮突然想到的东西商城应该不一定有吧……奈奈生正忐忑着,搜索结果就弹出来——居然还真的有! 这个游戏的商城真是逆天了。 奈奈生再次被惊讶到。 像自制抱枕这种需要玩家或者小人自己动手的商品,售价都不算特别贵。 她只花3pts就买到了。 抱枕本身是那种非常常见的小方枕,雪白的底色,没有任何图样和花纹。系统附赠了一个针线盒,里面是各种颜色的线。那就是她的“画笔”了。 奈奈生想到那个床架,忽然有点慌:系统该不会真的要她自己一针一针把图案绣上去吧? 她颤巍巍地点开针线包,选了根土黄色的线。 然后点击白色抱枕,落下第一针。 针线在她手中像画笔一样顺畅地划下一条弯弯曲曲的线,丑是丑了点,但比想象中好了一万倍,仔细看还能看出随着用力不同造成的线条粗细不同。 系统这次终于干了件人事,只要自己画图案就好了,不用真的去绣,奈奈生松一口气。 她把枕头放到最大,专注地用手指在屏幕上画起来。 在房门打开的同时,奈奈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大作。 “零……” 听到降谷零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一边忙着将抱枕藏起来,一边习惯性要和他说欢迎回家。 但刚刚开口就被少年压抑着兴奋的声音打断。 “奈奈生,我考上了。” 如果奈奈生今天偷偷跟去了游乐场的话就会发现,查到录取结果时的零看起来远比现在冷静一万倍。当着两个小孩子的面摆出一副大人模样的“zero老师”,却在面对奈奈生时绷不住地扬起唇角。 降谷零靠在墙边,视线凝在被她掀起的被角上。他大概猜到奈奈生在那个方向,所以奈奈生转过视角时,真的和零四目相对了一瞬。 她恍然有种两人在对视的错觉。 少年笑眼晶亮,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 奈奈生回过神,比想象中更强烈的喜悦涌上来,她把要藏抱枕这件事抛在脑后,拖着那个藏了一半枕头就朝零扑过去。 “真的吗?恭喜你!!!” 余光发现屏幕侧边还有个白色虚影在晃荡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手指还按着一个枕头。 奈奈生一松手。 那个枕头在惯性下顺理成章地pia在了某人的脸上。 降谷零:“……” 奈奈生:“…………” 别说,连她自己都觉得刚才那一幕像是故意的。 奈奈生看着那个枕头缓缓滑落,露出一张微笑的脸。 ……和刚才的笑容好像有点差别。 也许是她看错了,但她崽的脸看起来是不是比平时更黑了? 奈奈生干咽了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第41章 41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几乎是和那两人前后脚地踏进了旅馆正门。 “松田先生和萩原先生……” 穿着和服,妆容精致的老板娘正在为先到的两人做登记,写到一半,瞧见走进门的降谷零他们,笑了笑。 “啊啦,请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松田和萩原回眸,向着两人投来视线。 “诶?不是的。”诸伏景光先反应过来,“我们是提前预约过的降谷和诸伏。” 老板娘将客人名册往后翻了一页,果然找到他们的名字,捂着嘴歉意地笑笑,“抱歉,就是觉得四位小哥站在一起非常和谐呢,原来不是认识的啊。” 年纪相符的四人,身高长相气质都拔群出众,还帅气得各有特色。竟然是偶然遇见的,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她打量了一眼四人。 金发少年安静凛冽,凤眼的少年温柔和煦,卷毛少年慵懒散漫,而他身边留着长直发的男生则弯着一双好看的笑眼,看起来俊俏风流。 这样截然不同的四人站在一起却微妙得搭调,总让人觉得他们身上的某一部分是相通的,也难怪老板娘会认为他们是一起来的。 “我也这么觉得。”一路安静的奈奈生突然插话,“零,要不要和他们认识一下?” 她兴致勃勃地提议。 角色设计这么帅气的,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路人! 奈奈生相当笃定。 降谷零一手将旅行包随意搭在肩上,另一只手低头掏出手机打字,屏幕上明晃晃的一句大写加粗的“不要”。 【是你想跟他们认识一下吧?】 降谷零手速飞快。 “诶,我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她还想装可怜,结果被自家崽无情戳穿。 【你就是那种人。】 【想搭讪自己去--】 他不为所动,拒绝得斩钉截铁,打完这句啪地一声合上翻盖手机。 奈奈生:“……你这颜文字还怪可爱的哈。” 太了解彼此也不是件好事,至少她崽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奈奈生惋惜地看着那两个帅哥消失在拐角。 降谷零敲字的功夫,诸伏景光已经领完房间钥匙,闻声回头,含笑看他,“跟女朋友吵架了吗?” “都说了,我哪来的女朋友。” 降谷零也瞥到那两人的背影,和他们住的房间在相反方向。 他顺着老板娘指的方向,率先朝房间走去。 老板娘站在柜台后,探个头饶有兴致地看热闹,见状手掩唇,偷笑,“明明就是在闹脾气,好可爱。” “对吧?”景光和她对视一笑。 老板娘目送景光追上降谷零的脚步。 诸伏景光如同他的外表一样,笑容如春风般和煦,而那位姓降谷的客人则和第一印象完全不同,明明一眼看去是那四人中最安静沉稳的,居然会这么轻易就露出心浮气躁的样子。 还是说是因为手机那头的聊天对象,才让他变成了这样呢? 老板娘靠在柜台旁,捧着脸,觉得这两天大概会很有意思。 房间里。 奈奈生对着一片漆黑的画面,面无表情。 从定下要和零一起温泉旅行开始就一直高涨的心情跌落谷底。 系统还偏偏在这时候很欠揍地弹出一句: 【温馨提醒:本游戏为全年龄向纯爱作品,为了保障玩家和角色的身心健康,特对某些特殊场景做黑屏处理,还请见谅^^】 奈奈生心无波澜地看着这句提醒,再看看眼前的画面,有心想问一句:不觉得这样看起来更不健康了吗? 换个衣服而已啊!哪里是特殊场景了! 何况你们家角色自己防我防得已经够严实了啊! 就降谷零那一脸警惕的样子,防她跟防贼一样,一进屋就把一头雾水的诸伏景光推进了洗手间,还让他在里面换完衣服再出来……她哪里有机会! 至于零自己换衣服的时候,她视角虽然依然自动跟随着他,但一进洗手间画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就算系统不拉灯,零也不会让她看到任何东西。 奈奈生的声音很沧桑:“零,我不是那种人……而且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 降谷零:“你最近的表现让我不太信任你。” 奈奈生:“……”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居然是这么记仇的一只崽。 反正也看不见画面,她跟降谷零聊起天,“是因为那个松田和萩原吗?我只是想让你认识认识新朋友嘛。本来两个男生单独来泡温泉就够奇葩了,没想到居然还能碰见另一对奇葩,你不觉得你们很有缘吗?” 降谷零无语。 奈奈生其实是认真这么想的。 系统才颁布了新的主线任务,要零再建立几段新的人际关系。他现在只有诸伏景光一个【好友】,看着确实有点孤单。 奈奈生想看见零被友人环绕的样子,而不是总像现在这样独来独往。 哪怕他身边还有她陪着,但她又不是每时每刻都在线上。 和玩其他任何游戏时都不一样,对待降谷零,奈奈生始终没办法把他彻底当作一个游戏角色。她想竭尽全力改变零的处境,而不是把“孤独”一类的东西当作他的角色标签或设定,然后被动地接受。 零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奈奈生把自己的一部分期望寄托在了零身上。 因为降谷零是如此的真实而鲜活,游戏里的世界又是这么丰富多彩,她可以借由他去经历自己从未经历过的一切。 去游乐场也好,去不同地方打工也好,和朋友一起毕业旅行也好,甚至考取警校…… 他的生活他的梦想,和他即将面对的未来,都与奈奈生完全不同。他们的生活是两条朝向相反的平行线,背道而驰,如果降谷零是现实中的人,他们绝不会有像现在这样和平相处的机会。 即使相遇,也注定会站在截然相反的立场,针锋相对。 幸而零是游戏中的角色。 他从一开始就和她站在一起。 奈奈生甚至为此认真地感激着莲华,在那一天将降谷零带到了她身边。 所以,她希望零过得更好。哪怕那样的改变会让降谷零对她的需要少一些,她也依然对此喜闻乐见。 “换好了。” 随着降谷零的声音响起,画面也重新出现。他已经穿戴整齐,一身藏青色的浴衣,五官清隽,正对着镜子整理衣领。 少年身形颀长,穿着浴衣尤其显得清瘦挺拔。 虽然皮肤和发色能看出混血的特征,但降谷零的五官依然偏日系,所以穿着浴衣也不会让人觉得画风突兀。 相反,这套浴衣相当合身,腰带束紧后还能隐约看出精瘦的腰线。 唯一的问题是…… 领口捂得太严实了。 奈奈生从感慨的情绪中一秒回神,含泪拍桌—— 连锁骨都看不到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好好的年轻人怎么能穿得这么保守!! 她在心里哭唧唧地吐槽,一不小心“嘤”出了声,赶紧捂住嘴。 降谷零整理的动作一停,疑惑抬眸:“你这什么声音?” “没有……”奈奈生趴在桌子上,“就是觉得零你太好看了,想……” 戛然而止。 差点透露出了成年人糟糕的想法,好险好险。 奈奈生赶紧刹住,觉得自己还是捂住嘴比较保险。 小人当机两秒。 耳朵忽然泛红。 “是吗,谢谢你。” 降谷零僵硬地打开门出去了,完全没问“好想”之后的内容。 她的语气加上突然的停顿,让他觉得不问也许更好。 一直等在房间里的景光在看老板娘收拾床褥,见他出来,问:“zero,你要睡哪……诶,你很热吗?” 景光迷茫。 并且一不小心把自家发小的底泄了个一干二净。 三月底,才刚入春,空气里还带着些许凉意,何况酒店在山脚,又是临近傍晚,怎么可能会热? 老板娘闻言也直起身,“客人,房间自带了露台,露台上空气很好,如果您觉得热的话可以去吹吹风……”她温温柔柔地又补了一刀。 降谷零:“……” 他有点绷不住。 奈奈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能把自己羞成这样,反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内容,她立刻精神了,在屏幕另一头乐不可支。 降谷零不知道是不是大脑没转过来,竟然真的听从他们的建议,自暴自弃一样去吹风了。 露台上放了两把藤椅,他在其中一把上坐下,听见景光在房间里叫他。 “zero,你这幅样子,立刻去泡汤会晕吧?要不要先留在房间休息一会儿?” “嗯。景你先去,我一会儿找你。” 降谷零头也不回地答。 “好。” 景光应了声,转头跟老板娘对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地点头。 零背对着两人,对身后的事情一无所知,视角恰好面对零的奈奈生倒是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笑笑,大概明白了几分。 本来也不是真的觉得热,降谷零没休息多久就想起身,诸伏景光还没回来,奈奈生见状有点急,正想出声拦住他,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饱含痛苦的尖叫。 奈奈生:“?!” 降谷零条件反射般站起来,“什么声音?” 屋外一下混乱,奈奈生闭了闭眼,祈祷着千万不要是案件,系统却还是冷冰冰地跳出提醒。 【触发:支线任务……】 奈奈生想骂人。 这个游戏究竟是恋爱游戏还是推理游戏?怎么走到哪都是案件?! 她平时或许还会因为有刷属性的机会而感到开心,可唯独今天,奈奈生只希望它是平凡的一天日常。 她看着降谷零冲出房间,正撞上急匆匆往回走的诸伏景光,他过来的方向不是浴池,降谷零扫了一眼,虽然有些疑惑,但目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过去看看。”降谷零拉过景光,忽然又犹豫,“景,要不你在房间等我……” 他担心旅馆里发生了什么案件。景光小的时候因为父母的经历,有很严重的心理阴影,降谷零虽然并不了解他父母那件案子的详情,但也能观察出景光至今都还没能完全走出来。 他担心景光看见什么会让他想起过去的东西。 “不用担心我,一起去。”诸伏景光果断摇头。 从旅店另一头传来大力敲门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急切的叫喊。 “纱织,开门啊!!”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有尖叫声啊!” “纱织,你说话啊!” 旅店老板娘这时也从前台处跑过来,她来得匆忙,怀里还抱着个记录本,景光和降谷零相视一眼,跟上她的脚步。 转过拐角,看见一群人堵在一个房间门口,里面竟然还有叫松田和萩原的那两个男生。 降谷零想起他们领完钥匙离开前台的时候,似乎确实是朝着这个方向过来的。 看来他们的房间就在这附近。 “房门钥匙呢?!” 头发有些自来卷的松田一扫之前懒散的样子,正瞪大了眼睛在问其中一个女人。 “小阵平你小声点。”萩原拽着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好友,一边歉意地看着她,声音要比松田柔和很多,循循善诱,“你和她住一个房间吧?你身上没有钥匙吗?” “钥匙在纱织手里,她把房间反锁了。纱织一生气就这样。”女人声音带着哭腔,转脸又去问旁边的男人,“石井,你不是她男朋友吗?她有没有把钥匙交给你?” “她又不是一个人住,还有惠子你在房间里,她怎么可能把钥匙给我啊!” 叫石井的男人烦躁地捋了把头发,拉上一边高高瘦瘦的男人,“太田,帮个忙,一起把房门撞开吧。” “撞开?!”老板娘刚过来就听见这句话,脸色白了白,“麻烦稍等一下,我去拿备用钥匙过来。就在前台。” “我去拿好了。”景光出声。 “来不及了。我刚刚看见你们的备用钥匙了,上面没有备注房间号吧?拿来还要试,但纱织小姐一直没有回应,很可能已经失去意识了……”降谷零看了眼门锁,觉得不是特别坚固,当机立断,“还是撞开吧。” 他想上前,结果房间门被一个小卷毛挡得严严实实。 降谷零:“喂……” 松田被萩原拉住之后,就一直没出声,两手插兜,弯腰在查看房间的锁孔。此时直起身,“萩,有没有……” “有。” 萩原在他开口前就已经在四处乱看了,瞧见老板娘手里的记录本时眼睛一亮,直接伸手,“抱歉,借用一下。” 他拿下记录本上别着的两个回形针,丢给松田,回头对着老板娘一笑,“两个回形针换一个门锁,很划算吧?” 萩原的眼底没什么笑意,那笑容更像是在焦急情况下对身边人习惯性的安抚。 “放心,小阵平很擅长这些……” 他对好友的称呼竟然是在名字后面加个“酱”。 松田在将回形针拿到手的同时就用力将它们掰直成了两根铁丝,一根上面弯出一个小尖钩,另一根对折。将对折的那根插在锁眼里,朝开锁的方向轻轻使力,接着用另一根小尖钩探进锁眼。 轻微的咔嗒声连续传来,不过十几秒的功夫,他微微一用力,就拧开了门锁。 从门缝里瞥了一眼,确认门后没有东西,松田直接推开门。 降谷零眼皮跳了跳,看着松田的眼神不太对。 太熟练了……加上萩原刚刚那句“他很擅长这些”,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正常人会懂开锁这些吗? 他目光紧盯松田的背影,因为心情不好而一直没出声的奈奈生见状,勉强笑笑,“零,你想学开锁吗?很简单而且很有用哦!以后当警·察说不定会遇见什么危险情况,我有空教教你吧。” 降谷零:“……” 好吧,正常人也许也有刚好懂的。 奈奈生心不在焉,也没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手指在屏幕上随意划动视角,忽然瞥见一只脚,她屏住呼吸。 纱织和惠子的房间很大,玄关连接着走廊,走廊一侧是卫生间,再往深处才是铺着榻榻米的寝室。 从门口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寝室的方向露出一只涂着红色指甲油的脚,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红,一动不动,身体剩余部分被墙壁挡住。 “纱织……?”惠子胆小,见到这幅场景吓得失了声,躲在门后小声叫她,居然不敢进去。 降谷零第一个走了进去,带着几分警惕,动作并不快,但毫不迟疑。 “喂喂,这是女人的房间……”太田没拦住,站在门口一跺脚,“你有没有礼貌啊?” 奈奈生在看见那只脚的同时就大概猜到发生什么,想拦住降谷零,却又在快出声时停住。 他既然选择了成为警/察,就迟早要面对尸/体。既然难以避免,还不如……让他早点习惯。 可连组织里很多人第一次见到尸/体时都会被吓到,零真的没问题吗? 她有点担心,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走到一半的降谷零先压低声音开了口。 “奈奈生,你先闭上眼睛吧。” “诶?” 奈奈生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零竟然反过来,在担心她。 奈奈生恍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她还很小,因为害怕,整个人都在颤抖,可是有人不容拒绝地从背后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到黑暗里。 她的鼻腔里充斥着血腥气,双腿发软,趔趔趄趄地被推向前,双手乱摸,碰到一具温热的肢体。 鲜血的铁锈味一瞬间变得更加浓重,她眼前发黑,耳边是那道苍老的声音。 “奈奈生,睁开眼睛。” 他的话语是不容置喙的绝对命令。 灯光骤然大亮,眼前是陌生女人空洞、失去生气的双眼,还有血流汩汩地从她脖颈间的巨大裂口处流下。 尚未彻底僵硬的尸/体被钉在木板上,只为了留给她“观赏”。 让她习惯鲜血,和死者。 奈奈生瞪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老人满意地说了声“可以了”,她才猛然闭上已经酸痛到无以复加的双眼,生理泪水滚滚落下。 身后的人慢悠悠地说,“从今以后,见到尸体,再也不准闭上眼睛。” 从那一刻开始,她被剥夺了害怕的权利。 …… 可如今,面前的少年竟然认认真真地在担忧她看见这一幕会被吓到。 降谷零的声音充满忧虑,奈奈生恍然觉得眼眶发酸。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乎她看见凶案现场时会不会害怕。 她按了按眼角,声音发涩,“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快去检查一下纱织的情况。” 如今的状况确实不容他犹豫,两人的对话多花了几秒,外面的人已经在大声问房间里的状况了。降谷零咬牙,走过最后几步,穿越走廊进了寝室,眼前的场景让他脸色陡然间难看了不少。 “纱织小姐?!” 纱织的黑色长发遮住了脸,倒在榻榻米上,一眼看去无法判断究竟是昏迷还是死亡。 但奈奈生看着她发红的肢体和手边散落的寿司,再联想到那声尖叫,叹一口气。 ——氰/化/物。 毒性极强,三分之一个胶囊的剂量就足以造成一个成年人死亡,死因为呼吸中枢麻痹,因为细胞内窒息,静脉血氧饱和度增加,中毒者皮肤会呈现樱红色。 如果是其他毒物造成的死亡,死者不会看起来气色还这么好。 从她手边的寿司来看,应该是在进食过程中突然毒发的,既然能发出尖叫,就说明不是被噎到而窒息。 大概率是氰/化/钾。氰/化/钾中毒时,有部分死者会因为气管剧烈收缩而发出尖叫。一切特征都对得上。 奈奈生只花了几秒就得出结论,甚至不需要碰触纱织。 她已经见过太多死亡,那些知识都刻在脑海里,像一种本能,在合适的时机用合适的知识,做出恰当的推理,这样的能力给予了她在任何危险场合准确判断状况并随机应变的能力。 她从小受到的训练都是为了教会她如何自保。奈奈生不是侦探或警/察,不需要绝对准确,只要能迅速对情况做出大致判断,就足够她决定该如何做对自己最有利。 就比如…… “零,不要乱碰。” 现场说不准哪里会有毒药残留,而且如果在现场留下痕迹,事后被警方调查也会很麻烦。奈奈生这么想着,见降谷零已经在纱织身旁蹲下身,连忙出声提醒。 可降谷零恍若未闻,死死盯着女人红润的嘴唇,心中升起一丝希望。 “奈奈生,她还有救吗?” 还有血色,是不是说明她只是昏过去了? “如果是食物堵塞呼吸道,我知道海姆立克急救法,要不要试试……”降谷零知道自己不够专业,不敢轻举妄动,语速极快地问。 奈奈生看着他焦急的模样,声音哑在嗓子里。 心中渐渐被异样的情感淹没。 零还太青涩,第一个冲进现场,不是为了破案,只是为了救人。 他和她不同,还没有足够的相关知识,无法第一时间做出死亡推断,但他下意识的反应反而最贴近人性。 他拒绝接受对方死亡的事实,哪怕有一丝希望,也想试试能不能将她救回来。 降谷零太善良,让奈奈生忽然觉得自己的冷静和专业显得那样冰冷。 她不该把那些教给零。 “零,你轻轻嗅一下她嘴里,有没有苦杏仁味?再摸一下脉搏。” 也许,也许是她判断失误,纱织还有救。 降谷零很快照做。 “脉搏摸不到了……”他看着女人因为痛苦而扭曲,但仍能看出秀丽的面容,脸色一沉。 眼睫轻颤,他自己咬了下牙,止住颤抖。几乎没让奈奈生看出异样。 靠近纱织微张的嘴,“有苦杏仁味,很弱,几乎闻不到。” 他还想嗅,被奈奈生拦住了。 果然…… “是氰/化/钾。一种毒性很强的毒/药,嗅入、接触、注射都会造成中毒……很遗憾,纱织小姐已经没救了。零,不要让外面那些人走,把他们留在玄关,也不要让他们在房间里乱逛。这种毒药必须提前准备,凶手一定在和她相熟的那三人中。” “喂,怎么一直不说话啊?” 石井这时才进房间,景光和萩原紧随其后,再后面是被太田护住的颤巍巍的惠子,和忧心忡忡的老板娘。 松田垫在最末尾,在人们进来之后随手关了门。 抱臂,后背抵住门,又成了那副懒散还带着点痞气的模样。 石井一见到自己女友倒地的模样就变了脸色,“快报警!!” “我已经叫好了救护车。”萩原晃了晃手机,在救护车三个字上重重咬字,那双清透的眼睛收敛了笑意,紧紧盯着石井,又若无其事移开,“……当然,以防万一,警车也叫了。” 石井被他的话刺得脸色一白。 降谷零轻轻放下纱织,她的长发朝脸另一边散去,终于露出扭曲的面容。惠子哭了出来,太田浑身发抖,后退两步,扶住了一边的柜子才没有倒下。 至于石井,则是抱着胳膊,一手捂脸,缩着肩膀,似乎已经痛苦地说不出话了。 萩原移了移步子,挡住老板娘的视线,自己脸色也很难看,但依然回头温声道:“麻烦您在后面等一等。” 而几乎和石井并肩冲入房间的诸伏景光则是看得呼吸一窒。 不由自主地紧紧攥住拳,指甲扣进掌心。 数年前的夜晚,透过狭小缝隙看见的场面,还有父母死前的面容在眼前一晃而过,他呼吸有些急促。 “景,你没事吧?”降谷零担心地看过来。 “他有点应激,零,诸伏同学该不会……”奈奈生皱眉看着景光,说到一半,见降谷零慢慢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所以没办法随便猜测。 诸伏景光闭眼慢慢深呼吸,几秒后居然自己缓了过来。虽然嘴唇依然缺乏血色,但他坚决摇头拒绝了降谷零试图表达的关心,直接走上前问,“现在怎么办?” 奈奈生松一口气。 她稍微拉开视角,看了眼屋里的情景。 本意是观察现场布局,视线却不自觉地被四人吸引。 松田懒懒靠在门边,看似漫不经心,却牢牢守住了犯人可能逃跑的唯一出口;萩原站在老板娘身前,安抚着受惊的惠子和太田他们,同时也暗自盯住了三人的一举一动;零和景光更不必说,站在房间角落短暂讨论之后,怀疑的目光便悄悄投向了嫌疑最重的那人,显然对凶手的身份已经有了答案。 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但四人各自承担起的那部分职责,却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完美配合。 奈奈生咂舌。 她翻开刚刚因为不爽而没来得及细看的任务页。 …… 【触发:支线任务““完美”搭档”】 【任务目标:抓捕凶手(0/1)】 【达成奖励:“智力”属性上升;幸运点(临时)1】 “完美”搭档。 说的该不会是这四人吧? 如果真的是这四人,“完美”两个字上又为什么要加引号? 第42章 42 警方在赶来的路上,房间里只有惠子低低的抽泣声,石井不知是不是无法面对女友死去的事实,始终站在走廊单手掩面。 太田一度不满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拦住他们、不让他们靠近纱织的做法,嚷嚷了一阵子想让两人让开,好叫石井看看女友的最后一面。 但见石井一副颓废的样子,他最后只得讪讪地放弃了。 “抱歉,我们只是想尽量不要破坏现场。”景光歉意地解释,“警方应该很快就来了,大家再等等吧。” “破坏现场……我不是已经破坏了吗?” 一直站在门口的松田突然开口,睁着半月眼,指指门锁。 “说不定会被那群家伙认为有嫌疑呢。” “小阵平。”萩原无奈地叫了声。 “干什么?”松田偏过头,“我又没说错。” 降谷零看着他这副样子,莫名恼火。朝着玄关处走了两步,视线越过挤在一起的人群,和松田对视,“警方会做认真的现场搜证,还有这么多目击者,我们都可以帮你作证。而且我们撬锁进来是为了优先救人,谁也不知道纱织小姐已经去世了。警方不会毫无证据地怀疑你。这个玩笑不好笑。” 松田挑眉。 “谁说我是在开玩笑了?” 两人僵持几秒,目光交错,仿佛呲出火花,松田同学率先发出挑衅:“我还想问,这位金毛大侦探,我在说警/察,你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哈?” 对方好像一来就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降谷零不爽地就要越过人群,松田像感知到什么,也跟着直起身。下一秒,两人身前就各自挡上了一道身影。 “zero!” “小阵平!” “你们消停一点吧……” “这里可是犯罪现场啊。”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从一旁冒出来,一人一个把自家跃跃欲试准备干架的发小拉了回去,熟练地各自顺毛,同时向着还在懵逼的围观群众弯腰致歉。 而降谷零和松田阵平不情不愿地被拉开,目光在空气中一撞,又立刻分开。 同时朝着反方向偏过脸。 “切。” 松田超大声地嘁了一声。 “?!” 降谷零的额头暴起青筋。 超·级·火·大。 奈奈生围观地饶有兴致,就差没叫他们打起来试试。反正降谷零搏击一天比一天厉害,就是缺乏一点实战经验,跟那个松田打一架不是正好吗? 她跃跃欲试地想搞点事情,但萩原说得没错,案子还没解决呢,如果在犯罪现场发生冲突,躺在那里的纱织小姐就太可怜了。 “总觉得那位松田同学在故意挑衅你。”她说,“零,你以前见过他吗?” 降谷零瞥了一眼正在跟萩原说话的松田阵平,低头打字。 【没有。第一次见。】 “那可能他就是这种性格吧……”奈奈生想了想,“他刚才对着惠子小姐要钥匙的时候看起来也凶巴巴的。” 【我觉得那家伙不是故意挑衅我。】 【他看起来更像是对警/察有偏见。】 【至于刚刚要钥匙……】 降谷零又看一眼依旧板着脸的松田阵平。 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应该是单纯情商不行。】 奈奈生:“……” 你这个智力都3级了,魅力还停留在1级的人没资格嫌弃人家吧! 松田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降谷零下了“情商不行”的判断,还时不时对着这方向呲牙咧嘴,五官俊俏的少年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幼稚得怪可爱的。 “也对。”奈奈生欣赏了两秒松田的颜,然后才开始思索零的话。 松田和萩原与纱织四人只是刚好住在隔壁的关系,能在听见尖叫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不是看热闹,而是急着帮忙开门,说明两人其实和零还有景光一样,都是正义感很强的人吧? 而且在发现发生凶案之后也没有因为怕惹上事而选择离开,反而默默地帮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起保护和封锁了现场。明明做得很好,怎么最后就给人留下了一个【会撬锁、讨厌警/察、还动不动就爱找人打架】的反派印象呢…… 她思考到一半,余光看见对着降谷零的背影略略略的松田,差点喷出来。 萩原也挺不容易的。 “松田开锁的时候动作很急切,说明他也是急着要救纱织小姐的。零,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吧?” 以降谷零的观察力,不可能没注意到——他可是在前台登记的那短暂功夫就注意到了备用钥匙上没有编号这样的细节,而且当时降谷零还是在和奈奈生聊天的。 【嗯,就是这点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明明人不坏,为什么故意摆出那种态度?】 降谷零也想不明白。 他向来带着刨根问底的探究心,想不明白的问题就非要搞明白不可,所以接下来的几分钟内降谷零至少不自觉地朝松田看了七八次。 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诸伏景光:“……” “zero,你不会还想跟他打架吧?”他忧心忡忡。 降谷零不解:“谁说我要打架了?” “不是就好。喂,zero,关于犯人……”景光压低了声音,“你准备怎么办?那几个人已经有点待不住了。”他说着,看向渐渐骚乱的走廊。 惠子因为伤心过度,从刚才哭到现在,太田见她这副模样,想扶她去外面休息休息,结果被萩原二人拦下了。 这一下炸开了锅,石井大声质问:“你们凭什么拦我们?我从刚刚就想问了,你们该不会把我们当犯人了吧?” 怕刺激到犯人,他们并没有明确说出“凶手就在三人当中”这个猜测,这会儿被警觉的石井直接问了出来,四人表情都有点难看。 “让我们出去!没看见惠子不舒服吗?”太田怒道。 石井咄咄逼人:“我才不陪你们这些小孩子玩警/察游戏,等真的刑/警到了我们自然会配合。” “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让他们出去。”奈奈生无语,“犯人想浑水摸鱼逃出去也就算了,另外两个人这是在干什么。乖乖配合,留在现场,嫌疑才会减轻啊。” 降谷零抿着唇,观察着三人。 “他们穿的都是浴衣,身上没有能藏利刃的地方,要制服应该很容易。”奈奈生像明白他在想什么,“要试试直接把凶手抓出来吗?那个人明显在煽动其他两人的情绪,再这样下去,骚乱可能会扩大。倒不如明白地告诉另外两人那家伙就是凶手。” 她其实还藏了另一重心思。 支线任务的目标是“抓捕凶手”,如果等警/察到了才揭开凶手的真实身份,那么抓捕这个行为就不可能由零来完成了。 降谷零轻轻呼了口气,像终于下定决心,颔首,又转头跟景光对了个眼神。 奈奈生看着少年坚定的表情,捧脸。 她崽变得越来越可靠了。 在案发现场的降谷零就像叠了重魅力翻倍的buff,让人移不开视线。 “我们和纱织关系那么好,怎么可能害她呢?”惠子还在抽泣着。 萩原关切地扶住她的肩膀,顺势将她拉到靠近门口的老板娘身旁,“惠子小姐,你还好吧?” 松田见状,故作没礼貌地挤到好友身边,不动声色地用肩膀隔开想跟上来的太田。 降谷零注意到两人的意图,心里一定。看来萩原和松田也猜出了犯人的身份。 有他们配合,会容易很多。 “说起这个,我其实有点不明白。既然关系那么好,纱织小姐又问什么要把自己一个人锁在房间里?” 降谷零靠近两步。 “刚刚惠子小姐你也说了吧?‘纱织一生气就会这样,把自己反锁到房间里’,她是在跟谁生气?” “是……石井。”惠子嗫嚅着,“但纱织脾气比较暴躁,经常和别人吵架的,很快就好了。而且赔礼道歉的寿司是我们三个人一起送过去的。因为她中午就没有吃东西。” “所以纱织小姐经常在吵架之后会把自己反锁进房间里,还赌气不吃饭,对吗?”景光温和地概括。 “对,纱织一直这样,我们这些朋友都知道。”太田说,“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毒是被下到寿司里了对吧?说不定是旅馆厨房有人无差别杀人!” “你别血口喷人!”一直很配合地留在这里的老板娘生气道,“我们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确实。嫌疑最大的还是惹她生气的那个人吧?因为是‘让纱织生气’这个行为本身,为杀害她创造了机会啊。”萩原笑眯眯地,“太田先生说的没错,我们是在旅馆,吃饭都是由厨房做好,再统一送到房间里一起吃的。这样很难确保纱织一定会吃下有毒的那一份食物。加上纱织小姐是和惠子小姐一起住,留给凶手的下毒机会就更少了。” “所以,凶手正是利用了她的习惯,让她主动地将自己与众人隔开,来给自己创造了精准杀害纱织小姐本人的机会。” 松田接话。和萩原表面柔和,实则笑里藏刀的语气不同,松田相当一针见血,且始终直盯着石井。 石井勃然大怒:“什么意思?!你们是想说我杀了自己的女朋友?!就因为我和她吵架了?纱织三天两头和别人吵架,凭什么就怀疑我?” “怀疑你的理由当然不止这一点。” 降谷零说,做了一个抱臂的姿势:“石井先生,你从进入现场开始,就一直显得很拘谨。双手抱胸,时不时掩面假装哭泣,就是为了不让自己无意识中到处乱碰吧?和你相反,太田先生碰过架子,惠子小姐也在站不稳的时候扶了墙壁……” “下毒者因为清楚毒性,所以会比别人更担心毒药残留的问题。你担心纱织死前用粘了毒药的手碰过房间其他地方,怕自己沾上多余的毒药,所以才会格外小心谨慎,对不对?” “而且,你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房间。” “惠子小姐是因为胆小,太田先生是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事情发生,加上为了避嫌,才没有立刻踏入房间。而石井你呢?你是纱织的男朋友,没有避嫌的需要。明知道女朋友可能失去意识昏迷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进来?” “胡说,我是怕破坏了现场!!”石井恼羞成怒。 “可在门外的时候,我们谁都不知道纱织小姐已经死亡这件事。你却从进门开始就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了。” “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她腿都是红的,明显是中毒吧!我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敢到处乱碰,我胆小,怕死不行吗?!” 景光摇摇头:“在别的地方可能会这么认为,可这里是温泉旅馆。在温泉旅馆见到身体发红的人,正常人都会觉得她只是泡汤泡太久了吧?” 石井一下顿住。 他再也难以解释自己言语逻辑上的漏洞,支吾了半天,而降谷零就在这时冷静地向前逼了一步。 “我问你,你凭什么在第一时间就为纱织小姐做出了死亡推定?” 少年眼底精光闪过,始终克制的语气在这一瞬露出怒意。那是对杀人凶手的深恶痛绝。 “因为是你杀了她。对吧,石井先生?” 他的最后一句问题彻底击垮了石井的心理防线。 石井猛然转头看向玄关的方向,却发现松田和萩原就并肩站在他身后,护着两位惶恐不安的女士,同时牢牢堵住了出口。 难怪他们刚刚会提前将惠子拉开。 “还让我叫警车呢,你早就知道纱织小姐已经没救了吧。”萩原呵了一声。 “真是个混蛋。”松田骂得更直白,看着石井的眼神充满厌恶。 奈奈生暗自感慨。 全部都推理过程都基于几个少年敏锐的察言观色,缺乏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按道理石井是完全可以否认的。可他们偏偏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再笃定不过,如今的氛围完全就默认了石井就是凶手。心理脆弱的人,这会儿恐怕已经装不下去了。 “完美搭档”,名副其实。 果然,意识到自己早就被怀疑的瞬间,石井彻底崩溃,他转头朝着房间另一头的窗户冲过去,试图跳窗逃跑。 太田呆在原地,被他一把推开,险些撞到诸伏景光。 后者扶了他一把,就错过了第一时间追上去的机会。 他看着降谷零敏捷躲开太田,反应极快地朝石井扑上去,瞪大眼。 “zero,你小心——” 话音未落,就看见有个家伙越过他,闪电般追了上去。 景光眨眨眼,怎么总觉得松田蹿出去的背影透出一股兴奋呢。 一直认真看剧情的奈奈生摩拳擦掌,感觉终于到了自己上场的时机。她看准机会,悄咪/咪地在石井踩到一个坐垫上的同时将那坐垫拽了一把。 石井踩到香蕉皮一样脚下一滑。 奈奈生一攥拳头:“yes!” 紧追在后面的降谷零趁势将他撞倒,直接压在了身下,同时扣住他双手肘窝,干脆利落地制住了石井想撑地起身的动作。 奈奈生眼睛一亮,零的身手明显比之前在游乐场那次矫捷很多。 “谁来……”降谷零回身想叫人帮忙,就看见一个黑影飞快扑了上来。 下一秒,松田阵平像跳箱一样,一屁/股坐在了他和石井身上。 降谷零:“???” “叫我么?我来了。” 小卷毛笑得阳光灿烂。 石井身上压了两个大活人,眼睛一翻,险些被坐吐了。萩原紧随松田之后,还想过来帮忙,一旁的景光看了眼降谷零的表情,犹豫着把他拉住了。 诸伏景光:“应该不需要更多人了吧……” 萩原研二:“不是,我是想把小阵平拉开……” 他们俩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眼前的叠叠乐。 降谷零感觉着身上的重量,脸色黑如锅底。 是报复吧?? 这货绝对是在故意报复吧?!! 第43章 43 警方急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四人手忙脚乱按住石井的画面。 饶是见多识广的刑警,看到这一幕也有点懵了。 “请问这是……” “哦,那四位少年已经找到犯人了。”老板娘一直站在玄关口,招手让员工将赶来的警/察带到了房间,然后给他指了指,“能看见吗?就是被压在最底下的那个。” “本来那个金发和卷发的两位少年把犯人制服了,后来好像发生了一点争执。犯人想抓住机会逃跑,剩下的那两位见状也赶紧扑了上去……”她温温柔柔地解说,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不似刚刚那样惊魂未定了,“……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谁见到刚刚那么好笑的场面都不可能再紧张得起来。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还算有格斗基础,所以反应最快,冲得也最快,后来因为差点吵起来,才给了石井逃跑的机会。而一旁的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眼疾手快,见状同时扑了上去,把他彻底压得严严实实。 ……但要说石井厉害到真的需要四个人按着,那倒也不是。 他在挣扎着想要逃跑的同时,就被降谷零和松田一人捶了一拳,彻底歇菜了。后面上去的两人其实多少有点凑热闹的嫌疑。 老板娘省略了以上的诸多细节,警部听得一头雾水。 他看了看堆在一起还在吵吵嚷嚷的五人。 哦不,最下面的犯人已经被压得快吐血了,翻着白眼说不出话,吵的是抓犯人的那几个。 “喂,你坐到我的脸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刚看他要跑,太着急了……” “忍一会儿吧小阵平,抓犯人呢啊。” “明明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们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是,这个犯罪现场怎么一点紧张氛围都没有啊?! 警部差点昏过去,赶紧指挥同样呆在一旁的部下,“快去救救那个犯人!!”没看见他已经被压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吗! “……”奈奈生捂脸。 谁能想到呢,刑警来了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救嫌犯。 不过零和景光两个菜鸟警校预备生,加上萩原和松田两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路人小哥,居然真的成功抓到一个杀人凶手。说实话,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前面的推理都非常帅气,就是最后抓捕的过程……奈奈生看着警官们手忙脚乱把四人拨拉开,救出了最下面鼻青脸肿衣衫凌乱的石井…… 双手捂脸,实在没眼看。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被一脸横肉的警部大人一手一个揪起来,丢给了各自的好友。他们姑且先压着石井出去了。 路过玄关的时候,石井被老板娘带着笑,重重地踩了一脚。 听见石井的痛呼,她故作惊讶,“啊啦,不好意思,没看见。” 石井当她是计较刚才自己甩锅给旅馆厨师,所以蓄意报复,狠狠啐了一口,想骂,被警察呵斥一声,按着推走了。 “很遗憾在这里发生这样的事。”警部对着老板娘微垂了下头,是个表示抱歉的动作,“应该会很影响生意吧。” 老板娘为装遗体的担架让开路,敛起笑容:“更应该遗憾的是,这么年轻的小姐竟然就这样被残忍的犯人夺走了生命这件事。” “本来应该是趟轻松快乐的旅行的。”她叹息。 抬头,正对上诸伏景光无意间瞥来的视线,老板娘最后的那句话似乎就又有了别的深意。 奈奈生微怔,知道她在暗指什么,心情跟着低落。 他们四人被警方各自找去谈话,结束时已经接近十点。老板娘在中途叫人送了些吃的过来,但想起刚刚才看见的纱织小姐中毒死亡后的扭曲面容,根本没人能吃得下东西。 降谷零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类似的询问,当初饮食街的案子结束后,他就去警视厅做过笔录了,所以答得非常娴熟,完全不见紧张。 “幸好降谷你拦住了剩下的那些人,没让他们靠近遗体啊。”警部做完笔录之后忍不住赞叹,“氰/化/钾是非常危险的毒/药,而且那个石井用的剂量特别大,这也是纱织小姐会浑身发红的原因。我们在寿司和桌面上都发现了毒/药残留,如果让他们不小心接触之后又碰了嘴巴,后果不堪设想。之前就有过不少起第一发现者同样不小心中毒的案例。多亏有你。” 降谷零笑了笑,应下警部的赞美,心中却想。 不是多亏了他。 是奈奈生,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那是氰/化/钾。 可她又为什么会知道? 这疑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盘桓在他心底了。 包括之前的急救知识,撬锁知识……奈奈生懂的东西似乎远远超出了普通人“常识”范围。 还有她看见凶案现场时的反应。 降谷零不自觉走了神,警官叫了他几次都没听见,还是奈奈生最后开口。 “零,你在想什么?”她问,笑了笑,却并不是真的要答案。 奈奈生轻声提醒,“警部说笔录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降谷零眨眨眼,回神,跟警官告别。 奈奈生看着屏幕中发愣的零,单手撑着下颌,有些忧虑。 零已经产生了怀疑。 刚刚她心情波动太大,确实忘了遮掩。简而言之,她表现得根本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常的女大学生……尤其是当时旁边还有个瑟瑟发抖的惠子,对比就更明显了。 现在该怎么办? 奈奈生苦思冥想,而降谷零已经走出了房间,萩原研二在外面等另一个房间的松田,诸伏景光也还没出来,他于是在萩原身旁隔了两个座位的地方坐下。 “刚刚抱歉了,阵平他不是故意的。”萩原笑着凑过来,毫不见外。 不,就是故意的吧。 降谷零无语,但转头撞上这人掬着笑的眼睛,就不好意思说了。 “一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萩原研二。”对方大方地伸出手,“你们也是东京来的吧?该不会也是毕业旅行?” “啊,嗯。”降谷零莫名其妙地就和他握了手,“……我叫降谷零。” 松田和诸伏景光在这时候同时从房间里出来了。 萩原研二见状,挥着手把自家发小也拉来,“他是松田阵平,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的。” “快快,认识一下。”萩原大咧咧地把松田推到降谷零身前,眨了眨眼睛,语调轻快。然后又回头看诸伏景光,“你呢?你叫什么?” “诸、诸伏景光。” 零和景光明显都有点跟不上他的情绪。 奈奈生看着萩原研二在瞬间就笑眯眯地将四人拉到了一起,张大嘴:这就是传说中的社交牛逼症吧…… 无视了松田阵平闹着别扭不情不愿的样子,四人交换了姓名,景光歉意开口:“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 和松田二人正式告别,事件至此终于算彻底结束。 系统跳出长长的结算页面。 【完成支线任务““完美”搭档”】 【任务目标:抓捕犯人(1/1)】 【获得奖励:“智力”属性上升;幸运点(临时)1】 【隐藏目标:与临时搭档建立良好关系(1/2)】 【目标奖励:“魅力”属性上升至2级】 【状态:未完成】 【请再接再厉!】 【已建立新的人际关系:松田阵平(矛盾)】 【已建立新的人际关系:萩原研二(相识)】 【获得技能:毒药学(入门)】 这还是第一次没能完成隐藏任务,奈奈生不甘心地瞪着松田阵平名字后的“矛盾”两个字。 万万没想到,居然败在了小学生吵架上! 零因为“情商不高”的松田阵平,痛失了为自己提升魅力值的机会,该说什么好呢……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话说,如果能看见另外三人的属性的话。萩原研二的魅力值应该已经满级了吧? 诸伏景光的“温柔”属性一定也很高。 至于松田阵平……是“灵巧”? 降谷零自不用说,“智力”在这次提升后已经达到四级,他本来就擅长观察和推理,所以智力提升得尤其快,在五维中简直是一骑绝尘。 奈奈生惊讶地发现居然真的能一一对上。是凑巧吗? 但真的这么想的话,就还差了一个人啊。 奈奈生盯着五维中的“体力”,指尖在桌面上轻敲。 完美搭档的引号,或许就是这个含义也说不定呢。 她感慨了一下自己当初的直觉:就说嘛,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两个角色画得这么好看,果然不可能是普通配角! 诸伏景光借口忘带了东西要去浴池取,让降谷零先回了房间。 他临走前还不太放心地看了眼零的背影,大概是怕向来敏锐的发小察觉,却不知道有个人在暗地里默默地跟他打起了配合。 “零,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啊?” 奈奈生本来是想避开这个话题的,但这会儿为了景光的计划,还是问了出来。 果然移开了零的注意力。 他走进房间,打开灯,欲言又止。 “比如我为什么能认出氰/化/钾?”奈奈生看不下去,直截了当地问,接着又自己回答,说出了刚刚编了一路的借口,“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超喜欢侦探和推理电视剧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就很喜欢氰/化/钾,这种毒/药算是推理作品里的大热门选手了。所以我就多了解了一些。” “而且我平时还很喜欢看美剧,越血腥越好,我觉得超级刺激。”她装作兴致勃勃地补充,“下次要跟我一起看吗?” 骗人的。 她最不喜欢那类型的电视剧和。现实已经足够“刺激”,她只想在虚拟作品里寻求一点慰藉,不然也不会这么沉迷于这款游戏。 降谷零似乎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还担心你会害怕,是我多想了。” 他果然是在担心。奈奈生心里一暖。 “不过……其实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没有怀疑你,最多是觉得有点疑惑,奇怪你的知识面为什么那么广。”降谷零走到桌边坐下。 奈奈生反而奇怪了,“你没想过我有可能是坏人吗?我对着尸/体都无动于衷啊?” 松田阵平只是当着降谷零的面熟练地开了个锁,零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对了。而她作为一名普通大学生,又是会急救,又是懂毒/药药理,看见死亡场面丝毫不害怕,甚至还会各种格斗术……而零居然依然能说出“我没有怀疑你”。 这不像降谷零的作风。 双标得未免太明显…… “怎么会那么想?”降谷零比她更疑惑,“我只能听见你的声音,而声音很难骗人。你在看见纱织小姐的遗体的时候会难受,在饮食街也是真的想要救下那个女人,尽管你总是听起来很冷静,但我不认为那等同于冷漠或者无动于衷……坏人不会有这样的反应,奈奈生。” “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觉得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我了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无奈地说,“我不觉得你是坏人。” 奈奈生定定地看着降谷零。 声音很难骗人。她倒是从来没这么想过。 她看零的时候能观察到他很多动作和神态细节,所以有时候难免忽略了,在降谷零那里,“奈奈生”从来都只有声音。 他只能通过声音来了解她和想象她,但这或许反而让她在零面前更难以遮掩自己。 可那又如何呢……刻意掩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总有些东西她永远都不会在零面前展露,他也就永远没办法了解全部的她。 如果让零知道那些,他又会有什么反应? 话说,这个游戏的设计者也不可能考虑到“玩家是个穷凶极恶的大坏蛋”这样的事情吧。 零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已经很满足了。 在奈奈生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降谷零却又开口。 “退一万步,即使没有那些理由,我也从来没想过要怀疑你,奈奈生。” 他认认真真地叫她的名字,奈奈生听得一愣,随即失笑。 果然还是双标。 胸口有点闷,她揉了揉降谷零的头发。好久没上手,降谷零变得不太习惯,梗着脖子,红到耳根。 身穿浴衣的少年顶着一头乱发,整个人僵硬地正座着,姿势端正,可爱得想让人亲一口。 “谢谢你,零。” 奈奈生笑眼弯弯。 余光瞥见房门被景光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点点温暖的,晃动的烛光。 她顿了顿,声线更温柔。 “还有,生日快乐。” 第45章 45 “你好老师,单人宿舍还有剩吗?” 降谷零懒得跟松田阵平纠缠,看向报到处坐着的老师。 他提前从景光那里听说,宿舍是按先到先得分配,大部分人都想住单人间,所以得赶紧抢才行。 “老师,我也想住单人间。”松田阵平插话。 “单人宿舍只剩下一间了,你们都想住,这怎么分?”负责登记的老师闻言,为难地说。 居然只剩一间了。 “要不,小阵平和降谷你们俩一起去住双人间吧?”萩原研二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吟吟地提了个馊主意。 果不其然遭到异口同声的强烈反对。 “绝对不要!” “绝对不要!” 松田阵平还附赠了一句:“萩,你脑袋没问题吧?” 一边探了下他额头,被萩原笑着拍开了。 “明明跟我来住双人间就好了……”萩原跟他咬耳朵,“小阵平,你分明就是在故意跟降谷对着干吧?” “……” “他哪里惹到你了?”萩原研二好笑地问。 “就是他那种超——级喜欢警察的劲儿让我看着很不爽啊。”松田阵平在超级两个字上咬重音,迁怒一样。 萩原把松田拉到一边说悄悄话,降谷零懒得听,奈奈生倒是光明正大地跑去偷听了。 “哦哦~小阵平是因为不喜欢警察所以才跟你较劲啊。” 她屁颠屁颠地回来跟零汇报情报,不过一两分钟就迅速被萩原研二轻佻的语气传染了。 对上降谷零的死亡眼神之后她结巴了一下。 “呃,那个什么,小、小零?” 降谷零:“……” 闭嘴吧你。 最后还是陪着降谷零来的那个壮实的男生和事佬一样提议,“别吵了,猜拳决定吧。谁赢了住单间。” 在别人看来已经算公平,但降谷零和奈奈生却还是没办法接受。 没办法,谁叫他们其实算是两个人住呢…… 降谷零不动声色地瞥了眼还帮自己抱着纸箱的男生,后者大概是觉得这重量实在不算什么,甚至忘记放下来了。 他苦恼地蹙眉。 再说什么好像显得不太礼貌,毕竟对方是好心出来打圆场的。 “零,你答应吧。我好像有办法了。” 另一边,奈奈生为了弥补刚才失口叫出的“小阵平”,苦思冥想半天,甚至跑去翻了商城,最后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解决办法。 上次支线任务的奖励,还有一条是【幸运点(临时)1】,她没来得及细看,现在点开介绍,似乎是可以临时附加一个幸运值buff的意思。 约等于转发一个锦鲤的效果。 效果很微弱,买彩票中大奖什么的想都别想,但赢个猜拳应该不成问题。 对不起啊,松田同学。 奈奈生在心里默默跟松田阵平道了歉,然后果断对着道具点击了使用。 “石头剪刀布——” 松田气势汹汹地出了石头,然后被降谷零随手出的布轻描淡写地打了回去。比赛在三秒内光速结束。 萩原:“…………噗嗤。” 他捂脸笑得肩膀直抖,“小阵平,你好菜啊哈哈哈哈!” 虽然全靠运气,但两个人的气势差异也太明显了吧! 尤其是这边松田阵平还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的拳头,而那边降谷零已经一脸淡定地抱着箱子去登记那个“剩下的最后一间单人宿舍”了,萩原对自家幼驯染油然而生一股同情之情。 “没办法了,来跟我住吧。”他拍拍松田阵平的肩,然后顺手把他拖走了,“来来,这边~先把行李放了再回来登记也不迟。” “喂喂,萩!” 松田阵平睁大眼,被满脸笑意的幼驯染不容反抗地拖远了。 成功掐灭最后一簇即将燃起的战争的小火苗。 奈奈生默默比个大拇指:nice,hagi! 降谷零站在自己分配到的宿舍门口,感谢地送走了来帮忙的那个长相粗犷的男生,回到房间时才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与此同时,景光站在校门口,守着一堆箱子可怜巴巴地等着。 四月,正是樱花烂漫的时节,东京警察学校门口的道路旁栽满了樱花树,一阵风刮过,浅粉色花瓣纷纷飘落,不少都落进了校园。 降谷零终于想起自家幼驯染,一路从宿舍楼狂奔到了校门口,踏着纷飞的樱花瓣,在景光和那些纸箱前来了个急刹车。 “抱歉抱歉,刚刚碰到了……” “碰到松田和萩原了吧?”景光已经提前猜到。他弯起好看的凤眼,“我刚刚报到的时候已经跟萩原打过招呼了。他说松田晚点就到,我还在想会不会撞上呢。” “那你早说啊……我吓了一跳。”降谷零抱起剩下的纸箱,抱怨道。 “zero,你真的不觉得重吗?”景光看着他再次抱起两个,又是担心又是惊叹。 “没关系,这里面装的东西比较轻。” 而且还有奈奈生会帮忙。 但手上的重量迟迟没有减少,他有些淡淡的疑惑。 正奇怪着,就看见一枚小小的花瓣飘飘悠悠晃了过来,不偏不倚正落在他鼻尖。像一只粉色的蝴蝶,轻逸地下落,然后短暂伫足。 没有刮风,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怕抖落那片花瓣,降谷零呼吸不由放轻了,听见耳旁女孩子的闷笑。 轻盈柔软的花瓣扫过他轻轻颤动的眼睫,激得降谷零下意识闭上眼,感觉它拂过面颊,最后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轻飘飘地贴在了唇上。 心跳声骤然放大。 “zero,你怎么停下了?” 景光回头看过来的同时,樱花瓣被风卷起,归入花海,转头就消失不见。 这次是真的起风了。 被那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弄得耳侧发热,降谷零定了定神,才重新迈步,“没事,走吧。” 奈奈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混进警校里。 也不知道游戏作者是不是专门去警校取过景,面前偌大的校园异常真实,操场、训练场,靶场,教学楼,宿舍区……分布合理,整齐有序,处处都透着警校特有的威严肃穆。 奈奈生像个混入敌方大本营的二五仔,大气都不敢出。 感觉这股弥漫在校园里的凛然正气对她实在太不友好了。 零已经将那栋公寓收拾干净,今天离开前正式将钥匙交还给了房东,旧地图关闭,警校应该就是新地图了。 系统提醒她,在宿舍内奈奈生可以像以前在公寓一样自由探索,但一旦走出宿舍,就只能跟随降谷零活动了。不过好就好在,警校内的活动不需要旅行券,自由度大大提升,地图面积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大升级。 只是奈奈生实在难以摆脱那种老鼠撞进了猫窝的感觉。 她一路跟着降谷零,狗狗祟祟。 这会儿还不算正式开学,校园里大多是和她同样在好奇地四处打量的大一新生,不过偶尔也能撞见留在学校的其他年级学生,穿着制服,英姿飒爽,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目不斜视地走过。 “警校生就是不一样,感觉学长学姐们光是站在那里都很有气势。”景光看着又一位和他们擦肩而过的学长,有些憧憬,“zero,我们以后也能成为那样的前辈就好了。” “肯定会的。”降谷零想也不想地应。 “不只是成为那样的前辈,我们会成为最优秀的警察。”他补充。 “像我哥那样……” “比你哥还厉害。” 诸伏景光被降谷零那股莫名的自信感染,跟着笑起来。 降谷零抱着箱子,撞了撞他。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地走到宿舍。 男生宿舍楼前,新生正进进出出地搬东西,分到同一间或隔壁的学生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已经自然结成了小团体。 “zero,你住哪一层?” “三楼,你呢……” 降谷零抱着箱子,正在说话,肩膀突然被路过的人撞了一下。手里的箱子险些掉下,被奈奈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那男生和他同行的人停下脚步,却没有道歉,反而是睁大了眼睛看着降谷零:“啊啊,我没看见你。” “那么扎眼的金发怎么可能看不见啊藤本?”他身旁的人嬉笑着,语气让人相当不适。 “也对。” 叫藤本的男生跟着同伴的话大笑起来。 “喂,警校不能染发的,你应该知道吧?”藤本长了满脸麻子,对着降谷零挤眉弄眼,还骚包地抚了把发梢,“你留着金发是怎么进来的,教教我?” “恶心。”奈奈生冷了眉眼。 降谷零淡淡地看了眼两人,没有如预想中那样暴跳如雷,反而让他们愣了一下。 “喂,你们……” “景,走了。没必要和他们浪费时间。” 他打断诸伏景光的话,率先往台阶的方向走。 从小到大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场景再次发生,降谷零有点扫兴。原来即使是在警校,也照样会有那些烂人存在。 “尊重人权,公正而亲切地履行公务”……别开玩笑了,这种人真的能成为警察吗? 降谷零想起学校宣传手册上给出的警察定义,嗤笑一声。 没关系,反正他来警校也不是为了同这种人为伍的。 他在心里默念,神色平静许多。 奈奈生见到他这幅样子却有些难受,她思考着要不要做些什么,身后响起一声惊雷般的怒斥:“喂,你们两个还不给我道歉!” 几人同时回头,就看见之前帮降谷零搬东西的高个子男生横眉怒目,嗓门震天,边说边一边一个搭住了藤本和他同伴的肩,语气让人发寒。 “在警校搞这种排挤同学的小手段,不怕我上报给教官吗?” 他身高接近两米,靠近过来的时候显得压迫力十足,再加上那张不怒自威的脸,让藤本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抱、抱歉。”藤本不情不愿地道了歉,脚底抹油,拽着他同伴赶紧溜了。 男生看着两人背影,一声冷哼。 转头想跟降谷零说什么,刚走出没两步的藤本突然一声惨叫。 几人一惊,齐刷刷看过去。 正好看见藤本在走廊拐角处摔了个狗吃屎,额头咣当一声狠狠嗑在地上,他面前的萩原研二刚刚转过弯,对着五体投地的藤本,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快起来,我可受不起。” 说归说,完全没有要扶他的意思。 墙角,一只雪白的运动鞋正慢悠悠收回去。松田·罪魁祸首·阵平手肘抵着墙,懒洋洋地探出半边脑袋:“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啊。就是你这个混蛋刚刚说我的头发是烫的?” 松田阵平一手插兜,弯腰,扯着藤本的耳朵,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怒吼。 “我告诉你,老子这是天!然!卷!啊!” 降谷零:“……” 诸伏景光:“……” 合着他原来不是跟混血过不去,是跟头发过不去。 再看一眼藤本年纪轻轻已经有稀疏趋势的发顶,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有老实人伊达航拳头在掌心一拍,脑回路清奇:“啊,这家伙只是看不惯帅哥吧?” 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走廊上围观的众人看一眼金发黑皮同学和小卷毛同学的长相,再看一眼藤本那张歪瓜裂枣的脸,齐刷刷发出“哦~”的一声。 又丑又秃的藤本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感觉就连自己唯一的同伴兼舍友都蹭着墙默默和他划清了界限,瘪着嘴,突然有点想哭。 还没哭出声,听见旁边有人惊叫。 “我去,小心……” 啊? 藤本茫然,感觉本来还站在身前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个人突然蹦到了两米之外。 两个帅哥一脸诡异地看着他头上,眼神像在默哀。 下一秒,一个金属桶当头扣了下来。潮湿黏腻的触感劈头盖脸洒下,不知名液体从头顶一路蜿蜒到脖颈。 藤本:“?!” 他的鬼哭狼嚎瞬间响彻整个走廊。 “救救我!什么东西!!” “我流血了吗?!” 恢复光明时,眼前是那位金发黑皮的混血同学一言难尽的脸。 眼见藤本哭丧着脸要朝自己扑过来,降谷零紧急后退三大步,差点撞到在后面躲得远远看热闹的萩原和松田身上。 “你冷静一点!”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冷静。 旁边的松田阵平不知道从哪拿了个垃圾桶的金属盖,警惕地护在身前,已经做好了随时把冲过来的藤本敲晕的准备。 因为藤本同学,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居然难得站在了同一阵线。 没办法,谁看到面前的藤本都淡定不起来。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偏过脸,摇摇头,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藤本看得心都凉了半截,这个表情怎么这么像医生下了死亡判决?! 他感觉有液体从他脑袋上一路流下,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绝望地闭上眼。觉得自己大概是被掉下的东西开瓢了。 “你没流血。” ——一道天使一样的声音响起。 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颜料点,谨慎地保持着安全距离绕到降谷零身边,然后才说出后半句:“……你只是绿了。” ——又说出了魔鬼一样的话。 “?” 藤本缓缓低头,地面绿得触目惊心。 就像他的头一样。 藤本,藤本大哭出声。 降谷零拎着那个已经空了的颜料桶,抬头看一眼旁边放颜料的架子。这些颜料不知道是谁剩在这里的。因为藤本摔了一跤,刚好把架子碰歪了,所以放在最上面的颜料才掉了一罐下来……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其他颜料桶的盖子盖得严严实实,倒下来也达不到劈头盖脸的效果,最多脑袋砸出一个包。只有绿的这罐的盖子像被人为撬开了一样。 降谷零意有所指地咳嗽了一声。 某人慢吞吞地开口:“藤本刚刚不是向你请教‘染发’技巧吗?我就顺手帮他把那玩意儿染成绿的了。” “看着多青春。” 她一拍巴掌,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第46章 46 胆大包天的奈某在警校袭警被当场抓获。 不过抓捕她的降谷警官决定从轻处理。 “你这家伙,胆子也太大了。”降谷零发出了如上感慨,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藤本被宿舍老师嫌弃地拎去洗澡了,据说回来之后还得负责清理那片染上颜料的地面,惨得众人看着都有点不忍心。 不忍心归不忍心,这件事确实是他活该。 “幸好不是油漆,不然洗都洗不掉,估计还得剃光头。”高个子男生说。 奈奈生:“当然,我提前看过的!” 降谷零对此表示十分怀疑。 他总觉得就算是油漆奈奈生也会毫不犹豫泼下去。 很可能泼的时候还会更幸灾乐祸一点。 不然她为什么会在听到泼了油漆藤本就得“剃光头”时发出那么遗憾的声音? 本来藤本只是来找个茬,降谷零见惯了这种事,根本没打算搭理,没想到最后会被松田萩原还有奈奈生三人搞成了全楼围观的热闹。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奈奈生百分百是故意的。 藤本排挤同学的事情转瞬间变得人尽皆知。加上最后还弄得这么狼狈,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几乎是在刚开学就变成了人人谈论的笑柄。 就算原本对降谷这个混血有点点偏见的人,经过这次之后也再不敢说话了。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 降谷零对高个子男生微微躬身,鞠了一躬。 “谢谢你刚才替我解围。” “噢,不用在意,我只是看不惯他们那样。”他摸着后脑笑笑,“刚刚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伊达,伊达航,你们呢?” “降谷零。” “诸伏景光。” 两人很快回答。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见他们聊起天,转身想走,被伊达一把拽回来。 两人明明个头都不矮,面对着伊达航却显得异常清瘦,被后者老鹰捉小鸡一般轻松松松揪回原处,“别走啊,你们还没自我介绍呢。” “啊,我们也要吗?”松田阵平嫌麻烦般啧了一声。 “是啊,刚刚不是你把那家伙拦住的吗?”伊达给出的理由让人无法辩驳,“你一定也是看不惯藤本那家伙排挤同学吧。” 拦住? 伸腿将他绊一跤也算拦吗? 松田阵平迷惑:“这都什么跟什么,我只是因为他说……” “那就认识一下吧,反正以后就是同学了。我是萩原研二。”一旁,热爱社交的幼驯染再次替他开口,笑吟吟的,“这位是松田阵平,我的发小。” 上次在温泉旅馆的景象重演,萩原研二似乎非常热衷于拉着自家不合群的竹马结交新朋友。 伊达航:“你们名字都很耳熟啊,我刚刚顺路去看了分班名册,我们好像以后是一个班的哦。” “真的吗?那太好了。” “嗯,教官名字好像叫鬼冢什么……” 伊达的话被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他匆匆拿起手机,屏幕上写着“娜塔莉小姐”几个字。 “抱歉,有个要紧的电话。”一直显得豪放直爽的男生在看见来电者姓名之后便突然局促起来,躬身道别后,急急地跑掉了,“晚点见。” 叮咚—— 【已建立新的人际关系:伊达航(相识)】 奈奈生关闭提醒,看着四人回到各自房间。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最终还是住了同一间双人间。他们的房间在二楼,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住的单人间则是在三楼。每间宿舍里除了常规的带书架的学习桌、单人床、衣架、杂物柜等,还自带了小小的卫生间,里面甚至可以淋浴。 以学校宿舍来讲,条件算是相当优越了。 除此之外,每层楼额外设置了休息区,装有自动贩卖机、沙发和电话——据说正式开学之后学校会强制要求上交手机,每周末才会发还给个人。所以如果平时要同家里和朋友联络的话,就只能使用公共电话了。 “对我们这些单身的倒是没什么影响,对谈恋爱的那些人就糟了吧。本来全封闭住宿和异地恋就没什么区别了,现在竟然连电话都不能好好打。”景光说着说着就往降谷零脸上瞟。 结果zero竟然挺淡定。 也不知道是真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还是装作不懂。 他陪着降谷零把纸箱搬进房间,遗憾地回去了。 降谷零的房间在307,景光在310,隔得很近,两人还约好了收拾完东西之后一起去食堂吃饭。 “诸伏完全把你当作恋爱中的状态了嘛。”送走景光,奈奈生呼呼地笑,“零,你已经放弃解释了吗?” 降谷零盘腿坐着,拆开一个纸箱,从里面拿出奈奈生用塑料膜裹好的小盆栽,无奈地捧在掌心里:“我怎么解释……你觉得这种东西像是我会买的吗?” 奈奈生歪头,从零手里接过她超绝可爱的龙猫小盆栽,放到一边。 “偶尔想换换心情不是很正常吗?人类都是喜欢可爱的小东西的,不止女生。” 她这个理由勉强可以接受,降谷零点点头。 又从箱子里掏出一瓶洗发露。 稍微抬抬下巴,无声提问—— 那这个呢?怎么解释? 奈奈生:“呃……谁说男生就不能用女士洗发水了?” “话说,你也用不到,买这个回来干什么?”降谷零终于忍不住问出在他心底盘桓了好几个月的疑惑。 他想起刚刚景光去公寓帮忙收拾东西、从卫生间出来时的微妙表情,扶额。 “我乐意!”奈奈生理直气壮,“这个牌子很难买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停产了,我放在这里保值。” 降谷零:“……” 他微微挑眉,低头看了眼纸箱,从里面拿出自己的漱口杯。 像打出最后一张底牌,气势十足。 塑料制的漱口杯在地面上发出咣啷一声,里面一蓝一红两支牙刷撞在一起。是奈奈生某天恶趣味发作,一时兴起换的情侣款。 不错,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降谷零估计凭自家发小的观察力,怕是扫一眼就已经从刷毛的新旧程度判断出红色那把并没有被使用过了。 再进一步推理…… 现在在诸伏景光的心里,他很可能已经成了一个交往不久就陷入分手危机的可怜人。 降谷零无语望天。 奈奈生丝毫没有无意间破坏了她崽名声的自觉,脑回路又不知道跑偏到了哪里,“零,你好像个哆啦a梦哦。” 源源不断地从怀里的纸箱中掏出数不尽的道具。 不搬家奈奈生还真的没发现,她竟然不知不觉在零的那间小公寓里放了那么多属于她的东西。 而且还被零一个不落地带来了警校。 降谷零放弃挣扎,由着奈奈生再次乐呵呵地将那些东西摆满了新“家”的各个角落。 其实如果不愿意被人发现奈奈生的痕迹,他大可以在景光来之前就先一步将那些统统收好。而他之所以没那么做,大概率是因为在心底的某一处,连他自己都觉得被误会了也无所谓。 房间里随处可见的奈奈生的痕迹,像一种无声的炫耀。 降谷零自己从箱子最下面拿出抱枕,拍了拍上面不存在的灰尘。手下触感软乎乎的。奈奈生的自画像顶着一张圆圆的小脸,笑容灿烂,不过最近他越看越觉得这笑容有点憨。 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降谷零将它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床角,靠在自己的枕头边。 两人合作默契,收拾得很快,原本空荡荡的房间迅速地有了生活的气息。 奈奈生要帮着降谷零拆开最后一个大纸箱时,感觉降谷零的表情忽然有一丝微妙,他迟疑了一下,将箱子推到床下:“这个没必要打开。” 她想起了这里面装的是什么。降谷零在出门前自己将床下的三个小箱子装在了这个大的里面。 【降谷零的私人物品】 【涉及主线任务:零的过去】 奈奈生还记得当时系统给出的提醒。 那时说是因为好感度不够,所以无法解锁,现在好感度已经超过200,够了吗? “零……” 她想了想,没有直接问箱子的内容。 “我们现在应该差不多攒了17万了吧,要不要什么时候我陪你去把那笔债……” “不用,我自己去还。”降谷零说。 “好吧。”奈奈生无奈,声音有点低落。 零还是不愿意告诉她自己的过去。 那样的话,就算好感度达到了标准,又能怎么样呢? 现在的奈奈生和游戏初期时的心态已经不同了,比起探索游戏内容,对她来说更重要的是和零的感情互动。 她不想强迫零,更不会再像最初那样未经他允许去侵.犯他的隐私。 如果让降谷零知道,根本是得不偿失。 因为她的失落,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降谷零似乎有点不自在,垂眸思索片刻,开口说道:“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等我这次回来再问吧。” 奈奈生的眼睛慢慢亮了。 “好!”她猛地点头,意识到零看不见,又跑过去把抱枕拿起来,她自己的那一面对着降谷零,作点头状。 小人顶着大大的笑脸一上一下地点头,蠢呼呼的。过一会儿奈奈生大概是发觉了这个抱枕的新用途,干脆地控制着抱枕扑到了降谷零怀里。 抵着他的下巴和脖颈,蹭啊蹭。 “你干嘛啊……”降谷零原本是盘腿坐着,差点被扑倒在地上,一只手在身后撑着地,身体后仰,搂住了抱枕。 勉强止住她胡闹的动作。 明明只是个抱枕,硬生生被她操控得像一只黏人的雪白大狗,一个劲地往他胸口拱蹭。 更好笑的是上面还画着奈奈生歪歪扭扭的q版儿童画形象。 降谷零又好气又好笑。 “突然怎么了?” 他感觉到一只抱枕在自己怀里蠢蠢欲动,那头的奈奈生大概也在跃跃欲试,降谷零扣得更紧了些,问。 “我很开心嘛,零。”奈奈生见拖不动了,只好松开手,但声音里满是笑意,“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降谷零听着她因为含了笑所以变得有些黏糊糊的声音,心里一软。 正想答应,宿舍门被叩响。 “zero,你好了吗?” “啊,我忘了,你晚上要跟诸伏他们吃饭呢。”奈奈生说,似乎有些失望。 “抱歉。”降谷零有点不知所措。外面景光还在敲门,他抱着抱枕,眨眨眼,却没有立刻去开。 “没关系啊。”奈奈生推他起来,“来日方长嘛。” “再说,我才不会因为你抛下我跑去和诸伏他们吃饭就不开心……”她碎碎念,“我不是那么容易不开心的人。” 降谷零的手已经搭在门把手上,闻言顿了顿,随即飞速开门,“稍等我一会儿。” 他对着景光抛下这么一句,又把门合上。 门外的诸伏景光:“?” “……如果你不开心,我今天可以不去食堂吃。” 降谷零转身,把门在身后关上,斟酌片刻,谨慎地开口。 啊。 奈奈生眨眨眼,对着零紧绷的表情,最后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笑盈盈地替降谷零打开门,推他出去:“真的不用。” 门外,景光一脸疑惑地问降谷零刚刚发生了什么,而后者略有些局促地解释着,奈奈生看着这一幕,心满意足。 想起降谷零刚才的表现,她捏了捏下巴,若有所思。 那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求生欲? 第47章 47 走在去餐厅的路上,奈奈生翻了下任务列表。 完成主线任务“新的邂逅”、“第一次的搬家”,获得奖励5万日元购物券和1张旅行券,奈奈生直接将前者塞到了降谷零的衣兜里。 刚刚搬家,应该还有一些需要购置的东西,再不济也可以买些吃的。 生怕零不收,她鬼鬼祟祟塞购物券的样子活像过年的时候家里老人给孙子孙女塞红包。 明明一片好心,偏要偷偷摸摸的。 降谷零排队的时候感觉到她悉悉索索的动作,往兜里一摸,哭笑不得。 “你好,我要一份滑蛋鸡肉饭。” 窗口已经排到他们,景光探头看了看,笑着说。 “炸猪扒一份,谢谢。”降谷零跟在他身后点。 “零,你吃得太少了。”奈奈生不满,戳戳他的后腰,“还没我吃得多。” 降谷零被戳得表情僵硬一瞬。 “还是要两份吧……谢谢。” 激将法得逞,奈奈生忍不住偷笑。注意到屏幕反光映出的自己的笑脸时,赶忙又收起来。 可怕。原来她平时对着屏幕笑得这么蠢。 奈奈生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笑得有点僵了的嘴角。 转头正好看见打饭阿姨将小山一样高的米饭放在降谷零餐盘上,而后者瞳孔地震,欲言又止,最后在阿姨热情的“吃不饱再来啊”的招呼声中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奈奈生差点没忍住喷出来。 她按住唇角,努力制止它疯狂上扬的企图,以至于声音都在颤。 “这打饭阿姨也太实诚了。我,我还以为全世界的食堂阿姨都会手抖……对不起啊,零。” 降谷零听着她明显在憋笑的解释,木着脸,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将自己的晚餐端回了餐桌。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因为一不留神米饭的尖尖就会掉下来。 奈奈生低头,三秒后,肆无忌惮的笑声传来。 降谷零:“……” 这是他第几次被这家伙的不靠谱坑到了来着。 奈奈生笑完就跑,溜得毫不犹豫,留下屡次被坑依然不长记性的降谷零坐在餐桌旁,独自瞪着自己份量惊人的晚饭。 奈奈生是指望不上了,他默默将目光移到一旁的景光身上。 “别看我,我也吃不下。”诸伏景光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在他身边坐下之后抬眸,眼睛一亮,“伊达,你也来了?” “好巧。” 伊达航端着餐盘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转头看见一向冷静的降谷零仰着脸,用看救星的表情在看他。 伊达航:“?” 诸伏景光忍俊不禁:“他不小心点多了,你……” “没关系啊,分给我就好了。”伊达航爽快地替他分走一部分,然后在两人对面坐下。 解决了差点浪费的麻烦,降谷零松一口气,就听伊达航开口说道,“话说,我从学长那里听说鬼冢教官超严。我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名字就挺恐怖的。”怕被听见,诸伏景光小声说,“你还从学长那里听说什么了吗?” “嗯,说是第一周会有全面测试,包括笔试、体测和技能考核什么的,算是对大家的摸底。” “不是吧,怎么到了大学还搞这一套啊!”景光和降谷零还没说话,一旁听到的人已经发出哀叹。 那几人抱着餐盘挪了挪位子,靠近过来,顺势就加入了他们的聊天。 “喂喂,伊达,你打听到具体项目了吗?” “不知道,说是每年都会变,看教官心情吧。心情不好的话连射击都可能有。” “魔鬼吧!谁摸过枪啊!” “看天赋咯。” “话说那岂不是也没办法提前做准备?” “考完试之后英语什么的我就全放下了,如果有笔试我绝对完蛋了。” 他们聊着聊着就垂头丧气起来。 不过也有人心存侥幸,“第一次的摸底测试应该不重要吧?” “那可不一定,如果毕业之后想去公安部的话,每次考核都不能松懈啊。”另一个男生很快接话。 “公安?”一直默默听着的降谷零出声。 他是一时兴起报考的警校,对内部制度并不算特别了解,过去也只是从影视作品里听过“公安”的存在而已。 可即使是那些动漫和影视作品,对公安的描述也遮遮掩掩,将他们描绘得极尽神秘,让人根本没办法透过它了解公安警察的真实面目。 毕竟那是连新闻都不会报道的,永远在暗中打击恐.怖.分子的一群人。 看其他人表情,似乎也都了解不多的样子。 “其实也没那么神秘啦。”奈奈生忽然又冒出来,也不知道默默在一旁听多久了,“那个男生刚刚说的公安部,是警视厅旗下的一个部门,一般意义上的公安警察指的就是在警视厅还有其他都道府县的公安部门工作的那一群人哦。虽然确实是警察中精英的那一批人,但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的。” 奈奈生的声音放轻:“最难的不是成为公安,而是成为在公安里站在最姐姐的那一部分。” “啊,这也是我【没用的知识储备】之一。”她自嘲地补充。 自从找到那个借口,奈奈生在降谷零面前就更不加遮掩了。 降谷零咬一口猪扒,伊达航和景光他们已经换了话题,似乎在聊班长该如何决定的问题,而奈奈生温润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耳侧响起。 仿佛在吵吵嚷嚷的食堂里分割出了一片单独的世界,而这个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想听奈奈生继续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于是拿出手机,打字。接着她的话题问: 【“最姐姐的那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零,你对公安感兴趣吗?”奈奈生还以为他真的是出于兴趣才问,有些惊奇。 不过想想,就像很多美国的青少年觉得fbi很酷,日本年轻人大概也有同样情结。何况是已经选择成为警察的零他们。 她回忆着组织之前教授的内容,谨慎地换成了更普遍的说法。 “你应该知道警察厅吧?站在日本警察的姐姐,管理包括警视厅在内各都道府县的警察,其中也有专门负责管理公安警察的部门……” 她说着说着,想起什么,停顿了几秒,忽然笑了。 “对哦……零,警察厅里确实有一个超适合你的地方来着。” 奈奈生的声音中含着明显的笑意。 “不过要加入警察厅,前提是通过国家公.务.员一类试验,成为【职业组】才行。要再加入我说的那个地方,估计还得继续经过重重测验和面试。在警校的每一次成绩也都会被考虑进去。那就真的很难很难了。” 奈奈生感慨。 她其实也只是随口一提,更多是因为“零”这个巧合而生的调侃。 毕竟这个游戏,不至于最后真的搞出一个zero让零加入吧? ——公安0部,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画课下,通称“zero”的情报组织。负责在秘密获取和掌管全国情报,拥有着调动全日本公安警察的权限,他们执行的任务就连对警视监级别的存在都不予公开。 单论能力和权限,是名副其实的,站在日本警察金字塔尖的那一批人。 从加入难度也可见一斑。 职业组每年只录取10人左右,合格率仅1,其中能加入zero的更是凤毛麟角。 他们是正面和黑暗组织一类的恐怖组织对抗的那一群精英中的精英,也是奈奈生从小到大被耳提面命要求严格提防的一群人。 这样强大的存在,放在一款恋爱养成游戏里面,风格未免太不搭调了……绝对不可能的吧。 奈奈生好笑地想。 无意中扫到降谷零,她眨巴眨巴眼睛。 呃,这一副燃起来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奈奈生下线前想起伊达航说的第二天开始的考核,顺便就跟降谷零提了两句。 之后的几天如伊达航所说,真的是鬼冢教官的高强度训练加体测,比起打探学员的真实水准,这位魔鬼教官倒更像是想给新一届学员一个下马威。 三天过后,鬼冢班和其他班同学之间泾渭分明。 脚步虚浮的、拖着腿走的、看见楼梯就脸色一白的……百分之百是鬼冢班的。 剩下的倒不一定全是其他班的学员,因为大家都在传,这一届出现了几个怪胎。 就比如能扛住鬼冢教官的魔鬼训练,还神色如常步履轻快的降谷零、松田阵平和伊达航。 早上的时候甚至还有人听见降谷和松田在商量要不要训练结束一起去道场切(约)磋(架)! 听听!这是人话吗! 因为有了这活蹦乱跳的三人做衬托。剩下的人练得更拼命了。终于在第四天早上,达成了全员瘸腿的成就。 靶场。 鬼冢班众人站成一排,对着面前摆放整齐的左轮手.枪,两眼放光。 “现在开始射击测试,总共四轮,每轮五发……” 鬼冢教官边在场地里踱步,边沉声讲着测试规则,每从一个人身前路过,那人就会不自觉将身板挺得更直。 三天下来,教官的威慑力已经基本立住,鬼冢满意地暗暗点头。 走到降谷零身前时,他视线不自觉停留。 金发黑皮的少年穿着新换上的制服,淡蓝色衬衫干净熨贴,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脊背挺直,站姿端正,在一群因为腰酸背痛而站姿僵硬的人中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唇线抿直,做出教官要求的严肃姿态,但灰蓝色的双眸里光彩熠熠。 显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在为即将碰到真正的枪.支而感到激动。 三天的训练下来,鬼冢早已记住班里大部分人的名字,对格外优秀的那几个印象尤为深刻。 降谷零就是其中之一。 目前进行的所有测试,他每一项都拿到了a评分,单论入学测验的结果来说,在警校历史上都算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 但射击实测和之前的所有测试都不同。 警校学员中几乎没有人碰过枪,这是他们第一次摸到真正的枪.支,接受短暂教学之后,就要进行第一次实测。 学生们私下传开的评价其实是正确的。 这确实是一次纯靠天赋的测试。 在鬼冢的印象里,他只见过一个人在这第一次试射中就拿了满分。那是真正的、无与伦比的射击天才。 想到那位留在警校传说中的天才如今的去向,他略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 从降谷零身上收回视线。 全科目拿a的优秀成绩,大多是极尽刻苦努力的结果,他班上的降谷零和伊达航都是如这般典型的努力家。光是这三天里,鬼冢就已经不止一次碰上过早起晨练的两人。 ——在艰苦的日常训练之外,这两人居然还坚持着自己原本的锻炼步调。如果让那些咬牙想跟上他们的其他同学知道,恐怕会彻底崩溃。 所以鬼冢难得好心的瞒住了。 同时将两人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 他确实非常敬佩这样的人。但很遗憾,世界上唯有天赋无法凭汗水换来。 特优生只能算“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少见,但隔三差五还是会出现。天才他却只见过那一位。 可惜那位“天才”除了射击和逮捕术之外,其他科目的表现都只能算平平,而且他本人对用功之类的毫无兴趣……导致鬼冢始终没能见过努力家和天才两者叠加的存在。 不知道降谷零和伊达航的射击测试结果会如何。 希望至少能达到优秀水平吧,这样假以时日,两人一定能成为警视厅的优秀人才。成为公安都很有希望。 鬼冢八藏收回心思,清了清嗓子,开口。 “——现在,测试开始。” 最后一个字落下,众人按照他的指示,齐刷刷举起枪。 降谷零感受着手中漆黑冰冷的左轮,握紧,双眸紧紧盯着远处的固定靶,深呼吸,射.出第一轮子弹。 直至弹匣打空,刚好五发,落点全部靠在靶心周围。 旁边的萩原研二惊讶看过来:“降谷,你好厉害啊!” “谢谢,但离满分还差一点。”降谷零皱起眉,“现在大概是46环的样子。” 鬼冢站在他身后,抱着手臂,跟着露出几分喜色。 虽然比毛利差了一些,但降谷零显然在射击上也相当有天赋。 46环,比起那些第一轮勉强才能碰到靶子的人已经强了太多了。 而且拿了这么好的成绩也没见他炫耀,不卑不亢,已经迅速填上子弹准备下一轮测试了。比起毛利那个家伙,性格沉稳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降谷零没注意到身后鬼冢欣赏的目光,全副心思都放在手中的枪上。他将弹匣填满,再次举起枪时脑海里却忽然回忆起奈奈生走之前顺嘴提起的诀窍。 “射击的时候把自己想象成拳击手,举.枪时沉下腰,然后微微前倾,零你是右撇子的话,左右手用力大概是七三分吧……” “这样会更容易命中哦,如果碰见射击课的话可以试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奈奈生谈起射击诀窍时的语气比谈起做饭时还要自信笃定。 女孩子带着笑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他微微眯起眼。 按照回忆里奈奈生的指导,沉下腰,略微前倾,调整用力姿势…… 扣下扳机。 “砰!” “喂喂,不是吧。” 萩原研二停下手,瞪着远处的固定靶。 降谷零还带着隔音耳罩,听不见一旁渐起的惊叹,专注而冷静地打完最后一发子弹,才微微松一口气。 单手拽下耳罩,回头,发现竟然连鬼冢教官都陷入了愣怔。 “你们怎么了?”他不解。 “你还问啊,降谷,你……” 萩原研二指指他,又指指那个靶子,难得的卡了壳。 降谷零第二次试射,每一发都直穿靶心。 最终成绩,50环满分。 …… 鬼冢八藏从最初的惊诧中回神,缓缓地眨了下眼,难掩惊艳。 努力家和天才的结合体,这一次,他或许终于见到了。 第48章 48 就在降谷零入学之后没几天,奈奈生也开学了。 游戏中的七月到第二年四月,换成现实差不多一个多月。她还是看到开学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知不觉花了整整一个暑假沉迷在游戏里。 就连每天说话最多的人也从宫野志保变成了降谷零。 奈奈生暗暗咂舌。 之前学姐找她帮忙的实验室工作正处于紧张的收尾阶段,再加上新学期开始,奈奈生每天忙得像个小陀螺,片刻都停不下来,也只有晚上回家登录游戏时才能稍微放松一些。 “零,我最近会很忙哦。”她找了天晚上提前跟降谷零打预防针。 说这话时降谷零正站在衣柜前解领带,警帽被他先一步摘下摆在了架子上,他身上穿着薄薄的天蓝色衬衫,身形修长,衬衫束进制服长裤,能隐约看出肩臂至腰腹劲瘦的肌肉线条,那是他最近半年一直坚持锻炼的结果。 他在一点点褪去少年人的青涩,从各种意义上。 “你不是一直在忙么?”降谷零拧眉,停下手中动作,“我记得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后来来的频率就少很多了。” 他像是在控诉。 游戏中的七月份那会儿,奈奈生刚开始玩游戏的时候,确实来得比现在频繁得多,毕竟她几乎从睁眼到闭眼都一直挂在上面。不像现在,几乎每次登陆都能察觉出一点零细微的变化。 降谷零本以为等她忙完就好了,没想到不仅没好,还变本加厉了。 “现在比之前更忙了!”奈奈生强调,说完又有点愧疚。 明明说好会一直陪着零的,结果现在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匆匆上线,待不了多久就又得下线去洗漱睡觉,像每天定时打卡一样。 游戏和现实本来就难以平衡,如果换做其他任何游戏,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暂时弃游,但这款不一样,她不想错过降谷零成长的任何阶段。 降谷零叹了口气。 “很累吗?”他轻声问,抽下领带,卷好,收入抽屉。 他似乎犹豫了片刻,“如果很累的话,不用勉强自己过来。” 奈奈生一怔。 “其实也不累,就是忙,但是是我心甘情愿的。”她认真回答,“现在这样很充实。” 给自己找了这么多事做,就是为了充分享受这最后不到一年的时间。感觉好像把每一天都填得满满当当,就没空去烦恼回日本的事情了。 降谷零笑笑,“那就好。” 奈奈生感动得眼泪汪汪。 降谷零拉开衣柜,想找件替换的衣服,结果对着那一柜子花花绿绿的东西发了愁。他自己的那几件刚好全都洗了,剩下的只有奈奈生买来的那些。 自从上次被穿着夏威夷同款花衬衫的萩原研二惊喜地赞扬了他的品味之后,降谷零就对在警校里穿私服这件事产生了莫大的心理阴影。 小人板着脸,一脸严肃地思考着解决办法。 首先先排除不穿这个选项。 降谷零原本是有裸上半身睡觉的习惯的,但自从奈奈生出现之后就被他光速改掉了。 所以……穿什么呢。 降谷零对着满满当当的柜子犯起愁。 “零,我不来的话你会想我吗?” 奈奈生安静半晌之后突兀地开口问。 降谷零正在发愁,闻言想也不想地“嗯”了声,下一秒抬头,“啊?” 奈奈生望着降谷零一瞬有些窘迫的表情,笑个不停,从衣柜里抽出一件丢给他,“我觉得穿这件可以!你不用在意萩原说的,你这只是颜色亮一点而已,跟他那些只有在夏威夷才会穿的花衬衫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萩原研二的气质穿什么都像孔雀开屏,但零和他完全不同啊。 降谷零被衣服糊了一脸,慢了一拍才扯下来。 反应过来之后他抬眸,反问她:“那你呢?” “啊?” 奈奈生卡了壳。 降谷零静静地等。 “我会想你啊!”奈奈生终于明白过来,答得毫不犹豫,“每天都在想。” 【10】 伴随着粉色数字出现的特效,降谷零的眼底出现一丝明亮的光彩。 他摸了摸后颈,像是要掩盖局促,唇角却难以抑制地轻轻上扬。 “你忙你的事情好了,正好我在警校平时训练也很忙。”他拿着衣服,没走向卫生间,却在床边坐下了。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反正你会回来的,对吧?” “嗯,当然……” “那我就不在乎等你。”降谷零说。 只要她会回来。 “你不用勉强自己,我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了。”少年声音清朗,认认真真地说,“而且你之前也说过……来日方长。” 奈奈生一开始问那句会不会想她,只是单纯想逗一逗降谷零,完全没想到能听见这样一番话。 现在反而是她有点不知所措了。 抬手摸了下脸颊,手下的触感竟然有些发烫。 她真的被降谷零撩到了。 降谷零说了那句话之后也有点坐不住,屏幕里屏幕外,两个人一起窘迫地陷入沉默。 最后还是奈奈生先反应过来,笑出声:“零,你要在这里换衣服吗?” 降谷零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愣愣地低头,看见手上拿着的衣服时“啊”了一声,尴尬地咳了下,“……不是,我忘了。” 他大步流星进了卫生间,把门一关,听着奈奈生在外面忍不住的笑声,抬手用手背掩了下脸。 【我会想你啊,每天都在想。】 降谷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是不是,高兴得有点太明显了? 告别好感度增加后一整晚都举止僵硬行为可爱的降谷零,奈奈生下游戏时眼底还带着明媚的笑意。 她正想起身去洗漱,手机弹出来自冰室的消息提示。 【冰室辰也:奈奈生,我这里有张多出来的球赛门票,要一起去么?】 【冰室辰也:大我说临时有事要提前回日本,把他买好的门票给了我。】 球赛吗? 奈奈生没怎么去过现场看球,觉得应该会很有意思。而且开学之后和冰室还有亚力克斯他们就不太有机会见面了,趁球赛见见也好。 【奈奈生:好啊,什么时候?】 【冰室辰也:周六下午。】 下午的球赛刚好和降谷零训练的时间错开,回来还有足够的时间和零相处,奈奈生不再犹豫,跟冰室约好了碰面的时间地点,就放下手机去洗漱了。 周六。 奈奈生将车停在场馆附近的停车场,跟着来看球的人群一起走到了场馆。 冰室站在约定好的入口处,修长的身形加上清秀俊朗的容貌,让他在人群中看起来格外出挑,一眼就能看到。 他显然也第一时间发现了奈奈生,跟她打了个招呼。 奈奈生眨眨眼,竟然只有冰室一个人。 “亚力克斯没过来吗?” 她走过去,接过冰室递过来的门票,顺口问。 问完就有点后悔,怕他觉得自己不愿意和他两个人一起来。 不过冰室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带着她往检票口走,边说:“大我订票前就想叫她来着,但亚力克斯说今天有安排了。” 奈奈生:“哦哦。” 两人一起检票进场,奈奈生还是第一次来看球,在场馆里好奇地左看右看,回过神才发现冰室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买了可乐和薯条过来。 “场馆里买东西很贵吧?” 奈奈生接过,发现周围大部分人似乎都空着手直接去观众席了。 “还好。”冰室答,顺便替她隔开了蜂拥而入的人群。 奈奈生注意到他体贴的动作,笑了笑,被年下照顾的感觉还挺新奇的。 “上次你问的那个男生怎么样了?” 两个人在场馆里寻找着座位区的入口,冰室问。 “你后来和他去……”他问到一半似乎意识到不合适,有点尴尬,套用了亚力克斯的说法,“‘单独相处’了吗?” “没有,后来他朋友也来了。”奈奈生想起自己之前找冰室和亚力克斯他们商量的事,失笑,“中途还出了一起案子,变成了很莫名其妙的状况。不过结局是好的,也顺利给他过完了生日。” 冰室:“?” “怎么会叫朋友过来?”他抓住重点,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世界上居然会有比火神大我还不解风情的人…… 他不理解。 “没有,本来单独去就会有点尴尬嘛。”奈奈生笑着解释。 “但我以为对方对你有好感。”冰室偏着头想了想。 在美国待久了,他也变得很美式思维,想不通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人。女孩子提出要和他一起过生日,居然还会带朋友过来。 这不是……活该单身吗? “好感?应该是有的吧。”奈奈生思考着降谷零最近的反应,尤其是在亲密值升到200之后,他的态度似乎确实有了变化。 但奈奈生实在怀疑,降谷零到底有没有意识到那意味着“喜欢”。 【朋友之上】。 这个形容实在太含糊不清。 但如果好感度继续增长,等到突破了这层关系,应该就会变为【喜欢】吧。 其实仔细去分析降谷零的心路历程,在最开始,她的出现应该一定程度上顶替的是景光和父母的空缺。游戏让她帮降谷零改善生活条件,提供衣食,一定程度让零建立了对她的依赖。这点从几次事件中零的下意识反应就可以看出来。 尤其是在最初的小巷,不知所措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向她寻求帮助。 后来亲密值越来越高,从朋友到模模糊糊地产生暧昧的念头,降谷零对她的依赖明显在慢慢减少。 等到感情彻底明朗的那一刻,她再也不是为顶替任何人的空缺,不是亲人亦或朋友,零会把她彻底放在爱人的位置上,去相处去对待吗? 就像上一次在温泉旅馆,他会让她闭上眼睛,而不是像第一次遇见支线时那样茫然无措地向她求助。 奈奈生一直没仔细思考过这些,如今才发现这段时间以来降谷零的变化原来是这样明显。 她渐渐有些入神。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奈奈生转头看见冰室一脸“辛苦你了”的表情,“我会替你加油的。” 奈奈生:“……” 她刚刚想得是不是太投入了。 见冰室一副认真替她加油鼓劲的样子,奈奈生没好意思说她刚刚其实是在专注地分析游戏角色的心理变化。 而且她完全不觉得苦恼,反而相当乐在其中啊! 因为,这不就是养成系游戏的魅力所在吗? 她郑重地回拍了下冰室的肩:“谢谢,我会努力的。” ——努力攻略降谷零,早日达成happyendg。 她就是有点担心等通关之后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零了,如果真是那样,她大概会经历一场有史以来最严重的赛博失恋。 奈奈生想着想着就有点郁闷,而冰室看着她的表情变化,神色更加复杂: 奈奈生真的很不容易啊…… 两人一路闲聊着走到观众席入口,要进去时冰室忽然被撞了一下。 他转身去看,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瘦瘦的白人小伙子对着他笑了下,用英文说了句抱歉,随即转身就走。 对方都道歉了,冰室也不好说什么,正想回头,余光发现奈奈生竟然伸手拉住了那人的手腕。 后者惊了下,下意识想甩开,却没挣动。 “你干什么?”他眸光闪烁,表情有些僵硬。 奈奈生笑笑,同时松手,“谢谢你帮我捡到钱包。” 冰室一惊,低头去看,小伙子另一只藏在背后的手里真的露出一个米色皮夹。 那是他的。 女孩弯着那双乌黑澄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眼底含笑,似乎真的在真诚地表达感谢。 周围路过的观众不少,见状也没多想,纷纷从他们身旁绕过。 小伙子定定地看了奈奈生几秒,后者演技出色,神色如常地回以轻松笑意,还大大方方地对他伸出了手。 “不用谢……”他最终嘟囔一句,板着脸将皮夹放在她手上。 脸色很差。 奈奈生视若无睹,对着他欠了下身,拉着身旁已经沉下脸的冰室走了。 身后远远传来一句愤愤的骂声。 奈奈生耸了耸肩,转头看向冰室,“一会儿坐我车,我送你回家吧?” 第50章 50 怕烫到降谷零, 奈奈生花了不少心力去控制吹风机和零的脑袋的距离,终于将头发吹干时,手指都酸了。 不过好在降谷零一直乖乖地坐在那里任她摆弄。他嗓子哑得完全不能听, 说完刚刚的话之后就被奈奈生勒令不准再开口了,所以只能安静地坐着。因为生病, 动作也变得少而迟缓,难得的显出几分乖顺来。 但奈奈生只觉得心疼。 她小心翼翼放慢动作,免得自己冒冒失失伤到他。 奈奈生把烧好后晾了一阵子的水倒进杯子, 轻轻塞进他手里,又把景光送来的药递给他。自己转身去将吹风机放回洗手间。 出来时看见降谷零正捧着她递来的水杯, 低垂眼睫,朝水面上轻轻吹气,过一会儿小心地啜了一口, 大概还是太烫,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 看来晾的时间还不够。 奈奈生也很无奈, 毕竟她感受不到水温,光靠猜测难免不够准确。只能让零把水放一会儿再吃药了。 她想着,正要开口,就看见降谷零将药丸塞到嘴里, 就着水直接咽了下去。 “零!”奈奈生忍不住叫出声。 降谷零不知道她已经看了有一段时间,疑惑抬头:“嗯?” “……不烫吗?” 他咳了两声,感觉舌尖被烫得发麻, 但还是摇头。 “不烫, 刚刚好。” 奈奈生心情复杂地看着降谷零躺回床上,自己将被子拉高。脑袋抵在带着凉意的抱枕上, 似乎在借此降温。 零对她的要求是不是有点太低了。 “零, 如果水温不对的话你可以直接说出来的, 想让我帮忙做什么也可以告诉我。”她有些难受,轻声说,“……我又不会介意。” 从来不真的抱怨,也从不对她提出任何要求,包容体贴得完全不像是年下的那方……就连生病时也是如此。 可他明明可以再任性一点的。 “帮忙……”降谷零低声重复了一遍。 “嗯。”奈奈生再次强调,“让我帮你做什么都可以。” 她已经在脑海里列出一长串清单,如果降谷零想不出来,就由她来一个个问好了。 “你想喝粥或者吃冰激淋吗?话说零,你早饭有没有好好吃啊。”她担心地左看右看,想找找房间里早餐剩下的痕迹。 但是找不到。 “你有胃口吗?我去买碗粥吧。”她说,自顾自做出决定,“还有体温计和降温贴……房间里果然还是要常备一个医药箱才行。” 奈奈生自言自语似地叨叨,因为零暂时病到失去了照顾自己的能力,她久违地再次升起游戏初期那种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周全的责任感。 奈奈生近乎严肃地数着房间里缺少的东西。 降谷零闭着眼睛,但并没有睡着,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着,奈奈生的声音忽远忽近,有时候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她含着担忧的絮絮叨叨并不会让人感觉烦躁,反而令他觉得安心。 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象出奈奈生在房间转来转去的样子,终于检查完毕,声音在卫生间的某个地方停止。几秒钟后再次响起时,距离骤然拉近,像是站在床边俯下身,轻轻喊了声他的名字。 如果奈奈生是真实出现在这间房间里的人,这个距离,大概气息都快扑在他脸上。 降谷零心里猛地一跳。 一直松松搭在被子上的手指攥紧了,又慢慢松开。他下意识想要睁眼,但想起什么,又再次闭紧,只有轻轻颤抖的眼睫暴露了那一瞬的冲动。 反正这时睁开眼的话,只能看见空荡荡的房间而已。 “零。” 没有得到回复,她又叫一声。看零的反应不像睡着了,但奈奈生还是降低了音量,几乎变成气音。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商城里应有尽有,保证比警校的小卖部商品齐全。而且奈奈生手头点数很多,她信誓旦旦。 “想要什么都可以哦。” 反正她什——么都能买到! 女孩子的声音像充满魔力的蛊惑。 本来就烧得不轻,降谷零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更迷糊了。 这么对一个发热中的人,是不是有点过分。 他将手缩进被子,从里面把被子拉高了些许,慢吞吞地盖住耳朵和大半张脸。 被子里被他捂得热腾腾。 奈奈生为了查看降谷零的状况,凑得很近,将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小动作都尽收眼底。见状忧心忡忡,觉得零大概是因为冷才一个劲往里缩。 但也不能这么捂啊。 奈奈生仿佛能看见降谷零露出的半边脑袋上开始冒烟的场面。 她拽着被角哼哧哼哧把被子往下扒拉,终于拽到眉眼之下,露出一双半睁着的眼睛。 眼型很漂亮,眸色全世界都独一无二,只是热度蔓延而上,从薄薄的眼皮到下垂的眼角都染着发热带来的红,平时潇洒凌厉的眉眼因此而变得毫无侵略性。就是目光好像……有点朦胧。 ……这是快把自己憋晕过去了吧。 奈奈生从惊艳中回神,半是心疼半是觉得好笑,看着降谷零艰难闭上他那双暂时失去焦点的眼睛。 嘶哑着嗓音,慢吞吞开口:“那我想你陪我一会儿。” 不要像最近一段时间每一次见面一样,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能多待一会儿……就好了。 生病时候的降谷零难得任性也难得直白,一句话就将奈奈生之前想好的所有要买的东西都噎了回去。 “你放心,我今天一天都没什么事,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降谷零,全凭本能地答。 “好。”他反而冷静地点点头。 然后又像一只乌龟一点点缩回了自己的壳。 这次没人把他再拽出来。 打开商城时,奈奈生大脑还有点迟钝。 ——诶,她刚刚看了一圈之后决定好要买的东西都有哪些来着? 她就固定在商城页面上,愣了半天。 忽然觉得有点难受。 这个游戏的设计者是故意的吗……哪怕玩家关闭程序,游戏里的时间也照常在走,所以每一次的见面对降谷零而言,其实都像久别重逢一样吧。 不得不说这样的游戏设计确实巧妙,对维持玩家黏性有很大的帮助,可这对零……是不是有些残忍。 生病时唯一的要求是让她陪在身边,这也太…… 奈奈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胸口闷涩不已。如果玩家也有好感度系统,她的头上刚刚大概会蹦出一个巨大的 50。 降谷零是天然的攻略好手,尽管他自己毫无意识。 奈奈生抱着一堆东西从商城回来,从里面找出降温贴和体温计拿到床边。 让降谷零露出脑袋,自己撩开额发,她把退热贴轻轻贴在他额头。然后又把体温计递给他,让零自己放到腋下。 看着降谷零红彤彤的脸,等待测量结果的时候奈奈生忽然想起景光的话,顺口问,“和松田打架,最后赢了吗?” “当然。” 发烧到晕晕乎乎的某个人倔强点头。 “那还行,不算吃亏。”奈奈生被逗笑,“不过你俩这都多久了,居然还杠着呢。” 她的语气像是在看小学生掐架,不想被她觉得幼稚,降谷零忍不住反驳:“是松田先……” “我知道我知道,是他先来找茬的。”奈奈生忍着笑。 降谷零:“……” 降谷零勉强地“嗯”一声。 意思很明确。 他只是被迫卷入了这场无意义的争斗,其实内心很不屑。 幼稚的只有松田阵平一个人而已。 奈奈生读懂了他长长的一段心理活动,了然。 “不过我已经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讨厌警察了。”降谷零又说,“我去档案库查了他的资料……”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似乎是突然意识到那是松田阵平的隐私,不该这样随意和另一个人分享。 降谷零的表情变得有些纠结。 奈奈生明白他的意思,语气自然地跳过这件事,“我只是觉得奇怪,松田为什么讨厌警察还要考警校呢?” “我也不明白。” 降谷零显然跟她有着同样的迷茫。 该不会真是卧底吧…… 不,她的同行里应该不至于有谁蠢到一进警校就把讨厌警察挂在嘴边,还天天找人干架生怕教官记不住他的。 奈奈生想都不想就否决了这个可能。 但如果不是这样的原因,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她实在想不到答案,忍不住感慨。那只小卷毛看着挺直来直去的一个人,但其实想法还挺复杂难懂的啊。 时间一到,降谷零自己抽出体温计看了结果,果然烧得很高。奈奈生催着他躺下,又替他盖好被子。 “你不用这样照顾我……” 降谷零有点别扭。被奈奈生不由分说地堵回去,“发烧的人就安安静静休息吧。而且你还是少说两句,嗓子再哑下去听起来就很像一个渣男。” 降谷零:“……” 这里面有什么内在联系吗?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他不想被当作渣男。 降谷零终于老老实实闭嘴了。 他吃了药,没一会儿困意就涌上,奈奈生见状也不再出声,听着降谷零呼吸声渐渐平稳。 她闭了麦,游戏挂在那里,用电脑打开学校网站,开始读老师发的课程简介。 忙了一个上午,中间时不时低头查看一下降谷零的状况,见他睡得很沉,也就一直没去打扰。临近中午时奈奈生关掉电脑,给自己热了饭,开始思考零的午饭该怎么解决。 景光说要来送饭,应该不需要她来买。不过还是提前把零叫醒吧。 奈奈生想着,推了推降谷零,轻轻喊他几声,见零皱了皱眉,似乎慢慢醒了,放在身侧的右手手指动了动。 奈奈生突发奇想,将屏幕放到最大,去勾零的手指。 降谷零半睡半醒中感受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大脑过电般忽然就清醒了。他意识到那是奈奈生的触碰,弯起手指去回应,却触碰不到。 可那被触碰的感觉明明那样真实地存在着。 他右手几乎固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奈奈生屏幕放大了,并不知道降谷零已经彻底清醒,还在饶有兴致地测试游戏的物理引擎,看它到底能有多细致。 零的手很好看,骨节明晰,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干干净净。他刚开始碰枪,还没有练出那样明显的茧子,牵手的时候应该会很舒服。 比着自己的手,奈奈生忽然觉得自卑。 幸好零没办法真的牵到她的手,不然会因为那么粗糙的触感而觉得很惊讶吧? 与此同时,降谷零闭着眼,感觉心脏在胸腔里乱撞,他浑身僵硬。 碰一下就算了,现在这样没完没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他觉得自己该把手收回来,但应该是因为发烧,反正身体不太受使唤。 嗯,是因为发烧。 降谷零很确定。 他像一截木头一样杵在被窝里。 一截呼吸很重心跳很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动都不能动的木头。 房门就在这时被重重敲响,惊醒了床上闭眼装死的某人,也把走神的奈奈生吓了一跳。 催魂似的,门板被外面的人大力地拍得咣咣响,手上的力度一下消失,奈奈生惊了下,终于回神。 降谷零:“……” 他猛然睁开眼。 外面的人一声不吭,绝对不是景光。大概敲了十几下,听见降谷零问了声“谁”之后,就突然没了动静。 他带着怒气艰难起床,砰地打开门。 没人。 一个塑料袋挂在门把手上,还在无声地晃悠,降谷零把它拿下来,余光看到转角有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还顶着全警校再找不出第二个的标志的天然卷。 或许是因为他出来得比想象中快,松田阵平的背影透出一股狼狈仓皇的味道。 萩原研二靠在走廊墙边,回头看着自家发小一溜烟窜过去,带起一阵风。 他无奈地对着降谷零耸了耸肩,下巴对着他手中的塑料袋一抬:“那是小卖部里最后两盒冰激凌了哦,快点吃掉然后早点把病养好吧。小阵平为了抢那两盒还差点跟别人吵起来。话说那可是两位超漂亮的学姐啊,小阵平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不下得去口……呜呜……” 他说到一半顺势发起牢骚。角落已经藏起来,正在默默偷听的某人闻言光速伸出手,气急败坏地将萩原研二捂着嘴拖进了拐角。 降谷零:“……” 他心情复杂地拿着冰激淋回了房间。 奈奈生听见了门外萩原研二的声音,跟着他一起表情复杂:“我还以为警校进了歹徒。” “不过松田居然会跑去给你买冰激凌,果然还是觉得愧疚吧。”她大概能想象到松田阵平一脸纠结地跑去小卖部的样子了。 还不得不为了这个跟人家吵架,这下全警校都知道他去给生病的降谷零买冰激淋了吧? 奈奈生简直要笑出声。 降谷零把冰激淋拿出来,郁闷:“可我不爱吃冰激凌。” “你不爱吃冰激凌?”奈奈生一愣,“去年夏天在游乐场,就你第一次去打工的时候,我不是也给你买了冰激凌吗?你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零明明吃了。 “那不一样。”降谷零摸了摸后脑,小声。 奈奈生:“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声音大了点。 奈奈生:“……” 你要不要傲娇得这么明显?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打开了冰激凌的盖子,忽然觉得距离将关系面板上的那个“(矛盾)”改成“(好友)”的时间,应该不远了。 第52章 if线番外 奈奈生住的那幢小破公寓隔壁搬来了新的租户。 她当初选择住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这附近嘈杂又老旧, 人来人往的,贝尔摩德和琴酒他们没到火上眉梢的时候压根不屑于来这种地方, 反而给了她极大的方便和自由。 除此之外,这幢公寓实在没什么优点了。 年久失修,连空调都没有,楼梯吱呀呀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一脚踩空,长满铁锈的栏杆一碰就晃荡,只能勉强起个装饰作用。 就连房东都几乎放弃要将它租出去的念头时, 竟然有人主动搬了过来。 奈奈生遇见自己的新邻居时,他正费劲地将行李箱往楼上搬。 行李箱太大太沉, 他皱着眉,一级一级奋力地往上抬, 中途准备扶一下栏杆借力时,奈奈生没忍住, 站在楼底叫了他:“别扶!那个栏杆不太稳。” 少年被吓了一跳,抬眼朝她望过来,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奈奈生愣了一下。 好特别的眸色。 金发黑皮,长相帅气, 加上那样的一双眼睛, 放哪里都会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她微微眯起眼, 看见少年一身的名牌,和背上那个出自知名球包, 心底更诧异。 这样的小少爷,来这种地方体验生活吗? “知道了, 谢谢。” “小少爷”没什么架子, 很有礼貌地道谢, 声音闷闷的,嗓音很好听,只是心情不大好的样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也眸色沉沉,像一潭死水,看不出情绪变化。 奈奈生回头扫一眼,公寓楼下堆着两个纸箱,加上行李箱,似乎就是他的全部行李。而她回来时正和一辆开得极慢的出租车擦身而过,他大概连搬家公司也没请。 自己的新邻居看起来充满了谜团。 或许是因为对方刚好长了张自己喜欢的脸,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神秘性,奈奈生心里微微一动。 没有进一步的寒暄,少年见奈奈生拾级而上,侧身给她让开了一个极有分寸的距离。 奈奈生却没有直接走过去,她看一眼行李箱,估摸着分量,直接拎了起来。 少年:“……?!” 奈奈生抬眸,正对上他有点懵的表情。 “呃……”她想了想,从单,“还挺沉的呢。” 那张俊秀的脸上表情更加复杂了。 奈奈生拎着箱子大步流星地往楼上走,后面的少年愣了片刻才追上,伸手去托箱子后半部分:“谢、谢谢。” 奈奈生在楼梯口将箱子放下:“没关系,毕竟以后就是邻居了。这里的房东经常联系不上,你有事可以问我。” “好的……” “哦,我叫奈奈生。” 她笑眯眯地自我介绍。 “因为是7月3日生的,就取谐音叫奈奈生了。” 好不走心的起名方式。 而且一上来就要直呼名字吗? 少年在心底吐槽,却没有说出来,“我叫降谷零,rei是数字的‘零’。” “零君。”奈奈生轻轻点头,“以后还请多指教。” 住在隔壁的少年很安静。 每天很早就出去,到深夜才回来。一天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家,但反而让奈奈生苦恼。 她和他相反,是标准的夜行性动物。白天基本在家,晚上才会出去执行某些特殊任务。所以几次在深夜和降谷零撞到,长期下去,她都开始觉得尴尬了。 不过少年似乎确实没注意到她默默升起的窘迫。 每一次在深夜回来,他都垂着头,好像快被疲惫压垮,只在听到迎面而来的脚步声时才抬眸,使出最后一分力气勉强和她打个招呼。 那一身的名牌以惊人的速度变旧,毕竟它们本就不是被设计出来承担这种高强度体力劳动的,最后又换成街边常见的快销品牌。 好在降谷零连快销品也能穿出名牌的气质。 他的身体也跟着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明明是青春期还在长个的少年,可每一次见面,奈奈生似乎都能感受到他又瘦弱几分。 脸色更差,一副完全没有好好休息的样子。 更重要的……他好像总是心情不好。 奈奈生终于忍不住,在某一天降谷零回来时,将提前买来又装进饭盒的饭团和炖菜交给他。 “我做多了,送给你吃。” 她不由分说地推到他怀里,双手合十,“拜托了,帮我解决一点吧。” 第二天早上,她出去晨跑回来,看见门把手上挂着清洗干净的饭盒。 里面附了张纸条,字迹遒劲,是一手大多数人看了都会忍不住夸赞的好字,写着谢谢。 末了附赠一句,“你的手艺很好。” 落款降谷零。 唔。 奈奈生拿着纸条,思索片刻,突然觉得这个临时起意的谎言或许可以继续维持下去。 他们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拉近。 奈奈生仗着自己是年上,强硬地摆出姐姐的姿态,每每都不由分说地将买来又谎称做多了的料理硬塞给他,而总是表情冷淡的降谷零似乎偏偏学不会怎么拒绝奈奈生。 深夜相遇时,说话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长。 其实也不算太长,只是从最开始擦肩而过时的一两句问候,变成了一两分钟的短暂停留。 站在夏日温热的晚风里,连蝉鸣声到了夜晚也变得微弱。整座城市都在沉睡,而他们站在楼梯口,看着满天星斗,边低声分享几句最近的见闻。 最后礼貌地道过晚安,分手告别。 奈奈生建议零换一份工作,他果然照做。游乐园布偶装的打工很适合他,奈奈生光是想象了一下少年打扮成猫咪的样子,就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不是我打扮成猫咪,只是穿上了布偶装。” 降谷零强调着其中微妙的差别,红了耳朵。 “知道了知道了,真希望能看见。”奈奈生笑着回复。 降谷零转头看她,犹豫片刻:“如果你愿意,可以过来。员工每个月都有优惠……我把优惠券给你,带朋友一起来吧。” 奈奈生收起笑容,摇头:“不用了。” 他们的见面始终只停留在那间公寓。 只有这里是安全的。 即使琴酒他们哪天心血来潮过来,碰见了降谷零,她也可以将他解释为邻居。 可如果一起出门,那就意味着她和零建立了“邻居”之外的联系。组织势必会对降谷零加以关注。 奈奈生谨慎地把握着其中的分寸。 她偶尔会给降谷零带一些小物件做伴手礼,因为觉得他的房间太死气沉沉,所以奈奈生送的几乎都是亮色系的小装饰。 不会突兀,不会逾界,她有着作为年长者的社会责任心,却没意识到降谷零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她的称呼就去掉了敬语。 【奈·奈·生】 【na·na·i】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后缀。少年每每叫起时都相当认真。 嗓音温润,眼底的明亮光彩直白地传递过来。 奈奈生歪着头看他。 降谷零辞了那份不知道在哪找的黑工,过上正常作息,在她的督促下饮食也终于规律,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清瘦。 脸上多了些肉,表情也渐渐生动。 她颇有成就感。 因为降谷零回归正常作息,他们不再在深夜碰面,见面地点渐渐移到降谷零家里。 奈奈生用“女孩子的房间男生不能进”为借口,成功堵住降谷零欲言又止的发言。然后大咧咧地踏入了“男生的房间”。 降谷零坐下,和她之间的距离像隔着条马里亚纳海沟。 奈奈生兴致勃勃地抱来了宫野志保送她的投影仪,又将自己“亲手做的”晚饭拿来。两人一人一份,边看租来的哆啦〇梦边吃牛肉饭。 “奈奈生,你家人呢?”饭后降谷零洗碗时,不经意地问。 “……我一个人生活。”奈奈生答非所问。 零自然地曲解了她的意思。 他懊悔地停下手中动作,“对不起,我不是……” “没关系。”奈奈生将自己的碗筷送进池子,停在他身边,笑笑,“家人不就是一起吃饭的人吗?” “我现在有零陪我吃饭了。” 降谷零转过头,就看见奈奈生眼底带笑地望着他。 他身体僵了下。 她靠得很近,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一下浓烈起来。 奈奈生来之前洗过澡。那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降谷零无声地收回视线,手下的水温好像突然凉了几度。 又或者是他在发烫。 分别来得猝不及防。 但奈奈生觉得一切其实是早有预兆。 她听说过附近饮食街发生的那起案子,也在媒体平台上看见了游乐园猫猫立大功的报道。降谷零积极地出现在身边每个案发现场,他聪明又冷静,勇敢且满腔正义,是最适合做刑警的料。 降谷零的身上有和她惯常打交道的那些家伙们相同的气场,或许只是因为那是零,她才一直没能提起应有的戒心。 所以在降谷零兴奋地告诉她他打算考东京警察学校时,奈奈生只是停顿了下,就跟着露出笑容:“零,恭喜你。” 从七月到四月,将近一年的时光转瞬即逝。 他们相遇在炎炎烈日里,又分别在樱花烂漫的春天。 降谷零搬家时保证会和她保持联络,警校距离公寓也不算太远,如果她愿意,每到周末他还可以来找她。 听说会有一起考上警校的幼驯染来帮忙搬家,奈奈生笑吟吟地和他告别,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 她如果想藏,两个男生根本发现不了。 奈奈生站在角落阴影里,看着后面来的长相温柔的少年充满好奇地问降谷零,“zero,你真的没交女朋友吗?” 那些颜色鲜艳的东西,糖果色的小盆栽,她花了近一年一点点在降谷零的房间里留下的痕迹,似乎早就超出了普通友情的范围。 原来在外人看来那样明显。 “hiro,你别乱说!”降谷零紧张地左右看看,确认她不在之后,红着张脸快速否认。 奈奈生垂下目光,又听见少年紧绷着声音,吞吞吐吐,“还没交上呢。” 诸伏景光:“!!” 奈奈生差点笑出声。 她摸着口袋里小小的电话卡。那是专门为零买的。 指甲抵上,微微用力,电话卡断成两截。 要成为警察的降谷零绝不该继续和她有所牵扯。 降谷零再也没见过奈奈生。 从考上警校开始,她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一般。 他连着两个周末回去,隔壁属于奈奈生的房间都静悄悄,连电话也打不通。 降谷零吓到以为她出了事,给几乎没出现过的房东接连打了十几通电话,才接到带着怒气的回应:“她啊,她在你搬走第二天也跟着搬走了啊!你们不是搬去住在一起了吗?” “什……” 降谷零呼吸骤然加快。最后电话被对面挂断,他丢下手机,才发现刚刚抓得太紧,指尖都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她是主动搬走的。 她在躲他。 为什么? 降谷零回想起和奈奈生的相遇。 夏天的阳光刺目到让人几乎睁不开眼,连带着站在日光下的奈奈生都轮廓模糊,只有那道干净柔软的声音格外清楚地在耳边响起。 所以那样明媚的阳光和清澈嗓音就成了降谷零对奈奈生的第一印象。 她说他笑起来像小太阳,所以要多笑笑。可降谷零觉得,奈奈生才是他见过的最适合阳光的人。 景光搬家前曾经跟他说,现在只是黎明前的黑暗,不要在这里倒下。 “坚持下去,会有日出的那一天的。” 好友的语气信誓旦旦,眼底却藏着掩不住的担心,显然连他自己都觉得那是句空泛的安慰。 但景光没有说谎,他确实等来了他的太阳。 ……只是又将她弄丢了。 降谷零一遍又一遍地想,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然后在一遍又一遍的思考中,一遍又一遍地确认同一个念头。 不管出了什么问题,他都会把自己的太阳找回来。 他们步入警校生活的第二个年头的同时,伊达航也迎来了和娜塔莉恋爱的一周年纪念日。他提前一周就拜托四位好兄弟陪他去挑选纪念品。 于是找了个周末,恋爱经验异常贫瘠的五人组浩浩荡荡地从警校出发了。 “zero,你最近总是走神,刚好出门逛逛,转移一下注意力。”一进商场,诸伏景光就搭着降谷零的肩亲昵地说。 “得了吧,从我认识他开始他不就一直是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松田阵平撇了撇嘴,又纠正自己,“不对,是除了上课和训练的时候。” “啊,我明白了,zero你是在上课期间把专注度都用光了,所以休息时候才会老走神吧?”萩原用手肘拱拱降谷零,调笑,“不愧是我们的优等生~” 降谷零笑笑,对他们的调侃习以为常。 “喂,你们看那两人。”伊达航开口,“是不是感觉……挺不对劲的?” 伊达航用目光悄悄暗示两人的方向,另外四人立刻提起警惕,朝着那边看去。 班长说的目标实在太扎眼,一眼就能看到。 一个留银色长发的瘦高男子和一个跟在他身后的矮胖男人,两人都穿一身黑,阴沉着脸,与商场的氛围格格不入,怎么看怎么可疑。 留长发的男人相当敏锐,阴鸷的目光扫过来,伊达航和景光他们几乎同时打了个激灵,立刻移开视线。 下一秒默契地嬉笑着,商量起今天要去哪家店买礼物,背后却都激起一层冷汗。 那人绝对有问题。 “喂,zero……”景光转头看见降谷零还一眨不眨,死死盯着男人刚刚站着的方向,笑容顿时僵硬了。 别在这时引起怀疑啊! 他身手去拽降谷零的衣角,心里紧张不已。 可一向是他们中最警觉的降谷零这次却掉了链子,恍若未闻,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黑衣男子已经走远,他却像是毫不在意,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自始至终只盯着那一个方向。 四人终于反应过来,零在看的根本不是那两人。 他们齐齐向着降谷零目光终点看去,那里站着的…… 是一对情侣? 男人留着和刚刚的银发男子一样的墨色长发,着同色长款风衣,面容冷峻。一旁的女生身材高挑纤细,不施粉黛,五官秀丽到近乎惊艳,脸上却没什么表情,穿着帅气十足的黑色夹克配马丁靴。 两人肩上都背着琴包,低声在交谈。 从衣着到长相,都是相当搭调的一对。 四人反应过来什么,带着一脸惊恐地又看向降谷零。 四颗脑袋转过来转过去,非常同步。 景光拽到第三下时降谷零终于惊醒,“你们先逛,我突然有点事。” 谁都看得出来你突然有点事…… 他们干咽了下,看着降谷零头也不回地朝那一男一女走过去。松田阵平紧张不已,“怎么办,万一zero和那个男的打起来,我们要不要帮?” “肯定帮,处分下来大不了一起担着。” 伊达航把那两个黑衣男子的事都抛在了脑后,严肃表态。 “但这件事,zero好像不占理吧……”萩原研二跟着咽口水,“太刺激了,修罗场竟在我身边。” 诸伏景光想起什么,面色沉下:“不,zero才是先来的。” 其他三人:“!!!” 诸星大和奈奈生说话说到一半,余光瞟见远处四个男的忽然开始撸袖子的撸袖子、转手腕的转手腕,摩拳擦掌,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 诸星大:“?” 哪来的杀气? 诸星大一头雾水,但仍不动声色:“我们这次任务的目标,你再说一次?” “这家商场楼上的办公区,xx公司包下了22层,我们目标是他们的老总,身高1米65,矮胖身材,左脸下颌位置有个痦子。”奈奈生对答如流,“怎么,你看到他了吗……” 她转过身,顺着诸星大的视线看过去。 在看见降谷零的那一刻瞳孔骤缩。 下一秒奈奈生移步挡在了诸星大身前。 出于对零下意识的保护欲,她第一反应就是遮挡诸星大的视线。但以他们的身高差,这么做根本是无济于事。诸星轻易越过她,看见面前俊秀的青年。 二十岁上下,一米八左右,混血儿,相当具有辨识度的长相。 和此次任务毫无关系,但和乌丸奈奈生或许有点关系。 某位称职的fbi卧底迅速提起兴趣。 然而走过来的降谷零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不如说从注意到奈奈生开始,他就一直只盯着她一个人。 直到冲动下走过来,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琴酒和伏特加只是短暂离开,很快就要回来,奈奈生心底急得要发狂。 深深地看了一眼降谷零,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冷下眉眼:“抱歉,我现在很忙……”她在夹克口袋里攥紧了拳,烦躁不已,深吸一口气,“恐怕没空叙旧。” 降谷零一怔,心绪瞬间复杂到无以复加。他抬头,直对上诸星大含着刺探的目光。男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从容不迫。 他应该比奈奈生大一些。 降谷零苦涩地想。 紧接着嗅到奈奈生身上熟悉的气息里混杂着的淡淡烟味,降谷零愣了下。 他忽然愤怒。 诸星大目光一顿,意外地发现对方竟然也挺直脊背回应着自己的目光,甚至眼神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刚刚还只是暗流涌动的海面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如同被侵犯领地的猛兽,毛发竖起,肌肉紧绷,强硬地释放着自己的占有欲。 这只未来的猛兽还尚且青涩,却气势十足。 诸星大短暂的讶异之后,觉得更有趣了。 奈奈生回头看见诸星大脸上强烈的兴趣,心底升起恐惧。 她怕他真的去调查降谷零,这次终于彻底沉下脸,“怎么一直不说话?没事的话可以请你离开吗?” 任务期间的奈奈生本就是这样的人。诸星大见过她在明美面前的样子,也知道她有两幅面孔,所以不会觉得异常。 只是零…… 她看着降谷零眼底的光彩渐渐暗下,感觉五脏六腑跟着被揉成一团,敛下眼睫,也止住颤抖。 琴酒和伏特加远远走回来。 诸星大注意到,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侧身替两人挡了下琴酒的视线。 “……” 他张口想叫奈奈生的代号,想起降谷零的存在,转为一句“奈奈生,走了”。 那位大人不喜欢别人叫到他的名字。所以就连奈奈生的姓氏也一并被归为禁忌。 组织上下,知道这位大小姐真实姓名的人本就不多,可即使到了必须称呼名字的场合,也一律都是叫“奈奈生”。 有种微妙的以下犯上的感觉。 可这一句“奈奈生”在降谷零耳朵里又换了种意思。 他们很亲近。 他攥紧拳,指甲嵌进掌心,却不觉得疼。 降谷零最终转身离开。 一路上回忆着刚刚捕捉到的细节。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两个琴包,上面没有公开演出留下的出入贴纸或胶水印,很可能只是私下练习使用。 如果调查附近的琴行或录音棚,有没有可能找到线索? 可他过去从没听说过奈奈生有在练琴。 降谷零脚步一滞,回头正好看见之前离开的两个黑衣男子已经回来,在和奈奈生交谈。 他们竟然是一起的。 奈奈生冷着脸,一次也没有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诸伏景光四人担心地围上前时,降谷零还在试图冷静下来去分析。可他逐渐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刚刚的奈奈生完全无法与他印象中的人重叠。 像是同样的皮囊下装着截然不同的灵魂,那是奈奈生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的另一面。 又或许,是他从来都没能真正了解她。 降谷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回想起自己19岁生日时的画面。 奈奈生提前一天跑来帮他庆祝录取,还送了他两张第二天的温泉招待券。 “我明天有事,就提前一天陪你过好了。不过我可以待到0点之后!”奈奈生说,“等到0点再跟你说生日快乐。” 等待零点的期间她拿出自己买好的材料,尝试着给他做了蛋糕。 奈奈生做的料理很好吃,但做甜品的手艺却相当灾难。 最后两人不得不花了一个多小时将厨房恢复原状。 累得四仰八叉地躺在房间里,奈奈生清了清嗓子。 “我是不是暴露了?” 降谷零还躺在榻榻米上,看见女孩子哼哧哼哧挪过来,手撑着地面,从高到低俯视他。 “是。”他眨眨眼,“老实交代,那些饭是谁做的?” “是饮食街上所有料理师傅们做的。”奈奈生昂首挺胸,毫不愧疚,“零,你这就是传说中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吧。” 降谷零:“……” 他失笑:“这都什么跟什么。” 奈奈生也在笑,大眼睛亮亮的,带着并不让人讨厌的狡黠的光,浅浅的鼻息扑在他脸上。降谷零和她对视三秒就认输,翻了个身,耳廓发热。 他不再回忆。 如果不够了解她,那再去继续了解他所不知道的她,不就好了? 从商城回来,降谷零一个晚上都很沉默,临到睡前却意外地接到一通电话。 警校在每周末发还手机,周天晚上就要收走。伊达航正挨个宿舍地收手机,刚到他和景光的宿舍,降谷零的手机就忽然响了。 是不显示来电号码的匿名拨号。 他盯着看了几秒,接起。 电话那头的人用熟悉的声音叫他名字,又带着不熟悉的疲惫和一点点哑。 “零,想出来见一面吗?” “就在你们学校后面,东北角有一片小林子。”她低声笑笑,“这是你们学校,你应该比我熟悉。” 降谷零随手扯了件外套就往外冲。 “喂,zero?”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在身后喊。 “抱歉,我出去一趟,忘买牙膏了。” “最近降谷的智商是不是下线了?”伊达航看着他光速冲下楼,纳闷,“怎么都撒起这种漏洞百出的谎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全科满分的优等生吗? 树林里。 奈奈生靠在树后,抱着胳膊,觉得自己是疯了。 她很少这样感情用事。绝大多数时候,理智总能压住冲动。可唯独这一次,降谷零白天离开时的眼神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让她觉得如果不过来,她可能未来几周都没办法好好睡着。 所以她出了门,花了整整三个小时像个傻叉一样满东京转悠,在确定甩掉一切跟踪之后,跑来了警校。 学生时代她都没翻过墙,想不到都24岁了,却要在这么一个梅雨季冷得吓人的夜里,鬼鬼祟祟地跑来翻警校两米多高的围墙。 这和自首有什么区别。 她一边腹诽自己,一边抖着指尖拨通心底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串号码。 降谷零是跑过来的。 奈奈生远远看着降谷零的样子,觉得他反追踪的课程大概学得很糟糕。 “你真是……” 奈奈生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探头探脑地观察了零后面有没有人好奇地跟过来,在发现没有之后,将零一把拽到了树后。 她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怎么穿这么少?”降谷零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他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衣服直皱眉。轻轻摸了把奈奈生的袖子,触感冰凉。 晚上刚下了场雨,空气潮湿,带着丝丝凉意,奈奈生出门时还没下雨,穿着件单衣就出来了。在外面转悠一整晚,冻得人都木了。 闻言一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降谷零把身上的外套给她披上了。 带着他的体温,温暖的外衣整个将她裹住。降谷零不用香水,不沾烟酒,身上是干干净净的皂香。奈奈生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是嗅觉动物,只是被他的气息包裹,整个人就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低头,正看见肩上的警徽。像被提醒,奈奈生苦涩地笑了下,慢慢将外套拿下来。 “不用了。”她声音很轻。 奈奈生还穿着一身黑,和白天一个配色,只是没穿那件皮夹克。往后退一步,整个人都快融在树下的阴影里。 降谷零看着她小步后退,离自己越来越远,磨了磨牙,很有把她捞出来的冲动。 “为什么不用?因为是我的衣服吗?”他上前一步,半边身子跟着踏入黑暗,半边还落满月色。 奈奈生直到抵上身后冰凉的树干时才停下。 “不是。”她摇头,“零,白天的事对不起。” “他抽烟。”降谷零没接她的话,板着脸说,“那个男的。” 他会抽烟,还会把烟味染到奈奈生身上。 “我不喜欢烟味。” 不,自己喜不喜欢根本不重要。 降谷零于是换了种说法,“二手烟对身体不好。” 平时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对着她,舌头都打结,好像失去了正确组织语言的能力,更别提对预想中的敌人发起攻势。 可奈奈生听懂了,她一边觉得冷,整个人缩起来,一边笑:“所以你今天突然生气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不想让她找一个会给她吸二手烟的男朋友? 降谷零果然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 她发自内心地感慨。 “其实我也不喜欢烟味。”奈奈生说,“不过白天那个人,他只是我姐姐的男朋友,而且我身上的烟味也不是他的。零,你的观察力和嗅觉,应该能闻出他和我身上的烟味不是出自同一个牌子。你怎么了?” 只有琴酒那家伙才会不分场合地叼着烟。在这点上诸星大还算是绅士,否则奈奈生也会抗议的。 他怎么了? 降谷零回想今天的表现,好像全世界都在问他怎么了。 唯一该知道答案的人却在他眼前装傻。 降谷零垂眸,看见奈奈生抱着胳膊,冻得发抖,却还固执地伸着一只手要把外套还给他。心里紧绷的某根弦在这一刻断掉,他接过外套的同时将奈奈生朝自己的方向稍稍用力拽过来。 猝不及防的,奈奈生差点没站稳撞在他身上,连忙站直了,仰着素净的脸颊略显无措地看他。 她终于和他一起站在月光下。 降谷零借着月色打量奈奈生的眉眼。一年过去,她好像没什么变化。白天在商场遇见的她像是一场错觉。 降谷零忍不住开口:“奈奈生,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奈奈生正努力抵抗零身上的温度带来的吸引力,依旧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听见降谷零这句话时她停下了小幅度往后挪蹭的动作。 “零,我好冷。”奈奈生小声说,“能不能……” “我再去拿件外套下来。”降谷零毫不犹豫,“你等我一会儿……三分钟,不,一分钟就够了。” “奈奈生,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离开,不知道该不该笑。 明明一个拥抱就够了。 不过她在问出那句“能不能”时就猜到了零会有这样的反应。不然怎么引开他呢。 零身上始终带着那样礼貌克制的分寸感,刚刚将她拉近到身边,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他做过最不礼貌不克制的一件事。 以零的性格,那样的绅士风度应该会保持到确认关系的前一刻吧。 奈奈生摸了摸手臂,站在原地,带着贪恋目送降谷零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转身消失在夜色当中。 降谷零回来时奈奈生已经不在了。 潮湿的空气里还残留些许熟悉的清香,降谷零闭了闭眼,攥紧手中的外套。 奈奈生的逃避让他终于确定心中的猜想。 乐器包。 黑衣男子。 高卢烟的气息。 …… 还有更多线索。 降谷零重新睁开眼,瞳色变得更浅,映着眼前寂静黑暗的树林,他静静站着,眼里升起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总能找到的。 五年后。 琴酒叼着烟,从青年手里接过u盘,难得地给予了赞扬:“做得不错。” 在规定时限内迅速完成任务,且现场处理干净,手法老练,没有留下任何可能被追查到的痕迹。由他亲自出场,也不会比这做得更好。 琴酒仿佛看到了下一个黑麦威士忌在冉冉升起。 他冷哼一声。 面前的青年镇定地站着,那张年轻的脸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沉着冷静。他并没有因他的情绪波动而产生丝毫紧张,始终不卑不亢,而那背后是绝对的自信和实力在做支撑。 琴酒用鞋尖碾碎烟蒂,从烟盒中抖出新的一根时,沉声开口。 “上面很快就会决定好你的代号,到时候,你应该会有和更高层的干部一起行动的机会。” 和实力相伴的是青年从一开始就未曾掩饰过的野心,琴酒很早就发现,提起这些是激励他的最好手段。 那样很好。 主动加入组织的人大多都有些见不得光的理由,但唯有野心和欲望能帮他们走到最后。 那双浅灰色的眼底果然精光一闪。 看着间隔在两人之间的袅袅烟气和琴酒手中宝蓝色的烟盒,安室透掀起唇角。 “我很期待。” 他垂下目光,冷静作答。 第53章 52 降谷零遇到了麻烦。 麻烦的来源一如既往,来自不负责任的某人。 ……不如说自从认识奈奈生以来,他一半的麻烦都来自于她。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奈奈生受害者协会”这样的东西,降谷零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做到了会长的位置。 他看着面前蔫蔫的多肉,脸色快愁成跟它一个颜色。 ——奈奈生的宝贝小盆栽快死了。 多肉最怕潮湿和闷热的天气,结果过去一段时间里,先是经历了阴雨连绵一个多月不见太阳的梅雨季节,然后又是紧随其后一整个夏天的曝晒……被这么折腾了三个月,原本肉乎乎可可爱爱的小东西变得像漏气的皮球,日渐干瘪,颜色也不像以前那样饱满了。 奈奈生最近几次来的时候,降谷零都把这盆多肉好好藏了起来。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迟早有一天没办法再继续蒙混过关。 他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 降谷零把多肉放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蹲在它旁边,托腮看着,十分严肃。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 他问道,转脸向和他蹲在一起的景光征求意见。 诸伏·降谷零受害者协会会长·景光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 早上六点。 距离警校正常晨练开始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zero,你每天这个点起床和伊达班长一起晨跑也就算了,为了一个盆栽起这么早还拉上我,是不是有点……” 过,分。 诸伏景光一脸睡眠不足,因为困得要死而游走在暴走的边缘。 降谷零轻咳一声,“因为我对盆栽实在没有研究,总觉得景你应该比我懂。” 他没好意思说,他原本还抱着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的想法,打算把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拉过来凑数的。 但那两个臭皮匠睡得死沉,怎么敲门都没反应,最后只有诸伏景光一个人听到了他的呼唤。 降谷零深深看了一眼好脾气的竹马,就差当场高歌一曲世上只有竹马好。 “zero你为什么不直接换一盆?”诸伏景光半阖眼皮,恹恹地问,“那样不是比较快吗?” “我可以帮你拿去丢掉……如果你能放我回去睡觉……” 降谷零嗖地抱起那盆多肉护在身后,毅然决然:“不行!” 诸伏景光:“?” 他清醒了一点,“为什么?” “……因为是别人送的。” 诸伏景光:“哦……” 这个哦拖长了音,意味深长。 懂了。 睹物思人。 景光勉强打起精神,决定为zero的感情生活出一分力,“那我们要不要把它移植到外面去?外面光照好,又通风,而且不是都说多肉这种东西地栽的更皮实,也不容易死吗?” 降谷零眼睛一亮。 “好主意。” 而且把它移植到外面的话,以后也有了合适的借口跟奈奈生解释为什么她的小盆栽不见了。 “但警校里有合适的地方种吗?” “我记得,教职工宿舍那附近有一个小花坛还空着,有楼挡着,光线不会直射,要下雨的时候搭个棚就好了。应该挺合适的。” “但我记得鬼佬好像也住在职工宿舍啊。” 俩人对视一眼,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纠结。 “景,种好了我请你吃饭。”降谷零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发誓,“请一周。” “……” 说干就干。 两个人把多肉护在怀里,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 才刚过六点,东京的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两个影子弯着腰,身手矫捷地快速从教学楼之间穿过。 目标的小花坛紧挨着职工宿舍楼,上面就是一个房间的窗户,从里面隐约传来呼噜声。 这个呼噜怎么这么耳熟…… 降谷零皱着眉,侧耳听了半晌,转过头震惊地和景光对口型。 “这是鬼佬的房间底下吗?” 他心疼地望一眼自己的小盆栽。 死掉,还是被种在这里,这两个选择对这盆才几个月大的多肉来说好像都太残忍了。 “种吧。”景光拍了拍他。 他们费了好大力气小心翼翼地把多肉挪到新的土壤里。正在砰砰拍土的时候,从宿舍楼那一头跑过来一个又壮又高的身影。 ……出来晨练的伊达航看着教工宿舍楼下蹲着的两个影子,还以为警校里进了贼。 直到警惕地跑到跟前,看见两个人同时抬头露出两双清亮的眼睛,他才发现这两个小偷长得居然还眉清目秀的。 而且还挺眼熟。 “你俩干嘛呢?”他诧异得声音都走调,“我还以为是偷内衣的小偷什么的。”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听见伊达航浑厚的大嗓门,赶紧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拽住他和他们一起蹲下。 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完毕,伊达航恍然大悟。 “来都来了,要不要干脆再种点别的?”伊达航问,“蒜苗小葱辣椒什么的。这样我们以后在宿舍偷着煮泡面还能加点料。” 这是个什么鬼才想法。 两个人震惊了。 “班长你这个主意…………很不错啊!” 他们小声商量几句,然后打电话把还在宿舍里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二人组吵醒了。 五分钟以后,远远又跑来两个靓仔。 衬衫规整地别在制服裤子里,露出两双长腿,披着制服外套,警帽斜斜地搭在脑袋上。 ……手里还各自攥了一把小葱。 这对竹马的穿衣风格倒是吊儿郎当得相当统一,只是被两把小葱破坏了帅气的氛围。 萩原研二一走过来就无奈地抱怨:“虽然我知道我很受欢迎,但派我去贿赂食堂阿姨让她给我一把小葱什么的,是不是有点滥用我的魅力……” 他话还没说完,就和松田阵平一起,被景光和零一人一个捂上嘴拉到了花坛前。 打哈欠打到一半被降谷零托着下巴强行合上嘴的松田阵平:“……???” 他又没说话,为什么连他的嘴也一起捂上了? 他呜呜抗议半晌,直到听见伊达航在他耳边恶魔低语:“这里是鬼冢教官的房间底下。”才悚然闭上嘴。 五个人瞪着眼睛围花坛蹲了一圈,安安静静地辨认着鬼冢八藏的呼噜声。 确定教官没被吵醒,这才松一口气,用松田阵平随身带的小刀切掉绿苗,留下葱白的部分,往花坛里种。 ——没有条件去买种子,是景光提议用葱根将就一下。 几个人手长脚长的,每个人都占了很大面积,种着种着就开始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差点齐齐栽在花坛里。 “赶紧种!晨练赶不上也就算了,再不快点教官就起床了!”伊达航用气音催促。 他们这才停下。 最后晨跑的时候他们好歹是赶到了,只是略——微,有那么点狼狈。 鬼冢八藏抱着胳膊,冷笑连连:“这一身的土,你们昨晚是不是偷菜去了?” 鬼冢班其他人都习惯了教官每天早上惯例对这五人组的晨间问候,站得直直地听着。 松田阵平正了下警帽,嘟囔,“……我们昨晚干什么去了不知道,反正你应该睡得不错。” 窗台底下被插满了葱都没发现。 他吐槽完就被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一人踩了一脚。 左右脚同时中招,小卷毛很生气。 “zero!!我可是为了你专门早起借葱啊!”开始晨跑的时候,松田阵平用一种这辈子没受过这么大委屈的语气怒道,“我不管,你得请我吃饭。” “啊,那我也要。”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举手。 伊达航顺势插话:“我也是。” 诸伏景光轻声:“那zero我不要你请我吃一周食堂了,我们周末一起出去吃吧。” “好耶!那去吃火锅!” “烧肉!烧肉!” “寿司也可以!” “谁跑第一个听谁的!” 降谷零看着他们闹哄哄地跑远了,沧桑地开口:“景,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诸伏景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zero,你不跑吗?那我要跑了,因为我想吃中餐。” “我也要跑。”降谷零眼神一变,“我要吃西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加速。 被远远甩在后面的鬼冢班其他人:“……” 又是习惯性看着这五人背影的一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从第二圈就开始加速了,但跟着他们已经成了种习惯,剩下的人深呼吸一口气,全员咬牙撒丫子狂奔起来。 “冲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冢班的怒吼转眼间响彻整个操场。 警校其他班:……卧槽。 鬼冢班真的是一群大猩猩吧! 奈奈生隔天上线时发现有个人在生闷气。 “零?” “你怎么啦?” “zero?” 奈奈生叫一句,降谷零就默默往另一个方向撇过脑袋。 亏得他还真能靠听声辩位发现她视角停留在哪…… 奈奈生欣赏着他的高难度操作,觉得她崽打游戏一定也是一把好手。或者说因为相处太久了,不只是她,连零都对这个游戏的系统很熟悉了。 不知道他为什么郁闷,奈奈生饶有兴致地在房间里找起线索。 因为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气,所以她完全把这当作了一个小支线来做。 “啊,零,我的小盆栽去哪了?”奈奈生东看看西看看。 还在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安静的降谷零缓缓回头,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是被无视了。 他嘴角抽了抽。 等有一天见面了,非得讨回来不可。 某天忽然发现降谷零背着她点了种植技能的奈奈生:“?” 某天忽然发现窗台下面居然长出了葱的鬼冢教官:“???” 第54章 53 降谷零请客吃饭的问题最终被解决了。之前刚搬来警校的时候任务结算给的5万日元购物券奖励,他还一直攒着没用,刚好可以拿去付账。 “我还以为这种购物券只能用来买家电什么的。”被奈奈生提醒之后,降谷零翻出被压箱底的纸券,看着上面金灿灿的数额和底下一行小字备注。 【可用于任何消费场合】 太神奇了。 这是什么大财阀推出的奖励券吗? “我给的购物券和普通的肯定不一样啊。”奈奈生得意得尾巴都要翘起来,她还想说什么,看见降谷零推回收杂物的箱子,又顺手将另一个箱子也从床底拖了出来,笑容就收了起来。 “零……” 奈奈生眼睛紧盯着降谷零面前的纸箱,看着他将上面的胶带揭下。 “我之前去把剩下的钱还完了。”降谷零说,语气挺正常,抬头看一眼书桌上和父母的合照,又低下头接着撕胶带,“不是答应了还完之后就告诉你之前的事情吗?” 奈奈生一直没再找到合适的时机问,没想到降谷零自己提起来了。 他不会食言,答应过她的就真的会努力做到。 之前为盆栽烦恼半天,也是因为答应过她要照顾好它们。 ……虽然那基本是被她半强迫着接受的委托。 降谷零打开纸箱,那些从游戏初期就一直伴随着她的谜团终于展露在她眼前,却远比想象中的平平无奇。 纸箱里收着一些旧衣物,还有剃须刀、书本一类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搬家时留下的杂物,被悉心收好,整齐而一丝不苟地叠放着,看着就很有降谷零收拾东西的风格。 原本的三个箱子里的东西收并到一个里,也并没有看出杂乱,搬家那几天奈奈生几乎一直挂着,也不知道零是什么时候趁她不注意整理好的。 只挑了一些? 奈奈生想起零那三个箱子。 原本的小公寓里属于零的那些东西,加起来可能都放不满三个纸箱。 奈奈生听着降谷零表面风平浪静的描述,只想叹息。安静地听零继续讲。 “啊,这里有相册。”降谷零翻出一个旧相簿,“要看吗?” “要。” 降谷零于是把相册摊在地上,翻开给她一张张讲。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比起降谷零那本,这本属于他父母的内容少了很多,且大多是和零一家三口的合照。除此之外,占据篇幅最多的就是每年同学聚会的合照。 “我爸妈都是东都大学毕业的,他们一直对此很引以为豪,我爸爸一度想让我也去上东大来着。” 降谷零摸着鼻子,指了指照片上举着酒杯笑容灿烂的一群人。零的父母也在其中,两人紧紧靠着,显然关系亲密。 “这些人其实都是他们大学期间网球部的朋友,专业都不一样,但关系很好,每年几乎都要聚会。”零解释。 “原来你打网球也和你父母有关?”奈奈生若有所思,看着相册,又笑,“不过他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会打网球的诶。” 照片上的一群中年人里,男人大多大腹便便,只有零的父亲和另外少数两三个还维持着不错的身材。 “不过东都大学毕业的,后来应该都身居高位,缺乏锻炼也很正常。”奈奈生又自己找到了解释。 降谷零:“嗯,我爸妈都是在企业里做技术研发的,饭局没那么多,而且平时还有时间锻炼,其他人估计比他们忙得多。” 他提起父母的公司,脸上原本还算轻松的那一点笑意也消失了。 奈奈生想起降谷零之前和她提过,他欠的那笔钱就是和他父母的公司欠的。 “那笔钱,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小心地问。 降谷零已经料到她会问,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开口:“葬礼结束之后没几天,我父母的公司就派了律师来家里,说他们涉嫌泄露公司研发中的技术机密,应该是不小心泄露的,但还是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所以他们要求我用父母的财产作出赔偿,不然就要打官司。” “遗产加上房子,差不多刚好够,剩下的一百万,他们没要求我加利息,靠打工慢慢偿还就好。” “我那时候没心思考虑那些,我家亲戚帮我看了他们提供的种种证明,最后劝我照做。说是如果上了法庭就会很难办,对我父母的名声也不好。”降谷零说着就有些疲惫,他懒得回忆这些,其实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自己也记不太清了。 “……所以我最后就交给他们处理了。” 奈奈生听着听着就皱起眉,她低头看箱子里的东西,里面有几样首饰和手表。 都是相当知名的奢侈品牌。 哪怕是二手,如果把这些卖了,应该也足够还上那一百万。 零大概是舍不得。 遗产继承人确实有偿还债务的义务,可这笔赔偿的数额,是不是太过刚好了? 简直就像刚刚好卡在了降谷零的可承受的极限上,不至于让他走投无路,又能恰好将他父母留下的所有财产卷走。 最重要的是,泄露公司机密是不是确有其事? 降谷零当时还只有17岁,哪怕现在19岁了,在日本法律上也还是未成年人,这种事交给亲戚处理很正常。但奈奈生想起零那群至今一次都没出现过的亲戚……怎么总感觉,并不靠谱呢。 她没有将心底的怀疑说出来。他们毕竟是零的亲人。 可那起车祸发生之后没多久公司就来索要赔偿,这未免太刚好了。奈奈生强迫自己不要阴谋论,也许是因为他们在零的父母遗留的材料中发现了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多想。 降谷零恰好在这时从箱子最下面翻出一部旧手机。 奈奈生看见降谷零的动作明显滞住了,看着那部手机,呼吸渐渐变得有些急促。 降谷零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将手机递给奈奈生。 “这里面,是我当时叫过救护车和报警之后,在他们来之前拍的照片。” 奈奈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是案发现场的照片! 她没有立刻接,而是小声反问:“我可以看吗……?” “可以。” 降谷零靠着床坐在地上,抓了把后脑的头发,“这起案子上了很多次报纸,你如果真的想查,其实也能查得到。” 奈奈生小心翼翼地接过,长按开机。老式手机的电池相当能打,居然这么久了还能打开,里面剩了一格的电,她不敢浪费时间,连忙打开相册。 最下面有大概二十几张照片。 她从第一张开始看起,越往后翻,心越凉。 她明白零为什么要换手机了。 这样的照片存在手机里,大概光是无意间看到都会让人产生窒息感。零当时是怎么想到要拍下现场的呢? 照片里明显是事故发生后的画面,似乎是深夜,周围居民区的灯都亮得稀疏,只有头顶的路灯提供了一点光亮。 天上纷纷扬扬落着雪片,地上也铺了层白色,在东京难得见到这样大的雪。 雪地会让更多痕迹得以留存,但也会掩盖痕迹。 ……这大概就是降谷零想到要拍摄的原因。 奈奈生数不清今天第几次想要叹气了。 零他居然能在这种时刻依然保持头脑清醒…… 再往后翻。 其中有一张远远地拍了那条路的全景。 是一条不算宽敞的小路,仅够一辆车通行,如果有车高速驶来,大概连躲都没有地方躲。零的父母当时面对的,是让人光是想象都会感到绝望的处境。 道路左右各横躺着两个人,奈奈生咬着唇去看,男人的手直到最后一刻都还挣扎着向前伸,观察车辙的话,他伸手的方向大概是肇事车辆离去的方向,是想让逃逸的司机不要走,帮他们叫救护车吗? 躺在另一侧的女人安静地像是睡着了,长裙表面被雪浸湿,染成深棕色,大大的裙摆在雪地上散开。她手里攥着一只钱包,奈奈生放大去看,那是芙纱绘的包。 零的母亲也是金发,降谷零的发色和瞳色大概都是遗传自她,只可惜画面中的女人紧闭着双眼,再也没有机会睁开那双漂亮剔透的紫灰色眼眸。 奈奈生沉默着翻到下一张。 降谷零专门拍了好几张路面上的痕迹。 车辙、脚印和血迹混在在一起,因为是冬天,穿得很厚,血并不多,其他痕迹就更加清晰可辨。 这条小巷很偏僻,短时间内似乎没有人走过,雪地上一共只有四种脚印。 两个分别来自皮鞋和高跟鞋,从脚印来看,两人并肩而行,且没有进行任何折返或徘徊,应该来自零的父母。 剩下的两个是运动鞋的痕迹,其中一个在案发现场徘徊多次,是零在拍摄。 “零,你那天为什么会在现场?”她边看边轻声问。 降谷零扯了下唇角,“我是去送伞的。” 那一天东京初雪,父母加班到深夜,他担心他们回来路上不安全,临时起意去送伞。 从车站一直走到公司,发现父母电话拨不通,才在门卫那里听说他们提前二十分钟已经走了。 而且并没有往车站的方向走。 降谷零顺着门卫指的方向,大概走了十分钟,就听见了远处车辆撞击物体的闷响。他绕过转角,正看见一个人仓皇地往车上跑。冬天穿得严实,那肇事司机还戴了厚厚的帽子,根本看不清五官。 还没来得及拦下,他就发现躺在地上的是他的父母。 “我最后只记住了肇事车的车牌号。”降谷零说,“但警方说那是辆偷来的车,真正的车主那天有不在场证明。” 奈奈生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零,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些照片,你拿给警方看了吗?里面应该有很多有用的信息。” “不。”降谷零嗓音有点哑,“他们看了一眼就还我了,后来进行现场勘验的时候,说现场没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会从车牌和路面监控的方向去查。” 而这两个方向后来也不了了之。 所有的证据都湮没在那场大雪里,只有降谷零拍下的这些照片可以帮她还原当初的现场。 当初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官居然会忽略这些重要证据,该不会是将这起事件完全当作交通事故来查了吧? 奈奈生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再看降谷零的表情,她甚至能想象当初的警官从他手机里看到这些照片的反应。 ——什么样的人会在发现父母出了意外之后第一时间想到拍照? 零当初,大概遭到了很严重的误会。 奈奈生攥紧自己的手机,深呼吸,接着仔细观察照片上剩下的最后一种足迹。 那是肇事司机的足迹。 降谷零看见了他仓皇逃跑的背影,看痕迹也确实如此,往车辆离开方向的足迹迈得很开,是他听见降谷零过来之后全力奔跑的证明。 但一旁反方向的足迹…… 奈奈生瞳孔一缩,来回看了几遍之后,浑身血液像凝固一般。 “零,这个反方向的足迹,也就是那个肇事司机下车来看你父母的时候留下的足迹,间距趋于一致,而且步伐跨度不大,说明他……” 她有些说不下去。 说明他……很冷静。 不慌不忙,一步一步地朝着被自己碾压过去的两个人走来。 …… 这是发现自己不小心撞到人之后急忙下车查看的司机,该有的反应吗? 奈奈生盯紧了照片里的痕迹,仿佛能想象到那人悠哉地下车往这里走来,然后停在降谷零的父母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两人的模样。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有异状,但刚刚的话大概已经让降谷零反应过来什么,“零,你刚刚说警方后来查了监控,结果呢?” “那个司机没在任何监控画面中出现,车子是后来在海边一个仓库里发现的,已经停在那很久了。” 降谷零停了很久才回答。 奈奈生回想,十几年前,监控没有现在这么多,要查到确实不容易,但也应该覆盖了很多主要路段和交叉口。 那人能避过所有监控,绝对不是巧合。 加上偷来的车,和司机下车后的反应…… 这场车祸不可能是意外。 她还有更多疑问。 比如零的父母在加班结束后,为什么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走了和车站方向不同的路? ——那条偏僻的小巷究竟是通往哪里的? ——他们又准备在这个天气恶劣的晚上去做什么? 有什么急事,非要在那天去做不可呢? …… 【叮——】 突然跳出的提醒打断了奈奈生的思路。 【完成:主线任务“零的过去”(阶段1)】 【任务目标:听降谷零讲述父母身上发生的意外(1/1);亲密度达到200(1/1)】 【解锁:主线任务“零的过去”(阶段2)】 【任务目标:共同推理,还原当年案件真相(0/1)】 【当前阶段任务完成度:1/3】 【请再接再厉!】 >【提示:本次任务奖励将会在全阶段完成后发放,敬请期待。】 第二阶段的任务果然需要推理。 奈奈生并不觉得意外,她关闭系统提示,决定将所有照片重新看一遍。 一定还有细节被她忽略了。 奈奈生来来回回切换着那些照片。 那二十几张照片几乎将整个案发现场的角落和细节都拍到了,偶尔有几张模糊,紧接着又会补上同样角度的新照片。降谷零没有错漏任何细节,完整而清楚地将整个现场印刻在了相片当中,跨越了接近两年时间,再次将那个寒冷黑暗的雪夜呈现在她面前。 奈奈生沉默着,不自觉板下脸,一遍又一遍地翻阅每个细节。 她一定要帮零找到那时的凶手。 从那个冬天开始,降谷零的人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至今还逍遥法外,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奈奈生带着隐忍的愤怒,专注状态下,她没能注意到降谷零很久都没再出声。 然而直到看到几乎麻木,也没能再发现新的细节,难以解决的疑惑倒是攒了一大堆。奈奈生闭了闭酸涩的双眼,休息片刻再睁开,余光忽然注意到某张照片的最下方,积雪上似乎有几个微小的圆形孔洞。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痕迹? 终于发现新线索,奈奈生精神一振。 那痕迹实在太小太小,不过小指宽,十年前的手机像素又太糟糕,如果不是降谷零是弯腰拍摄的,大概根本没法留下。 奈奈生用两根手指滑动屏幕,放大,再放大。 那痕迹越来越清楚,她同时注意到痕迹再下面白色球鞋的边缘。 那些小洞离降谷零站立的位置很近,没被他不小心踩到破坏掉真的太幸运了。 “呐,零,你对这个……” 脑海中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奈奈生正要开口的询问突然止住。 心中蹦出的猜测让她头皮发麻。 不是,根本不是幸运。 因为那些痕迹,本来就不是凶手留下的。 奈奈生紧紧盯着球鞋旁那些可疑的圆形小孔,一旁的积雪干净洁白,只有那里露出了底下被雪掩埋的黑黝黝的路面,显得相当突兀。 ……那是眼泪落下融化出的痕迹。 她的心跟着一起沉下。 【用照片将她带回那一晚的案发现场】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谁也没办法和那晚的降谷零感同身受。 在救护车来之前,站在寒风刺骨的夜里,踩着积雪,一点点用手机拍摄出整个案发现场。那偶尔出现的一两张模糊画面,还有紧随其后同一角度清楚的画面…… 奈奈生闭了闭眼,喉咙发哽。 降谷零一次又一次地手抖,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拍摄,竭尽全力留下最后一刻的证据时,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自己怎么还能去夸他没有错过任何细节。 他明明一点都不冷静。 现场地面留下的杂乱痕迹,有一多半都出自那一双白色球鞋,她却视若无睹。 奈奈生从小到大学了很多相关知识,血迹、指纹、足迹鉴定……足以让她凭借那些还原出整个现场。 可没有一样教过她怎么设身处地地和当事者共情。 直到那个“当事者”变成零,用近乎残酷的方式给她狠狠上了一课,奈奈生才猛然惊醒。 她咬着牙,在心中骤然涌起的闷涩中,自虐般地在脑海里重建着那时的场景。 只有十七岁的降谷零,抱着伞,在大雪纷飞的夜里出门时,会想到从这一天开始,整个人生都将改变吗? 她去过很多很多次案发现场,她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面对任何场景都心无波澜。却对着手机屏幕里像素极低的游戏画面,时隔数年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 满腔愤怒化为酸楚,奈奈生沉默几秒,再开口时,尽管已经极力忍耐却还是在尾音流露出几分颤抖。 “零,我不看了。好不好?” 她转头看向坐在地上的少年。 降谷零抱膝安安静静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略显迟钝地抬头,前额的碎发有些长了,在鼻间和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那阴影显得他眸色也更深沉。 奈奈生狠狠攥了把自己,把所有酸涩都憋回去。 ……她发现自己第一次那么想要拥抱一个人。 第55章 54 一个连奖励是什么都不清楚的任务而已, 不做也没什么大不了。奈奈生心想。她干脆地将手机重新关机放回了箱子。 “不看了吗?”降谷零反应过来,略带茫然地问。 他从刚刚的状态里回过神,很快收起面上的异色, 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这反而更让奈奈生心里发堵。 “嗯。”奈奈生点头。 才刚刚梳理出那么多疑点,这时突然说不看了,难免有点戛然而止的感觉。奈奈生其实内心深处也有些不甘。 但这不是什么推理支线, 这是真实发生在零身上的过去。 降谷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过来看手机,那样沉重的画面,要回看确实需要心理建设,她不该那么着急的。 奈奈生越想越自责。 现在显然还不是重新回顾这次事件的最好时机。或许再过一段时间, 等零准备好, 他会愿意重新打开这个箱子。而不是仅仅为了遵守对她的承诺。 她不想成为零的压力。 奈奈生打定主意。 她习惯性想要去碰碰降谷零的脑袋,像过去一样抚一下他发顶, 但在手指快触到屏幕时又犹豫地顿住, 最后转移了目标。 降谷零靠床坐着, 双腿蜷起, 膝盖几乎抵上胸口, 脖颈前弯, 是一个典型的自我保护的姿势。垂在地面的右手被奈奈生牵住时他微微一怔。 紧接着就感觉手里被塞进一颗圆圆的硬物。 包装纸轻轻刮在掌心,有点痒。 降谷零想抬手看看她给自己塞了什么,但奈奈生却不肯松力, 不讲理地让他维持着松松握拳的姿势,“先猜猜是什么。” 她的声音有点哑,奈奈生自己先注意到, 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快猜!” 还能是什么? 降谷零好笑地想着。 幼稚鬼。 他提起精神, 多用了几分力气, 更紧地攥拳——如果真的在牵手的话,也许这样就能留下她。 “石子。” 他随口说。 “bubu——” 奈奈生模仿了问答游戏答错的音效。 降谷零感受着手上的力度,知道奈奈生一直扣着他,估计是打定主意要等他猜对了再松开,他垂眸。 开始了他的表演。 “鹅卵石。” “不对,话说这和石子有区别吗?” “橡皮。” “这都不是圆的啊!” “圆形橡皮。” “???” 奈奈生看降谷零气定神闲地还要再猜,她收回手,狐疑:“零,你哄我呢吧?” 确实。降谷零眼底染上几分淡淡的笑意,因为奈奈生松开了他,他抬手,看着躺在掌心的糖果。 还是一颗奶糖。 拆了包装丢到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带着浓郁的奶香。降谷零因为吃糖,脸颊鼓起一个小圆包。 奈奈生:盯—— 三秒后,她跃跃欲试地准备伸手去戳时,就看见降谷零抢先一步捂住了脸。 奈奈生:“?!” 好精准的预判! 降谷零抿唇,露出胜利的表情。 “零,手给我。”奈奈生看着他,在心底稍稍松一口气,继续说。 降谷零伸出手,空气中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大把包装得五颜六色的奶糖,掉落在他手心。 和奈奈生相处了这么久,对这种童话一般的场面他居然也开始习惯了。 “全送给你,我买了好多,你可以拿去分给诸伏他们。”说起这个,奈奈生有点好奇,“话说今天不是周末吗,他们没来找你?” “我们约了晚上一起吃饭。”降谷零说,皱起眉,“刚刚你说有事出去一下的时候,他们跑来借走了我的投影仪和dvd机,不知道要干什么。” 当时来的还有鬼冢班其他几个男生,一群人挤在门口,看起来鬼鬼祟祟的。 “你没跟去?” 降谷零摇头。 和景光还有班长他们什么时候见面都行……而且他也怕自己走了奈奈生回来找不到人,到时候又像上次一样可怜兮兮地控诉他出门玩不带她。 “那我们现在去找他们吧。”奈奈生看了眼地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箱子,打定主意不再让零待在这儿。她催促着降谷零起身,“走吧。” “他们借走投影仪和碟机,是不是要一起看电影啊?” 走在男生宿舍走廊上,奈奈生猜测道。 “嗯……”降谷零心不在焉地应。 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人来借东西时的表情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着,凭借对几个死党的了解,他直觉那些家伙不像要做什么正经事。 他们平时有事要凑在一起时,向来都是去松田他们的双人间,所以降谷零直接下到了二楼。 一路都没遇见人。今天的宿舍楼似乎格外安静空旷。 虽然是周末,很多人都回家或者出去玩了,但一般也会有几十个人留守的。 之前来借东西的就浩浩荡荡一大堆人,宿舍楼空了该不会是都聚集到松田和萩原他们的房间了吧? 降谷零越想越不对。 能让这个年纪的男生全部聚到一起看的,他只能想到某些竞技赛事和…… 但竞技比赛不需要用到dvd播放机…… 所以就只有…… 降谷零人都走到松田他们宿舍门口了,又停下脚步,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神情凛然:“回去吧。” 动作利索得就像有一百个鬼冢八藏同时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向后转”。 奈奈生:“?” 突然怎么了呢? “都走到门口了,不进去看看吗?”奈奈生完全处于搞不清状况的迷茫中。 降谷零已经隐隐能听到门板内侧传来的女声了,他掩耳盗铃一般捂上自己的耳朵,表情僵硬:“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做。” 好死不死,门在这时开了。 “!” 降谷零受到惊吓,回头正对上诸伏景光茫然的视线。 “zero,你站这儿干嘛呢?” 见幼驯染对着自己一脸的痛心疾首,景光反应过来,轻声咳嗽:“不是,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他尴尬地用食指挠了下脸,好心好意发出邀请:“你要不要来一起……” “不用了!”降谷零义正言辞地拒绝,脸上是大写的no。 他表情严肃,大义凛然,一身正气,势要和这种不纯洁的活动彻底撇清关系。 诸伏景光蹙眉,降谷零这个样子让他有点怀疑。 他不动声色地往zero的身后看。 没有偷偷带女孩子来宿舍。 再看手机,屏幕灭着,好像也没有在打电话。 那他装什么呢? 诸伏景光一伸手,直接把毫无防备的零拉进房间了。 降谷零惊得像猫咪炸毛,刚一站稳,正对上满屋子人慌慌张张望过来的眼神。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双人间里挤了十几个高大壮硕的警校生,全是鬼冢班的熟面孔。围着房间一侧的白墙你挤我我挤你地坐着,整个房间男性荷尔蒙浓度过高。 “什么啊,原来是zero。” “吓我一跳,还以为宿管来了呢。” “诸伏你赶紧把门关上!!” 他们紧张兮兮,更印证了之前的猜测,降谷零绝望地闭上眼。 “零。”奈奈生在这时开口,声音透着几分诡异,“你们警校的男生平时都这么无聊吗?” 降谷零:“?” 他睁眼朝墙壁上投影的画面望去。 他们在看…… 美少女战士。 降谷零:“……” 降谷零:“…………” 有毒吧! 谁大白天看美少女战士还要拉上窗帘偷偷摸摸的,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泣きたくなるような~” 旁边还有一个前一秒还嫌弃别人无聊,下一秒就摇头晃脑哼起主题曲的家伙。 降谷零孤独地杵在这一群人当中,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的格格不入。 奈奈生其实只会这么一句,还是小学的时候被同班女生洗了脑才记住的,唱完见好就收,余光瞥见地面上一个dvd盒,封皮上是个脸上沾着血,穿着清凉的女人,封面角落标着r-15。 降谷零和她同时看到那个盒子,直接走过去合上了,还特意将封面扣在底下。 奈奈生这次终于明白他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零,我都20多了。”她好心提醒,“已经可以看了。” 降谷零挑了下眉,碍于这里人太多,没办法直接开口,他很明显忍住什么没说。 “班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一起看这个啊?”他转头问伊达航。 “zero……”伊达航旁边的萩原研二放下手机幽幽开口,“我们也不想的,但我老姐她真的太过分了。” “她趁着萩昨天回家取东西,偷偷把盒子里的恐怖片换成美少女战士了。”松田阵平睁着半月眼替他补充,“我们本来说要一起看电影的,结果播出来才知道……” 萩原研二很配合地叹了口气。 “人才啊。”奈奈生惊叹。 后面的剧情降谷零猜也能猜出来。 一群男生兴致勃勃地聚在一起准备看点带擦边球元素的恐怖片,结果放出来的居然是美少女战士。 而且他们居然还真的就这么看下去了。 一张碟恰好在这时播完,伊达航按了退碟键,转头问众人:“还看吗?” 萩原千速很好心地放了两盘碟进去。 “看。”有人意犹未尽,顺势就接话了。 接收到其他人复杂的目光时,他挺了挺发达的胸肌,理直气壮:“怎么了!你们不也看得挺开心的吗?” “……” 伊达航于是对着降谷零伸出手。后者反应慢了半拍,然后才木然将手里印着r15实则装着美少女战士的dvd包装盒递给他。 奈奈生咂舌。 很好,这部游戏全年龄向纯爱作品的设定永不崩塌。 后来鬼冢八藏不知从哪听来消息,怒气冲冲地赶来把门猛然打开的时候,差点把一房间聚精会神看动漫的人吓瘫。 其中还包括一只浑水摸鱼的奈奈生。 奈奈生和降谷零无辜受到牵连,没能从头看起导致错过好几集剧情也就算了,还痛失了他们已经用来看了一年哆啦a梦的碟机和投影仪。 奈奈生:qaq! 他俩眼睁睁看着鬼冢教官转了一圈之后,恶狠狠地拎走了那两台作案工具。 房间里鸦雀无声,大家满怀同情地盯着降谷零沉默的背影。 谁看了不说一句好惨。 后来鬼冢班的男生们凑钱又给零买了新的投影仪。但据说那之后警校就新增了一条规定。 【禁止在周末聚众看片。】 额外附录: 【动画片也不行。】 第56章 55 据不完全统计,在鬼冢八藏教官的大力推动下,警校这一年为了以某几人为首的鬼冢班新生们,共增加了十几条规定。 除了禁止在周末聚众看动画片之外,还有诸如“禁止私下约架”、“禁止在教官的窗台底下种辣椒——蒜苗、小葱、黄瓜、西芹和小番茄也不行”等匪夷所思的详细条款。 以至于等他们升到二年级之后,新生看着发下来的新版规章制度,纷纷对这所全国顶尖的警校产生了由衷的担忧。 靠不靠谱啊到底? 至于鬼冢班五人组则是因为他们开展的红红火火的种菜大业被迫中止,而相当愤愤不平。 “之前都没事,鬼佬就是针对西芹吧。”松田阵平一语道破天机,“之前他偷偷折我们的小黄瓜我们都没说什么。” “明明都快成熟了。”诸伏景光叹气。 降谷零一开始是抱着会做菜的人一定也会种菜的心思把景光拉过去的,没想到后来他真的种得不错,现在已经荣升五人组中的厨艺加园艺担当,所以对种菜被列入禁止条例这件事尤为惋惜。 幸好奈奈生的多肉被零及时抢救了回来。 它从一株野蛮生长的地栽植物又变回了小盆栽,气势和外形都明显有了变化,摆脱了夏天结束时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立在他窗台上。 也算是达成了最初的目的。 “对了,今晚的聚会你们都去吧?”萩原研二等松田阵平抱怨完之后,忽然开口,“咱们班很多人都要去,班长你不准逃啊。” 伊达航和娜塔莉在交往一年后的现在,感情不仅没有变淡,反而愈发黏糊,最近基本一到休息日就没了影子。萩原看他又一副想跑的样子,急忙补充。 伊达航无奈:“好吧,那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攥着手机出去,起身的一瞬间所有人都眼尖地看到伊达手机背面贴着的桃红色爱心贴纸。 大概是娜塔莉开玩笑贴上去的,结果就那么被伊达留了下来。 起身的时候故意将手机背面露出来,是赤.裸裸的炫耀! 因为班长心思太好猜,四人不约而同沉默几秒。 目送他哼着歌出门,松田阵平打了个寒颤。 “谈恋爱之后真的会变成那样吗?他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会羡慕吧?”他回头望着坐成一圈的其他三人,碎碎念,“我以后才不会往手机上贴那种东西。” 松田阵平重重强调。 萩原研二默默地瞟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就像有些男生交往之后不是会在手上戴一根女朋友扎头发的皮筋吗,表示自己有女朋友了之类的。”景光说,“之前隔壁班还有人因为这个被教官训了。” “啊我记得!”萩原研二眼睛一亮,“训练的时候身上不准带饰品,全班就他一个人戴了根皮筋,被教官骂得很惨来着。” 他们顿了顿,同时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隔壁班教官用整个操场都能听见的音量,大声骂他“有女朋友了不起吗”,结果那个男生一边挨骂一边摸着后脑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三人:“……” 可恶,果然还是有点羡慕。 他们不约而同重回最初的话题。 松田阵平:“今天晚上的聚会,班里的女生也会来吧?” 诸伏景光:“据说还会有学姐……” 萩原研二:“嗯,没叫学妹学弟是因为要喝酒。” 松田很早前说要抛弃萩原独自去联谊的愿望到底还是没能实现,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自己能参加的联谊基本都是由他家幼驯染牵线主办的。 不过他本来也只是说说而已,没多久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步入大学二年级之后,他们陆陆续续地都过完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这次聚会终于可以摆脱可乐和橙汁,真真正正的端起酒杯了。 其他几人都挺期待,降谷零知道只是普通的同学聚会,也没拒绝。 “为什么会有学姐?”他从刚刚看见班长的手机贴纸之后就一直没出声,这会儿才蹙眉问,“不是说是同届聚会吗?” “刚入学那会儿学姐她们帮了我们不少忙,刚好请回来啊。”萩原研二托腮,意味深长地看他,“再说了zero,你又没有女朋友,怎么一天到晚对联谊这么排斥?” 这位死党用他惯常带几分笑意的语气,拖长了音饶有兴致地问,“是为了谁守身如玉呢?” 降谷零:“……” 守身如玉…… 不止景光早早看出了降谷零的异样,伊达、松田和萩原这几个人,哪个不是观察力敏锐过人且头脑转得飞快,只是降谷零不说,他们也不会主动问罢了。 偶尔把这件事搬出来调侃一句,看着某位不善撒谎的优等生露出不知如何蒙混过关的表情,他们还挺乐在其中的。 “算了,反正就是普通聚会,你不准不来啊。” 萩原研二欣赏完零的苦恼表情,接着露出他标志性的爽朗笑容,用不容拒绝的口吻,亲昵地说。 同时和松田阵平还有诸伏景光交换了一个默契十足的眼神。 今晚的行动目标: 灌醉zero,把真话套出来—— 奈奈生上线时正好赶上降谷零出门前回来拿钱包那一刻。 “零,你要出门吗?” 降谷零愣了一下,“你来得刚好,今晚有同学聚会。你要一起去吗?” 他不过脑子地问出最后一句,随即就有些后悔。 “聚会?”奈奈生愉快答应,“好啊。” “可能会很无聊。”降谷零抿了抿唇,试图做些挽救。 但被某人完全忽视了。 “没关系,我就挂着。我一会儿也有点事。” 奈奈生用了旅行券和零一起出门,然后就那么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她今晚其实也有个聚会,是之前实验室拜托她去帮忙的那个学姐的生日party,说是为了感谢她这几个月的帮忙,特意将她拉了过来。 热情得让奈奈生完全无法拒绝。 这位学姐是日裔美国人,性格相当随性,放荡不羁且热爱社交,日常除了科研就是蹦迪,奈奈生平均每周都会收到一次来自她的party邀请,终于在今天答应了下来。毕竟是人家的生日,再拒绝好像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她坐在学姐家别墅的迷你吧台前,听着隔壁房间歌舞升平的动静,悠悠叹气,抿了口可乐。 其实她并不介意参加类似这样的活动——如果这群人不是如此热爱拍照,还会把每次聚会的照片一张不落地分享到他们那些关注者众多的社交账号上的话。 “你那边什么声音?”降谷零似乎也听到了隔壁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压低了嗓音问。 “我也在聚会。”奈奈生言简意骇,“但太无聊了,所以来找你玩。” 警校一群人正浩浩荡荡地往附近的店家走,降谷零落在队伍最末,低声装作打电话。 他听到那边隐隐约约传来的慷慨激昂的音乐和尖叫,联想到影视剧里美国年轻人在聚会上疯玩的样子,皱了下眉头。 想说什么,那边又传来“扑通”一声。 降谷零:“?” 降谷零:“这又是什么声音?” 奈奈生安静了好几秒,才慢吞吞开口:“有人在游泳池里跳水……” 她沮丧:“我就坐在庭院的落地窗旁边,衣服都湿了。” 水花溅过来得相当突然,她毫无防备,仓促间只来得及护住手机,半边衣服被打湿,身上的布料本就轻薄,沾了水就几乎贴在身上,内里若隐若现,奈奈生低头看一眼,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跳水的那人明显喝大了,湿漉漉地从池子里爬出来,脸上还带着微醺的笑意,没想到一抬头就对上一道杀气十足的目光。 他吓得一个激灵,醒了酒。 颤巍巍地小跑到奈奈生跟前,“对不起,我把我的外套先借给你吧?你披着挡一挡。”他边说边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子,心里一动。 奈奈生头发也沾了水,贴了几缕在脸侧,黑发明眸,眼底的那一点怒气反而让她眉眼看起来更生动。晚霞透过落地窗映在屋里,也让女孩子白皙的脸颊沾染了一抹淡淡的绯色,明媚又俏丽。 想到她刚刚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这里,一副对这种场面无所适从的懵懂模样。他心底更激动。 男人都是喜欢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的,何况还是长得这样漂亮的女孩。 他矜持了几分,眼底的殷切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奈奈生不想让他看见降谷零,把手机屏幕朝下压在桌面上,闻言摇头:“不用,麻烦你帮我叫一下优希学姐,可以吗?” “好,你稍等我一会儿。” 她不愿多说,垂眸看了一眼身上,随手从旁边拿了个抱枕拉过来抱着。按了按右耳的蓝牙耳机,确定声音还正常。 幸好她只戴了单耳,不然耳机进了水就麻烦了。 男人答应了,等他出门,安静几秒之后降谷零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刚才那是谁?” “一个男的。” 奈奈生省去了诸多形容词和描述,最终将刚刚的男人概括为了……一个男的。 她感受着湿淋淋的衣服贴在身上的冰凉触感,轻啧一声。 “他刚刚的语气不太对。”降谷零面无表情。 想让奈奈生注意一点,又怕说了反而提醒到她,他最终没有开口。 “是吗?”奈奈生回想了下对方的眼神,轻笑,“他好像是对我产生了一点误会。” 不巧,她对于恋爱关系的技能点大概都点在【拒绝】这一项上了。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有什么想法,最后肯定也会扫兴的。 降谷零听着奈奈生轻松的笑意,理解却有了点偏差。他攥紧手机,因为心底升起的一丝恼火而抿直唇线,紧接着又被挫败取代。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问过奈奈生有没有谈过恋爱。 她比他大四岁,还没有过男朋友,应该不可能吧? 降谷零又想起奈奈生从认识开始便有意无意显露出的身为“成年人”的从容,作为年下的那方,零对两人的年龄差和由此产生的阅历的不同总要更加敏.感。 就像奈奈生过去开玩笑时说的,她永远是“姐姐”,唯独这点差距他不管怎样努力都无法赶上。 降谷零在走进店里的同时放下了手机。 奈奈生披上了学姐借给她的外套,看着那个男人用毛巾将身上的水擦干,然后钻进了迷你吧台之后。 她挑了挑眉。 “你叫奈奈生,是吗?”他用蹩脚的日文叫她的名字,随即换成英语,“我叫翔太,虽然有日文名,但其实日语说得不太好。” 降谷零毫无障碍地理解了翔太的英语。他坐在一群人当中,低头看着菜单,边从欢闹和喧嚣声里分辨着翔太的自我介绍,表情不自觉变得冷淡。 “我认得你,佐佐木。”奈奈生轻快地说,“我跟你女朋友修了一节课。” 佐佐木翔太的笑容僵硬了一瞬,“由纪吗?我们已经分手了,就在暑假。” “是纯子。”奈奈生好心提醒,“我们春季学期选了同一节专业课,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们那么快就分开了。” 她报以歉意的微笑。 啤酒刚刚送上来,降谷零喝了一口就听见奈奈生那句“纯子”,差点喷出来,咳得惊天动地。不出所料地得到了来自松田阵平的一句“你行不行”。 然后他自己也跟着喝了一口,下一秒脸就皱成一团。 “酒好难喝。” 一群刚满二十的大学生对着手里的啤酒杯,面色愁苦。 向着大人世界迈出的第一步真的好艰难。 奈奈生听着耳边的咳嗽,大概猜到发生什么,笑意更深。 佐佐木观察着她的表情,看见女孩子弯着眼睛,还以为她刚刚只是开玩笑。 也许她并不介意自己的情史,还觉得他很有魅力也说不定呢? 佐佐木心底升起莫名的自信,从身后拿下一瓶琴酒,“我学过一点调酒,介意让我试试吗?” 奈奈生耸了耸肩。 她看着佐佐木翔太接着取出味美思酒,和琴酒一起倒入雪克壶,混合调成一杯马天尼,最后沉入一颗绿橄榄作装饰,动作骚包地轻放在她面前。 “谢谢……”奈奈生欲言又止。 自从无意间听到那个女人恶趣味地用马天尼来作隐喻之后,她就再也没点过这种鸡尾酒了。 奈奈生看着面前的酒杯,一脸微妙。 佐佐木给自己也搞了一杯,然后坐在了她身边的位子上。 学姐别墅里设置的这个吧台本就很小,两张高脚凳之间距离拉得很近,奈奈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酒气,顿时有些难以忍受。 她本想直接起身离开,但转念想起一直在偷听的某人,忽然就来了兴致。 有人刚刚被她逗到呛酒,她不介意再让他呛得更厉害一些。 奈奈生抿了口杯中的马天尼,微笑接着佐佐木兴冲冲的聊天,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轻敲桌面。 动作漫不经心,根本听不出规律,佐佐木完全没在意,兴致勃勃地抛出一个又一个话题,降谷零却渐渐走神。 【h-e-l-p】 【?】 奈奈生敲了长长一段摩斯电码,问他愿不愿意帮她一个忙。 她甚至花费额外时间敲出了后面那个无关紧要的问号,表示事情并不紧急。 【有空的时候再来就好了。】 降谷零读懂她的意思,心中烦躁散去大半,有些哭笑不得。 他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杯中剩余的啤酒,在桌上剩余几人异样的目光中起身,示意一旁的景光给他让一下路。 走到包厢外的走廊上,降谷零拿起手机贴在耳旁,轻声开口:“我好了。” 奈奈生垂眸跟着喝光那杯马天尼,掀起一个玩味的笑。 她默默将蓝牙耳机塞回盒子,让手机变成外放,然后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啊,都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她故作惊讶。 佐佐木正聊得开心,自觉两人关系贴近了不少,闻言也跟着看一眼表,露出明显的失望表情:“才九点啊,这还叫晚吗?再待会儿吧。” 降谷零无声“呵”了声。 然后就听见奈奈生慢悠悠地开口,语带苦恼:“抱歉,但我回去太晚的话我男朋友会生气的。” 她眨了眨眼:“那家伙很容易吃醋。” 降谷零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奈奈生已经起身,拿着手机,佐佐木看不见她的屏幕,只能看见她似乎惊讶了一瞬,“呀,他打电话过来了。” 奈奈生属于喝酒容易上脸的人,此时在酒意的熏染下,从锁骨开始,脖颈到耳尖都泛着漂亮的红,脸上带了笑,眼底落着细碎明亮的光。 她盯着屏幕,似乎透过小小的手机看见了那头的人。 那个…… 容易吃醋的男朋友。 她在佐佐木讶异和震惊的眼神中“按”了接通,“男朋友”略显迟疑的声音配合地传出来的一瞬,奈奈生唇角勾起的弧度明显更大了。 “奈奈生……” 降谷零按了按眉心,听着奈奈生压抑的闷笑,仿佛能看见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表情。他忽然觉得刚刚的啤酒有点上头。 降谷零顿了顿,无奈地开口。 “玩够了吗?该回家了。” 第57章 56 那一句“玩够了吗”似乎别有深意,奈奈生本意是想逗他一下,结果自己反倒有些不自在。 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的立场和她说话。 哪怕是假装的。 奈奈生垂眸不动声色扫一眼屏幕,看见画面中的降谷零不自在地挠了下脸侧,低着头,眸光温和。 她一顿,抬头时跟佐佐木笑了下,“你看,我真的得走了。” 这一句“你看”,似乎是为了应和她自己刚刚的描述—— 看吧,我男朋友真的很容易吃醋。 她不似在抱怨,倒更像炫耀,尾音微扬,显然因为“男朋友”的关心而心情愉快。 佐佐木不甘地咬了咬牙,视线凝在奈奈生的手机上。 “嗯,我等你。” 降谷零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干净的音色稍稍被模糊,但依然能听出其中的少年感。 这位小男友似乎年纪不大。 佐佐木觉得自己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他挤出一丝微笑:“奈奈生,你喝这么多,你男朋友不来接你吗?” 说着,状似无意地将指尖搭在一旁的车钥匙上,潜台词十分明显。 一边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一边还要炫个富。 降谷零当然看不见佐佐木的动作,但也能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他敛眸,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无声地攥紧了手里的手机。 马天尼属于度数相当高的烈酒,更别提奈奈生刚刚急着走,闷头喝了一整杯。听她说话还很清醒,但语气似乎和平时有略微的差别。总感觉兴致要更高涨……是因为酒精的缘故吗? 降谷零不知道奈奈生的酒量,漫无边际地猜测着,渐渐有些心慌。 “酒后不能开车啊。”奈奈生将自己的车钥匙拿了出来,随即才像忽然想起一般,“啊”了声,看向佐佐木,“你也不能开吧,怎么还说要送我回去,害得我差点忘了。” 她拢了下头发,手上挂着那串钥匙,微笑:“我叫车就好,不麻烦你了,我家距离很近的。明天再来学姐这儿把车开走。” 佐佐木:“……” 就这么拢了两遍头发,在她彻底不耐烦之前,佐佐木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眯起醉酒后有些朦胧的双眼,仔仔细细打量一眼奈奈生手中钥匙上的标志。 ……愣怔片刻,然后默默默默地移手,把自己的车钥匙藏在了掌心。 奈奈生这才满意了。 她平时其实不这样的。 如果不是为了在零面前维护那岌岌可危的形象,她很可能会直接把佐佐木踢回池子里冷静冷静……而不是选择像现在这种,充满铜臭味且较为没品的拒绝方式。 不过反正零也不知道她干了什么,奈奈生摸着兜里的车钥匙,高高兴兴的。 佐佐木被炫了一脸,垂头丧气地安静下来。见他还算识相,奈奈生满意颔首,去跟学姐告了个别之后就真的离开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里的环境,礼物送到,待得也够久了,这会儿回去正好。 走廊人来人往,降谷零刚刚要假装自己在家,所以换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 这里是吸烟区,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吞云吐雾,见他走到附近,也只是稍微挪了挪身子。 降谷零就站在缭绕的烟气里,半掩口鼻,安静听着奈奈生的动静。 “我从学姐家出来了。”她和他汇报自己的最新动向。 停了几秒,又笑吟吟地说,“零,今晚有好多星星。” 降谷零于是脑海里浮现出她一个人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仰头望着夜空的画面。 她笑眼弯弯的样子,应该很可爱。 “如果……”降谷零想了半天这两字后应该跟的内容,最终泄气地抓了把头发,“如果我在,我一定会去接你。” 他不会让她一个人回家。 更不会让请她喝酒的男人用那样的语气问她,为什么没人来接。 奈奈生一愣,脚步停了下来。 原来他对佐佐木刚才的嘲讽真的上了心。 她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无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外套。 借来的外套上沾着学姐浓烈的香水味和不熟悉的烟酒气,下面是半干的单衣,贴在皮肤上,被体温烘热,但还是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潮湿触感。 也许是酒气有些上头,将人的情绪一起扩大,她沉默半晌。 这本来只是很平常的一个夜晚——或许稍微有点倒霉,但并不是无法忍受。可她此时却因为零的温柔而突然委屈起来。 不是因为降谷零的“如果”…… 而是因为知道那一句“如果”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零,如果你真的在就好了。”奈奈生努力忍了很久,还是开口低声说。 贴着收音口,好像那样她的声音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听到。 这一瞬间的小崩溃只有降谷零一个人知道,她也只能让零一个人知道。 听到话音落下之后那一声很轻很轻的抽泣时,降谷零的心跟着狠狠揪起,他无力地靠上墙壁,因为自己的无可奈何而咬紧牙关,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奈奈生在那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再开口时似乎冷静很多,只是鼻音略重。 带着无奈的笑,和他老老实实坦白:“对不起零,我有点喝多了。” 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降谷零的呼吸声很重,他有几秒钟都没回应,随后才哑着嗓子问她:“你说要叫车,怎么没叫?” “骗他的。我家和学姐家走路只要五分钟,而且我也根本没开车。”奈奈生重新迈步,“跑两步的话很快就到了。” 她真的要跑,降谷零赶紧出声拦住:“跑什么,反正就五分钟的距离,你走回去吧,我陪你。” 用跑的再磕了碰了……他实在担心。 奈奈生在那头笑得很乖:“好吧。” 她觉得自己其实没喝多。 头脑清楚,口齿清晰,还能走直线来着。 奈奈生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走过的路,狐疑。 应该是直线吧? ……奈奈生的酒量其实一般。但从小在号称酒厂的地方长大,几乎每个人都烟酒不离手。她讨厌烟,对酒倒是不抵触,成年之前就跟着偷喝过不少回,所以酒量可能比一般人要好一些。 一杯马天尼不至于醉,回家凉水扑下脸就好了,但猛灌一杯还是会让她暂时有点上头。 不知道自己喝没喝多的情况下,最好还是谨言慎行。 奈奈生下定决心……然后在回家路上谨慎地跟零叭叭了一路。 降谷零专心致志地听着,时不时附和,终于听见奈奈生开门的声音时他默默松了口气。 在心底确定—— 酒精加奈奈生的配方,可以得到一只比平时更话痨的奈奈生。 而且可爱加倍。 奈奈生冲到洗手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又咕咚咕咚灌了一杯水下肚,这才彻底清醒。 她摁亮手机屏幕,看见那个停留在降谷零脑袋上的亲密值上升提醒时,怔了下,随即才慢半拍地发现降谷零一直站在那片吸烟区等她,顿时有些愧疚:“零,你快回去吧,他们不是还在等你吗?” “那么多人在聚会,少我一个没事的。”降谷零心不在焉地应,“你好点了吗?会不会想吐?” “没有,我喝的其实不多,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好。” 奈奈生看了眼提醒,亲密度30,目前总计已经来到255。 好多。 她回来一路都没看手机,是什么时候增加的呢? 奈奈生回想刚刚的对话,似乎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节点。 另一头,降谷零捻了下指尖,有些犹豫。正好这时那两个大叔抽完烟要出去,他给他们让开路,这才开口:“奈奈生,你有没有皮筋?” 他问得突兀,奈奈生没反应过来,“啊?” 降谷零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抽什么风。 他心底堵得不行,一万种情绪混杂,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破罐子破摔般,硬着头皮重复:“扎头发用的那种,我想要。” 奈奈生还真的有随身带皮筋的习惯,她头发长,某些特殊时候为了不碍事就得扎起来,但零要这个有什么用…… 她错过了白天四人的对话,此时看一眼降谷零短短的头发,只有迷茫。 “你如果想要……”她斟酌着,“也不是不行。” 降谷零稍稍挺直了背,默不作声地期待起来。 一分钟后。 奈奈生:“零,伸手。” 降谷零乖乖伸出手。 “要两只手。” “?” 降谷零疑惑一瞬,还是将两只手合拢伸了出来。 下一秒一堆七彩斑斓的皮筋从半空落下,还有少许略显花哨的,比如带着一颗小草莓装饰的那种。 降谷零:“……” 他面部肌肉抽了下。 奈奈生问得很恳切:“这么多够吗?” “……” 降谷零有时候实在怀疑到底是自己太不直白了,还是奈奈生太过直女——他要这么多皮筋干什么? 奈奈生好像总有让他心情触底反弹的能力,降谷零刚刚的那几分落寞荡然无存,他又气又好笑地捧着皮筋,最终还是将它们一个不落地塞进了口袋。 却忽略了自己今天穿的夹克口袋很浅这件事。 他回去的路上正碰见上完厕所要回包间的诸伏景光。 后者问了他两句刚刚去做什么了,降谷零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见景光将目光投到了他身后。 诸伏景光难得愣成这样。 他好几秒都没回过神,最终迟疑地开口:“zero,你是被继母丢到森林之后因为怕迷路所以不得不用石子做路标的小朋友吗?” 降谷零:“……?” 他回头看了眼撒了一路花花绿绿的头绳。 降谷零:“……” 他转头,对着景光,真诚开口:“景,你醉了。” 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我没喝多少……” 他对上自家竹马那一张童叟无欺的脸,越说越迟疑。 降谷零更加斩钉截铁:“不,你醉了!” 诸伏景光欲言又止。 行吧。 他又看一眼降谷零身后,最后摸着脑袋走了。 奈奈生:“……” 景光你这样以后很容易被欺负的啊!! 第58章 57 有的人喝醉了会很喜欢叨叨自己的情史。 比如伊达航。 也有的人喝醉了会很喜欢叨叨自己不存在的情史,并试图逼问出别人的情史。 比如松田阵平。 降谷零此时就被这两个醉汉一左一右地搂着,左耳是班长牌大喇叭循环播放的“娜塔莉娜塔莉娜塔莉娜塔莉娜塔莉”,右耳是小卷毛同学暴躁的大声质问,“你哪来的这么多皮筋zero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给我老实交代……” 他表情木然,看着对面冷静喝酒的景光,和被女同学簇拥的萩原,十分好奇:“他们俩怎么只缠着我呢?” 十秒钟前奈奈生刚刚问过同样的问题。 降谷零也不知道,所以他选择原封不动地将问题抛给别人。 诸伏景光放下酒杯,微笑:“班长好像是觉得咱们四个人里只有你能和他分享恋爱心情,至于松田,他是确实想让你老实交代自己的情史。” 萩原研二被女孩子们团团围住,此时也探出个脑袋附和,“谁叫有的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没谈过,却能跑出去跟女孩子煲半小时的电话粥,小阵平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所以刚刚一直在喝闷酒来着。” 他添油加醋地替自家醉呼呼的竹马打抱不平。 通过适当的加工修改,巧妙掩盖了松田其实是因为第一次喝酒,错误估计了自己的酒量所以不小心将他自己灌醉了的事实。 降谷零听着萩原研二润色过的版本,诧异扬眉:“他能为了我喝闷酒?” 他一手扯着松田阵平的后领,将这个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抓着他衣领前后疯狂摇晃的家伙用力揪开,边用一脸“骗谁呢”的表情看着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默了几秒。 他挠了下后脑,拿着酒瓶过来了。 萩原研二决定替自家竹马完成他未竟的事业。 “zero,你是不是也该跟我们坦白了。”他给降谷零倒了满满一杯啤酒,直到雪白的泡沫即将溢出来时才停下,“那些皮筋怎么回事?” “能让我们家优等生为了她心甘情愿挨骂的人,我真的很好奇。” 连诸伏景光闻言也跟着看向他。 降谷零小心地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唇角沾上泡沫,被他轻轻舔掉。 然后冷静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一年我已经挨过很多次骂了。”他微微颔首,“大部分是为了你们。”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兄弟你这就生分了不是。” 他委屈。 打煽情牌在zero这好像不管用。 ……还是女孩子可爱。 “皮筋和挨骂有什么关系?”奈奈生不明所以。 降谷零已经决心将刚才忽然想找个皮筋戴手腕上的蠢主意当作黑历史永远埋藏,更不可能告诉奈奈生这其中的关系,闻言只是保持沉默。 奈奈生也不纠结,过了会儿自顾自去弄吃的了。 没办法,画面里零他们在吃的烤肉看着实在太香了。 这明明是款恋爱游戏,她却总被莫名馋到,只能含恨在深夜给自己煮泡面吃。 降谷零听着她咕噜咕噜烧水和拆调料包的声音,就知道她又在下泡面了。 奈奈生明明厨艺不错,却总偷懒不好好做饭,还老吃泡面那么没营养的东西。他拧起眉毛。 以后要好好督促她做饭才行。 “班长又是怎么醉的?”降谷零给自己夹了片牛舌,随口问。 “他啊。”景光忍俊不禁,“他过来看到这么多学姐,怕娜塔莉误会,从刚刚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话,一直在一个人喝酒。” 降谷零被烫了下,回想白天的对话,似乎班长确实没听到萩原提起学姐的那一段。他顿时觉得好笑。 “啊,你就是传说中的降谷同学吗?” 两人聊得正开心,有个学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这家烤肉店铺的是榻榻米,他们旁边刚好有空着的坐垫,学姐直接在那里坐了下来。 警校的女生都要求剪短发,她也不例外,一头清爽的黑色短发,发尾刚好到下颌位置,微微内扣,衬得那张本就不大的脸看着更小巧。五官清秀,皮肤干净白皙,不是一眼惊艳的长相,却会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我经常听人谈起你,但一直都没和你打过招呼。”她笑笑。 降谷零不解:“谈起我?” “全科满分的优等生,又是混血儿,当然会有很多人注意。” “太夸张了。”他不以为然。 然后就听见学姐微笑着继续道:“……而且,据说长得相当帅气。” “现在一看果然是这样。” 降谷零:“……” 他看着学姐笑意盈盈的模样,渐渐反应过来什么。 没等他开口,对方先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了:“降谷同学,我叫浅川樱,大你两届,能不能认识一下?” 其实警校女生之间对降谷零完整版的形容还要更过分。 除了长相帅气且极具辨识度之外,身材比例也相当优越,宽肩窄腰,个头绝对有一米八,又是稳坐年级第一的学霸……完全就是少女漫画男主的配置。 在警校一群大猩猩之间,显得尤为出众。 当然,像诸伏景光还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他们,也都属于女生之间经常谈起的对象。 只不过浅川这次是奔着降谷零来的罢了。 景光默默挪远了,然后饶有兴致地看起热闹。 降谷零不动声色瞥他一眼,他只当没看到,“啊,我好像喝醉了。” 幼稚的报复。 另一头的奈奈生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煎荷包蛋。等她终于煎好,把蛋盛到煮好的面上,关了抽油烟机,在突然的安静中听到了浅川的最后一句话。 奈奈生:“?” 才几分钟没看着他,情况怎么好像变得很严重。 她低头看向屏幕。 日式包厢,座位之间空隙本就狭小,大家坐下之后几乎都是胳膊挨着胳膊。降谷零和浅川之间距离不远不近,还是因为两人都微微侧了身子的缘故。 她盯着眼前的画面,抿了下唇。 浅川是游戏中的人,所以她可以和零保持这个距离,面对面交谈。 ……也能感受到降谷零的温度和气息。 像是一种特权,让她微妙地有些嫉妒。 “浅川前辈。” 降谷零最终还是轻轻点头打了个招呼。 别人只是说认识一下,并没有表达多余的意思,他随便误会反而像心里有鬼。 谁知道浅川下一秒就抛出一记直球。 “降谷,你现在有交往对象吗?” 奈奈生那边已经安静许久,却在这时传出轻微的一声响。 降谷零的动作一僵。 “骗子。” 奈奈生轻声说。 语气很淡,听不出情绪。 她说完这句就没再开口,降谷零慢慢皱起眉。 …… 【刚刚松田说的联谊,你真的会去吗?】 【没兴趣。你希望我去?】 【不希望。】 【那我就不去。】 …… “没兴趣。” “我不去。”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的两句话在脑海里交叉回响,降谷零忽然觉得不太妙。 这会儿解释这真的只是场普通的同学聚会,还来得及吗? “降谷?” 浅川樱注意到他在走神,疑惑地又叫了声。 “前辈,抱歉。”降谷零回神,轻咳了下,直接表示了歉意。 浅川樱一愣:“有?” 降谷零没出声,像是默认一般,她牵了下唇角,“那真可惜。” “学姐!” 就坐在附近的萩原研二这时终于开口了:“劝你放弃这家伙吧,他刚刚才出去煲了半个多小时的电话粥。” 他一指趴在桌上的小卷毛,毫不留情地卖了自家竹马:“你看看把小阵平气成什么样了。” “那你不早说。”浅川樱瞪他一眼,借着台阶下来了。 等浅川回到自己的座位,降谷零暗松一口气,提着的心却还没放下。 有个人从刚刚那一句“骗子”之后就再也没说过话了。 他想起之前游乐园那一次奈奈生的不告而别。 她该不会又生气了吧? 降谷零犹豫着要不要再出门一趟,找个没人的地方问问她还在不在,再解释一下。他正迟疑着,感觉自己突然被呼啦一下围住了。 一抬头,正对上四双亮晶晶的眼睛。 降谷零:“?” 景和萩原也就算了,班长和松田刚刚不是还醉着呢吗?! “zero,我就知道你果然有问题。” “老实交代到底是谁!” “谈多久了?” “她多大?长什么样?哪个学校的?” 四人急吼吼,你一句我一句,降谷零终于反应过来,呵呵两声,把八卦的四人推开,起身要去打电话。 但松田他们确实多多少少有些醉了,酒意上来,加上兴奋,不依不饶地缠住了他,打定主意不把话套出来就不放他走。 降谷零最后还是郁闷地留在了原地,掏出手机打字。 【她是萩原邀请的学姐。】 【这真的是普通同学聚会。】 奈奈生瞥了下屏幕,放大看着上面的内容。很高冷地没有立刻回复。 其实完全不生气。零拒绝得那么快,对方性格也干脆,完全没有纠缠,所以她最多只是看见刚才那幕有点别扭。 但看零有那么点慌张地绷着表情,还挺好玩的。 上次她因为手机没电忽然掉线,回来时也收到了零笨拙的道歉,奈奈生其实还挺好奇零真的为她生气而感到不安时是什么反应。 毕竟之前错过了。 奈奈生有点恶趣味地想着,只模棱两可地“嗯”了一声。 降谷零无奈,摸不准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心不在焉地应着几人的问话。 景光他们缠着零,被降谷零低声解释之后还是不愿意相信。最后干脆拎了几瓶酒过来,打算按照先前偷偷商量好的,把他灌醉了再说。 奈奈生看着看着开始觉得头大。 这几个家伙怎么好像对自己的酒量一点数都没有啊? 哪有这么喝的? 旁边聊得热火朝天,这边五个脑袋凑在一起,烤肉也不吃了,跟吃错药一样一杯一杯喝酒。降谷零一开始还不情愿,最后不知想到什么,从某个时刻开始也不再推脱了,只是口风依旧严实。 他之前出去了一段时间,综合下来反倒是喝的最少的一个,到最后居然只剩他顽强地保持了清醒。 奈奈生端着手机,围观了全程,头顶默默升起一个问号。 没把人灌醉,自己先倒了?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这是什么搞笑四人组。 降谷零红着脸杵在座位上,放下手中的杯子,大概也觉得晕,手肘支在桌面上,抵着额头费力缓了会儿。 “零……” 奈奈生有点担心了。 她刚刚把面吃完,来不及收拾碗筷,就打开商城想帮降谷零找点解酒的东西。 “奈……”降谷零发了一个音,但大概是怕被听到,最后还是没喊出她的名字。 “你叫我?”奈奈生倒是听懂了,她应一声,顺口责怪,“哪有你们这么喝的,你本来也没吃多少东西,这样胃会不舒服的。” 奈奈生已经习惯这五人组日常胡闹,但见到眼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出于担心埋怨了几句。 降谷零因为头疼揉着太阳穴,边听她熟悉的絮叨,表情渐渐放松。 蜂蜜水体积太大,不方便在外面拿出来,奈奈生有点苦恼。她正想找找有没有醒酒药一类的东西,就听见零自言自语般低声开口,“……你没有生气。” 他语气笃定,似乎因此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奈奈生一怔,因为他这副样子而不自觉心软,“嗯。” 降谷零身后,隔壁那一桌上,他们班有个男生带着醉意模仿起搞笑艺人的段子,激起一阵大笑。 笑闹声压过了这边的动静,降谷零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自己终于能开口,和她正常说几句话。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有些犹豫。 奈奈生觉得他不对劲:“怎么了?好了,我真的没有生气……” 周围气氛热烈,降谷零脸有些红,不知是因为醉的,还是别的原因。 “生气也没关系。” 他打断她。 “我可以解释。” “……也可以哄你。” 奈奈生愣了愣。 能说出这样的话……零其实,还是有点醉了吧? 降谷零难受得晃了下脑袋,睁开不算清明的眼,缓慢地接着说:“所以不要哭。” 【零,如果你真的在就好了。】 他闭了闭眼,满脑子都是奈奈生说这句话时的语气。 ……和最后的那一声掩不住的低泣。 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呼吸都困难。 “如果……”降谷零垂眸看着桌面,语气干涩,“如果你想,我可以在。” 他借着酒意,终于一字一句地将在心底盘桓一整晚的话说出口。 从东京到洛杉矶,也许并没有那么遥远。 第59章 58 奈奈生直到这时才看出增加的那30好感度的分量。 降谷零表现得不动声色,可原来默默将她短暂的失态记了一晚上。怕她生气,怕她难过,将她的情绪看作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呵护着。 她的一点小恶作剧,也会被他琢磨许久。怀疑她的沉默背后别有深意,然后跟着提心吊胆起来。 就连说要去见她,也是用那样克制的句式—— 【如果你想。】 就好像,只有她的想法是重要的。 零并不是一个像景光一样情绪那么内敛的人,但好像一对上她,就会收起少年人的任性,表现出不属于年下的包容。 无奈地纵容她所有突发奇想,像永远也学不会教训。 明明是那样聪明的优等生,做错的题绝不会再错第二次,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跳进她挖的坑里。 也许不是学不会教训,只是单纯的,没有办法拒绝她。 ……奈奈生看着屏幕上的零。 如今的降谷零已经不再能用少年来形容。肩膀宽阔,身材挺拔,虽然依然长了张会让人以为是高中生的脸,但无论气质还是身形,亦或穿衣风格,都已经逐渐褪去青涩,有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也难怪会让浅川她们为之心动。 奈奈生心底爬上几分异样的情绪。 如果零不是游戏里的角色…… 不,如果不是的话,就更不可能见面了。现实的阻碍也许会比次元壁还要厚。 奈奈生垂下眼睫,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渴望那样的如果,却又同时发自内心感到畏惧。 不过怎么想都没有用,反正【见面】是绝不可能实现的事。 还不如好好思考如何让零打消见面的念头。 画面上,降谷零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变得很安静,低头把玩着玻璃酒杯,让人怀疑他到底醉了没有。 “零……警校生出国不是很方便。” “提前和学校报告的话,就可以出去。” “……但你还要上课,我也要上学。” “趁假期见面不就好了吗?” “但机票钱……” “攒一攒还是可以的,毕竟债务已经还完了。” 他将她搬出的理由一一否定。语气并不强硬,但态度相当明确。 降谷零和他十八岁时没有任何区别,依然是那个会说“想见就可以见”的少年,甚至比之前要更多一点成年人的底气。 奈奈生哑然。 她发现她其实也不擅长拒绝零。 从玩游戏最初到现在,她总是试图尽力满足降谷零的一切愿望,却偏偏要在这件事上硬着头皮一次次拒绝。 “零,见面之后可能会失望的。” 奈奈生轻声说出最后一个“借口”。 降谷零放下酒杯,拧着眉头沉默半晌,看表情,似乎是觉得她给的这条理由很荒谬。 他唇角轻扯,低声说,“不会。” “不是指长相,是说别的方面,比如……” “不会。” 还没等她说完,降谷零就再次重复。 那个表演段子的男生不知道为什么在房间里绕起圈,吸引了一众视线。包厢里热闹不已,降谷零不想他绕到身边打扰了两人的对话,干脆起身换到角落坐着。 这会儿部分人已经回宿舍,景光他们四人喝得太猛,趴了一桌,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包厢里倒没什么人注意他的举动。 “而且,‘不是指长相’?” “就是我长得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意思。”奈奈生说。 降谷零想起在房间放了一年多的抱枕,和上面脸蛋圆乎乎的q版奈奈生,“哦”了一声。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让我看看?” “……” “奈奈生,你在转移话题。” 奈奈生缩了下脖子。 嘶,这样的零有点吓人。 喝醉之后就变得面无表情,不像在生气,只是垂眸,把所有情绪都掩藏起来,让人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我不是不想见你。”她最终决定实话实说,“是没办法见面。” 降谷零皱眉,这次反应大了点:“为什么?” 奈奈生沉默几秒。 她不想跟零提到“游戏”的事情。 奈奈生:“也许以后有一天会见到的。” 她认真地思考起编一段程序放进游戏里的可能性。这样,至少能让零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可降谷零会被一段程序做成的她骗到吗? 不对,他自己也是程序组成的来着……应该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那么较真吧…… 奈奈生对这个游戏实在有点捉摸不透。她想了半天,最终决定等回国和宫野志保商量一下这件事。 志保正在做的药物最近似乎有了很大进展,忙得不可开交,没什么时间和奈奈生聊天,奈奈生也不好为了自己玩的游戏去打扰她。 不过等志保闲下来,一定可以帮她想到解决办法。 奈奈生对宫野志保的智商无比信任。 她这么一想,顿时有底气很多。 “会见面的。”奈奈生情绪一高,又伸手去摸了下降谷零的脑袋,“零,再给我一段时间。” 降谷零听着她突然上扬的语调,不明所以。 但这还是奈奈生第一次主动对见面做出承诺,哪怕连具体日期也没有,也足够让他跟着心情愉悦起来。 奈奈生得意忘形地摸乱了降谷零的头发,他抬手将翘起的发丝抚平,笑了笑。 能让她开心起来,好像也不错。 转眼紧凑的学期过去大半,游戏里的时间跟着跳转得飞快。奈奈生自己感觉忙着忙着时间就过去了,但每次一上线,就能明显察觉到时间流逝带来的变化。 鬼冢班的这一批学员早已不再是当初那群初出茅庐的菜鸟。 多亏教官的魔鬼式训练,他们从大二开始就逐渐在各项训练中崭露锋芒。到大三时,已经因为各自的特长而变得小有名气。 警视厅、警察厅还有其他部门的人都会定期来警校观察有没有好苗子,据说格外擅长手工类作业的松田和萩原两人,就已经提前被机动队的爆.炸物处理班看上了。 等到不久后的未来开始选就职方向时,应该就会派人去找他们正式商谈。 松田阵平从熟悉情况的学长那里听说这个消息,高兴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偏偏还要故作沉稳的样子。至于萩原研二,似乎还在犹豫当中。 “别那么急着下决心。”伊达航说,“爆.炸物处理班……你们还是认真考虑一下吧。” 萩原闻言,收起脸上那一丝犹豫,转头对着他笑笑,“话说班长你的成绩,去警署见习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就能顺利转入搜查一课了吧?提前说一声恭喜了。” 警视厅的平均月收接近40万,在全都道府县中都是最高的。哪怕是大学毕业初入职的警官都能拿到400多万的年薪,向来是警校学生趋之若鹜的第一选择。 况且,哪怕不谈各种优厚的福利补贴,单是“警视厅”三个字,就足够让所有梦想成为警察的人怦然心动。 搜查一课更是其中含金量最高的课系之一。 “他们不会到时候又不要我了吧?” 伊达航还没来得及回应,本来躺在床上哼歌的松田阵平一顿,突然坐起身,“不行,我要练练手。” 显然满脑子都是爆.炸物处理班的事情,完全没听见几人在聊什么。 他将危险的目光投到萩原的随身听上。 “让我拆一个。” 正跟班长聊天的萩原研二回神,一把拿过自己的随身听:“不行,等坏了我再拿给你。” “嘁,小气。” 松田阵平又懒洋洋地倒了回去。 “不过他们不要我还能要谁?”他戴上前几天过生日的时候从萩原那里收到的墨镜,洋洋得意,“我敢说全警校没人比我手更快。” 其他人对他自恋的评价不置可否。 虽然确实如此,但承认的话只会让这家伙更得意罢了。 爆.炸物处理班一直算是警察中最高危的小组之一,对专业程度要求也高,所以持续性处于极度缺人状态中,这才会饥不择食地连未毕业的学生都不放过。 其他课的人相比起他们要矜持很多,但也一直关注着警校的动向。 尤其是那些对特殊人才有要求的小组。 奈奈生不止一次在跟着零训练时发现鬼冢八藏的身边站着陌生的面孔。 身形高大,眼神犀利,总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训练场上的学生们。 一开始他的目标还很明显是大四临近毕业的学生,后来随着降谷零的光芒越来越难以掩盖,他在零身上投入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那人的身上有让她熟悉的危险气息。 这个游戏未免做得太真实了,奈奈生看得头皮发麻。 但转念一想,涉及到零的前途,她还是悄悄凑近去旁听了几句。 鬼冢班正在靶场做射击练习,学生们带着隔音耳罩,所以他们似乎因此放松下来,没太掩盖对话声。 奈奈生听见鬼冢教官低沉的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微不可察的激动:“降谷确实很优秀,他从大一以来的每场考试,无论笔试还是实测,发挥都相当出色。而且人又勤奋,刚入学时他体测成绩其实比伊达要差一点,但很快就赶上来了。现在各科都是稳稳的年级第一。” “嗯,性格也沉稳,不骄不躁……确实是我目前看到最合适的一个。” 那人颔首,沉声说。 像是身居高位太久,他说话都习惯性带着十足的压迫感,就连鬼冢站在他身边气场似乎都矮了一截。 合适? 奈奈生本来听他们夸降谷零听得津津有味,在听到这个词时没反应过来,一时愣住。 什么合适…… 加入公安还得看眼缘吗? “不过,年纪是不是太小了。”鬼冢八藏说,“可以让他在警视厅待两年,磨练磨练……” 那人想让零去的地方显然非同一般,鬼冢平时对这些学生严得不得了,但真到这种时候反而满满都是维护的心思。怕别人暗地里不服气,对降谷零使绊子之类的,他显得忧心忡忡。 “不……”男人脱口而出,顿了下,“不需要。” 奈奈生觉得他下意识想说的其实是“不行”。 “我调查过。”他说,“降谷进警校之前那个春假曾经卷入过刑事案件,最后在警方赶到之前就顺利逮捕了犯人。虽然他那几个小伙伴也发挥了重要作用,但除此之外,降谷高中还两次见义勇为过,靠着及时的急救处理,救了一条人命呢。” “第二次见义勇为时,持刀的犯人差点伤到一个才六岁的小孩,也是被他拦住了。” “加上警校就读期间,在靶场和诸伏他们合作救了你一命,又阻止了一场商店里的持枪抢劫,一次卡车失控,加上破了警方一直没能解决的一场多年悬案。” 男人一一列举,明显对降谷零的背景和经历做了相当充分的调查。 “——这些已经足够他证明自己的能力和品行。你应该也清楚,他的履历甚至比如今警视厅绝大多数刑警还要优秀。只要考试成绩足够,毕业直接进入警察厅完全可行。” 奈奈生听到这一句,摸着下巴,心满意足。 警察厅。 果然。 她心情大好,仿佛能看见零未来的一片光明。 警察厅属行.政机关,职权更高,又不用像搜查一课一样天天又苦又累地跑现场,绝对是再好不过的去处。 奈奈生想象着未来降谷零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每天西装革履上下班的样子,乐呵呵地回去了。 降谷零刚好打空弹匣,换子弹时摘下耳罩,听见她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唷,未来的社会精英。” 降谷零:“?” 她突然又吃错了什么药? 另一头,在奈奈生走后,鬼冢八藏身边的男人在沉默一段时间之后,又突然开口。 “而且,年轻不是问题,反而是到最后一句时几乎成了气音,呢喃一句,并没有要让鬼冢听到的意思。 这句话里的暗示,还是有点残忍。 可在这个计划诞生之后,降谷零确实是他目前为止找到的最合适的人选。 鬼冢一愣:“优势?” “……” 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鬼冢八藏识相地闭嘴,多少有些惴惴。 警察厅和警视厅不同,政.治成分更强,降谷零太过年轻,直接进入那里就职,一定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服。怎么看都不像是优势。 ——事情似乎和他所猜测的不太一样。 他不敢多问,脸上却不由自主带上忧色。 奈奈生在忙得恨不得一天只睡三小时的期末周接到了宫野志保的视频电话。 她负责的新药已经完成开发,进入试验阶段,宫野志保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他们说由他们来进行动物实验。”她说,“我可以稍微休息一段时间了。” 动物实验? 奈奈生听得心里一沉。 以他们对这个药翘首以盼的程度,因为等不急而直接做人体实验都有可能……她转了话题,“之前说的那个程序,你有时间帮我看看吗?” “往游戏里加一个虚拟形象的事吗?应该是可以操作的,不过得先让我睡两天。” 宫野志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底蒙了层水雾,朦胧地看向奈奈生,才发现视频对面的她也挂着两个同款黑眼圈。 宫野志保:“……你期末了吗?” 奈奈生:“……嗯。” 怪不得。 奈奈生边复习边和宫野志保挂着电话聊天,做完最后一个测验,看了眼时间,她“啊”一声。 “忘记上线说晚安了!”奈奈生愁眉苦脸。 “上什么线?”宫野志保挑眉。她压根想不到有人会准时准点跟游戏人物道晚安,闻言只想到一个可能性,“……别告诉我你在网恋。” “不是。”奈奈生下意识否认,想了想,又迟疑,“呃,也算吧。” 宫野志保:“?” “反正你休息好了跟我说啊,那个程序,我想赶紧弄出来。”奈奈生匆匆地说。 如果可以, 她也很想碰碰他……抱抱他。 可如果零永远没办法出现在她身边,那么至少那句话,她想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如果你想,我可以在。】 ——奈奈生足够坚强,不用降谷零的陪伴也没关系,可零不一样。 强大又温柔的降谷零,为了救人不顾生死的降谷零,会用笃定口吻说她“不是坏人”的降谷零,会在案发现场担心她害不害怕的降谷零…… 小心翼翼将她视若珍宝,连在喝醉时也不敢将那一句“想见面”说出口,生怕她感到为难的降谷零。 他是全世界最最耀眼的少年,是比莲华口中“洛杉矶的阳光”还要明媚的存在。 他本来就应该得到一切他所希望的。 奈奈生想要竭尽全力满足降谷零的每个愿望,没有例外。 …… 赶在毕业那天,她或许可以真真正正,送他一份渴望已久的礼物。 第60章 59 被奈奈生软磨硬泡了许久, 宫野志保最终无奈地在第三天就结束了她短暂的假期。 奈奈生小心地将游戏程序复制了一份打包发给她,并跟她简单描述了这个游戏的内容。 即使她已经讲得很委婉,宫野志保在看到传来的文件标题上那个大大的《我的打工男友》时, 唇角还是狠狠抽了抽。 “换句话说,你从暑假下了这个app之后, 就无可救药地迷恋上了这款游戏里面那个男主人公。然后在之后的这半年里,你基本每天都会抽时间上线。花了大量时间, 和他培养了深厚的感情。” 宫野志保穿着酒红色高领毛衣, 坐在自己公寓办公椅上。她手里捧着杯咖啡, 在听完奈奈生的讲述之后, 对她的状况做出了冷静精准的概括。 “现在他即将大学毕业,你决定送给他一份毕业礼物。如果到时候好感度已经足够触发表白,就当作交往后的庆祝。” “如果好感度还不够,那么你就打算用你的虚拟形象, 在毕业式当天主动和这个……手游的角色表白。” 奈奈生:“……” 好像也没多大问题。 但怎么听着…… 她讪讪:“怎么被你这么一形容, 我听起来就像那种会和初〇未来结婚的死宅一样啊。” “有区别吗?”宫野志保反问。 “好像是没有……”奈奈生气焰弱下去。 “而且说实话,我不相信这款游戏里的角色真的像你所说, 能和你进行那么流畅的对话。如果真是这样,组织恐怕会像疯了一样去找它的开发者。” “我正想说这件事。”奈奈生正色道,“游戏的事不要让组织知道。” 能创造出降谷零这么温柔的角色, 背后的开发者应该也是很好的人。 奈奈生爱屋及乌,不愿意自己给对方造成任何伤害。 “我没那么无聊。” 文件传输完成,宫野志保将鼠标指针移到文件夹上, 随口说。 “不过我一开始玩游戏的时候也不信对话会这么流畅,但事实如此。而且游戏的地图、场景互动、npc建模, 全都做得很精致。互动做得也很厉害。”奈奈生对计算机了解远不如宫野志保, 她只学过一些简单的反入侵手段而已, 但这款游戏的出色属于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的程度。 宫野志保看了眼文件包大小,更加不信。 何况…… “技术力这么高的一款游戏,非起名叫《我的打工男友》,还放到手机平台上免费下载,开发者图什么呢?”她觉得匪夷所思。 “不知道,志保,你还是先帮我看看能不能加虚拟形象在里面吧。”奈奈生眼巴巴地看她,“时间没剩多久了,得快点才行。” 宫野志保那边安静下来,奈奈生见状,低头继续赶论文。 期末周的时间,分秒都不能浪费。 过了会儿,宫野诧异的声音传来:“这个游戏……我没办法运行。而且从安装包里找不到任何贴图、音乐或是cg一类的东西,你确定这是完整文件吗?” “是啊。” 得到她肯定答复,宫野志保沉默一会儿。 没有音源,要怎么实现对话? 游戏里那么多角色,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本该都是提前录好存在安装包里的,再在需要的时刻运行出来。哪怕这个游戏ai再智能,在宫野志保的想象里,它也应该只是从繁多预先存好的对话中选出了适当的那一句来回复奈奈生而已。 可这个安装包真的干干净净,连路人角色的语音包一类的东西都没有。 一时想不出原因,宫野志保难得的陷入迷茫。 她过了几秒慢慢开口,先把这个巨大的困惑放在了一边:“但我没办法运行游戏,也没办法查看资源包,你要不给我截图或者录像,让我看看游戏画风?不然怎么做虚拟形象?” 在二次元世界中放个三次元美女,想也知道效果会很惊悚。 “没法截图。”奈奈生无奈。 她想了个主意。把自己手机上的游戏打开,对准电脑摄像头,游戏却在那一刻自动黑屏了。 奈奈生:“……” 宫野志保:“……” 后者终于绷不住了:“你确定这个游戏没问题?” “反正它没病毒,也没给我手机装乱七八糟的程序,也许真的是某个大佬开发的,刚好被我下到了呢!”奈奈生想不出合理解释。 宫野志保忍不住担心:“你最好还是小心一点。” 话虽这么说,她一时也想不到危险可能来源于哪里。 就算真的通过某种途径,它有一天对奈奈生产生了威胁,但那反而是踏入了后者熟悉的领域。 谁会吃亏还不一定。 “放心。”奈奈生显然和她有同样想法,安抚地笑笑。 “不过说实话。”宫野志保欲言又止,“你如果真的想谈……” “啊?” “……可以找找组织外围成员。”她一脸认真地提议,“他们和组织牵涉不算太深,又不至于像普通人那样被连累。我可以问问姐姐有没有合适的。” 奈奈生终于反应过来,失笑:“谁说我想谈了?” 可你都准备收拾收拾和游戏角色表白了。 宫野志保心底吐槽,一脸无言。 “……算了,你就当我是个非他不可的死宅吧。”奈奈生放弃了,她指着屏幕上的文件包,一本正经,“别想着给我介绍对象了,你非要拆散我们这对苦命鸳鸯不可吗?” 宫野志保:“……” 她眼神里写着“这个人发什么疯”,过一会儿又换成“也许她单身太久终于不正常了”,最终略带心疼地看着自家好友。 “再帮我想想办法吧,志保。”奈奈生话音一转,可怜兮兮地拜托道。 宫野志保认命地闷头忙碌起来。 几小时过去,奈奈生坐得有些腰酸背痛,正想劝宫野志保起来活动一下,就见她严肃地抬起头。 “制作一个完全拟人且画风和谐的虚拟形象放在游戏里可能有点困难。”她直接说,“按照你的说法,如果游戏里的那个角色真的这么智能,那么不被他怀疑是不可能的。” 看着奈奈生露出失落表情,她话音一转:“但我刚刚拆包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任务,它的奖励……有点特殊。” “如果借助这个奖励,也许可以实现你的想法。”宫野志保显然也还在思考。这个想法刚刚成型,她说的时候语气有些迟疑,“——让你短暂地同他‘见面’。” “什么任务?”奈奈生问,但心里已经有所猜测。 “reokako。” 宫野志保扫了眼代码上的任务名。 “零的过去。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 她看向屏幕那头微微愣怔的奈奈生:“在毕业典礼那天之前完成这个任务、取得奖励的话,我就可以想想办法。” “……” 奈奈生蹙了下眉,没有立刻回应,宫野志保还以为是这个任务太难。 “少睡两个小时,肝一肝也就过去了吧?”她其实并不玩游戏,但还是尝试着给出建议。 “嗯,我再想想。”奈奈生轻声说,“辛苦你啦志保。” “没事。” 奈奈生回神,压下那一点烦闷,看着她,忽然温柔笑起来:“你果然很聪明。” 她眼睛很亮,含着满满的欣慰,宫野志保喝了口咖啡,闻言不自在地放下杯子:“怎么突然夸我。” “孩子就得多夸才能长得好。”奈奈生起身要去给自己接水,走之前理直气壮地留下一句,“而且别人家是夸,我这只能算是说实话。因为志保你本来就很聪明。” 她离开座位,摄像头开着,正对空荡荡的房间。 宫野志保有点出神。 ……十八年人生里,宫野志保不止一次想过,如果自己平庸或者愚蠢,也许就会因为无用而被组织抛弃,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自己的聪明只会带来灾难,这是宫野志保很早就清楚的事情。 好比她日夜不停受到的来自组织的监视。 又好比刚刚制作结束的药物…… 连她自己都会自我厌弃,而姐姐因为父母的过去也不愿多提这些事情,这种时候,好像也只剩奈奈生会跟她说一句,那不是灾难。 【遗传自父母的聪明才智,是独属于志保的天赋和礼物才对。】 …… 宫野志保看着奈奈生走到走廊,身影没入黑暗,才注意到家里其他地方的灯都是暗的。 她又懒得开灯。 宫野志保叹气,一手托腮,右手搭上鼠标。 奈奈生借着窗外一点月色在厨房接水时,被骤然亮起的灯光吓了一跳。 她顺手摸上旁边的菜刀,手指搭在硬质握柄上,想起什么,又收回了手。 奈奈生端着水杯回到房间,在电脑前坐下,看见宫野志保用一个很放松的姿势靠着椅背。见她回来,指尖在键盘上一点,走廊的灯随着那轻微的咔嗒声一起熄灭。 “家里开关可以远程操控,也能语音识别。”她淡淡地说,“你下次懒得走过去开灯的时候,就嗷一嗓子,让它开灯——你平时不是总一惊一乍的吗?还有晚上一个人在家也多开几盏灯。” “没关系,我看得到。”奈奈生说。 “有关系。”宫野志保忽然任性,咬重音强调,“我不喜欢。” 那之后几天一到晚上,奈奈生都会收获宫野志保的友情开灯服务。 弄得她们家灯火通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房子里住了二十口人。 她一边感慨着现在的年轻人真不知道节约,一边心安理得接受了对方别扭的关心。 奈奈生花了三天终于赶完论文,一扫之前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元气满满地登上了游戏。 按年龄来看,降谷零现在跟她其实已经是同龄人了,但奈奈生瞒得很好,绝口不提年龄话题,弄得零至今还坚定不移地以为奈奈生会一天到晚这么忙,是因为她已经一路读到了博士。 奈奈生一上线就看见降谷零正在换衣服。 她最近熬夜肝论文,来得不算勤快,某人大概觉得她不在,偷懒没有去卫生间,就那么直接在房间换了上衣。 他面对衣柜,动作很快。但奈奈生依然在那件黑色t恤落下之前,瞥见了他后背到腰腹利落精悍的肌肉线条。 她突然庆幸起自己动态视力相当不错这件事。 看降谷零随手拿了件外套,带上钱包手机准备出门,奈奈生这才出声。 “零,你要出门吗?” 她说得太自然,仿佛一直在房间里待着,降谷零平地绊了一下。 他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你什么时候开始待在这里的?” “嗯,我想想,两分钟前?” 他开始换衣服到现在也不过两分钟。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我真的怀疑你是故意的。” “没有,我只是比较幸运。”奈奈生谦虚地摸摸后脑勺。 “幸运”这个词用得有些微妙,降谷零挑了下眉。 他不知怎的回忆起了19岁生日旅行决定去温泉的时候,某人在意识到她可以全程跟随时,那忽然雀跃的语气。 她当时绝对期待了什么。 降谷零无意识把玩着手里的钱包,脸侧有些热。 跑偏的思绪随即被奈奈生的呼喊拉回来。 “零,所以你要出门吗?” “嗯,去趟超市。牙膏和抽纸都没了,还要买点水果。” “好啊,那我陪你去。”奈奈生开开心心地应。 她用了张旅行券跟上降谷零。走在警校里,发现早樱已经盛开了。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赏樱时节。奈奈生陪着零在这里过了三个春天,对警校的四季的景观早已熟悉。她算着日子:等到毕业典礼时,樱花应该会开得更漂亮。 像一团团粉色云雾,将整座校园都笼罩起来。 在那样的场景里,做什么都会变得很浪漫。 她扬起唇角,转头发现降谷零似乎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得有片樱花在面前落下,奈奈生眼疾手快地按住,拖动到零面前,就那么悬着。 见降谷零没反应,她这才出声:“零,伸手呀。” “啊,哦……” 降谷零脑海里回想的是报道那天奈奈生用花瓣作弄他的事,以为她还想再来一次,听见这句话才发现自己会错意了。 他耳朵有点红,伸出手,看见奈奈生把樱花瓣放在他掌心。 “据说在樱花落地之前抓到的话,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我把这个愿望送给你。” 她声音里笑意盎然。 降谷零轻轻攥着那枚樱花瓣,感觉到它柔软的触感,带着点早春的凉意,一点点染上他的体温。 他将花瓣收入钱夹,“谢谢。” “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嗯……希望这会儿去超市可以碰上打折时间。” 奈奈生:“?” 她怒气冲冲地去拽他袖口:“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降谷零感觉钱包都快被她拽掉,换了只手拿着,“给我了就是我的。” “那你也不能因为是白拿的就用来许这么随意的愿望啊!” “……但原本的说法不是需要三片花瓣吗?一片只有三分之一的魔法。” “我听到的版本就是一片……话说你还好意思嫌弃!” 两个老大不小的人为这件事幼稚地吵吵了一路,大概是奈奈生表现得太过痛心疾首,降谷零终于于心不忍。 他已经走到超市门口,拉出一辆手推车,边闷声说,“我确实有个愿望来着。” “那就许啊……” “——可它只有你能实现。” 降谷零飞快地补上第二句,平静地问,“奈奈生,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奈奈生猝不及防地被问住。她哑了半晌,心跳又沉又闷,却又渐渐泛起一丝悸动。 零最近怎么总是突然说些让人难以回应的话。 而且偏偏只在这种时候会认认真真叫她名字。 “算了,花瓣送给你。”奈奈生摸了摸有点发烫的耳朵,小声嘟囔,“……不过要换一个愿望。” 降谷零这次没拒绝,他思考着,边推车往入口走。 超市入口的电动门一开,浓烈的花香扑面而来,一对夫妻拎着购物袋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妻子怀里抱了好大一束鲜花,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 白色情人节快到了,加上又是早春,超市推出了不少应季活动。那大概是丈夫买给妻子的回礼。 降谷零差点撞到他们,拉着推车后退两步,给那对夫妻让了让。对方微微躬身道谢,他也侧过身还了个礼。 余光刚好看见头顶干净的天空。 那对夫妻的笑语声在他们走远后依旧能隐约听到,和残留在空气中极淡的花香一起,被清冽的风包裹着传回来。 降谷零站了几秒,收回目光。 “那么……我希望毕业典礼那天是个好天气。” 第62章 61 降谷零在听见奈奈生最后一句话时耳朵动了动,总觉得她的语气和平时不一样,平静中带着一丝冰冷的狠戾。 “我父母他们不会在深夜和陌生人约在那么偏僻的地方见面,中村的嫌疑确实很大。”降谷零沉吟。 零或许还有几分不确定,但奈奈生有了系统作证,已经确定凶手的身份。 唯一的问题是,没有证据。 降谷零将目光移到那纸箱上。 干坐着也无济于事,他不抱什么希望地动手翻找起来。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父母的公司为了避免泄露机密,将他们留在公司的东西都留下了。连私人物品也是吗?” “嗯,他们的笔记本电脑也是公司发的,所以被一起收走了。”降谷零点头,“如果我们猜测是正确的,他们真的发现了某些秘密,那证据大概也被留在公司了。” “那个晚上他们去见中村的时候,手上肯定也带了一份证据,是被中村拿走了吧。”奈奈生有点头疼,“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会特意下车返回。” 现在回想,零的父亲最后一刻向着车辆离去的方向伸出手的动作,与其说是寄希望于让肇事司机回来,倒更像是手上的东西被夺走之后、一个不甘心地想要夺回的姿势。 关于公司的证据大概都被湮灭,而那场车祸的痕迹也消失在了风雪里,难怪中村会那样肆无忌惮地上前打招呼。 当然,他大概也没想到零会读警校,还敏锐地察觉出了他手上的枪茧。 中村刚刚离去时,背影明显有些匆忙。 奈奈生不甘心地咬牙。 明知道凶手就在那里,却因为缺乏证据而对他无可奈何,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她看向还在闷头翻找的降谷零。 他一边找,一边顺便将纸箱内的东西整理了一下。 降谷零几乎没打开过这个箱子,虽然当初是他自己收拾的,但这么多年过去,对里面的内容也有些陌生了。时不时翻出一些小东西,都会让他微微出神,脸上的冷意褪下,泛起淡淡的怀念。 奈奈生没有打扰零,也不催他,就那么安静等着。 直到他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件衣服时,从那口袋里掉出了一枚小小的u盘。 两人动作同时顿住,目光凝在那u盘之上。 降谷零猛然打开房门时,正撞上慌里慌张想要逃跑的四个人。 “你们干什么呢?”他一惊, 伊达航他们讪讪地回身,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景光轻咳一声,“zero,我们有点担心你。” 就像降谷零他们没花多少时间就发现了景光一直在追查当年案件的事,景光他们也多少猜到了当年那场意外中一定还有隐情。只是零一直不说,他们当然不会主动提起去戳他痛处。 景光当初是因为偶然听到相关线索才重新开始了调查,刚刚零的表现和他简直如出一辙。四人这才担心地跑来偷听了。 “zero,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他们隔着门板听不真切,但房间里一直隐约有声音传出来,降谷零总不会是在自言自语。 降谷零模棱两可地答,“我打了个电话。” 他穿着齐整,显然正要出门,四人打定主意拦住他,“有什么我们可以帮的?” 降谷零犹豫片刻。 他眼底情绪翻涌,最终按了下眉心,报出一个地址,并简单解释了事情经过。 “你的意思是,当年的犯人会在这里跟你见面?”景光忧心忡忡。 “放心吧zero,有我们在,他做不了什么的。”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同时开始撸袖子,萩原研二宽慰他道,“真有什么情况,我们也会拦住他的。” “不。”降谷零垂下眼睫,“……我是希望你们能拦一下我。” 几人同时一怔。 两人一路沉默着赶往赴约地点。 拜托景光他们暗中埋伏可能是对的,奈奈生心想。 ——他们两个人都太不冷静了。 他们从零父亲的衣服口袋里发现的那枚u盘是空的,里面只存了类似证件照一类无关紧要的文件。如他们之前所料想的,关于当年秘密的证据很可能已经彻底被销毁。 但那u盘依旧可以利用。 它上面印了降谷夫妻当年就职公司的logo,应当是公司内部专门定做,并发给员工使用的u盘。 降谷零直接将u盘拍照发给了中村,还在编辑文本,下一秒就收到他的来电。 “零,这是你从哪里找到的?”中村说到一半似乎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急切,于是换了个问题,“怎么突然给我发这个?” 他的反应让降谷零想笑,眼底却泛起怒火。 降谷零声音冷静:“是我前几天收拾东西的时候从我父母的遗物里找到的,中村叔叔,其实这u盘里有些东西让我很在意,能不能找时间和您商谈一下呢?” “叔叔,您之前是警察,这方面应该比我懂。”他压低声音,“我隐约觉得这里面的内容和我父母当年的意外有关……” 中村那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然后他似乎换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再开口时周围安静了不少。 “可以,就今天吧,我的事情刚好快办完了。我现在在这附近……零,你能不能一个小时之后来见我?”他报出地址,又说,“你父母当年的事,其实我也觉得有些蹊跷。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别人,一个人过来。” “我知道了。” 没想到中村这么容易上钩,挂了电话,奈奈生冷冷重复:“‘不要告诉别人’、‘一个人过来’……” 这样的反应,和直接说“我准备杀你灭口”有什么区别? 她又在地图上看了眼中村报出来的地址,呵笑一声,“我就说怎么这么耳熟……这地方也太偏僻了。” 之所以说耳熟,是因为奈奈生也去过。 游乐园之类的地方她可能陌生,对东京都内这些僻静的地方反倒熟门熟路。游戏内的地图基本同现实一致,奈奈生看到地名就已经回想起了那周围的环境。 中村报出的位置,又是一处人烟稀少的巷子。 他难不成还想再用一次当年的手段? 不,也许这次用不着那么麻烦了。 奈奈生回想起中村手上的枪茧,沉声:“零,还是要小心。这一个小时足够他做很多准备了。” 两人离开警校之后就和四人组分开行动了,降谷零打了辆车,直奔那个地址。坐在出租车后座,他用气声回复奈奈生,“我知道。” 奈奈生直接搭住了零的手,动作很轻,但接下来一路都没有放开。 她过去还会嫌手酸,但这次整整半小时的路程,她却一句话都没说。 降谷零的睫毛颤了颤。他戴了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低,遮住了眼睛。 幸好奈奈生在。 他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降谷零付了车费,看着出租车开走,目光一扫,将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这片地方靠近港口仓库区,离那辆肇事车被遗弃的地方不远,也不知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这片就是中村惯常活动的地方。 白天这一片还不算太冷清,但明显治安很差。一些路边蹲着顶着鸡窝头的小混混,头□□染得五颜六色,嘴里叼着烟,身旁放几个空的啤酒罐,被他们当做了烟灰缸,看着异常辣眼睛。 降谷零打量他们的同时,那些人也向他投来了不怀好意的视线,但被前者直接无视了。 他大踏步朝着中村和他约定的地方走。 那里远离主干道和商家,不良少年也少了很多,降谷零看了看周围环境,选了条仅容三四个人并肩通过的窄巷走进去,同时用手机发出两条消息。 一条给中村,一条给景光。 几乎同时有了回复。 中村发来很长一条,语气极尽长辈的关怀,最后说自己已经在附近了。降谷零懒得理会,直接切到了景光的回复。 后者只回了简洁明了的一句“收到”,却让他轻轻勾起唇角。 中村的枪茧还是让他多少有点顾虑,所以降谷零提前就说好,不需要景光他们参与对峙。他一个人去就够了。 中村的身影在五分钟后出现在了巷口。 太阳在他身后,他逆着光走来,奈奈生眯起眼,一下望见外套侧面轮廓下微微的隆起。 其实并不明显,中村还特意穿了一件宽松的夹克,是奈奈生对这太敏.感了。 身上能藏枪的地方一共就那么几处,她第一时间看的也是那几处。 “零,他有枪。” 明知道中村听不见她说话,奈奈生还是放低了声音。 “同样的方法他果然不会用第二次……也对,用枪要方便得多。” 降谷零颔首,神色淡然。 四年过去,他已经从当初那个面对持刃歹徒都还会不知所措的高中生,变成了训练有素的公安预备役,面对炸弹和枪械都能面不改色。让奈奈生看了也忍不住有点感慨。 中村警惕地观察了一路,小巷周围似乎只有一些穿着花哨、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的不良少年和暴走族,面容年轻稚嫩,一看就是毛头小子,没有他熟悉的那些同行的气质。中村安下心,走进巷口,到降谷零身前时挤出笑。 “零,久等了吧。” 降谷零今天穿了一身黑,浑身包裹着冰冷的气场,同早上那个拘谨但会礼貌叫他叔叔的青年判若两人。中村一怔,再次提起警觉。 降谷零抬起头,帽檐下的浅灰色双眸一眨不眨盯着他,这一次彻底不加掩饰地,露出了眼底森然凛冽的寒光。 “他们在雪夜里,手握证据,等了你二十分钟。” 怒极时,他反而冷静,轻声开口。 “我父母……盼望着作为警察的你能来伸张正义,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再残忍不过的刽子手。” 中村手朝着外套内摸去,想了想又放下,咧开唇角笑了:“别告诉我这是你今天见到我之后这短短几个小时推理出来的内容。” 降谷零冷冷看他,听见奈奈生和他耳语:“我会卡住保险拴,他没有机会开枪。” 她不会把他置于危险之中。 奈奈生舔了下有些干的嘴唇,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跳得一下比一下快,浑身血液都加速流动起来。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让中村血债血偿。 但是不行。 降谷零和她不一样,他是要成为警察的人。 “做警察真的很不赚钱。”中村卸下伪装,表情变得阴森,“我们那些大学同学,有去企业做高管的,有去银行干金融的,也有像你父母一样做技术研发的,哪一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我也只不过是在本职之外,顺便赚了点小钱而已。” “你父母之前就职的那家企业,涉嫌洗.钱和恐.怖.融.资。我只不过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多赚几千万的外快。”他懒懒地说,肩膀塌下,再也不见先前见面时那一副正气凛然的前警官的模样,“你父母大概是偶然发现了什么,竟然跑来找我商量。这不是断人财路吗?” “啊对,公安你知道吧,刚好就是负责恐.怖.组织情报调查的。”中村饶有兴趣地看着降谷零,看见他面部肌肉一抽,咬紧牙关看着自己,了然,“看来是知道。” “不过知道也没用,你没有机会了。” 中村将手伸进口袋,掏枪的速度极快,显然训练有素。他在掏枪的同时就要拉下保险栓,却突然感受到一股莫名的阻力,让他震惊地瞪圆了眼。 只不过慢了不到那么一秒,手腕就遭到大力撞击,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下一刻就传来剧痛。 中村惨叫出声,手里的枪.支被甩飞到一边,降谷零攥着他衣领将他重重怼在墙上,后背狠撞上冷硬的砖墙,又是一声沉闷的重响。 中村的痛呼被强行卡在喉咙里,降谷零用了很大的力气,他挣扎不动,呼吸都开始困难。 断断续续,“放……手。” “警察是,带着荣耀和使命感,下决心去守护这个国家和国民的人。” “从警校毕业的那一天,你应该发过同样的誓言才对。” 降谷零的语调没有起伏,他手上用了能将人扼死的力度,语气却像是站在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的优等生。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雪夜。 看到自己跌跌撞撞地踩过厚重的积雪,双目模糊,徒劳而枉然地一次一次按下快门,却怎么也看不清相片上的内容。 少年最终停了手,孑然一身站在风雪当中,看着肇事车远去的方向,眼里泛起冰冷的恨意。 他穿着校服。 他才17岁。 那明明该是最好的年纪。 降谷零有些恍惚。 他余光注意到少年胸前多出了什么,小小的一点金色,穿透飘雪,反着不自然的光。 那是一枚樱花警徽。 注意到它的那一刻,17岁穿着校服的少年忽然变成了22岁穿着警察制服的降谷零。穿着一丝不苟,领带打得齐整,戴着白手套,肩上是金色细穗,怀里抱着警帽。 他猛然惊醒。 感官恢复,奈奈生的大吼清晰地穿到耳畔。 降谷零怔怔地松开手,中村顺势滑落。他从脖子开始都带着不正常的红,一落地就开始拼了命地咳嗽。 奈奈生起了一身冷汗,她哑着嗓子喃喃:“零,吓死我了。” 地上的中村忽然挣扎着爬起,跌跌撞撞地扑向不远处落在地面的手.枪,两人都没回过神,反应慢了一拍,余光注意到时他已经快将手.枪揽在怀里。 降谷零眼底闪出一抹厉色,想上前两步,一道清朗的声音突然从高处传来。 “还是来晚了吗?” 松田阵平身手矫捷地从两米多高的砖墙上一跃而下,一落地就直接踢开了那把枪,他额上带汗,勉强挑起笑看着降谷零,“zero,你别吓我啊。” 萩原研二也跟着翻墙过来,“班长和景光去叫警察了,警署有点远。” 他戴着一次性手套,捡起了地上的枪:“好了,没收。人赃并获,这位先生,恭喜你,你被逮捕了。” 两人脑袋上顶着不知道从哪搞来的假发,一黄一红。远看还不觉得有什么,近看简直粗制滥造到极致,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把理发店剪坏了的假发捡回来套在头上了。 报完警的伊达航和诸伏景光也顶着同款假发和破破烂烂的衣服跑过来了。 他们四人这次显然是采取了假扮不良少年大作战。 “我们穿成这个样子去警署差点被当场逮捕,所以多花了点时间。”诸伏景光喘着粗气,“他们说马上就过来。” “我们不放心,就先跑回来了。犯人抓住了吗?”伊达航一把拽下脑袋上挡眼睛的假发,问。 两人随即就发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脸色都不太好看,于是齐齐看向了沉默站在原地的降谷零。 松田拍了拍景光的肩,后者会意。 伊达航沉下脸,上前两步死死按住了地上的中村。他擒拿术学得最好,用了死劲扣住中村的关节,表情冷然地无视了后者扭曲的痛呼。 松田阵平在这期间拿着不知道从哪找来的一截粗糙的麻绳,和萩原研二一起三两下将中村捆住,最后狠狠收紧绳子,在他身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死结。 诸伏景光则转头朝降谷零走。 后者靠在小巷另一头的墙面上,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他垂眸望着地面,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中村,像在逃避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人。 也让景光因此看不清零的表情。 他皱着眉头走过去,停在零身前。 降谷零看见熟悉的鞋子,就知道是自家幼驯染靠近过来,他扯了下唇角:“景,我刚刚真的想杀了他。” 景光在面对当年的凶手外守时,表现得远比他冷静得多。 可他做不到那样,他刚刚一瞬是真的想亲手报仇。 降谷零闭了闭眼,想起奈奈生刚才的叫喊,心中百味杂陈。 “可你没有。在我们阻止你之前,你就放手了不是吗?” 萩原研二直起身,高声插话,似乎很不满他这么说。 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浅浅一笑,像在说“你看吧”。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zero你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我们中最先背起身为警察的使命感的人……早在进入警校之前,你就已经是这样的人了。尊重人权,亲切公正,严守纪律,自律克己……那每一条,不都是在说你吗?” 就好像生来就要成为警察一样。 景光抬手摘下降谷零的帽子,降谷零不自觉跟着抬眸,细碎的额发下露出一双含着茫然的眼。 虽然带着浓浓的自责,但眸光清透,一如既往地干净纯粹。 诸伏景光笑起来。 坏人才不会有这样一双眼。 这些日子,警察厅和警视厅的人分别来找过降谷零和他,他们已经就未来的任务悄悄达成共识。诸伏景光这时却忍不住想,这样的zero,要怎么去扮演一个恶人? 想法一闪而过,景光顺着自己刚刚的话继续缓缓说道。 “zero,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做警察的人,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解锁:主线任务“零的过去”(阶段3)】 【任务目标:逮捕真凶(1/1)】 【恭喜玩家已完成当前主线任务全部阶段。】 屏幕上炸起一片绚烂的烟花特效。 【获得奖励:[梦境]1】 第63章 62 奈奈生在看见任务结算页面时, 重重松了口气。 不仅是因为迟迟未能解决的主线任务终于完成,更是因为降谷零在最后关头那双松开的手。 她将任务完成的事告诉了宫野志保,后者点点头:“那段程序已经做好了, 你既然解锁了那个奖励,应该随时都能直接用。” “我等到毕业典礼前一天再用。”奈奈生早就打定主意了。 “嗯,你不好奇那个奖励是什么吗?”宫野志保随口问。 “我看了介绍,是类似画廊的功能吧。”奈奈生说, “……回忆杀?” “差不多,不过系统上的介绍是原本的游戏设计,我照你的要求作了修改。”宫野志保捧着咖啡, 热气遮住了唇角那抹玩味的笑,“根据游戏设定, [梦境]结束之后好感度应该会有大幅上涨,用在表白之前倒是挺合适的。” “祝你和那位小男友共度美好的一夜。”她最后慢悠悠地说。 奈奈生被水呛了下。 “志保!”她有点哀怨。 宫野志保笑笑。她一边和奈奈生聊天, 一边在另一侧的显示器上看着什么,脸上映着雪白的光,大概是打开了一个文档。 她看了几眼,神情渐渐严肃。 “对了,奈奈生, 你知道工藤新一这个人吗?”宫野志保拧着眉,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提起这件事,良久她摆了摆脑袋, “……算了, 没事。” 奈奈生却没打算让她就这么算了,能让志保主动提起的话题, 一定很重要。 “好像有点耳熟。”她说, 随手就在搜索引擎输入了这个名字, 然后逐字逐句念出来,“著名推理作家工藤优作和前世界级女演员工藤(藤峰)有希子之子,被称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高中生侦探……?” 这份履历实在太金光闪闪,奈奈生看着他父母如雷贯耳的大名,啧了声。 视线在联想页面的工藤有希子的照片上停留几秒,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 工藤有希子活跃的那个年代奈奈生还太小,这位大名鼎鼎的女演员演过的那些电影她几乎都没看过,加上有希子婚后就不太出现在荧幕前,奈奈生其实对于她也只知道个名字而已。 可怎么总觉得好像最近在哪里见过她…… 奈奈生思索几秒,余光扫见维基百科底下写工藤夫妇目前就住在洛杉矶,这才释然。也许他们真的曾在大街上有过一面之缘吧。 比起这对明星夫妻,他们的儿子工藤新一此时要更加重要一些。 工藤新一开始频繁帮助警视厅办案是在最近一两年的事情,她这段时间刚好不在日本,对他的事迹没什么了解,但这会儿从搜索结果上也能窥出些许来。 这位星二代出身的少年侦探似乎风头正盛,已经有了一群狂热的追随者,在年轻人之中的名气隐隐有赶上父母的趋势。 奈奈生刷着工藤新一的搜索页面,目光忽然定格在最近一条新闻上。 【高中生侦探下落不明,疑似死亡】 什么? 她一愣,又看了眼新闻配图上意气风发的俊秀少年,那“死亡”两字就变得格外刺眼。 “工藤新一,死了?”奈奈生不敢置信地问,随即联想到什么,抿唇,“……和组织有关系?” 如果不是这样,宫野志保不会心血来潮突然提起他。 宫野志保点头,正想说什么,那边似乎响起了电话。她只看一眼,眉眼就冷下,奈奈生配合地说:“你先接电话吧。” 宫野志保调了静音,说了没两句,不耐烦地按下挂断,打开麦:“说是实验室出了点问题,让我赶紧回去一趟。” “aptx4869的研发不是告一段落了吗?能出什么问题?”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其他项目。”宫野志保回想通话时对方含含糊糊、就是不肯交代清楚的样子,心中生疑。 她起身从衣架上顺手拿下一件外套,奈奈生见状,提醒:“东京最近好冷,你出门多穿两件。” “知道了。”宫野志保应,转而换了件长羽绒服,奈奈生这才满意。 回来按下停止通话之前,宫野志保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最近和姐姐联系了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联系了啊。”奈奈生翻出她们的聊天框,“我前几天寄的香水已经送到明美那里了,她还给我说了谢谢,你看。” 她对着摄像头亮出手机屏幕,“等你们能见面的时候,记得管她要——我也买了你的。” “知道了,组织最近看得太严,我没什么机会出去。”宫野志保略微放下心,看着画面,忽然眯起眼,“等等,你把聊天记录往下翻一点。” “呃。” 奈奈生火速收回手机,警惕,“干什么!” “有人好像在背地里悄悄说我坏话。”宫野志保懒懒抱臂,语气危险,“让我看看。” 奈奈生:“……” “你眼神怎么那么好,我也没聊什么嘛。”她委委屈屈亮出后面的聊天记录。 【奈奈生:毕业之前我好想去一次迪士尼。】 【奈奈生:三年了!志保一次都没陪我去过。】 【奈奈生:(生气捶桌jpg)】 【宫野明美:我陪你去,到时候叫上志保吧。】 【宫野明美:2对1,她就没办法拒绝了(笑。】 【宫野明美:冬天不太适合去呢,等春暖花开的日子吧。】 【奈奈生:好。】 后面是一个笑眯眯的乖巧表情包。 宫野志保轻嗤一声,其实也并不生气。 耽误了这么一下,她这次真的得走了。 两人道了再见,宫野志保走出公寓时,被外面凛冽的寒风冻了一哆嗦。 她裹紧身上的外套,忽然有点感谢起奈奈生。 下一刻想起宫野明美那句“冬天不适合去游乐场”,宫野志保又慢慢皱起眉。 话说……冬天? 约好的毕业季,明明是在夏天啊。 宫野志保切断视频聊天之后,奈奈生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她之前帮忙的那位学姐打来的,说是文章成功在某某期刊上发表了,奈奈生闻言,衷心道了句贺。 “对了,你之前不是怎么都不肯署名吗。”学姐有点惋惜地说,“我们把你加在致谢名单里了,这样总没问题吧?” 奈奈生握电话的手一紧。 只是致谢中提一次名字的话…… 她有些惴惴不安,但学姐她们是一片好意,奈奈生最终还是勉强笑着道了谢。 挂了电话,她终于有时间登陆游戏。 毕业典礼一天天逼近,想到降谷零的警校生活即将结束,奈奈生反而有点舍不得了。正好学校放了寒假,她干脆就每天泡在了游戏上,好像回到了暑假刚开始的时候。 时间终于到毕业典礼前最后一天晚上。 降谷零一整个白天都在收拾东西,等到明天典礼结束,他们就必须从宿舍搬出去了。他趁着奈奈生不在的时间,自己出去提前找好了房子,打算等明天搬家的时候给她一个小惊喜。 这么想着,降谷零轻轻勾起唇角。 “零,这个本子你还留着啊?”奈奈生在放满纸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在其中一个纸箱里眼尖地发现了熟悉的封皮。 那是降谷零高中时候用的练习本。 “嗯。”降谷零回头看一眼,不太自在地说,“当时忘了丢了吧。” “哦,那这次记得扔。” “无所谓,反正也不占地方。” 奈奈生拿起册子。 记得第一年暑假的时候,她还在这个本子上写过字。 她把那个练习本从纸箱里拿出来,翻了几页,那个歪歪扭扭的“零”果然还留在上面。同一面的另一页上是降谷零当时为了安慰她写的“奈奈生”三个字。 虽然也没过去多久,但奈奈生还是忍不住有点怀念。 那个时候还18岁的零真的好可爱…… 她望着这同一面的两个名字,心里升起恶作剧的念头,把本子放在桌上,偷偷拿铅笔在上面加了几划。 然后又遮遮掩掩地合上了。 降谷零终于收拾完最后一箱东西,用胶带封好,起身活动了一下有点酸痛的肩膀。 “快去洗澡睡觉!”奈奈生催促,语气中含着一丝丝兴奋。顿了顿,欲盖弥彰地补充,“明天是毕业典礼了,绝对不能睡过头。” “你今天不走了吗?”降谷零被她推着往卫生间走,边问。 “嗯!” 等到降谷零洗完澡擦干头发,终于躺下之后,奈奈生这才对着[梦境]点击了使用。 降谷零忘了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像是突然失去意识,整个人坠入黑暗之中,在一片昏昏沉沉里,画面渐渐出现。 他从没这么清晰地体验过梦境开始的过程。 睁开眼时他首先看见的是自己搭在膝盖上的小臂。 自己似乎坐在床边,弓着身体,疲惫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远处有微弱的蝉鸣,闯入闷热逼仄的房间,一点点唤醒感官。 是夏天,在那间小公寓里。 他怎么会突然梦到这个? 少年的身材纤瘦,因为营养不良,整个人都没什么明显的肌肉,只有无尽的倦意充斥在这具身体里,几乎将他淹没。 这样的状态陌生又熟悉,他曾经有大半年都陷在其中,直到奈奈生出现之后,他一次也没再体验过这种感觉。 梦境实在太真实,降谷零静静地坐着,一时甚至有些懒得起身。 体力已经消耗到极限,干瘪的胃隐隐作痛,他忽然回忆起那一天。 他坐在这里,心里迷茫又空洞,甚至自暴自弃地思考起活着的意义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一位笨手笨脚的“神明”降临在这个房间。 出场方式奇奇怪怪,嘴里说的话也相当不靠谱,害得那时的他差点以为撞见了鬼。 想起几年前初见时的场景,降谷零还有点想笑。 他坐在那里,感受到肩膀被轻轻拍了两下,于是反应过来:这果然是个回忆过去的梦。 降谷零含着淡淡的笑意抬头,却在下一刻忽然怔住。 面前不再是空荡的房间。 一道纤细的人影站在身前,脸像被云雾蒙住,看不真切,可他就是莫名能感受到女孩子好奇望过来的视线。 降谷零怔怔地和她“对望”。 也许是因为太想见到她,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 ……又因为从未见过面,所以即使在梦里也没办法看到她的长相? 他漫无边际地猜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 奈奈生就在这时忽然弯下腰,凑近了降谷零。 距离骤然拉近,他下意识地向后仰,手撑在床上垂眸看着她,不知所措到极致。心跳快得要冲破胸膛,偏偏奈奈生似乎相当镇定。 她只是单纯地在……打量他。 降谷零的睫毛颤了颤。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撑在身后的手臂,一点点直起身。 距离越来越近。 面前的奈奈生一无所觉,他心底升起细微的罪恶感,动作却没停下。 反正是梦……应该,不要紧吧? 直到降谷零已经可以感受到轻柔的鼻息划过唇畔,两人的距离不过咫尺时,奈奈生却毫无预兆地突然站直了。 她转头大踏步地朝书桌走去。 降谷零:“……?” 他茫然地看着莫名其妙开始翻箱倒柜的某人,心里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几秒钟之后,一袋干巴巴、开了封的薯片落在怀里。 降谷零:“……” 向来教养良好的降谷同学在这一刻突然很想说脏话。 另一头,奈奈生缩在被窝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降谷零生无可恋地捂着脸坐在床上,整个人红到耳根,而面前的“自己”还在坚持不懈地试图把薯片塞给他。 零他刚才想干什么? 虽然是梦。 但!他刚刚是不是!想偷亲她!! 奈奈生蜷在厚重的被子里,有种自己在做坏事的感觉。 ……还不小心撞见了另一个人做坏事未遂的现场。 [梦境]本来应该是类似画廊的设计。 将之前游戏过程中重要的节点收集起来,通过梦的形式,让玩家和降谷零一起回顾一遍他们的“感情之路”。 就像奈奈生所说,起了一个“回忆杀”的作用。 可宫野志保修改了其中的部分程序。 ——她使梦里的奈奈生具像化了。 通过调用和更改游戏中路人角色的数据,给了游戏中的玩家“奈奈生”一具真实的身体,这样她过去的所有操作就都会以真人的形式再展现一遍。 就比如刚刚会突然凑近,就是因为奈奈生那一天曾做过拉近视角去观察降谷零的操作。 而梦境也允许了一些bug的存在,例如【看不见脸】这个最让人头疼的问题,在支离诡谲的梦境世界也会变得合理。 奈奈生忍不住感慨。 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样的解决办法……志保果然是天才。 只是屏幕外的她这次纯粹成了一个旁观者,毫无参与感,只能看着梦里的零小心翼翼和“她”互动,仿佛她才是那个一板一眼完成程序动作的npc。 这种立场转变让奈奈生觉得相当奇妙。 又有那么点……羞耻。 奈奈生捂着脸接着往下看,一边默默祈祷自己过去没做过一些出格的事情。 手机在这时突然接到一通未知来电,铃声盖过游戏里画面转换的bg,她皱起眉。 犹豫片刻,不甘心地切出去按了接通。 梦境并不连贯,碎片式地飞速切换着画面。 降谷零第一次被奈奈生摸了头。 她的掌心如预想中一样温软,抬眸向上,还能瞥见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那么瘦……他大概只用一只手就能扣住她双手。 降谷零敛起沉沉的眸光,乖乖坐在榻榻米上,任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他们第一次一起去了游乐场。 案件最后,奈奈生踢开匕首救下了险些被刺中的他,随后赶来的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 降谷零隔着人群,看见奈奈生一个人站在不远处,攥着衣服下摆,一声不吭地在踢地上的小石子。 ……她那天果然还是生气了。 他忍不住拨开周围的警官和游乐场负责人,穿着厚重布偶装走到她身前,不知是不是刚好,奈奈生下一秒就别过了头。 那一副真的在生气的样子看得他有点心慌。 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哄,就又切换到下一个场景。 他们坐在房间里,并肩在看电影。 降谷零记得那天的《海上钢琴师》他只看了一半,中途就睡着了。 ……这让此时的他异常困惑。 他,当初,到底是,怎么睡得着的?! 降谷零身体绷得很紧,抱膝坐在床上,背靠墙壁,感觉身后冰冷的水泥墙都随着他的热度一点点变得温暖。 身旁的奈奈生又朝这边挪了挪,柔软的身体靠着他的,有几缕长发落在他肩上,蹭得人心痒。 窗外的蝉声缠绵热烈,晚风吹得风铃轻晃,投影仪无声运作,柔和旖旎的光线映着屋内两道身影。 夏天果然是最容易心动的季节。 他看见他们一起去了温泉旅馆。 奈奈生在外面向来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于是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两人一起挤在狭小的卫生间,等他换好浴衣的场面。 降谷零:“……” 他低头看一眼衣衫凌乱的自己,又默默抬头望向站得极近、几乎和他膝盖碰膝盖的奈奈生。 这一幕怎么说都不太妙。 奈奈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很乖,老实巴交地用两只手捂着眼睛,一副又气又无奈的样子大声抱怨:“我!什!么!都!看!不!到!” 虽然时机不太对,降谷零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随手拢了下衣领,自言自语,“网球部的那群家伙还有景不能看,但没说我不可以。” ……至少22岁的降谷零,其实并没有那么介意让奈奈生稍稍“占些便宜”。 梦境再次跳转到回忆中的下一幕。 发烧那天,奈奈生陪了他很久。 半梦半醒,昏沉中降谷零感觉她轻轻牵住了自己的手。 指腹摩挲着手背,那只手因为刚替他换了湿毛巾而带着丝丝凉意。 降谷零半张脸掩在被子下,心跳得很沉,他抿着唇再次尝试勾起手指去回应。 这一次触碰到的不再是空气。 奈奈生真实地存在着,他们终于能十指相扣。 趁着她想事情想得出神,降谷零牵得更紧了些,在被子下无声地勾起唇角,大脑一片混沌却又格外清醒。 她并不像来帮他退烧的。 ……某种程度上还起了反作用。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 睁开眼时,环境倏然变化。 降谷零站在那家烤肉店的吸烟区,看见奈奈生站在窗边。 东京的夜晚并没有那么多星星,她与其说在看夜空,不如说是在发呆。 降谷零瞥了眼房间一角吞云吐雾的两个上班族,皱眉,上前两步拉开了窗。 干净的空气涌进来,驱散了房间里挥之不去的烟味,降谷零满意些许,低头,怔了怔,才发现这个姿势下奈奈生几乎整个人被他圈在了怀里。 她并没有在看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离得这么近了,降谷零才能听见她发出很轻很轻的一声呜咽。 奈奈生哭的时候甚至不会抬手擦眼泪,安安静静站着,只短暂崩溃就迅速收拾好心情。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他再也没有听见她发出别的声音。 “零,如果你真的在就好了。” 降谷零垂下眼睫,心底汹涌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不需要再忍耐。 收回搭在窗框上的手,降谷零转而拉过奈奈生的手腕,在转身的同时温柔地将她揽进怀里。 手臂收紧,她毫无反抗便地整个人贴上他,下巴正好抵在他肩膀。 ——降谷零花了一整夜才发现,两人的身高差原来那么适合拥抱。 “……我在这里。” “等我醒了,再去把这句话对你说一遍,好不好?” 怀里的奈奈生并不回应。他无论怎样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去安慰那时喝醉之后因他不在身边而忽然觉得委屈的姑娘。 但至少,距离是可以跨越的。 降谷零闭上眼,将奈奈生抱得更紧。 …… 醒来时,天光大亮。 亲密值不多不少,正好增加到满点。 游戏画面上,金发黑皮的小人从床上坐起,似乎还有些愣神。 他想起什么,走到书桌前,将昨天奈奈生鬼鬼祟祟勾勒几笔便放下的笔记本打开,很快翻到那一页。 定定地看了几秒,突然笑出声。 本子正中间被她加上一道竖线,最上是大而潦草的三角符号,将左右两个名字笼在了这把相合伞下。 他从中学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么幼稚的东西了。 降谷零弯着眼睛,拉开窗帘,屋外阳光好得出奇。 奈奈生的花瓣魔法起了效,毕业典礼这天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也是相当适合告白的日子。 东京。 六本木。 安室透坐在昏暗的公寓里,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他忽然动了下,似乎本能地抬手去拿桌上的玻璃杯,却因为过度僵硬的动作而不小心将它碰翻在地。 冷水沾湿袖口,安室透直到这时才愣愣地回神。 他抬眸再次看向搜索引擎上显示出来的那唯一一条结果。 第65章 64 来的路上伏特加已经简单和她介绍了波本的情报,可她怎么也想不到……波本会长这副模样。 有那么两秒,奈奈生头皮都有些发麻,整个人僵在原地,几乎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直到被伏特加叫回神,她顿了顿,才将那一抹震惊藏在心底,揉了下脸,无视贝尔摩德兴致盎然投过来的视线,尽量若无其事地走到卡座旁。 那是半圈软沙发围着中间玻璃矮桌的设计,贝尔摩德大咧咧坐在了正中央,波本在她左侧,距离不远不近,身边最多能再容一人坐下。奈奈生飞快扫了一眼。 如果坐到那个女人右边,琴酒和伏特加当中就势必有一位要坐她身旁。 ……她现在是想杀了琴酒的心情,连带着看伏特加都很不顺眼,奈奈生本能地拒绝坐在那里,加上脑子还没转过来,她最终走到了波本身旁坐下。 后者略显讶异地看她一眼,没说什么。 “您要点什么?”服务员立刻凑上前。他知道面前这一群人各个是高层,表现得格外殷勤。 奈奈生心里一团乱麻,语气也不太好:“不用了。” 那服务员是个年轻男人,闻言瑟缩了下:“是,打扰您了。” 然后颤巍巍地去了琴酒那边。 不出所料又被冻得打了个哆嗦,抖着腿跑回吧台后了。 奈奈生从坐下后就始终眉眼低垂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把玩着自己的手机。几次手指按到锁屏键上,临到关头又忍住了冲动。 她尽量不去用余光打量坐在身侧的男人,却在刚刚随口接话之后,感觉波本原本松弛的举止忽然僵了一瞬。 错觉? 奈奈生下意识用力攥紧了手机。 还是说……他真的对她的声音有反应。 奈奈生看着像在出神,实际上全部感官都投在了波本身上,从看到他那一刻开始,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降谷零的长相实在太具有辨识度,她就是想说服自己那是巧合都做不到。 “这里这么多位置。”贝尔摩德拍了拍自己右边,调笑,“怎么非要坐波本旁边?” 奈奈生头也不抬,闻言嗤笑一声,“我又没有拆散别人的爱好。” 伏特加看着琴酒能冻死人的表情,非常有眼色地往角落挪了挪。 中间的矮桌在奈奈生话音落下的同时发出一声闷响,波本脸色相当难看,“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那哪是不小心碰到能发出来的动静。 伏特加看着面前沉重的实心桌子,想到刚刚上面的玻璃板都跟着晃悠,有心想问波本一句谁又惹到他了,又觉得这会儿开口好像很不是时候。 在场坐着的几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而且除了贝尔摩德那个一向顶着扑克脸神神秘秘的女人之外,剩下的三人看着心情都相当不佳。 伏特加觉得自己倒了大霉。 奈奈生在听见波本的声音后再次愣神。 她有点绷不住。 怎么会连声音都这么像…… 比降谷零的声线要略微低沉一些,但一听就知道仅仅是年龄带来的细微变化。 闭上眼的话,她身边坐着的完完全全就是零。 ……睁开眼的话好像也是。 有温度的、会动会说话的降谷零。 奈奈生心情复杂,又有些烦躁,强迫自己将那过强的既视感压下去。 “冰酒,介绍一下。”琴酒深深看了眼两人,“他是波本,你刚回国,这段时间让他和你一起行动。” “嗯,波本很细心,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贝尔摩德接话,唯恐天下不乱般,“作为搭档,应该比黑麦威士忌好用哦。” 伏特加:“……” 好用…… 因为提起那个名字,琴酒和波本同时黑了脸色。而奈奈生也因为琴酒的话皱起眉:“哈?” “用不着。”她想去看波本,转头到一半又停下,生硬地拒绝,“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行动。” “恐怕不行——这是那位大人的意思,说要找人陪着你。”贝尔摩德不紧不慢地说,“他很关心你呢。” 奈奈生一听她提起那人就知道没了反抗的余地,她不再说话,表情冷淡。坐了会儿,像是难以忍受这里的氛围,起身去了洗手间。 “我来之前可没听说今天的‘好戏’也和我有关。”安室透在她离座之后,眯起眼看向贝尔摩德,“可以解释一下吗?” “波本,你刚刚情绪不对。”贝尔摩德反问,“你和冰酒过去见过?” “没有。”安室透想也不想就否定,“如果见过的话,印象一定很深刻。我不记得见过她。” 他主动补上后面的解释,贝尔摩德不再怀疑,“也对,她这些年都在国外,你们没机会见面。” “波本,看紧她。”琴酒眼神阴鸷,“她一定会想办法避开你去找雪莉。” “雪莉?那个逃走的研究员和她是什么关系?”安室透敏锐地捕捉到不对,“你们派我去监视冰酒,是因为怀疑她?” “怀疑倒不至于。只是最近出了一些变故。”贝尔摩德轻晃酒杯,看着冰块撞击玻璃杯壁,勾起笑,“我们的大小姐曾经是一把很好用的刀。但组织现在失去了她的把柄。这把刀变得不太好控制了……波本,你要比她先一步将我们逃走的小老鼠找回来。” “只要雪莉还活着,她们一定会想办法互相联络。所以不要让她有离开你视线单独行动的机会。波本,你的性格最适合这项任务。” 如果换成琴酒或者伏特加一天到晚跟着奈奈生,效果恐怕会很恐怖。 “……”安室透沉默几秒,“让女性成员去不是更好吗?” “不巧。”贝尔摩德摊手,“库拉索和基安蒂最近在执行别的任务,基尔有工作,做不到长时间和冰酒在一起。而且她的身份太容易被媒体跟拍,大小姐的身份特殊,还是尽量不要出现在公众视野比较好。” “……” 安室透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不是还有你吗? 贝尔摩德托腮笑了:“这么麻烦的工作,我可不想接。” 奈奈生还小的时候曾经被丢给她照顾。贝尔摩德那时就因为嫌麻烦,将她塞给了年纪同样不大的宫野明美照料——反正宫野志保和奈奈生没差几岁,多个奈奈生不就是多了张吃饭的嘴吗? 所以她相当理所当然地将奈奈生甩给了宫野明美。 现在想想,那三人最后能变成这样的关系,好像她还算是“功不可没”。 贝尔摩德无所谓地想。 奈奈生走进洗手间之后,立刻打开了手机。 那个代号波本的男人,难道是降谷零的游戏原型吗……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解释。 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奈奈生的脑子乱成一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刚刚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尽管和零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性格却完全不同。 飞快翻到游戏app,奈奈生点下启动时指尖都有些颤抖。 她到底还是没能忍心将《我的打工男友》卸载。 降谷零对她的意义早就不同。她在零身上寄托的情感远远超过了游戏角色的程度,根本不是一句“现在不是玩游戏的时候”就能让她真的狠下心离开他。 明美和志保出了那样的事,她确实没心思再上线,可那不是卸载一个游戏就能解决的事情。所以奈奈生在最后一刻还是取消了删除的操作,关上手机去赶飞机了。 波本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 刚刚坐在他身边,奈奈生心底闪过很多猜测。 结合宫野志保之前提到的这个游戏的异常,还有她让她小心一点的嘱咐,奈奈生有那么一刻真的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一场阴谋。 将波本化身成游戏里的一个角色,借助这种方式去接近她? ……莫名其妙。 而且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奈奈生怎么也没办法将降谷零和组织联系在一起,仅仅是做出这种猜测就已经让她开始觉得肠胃不舒服。 她满腔憋闷地等待着游戏启动。 等页面加载出来,好好和零道歉,说对不起错过了他的毕业典礼。然后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她或许就可以将降谷零和波本当成两个人继续相处下去。 ……奈奈生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明知道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至少这一刻,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期望看见降谷零好好地待在那个房间里。 对她生气、不理她也没关系,只要零还是原来那个零,那她一片狼藉的世界里就至少还有一处完好。 明美不在了,志保不知所踪……可至少,降谷零还在那里。 奈奈生在放弃卸载游戏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将零当作了最后一座可以停靠的岛屿。 他不在乎她的来历,不知道她的身份,却是唯一一个会对着她说“我从没想过要怀疑你”的人。 她怎么舍得离开他……? 奈奈生回过神,低头透过手机屏幕,望见了自己泛红的眼睛。 她愣了很久,才意识到那是因为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自动黑屏了。 不对,不是黑屏。 她还停留在游戏的启动页面。 可这加载时间未免太长了…… 奈奈生反应过来,猛地抽了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戳了半天,系统毫无反应。 也许只是卡机了,她安慰自己,长按关机。 用力过猛,指尖都泛起森然的白。 重启之后再次点进那熟悉的图标,这一次依旧卡死在启动页面,奈奈生不敢再关机,等了足足一分钟,游戏自动关闭,画面回到主屏幕上。 那个图标也跟着暗下,任她怎么点击都不再给出任何反应。 “别开玩笑了……” 奈奈生在沉默几秒后,喃喃。 她忽然咬牙,重重一拳捶在洗手台的大理石台面上。 奈奈生用冷水将指节上的血冲洗干净,擦干后才出了洗手间,走回座位旁,却没坐下。 贝尔摩德又在逗面无表情的琴酒,伏特加在一旁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假装听不懂贝尔摩德话里极为明显的某些暗示。而波本坐在位置上看着手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见她回来,抬眸随意地扫了她一眼。 奈奈生避免和他对视,两手收在风衣宽大的口袋里,直接看向贝尔摩德,“话说完了的话我就走了。” 她一脸倦意,明显对留在这没什么兴趣。 本来今晚的主要目标就是让这对未来的搭档见面,任务既然已经完成,贝尔摩德也没理由再留她,将波本推出去,语调微扬:“好好相处。” 她话音落下,琴酒已经掏出烟盒。 摆明了一直在等她走。 奈奈生皱了下眉,转身往入口处走。酒吧的大门隔音,材质厚重,她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推开,走出去后还没来得及松手,余光瞥见另一个人跟在她身后顺势钻出门。 他甚至都不知道伸手帮她扶一下吗? 奈奈生想起宫野志保对波本的评价——“喜欢装腔作势的家伙”,撇了撇嘴。 志保的评价并不准确。至少波本在她面前好像连装都懒得装。 ……和零完全不同。 她眸色暗了暗。 酒吧入口设在地下,要出去还要上一层,奈奈生头也不回走在前面,听着身后波本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感觉有道审视的目光始终停在她身上。 走上最后一节台阶,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扶着栏杆回头,“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脚步,波本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台阶上跟着停下,下意识将目光上移,正撞上奈奈生回望的视线。 奈奈生对着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短暂地失了神。 刚刚在酒吧时这双眼睛里还是纯粹的冷意,带着冷感的灰,看不出一点感情。但此刻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眸色中那一点淡淡的蓝紫终于显露出来,居然让她产生了一种温柔的错觉。 波本的脸上几乎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奈奈生回想着来的路上伏特加和她简单讲述的情报,波本现在应该是28岁。 ……就像快23岁的降谷零长得依然像个高中生,28岁的波本如果穿上警服,大概也能立刻混入警校假扮成降谷零而不被人怀疑。 奈奈生一直以为游戏里的零在那五年间长相没什么变化是二次元画风的原因,如今看见波本,才发现现实中这样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波本直到这时才终于回神,眼底的一点温度迅速褪去,奈奈生也终于确定刚刚那不是错觉。 他是想到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我在看雪。”波本开口,不冷不淡的。 如果贝尔摩德或者宫野志保在场,大概就能注意到波本对奈奈生态度的明显不对劲。 他几乎不主动开口,回应奈奈生的话时也相当简洁,简直就像……在故意避免和她产生任何交流。 但奈奈生并不了解波本的性格,还以为他一直就是这样。 她听见他的话回头,才意识到外面居然下雪了。 来的时候还只是单纯的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鹅毛大雪从夜空中簌簌落下,短短时间内就在地上积了一层,而且还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刺骨的寒风裹着冰冷的雪片扑面而来,奈奈生本能地缩了下脖子,感觉脸被刮得生疼。 从洛杉矶带回来的衣服明显不够厚,只在外面走了几步她就冻得有些木。 “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会喜欢下雪天的那种人。”奈奈生搓了下胳膊,轻嘲。 “不。”波本已经走到了她前面,高大的身影无意间替她挡去了不少迎面吹来的风雪。奈奈生确实被冻得有点受不了,心安理得走在他身后,就听见波本过了几秒接着说,“……我讨厌下雪天。” 奈奈生一怔。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样的话,她根本不可能多想。 可这是和降谷零长得一模一样的波本。 她愣了好几秒,全凭本能地接话:“那你很幸运,反正东京不常见这样大的雪,我印象中,还是十一年前有一次特别大的……” 波本猛地停下,奈奈生差点没刹住撞上他。 “十一年前?”波本回头,眼底精光一闪,很快又恢复平静,“倒也没那么不常见,两年前的冬天就下了场很大的雪,大小姐大概是在国外待太久了?” 他说着,看了眼奈奈生身上单薄的风衣,显然是为自己的话找到了佐证。 奈奈生:“……” “请不要多想,我只是觉得下雪天车不好开。”波本最后自己解释了,语气疏离。 奈奈生看着他的背影,慢慢拧起眉。 再往前走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她觉得气氛实在古怪,看波本在路口准备右拐,抓住时机开口:“我自己打车。有任务联系我。” 波本没出声,右手在口袋里动了下,不远处传来车辆解锁的声音。 奈奈生循声看过去,一辆白色跑车在黑暗中亮了下车灯。 马自达rx-7…… 被称作零战之魂(spiritofzero)的名车。 奈奈生上一次见到这辆车,还是跟着降谷零一起的时候。 当时他们一起从对车抱有极大热情的萩原那里,听来了关于这辆车的诸多具体介绍。 那会儿降谷零还不会开车,但奈奈生看得出来,他似乎很喜欢这辆和自己绰号相似的车。 她又想起刚刚关于下雪天的谈话,忽然冒出一个有些荒唐的念头。 波本望向她:“我送你。地址?” 奈奈生想到在她来之前就已经放在桌上的那杯酒,向他伸出手:“还是我来开吧。” “……?” “酒驾会被警察叔叔抓起来。”她漫不经心地补充。 波本略微抿着唇,不知是不是这会儿集中了注意力,听见她的话并没有多大反应。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开我的车。” 奈奈生定定地看着波本,心底渐渐升起失望。 她收回手走到副驾驶旁,准备打开车门时听见波本开口:“那杯酒,我没喝。” 他似乎只是随口解释,坐到驾驶座上,而奈奈生愣了两秒才跟着钻进来。 波本开车很稳,车速刚刚好卡在限速上,在大雪天湿滑的路面上,要做到这点相当考验技术。 ……再加上拒绝酒驾这一点,这位组织炙手可热的新晋干部似乎意外的遵纪守法。 波本的车坐起来体验比琴酒那辆保时捷要好很多,没有了那挥之不去的烟草味,奈奈生的鼻子终于得到解放。 她将手肘支在窗边,抵着脸侧,沉默地看向窗外。 波本始终没有开口。一片安静中,感官却莫名变得敏锐。 奈奈生很快在呼吸间分辨出波本身上浅淡的气息。 是柔顺剂清新干净的味道,混在座椅本身淡淡的皮革味里,存在感并不强烈,可一旦意识到了,就再难以忽略。 奈奈生有些意外。 她这时才注意到,波本身上没有和琴酒还有贝尔摩德他们同样的烟草味。 他不抽烟? 这在组织里可太难得了。 奈奈生用余光去看波本的侧脸。后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单手把方向盘,开得又快又平稳,可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他又在想事情。 ……奈奈生不动声色地观察,随即忽然意识到,她对波本的微表情的解读好像全部基于对降谷零的了解。 刚刚的那个念头再一次冒出来。 奈奈生回忆着志保曾经和她提起过的、关于波本的那短短几句描述。 “那款洗发水你还在用吗?” “没什么,只是今天有人跟我提起了那个牌子。” “——就是那个波本。” 洗发水…… 她最喜欢的只有那一款,不止送给了志保,印象中她也买了一瓶放在降谷零的浴室里。 后来从公寓退租,搬到警校之后,那些东西也被他一起带了过去。 加上讨厌雪天,开rx-7,年纪、外表都相符,认得那款洗发水,还对她的声音有反应。 ……奈奈生越想越觉得荒谬。 不会吧。 第66章 65 如果。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以这种身份站在她面前? 奈奈生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 她上一次登陆游戏的时候,游戏时间是在五年前的三月。那会儿降谷零距离23岁生日还有几天,而如今面前的波本是28岁。 她错过的这“五年”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奈奈生真的以这个假设为前提开始认真分析起来。 零绝对不知道她的身份,他不可能是为了她跑来了组织。而毕业时正准备以警校第一的优异成绩入职警察厅的降谷零,绝没有理由突然性格大变,放弃大好前途和坚持了那么多年成为警察的梦想,跑来组织这种地方。 按照她之前听到的情报,波本加入组织是在四年多前。他一开始是以基层成员的身份在活动。经过接近两年的暗中考察,才被正式接纳并给予了代号。所以奈奈生才会一直没见过他,毕竟高层和基层成员几乎不会有交集。 按照这个时间线,降谷零是在警校毕业后一年左右就加入了组织。奈奈生回想着这段时间零的表现,觉得完全看不出任何征兆。 尤其是在他刚刚将中村逮捕后。零应该已经彻底解开心结,将警察的荣耀和职守放在第一位了才对。 等等……入职警察厅。 奈奈生一愣。 她忽然回忆起零刚进入警校那天,两人在食堂聊起公安时她随口提到的那个组织。 记得她那时还开玩笑说警察厅里有个超适合降谷零的地方,难不成真的一语成谶了? 不可能吧…… 公安0部那种地方,每年能有1个人加入都很了不起了。 可如果是降谷零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奈奈生即使在这种时候,依然本能地对降谷零保持着绝对自信。 但这自信又让她茫然。 正是因为她知道零有多厉害,才清楚这件事虽然离谱,但放在降谷零身上,可能性好像又真的蛮大的…… 真的假的啊。 心情像过山车急上急下,直到最后几乎推理出真相时,奈奈生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 “啊啾。” 她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好冷。”注意力被拉回来,奈奈生用食指蹭了下鼻尖,小声抱怨一句。 她拢拢衣服,缩在座椅里,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在车里坐了这么半天也完全没能暖和起来。看着窗外的雪景,完全没有欣赏的兴致。 奈奈生已经有好几年没过过这么冷的冬天,连件厚度合适的衣服都没有,看来得抽空去趟商场才行。 一旁不太专心在开车的波本也听见了她的动静,完全是本能地伸手打开了车里的暖气。 暖风从空调口徐徐送出,奈奈生愣了下,回头去看他。 波本的动作几乎让人难以察觉地停了一下,他自己好像也反应过来,很快一言不发地收回手,唇线下撇,弧度很轻。 ……但就是给人一种心情很差的样子。 他从刚刚开始到底在不开心什么? 奈奈生依然不解,可再没了刚见到波本时的那种不耐。 那错过的五年里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才让面前的人变得这样熟悉又陌生。但对奈奈生来说,降谷零就是降谷零。 她依然愿意怀抱和初次相见时同样的热情和兴趣去再次了解他……可要回到过去的相处模式,大概是永远不可能了。 她的眼神一点点黯下。 如果让降谷零知道奈奈生和冰酒是同一个人,大概连那五年的回忆都会变得可笑吧? rx-7在一栋公寓楼前停下,那是奈奈生报给波本的地址。 车停下时的惯性将奈奈生拉回神,她解了安全带,伸手去开门,“……辛苦。” 拉了一下把手,车门纹丝不动,大概是还没来得及解锁。奈奈生将手搭在把手上,静静等待着。 她像在看着窗外的某一点发呆,周身围绕着低气压。 安室透转头看见她这副样子,皱了下眉,想到贝尔摩德交代的任务,到底还是开口:“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有事可以找我。” 奈奈生眨了下眼,报出一串数字,就看见波本掏出手机按了几下,她口袋里的手机随后响起短促的提示音。 安室透将她的手机号备注成【ie】,然后按了解锁。 奈奈生听见咔嗒声后立刻开门,迈步下车,准备关上车门时还是没忍住回了下头。波本靠在驾驶座上,已经收起了手机,却没有看她。 奈奈生只扫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很快关门离开,踏着积雪走向公寓。 那是明美租的房子。 她回来得仓促,根本来不及重新找房子,组织名下倒是有几处地方可以暂时歇脚,但她最后还是给波本报了这里的地址。 哪怕她根本没有钥匙。 直到奈奈生已经走上公寓的楼梯,安室透才转头望向她背影。 公寓的走廊一侧是面向街道的大约胸口高度的围墙,他看着奈奈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过一会儿又在五层出现,径直走到某扇门前。 她步子很慢,在门前蹲下,很快又站起,然后打开了公寓的门。 安室透收回视线。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猛然收紧。压抑一整晚的情绪在这时才找到出口。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声音?! 已经不仅仅只是相似的程度,如果闭上眼,他几乎都要以为是奈奈生回来了。 连身高外形都相仿……可她们年纪差了十岁,性格也完全不同。 冰酒用着奈奈生的声音,却说着她从不会说的话。 安室透眼底升起一抹怒气。 哪怕知道是毫无理由的迁怒,他依然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收起那些阴暗的情绪。 所以不自觉就摆出了那样冷淡的态度。幸好对方似乎也没有跟他深入相处的意思。 可如果抛去他作为降谷零的私人感情,单从卧底的角度来看,这次任务就是一次再好不过的机会。 贝尔摩德说冰酒变得不好控制,说明她对组织并不是完全忠诚。他或许能利用寻找雪莉的机会去做些什么。冰酒本身的身份也很重要,这个21岁的姑娘大概是最接近组织真正核心的人之一。 接近她根本是百利而无一害。 即使没办法利用她,他只要正常完成自己的任务,先一步将雪莉找到,也一样可以提升“波本”在那位先生心底的价值。 只要尽早将组织铲除,他就可以回归降谷零的身份。 不用再提心吊胆、躲躲藏藏,小心地避开过去的社交圈,也不用再害怕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 ……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去找她了。 安室透想起那条搜索结果,缓缓吐出一口气。眼底的纠结散去,他终于下定决心。 安室透发动引擎,临走前最后习惯性地往楼上瞥一眼,却忽然顿住。 距离冰酒进门已经好几分钟过去,503的窗户里依然没有亮起灯。 奈奈生怎么也没想到房间里会是这样。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应该想到的……只是有意无意的,竟然忽略了这一点。 明美是以犯罪者的身份死去的。 在她“畏罪自杀”之后,警方又回来将“广田雅美”的这处住所从里到外检查了一遍,最后在所有家具上都蒙了白布。如今的房间看起来了无生气,只有玄关口因为没什么家具,还保留了原本的样子。 鞋柜上放着明美买的花,小小的玩偶装饰品在花瓶旁摆了一排,再旁边是一个空相框。 那里面本该摆着她和明美、志保三人的合照,大概是赶在警方来搜证之前就被组织的人拿走了。 奈奈生在玄关口坐下,又抱住膝盖,下巴抵着小臂,抬眸看着眼前的房间。 清泠泠的月光洒在屋内,照得整个房间一片惨淡的白。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明美很擅长把家布置得温馨,为了迎接志保,她还专门多购置了很多东西放在家里。 奈奈生原本还以为,至少今晚回到这里之后她能暂时忘掉那一切睡个好觉,却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房间。 她低头,将整张脸都埋进臂弯。 忍了又忍,还是颤抖着嗓音低低叫了声“姐姐”。 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外忽然传来动静。 奈奈生一开始还以为是邻居路过,但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竟然在门口停下了。 和她只隔了一道门,对方不紧不慢敲了敲。 “伏特加发消息过来,说你把行李箱忘在他那了。” 安室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来当这个传话筒。据伏特加解释,是因为冰酒把他和琴酒的联系方式统统拉黑了。 根据他收集的情报,雪莉会叛逃是因为她的亲生姐姐死在了琴酒手上。冰酒和雪莉关系亲近,难道和她姐姐也一样吗? 他退后半步,偏头望见大门旁的姓名牌。 【广田】 冰酒刚刚蹲下,应该是从门口这盆花下拿出了备用钥匙。 她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如果这里是她自己的住处,那钥匙不可能就这么留在这种地方。 这里不是她家。 安室透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从他敲门之后过了好一会儿,门那边才响起回应。 声音从很近的地方直接响起,没有脚步声,她好像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不怎么愿意张口。 更别提开门了。 “……让他寄给我。” “……谢谢。” 冰酒慢了两拍才补上那句谢谢,然后又没了声响。会那样脾气暴躁地直接将身为高级干部的琴酒拉黑的人,居然还知道和他说“辛苦”和“谢谢”。 安室透又开始烦躁。 一旦看不见她,只是听着声音,他实在很难不将她和奈奈生联系在一起。 这道声音他太熟悉了。曾经有整整五年,他都在通过这道声音去努力分辨那个人的喜怒哀乐。以至于哪怕过了这么久,他依然能轻松地通过那渐渐落下的尾音和语调的微小变化感受到对方此时的心情。 明明很难过,还偏要故作平静的声音。 然后,几乎是本能地开始心疼。 ……就像刚刚听见她说冷时,明明在出神却还下意识打开空调一样。 安室透深呼吸,再次提醒自己这扇门后的不是奈奈生,语气冷静下来。 “案件才过去没多久,如果被警方发现有人在这间公寓进出,恐怕会引起怀疑……我觉得你应该不想让他们再进入这个房间一次。” 那一头安静了好一会儿,安室透也不着急,后退两步,站在靠近围栏的那一边等着。 奈奈生打开门,看见波本已经提前站远,就知道他早料到她一定会出来。 从容不迫地抓着她的把柄,让她看起来好像更狼狈了。 波本身后是清冷的月光和一片白茫茫的雪景,每一种都冷得吓人。 “你一次给我带来了两条坏消息。照你所说,我现在无家可归,没有行李,还穿着不合季节的衣服……” 奈奈生低头自嘲般笑了一下,摊开空空的双手,像对他展开了一个毫不设防的怀抱。 “所以,你准备带我去哪里过夜呢,波本?” 第67章 66 奈奈生提出要来明美家,还有另一重原因。 她本来是想调查一下这个房间,看看有没有关于宫野志保可能藏身的地方的线索的。 但既然组织的人和警方都已经进来过了,能找到线索的可能微乎其微。加上志保回国之后就一直被组织控制着,和明美甚至没能见到面,明美这里有和她相关线索的可能就更低。 所以奈奈生基本已经不抱希望了。 反正她确实无处可去,奈奈生索性将这个难题抛给了波本。 波本沉默地看着她。 忽然想起一种说法,因为腹部是最脆弱的部分,任何生物都会本能地将这一处弱点好好藏起,就连猫狗这些宠物也只会对亲近的存在露出肚皮,所以展开怀抱在人类社会才会被看作一种表示信任的行为。 而面前的人坦坦荡荡站在面前,露出空空如也的双手,甚至主动告知自己的处境,似乎也是一种变相信任。 ——可他们明明才第一天见面。 波本还没回应,冰酒在开门那一刻露出的软弱神态已经被她自己迅速收起。她挺直了脊背,眼底的悲伤被平静取代,双手收进口袋,语气中甚至带了一丝丝顽劣。 “去你家吗?” 刚刚的表现果然只是一种作弄。 依赖、信任、展现脆弱……?他怎么会对组织的人产生这种幻觉。 波本收回视线,语气不佳:“跟我来。” “……” 奈奈生看着他朝楼梯口的方向大步走去,眼神慢慢黯淡下来。 这样就很好,如果让身为公安的降谷零知道冰酒和奈奈生事实上是同一个人,她不能想象正义感那么强的零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一定会难以接受。 从降谷零的视角看来,一个作恶多端的人隐藏面目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应该是件……挺恶心的事情吧? 奈奈生狠狠攥了下拳,刚刚在洗面台上打出的伤口似乎又裂开,疼得钻心。 想到那伤口还是在她以为失去了降谷零时留下的,奈奈生忽然觉得有点讽刺。如果生活是一场玩笑,那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 波本不出所料地将她放在了一家相当高档的酒店,奈奈生开了间位于顶层的豪华套房。然后眼也不眨地用组织给的信用卡付了款。 波本看着她将房卡收起,记下房间号,微微颔首:“那我走了。” “嗯。” 奈奈生不想在他面前开口,直接用点头糊弄过去。 “明早九点我会来接你。” “嗯……啊?” 波本拿出手机,单手划了一下信息列表,“这一周,上面总共给我们安排了……五个任务。” 奈奈生:“?” “说是因为大小姐在国外待了太久,怕你手生,所以要用高强度高频率的任务帮你迅速热身,回到原来的状态。”波本将贝尔摩德发来的短信内容读出来,额角跟着跳。 毕竟短信里明明白白写着,作为搭档的他需要全程陪同这件事。 奈奈生有点想骂人,但考虑到波本在,她还是忍住了。 朗姆和贝尔摩德他们摆明了是不想让她有机会去找志保。 一边让波本盯紧她,一边给她塞满任务让她腾不出时间,这样他们就可以不紧不慢去找宫野志保的下落。 如果被他们先找到…… 她眼神一寒。 波本没有久留,定好出发时间就走了。奈奈生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店,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转头乘电梯上楼。 她来不及洗漱,第一时间开始搜索十亿日元抢劫案的相关资料。将所有新闻报道都看过一遍后,将目光定格在某篇报道的其中两行上。 【据悉,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也参与到了搜查之中。】 【主犯畏罪自杀后,尸.体由一位少年无意间在码头仓库找到。】 奈奈生忍着不去关注尸.体两个字,转而搜了毛利小五郎的信息。 毛利似乎是在最近几周忽然声名鹊起的一位侦探,短短数周之间就参与侦破了数十起案子,获得了极高的知名度。 恰好东京之前最负盛名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突然失踪,毛利小五郎便顺理成章地顶替了他的位子,目前是街头巷尾都在不停谈论的有名人物。 最重要的是……长得很眼熟。 总觉得在哪见过。 奈奈生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额上的一撮毛。 如果将那小胡子去掉…… ——这不是饮食街那个案子的毛利警官吗?! 奈奈生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在现实里再次遇见“游戏人物”,还是给她带来了一点冲击。 那段少年在码头发现尸.体的文字之后,附了一张照片,是警车将仓库包围起来的画面。 远远的可以看见那一群鉴识人员和刑警之间站了两个突兀的身影,一高一矮,两人都穿了蓝色西装。穿深蓝、高高瘦瘦的是毛利小五郎,而一旁才到他大腿高度、穿着略微明亮一些颜色的西装外套的,大概就是那个发现明美的小孩子了。 两人似乎正在说话。 奈奈生的视线在小孩身上短暂停留,就看向了毛利小五郎。 宫野志保仓促逃跑,身无分文,在东京根本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不能动用存款,也没有身份信息,更没有什么可以投靠的亲戚……这种情况下,她能去找谁呢? 毛利小五郎虽然和她毫无交集,但他参与了十亿日元抢劫案的调查,发现明美的小孩和他也认识,再加上前刑警的身份……如果志保非要去找一个人的话,他的可能性很大。 奈奈生没办法,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只能将所有可能的目标一一找过去。 但有波本监视,她又不能轻举妄动。 奈奈生思虑再三,还是用手机给一个没有储存的地址发了邮件。 【毛利小五郎或许是一条线索。】 对面没有回复,但奈奈生知道他肯定看见了。 心中稍松,紧张的心放下些许,奈奈生准备放下消息。 一个半小时前发来,未知号码,点进去看,只有短短一句话。 【这是我的号码。——波本】 她苦笑了一下,将这号码存起来,在备注那里随手打入fu-ru-ya-rei,又一个假名一个假名地删掉。 最后改成【bourbon】。 从今以后,就只是波本了吗? 一夜无梦。 上面给出的所谓帮助奈奈生热身的“高频率高强度”任务,倒是很好地起了帮助这对新搭档磨合的作用。 任务并不难,不是趁着晚宴潜入某栋大楼窃取重要情报,就是跟踪某位大人物一整天以获取他的日程表,要么就是在几处不同的地点放置炸.弹,以吸引开警方的注意力之类,总之相当繁琐且无聊。 连交流都用不到。 奈奈生一旦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在波本面前,除了关于任务的必要交流,她几乎不怎么开口,表现得比那晚在酒吧时还要冷淡。 也让后者越发确定,那晚开门时的她果然只是一种错觉。 冰酒不再开口,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反而没那么难受,面对她的态度也正常不少。两人都是高级干部,能力过硬,一旦相处和谐起来,任务完成得就相当顺利。 只是波本渐渐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 “波本,帮我看门。” 冰酒一手一个c4,面无表情地说。 “波本,帮我看好绳子。” 冰酒腰上绑着安全绳,话音刚落下就消失在楼顶。 “波本,引开保安。” 冰酒拿着两根铁丝做成的□□,轻松撬开门锁,闪身进去,然后在他面前嘭地关了门。 “波本,帮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波本开口打断她,似笑非笑,“你好像一直在刻意安排我去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他强调了刻意两个字,奈奈生一僵,面无表情撇开视线。 “安装炸药,索降,开锁……大小姐,你是觉得我做不到那些吗?” 波本慢悠悠地说,奈奈生几乎想叹气。 怎么会觉得你做不到。 她比谁都知道降谷零有多优秀。 “全科满分的优等生”,那之中有一半以上的考试是她亲眼看着他完成的。 也是她在成绩出来之后第一时间跑去道喜的。 正因如此,她比谁都知道,降谷零的能力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如果进入组织,做那些任务是他别无选择,那至少跟着她的时候他可以少做些肮脏的事情。 “他们安排任务,是让我热身。”奈奈生淡淡地说。 “所以你就打算全部都一个人完成?”波本眯起眼,似乎因为被小瞧了而有些不爽。 奈奈生转过头,静静看他:“是,如果可以,我情愿一个人。” 对方眼底精光一闪,奈奈生还要再说,波本直接从座位上起身:“不好意思,但我不是来听你命令的。” 奈奈生一噎,看见波本慢条斯理地戴上白色手套,对着她挑眉露出一个挑衅的笑:“今天的晚宴,麻烦你帮我引开注意力。” “……” 他自己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西装,将目光下移,在奈奈生身上短暂扫过,然后轻轻将手套上的褶皱扯平,“你穿这样,身上藏不下东西吧?” 奈奈生为了混进这场晚宴,从贝尔摩德那儿借了一件晚礼服,甚至还拜托基尔帮她化了妆。晚礼服是贝尔摩德一贯的风格,深蓝色底,缀着细碎的亮钻,裙摆拖曳至地面,贴身设计,偏偏还开了高叉,奈奈生收到时差点背过去。 据说这是那位以美艳著称的女演员衣柜里最保守的一件礼服,但奈奈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它保守在哪。 最后是基尔在观察之后给出了客观的回答,“应该是保守在胸口设计上了吧?” 奈奈生:“……” 她和波本今晚的行动目标是这个晚宴举办者电脑里的某些数据资料。晚宴就在举办者下榻的酒店宴会厅里举办,而电脑在他住的房间里。 他们最初的计划是溜进晚宴,然后趁着宴会吸引去绝大部分注意力时,由波本留在这里观察情况,而奈奈生溜去上层的房间里。 为此他们还偷走了一对参与者夫妻的邀请函。 奈奈生回过神,听见波本最后一句,下意识说:“也不是藏不了。” 她之前还看见过贝尔摩德顺手把u盘塞在…… 她哑住。 “算了,你去吧。”奈奈生果断结束话题。 波本看着她,总觉得她好像忽然气急败坏起来,略有些困惑地皱了下眉。 奈奈生随手端起一杯鸡尾酒,不再看向他。 波本离开宴会厅之前回头望去,奈奈生一个人站在角落,那件深蓝色礼服衬得她肤色更白,黑发松松挽起,碎发落在白皙的颈间,那本就精致的五官化了妆后就更显得明媚昳丽。 她表情很淡,毫无波澜地注视着眼前说笑的人们,并不加入,只是静静站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完成着她的任务。 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多引人注目。 波本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轻轻关上宴会厅的门。 第69章 68 不知不觉间奈奈生已经回国待了接近一个月。 她和波本在这期间几乎天天见面,但关系一直不远不近,只是做任务时似乎多了几份默契。至于没有任务的日子,奈奈生基本都是在酒店或者那周边度过的。 她刚来第二天就借着出去逛街买衣服的机会观察了一下,至少发现了两个跟踪者,在她出门时明目张胆地跟在她身后。 要甩开那帮家伙简直轻而易举,但一旦她敢那么做,立刻就会引起波本的怀疑。 奈奈生怕轻举妄动会害得宫野志保的处境变得更糟,只得暂时放弃那些不安分的心思,无奈地等待着消息。 不过她也没闲着,借每天出门溜达的功夫,基本将身边埋伏的人手情况摸透了。 全是在替波本站岗的基层。 也对。波本身为组织干部,根本不可能闲到24小时看着她,除了出任务的时候,奈奈生基本就没见过他。 尤其是考虑到他还有一份警察厅的工作,这人神出鬼没得好像就更有道理了。 奈奈生幽幽叹一口气,从便利店出来,顺手将小票塞进手里的塑料袋。 不经意间瞥见便利店右边的电线杆后,有个人迅速地缩回了头。 他动作很快,但还是没逃过奈奈生的眼睛。 是新面孔…… 奈奈生拿了罐葡萄汽水出来。 回酒店本来应该左拐,但她临时起意改变了方向,目不斜视地从那人躲着的电线杆旁走过,在和他擦肩而过的同时用没拎塑料袋的那只手打开了拉环。 易拉罐里的气体泻出来,发出扑哧一声轻响,她不出所料地发现那个男人身体紧绷了一下,一手已经按在了腰部。 奈奈生装作没看见,脚步不停地走了过去。 组织的人不敢对她动枪,这个留着刺头、戴眼睛的男人,到底是哪一方的? 目前想知道她动向的应该只有组织和f.b.i。但后者在别人的地盘上,要随身带枪并不容易,何况有赤井在,他们应该没必要来跟踪她才对。 那还能有谁? 奈奈生在大衣底下穿着厚厚的卫衣和牛仔裤帆布鞋,长发也扎成了清爽的马尾,整个人看上去悠哉惬意,她边思考边仰头喝汽水,忽然呛了下。 ——fbi在别人的地盘上,要随身带枪并不容易。 ——【别人】的地盘。 反向思考,能在东京街头大大咧咧带着枪走来走去的,不就只有那么几种人了吗? 她表情微妙起来,思考两秒,屏住呼吸,匆匆转过转角,果不其然听见了那人小心翼翼跟上的脚步声。 当天晚上,安室透准时准点接到了来自风见裕也的电话。 “降谷先生,我今天跟了她一天,没发现什么异常。”对方一板一眼跟他报告,“行程我都记录下来了,需要现在汇报吗?” “嗯,你说。”安室透脱了外套进公寓,边随口道,“话说风见,你怎么听起来有点累的样子?” “没、没事!”风见裕也扶了下眼镜,“那我说了。” 他照着自己的小本子一条条读:“目标在早上七点半出门晨练,在酒店旁边的堤边进行了两次折返跑,全程没有和任何人交流。一小时后回酒店,之后一直没出门。午饭似乎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解决的。下午两点她出来去了趟酒店旁边200米处的7-11便利店,买了零食和饮料,之后没有回酒店,而是绕路去了趟目黑川。” “哪?” 安室透听到这里,诧异地出了声。 “目黑川……” “走过去的吗?” “对。” 离酒店开车20分钟的距离……现在也不是赏樱季,她闲着没事去那做什么。 他示意风见继续,自己靠着床边坐下,不作声地继续听。 然后在风见紧接着又报出了四个横跨东京市内四大区的知名赏樱地之后,安室透眉眼间的一点严肃散去,彻底被无奈取代。 “别说了,你现在人在哪?” 风见的声音有点发颤:“刚,刚在她身后跑了两公里回酒店,现在在酒店楼下打车准备回去。” 安室透:“……” 他这位搭档还真是……活力四射。 该说年轻真好吗? 过完年就要30岁的中年社畜风见在寒风里瑟瑟发抖:“我以为降谷先生你日常训练已经够拼了,没想到这些黑衣组织的成员也都这么疯,看来我从明天起也得加强锻炼才行。” 虽然他现在对自己一觉起来还能不能直立行走都不太确定就是了。 但在尊敬的上司面前,无论如何都得表现出游刃有余的一面才行。 安室透忽然有点心疼自家部下了——虽然好像这件事是他惹出来的。 “风见……” “是!怎么了,降谷先生?” 他语气笃定:“你被发现了。” 风见:“???” 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行程汇报,安室透轻声,“应该是在便利店那里,她就意识到你在跟踪了。” “啊?!”听风见裕也的声音,他大概差点在电话那头蹦起来,“没有啊!她当时看都没看我一眼。” 果然。 安室透有点好笑,“你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吗?大冬天的,她去那种赏樱胜地做什么?去一个还能说是正好有事路过,一连去五个,还全程都没有停留,不就是在遛……” 他顿了顿,换了个词,“不就是在逗你吗?” 那几个地方天南海北的,隔了十万八千里距离,安室透几乎能想象到风见裕也在寒风中、兢兢业业小心翼翼跟在后面,而走在前头的冰酒步伐飞快,眉眼弯弯带点笑的模样。 溜达那么一圈,最后还能冲刺两公里回酒店,这人…… 是得有多无聊啊。 她正好一个人在酒店憋得慌,他就立刻派了风见过去给她解闷,怎么想都好像是他们联手把风见坑了一把。 安室透咳了下:“算了,明天起你不用跟着了。幸好她不知道你是公安,估计只会以为你是个没见过的基层成员。” “诶,可是你不是说想让我跟着多收集一点她的情报吗?” “我本来以为她一定会偷偷溜出去找雪莉的,到时候你作为公安,行事会比组织的人方便一点。但她发现你的速度太快了,这样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安室透若有所思,“还是我自己来吧。” 风见裕也有点失落:“是这样啊……对不起,好像是我搞砸了。” “不是。”安室透摇头,“是我连累到你了。” 不管是公安还是组织的人,都是他派出去跟着她的。冰酒百分百知道这一点,才会那样逗风见。 就是为了最后他听汇报的时候,能意识到自己派去的人已经被发现了这件事吧。 不过,五个赏樱地? 安室透挂了电话起身,看着窗外,皱起眉。 最好是他想多了。 奈奈生回酒店泡了个澡,出来时正好收到来自赤井秀一的一条短信。 她随手给他加上备注,然后点开那条短信。 【。:你怎么看?】 里面附了张照片。 奈奈生看清内容时,眸子一凛。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在某栋建筑物入口前,拍到了几个小孩和一个女人的背影。 足足占据了半张画面的是一个留着茶色短发的女孩,她回眸不知在看哪里,表情很淡。照片将她的面容拍得很清楚,奈奈生只扫了一眼就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太像了…… 赤井秀一只认识长大后的宫野志保所以或许还不敢确认,但奈奈生是和宫野志保一起长大的,她清楚记得宫野志保7、8岁时的样子——和面前的小女孩根本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奈奈生:你只拍了一张吗?】 不等她打完,又连续响起几声提示音,赤井一口气将他这几天拍到的照片全发了过来。 奈奈生看着看着,有些出神。 画面里那个茶色头发的女孩几乎总是和那一群小孩一起出现,被他们拉着去逛街,踢足球,或是单纯一起走在回家路上,永远热热闹闹的,是隔着照片都能感觉到的热情与活力。 ……和她们小时候完全不同。 志保好像没有正经地上过小学一年级,组织不愿意她浪费时间在那些简单的内容上,连续几次安排她跳级,所以志保和画面上的小女孩一个年龄的时候,身边的同学基本都比她高了一头。她身高体力都处于劣势,又长了一张混血特征明显的脸,再加上成绩总是碾压式的第一,一下就沦为了被欺凌的对象。 奈奈生印象里,她每次去接志保的时候,志保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安静地走出班级的。 有一次连书包都不见了,她也无所谓,就那么空着手回去。 “懒得找,反正我又用不到课本。” 奈奈生还记得小志保一脸倔强说这话时的表情。 奈奈生自己那时候也才11岁,还是心智完全不成熟的年龄,她回去很认真地纠结了半天该怎么处理志保面对的校园欺凌问题,然后在第二天一个一个地将欺负她的小孩的脑袋按进了学校涮拖把的脏水池里。 问题就这么被简单粗暴地解决了。 可校园暴力结束了,宫野志保还是没有朋友。 奈奈生那时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她也没有朋友。 从童年到青春期,她们都是那样度过的。一个人上学,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在午休的时候吃小卖部买的面包。偶尔能碰见彼此,但大部分时间都还是孤零零的。 习惯了将不正常当作正常,奈奈生猛然看见缩小版的宫野志保被一群小孩环绕的场景,竟然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在组织长大的话,志保本来就该从小过着这样的生活吧。 她忽然有点难受,直直盯着画面中的小女孩。 这一次的“宫野志保”再也不是那样不近人情到近乎冷漠的样子,她会露出无奈表情,也会舒展眉头露出极为浅淡的笑意。 如果这真的是8岁的志保该有多好。 奈奈生指尖僵硬,勉强打字过去,向赤井秀一要来了这个女孩的信息。 【灰原哀】 年龄:? 家人:父母?、阿笠博士(亲戚关系?) 居住地:东京都米花町2丁目22番地 学校:帝丹小学1年b班 备注:外观8岁左右,一个月前转入帝丹小学,混血? 满屏的问号,似乎有很多连赤井都查不到的信息。 一个8岁小女孩的身份信息怎么可能这么难查。 奈奈生来回翻着那几张照片,基本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奈奈生:应该是她。】 【。:波本还在监视你吗?】 【奈奈生:?】 【。:宫野志保的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如果可以,你最好还是去和她见一面。】 奈奈生呼吸一滞,飞快敲字。 【奈奈生:?什么意思?】 赤井秀一不答反问。 【。:前几天公车挟持人质案的新闻你看到了么?】 【奈奈生:三个歹徒劫持了一整辆公交车的乘客做人质,还安装了炸弹在车上,要求警方释放他们在监狱里的老大那起案子?我记得最后是平安解决了吧,乘客们在爆炸前就逃到了外面的空地上,只有一个小孩被爆炸余波伤到,受了一点擦伤。】 那起案子性质恶劣,处理不好的话很可能造成多人伤亡,所以造成了很大轰动。何况才过去没多久,奈奈生对媒体报道的细节记得也清楚。 【奈奈生:为什么突然提这个?和志保有关系吗?】 【。:当时灰原哀就在车上。】 【。:爆炸之前,她没有下车。】 奈奈生瞬间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起来,她强忍着,回复赤井的信息。 【奈奈生:所以受伤的那个小孩是她?她没事吧?严重吗?】 【。:不,是另一个小孩救了她,然后被爆炸波及到了。】 赤井秀一叼着烟,借火光看面前贴着的照片,轻轻掸了掸照片上戴眼镜的小男孩。 【。:第一张照片里,不是有个戴眼镜的小子吗?就是他。】 奈奈生切回那张照片,在那一群小孩里分辨出赤井秀一说的那一个。他只露出小半张侧脸,但多亏那标志性的发型,奈奈生一下认出他就是在明美那起案子里,被媒体拍到站在毛利小五郎身边的小男孩。 换句话说,也是发现明美的那个小孩…… 一切好像都连起来了。 奈奈生若有所思,目光不经意间移到画面右上角时,突然微微一滞。 工藤有希子……? 她怎么会在这里? 漂亮的前女演员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正扭头看着身后的一群小孩子。 工藤新一还生死不明,她怎么会看起来这么轻松? 不知为何,看着工藤有希子和那个戴眼镜的小男孩站在一起,奈奈生心里不停地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小新,看镜头!一二三,茄子!】 戴着墨镜和宽檐遮阳帽的女人笑眯眯地对着儿子按下快门。 而小小的少年被猫咪先生按在身前,顶着一张臭脸留下了合影。 ……奈奈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见过工藤有希子。 她竟然也是游戏里出现过的“路人角色”之一。 还有那个,失踪的工藤新一。 他六岁时的长相,和如今照片里这个戴眼镜的小孩简直一模一样。 所以在她们最后一次通话时,志保提起工藤新一的名字,就是因为她那时已经发现了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吗? 奈奈生终于拾起了最后一片拼图,几乎分毫不差地将事情的全部经过还原了出来。 她斟酌片刻。 【奈奈生: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去见她的。在那之前,志保拜托你们了。】 【奈奈生:如果能救下她,且她愿意按照明美原本的计划去接受证人保护计划的话……对你们应该很有帮助吧。】 她无法确定明美在赤井心里的分量,生怕后者对志保不够上心,想了想还是补上那最后一句。 【。: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你的处境会很不妙。】 【奈奈生:我只要宫野志保好好活着。】 第二天,奈奈生照常和波本出任务。可坐在车上却忍不住走神。 赤井后来又告诉了她贝尔摩德似乎也快揪出宫野志保下落这件事,奈奈生没想到贝尔摩德的效率会这么高,现在多少有点坐立难安。 虽然知道有f.b.i在牵制她,但那群家伙真的靠谱吗…… 奈奈生越想越烦躁,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一手搭着车门上凸起的扶手处,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指尖轻敲。 车里很安静,只有那轻轻的敲击声相当有节奏地响着。 “你在想事情?” 旁边正在开车的某人冷不丁开口,语气却好像不太对劲。 奈奈生全部心思都在宫野志保的事情上,没能注意到他的异样,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嗯,怎么了?” “哦……”波本紧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眼神却有些空,“你思考的时候,都会像这样敲东西?” “可能。”奈奈生看了眼自己的手,依旧心不在焉,随口应了,“话说,这种习惯一般本人都注意不到吧?你问我了我才发现。” 波本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奈奈生已经把这个小插曲抛在脑后了,车都快开到目的地时,一直沉默的波本才低声开口。 “确实。” 他嗓音有点哑,又好像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是只有一直在网 第70章 69 这天是个简单的蹲守跟踪的任务,大半时间他们都只是单纯地坐在车里等着目标出现。因为太过枯燥,奈奈生完全没能专注起来,总忍不住想起宫野志保的事情,等回过神,才猛然发现他们要跟的那辆车居然已经快开过转角了。 等了这么久,差点功亏一篑。奈奈生惊了下,正想开口,波本先一步发动了车。 “我走神了,抱……”她下意识道歉,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对。 车上明明坐了两个人,就算她没看见,波本也早该发现那人出现了才对。 她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歉”字吞回去,转过脸狐疑地去瞄驾驶座上的波本:“等等,你怎么没看着?” 语气中收起了歉意,理所当然地把错推在了他身上。 换作平时,波本百分百会怼回来,他这次却只是扫她一眼,“安全带系好。” 他们这对搭档已经快被波本带成遵纪守法二人组,交通规则铭记心间,每次不管是要逃跑还是跟踪,都绝不会忘了系安全带这件事。 “哦。”奈奈生扯过安全带扣上,接着甩锅,“你在发呆吗?目标差点就走了。” 她等着波本呛回来,然后就听见一旁淡淡地飘过来一句,“嗯,是我的问题。” 奈奈生一噎,缓缓回头。 对方不太专心地开着车,眉心微蹙,看着前方路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注意到她在看自己,他回过头,正撞上奈奈生来不及收回的视线。 奈奈生跟他一样皱着眉,用一种你吃错什么药了”的表情看着他。 对视两秒,居然是波本先撇过脸,避开了那目光。 他吃错什么药了? 他也想知道。 不然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想法…… 奈奈生在他18岁的时候出现,而他现在已经28岁了。10年过去,奈奈生这时候应该已经超过30岁了才对。 而冰酒怎么看都才20出头。 贝尔摩德之前也提过,她现在就是21岁。 ……有什么手段可以让30岁的人看起来像20岁吗? 还是说,她当初就谎报了年龄? 安室透一瞬间怀疑起当初的奈奈生会不会真的只有11岁,但转念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11岁还没过变声期,声音不可能跟现在一模一样。 而且……11岁的小孩也说不出那些话。 波本目视前方不看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一脸隐忍的纠结。 奈奈生看得迷茫。 但又觉得,眼前的波本,神情有了点降谷零的样子。 背着她不知道在脑海里偷偷想什么,自以为装得很好能瞒过她的眼睛,但其实早就被那些在她看来再明显不过的小表情泄了个底掉。 奈奈生别过头,过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又瞟了一眼。 然后又是一眼。 ……又是一眼。 最后终于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 降谷零每每摆出这副模样时,心里偷偷想的,好像都是和她有关的事情。 两人各怀心事,好不容易等任务结束,已经入了夜。 波本将奈奈生放在酒店门口,就在她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时,两人的手机提示音同时响起。 两个人拿出手机各自看了一眼。奈奈生开门的动作不着声色地停了半秒,紧接着直接推开门。 她一条腿迈下车,回身和他道别:“走了。” 波本把手机塞回口袋,抬眸,对上她平静的视线。 看着似乎没什么异状。 波本漫不经心地点头,假装没听出她尾音里的那一点轻颤:“嗯,再见。” 奈奈生直到走进酒店大堂之后才回头看向身后,大街上早就没了那辆rx-7的影子。她拧起眉,短暂犹豫之后便下定了决心。 拉起大衣的兜帽,遮住半张脸,然后匆匆踏入夜色。 …… 【。:贝尔摩德应该会在今晚对宫野志保下手,我的同事、另一位搜查官正在去接她的路上,但我担心中间出什么意外。】 【。:你如果抽得出身就去阿笠博士家一趟,尽快。】 同一时间,灰原哀在阿笠博士家的地下室惊醒。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渐渐回想起自己为什么会陷入沉睡,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贝尔摩德今天一早给“工藤新一”发了邀请函,说今晚要在幽灵船举办迟来的“万圣节”宴会,诚邀这位大侦探前去赴宴。收件人上是工藤新一四个字,信纸上却大咧咧写着“江户川柯南”的名字,摆明了是场陷阱。 没想到组织这么快就识破了她和柯南的真实身份,灰原哀脑海里迅速闪过博士和少年侦探团的身影,最后想起奈奈生,彻底沉下表情。 柯南用麻醉针将她射晕,大概是准备自己解决所有问题。可事情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只要自己不死,组织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灰原哀忍着头疼,找出一把螺丝刀,撬开了地下室的门锁。 她顺着台阶跌跌撞撞跑上去,博士家的灯亮着,但博士和江户川柯南都不知所踪。灰原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她深呼吸两次,从抽屉翻出追踪眼睛戴上,又跑去厨房一趟,最后忍着颤抖冲出了门。 追踪眼镜上显示江户川柯南的位置在码头仓库,和博士家离了好远一段距离。灰原哀想也不想就往主干道的方向拔腿跑去。 她要在那里打车,然后去找江户川…… 跟贝尔摩德做一个交易。 灰原哀将手伸进衣服口袋,握住了装在里面的水果刀的握柄,整个人都在发颤。 只要贝尔摩德将江户川放走,她就会立刻想办法自尽。 ——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再回到那种地方。 灰原哀跑得越来越快,却在路过一个转角时被人猛地拽过去。 糟了。 她一惊,甚至来不及尖叫,手从口袋里抽出刀,下意识就要往身后挥。 下一秒忽然犹豫,那刀尖就朝向了自己。 “别动我,你们不想带一具尸体回去吧?”灰原哀强自镇定,冷声说。 她被拽进没有路灯的小巷,视野一片昏暗,身后的人隐在阴影里,呼吸急促。 一只手攥住她手腕,灰原哀瞳孔缩了下,想要用力让刀尖朝自己刺下去,但手腕被牢牢抓着,任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志保。”有人轻轻叫她名字,一字一句,“松手。” “奈……” 水果刀咣啷一声掉在地上,灰原哀张了张嘴,喉咙忽然哽塞。 天上厚重的乌云被风吹散,明亮的月色洒进小巷,灰原哀转头,终于看清那人熟悉的眉眼。 奈奈生一手扯下兜帽,将水果刀捡起塞进口袋,看着宫野志保缩小了的身躯,冷静两秒才开口:“你想去哪里?带着这种东西……是觉得贝尔摩德能被你一个小孩用水果刀伤到?” 她看着灰原哀刚刚的反应就能大概猜到这把小刀最终的用途,后怕得厉害,身体发冷,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能回去!”灰原哀崩溃地看着她,“我如果回去了,又要被迫关在实验室里研究怎么杀人!那根本不是我开发aptx-4869的目的!他们背着我直接开始了人体实验,我那天看见了名单,除了工藤之外,所有人都因为吃了我做的药死了……” “还有姐姐……”灰原哀眼眸颤抖,颓然松手,喃喃,“如果我回去了,组织就又有了控制你的把柄……那姐姐不就白死了吗?” 奈奈生半跪在地上,没等她说完最后一句就将灰原哀揽进了怀里。 “对不起,我不该凶你。”她一听灰原提起明美鼻腔就开始泛酸,咬牙忍住了,放轻动作一下一下去拍灰原哀的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都是我的问题……我应该早点来找你的,不该让你一个人不安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宫野志保因为常年泡在实验室里,又保持着日夜颠倒的作息,她变小前的体力就比这个年纪的正常女孩还要差一些。更别提如今变成了小孩子,面对贝尔摩德,她就更难以反抗了。 这种时候除了用自己的性命做筹码,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灰原哀听着她的安慰,眼眶迅速泛红。 从知道明美出事之后,她只在江户川面前掉过一次眼泪,这会儿对着奈奈生,那想哭的冲动又变得无比强烈,“我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至少如果没有我们,你想离开那里的时候随时可以离开。” 宫野明美之前一定想象过她们三个人在洛杉矶重逢的画面。 灰原哀想到这里,更加难以忍受地将脑袋埋在奈奈生肩头,眼泪迅速将她的外套打湿。 “我只是觉得,就算姐姐不在了,我也可以想办法实现她的愿望。”灰原哀艰难地说。 奈奈生从听见“只有工藤新一没死”那段之后,就大概猜到了两人会变小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可她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宫野志保吃下aptx-4869的真正目的。 “所以你那天被关在地下室,是吃了aptx-4869?你当时是想……”奈奈生说不下去了,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都困难。 当时的宫野志保,根本没办法预测她会成为那个例外。服下aptx-4869时,她是真的一心求死。 如果志保不是刚好和工藤新一一样幸运地变小了,那是不是……自己此时已经失去她了? 她不再问了。闭上眼,手机械性地抚着灰原哀的后背,过了会儿才睁开眼看着面前黑沉沉的小巷,缓缓开口,语气却温柔:“放心,不会再有人死了。让我来实现明美的愿望,我来保护你。” “你什么都不用想,从现在开始,你只要以灰原哀的身份好好活下去就好了。” “……志保,相信我。” 她轻声低语:“我是真的把明美当姐姐,也是真的……把你当妹妹的。” 灰原哀从压抑着声音的抽泣慢慢变成大哭,像要把这段时间全部的恐惧和悲伤都发泄出来般。连决定去死时都能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宫野志保,终于在这一刻表现得像个正常的18岁女孩子。 而奈奈生一手搂着她,轻声安慰着,一手却在兜里死死握住了那把刀。 …… 怀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安室透将目光从小巷里跪在地上的身影上缓缓收回,低头看着屏幕上跳出的来电通知。 【贝尔摩德】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那处拐角,走到更远的地方,然后才按下接通。 “波本,冰酒现在人在哪里?” 安室透回头看向巷口,眼底闪过一抹异色,然后才低声开口,“在回酒店的路上,一切正常。” “那就好。”装扮成新出的贝尔摩德见前面的茱蒂停了车,也跟着把车停下,在挂断电话前冷声嘱咐,“别忘记你的任务。” “今晚一定要看好冰酒,千万别让她乱跑。” 安室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明亮的双眸里褪去冷意,在月色下泛起漂亮的蓝紫色。 “明白。” 灰原哀本来就是被麻醉针射中之后强逼着自己起身的,哭了一会儿就精力耗尽睡着了,奈奈生将她抱起来,送回了那个姓阿笠的人家里。 给躺在沙发上的灰原哀盖上毯子,又将自己的号码存进她的手机,奈奈生这才起身离开。 米花町离酒店在的位置有好一段距离,她来的时候是打车过来的,走的时候没那么急了,也就懒得打了。 夜深了,街上没什么人,奈奈生在米花町的街头慢吞吞走着,一路低头看手机,停在一个号码上,怎么都按不下拨通键。 她走着走着就停下了。 安室透靠在一盏路灯下,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在看见她时他直起身,望过来,眸光很亮。 奈奈生一对上他那双眼睛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猜到了。 她甩开了波本派来的所有跟踪她的人,唯独没能甩掉他。 他那么聪明,观察力那么敏锐,又擅长推理……只要抓住一点细节就能找到真相……她明明应该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提防他,却还是因为那个人是降谷零而松懈了。 奈奈生忍了一整夜,却在见到安室透出现在身前时第一次觉得崩溃。 “乌丸奈奈生的乌丸……是乌丸莲耶的乌丸。”她艰难开口,嗓音干涩。忍了又忍,还是轻轻叫了他的名字,“零,你是不是很失望?” 安室透在她开口时就朝着她走过来,在听见那声“零”时变成了大步快走,直到最后几乎是用跑的来到她身前,然后将站在原地拼命忍着眼泪的她重重搂进怀里。 奈奈生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落入一个再温暖不过的怀抱。 属于他的气息一瞬间将她包裹。 “没有如果了,奈奈生。”他在她耳边说,“我现在在了。” 第73章 72 奈奈生不用猜都知道降谷零为什么这么问,笑着应了,转而又拿风见裕也的事来逗他。对奈奈生来说,和零不过一个月没好好聊过,她完全不觉得哪里别扭。不知不觉间打了接近十分钟的电话,还是手机的突然震动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是赤井秀一终于回复了她的那条短信,压在最少字数解释清了整件事,包括他的同事——另一位叫朱蒂的搜查官其实是被一个假扮成灰原哀的小男孩“骗”走了,以及贝尔摩德紧随其后也跟着上了他的当,最后负伤逃跑,重伤的卡尔瓦多斯用身上的枪自尽等等。 没想到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奈奈生飞快读完整条短信,有些惊讶。 那个起到关键作用的小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宫野志保目前暂住的那户人家的主人阿笠博士似乎就是工藤新一的熟人,这个装扮成灰原哀的小男孩,会是那个工藤新一吗? 能骗过fbi搜查官和贝尔摩德,这位高中生侦探看来真的有两把刷子。 奈奈生若有所思。她原本对网上对工藤新一的吹捧还没那么当真,毕竟他再厉害,也还没到能触碰黑衣组织这一层次的水平。但他最近出现的频率实在高得过分了。 看来这位不幸成为组织的人体.实验品的小侦探正在积极自救—— 虽然方式相当冒进且莽撞,但就结果而言,似乎还算成功? 奈奈生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也许她应该找机会去见见这位平成的福尔摩斯。 赤井秀一缺少了她在游戏里获得的关于工藤有希子和工藤新一幼年长相的关键信息,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注意到“那个小孩”的真实身份。不过以赤井的能力,估计花不了多久就能发现真相了。 奈奈生暂时没有要和赤井分享这条情报的兴趣,她随手往下滑,在短信最后一行看见了被自己忽略的一句话。 【。:……那个少年最后被贝尔摩德当作人质带走了。】 奈奈生:“?” 她往下翻了翻,页面已经到底,居然真的没有下文了。 “这人……”奈奈生反应过来,咬牙切齿。 别告诉她赤井就那么干站着看工藤新一被带走了。 危·小侦探·危。 奈奈生隐约有些良心不安。她咬了下唇,目光移到挂在门边的外套上,思考着要不要趁现在出门一趟。 也许能救下他呢? “你刚刚说什么?” 两人还挂着电话,降谷零听见了她刚刚的嘟囔,敏锐地问。 “今晚的行动有个小孩被贝尔摩德当作人质抓走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奈奈生忽然想起他的身份,“零,你能派个人去看看吗?贝尔摩德带了伤,开车只是为了逃跑,应该开不了多久就会弃车去找组织的人接她。从码头出发开车五分钟距离内。可以照着监控盲区找找。” 降谷零一听到有小孩被卷进去,声音立刻严肃起来,“我派人去看看。” “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奈奈生补充,又不放心地嘱咐,“零,找的时候小心点,别让贝尔摩德发现……” 对面的人紧绷的语气放松些许,像是安抚,“我知道。” 风见裕也隔天给降谷零打电话汇报的时候,后者正在看房子。 “降谷先生,我们昨晚后来确实找到了一辆被遗弃的深蓝色标致607。但车上没有人,也没有血迹残留。”风见裕也一板一眼地报告,“我们在周围找了一圈,没发现可疑痕迹,今天到目前为止东京都内也没有收到儿童死亡或失踪的报告。” “知道了。辛苦。”降谷零颔首,瞥向一旁到底还是跟来看房了的奈奈生,同她眼神示意了一下。 奈奈生耳朵尖,早就听见风见的话,此时陷入沉思。 她本以为以贝尔摩德的性格,算计过她还被她当作人质带走的工藤新一多半是凶多吉少了,可他竟然又一次活了下来。 是工藤新一确实很厉害,还是贝尔摩德她……心软了? 奈奈生心生疑窦。 降谷零站在一边静静等她思考完毕,心里将这个男孩的事记下了,直到奈奈生重新凝神看向他,他才轻轻咳嗽一声:“所以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他说着侧过身,露出身后空旷的房间。 这里就他们两个人,降谷零没找中介,直接从管理员那里借来了钥匙,带着奈奈生进了这间……位于他租的公寓正上方的公寓。 奈奈生从被他开车带来六本木起就眼底的笑意就没退去过,没怎么细看房间布局,而是直接走到露台。 “这下面就是你家吗?”她扶着到胸口的栏杆,往下看了一眼。 降谷零手里拿着公寓钥匙,一上一下随意抛着,看她一脸兴奋的模样,眉眼舒展开,“是,户型一模一样,离车站很近,路口那里就有便利店,周围都是高级住宅区,环境挺安静的……” 他还想介绍,奈奈生打断他:“离你家下去只要一分钟?” 降谷零顿了下,唇角翘起,“……嗯。” “那就这里。” 奈奈生大方挥手。 抛起的钥匙最后一次落下,降谷零接住它,合紧掌心,“成交。” “恭喜新手上路的租房中介降谷先生成功签下第一单。”奈奈生啪叽啪叽鼓掌,“抓住客户核心需求才是关键。” “一会儿在管理员面前记得叫我安室透啊。”降谷零无奈提醒。 “我知道。”奈奈生还没能习惯他的假名,想了想,重复一遍,“呃,安室先生……?” 然后得到了降谷零一句相当温和的回应。 奈奈生略微歪着脑袋打量他。 从昨晚认出她之后,零就表现得异常温柔,几乎控制不住地在看着她时露出柔和眼神。他这副模样和作为波本时的反差太大,甚至和过去的零也不太一样,大概是还没从重逢中缓过劲……不知道这副对她说什么都听之任之的纵容姿态他能维持多久。 奈奈生有点心痒痒,跃跃欲试地又准备搞点事情。 因为酒店只续到周末,意味着她在这周就得搬进新家。留给她考虑的时间不多,不过奈奈生也压根没打算犹豫,她对降谷零的眼光怀抱着强烈信任,下定决心之后当天下午就雷厉风行地签了租房合同。开通水电和网络之后,又在网上定了家具的配送。 家具在周六的白天被一辆卡车拉来,由配送员帮着她一起搬进了房间。 听说降谷零今天有事出门了,奈奈生没提前通知他她准备今天搬进来,打算等零回家之后给他一个惊喜。 她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照着图纸哼哧哼哧拼了一下午的家具,最终也只弄好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腰酸背痛时抬起头,才发现太阳都快落山了。 奈奈生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的惊喜计划。 降谷零从风见裕也那回来,关上家门之后随手脱掉西装外套,一消息都没有。 也不知道某人这一整天都在忙什么。 他前两天作为波本向组织汇报了给冰酒找到了一处长期住处的事,同时也没隐瞒两人就住在同一栋公寓的事情,反正琴酒那个疑心病要不了两天就会自己调查出来。 有之前那个看守冰酒的任务作掩护,他完全没引起任何怀疑。降谷零昨天就顺理成章撤掉了所有组织派去跟踪奈奈生的基层。 没了他们的日常汇报,连他也不知道奈奈生这两天的动向了。 降谷零正想打电话过去,就听见楼上叮铃哐啷的动静,他心里一动,正要按下电灯开关的手就停在了半空。 日暮西沉,房间有些暗,降谷零看着手机屏幕亮起,通话邀请来自一整天都不知下落的奈奈生。 “喂。” “零,你现在在哪?”奈奈生小心翼翼问。 降谷零不动声色,“在回去路上,几分钟就到家了。” “是吗?那挺好。”奈奈生喜滋滋地接,她声音里的情绪太明显,过一会儿自己也意识到,故作严肃,“那明天记得来帮我搬家啊。” 降谷零挑了下眉,慢慢嗯一声。 奈奈生兴冲冲地挂了电话,降谷零环顾屋内,收了几件衣服,又将一些随手放在桌面柜面的小东西摆齐,心中默默数着秒。 不过十几秒钟的功夫,居然是阳台那边先传来动静。 最先落下的是一双拖鞋。 毛绒绒的,似乎连鞋底也是软的,落地时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还差点砸到阳台的盆栽。 降谷零动作顿了下,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想到什么,瞳孔微微一缩。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某人在作案之前先扔作案工具,犯罪意图根本就暴露无遗。 下一秒阳台上方果然露出一小片衣角,晃晃悠悠,他心里一颤,想张嘴喊她,又在最后一刻将声音堵在喉咙里。 怕吓到奈奈生,降谷零咬牙闭嘴,瞪着眼睛无声而迅速地走到阳台。 奈奈生上身穿了件白色卫衣,她弓着腰,衣角下垂,露出一截白皙的后腰,然后是被牛仔裤包裹的修长笔直的双腿。她动作轻快地攀着栏杆下来,前后也不过花了几秒,完全不知道有个人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到最后她只剩双手还牢牢抓着上层,正想借力荡进去,腰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搂住。那一截衣角掀上去一些,半边手掌按在腰上。肌肤直接相贴,对方掌心热度传来,奈奈生一惊,低头就看见降谷零咬牙看着她,眼里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 奈奈生看愣了,手上一松,没了其他支点,整个人的重量结结实实落在他怀里。 降谷零轻松接住了她,将人好好地抱下来。 直到奈奈生踩到地面上,降谷零上下看她一眼,胸膛起伏,深呼吸一次才开口:“你知不知道这是几楼?!” “放心。”奈奈生听出他隐隐的怒气,眨眨眼,小声宽慰,“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手,我不可能摔下去的。” “再用这种方式下楼……”降谷零理都没理奈奈生的借口,用死亡眼神看她,语带威胁,“我就把你打包丢回酒店,然后重新找一间独栋给你住。” 奈奈生:“……” 她弱弱地提醒:“零,你这好像不算威胁……” 降谷零差点被她气死。 奈奈生胆大包天,还敢给他提建议:“我还以为你会说要举报我私闯民宅。” “我给你闯。”降谷零想也不想地说,“下次走正门进来。” “……”奈奈生一噎,不说话了,默默留给零消气的时间。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奈奈生气焰明显弱一些。 她十几秒之后,才实在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提醒:“是不是可以松开了?” 意识到她指的是什么之后,降谷零的表情僵了一下,揽着她的手到现在才一点点松开,往上移了移,完全是下意识地帮她将衣角捋平了。 奈奈生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太自在。 零的手上果然有枪茧了……但和她的不一样,并不算是让人讨厌的痕迹。划过皮肤会带来轻轻的痒意,她往下拽了拽衣服,脸上莫名有些发烫。 降谷零松手进去了。透过连接阳台和房间的窗,奈奈生睁着大眼睛好奇地往房间里看。 屋内太暗了,降谷零居然没开灯,怪不得她刚刚往楼下看的时候没看见灯光。 好有心机! 她腹诽着,本来想给零一个惊喜,结果弄巧成拙把两人都惊到了,奈奈生有点忿忿。 她蹬上自己的毛绒拖鞋,想跟着零一起进屋前,忽然清醒。他们已经不是游戏角色和玩家的关系了。她好像应该尊重一下零的隐私。 奈奈生闭上了眼睛,“零,你是不是需要时间收拾一下?我等在这里好了……” 话音未落,听见一句余气未消的“睁眼”。 “?”她迷茫地睁开眼,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体朝她丢过来,奈奈生条件反射地接住了,触感冰凉坚硬,硌着掌心。 她心里有所猜测,低头一看果然是一把钥匙。 “下次走正门。”降谷零又重复一遍,轻轻叹一口气,敞开阳台门,“进来吧……虽然感觉有点奇怪。” 第一次招待奈奈生来这间屋子,居然是从阳台进来的,这算怎么回事。 奈奈生还攥着钥匙,跟着他懵懵地走进来,看着降谷零的背影:“你就这么把家门钥匙给我真的好吗?” 降谷零回头似乎有些无奈地扫她一眼,对着房间稍稍抬起下巴,“我的房间,你来的次数还少吗?” 奈奈生顺着他的动作往房间里看,呼吸一滞。 房间里装修简单,家具风格依然是清一色黑白灰,却完全没有奈奈生第一次去到降谷零公寓里那种清冷而缺少烟火气的感觉。 因为这间陌生公寓的角角落落都是熟悉的痕迹。 那些她精心挑选的小物件被整整齐齐摆放好。多肉还活着,虽然被换了个更不突兀的花盆装着,但依然放在窗台上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颜色漂亮,叶片圆润可爱,一看就被养得很精心。床上三件套和窗帘都是她当初选的花色,阳台上甚至挂着不合季节的淡蓝色风铃。 似乎只有在这间公寓里,“安室透”还能作为降谷零活在过去。 小心翼翼地将属于他们的回忆悉心珍藏着,心意几乎都留存在那些隐晦的角落。 奈奈生捧起她过去一直心心念念的小盆栽,眨了眨眼,忽然鼻酸。 她觉得降谷零才是以漫不经心的姿态给了她一个最大的惊喜。 第75章 74 降谷零暗暗抓紧了流理台的台面边缘。 真的说出口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做了那么多年准备,却还是会紧张。 口口声声说要忍耐,可事实上只持续了不到一周…… 奈奈生心跳得厉害,睁大了眼睛看着降谷零,见他一动不动看着自己,浑身肌肉紧绷,就知道零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平静。 她在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中点了下头,两秒后怕自己答应得还不够明显,又加大力度重重点了一回。 降谷零像一下松了口气,伸长手臂将她揽到怀里。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拥抱,却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我答应……”奈奈生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开口,深呼吸缓解紧张,但尾音还是发颤。她替自己解释,“刚刚心跳得好厉害,说不出话。” 属于零的气息萦绕在身侧,他在她耳边笑了一声,说“我知道。” 原来那么明显吗…… 奈奈生懊恼:能表现得再坦然一点就好了。 零看起来就比她更沉得住气一点。 不过也对,他现在已经是年上了…… 她在心里数着那六岁半的年龄差,泄气。 两人安安静静抱着,还是奈奈生先在这个逐渐熟悉的怀抱里开口:“好像在一起之后也没什么不一样。” 她只是想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同时转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心跳好像这辈子都不会平复了。 奈奈生站得很直,因为身体僵硬而挺直脊背,让靠在台子上的降谷零不得不微微前倾了身体去抱她,两人高度差被拉近,零闻言“嗯?”了一声,带着疑问。 那声音就在耳旁响起,柔软的金发扫在脸侧,痒痒的。 奈奈生动作轻柔而娴熟地抱上他的背,下巴抵在降谷零肩上,解释:“因为我们就算在一起,相处模式也不会变。” 不如说本来就很像情侣了。 ——甚至比很多情侣还要亲近。 “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不是吗?而且从一开始就很像同居状态,很多情侣都做不到这样吧。”奈奈生说着说着,嘴角上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低头,下巴向内收,就更深地埋在零的肩头,在衬衫上柔顺剂干净的气息中安心地闭上眼。 太温暖了,让人完全不想离开。 说那些话是需要勇气的。可从降谷零选择毫无隔阂地接受她新身份那个晚上起,零已经向着她迈出了很大一步。 奈奈生不想将全部的负担和心理压力都交给他来承受,所以她选择了开口。 而在她说完那些话后,降谷零选择了全盘接受,一如既往的,给了她一个可以落脚的怀抱和无比坚强的支撑。 能有一个人和你心意相通,全副身心的信任彼此,永远是世间最美好不过的事情。 出路有很多,而她选择能和降谷零并肩走下去的那一条。 奈奈生抱着眼前的人,觉得这个决定一定不会让她后悔。 “从一开始就像在同居……那现在呢?”降谷零重复一遍,直起身,意味深长地看她,“既然是情侣了,总不能比过去还退步了。” 他抬手抚了下奈奈生脸侧,替她将一缕头发拨到耳朵后面。带着薄茧的指尖划过发烫的耳际,奈奈生瑟缩了下。幅度很小,更多像一种本能反应。 “可、可我家具都买好了。”她干巴巴地说,眼睛不由自主往厨房外面瞟。 从这里能直接看到敞开的卧室门,奈奈生吞咽了下,收回视线时才发现降谷零一眨不眨看着她。 那双清浅的眼眸中逐渐染上她看不懂的、更加深沉的东西。 奈奈生在这时才惊觉。这一周以来他给她的温暖的怀抱,柔和的话语,能让人在相处时毫无压力的姿态,似乎都是零克制过之后才勉强维持的“分寸”。 平静海面下早就有更汹涌的冲动在翻腾,被他藏得很好,却又在此时近距离对视下从眸光中泄出几分。 奈奈生:“……” 她发现自己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熟悉面前这个28岁的降谷零。 “不会一样的。”降谷零垂了下眼睫,嗓音有些哑。 他接上她最开始那句话——【好像在一起之后也没什么不一样】。 奈奈生很快懂了。 也对,哪怕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可有些事还是只有在一起之后才能做。 她不自觉攥紧了零脖颈上挂着的黑围裙,垂下的布料在她湿热的掌心里被一点点揉皱,奈奈生在那个吻落下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 但降谷零靠过来时,心跳声还是一瞬在她耳边放大。 鼻息交缠,温热的唇贴上,短暂停留后便深入,温柔却又不容拒绝地、一点点攫取她赖以生存的氧气。几乎是带着侵略性的一个吻。 奈奈生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会了。 手下无意识攥得太紧,降谷零抬手覆上她紧抓着围裙的手,指尖安抚性地扣了下,她就自己松开,被零反手牵住,于是她除了他再也找不到其他支点。 奈奈生在迷迷糊糊里感觉到零用另一只手轻轻揉了下她后颈,发凉的手指搭上,那一片皮肤滚烫得像要烧起来。大概是察觉到她过分僵硬,想帮她放松,却让奈奈生有点站不稳。 只能更深地依偎着他。 他每一个动作都能轻而易举带起心动,终于停下时奈奈生把发烫的脸狠狠埋在降谷零胸口,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 不就是多活了几年吗?! 他怎么能这么会……!! “这真的是你的初吻吗?”她顶着那张大红脸刷一下抬头,尽力做出狐疑表情,想靠质问来掩饰窘迫,却在对上零的眼睛时一怔。 下一秒闭上嘴飞快把脑袋抵回去。 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 那么游刃有余,表情却像比她还心动。 降谷零用手背掩了下唇,一手揽着整个人都埋在他怀里逃避现实的奈奈生,两人一个看地一个看天,双双陷入沉默。最后还是降谷零咳了一下,“……晚上想吃什么?” “?”奈奈生第二次刷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怎么是这个话题?” “……?”降谷零迷茫。 “你不问问感受吗?”奈奈生小声哔哔,“我想听你说。” 降谷零想了想,幽幽地说:“飙车到180迈的时候,拆弹拆到最后两根线的时候,还有第一次接受组织干部考核的时候,都没心跳得这么快过。” 奈奈生一噎。 还真是符合零风格的描述…… “你……” “我也是。” 奈奈生不等他问,老老实实地自己主动回答:“心动得要死了。” 降谷零顿了顿,想笑,忍不住又要偏头过来。 奈奈生仰起脑袋,在那之前就主动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短暂的,仅仅是贴了一下就离开,但对一个今天以前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人来说已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一件事了。 对上降谷零带着几分讶异的目光,她顶着泛粉的脸颊弯起眼睛:“我也喜欢你,零。” 在很久以前,你决定对我告白的那一天,我其实也同样准备了一份告白给你。 两个人磨磨蹭蹭,等到真的准备开始做饭时,天都已经黑了很久了。 奈奈生看了一眼时间,想到晚上还要拼家具和铺床,愁眉苦脸:“你这儿有泡面吗?要不下点面随便吃一点算了。现在开始做饭有点太晚了吧。” 降谷零被她哄着早早穿好了围裙,一手拿锅铲,另一手拉开冰箱门从里面取出两个鸡蛋,闻言想也不想地拒绝:“很快的。你去客厅等着?” “可我好饿。”奈奈生两手撑在台面上,脑袋随着他动作转来转去,眼巴巴的。 她还没有放弃方便面的主意:“真的很快吗?要不还是吃面……” “十分钟。”降谷零想起什么,忽然转头看她,双眸微眯,“你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是这样用泡面应付的?” 他过去不止一次听到过奈奈生煮泡面的声音,那个时候他就在想奈奈生明明做饭水平不错,怎么还总是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这家伙糟糕的饮食习惯还没能改掉。 “我有加鸡蛋。”奈奈生小声辩解。 “那也不行。”降谷零手下动作飞快,单手敲了两个蛋,边搅蛋液边忍不住念叨,“泡面的调料本身就很不健康,你买面条回来自己下都会比那样好很多……” “可我懒得做。”奈奈生拒不认错。 降谷零被她理直气壮地打断,看过来,表情有那么点危险。奈奈生在他开口之前先下手为强,仰着脸可怜巴巴看他,“零,那你帮我做。我在这陪你。” 降谷零的话被堵回去:“……” 他和奈奈生对视几秒,最终无奈颔首。 “那你帮我拿两个盘子出来吧……” ……没办法。 他好像就吃某人这一套。 降谷零的厨艺真的很不错,是面板上的数值完全无法真正展现出来的程度。 奈奈生非常不客气地吃了好多,完全没有要在刚刚交往的男朋友面前稍微收敛一下的自觉。幸好男朋友本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给她夹了几次菜之后,降谷零干脆直接把盘子推到了奈奈生面前。 “……谢谢。” 她后知后觉感到那么一丢丢尴尬,看着桌子另一头早早吃完,正好整以暇望着她的零,诚恳道:“你做饭真的很好吃,比我想象中好吃多了。” 毕竟见过他一开始连鸡蛋都能煎成碳的样子,哪怕后来技能面板上写着他厨艺已经进步到最高级,奈奈生也没办法完全相信。 “谢谢,你也不差。”降谷零支着脑袋看她,随口说。 奈奈生:“……” 沉默。 两人吃完饭洗了盘子,将餐桌简单收拾过才一起上楼。 天色不早了,今晚的主要目标还是让她有张床睡,所以两人一进屋就直奔卧室,把剩下的床架三下五除二拼好了,又把床垫一起抬上去。 最后居然只花了不到十分钟就搞定了,奈奈生很惊奇。 降谷零没时间换衣服,这会儿还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只是卸了领带,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松松敞着,袖口挽到手肘,站在房间里打量一眼,“还有需要帮忙的吗?” “还有两个架子。”奈奈生指了下角落的纸箱。 然后趁着降谷零迈步过去的时候偷偷盯起他背影。 回头或许可以和他打个商量……把西装弄成半永久焊在身上行不行? 奈奈生想起刚刚拥抱时手下摸到劲瘦的腰腹和背肌线条,不禁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降谷零抱着纸箱回来时正撞上自家女朋友痴汉的笑容。 他动作停了一下,“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她不假思索。 如果这会儿再有一个亮着的手机荧幕摆在眼前,就能完美还原奈奈生过去的半年玩游戏时的真实表情了。 “……”降谷零挑了下眉,大大方方,“看吧。” 他说完把纸箱放在客厅空地处,蹲下拆箱,倒真的没管奈奈生站在一旁做什么了。 奈奈生看够本了才蹭过来,在他身边跟着蹲下,手肘抵住膝盖,捧脸继续盯,“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可以继续摸鱼。”降谷零看了眼说明书就放下,拿过第一步需要的零件,低头认真拼装起来,边漫不经心地应。 奈奈生“哦”了一声,过一会儿起身不知道去了哪里。 脚步声越来越远,过一会儿又蹬蹬蹬跑回来。 “零,抬头。”她高高兴兴的。 这一幕似曾相识,降谷零猜到什么,抬眸。奈奈生带着淡淡的柑橘清香跪坐下来,却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喂他,而是前倾身体先在他嘴唇上吧唧亲了一口。 连吻都带着橘子的气息。 意料之外的吻把降谷零亲得有点懵,奈奈生这时才满意地把藏在手里剥好的橘子塞一瓣到他嘴里。 兴冲冲地问,“甜吗?” 降谷零顺着她的话音咬下去,酸甜的汁水在唇齿间溅开,清冽的香气弥漫开。 他慢慢回过神,咽下那瓣橘子,喉结因为吞咽的动作滚了滚,“……嗯。” “那我再给你喂……” “好。” 奈奈生听见他不假思索的回复,顿了顿,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第76章 75 奈奈生在某天傍晚收到了一封邮件。 她刚从浴室出来,脖子上挂着半干的毛巾,在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点开了。 在看清内容时,眼底精光一闪。 “终于……”奈奈生喃喃一声,唇角抑制不住地翘起一个弧度,放下水杯转身就出了家门。 她迫不及待地找到楼下的降谷零,按响门铃,站在门口翘首等着他来开。 降谷零开门时就看见门口站着满脸兴奋难耐的女朋友,两只手背在身后绞着手指,黑曜石般的眼睛在走廊晦暗的灯光下晶亮,眼底光彩熠熠的。虽然不知道她心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但降谷零在看见她时还是跟着轻轻笑了下。 “怎么不用钥匙开门?”他问,目光从她的眼睛上移下来,看清奈奈生的打扮时才渐渐皱起眉,“穿这么少……” “我忘带了。太着急了。”奈奈生边解释边往里走。 虽然零把钥匙给她了,但奈奈生还是习惯叫他给自己开门。如果零不在家,她也不会自己进去。 降谷零已经不是那个生活在手机里的游戏人物,她在玩游戏玩到后期时都还会尊重零的隐私,更别提现在了。 降谷零侧身给她让开,感觉奈奈生进屋时带着一股室外的寒气。 奈奈生的黑发潮湿,一看就是刚洗完澡没多久。 有水珠顺着她未干的头发在脖颈上蜿蜒而下,最后落在挂着的毛巾上,小脸粉扑扑的,只穿了件单薄的长袖和宽松的居家裤,脚上蹬着拖鞋就下来了。 一看就是仓促出来,手里只拿了手机和自家的房门钥匙,全身上下看起来唯一还算保暖的就只有她那双过分蓬松的白色毛绒拖鞋了。 那是她在和降谷零相认之后才买的,配上她从美国带回来的那些色调冷冰冰的衣服,显得非常格格不入。 虽然已经要早春了,但更深露重,夜里还是带着凉意。担心她冷,降谷零在奈奈生进来之后立刻关了门。 叫奈奈生在客厅坐着,他自己拿着遥控器调高暖气温度,然后快步去浴室拿了条干燥的浴巾和吹风机回来。 “头发撩起来。” “哦。” 奈奈生乖乖照做。自己把黑发撩起,露出白皙的后颈。降谷零在她身后坐下,用浴巾裹住她,然后翻上去仔仔细细给她擦头发。 “零,你看。”奈奈生迫不及待将手机展示给他。 降谷零手里握着她柔软带着潮意的长发,分心望过去,下一秒目光一凝。 “毛利小五郎……那个侦探?” 他看着邮件内容,陷入沉思。 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 邮件来自朗姆,这位相当于组织二把手的高层只有在传达重要任务时才会出现,有着几乎可以命令组织除那位先生之外所有人的权限。 命令只有短短一句话。 【ie,接近毛利小五郎,查探他的底细!——ru】 末尾的感叹号完全暴露了这位高层惯常的急性子。 “他们会突然开始怀疑他,应该和基尔被逮捕的事情有关。”奈奈生沉吟。 前一段时间组织策划的一次暗杀行动意外失败,直接导致基尔被逮捕,这件事已经在组织内部流传开,消息灵通的波本和冰酒不会不知道。但因为二人没有参与行动,对细节并不了解。 “我记得那次行动出动了不少人,琴酒和贝尔摩德也在,会失败纯属意料之外。”奈奈生说,语气却掩不住幸灾乐祸。 看琴酒吃瘪是她目前最乐在其中的事情。 只是组织最近行动接二连三被阻挠,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无论如何,接到这个任务对我都是件好事,毛利的女儿和志保认识,我刚好可以借机接近她。”奈奈生说。 她从那次和灰原哀见面之后就始终放心不下,一直在寻找机会接近她,以及顺便去和灰原哀身边那个一直对组织蠢蠢欲动的小侦探打个交道。但贝尔摩德不知道为什么向琴酒他们隐瞒了灰原的真实身份。这时奈奈生如果轻举妄动,反而可能暴露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所以她一直也没能采取行动。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等来了机会。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筹划起来。 交谈时降谷零一直坐在奈奈生身后的沙发上,奈奈生则是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说着说着就将头往他膝盖上靠。 降谷零滔滔不绝分析的声音卡了壳,眼见长裤的膝盖部分被水打湿,多了一个圆圆的深色印子,他额角跳了跳,一只手按住她不安分地晃来晃去的脑袋,“等会儿……吹干了再蹭。” 说完身体前倾,伸长了手臂,越过奈奈生去够她面前茶几上放着的吹风机。 阴影笼下来。 奈奈生虽然坐在地上,但也没那么矮,降谷零凑近过来时上半身几乎碰到她。这个时间点两人都才刚洗过澡,不同牌子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气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奈奈生转身从下往上地搂住他,侧脸贴在他胸前,像个大型挂件。 降谷零动作一顿,把拿过来的吹风机放在身边的沙发上,语气里带了笑意,“突然怎么了?” 奈奈生不说话,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安安静静抱了两秒,下一秒突然用自己湿漉漉的脑壳顶着他的衣服,哼哧哼哧一顿狂蹭。 降谷零:“??” 奈奈生过了好久才满意停下,下巴抵在被自己弄皱弄湿的那一片衣服布料上,仰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底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光:“吹干了就没有蹭的意义了啊。” 降谷零:“……” 他不解地抬手捏捏奈奈生的脸,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跟小孩子一样。” 奈奈生:哦嚯。 零终于成长到对这些把戏不以为然还开始觉得别人幼稚的年纪了吗? 她看着面前某位二十八岁成年男子,面容严肃:“不是,是成年人。” 降谷零还以为她下一句要说什么,就看奈奈生抱着他的腰直起身,浅浅的呼吸凑过来,眼里含着笑:“成年人可以跟你要一个吻吗?” ……成年人才会和你接吻。 降谷零心跳断了一拍,鼻间充盈着奈奈生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他就着她靠近过来的动作吻上去。 明明在一起没多久,亲吻却好像已经做了千万次。明明都不怎么会,只是全凭本能,直白地,激烈地,莽撞地,偶尔还会碰伤彼此……但他们好像就是忍不住。 奈奈生偶尔觉得会溺死在呼吸交换的过程里。 可他给了她空气。 …… 他们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 奈奈生一下惊醒,她原本坐在地上,为了靠近他才膝盖支地直起身,这样跪着的姿势保持太久,反应过来时本能地就往下滑,被降谷零一把揽住。 眸光深沉地看她,又染上一点淡淡的笑意。 奈奈生总觉得他在笑她不行,瞪了他一眼,低头看手机,表情就僵住了,“贝尔摩德?她没事给我打电话做什么。” 她眼神示意降谷零别开口,后者自然明白,颔首,表情跟着严肃。 奈奈生按了接通。 她和贝尔摩德的沟通从来都不算和谐,连招呼都懒得打,等着她直入主题。 “什么事?” “大小姐,在新家还适应吗?”电话那头的女人用慵懒的语气开口。 “你不是专程打电话来问这个的吧?”奈奈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淡讽,“这么闲的话,不如把两次行动失败的报告整理一下交给朗姆。” 贝尔摩德呵笑一声,并不在意:“我听说朗姆给你派了新任务,是有关……那个侦探的?” 贝尔摩德消息未免太灵通了,奈奈生蹙眉。 “和你有什么关系?” “和我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提醒你一句,他怀疑毛利小五郎是因为我们在基尔的身上发现了窃听器。”贝尔摩德慢悠悠地说,像只是随口提到这个话题,“而那个窃听器已经被琴酒证实是fbi放的。” 奈奈生表情不变,淡声问:“所以呢?” “而且……我们刚巧碰见了赤井秀一那个叛徒。” 贝尔摩德随意抛出的话像一道惊雷,降谷零的神色骤然变化,脸色一瞬间阴沉下来。 奈奈生皱着眉头看他,心生疑惑。 但还是装作不动声色地等着贝尔摩德的下文。 “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贝尔摩德嗤笑,“那个男人叛逃组织之后,你应该对他很有意见吧?更别提你那位恨他入骨的搭档……劝你们把注意力放在赤井身上,毛利小五郎那边没什么重要的,只是朗姆的疑心病在作祟罢了。” 奈奈生用目光安抚降谷零,而后者垂眸看着地面,一动不动,奈奈生见状不由冷声回她:“朗姆的命令我是肯定要遵守的,你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危险地眯起双眸,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你不希望我们去调查毛利?” 贝尔摩德那边有了难以察觉的停顿。 “啊啦,大小姐这么说我就要伤心了。”她不紧不慢地说,语气挑弄,“我可是好心好意来提醒你。朗姆之所以派你们去,并没有那么好心……毛利小五郎平时最大的爱好,一个是赛马,一个是美女。你猜朗姆为什么觉得你能轻松接近他?” 贝尔摩德充满恶趣味地问。 奈奈生感觉腰上环着的手臂陡然收紧了,回眸,降谷零正抬眼看她,浅色的眸子里闪着凛冽的光。 她沉默。 “goodck,大小姐。” 贝尔摩德意味深长地笑了声,才挂断电话,却在切断的同时露出冷然的表情。 接近毛利小五郎,就意味着要接近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 angel,olguy…… 她走到落地窗旁,看着楼下的万家灯火,表情晦暗。 另一边,奈奈生挂了电话之后定定地看着降谷零,“零,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她收起对着降谷零时一贯的轻松表情,眼里带着敏锐的刺探和几分浓重的忧色。 “……没。”降谷零抿着唇摇摇头。 奈奈生因为担心,一手覆上他手背,被降谷零反手握住了,攥在手里细细摩挲着。 他冷静下来,表情看不出异样:“对贝尔摩德的这通电话,你是怎么看的?” “她哪有那么好心,还会来提醒我?装作若无其事,但八成是有什么不想我们去做这个任务的理由吧,太可疑了。”奈奈生直接说,“贝尔摩德不想让我做的,我就偏要做。” 降谷零点头,沉吟道:“我也觉得。而且她一定猜到我们会起疑心,就算这样也还是要打这个电话,一个可能是声东击西,想激起我们的逆反心去专心调查毛利。但这完全没必要,因为已经有朗姆的任务在前了。那么更大的可能就是……她是真的很着急,急到不惜被我们发现异常也要打这个电话过来。甚至拿出了赤井秀一来激我们……” 他声音渐低。 奈奈生赞同地点头。 贝尔摩德会做出这样的反应,实在异常。 奈奈生心底升起一种直觉。 从毛利小五郎那里……也许能找到那个女人的“软肋”也说不定。 假如能抓到那个把柄,自己就再也不会那么被动。 至于零的异样…… 奈奈生看着他这副模样,仿佛又看到了当时游戏里那个对关于父母的过去遮遮掩掩的他。这并不是第一次降谷零试图对她隐瞒什么,奈奈生觉得自己可以等。 然后像过去一样,陪他解开那个心结。 奈奈生思绪渐渐飘忽。 她思考起等一切结束之后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把某渣男用麻袋套走送给自家男友揍一顿的可能性。 想着想着还有点开心。 “但接近毛利的事……”降谷零不知道她在脑补什么,皱眉说,“由我来做吧。” 贝尔摩德的话不是完全没起效,至少他确实很在意那个赛马和美女的爱好。 怎么听都是个好赌还好色的中年大叔。 “那我呢?”奈奈生眨眼,猜到什么,忍笑问。 “你可以去接近他女儿。”降谷零抿唇,表情硬邦邦的,“反正我们是搭档,分工合作非常合理。” 奈奈生一脸新奇地看着他吃醋的样子,终于憋不住笑:“有件事我好像忘了说。毛利小五郎最近才作为侦探成名,而且和组织没有联系,所以你可能没调查过他……但他很久前其实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 降谷零眉毛一掀。 奈奈生笑得不行:“或许……你还记得饮食街那个案子吗?” 对她来说不过是半年前才看过的内容,她记得毛利是很正常的事,但对降谷零而言,上次和毛利小五郎见面已经是十年前了。她相信零的记忆力,但觉得还是有必要给他一点提示。 降谷零果然很快想起来。 “那个额头上一撮毛的警官?” 他第一反应和奈奈生一模一样,属实是被某人荼毒得不轻。 奈奈生笑出来,“是啊……” “所以不要乱吃前辈的醋。”她掐了掐他的脸。 第77章 76 数天后的清晨。 帝丹高中2年b班。 “兰,你听说了吗?” 留着棕色短发、戴着亮黄色发箍的少女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看见好友踏进教室,立刻对她挥起手。同时用跨越半个班的音量喊。 毛利兰快步走过来,将单肩书包放在桌面上,无奈看她:“园子,你怎么一大早就一惊一乍的。” “没办法,我兴奋嘛。”铃木园子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自从朱蒂老师走了之后,不是一直都是一年级的英语老师在帮我们代课吗?据说学校这两天终于招到了一位新的英语老师,她今天就要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毛利兰收起自己的书包,在座位上坐下,认真道,“代课老师太忙了,都没什么时间帮我们答疑呢。”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朱蒂老师她不是……那个吗?” 铃木园子对她的好学生思维相当无语,挤眉弄眼,暗示道。 毛利兰一愣,耳边立刻出现那个晚上在码头听到的枪声,还有她几乎快吓到晕厥时耳畔那一句模模糊糊却尖锐无比的“angel”。 她当时藏在朱蒂的后备箱里跟过去了,但对当时的凶险场面一无所知,只来得及匆匆报警,然后在听见枪声时冲出来护住了第一眼看见的腹部中枪的朱蒂老师。 持枪的凶手似乎确实在看见她时迟疑了几秒,再接下来,毛利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朱蒂在医院时告诉她和园子自己是fbi的事情,毛利兰这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毛利同学,你已经做得很棒了。那晚太混乱了,你被吓到昏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朱蒂当时宽慰她道。 “兰,兰?!” 毛利兰在园子的叫声里收回思绪,看见园子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兰,你还没从那晚上的阴影里走出来吗?” “太夸张了,那不算阴影啦。”毛利兰笑着摆手,又嘟囔,“只是我一直在想,那天我好像还看见了一个小孩的身影……怎么会有小孩在那种地方呢。” 铃木园子一挥手。 “被不小心卷进去的吧。但老师不是说那晚除了她没有无辜者伤亡吗?……重点不是那里!我是想说,我们的上一任英语老师那么厉害……fbi探员诶!这次新来的老师,会不会是cia的情报员?”她半开玩笑,“不过听说新的老师是日本人,那就是那个什么,诶,公安1部……” “你在想什么……”毛利兰睁着半月眼,“而且是公安0部才对吧。你是不是看了昨晚的刑侦剧?” “对对对对,小〇旬太帅了!!” “不,我觉得他的搭档更帅啊!一明一暗什么的……” 两个高中女生的注意力很快被昨晚电视剧的剧情引开,将新老师的事抛在脑后,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直到班主任踏着铃声走进来,闹哄哄的教室才稍稍安静,众人瞪大眼看着站在班主任身后的女人。 “不,不输给朱蒂老师的大美女……”有男生张大嘴。 另一人眼睛都看直了,反应过来连忙喊:“新老师吗?!” “安静一点。”班主任无奈地用讲义的书脊敲了敲讲桌,发出咚咚的声音,“岸田你给我坐下……好了,七海老师,麻烦你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她身后穿着杏色套装的女人应声上前,明明被称作老师,但从外表看去就像刚入学没多久的大学生。柔顺的黑色长发被挽在脑后,只在耳侧垂下几缕,明眸善睐,五官出众得让人挪不开眼,她站在讲台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2年b班的同学们早安,初次见面,我是你们未来的英语老师七海明里,兼任副班主任,请多指教。”奈奈生习惯性抚了下脸上的眼镜。 ——为了防止自己看上去过分年轻,这副无度数的眼镜是她硬拉着降谷零陪她选的。 浅金色细边镜框,比较大的框形,看着不会显得呆板,反而像是一件饰品,很好地修饰了脸型,反正奈奈生自己挺满意的。 她随意一瞥,目光扫过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望向自己的那两双晶亮的眼眸,熟悉的发型和长相让奈奈生不着声色地一顿。 这不是和工藤新一一起来游乐场的那两个小女孩吗? 园子那个豪爽的性格和毛利兰她妈妈的便当,至今还让她记忆深刻。 原来工藤新一和毛利小五郎之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奈奈生明白过来,笑了下,若无其事地回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七海明里】 【nanari】 “七海(nanai)……”毛利兰不由跟着念。 铃木园子则将注意力放在“明里”上,声音明快地感慨:“明亮又温暖的名字,很符合老师给人的印象!” 她们交谈的声音不大不小,因为全班都在小声讨论,本以为不可能被这位新老师听见的,却没想到七海老师直接看向了她们。 “谢谢。”年轻的女老师弯着眼睛,声音柔软,“这两位同学,你们叫什么名字?” “铃、铃木园子……”园子对着她的笑容,闹了个大红脸,蹭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我们只是在说老师你很漂亮!” “园子……”毛利兰抚额,有点尴尬地拽拽她衣角,“老师你别介意,园子就是这样的。我叫毛利,毛利兰。” “铃木同学和毛利同学。”奈奈生忍笑点头,“我们班现在有英语课代表吗?” “没有,之前的课代表因为生病休学了,还没来得及找新的。”毛利兰乖乖摇头。 “那……就拜托毛利和铃木同学你们两个做课代表了吧。” 奈奈生轻笑,压下眼底满意的神色,随口说。 两个人眨眨眼,不约而同地超大声应了:“好!” 给超好看的美女老师做课代表,谁会不愿意呢! 第一次英语课顺利结束,奈奈生松了口气,在回办公室前借着讲课代表职责的名义,顺口把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叫上了。 两个小姑娘亦步亦趋跟着她一路回了办公室,园子还在好奇地问:“老师,您今年多大了呀?” “25岁。”奈奈生回想这个假身份的身份信息,又笑着看向不停对园子使眼色的兰,“没关系,我不介意被问到年龄。” 反正是假的。 小动作被发现,毛利兰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诚恳道:“不过老师您看着一点都不像25岁呢。” 奈奈生笑意更深:“是吗?” 她们一路上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诸如老师之前是在哪工作或者读书的,怎么会突然来帝丹高中之类的……奈奈生早有准备,一一答了,语气温柔和煦,完全是一副最讨学生喜欢的老师的模样。 开玩笑,她来之前可是专门跟降谷零演练了不知道多少遍。 逼着已经参加工作5年之久的某人以28岁的高龄扮演了好几天的高中学生,然后就在昨天,那位“高中生”终于忍无可忍,把她逼在角落,借着问题目的机会,似笑非笑地上演了一出禁.忌师生恋的告白篇。 奈奈生:“……” 作为一名合格且优秀的人民教师,她当然是义正严辞地拒绝了降谷同学非分的要求。 想起那之后的事情,奈奈生委屈。 干什么那么小心眼,反正让他扮演高中生看着又没什么违和感! ……就不能为了搭档的事业稍微牺牲一下吗?! “七海老师,你还好吗?” 奈奈生反应过来时,毛利兰正一脸忧色地看着她。 她用拳头抵着嘴唇,猛地咳嗽了两声,压下脸上泛起的红:“没事,刚刚在想事情。” 说着拉开办公室的门,发现里面正讨论得热火朝天。 “春假前那周就办吗?这么赶?”有个男老师说。 “学生们估计要开心坏了。” “他们还能好好考试吗……马上就是这学期的期末考了。”另一个女老师忧心忡忡。 2年b班的班主任面容严肃:“是啊,可不能让他们现在就知道!得好好瞒住学生才行!” 说着,注意到拉开的门,他们转头望过来:“七海老师,下课了吗?你回来得刚好,学校好像说要补办学园祭……” 话音在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个·人时戛然而止。 奈奈生:“……” 她微笑了一下,缓缓把木门拉上了。 屋内一众老师:“???” 晚了!我们已经看到你了! “啊,现在似乎不是一个叫你们过来的好时机呢。” 掩耳盗铃的奈奈生转头看看右边的兰,又看看左边的园子。 铃木园子惊恐脸:“我是不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我会被灭口吗老师?!” 奈奈生拍了拍她的肩,宽慰:“往好里想,他们说要补办学园祭诶。” 光顾着惶恐没听清最后那句话的两人:“!!” 面前的木门被奈奈生自己又拉开了,她笑着走进去,带着自己两个新上任的课代表:“抱歉,刚才一瞬间想逃避现实来着。” 被自己立下的fg光速击倒的班主任:“……” 班主任抱臂,郁闷地望着面前的三人,回应她的是三双无辜的大眼睛——七海老师已经不知不觉完美融入了兰和园子之中,一副自己闯祸了的表情,可怜巴巴地和班主任面面相觑。 她忍不住叹气:“算了,幸好是毛利和铃木同学听见,不是班里那群闹哄哄的男生。听好了,这件事还没有公布给全校的学生,你们在学校正式通报之前绝对要管好自己的嘴。” 三个人噌噌点头。 班主任:“……” 班主任:“不是的七海老师,这话不是对你说的……” “是我的错,不该这个时候把她们带回来,你别怪她们。”奈奈生耷拉着肩膀,摆出郁闷的模样。 身旁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不出所料地露出感动表情。 新来的老师虽然年轻,经验不多,但依旧会本能地护着学生。而且也正因为年轻,似乎更容易和她们站在同一个立场,代沟也小,感觉比其他老师都更容易接近。 也许她们以后有机会和七海老师更亲近一点呢。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不知不觉在心里和七海明里更贴近了些,年轻女孩本来就很容易对比她们稍年长一些的女人产生向往,此时看着老师的表情多了几分倾慕。 “不过,学园祭一般不都是秋季举办吗,怎么帝丹高中的学园祭会变成春季?还有你说补办,是上次没办成吗?” “啊,七海老师你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是不是没太关注过东京的新闻?帝丹之前的学园祭出了一起事故,中途就为了配合警方调查取消了。”班主任压低声音。 “是起杀人案哦。”铃木园子主动补充,用只有七海和毛利兰听得到的音量说,“还是兰的男朋友解决的呢!” 她没好意思在老师面前用更常用的“兰的老公”来代指工藤新一,暗戳戳换成“男朋友”,但还是不出所料地收到了兰一声羞愤的回应:“园子!!” “毛利同学的男朋友是侦探吗?”奈奈生好奇地问。 一说这个园子就来劲了:“工藤新一!老师你听过他吗?不过那家伙应该还没有火到海外去……” “不是男朋友!”毛利兰着急地摆手。 办公室的老师都知道二年级这对看着很般配的青梅竹马,此时都含笑看着。 “工藤新一……我听过啊,他很有名,不过我听说他失踪了。” “没有,他只是有案子要解决,暂时请假了而已。”兰说。 “哦……那这次的学园祭,期待能看见他。”奈奈生笑笑,意味深长。 补办的学园祭预定在这学期期末考试结束后、春假之前的最后一周举行,因为最后一周没什么事,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用来准备,所以学校准备等到考试结束才会通知给学生。 奈奈生入职时离期末已经没剩几天了。为了维持矜矜业业的好老师人设,她很快投入到紧张的工作里,带着学生备考复习,每天忙得团团转。 而毛利兰她们忙着复习,也没时间出门。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直到考试结束,奈奈生竟然都一直都没能找到机会接近毛利小五郎和江户川柯南他们。 和她同时出动的降谷零那边竟然有了意料之外的进展。 “你说毛利小五郎收你做弟子了?”奈奈生瞪着坐在对面的男人,“什么鬼?” 降谷零坐在餐桌旁,面前摆了一堆菜谱,正专心致志研究着,闻言抬头,眼底狡黠的光一闪而过:“是啊,我借口要在他身边多学习他的侦探技巧,应聘了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店的工作。” “打这么多份工,你也不累。”奈奈生碎碎念。 “早就习惯了。”降谷零轻描淡写地说,语气似有深意。 奈奈生撇嘴,转了转眼珠,伸手要去够桌上的菜谱:“让我看看……” 结果够到一半,菜谱被一只手按住。她纳闷地抬眸,对上降谷零含笑的眼睛:“不给看,商业机密。” 奈奈生:“?” 她不敢置信地看他,降谷零看着奈奈生气成一个球的样子,慢悠悠地说:“好奇的话可以来店里,我做给你吃。” “你不是习惯了吗,不需要我在也没关系。”奈奈生呵呵一声,又要去够。 降谷零牢牢按着,手下菜谱纹丝不动,“可过去打工的时候你都会在。” 他语气平静,但奈奈生莫名就从中听出了一丝小小的抱怨。 ……和渴求。 降谷零偶尔会非常执着于过去的习惯,好像在试图将两人的相处模式一点点变回过去的样子,来重建当时的生活。 这么说来,打工的时候有她陪在身边,难道才是他口中真正的“习惯”? “……”奈奈生被他看得耳朵发热,慢吞吞收回手,讪讪,“好吧,我会找机会去的。” 回应她的是面前这位金发黑皮大帅哥亮眼的笑容,奈奈生想象了一下这么一个服务生摆在店里的样子,简直可以当作吉祥物,不,招财猫来看待了。 她突然明白降谷零的应聘那么顺利就成功的原因,语气酸溜溜的,“看来波洛未来的生意应该会变得很好哦。” 降谷零:“?”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的时候,整个校园好像一瞬间从死气沉沉的状态中复苏了,高中生们神气活现地在放假前倒数第二周的周五踏入校园,然后就得知了那个被瞒了两周的消息。 教学楼差点被巨大的欢呼声给掀了。 好心的班主任说要给奈奈生这个新来的老师兼副班主任一个锻炼的机会,这次班会就交给了她来主持,她这会儿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欢腾的景象,浑身血液也不由的有点沸腾。 她高中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没怎么正儿八经地参加过学校的活动,像学园祭这种,也都基本请了病假。或者只是作为边缘人物,在舞台上扮一棵树什么的。 毕业这么多年再回到学校,好像反而能放下很多东西,重新享受这种快乐。 “这次学园祭弄点什么?上次是在礼堂的话剧表演,这次留在班里吧?” “鬼屋?餐饮店?” “嗨嗨!”铃木园子和毛利兰不知道小小声商量了什么,这会儿高高举起手,“我有提议,我们来弄spy咖啡店怎么样?” 她嗓门很大,一下压过了班里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园子得意地一拍桌子,站起身,不知为何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用美貌和帅气吸引大家的眼球,然后凭口味掳获大家的胃!” “美貌和帅气还可以交给毛利和工藤?别告诉我你会做饭。”有人提出质疑。 理所当然不怎么会下厨的铃木园子一挺胸脯:“你懂什么?我这是参考了米花町目前最炙手可热的咖啡店波洛的运营模式!而且——!!” 奈奈生在听见波洛两个字时眼皮狠狠一跳,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铃木园子故弄玄虚地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你敢相信吗?那个波洛咖啡厅目前最出名的店员小哥安室先生,竟然——” 铃木园子顿了顿,下一秒超大声。 “就是兰的爸爸新收的弟子!!” 奈奈生:“………………” 毛利兰在一众“哇喔”的惊叹声以及众人相当捧场的掌声里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脸红红地摸了摸后脑。 “我和园子是觉得,我们可以请安室先生来做顾问,反正是校园开放日,外人进来也没关系的。有安室先生在,我们的咖啡厅应该会开得很好。” “安室先生就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啊!”铃木园子激情澎湃。 班里响起了轰轰烈烈的掌声。 还有男生闹哄哄地用手作出喇叭状,起哄:“唷!不愧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 奈奈生:“………………” 这都哪跟哪啊。 2年b班一派热闹的景象让她有点梦回警校的感觉。 不愧是精力旺盛的高中生。 “七海老师,你觉得可以吗?”毛利兰不好意思地看向她,“安室先生人很温柔的,很好相处。” “而且长得超级帅气哦。”铃木园子对着她挤眉弄眼,“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单身。” 毛利兰用手肘怼了怼园子,两个人下一秒一起忍不住笑出来。 奈奈生沧桑地看着这两个试图将她的男朋友介绍给她的小姑娘,艰难点头:“那就拜托……那位安室先生了。” 第78章 77 准备时间只有一周,高二第二学期的课程在期末考试前就结束了,最后一周本来是要上下学期的课的,但大部分老师都好心地延缓了授课进度。每天几乎能腾出半天的时间给学生们准备学园祭。 英语课内容本来就不是特别多,奈奈生干脆每次都花15到20分钟讲完,剩下时间留给他们在教室内自由活动。 这一举动不出所料地迅速收获了一大批好感。奈奈生完全不好意思说自己只是想偷懒。 学园祭定在周四周五两天。周三放学时,校园里每个班都疯了一样在赶进度,听园子的意思,今晚不少人都准备在学校留宿了。 “这就是青春吗?”奈奈生啧啧感慨。 “说什么呢,老师你明明还年轻呀。”毛利兰说。 从刚刚开始不知为什么一直趴在窗边的园子忽然蹦起来,过来拉住小兰的胳膊,使了个眼色,毛利兰就急急开口:“对了老师,之前说的安室先生已经到了,我们一起去接他一下吧。” “没有您的许可校外人士可能进不来。”铃木园子跟着恳求。 奈奈生眨眨眼,忍不住越过她们的肩膀往窗外瞥了一眼,没见到人,倒是看见了马路边停着的的白色跑车的车尾。 她想笑,又赶紧憋住,“好啊,我不去好像不太礼貌,难得人家专门过来了。” 两个小姑娘齐刷刷点头:“是的是的!” 三人的身影从教学楼门口出现时,倚在车边的安室透这才直起身。 他收起手中把玩的手机,笑着跟毛利兰铃木园子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她们身后的奈奈生身上,意味深长地停了几秒。 奈奈生走过去和门卫说了两句,和兰点了点头,兰见状开口:“安室先生,你可以进来了。” “麻烦你们了。” 安室透相当有礼貌,颔首露出明亮笑意,穿过校门走进来。 毛利兰:“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班的七海明里老师。” 铃木园子:“介绍一下,这位是波洛咖啡厅的安室透先生!” 两人同时兴冲冲地开口,在听到声音重叠时尴尬地对视一眼。 完全明白两个高中女生在想什么的两位成年人跟着交换眼神,默契地选择了微笑。 “七海老师,你好。”安室透大方地伸出手,“我一直有听小兰小姐和园子小姐提到你,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知性优雅。” 用知性优雅这样的词来赞美女教师,比漂亮要得体得多。 再加上对两位女生选择直呼名字小姐这样的方式,亲昵又不失分寸感,安室透的人设看来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天然撩型。 奈奈生微微眯了眯眼,下一秒绽开明艳的笑容,也跟着伸出手:“安室先生,你好。” 两只手握上,以安室透的性格,当然不会抓着别人的手不放,他在兰和园子的注视下握了一下就分开,只是松开时指尖有意无意挠了下奈奈生的掌心。 奈奈生被异样的触感激得下意识蜷了下手指,抬头看他,笑容不变,但是咬了咬牙。 不要当着别人的面搞这些小动作!! 安室透像是读懂她眼神里的意思,歪了歪头,在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不注意时对她眨了下眼。 幸好另外两人完全没察觉这一系列小动作,往教室走时她们并肩走到了前面,有意无意地让奈奈生和安室透走在了一起。 奈奈生觉得这两个女孩子不太对劲。 就算七海明里和安室透表面都是单身,也没有人会像她们这样从两人没见面就开始想着怎么撮合他们的吧? 要上楼梯时奈奈生落后一步,趁毛利兰她们先转过拐角,拉了下安室透的袖子。 后者低头看一眼,然后微微弯了腰。 奈奈生凑近他耳边,用气音问:“你是不是做什么了?” “哦,你是想问她们为什么老想着撮合我们?”安室透一下明白,含笑直起身,漫不经心地答,“也没什么,可能是因为上次她们在店里问了我是不是单身……” 奈奈生挑眉,“然后呢?” “我说是,但有喜欢的类型。”为了不让走在前面的两人听到,安室透小声说。 他挺享受两人说悄悄话的感觉,不过奈奈生似乎没意识到,只是好奇地问:“什么类型……” “唔,黑色长发,黑色眼睛,大概这么高……”安室透在自己身上比了下,抬眸看向奈奈生时,发现和她的高度一模一样,眼睛就含了笑,“看来我把女朋友的身高记得非常清楚。” 奈奈生:“!!” “哪有回答得这么明确的?!”她被降谷零的骚操作震惊,“你怎么不说名字最好是五个字,生日最好是7月3的,这样和你八字比较合呢?” “没办法啊,波洛咖啡店的另一位店员梓小姐还有兰小姐都是黑色长发,我不说明白一点会被误会。”安室透耸了耸肩。 他想起当时的场景,发出一声闷笑。 江户川柯南当时正好在场,在听见“黑色长发”这个描述时,脸色都变了。 刚刚叉上的一块培根掉到盘子里,小男孩抬起头虎视眈眈地看他,眼镜后的表情危险,就差没把醋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所以他非常自然地想着奈奈生的样子补上了后面的描述,结果就看着铃木园子噌地一拍桌站起身,差点和毛利兰来了个拥抱。 “这简直是命运的安排!” “太巧了吧!简直和七海老师一模一样啊。” 两个女孩子用他完全听得清的声音在他面前窃窃私语,但江户川柯南似乎因为身高问题听不清,急得一蹦一跳:“小兰姐姐,你们在说什么?我也想听!” “臭小鬼,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大人的事情。”铃木园子一把按住柯南的脑壳,眼睛闪闪发亮,“安室先生,请你到时候一定要来我们的学园祭参观!” 本来安室透作为顾问,只用在学园祭开始前去指导他们一下料理技巧就可以了,学园祭当天他其实并不用去。但既然被好心好意地邀请了,他也没办法拒绝—— 安室透笑眼弯弯,脸上没有半点不情愿的样子,光速答应:“好的,我很感兴趣。” 江户川柯南鼓起脸颊,圆圆的蓝色眼眸里露出警觉。 想到这里,安室透看向奈奈生:“学园祭那天,江户川柯南一定会来的,说不准还会带上灰原哀他们。” 奈奈生闻言,就猜到一定是他私下动手脚给她创造了机会,顿时有点泄气:“怎么你好像都把他们的行动模式打探清楚了……而我这一周!这一周都在忙着改卷子!” 她崩溃,眼前又浮现出打着转的红叉叉,突然觉得自己选错了路。 然后被身边的男朋友安抚性地摸了摸脑袋。 说着说着已经走到2年b班门口,兰和园子回过头,看见身后两人若无其事地并肩走着,偶尔交谈几句,气氛看着挺和谐。 安室透和奈奈生当然不可能被两个女高中生撞见私下亲昵的举止,但没想到那些他们自认生疏的动作,在园子她们眼里都已经足够亲近了。 园子一手掩着嘴:“啊啦,看来你们聊得不错。” “七海老师确实和我还蛮有共同话题的,不过还请园子小姐不要多想。”安室透摆了摆手。 奈奈生也跟着无奈道:“园子,不要开老师的玩笑。” “抱歉抱歉。”园子吐了下舌头。 没办法,他们还是必须保持一定距离,不然两个同时出现在毛利小五郎身边的人,如果关系很快亲近,看着一定会惹人怀疑。 何况组织也可能会关注他们,如果安室透和七海明里成为了情侣,他们保不准会联想到波本和冰酒身上去。 倒是毛利兰在听见安室透的话时略显疑惑地歪了歪头。 安室透看过去,好心问:“怎么了吗?” “没有,因为安室先生你称呼我们还有梓小姐的时候都是叫名字,怎么称呼老师的时候就是叫姓氏呢……” “啊,那是因为我觉得七海很好听。”安室透愉快地答,“只是七海就很好。” 奈奈生听他自然地读出nanai三个音,心里有点莫名的暖意。 只是nanai就很好……是这个意思吗? “原来如此。”小兰很快接受,“七海老师的姓确实很好听。” 她拉开班级的门,“快请进。” “快收拾一下!”铃木园子大咧咧地迈进教室,“厨具呢!” 看安室透做饭简直是一种享受,就算奈奈生已经见识过很多次,也还是会忍不住惊叹。 完全联想不到之前那个笨手笨脚的零。 “太厉害了!” 奈奈生转头,才发现学生们跟她一样看得一愣一愣的。 “安室先生,你单身挺多年了吧?”有不怕死的男生问,“不然做饭怎么会这么熟练。” 安室透:“?” “喂,吉本你怎么这么说话!”园子不满地说,“就算不单身也可以做饭给女朋友吃啊,难道就一定要女孩子来做饭吗?” “园子小姐说得没错。”安室透笑了一下,把松饼盛到盘子里,顺手递给站在一旁的奈奈生。 奈奈生也顺手接了。 “可以麻烦七海老师帮忙摆个盘吗?”安室透温和地问,“淋上蜂蜜就好了。” 奈奈生:“……好。” 摆个盘她还是可以的。 奈奈生谨慎地挪到他身边,拿起装蜂蜜的瓶子,而一旁的安室透已经着手做起下一道料理了。 他这个顾问做得相当尽责,步骤简明易懂,还附带清楚的解说:“你们看,这道菜的步骤也不复杂,很快就可以做好,是非常适合咖啡厅的料理。店里人多的时候,记得先把材料准备好……” 安室透说着,单手敲了个蛋到热好的平底锅里,同时听见身边的人轻“嘶”了一声。 奈奈生低头站在一边,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松饼。 安室透低头,发现蜂蜜在盘子上的某个点挤出了溅射状。 “安室先生,你觉得这样可以拿出去卖吗?”奈奈生抬头,抿着唇。 她叫“安室先生”的时候给人感觉弱小可怜又无助,像在求救。 “……口味好的话客人应该不会太在意,不过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安室透唔了一声,把火调低了一点,侧身从她身后过去,拿了两个草莓和一点蓝莓过来。 草莓去蒂,切成两半,摆成心形放在溅射状痕迹上,再将蓝莓均匀地缀在松饼旁。 做这些的时候两人距离离得有点近,安室透摆好,笑着偏过头看她一眼,声音放低了:“你看,这样就没事了,嗯?” 奈奈生点点头,星星眼看他。 安室透忍住想摸她脑袋的冲动,回到平底锅前,将锅拿起来颠了一下,里面的煎蛋翻面,露出煎得恰到好处的另一面。 ——连时间都把握得刚刚好。 园子的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o型。 她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叉腰看向那个男生:“吉本你看看,安室先生这样的好男人明显更容易找到女朋友吧?你真的活该单身!!” 第79章 78 学园祭当天。 奈奈生一大清早就赶来了学校,出门前顺路去了趟降谷零的公寓,听他说晚点就来,于是安心地一个人先到了。 学生们比她来得还早,昨天熬到深夜一个两个都还容光焕发,奈奈生一进校园就感觉浓重的庆典氛围扑面而来。 一路上穿过不知道多少花里胡哨的小摊,奈奈生终于艰难地挤到2年b班门口。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咖啡厅绝赞营业中——” 园子穿着一身白色小西服,头上戴着顶高礼帽,配上单片眼镜,正站在门口拉客。嗓音清亮,隔着半个走廊都能听见。 “园子,你s的是怪盗基德吗?”奈奈生凑上去,夸赞道,“这套衣服做得真好,这么短时间居然能做出这样的成品啊。” 说是要办spy咖啡厅,但事实上前三天他们都在忙着装饰店内和置办厨具食材,她昨天下班回去的时候还没见到几件s服呢。 “嘿嘿,服装上我稍微求助了一下家里。剩下的餐饮店部分可都是班里同学自己做的。”园子摸了摸后脑勺,低调地炫耀了一下铃木家的钞能力,“七海老师,你不要传出去哦,毕竟真的来不及了嘛。” “知道了。”奈奈生完全不介意卖这个人情,温柔地笑着点头。 “啊,老师你来啦。”毛利兰这时撩开班门口挂着的帘子从教室里出来,看见奈奈生时跟着打了个招呼,“要进去坐坐吗?” 她穿着一身水手服,领子是绿色的,没戴假发,只是刘海稍微理乱了一些,看着很日常。 “小兰,你这一身也是s服吗?”奈奈生歪头。 “是哦!”园子飞快报出一部动漫的名字,“是一个现代女中学生穿越到战国时期,和身为半妖的男主角一起冒险的故事,小兰这身是女主的衣服!我还准备了一套给新一,就是不知道他今天会不会来。” 她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套火红色的衣服和银色假发,甚至附带了一对毛茸茸的白色兽耳。 “我给新一发消息了,但他说今天好像回不来,不过柯南会代替他过来。”小兰苦恼地看着她手里抱着的这堆东西。 “可恶,那个小鬼过来有什么用啊!我是因为那个男主角和新一的声音很像才专门给他准备的诶。” 园子泄气,又把这些衣服塞回纸箱里。 塞的时候纸箱敞开,奈奈生看见里面还有几件衣服。 “这些是……” “是备用的,暂时没有人穿。”园子解释。 她财大气粗,光备用的衣服就按着不同尺码准备了好几套,这时望着奈奈生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睛转了转,笑容就灿烂起来。 “话说七海老师,你今天其实也没什么事吧?” “?” 奈奈生忽然警觉。 但碍于七海明里比奈奈生更温柔沉稳的“角色设定”,她还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勉强笑着点头:“是啊。” “那刚好,安室先生刚刚联系我们说晚点就到,您要不陪他一起逛逛学校?今天学校里有好多有趣的店呢。”园子边说边扒着纸箱疯狂往外掏衣服,“然后顺便……顺便帮我们宣传一下咖啡厅怎么样?” “园子……”小兰大概猜到她的意思,讪讪地小声问,“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是吗?”园子抱着怀里刚刚找出来的衣服,眨眨眼,巴巴地转头望向奈奈生,“老师,如果你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我就是觉得你这么好看,只要穿我们的衣服走在学校里,就是最好的招牌了。” 这句话她还藏了一半。 如果再加上帅气十足的安室先生,两个人郎才女貌地走在校园里,宣传效果大概还要翻倍。 铃木·平平无奇的商业小天才·园子,心里怀揣着咖啡厅的宣传大业,摆出了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真挚表情。 奈奈生抱着手臂看她几秒,最后认命般伸手:“算了,给我吧……” 因为大多数学生都有换衣服的需求,所以学校专门腾出来了一间闲置的教室当作更衣间,里面挂帘子做了简易隔断,奈奈生进去的时候里面刚好没人。 学生们到的都比较早,此时早就换好衣服回到各自班级了,这间教室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人过来。 奈奈生钻到其中一个隔间里,拉上帘子飞快换起衣服。 安室透是在十几分钟后抱着一堆东西被推进来的,进来时还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但在看见里面的人时眼睛微微睁大了。 奈奈生已经从单间出来,正站在教室后面的置物柜前,弯腰对着上面的一面小镜子颤颤巍巍地戴美瞳。 她打扮齐整。园子大概是想让她s狼人,一身中世界风的及膝布裙配咖色短靴,头上顶着黑色毛茸茸的尖耳,背后还有一条蓬松柔软的尾巴,随重力自然下垂,但又被里面的结构在最后固定出一个自然上翘的小弧度。 安室透带上门,想了想,顺手扣上门锁,随后才走过去。 奈奈生专注戴美瞳,一动都不敢动,听见身后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来的人是谁。 “园子她们好过分。”她抱怨,“我哪戴过这个啊,太为难我了。” 说着好不容易怼进去最后一个,整个人有点好笑地颤了一下,缓了几秒,费劲地眨巴眨巴眼回头看他。 那双眼睛介于金色和琥珀色之间,随光影变化改变着色调,配上她这身衣服,一时给人一种陷在梦里的虚幻感。眼前的人漂亮得不真实,安室透一顿。 奈奈生朝他凑过去,耳朵和尾巴跟着她动作在他眼皮子底下晃,勾得人心痒。 她饶有兴致地看安室透怀里抱着的那堆东西:“她们给你的是什么,吸血鬼吗?” 安室透定了定神,“嗯”了一声。 他怀里抱着黑色尖领披风,内衬是猩红色的,还有白色假领和一件酒红色马甲。下身似乎是黑色西装裤和皮鞋,内搭白色衬衫,典型的吸血鬼伯爵的服饰。 奈奈生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个塑料小盒子,发现里面居然还装着四颗尖尖的假牙,再看看底下压着的尖耳,园子给安室透准备得似乎比她的还要齐全。 为了给咖啡厅打广告,她也算煞费苦心了。 奈奈生想象了一下安室透打扮成吸血鬼伯爵的样子。 他长得有混血特征,配上那一头金发应该蛮合适的。 这么一想,她立刻来劲了,兴致勃勃地将安室透推进隔间,动作飞快地替他拉上帘子:“快换,我在外面等你。” 安室透没有那些不好打理的尾巴什么的,换得比奈奈生要快,几分钟后就出来,奈奈生看得眼睛一亮。 “果然很合适!”她过去帮他理了理领子,兴冲冲地提议,“要不要借点发胶,我觉得这一套露额头会很好看。” 明明一开始被园子和小兰拜托的时候她还半推半就的,这会儿却完全沉溺在spy的快乐里,看着面前的安室透,哪哪都很满意。 ——甚至还想再管园子借一套让他明天换上。 “可以啊。”安室透随口答应。 奈奈生专心致志地帮他整理那个麻烦的假领子,没注意到因为她的动作,头顶那个耳朵尖尖好几次扫过安室透的脸侧。后者避了下,忽然弯腰,偏头凑过来。 奈奈生以为他是想接吻,下意识转头看一眼门口。 门锁似乎是落下的,这个人进门的时候就抱着这样的打算了吗? “你……” 她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把脑袋转回来,就感觉安室透动作不停,轻轻张嘴,牙齿擦过她露出的侧颈。 不,不是他自己的牙齿,碰到她的是那小小的硅胶制的尖牙。 非常奇怪的触感。 像真的下一秒就要被吸血鬼的尖牙刺破血管,带着点危险的气息和侵.占欲,奈奈生浑身血液发烫,感觉温热的鼻息扫在她脖颈和锁骨。 锐利的尖牙轻轻抵上血管,在用力的前一刻收回去,最终变为柔软的吻落下。 熟悉的感觉,却又有哪里陌生。 ……他过去不会亲这里。 安室透只是轻轻碰了下就离开,直起身时看见奈奈生微微眯起眼,一脸懵然地看他。那双眼睛变得深邃,又蒙上薄薄的水雾,像流动的黄金。 墨发如瀑,掩住了发箍,柔软的兽耳仿佛真的是从发顶长出来的一样。 狼少女反应过来,搭住吸血鬼的肩,小声威胁:“咬你哦。” 她真的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伯爵的嘴唇多了几分血色,眼底带笑,露出餍足的表情。 与此同时,2年b班的教室里。 小兰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在搅做松饼用的面糊。她想起什么,忽然抬头看向园子:“话说,狼人和吸血鬼不是宿敌吗?” “兰,这你就不懂了。这种相爱相杀才好磕啊。” 园子竖起一根手指装模作样地晃晃,下一秒就绷不住,一拍巴掌,嘿嘿笑了两声。 “表面针锋相对的宿敌,私下缱绻缠绵的爱人……不觉得很带感吗?” 第80章 79 换好衣服从空教室出来时,两人表情都还挺正常的。 除了奈奈生偶尔会无意识摸一下颈侧之外。 他们一前一后回了2年b班,安室透进去时,先回来的奈奈生正被小兰和园子还有班里其他几个女生团团围住。 “七海老师,这一身好适合你啊!” “看着就像高中生一样!” “我园子大人的眼光果然没错哦嗬嗬……” 园子猖狂的笑声从走廊都能听到。 她们这一圈外侧,几个男生也踮着脚在不远处看,其中一个留着黑色短发的清秀男生甚至掏出手机对准了奈奈生,似乎是想悄悄拍张照。 安室透瞥他一眼,唇线不自觉抿直,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换上温柔表情。他突然出声提醒:“油温太高了,小心烤糊了。” 听见他的声音,班里人都朝着灶台的方向看去。那男生恰好站在锅子旁边,看见奈奈生也好奇地望过来时,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收起手机,还差点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安室透在话音落下后便大步走到围着奈奈生那一堆人身旁,动作自然地站在了那男生和奈奈生之间。等男生终于把手机拿稳,再抬头时就看见吸血鬼伯爵的漆黑披风将七海老师挡了个严严实实。 “啊对了园子,你有发胶吗?”奈奈生见他靠近,忽然想起这茬,“我觉得安室先生这一身装扮如果配上露额头的发型会更好看。” “是吧,我也是这么想的!”园子一听就激动起来,大有遇见知音了的感觉,“老师你等等,我这就去找,我记得有的,但好像被放在换衣服用的那间教室里了。” 她急匆匆跑掉,背影都透着一股兴奋劲。 “园子真是的……”小兰望着风风火火的园子,无奈地嘟囔一声,转头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不好意思啊,让你打扮成这样已经挺麻烦你的了。” 安室透笑笑:“怎么会,我完全不介意。” 教室门口,一群小孩子和兴冲冲跑走的园子擦肩而过,其中一个胖胖的男生被吓了一跳。 “刚刚那是怪盗基德吗?”他揉了揉眼睛,往走廊张望。 另一个脸上带雀斑的男生叹气:“拜托,元太你看清楚,刚刚那明显是园子姐姐啊。” “元太,你是不是还没睡醒?”他们身边留齐耳短发、长相可爱的女孩用清脆的声音说,“虽然开始放春假了,但也不能熬夜哦。” “没办法,新出的电玩太好玩了嘛……” 看来是认识园子她们的。 奈奈生心中一动,“小兰,这就是你说的柯南他们吗?” 她表现出不认得哪个小朋友才是江户川柯南的样子,舒展眉眼将他们一个个打量过去。 教室门口这时才有两个小孩不紧不慢走过来,看来是落了一段距离在说悄悄话,望见其中的灰原哀时,奈奈生唇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些。 “啊,不,这位才是寄住在我家的柯南。步美他们是柯南的好朋友,他们都是帝丹小学1年b班的。小学放假早,所以他们今天才有时间过来。”毛利兰指着穿蓝西装的小男孩解释,接着将几个小孩一个个介绍过去。 元太他们看着面前打扮成狼人模样的年轻女老师,早就睁大了眼睛。小孩子都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的,光彦和步美甚至有点脸红。 “大家好,我是帝丹高中2年b班新任的副班主任,七海明里。”奈奈生弯下腰和他们视线平齐,自我介绍道。 “七、七海……?!”灰原哀本来正悠闲地抱着臂,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差点平地一个趔趄。 奈奈生一把扶住她,恶作剧得逞般,笑容更深了。 灰原除了见到组织人员之外,几乎没有被吓成这样过,原本还想着水无怜奈的事情心不在焉的柯南迅速提起警惕,“灰原,你没事吧?” 灰原正想说没事,忽然瞥到站在教室里的安室透,浑身过电般猛然睁大了眼睛。 她眸子颤抖,肩膀也剧烈地抖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句“奈奈生”,接着本能地往她怀里钻。 只要能躲过波本的视线就好…… 他在这里,是和奈奈生一起来的吗?组织已经找到毛利兰他们了? 在别人听来,灰原哀只是又叫了一声“七海”而已。 “灰原,你不能直接叫老师的姓哦,那样不礼貌。”元太一本正经地说。 倒是一旁的步美担忧地皱着小脸望向灰原,“小哀,你没事吧?不舒服吗?” 江户川柯南则是望着灰原哀熟悉的反应,瞬间联想到屋内有组织成员的存在,瞳孔紧缩,充满惊惧地在安室透和七海明里之间打量着。 奈奈生也被灰原哀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灰原会被安室透吓成这样,心里责怪起自己的粗心。但现在人太多,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江户川柯南,好像完全不是解释的时机。 “啊,现在咖啡厅还在准备当中,可不可以请安室先生和七海老师带着孩子们出去转一圈呢?”小兰说。 她完全没注意到现场陡然紧张的氛围。 “好!”江户川柯南立刻甜甜地应了,“但灰原好像身体不舒服,可以让她在这里等我们吗?” “不要!!”灰原哀突然出声,拽紧了奈奈生的衣角。 组织成员忽然出现给她造成的惊骇太大,以至于她完全不能掩藏自己的情绪。 她甚至觉得波本是为了监视奈奈生和她见面才来的,就像当初她回国时组织也派了波本寸步不离地接机一样……奈奈生受到了生死威胁吗? 灰原哀深深埋下头。 众人望着她,困惑。 奈奈生见状,只得攥住灰原哀的手,大言不惭地解释:“我好像一直很讨小孩子喜欢呢……” 她用力捏了捏灰原小而柔软的掌心,体温传过去,那只冰凉的手终于染上一点热度。 安室透从刚刚起就一直看着这里,看见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两人的反应,头疼地揉了下眉心。 他随即又摆出笑容,答应了毛利兰的请求:“好的,那麻烦跟园子小姐说一声,发胶等我中午回来的时候再抹好了。” 毛利兰:“嗯!” 出了2年b班的教室,侦探团的众人簇拥着灰原走在最前面,奈奈生稍微落后一点,和安室透飞快耳语:“你能不能和灰原哀保持一点距离?” 安室透:“?” 他抿了唇,带点沧桑地看她。 因为刚刚落在脖颈的那个吻,奈奈生还有点不自在,话也少了很多:“她害怕你嘛……等我解释完再说。” 安室透在听见“害怕”两个字时,万年不变的笑容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回想了一下在组织和宫野志保的几次短暂相遇,还有当时自己的表现。 ……笑容渐渐僵硬。 在奈奈生心底,宫野志保现在是除了他之外唯一重要的人。而宫野志保居然怕他怕成这个样子…… 安室透心里一沉。 奈奈生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就跑开,然后拉着“身体不舒服的”灰原走到了队伍最前面——和他距离最远的位置。 安室透:“……” 谢谢,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你们有想吃的东西吗?这里店很多哦。”奈奈生边问少年侦探团的众人,边回头瞥了眼慢腾腾走在身后的安室透。 发现他很明显的在郁闷,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除了她之外就没人能看出安室透的郁闷,柯南甚至还颠颠地跑到最后和安室透套话去了,“安室先生,你和七海老师认识吗?” “……”奈奈生不再回头看他。 灰原哀被她牵着,好像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依旧身体僵硬着不敢回头去看队伍最末尾的男人。奈奈生当时虽然给了她自己的手机号,但两人都知道擅自联系是风险很大的事情,所以灰原哀一次也没主动找过她。 此时太久不见,奈奈生也有点感慨。 最后一次见面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月前,但这之间发生了太多事,尤其是她和降谷零的关系。 如今的奈奈生再也没有了那个满月之夜抱着灰原哀时的惶恐和沉重。降谷零的存在给了她无上的安全感,她再也不是孑然一身行走在黑暗里。 而这一切都是从那个晚上零认出她开始的。 所以,那天他到底为什么会认出她? 奈奈生发现自己还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 敲东西的习惯是一个直接诱因,但奈奈生和冰酒之间还有很多差异,单是年龄差就是一个巨大且无法忽视的bug,那天晚上一定有什么让降谷零突然想通了……觉得逻辑成立,所以才会确认她就是奈奈生。 可他总不可能是猜到了游戏的存在。 奈奈生有点疑惑,低头看着灰原哀紧绷的小脸,回想那天两人的对话。 好像当时也没提到她的名字啊? 等等…… aptx-4869? 那一晚她们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讨论这种药,而且目前的两个服药者——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都是减少了十岁左右的年龄。而这刚好是“奈奈生”和“冰酒”之间的年龄差。 奈奈生表情诡异起来。 零该不会以为她也是服药者之一…… 这听起来好像确实比在游戏内跨越了数年要合理得多。 可是她记得那天她明明还说了另一句话……降谷零该不会是太震惊,所以忽略了那句话吧?如果他想起来,大概就会反应过来,奈奈生的年龄根本就不是31岁。 她略显心虚地回了下头。 安室透还乖乖地走在后面,只是看着灰原哀的背影,似乎也和她一样陷入了沉思。 奈奈生:“……” 她痛苦捂脸,已经开始思考起回家之后要怎么跟男朋友解释自己的年龄问题。 奈奈生和安室透带着几个小孩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 他们还没正儿八经逛过学园祭,看着这群高中生们花半周做出来的各种东西,眼花缭乱。元太步美光彦三个小孩一会儿嚷嚷着要去鬼屋,一会儿又说要去占卜,再过一会儿听说礼堂有轻音部的表演,又嚷嚷说要去看人家弹吉他……完全没注意到一旁各怀心事的两个大人和两个变小的大孩子。 奈奈生累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等中午吃完饭,因为肚子填饱了,元太他们也稍微消停了一点,打着哈欠安静下来。 “要不要去教师办公室睡会儿?学园祭期间老师都在各处维持秩序,中午应该没有人午休。”奈奈生提议。 毕竟是小孩子,给他们一点特权应该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好!”少年侦探团的三个小孩乖乖地大声应了。 显然是真困了。 他们走到教师办公室在的那一层,路过洗手池时,奈奈生正好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 “山下老师。”她打了个招呼。 正弯腰站在洗手池前的男人是帝丹的一位体育老师,正好也是带2年b班的,和奈奈生在一个办公室,所以两人认得。 山下长得虎背熊腰,性格也大大咧咧的,见她过来,草草甩了下手上的水,肥皂也没打就关上了水龙头,“七海老师,你要回办公室吗?” “嗯,刚吃完饭,想带几个孩子去休息一下。”奈奈生笑笑,友善地问,“里面应该没人吧?有人休息的话我就不带他们过去了。” “没事,应该没人。学园祭大家都忙,最多在办公室吃个午饭就走了。”山下说着,顺带给排在后面要洗手的女孩让了下路。 “学园祭就是这样,哪哪人都很多呢。” “是啊……” 干巴巴地寒暄了几句,奈奈生正准备和他道声再见,就听见从走廊尽头传来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 她眸子一凛,下意识要冲出去,想起什么又刹住脚步。然后就感觉身后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嗖地蹿了出去,毫不犹豫地掠过她,带起一阵风。 奈奈生:“……” 她摆出教师本能护住了身边的小孩子,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室透越跑越远。 身边还跟着一只奋力迈步、硬生生把小短腿跑出涡轮式残影的柯南。 “七海老师,待在原地别动!”安室透只来得及远远丢下一句。 看着男朋友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奈奈生安静两秒,咬牙摆出属于七海明里的惊恐脸。 她毫无感情地棒读,“啊,发生什么事了吗?好可怕。” 身边的灰原哀很明显被震撼到,无语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七海老师你别怕,有我在呢,就算有歹徒也不敢动你。”山下挺了挺他健壮的胸肌,“我会保护你的。” 奈奈生:“……” 该说幸好安室透已经先一步冲出去了吗? 她艰难微笑:“不,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吧……我好像突然没那么害怕了。” 第81章 80 少年侦探团的各位发现有案子,表现得比奈奈生还激动。而奈奈生已经听他们热情地叭叭了一个早上那些光辉事迹,这会儿装作拗不过他们的样子,半推半就地带着几个小孩跟过去了。 拐过一个拐角,就看见教师办公室门口有个认识的女老师在焦急地打电话。 “请快点派救护车和警车过来,这里有人疑似食物中毒,麻烦快一点!” 她唇色苍白,说话时还有点发抖,看来就是第一发现人了。 奈奈生探头到办公室里,看见了里面一高一矮同步蹲在受害人身边的身影。高的那个身上的披风快拖地了,被他自己很不讲究地拢到身前抓着——一切以保护现场为优先。 奈奈生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还好吗?需要帮忙吗?” “很遗憾,已经没救了。”安室透摇摇头,直起身,披风这才随重力自然下垂,“七海……老师,麻烦你把孩子们看好,别让他们进入现场。” “知道了。” 现场可能有毒物残留,如果小孩不小心沾上,然后再碰到口腔的话就遭了。 仔细回想起来的话,这还是奈奈生在温泉旅馆那起案子里和降谷零说的话。 他起身后露出被他挡住的倒在一堆箱子中间的受害人,奈奈生一眼看见死者,惊讶地发现同样也是熟悉的面孔。 她“啊”了一声,表情不太好看:“藤木老师?!” 藤木是同为体育组的另一个老师,落在她身后的山下一听就急了。 “什么?!藤木老师怎么了?” 他要往房间里冲,被奈奈生一把拦住。 七海明里的手腕看着纤细,山下的胳膊有她的两倍粗,可是当她抓住山下的时候,后者竟然震惊地发现自己挣脱不开了。 “山下老师,不要破坏现场。”奈奈生沉声说,又带着几分悲悯。 那个女老师已经打完电话,靠近过来,和奈奈生他们一起挤在门口,闻言发出一声难忍的低泣。 安室透回过头,就看见女友被几个小孩充满警惕地团团围住——光彦他们来的路上就说作为侦探团要做七海老师的护花使者,这会儿正很好地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安室透微微颔首。 目暮警部很快带着高木和鉴识课的人赶来。 安室透成为毛利小五郎弟子的这段时间里已经和目暮警部还有高木见过面,省了自我介绍这一步,倒是奈奈生上前介绍了一下自己。 看到当初游戏里还是警部补的目暮已经顺利升职,奈奈生还挺感慨的。 目暮和高木看见她和安室透的打扮,明显被震了一下。 安室透这时已经将碍事的披风取下来搭在小臂上,但尖牙套没那么容易摘,他也没时间去取,所以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吸血鬼的模样。 至于奈奈生,那一双金色的眼瞳就够震撼的了,何况身后还有一条晃来晃去的尾巴。 两个人站在案发现场,和着严肃的气氛相当格格不入。 “你们……”高木看了看旁边打扮正常的老师和侦探团几人,小心翼翼吐出一句,“这是穿了情侣装吗?” 奈奈生:“……” 安室透:“……” 不要这样,穿成这样站在这里的他们已经够羞耻的了。 安室透咳嗽一声:“不是的,这是小兰和园子小姐他们班里搞的spy活动。” “哦哦!”高木涉恍然大悟,看看奈奈生又看看他,对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挺好看的呢。很适合你们两个。” 奈奈生忍无可忍,打断他:“刑警先生,藤木老师的死因和死亡时间的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高木这下严肃起来,“是氰/化/钾中毒导致的死亡,我们正在对他办公桌上剩下的食物和餐具做毒物检测。至于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一个小时前,也就是中午十二点五十分左右。” “发现者是这位宫崎雪子老师,根据她的口供,她是在一点的时候回办公室拿东西,从门口看见了藤木老师倒在那里,面色狰狞,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在被吓到之后发出了尖叫。” 他说着,看了眼身边的安室透和柯南,顿了顿,“然后还没等她靠近藤木老师,就闯过来了自称是侦探的一个人,身边还带了个小孩。他们把死者隔开,拜托宫崎老师去打电话报警和叫救护车了。” 安室透没注意到高木涉和目暮警官的视线,还在望着房间内沉思,然后就听见目暮警部一言难尽地说:“安室先生啊,我发现你跟了毛利之后,好像连体质也被他传染了。” 安室透疑惑地“嗯”了一声,“怎么会,我和毛利老师相比还差得远呢。” “啊不,我还是希望你能尽可能保持现状……” 两人的对话显然没在同一频道上,也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真不懂还是在装不懂,目暮警官掉了滴豆大的汗下来。 他真的不想每次跑现场不是撞见毛利就是撞见他弟子啊!不觉得很不吉利吗? 而且印象中上一次的学园祭就是出了一起毒杀案才被临时终止的,这次怎么又来……该不会是帝丹这所学校被诅咒了吧。 目暮心中有一万个槽想吐,但身为警察又不能有那些神神鬼鬼的念头,最后只能看看柯南又看看安室透,无语凝噎。 话说,这个弟子长得真的有点眼熟,他们是在哪见过吗? 干刑警这一行的,每天要见的嫌疑人、受害者还有各种相关人士太多了,这么几十年干下来,不知道和东京都内多少人打过交道,觉得其中有人眼熟也很正常。 目暮回忆了一下一些通缉犯的面貌,发现和安室透都对不上号,于是就不再多想,将注意力转回了案情。 鉴识课的人这时候起身匆匆和目暮高木耳语几句,目暮提高声音:“什么?!” “目暮警部,怎么了吗?”柯南仰着脑袋看目暮。 他声音甜甜的,加上本来就长得清秀可爱,看得人忍不住心软。 但奈奈生看着他总忍不住联想到游乐园里碰见的六岁的工藤新一,干咽了下,“为了破案,他真的挺不容易的哈。” 牺牲这么大…… 灰原哀睁着半月眼,无声点头。 “说是从藤木老师的便当盒、餐具、纸巾之类的东西上面都只找到极少的毒.物残留,他吃剩的饭团还有买来的大麦茶饮料里也没有被下毒的迹象。”目暮回答了柯南的问题,“但他确实是在吞下毒.物后中毒的,目前只是无法确定毒被下到了哪里。” 藤木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倒下的地方只留下一个人形。 “无法确定是如何下毒的吗?”柯南捏着下巴,作思考状。 “找不到下毒的地方就无从开始调查,更别提找到凶手。”安室透分析,神情倒不是十分紧张,“更糟的是案发时藤木老师是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所以毒.药应该是提前被凶手下在某处。从下毒到毒发会有一个时间差,足够让凶手处理身上的毒.物。如果现在去翻附近的垃圾桶的话……” “报告警部,我们在二楼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这个。”他才说到一半,就有身穿蓝色制服的鉴识人员上前来了,将手里的证物袋递给目暮。 透明袋子里露出一个手绢和其中包裹着的针管。 “是用针管储存毒.物,下毒的时候再借助手绢涂抹到物体表面吗?”目暮皱眉,“待会去检测一下。” “凶手有充分时间处理这些,既然敢直接扔到这么近距离的垃圾桶里,就说明上面肯定不会有指纹残留。”安室透说,“手绢也是很常见的款式,从这上面恐怕很难调查出什么。”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先调查一下大家的随身物品吧?”柯南在旁边甜甜地说。 “可是柯南,现在是学园祭,校园里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人人都有可能下毒,要挨个调查恐怕不太现实。”高木涉弯下腰说,显然觉得他作为一个小孩子想得不够全面。 柯南:“但藤木老师洗手了呀。” 高木一愣:“什么?” 柯南把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展示给高木看:“我和安室哥哥来的时候,藤木老师的袖子是卷到这里的,袖口还有一点湿,应该是为了吃饭提前洗过手吧。洗手池和办公室就隔了一个走廊,这中间应该不会再去碰东西了。说明毒.物至少是下在了办公室里。就算是在学园祭期间,可以进入办公室而不惹人怀疑的也只有老师们了不是吗?” “所以至少先把那边三位老师的随身物品检查一下吧?”他眨了眨眼睛。 目暮闻言,思考片刻,“也有道理,高木,你去查一下。还有,把这个办公室的其他老师也找回来问问情况,看有没有人在这期间回来过,或者发现了什么异常。” 高木涉应了一声。 安室透眼看着高木走向七海、宫崎和山下三人,立刻反应过来柯南的意思。 ——他在怀疑奈奈生。 和凶杀案关系不大,更有可能是因为看见了灰原哀的反应,所以开始怀疑起了奈奈生和组织的联系。 这个小侦探未免太敏锐了。 安室透的眼眸危险地眯了一下。 奈奈生显然也猜到了柯南的意图,无奈地对着高木摊手:“我这身衣服是园子给的,没有口袋可以装东西,只有手机,你们要查的话就拿走吧。” 至于山下就更无辜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手机也在办公桌抽屉里锁着,学园祭时体育老师要负责巡逻,巡逻期间被发现玩手机会被主任念叨的。” 最后高木只从宫崎雪子身上找出来一个小手包,直接送去做了毒.物检测。 不出所料,毫无收获。 柯南本来就没指望从他们身上找到毒杀案的线索,从奈奈生第一个说自己身上没东西之后,他就没再关注那边了。此时费劲地绕过各种人和杂物,还得提防着被无处不在的鉴识人员发现揪出去,在房间里鬼鬼祟祟地各处乱转着找线索。 “啊,柯南你还在这里吗?”安室透看着他四处乱窜,突然出声。 像才发现他一直没走。 柯南脊背一僵,转过头,声音弱弱的,“安室哥哥……” 安室透那张看不出真实年纪的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这里是案发现场,说不准哪里还有毒.药残留,很危险的哦。” 他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引起一旁的警官们的注意。 柯南鸡皮疙瘩突然窜起,感觉到了熟悉的阴影在逼近。 ……下一秒他果然被鉴识人员揪着领子提起来。 “叔叔,你听我解释。” 小小的柯南悬在空中,和面容严肃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露出讨好的笑。 然后被无情地丢了出去。 柯南:“……” 他呈抛物线朝门口飞去,感觉到原本站在那里的一道纤瘦身影忽然往旁边闪了一下,露出身后另一个健硕的人影。 奈奈生灵活地让开一段距离,就看着柯南如同一颗炮弹般飞过来,咚一声栽在了山下老师的胸肌上。 “噗!”她偏过头,肩膀疯狂抖动。 安全着陆的柯南咕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懊恼地看着安室透。 安室透像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毫无察觉,把柯南坑出局之后就回去专心观察现场了。他迈着长腿,轻松跨过房间里四处摆放的杂物。 ——因为学园祭要腾空教室,不少东西都被学生们放到了教师办公室,此时这里乱得像一间仓库。刚刚柯南在里面爬来爬去的时候简直像在越野。 藤木的办公桌在办公室深处,靠近窗边的位置,他走到窗边,发现收束窗帘的搭扣其中一边是松开的。本该大开的窗帘因此掉下来,挡住了一小部分光线,让那一片房间落入浓重的阴影里。 这个窗帘的材质看来相当遮光。如果全部放下来的话…… 安室透手里垫上手帕,将这半边窗帘整个拉上。 半个房间瞬间暗下来。 “安室先生?”目暮疑惑。 旁边的柯南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而奈奈生也跟着出声:“这个帘子特别遮光,是为了老师们中午在办公室午休装的。一旦全拉上的话,房间里会变得特别暗。” 她状似不经意地提到一句,“像今天这种阴天,应该会变得完全看不清吧。” “那这个手法就很简单了。”安室透若有所思,重新将窗帘收起,又看向房间里堆得满满当当、连通过都很难的杂物堆。 “安室先生,难道你解开谜题了吗?”目暮和高木同时急切地问。 “嗯……” 他不紧不慢地叠好帕子,在鉴识人员耳边耳语几句,“可以帮我调查这两个地方吗?” 然后才接着带着那种从容的表情开口:“不只是揭开了谜题,我想,我也知道凶手是谁了。” 那双浅色眼眸在门口三人身上扫过,最后牢牢锁住了目标。 奈奈生一挑眉。 鉴识课人员不久后回到安室透身边,告知了他刚刚的调查结果。 目暮警官也在同时听到了汇报。 “你说窗帘上检测出了微弱的毒.物反应?还有一处反应要更强,推测那里才是真正被下毒的地方……” 目暮听完,猛然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奈奈生挪了挪脚步,将身后的墙壁露出来,好让目暮警部直接看到他的目标。 “毒是下在了电灯开关上?!”目暮高声说。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现在还是白天,刚过正午,虽然是阴天,但房间里光线也还不错,根本不需要照明。所以也就没几个人会去注意电灯开关的存在。 在晚上无比重要的东西,在白天却像隐形了一般,落入众人的思维盲区,甚至没人想到要去调查上面的毒.物反应。 安室透:“手法其实很简单。今天是学园祭,中午大部分老师都不会回办公室,但藤木老师有带便当的习惯,他中午一定会回来。凶手只要掐着他回来前的时间点,将房间的窗帘拉上,再把毒.物抹到开关上就行了。回来的藤木老师在发现房间一片昏暗之后,自然就会去开灯——毒也就沾在了他手上。并随着他拉窗帘的举动沾在了窗帘上。刚刚鉴识课的各位已经帮我验证了这个想法,藤木当时确实碰过窗帘,而且是在他的手沾到毒.物之后。” “可为什么不直接下在便当里,非要绕这么一圈有什么意义吗?” “我知道!一定是因为吃的东西不好接触,还容易被发现。”柯南大声说,故作嫌弃地皱着眉头,“如果让我发现有人碰过我的食物,我一定不会再吃的。” 安室透点头:“下毒这样的杀.人手法一旦引起被害人警觉就很容易失败,凶手大概也是这样考虑的。” “凶手又是怎么知道藤木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如果太早拉上窗帘离开,而这期间有别人来房间,不就会杀错人了吗?”高木举手提问。 “藤木老师不是体育组的吗?体育老师要巡逻,午休时间都是错开的,很容易就可以提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啊!”柯南说,“其他体育老师手里应该就有时间表吧?” 山下脸色一白:“我是有啊,但你们不会就因为这个就怀疑我吧?” “当然不会!你别担心!”柯南只是激他一下,这会儿镜片反光,唇角轻轻勾起。 “啊嘞嘞,警官,我发现一个问题!”他忽然大叫,吓了旁边认真看着他的奈奈生一跳。 “柯南,你又怎么了?”目暮无奈道。 “我们来的时候,灯是关的!”柯南超大声。 “灯是关的不是很正常吗?” “可藤木老师不是先开灯然后才去拉开窗帘的吗?这里东西这么多,从办公桌到门口一来一回要费好大的劲,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就不会回来关灯了!” “柯南,那样可不行哦,那很浪费的……” “不是啦,反正一会儿还要去巡逻,又不留在办公室里,快点吃完快点走不就好了吗?” 柯南一指开关,再次大声说:“可是,我们发现藤木老师的时候,灯已经是关的了!” “柯南的意思是,从藤木死亡到发现尸.体这段时间,也许有人为了让我们不要那么快发现开关的问题,而回来特意关了灯。”安室透好心地替他翻译,“当然,这也只是一种可能性。” 柯南松了一口气,一副崇拜的样子啪啪鼓掌:“安室哥哥好厉害哦。换句话说,我们只要查查几位老师的手,也许会有收获呢?毕竟只要走到办公室门口就一定会发现倒在那里的藤木老师,如果有人回来关灯,却故意忽视了生死不明的藤木老师,那么那个人就一定是凶手了,对吧!” 灰原哀从奈奈生身后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卖力营业的柯南,替他觉得累得慌。 毛利小五郎和园子他们都不在,现场的成年人里没有一个可以供他麻.醉的,再加上来自安室透和奈奈生两个组织成员若有若无的视线压迫,要成功引导警方破案真的快为难死柯南了。 侦探团这会儿终于听明白问题的关键了。 光彦捏着下巴,突然开口:“我记得我们刚刚遇见山下老师的时候,他就正在洗手哦!” “说什么呢,山下老师洗得很粗糙,连肥皂都没有打,哪有人手上有毒.药的时候会那样洗手啊?!”元太一脸不赞同,“如果是我,肯定会至少仔仔细细搓八遍。” 奈奈生温温柔柔地补上一刀:“元太说的对,正因为山下老师的手上没有毒.药,他才会那样洗啊。别看山下老师平时大大咧咧的,其实人很好的……” 目暮听到这时,终于从她的碎碎念中惊醒:“等等,正是因为要表现得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才会在被你们撞见洗手时草草了事。山下太郎先生,不好意思,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们鉴识人员的工作。”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山下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案情实在不复杂,连侦探团都在不知不觉中把握住了关键,奈奈生抱着胳膊,完全是一副已经破案的懒散样子。见鉴识人员已经围过去,她索性带着几个小孩先出去了。 边走边无聊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刚刚的对话,她整个人猛然间僵住。 办公室里,众人刚出去,山下突然跪下来,开始痛哭流涕。 安室透听了几句,大概就是什么想趁着学园祭出入校园的人多时下手,觉得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降低自己的嫌疑巴拉巴拉。 他懒得听山下讲他为什么要杀死藤木,兀自走出办公室,发现本该在走廊和侦探团站在一起的奈奈生竟然不见了。 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小孩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灰原哀见他过来,往最里面缩了缩。 安室透装没看出她的反应,弯下腰:“怎么就你们在这里,七海老师呢?” “老师刚刚丢下一句话就走了,让我们留在这里等着。”步美小小声说。 元太和光彦凑在一起,脸上带着点被震撼到的表情,喃喃,“七海老师刚刚跑掉的速度好快哦……” “可是老师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呢,是我们听错了吧……” 安室透皱眉,不解:“所以,她走之前到底说了什么?” 三个小孩你推我我推你,不知道为什么都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灰原哀忍无可忍地复述了一遍。 她不敢和安室透对视,只是飞快将奈奈生的话原模原样重复出来,连语气都接近—— “她说,山下这个混蛋。” 第82章 81 安室透眉心一跳,直起身,不安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 他看向窗外。 处于学园祭中的校园热闹无比,操场上满是闲逛的学生和家长,还有被装点得异常好看的小摊位,到处洋溢着欢声和热情的叫卖声。 毕竟是杀人案,学校里又都是未成年的孩子,目暮警部刚刚怕引起大规模恐慌,并没有大咧咧地开着警车从正门进,而是带着警员们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入了校园。 ——所以除了极少部分人外,大部分人还都沉浸在学园祭的氛围里,对刚刚发生的惨绝人寰的案件一无所觉。 安室透此时就望向了操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试图从中找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老师刚刚走出门的时候,脸色突然就变了。”步美舞着小手绘声绘色地讲,“然后七海老师一下就冲出去了。” 步美没说的是,刚刚望着七海明里的背影,她恍然有点联想起就在不久前听见尖叫蹿出去的安室透和柯南。 想不到七海老师也有那样的一面啊。 “山下……”安室透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奈奈生的话,仿佛能想到她当时怒气冲冲的语气。 她在他面前都很少爆粗口,更别提以七海明里的身份和小孩们相处的时候。 奈奈生是想到什么,才让她突然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了吗? 安室透试图顺着奈奈生的思路去思考,然后在某个瞬间表情陡然阴沉下来。 步美把嘴巴张成一个圆圆的o型:“对……刚刚的七海老师就是这样的……” 不到半分钟后,江户川柯南匆匆从教室里跑出来,在门口来了一个急刹,鞋底在地面上呲出刺耳的摩擦声。 “安室哥哥人呢?!”他脸色大变,急得额角冷汗都渗出来,结果就看见走廊里的几个小孩全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灰原哀则是紧皱着眉,抱臂靠在墙边,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 “你们这是怎么了?”柯南一愣,紧接着又急切道,“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刚刚在洗手池那里,在山下老师之后紧接着洗手的那个女生,你们还有印象吗?!得赶紧找到她才行!我们分头行动……” 他急促的话语被灰原哀冷静打断: “黑色长发扎成马尾,绑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穿着普通的学生制服,胸前贴了一个鬼屋通过的纪念贴纸,手里还拿着2年b班的spy咖啡厅友情提供给前一百位顾客的小玩偶……” “整个学校一共有两个班级办鬼屋,但提供贴纸的只有位于四层的三年a班,2年b班在三楼,而洗手池在二楼——说明那个女生是从最顶层的教室开始一路逛下来的。一个小时多过去,以正常逛的速度,这时应该已经到操场了。” 她顿了顿,回想起那个人临走前飞快留下的话,抿了下唇,然后在柯南迷茫的表情里接着说: “除了操场之外,下午两点准时开始节目表演的礼堂也是需要重点寻找的地方。但他们两个人应该已经去了。”灰原哀想叹气。 “灰原,这推理是怎么回事?”柯南被她脱口而出的推理震撼到,一时连焦急都忘了。 “不是我,是安室……先生,刚刚联想到的。” 安室透甚至还猜到奈奈生会第一个去操场找人,所以刚刚走的时候直奔的是礼堂的方向。 想到这里,灰原哀表情微妙。 “喂,江户川,你觉得‘陌生人之间的心有灵犀’这种东西,常见吗?” 柯南:“?” 这什么鬼问题?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柯南相当直男,当机立断换了话题,“灰原、光彦,你们几个去叫目暮警部他们去洗手池那里取证,把那个水龙头指给他们看,他们会处理山下留下的毒.物的。” “诶?水龙头也被下毒了吗?”元太还没懂。 光彦被这么一提醒,大惊失色:“对啊,山下老师当时用沾着毒.药的手碰过水龙头!” 步美不解:“但那么点应该没事吧?” “氰.化.钾是剧毒,口服致死量在1-2就有可能致死,我们不知道当时山下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但他携带的针剂里储存的含量已经远远超过了一个成年人的致死量,总之你们赶紧去找目暮警部!” 柯南不敢再浪费时间,拔腿就往帝丹高中的广播室跑。 山下带的针管容量大概在10l饱和溶液里至少有7g……灰原哀快速算了一下,脸一白。 那水龙头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第一个女生是最危险的,但后面的人一定多多少少也沾上了……哪怕够不到致死量,也有可能会导致大规模中毒。 灰原哀直接钻回了教室。 礼堂不大,很好排查,安室透从礼堂出来,在路上听到了在整个校园回响起的广播声。 “由于水龙头遭到污染,今天中午十二点过后到现在这段时间,曾经在教学楼二楼洗手池洗过手的同学,请不要触碰食物,并尽快来保健室一趟……再重复一遍……” 是一个中年男性沉稳的声音,但广播室里坐的到底是谁就不知道了。 安室透心里稍定,快步走回操场。 大概是他运气好,这次找了没两个摊子就从人群中发现一双毛茸茸的耳朵,一上一下晃动,时不时消失在视野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他穿过人群,终于看见奈奈生。 她一手拿一个快化掉的冰激淋,另一手拿了个手帕,正充满歉意地帮一个女孩擦着制服上的痕迹。 脑袋一点一点,是因为她一直在弯腰。 身后的尾巴也随着她动作晃动,引来不少视线。 “真的很不好意思,是我刚刚走路没看路才会撞到你……”奈奈生直起身,再次道歉,“手上的冰激凌可能得去洗洗,然后你可以去2年b班找我,那里有衣服可以换。” ——虽然是s服就是了。 “没关系的,老师你真的不用跟我道歉。”那女孩连连摆手。 她留着黑色长发,扎成马尾,头绳上缀着大红色的蝴蝶结,正是他们在寻找的目标。 校园广播再一次响起,女孩凝神听了半晌,忽然叫了声,“我刚刚也去二楼洗过手啊!” “是吗?”奈奈生把手里的甜筒脆皮扔到垃圾桶,关切地看向她,“那刚好,你快去保健室吧。” “好,老师我先走了!” “记得来2年b班找我——!” 奈奈生做戏做全套,把手做喇叭状,在匆匆离开的女孩身后喊道。 说完,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啊,你来啦。”奈奈生回头看向身后的安室透,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好险,就差一步,我刚找到她的时候她那个脆皮甜筒已经快吃一半了……” “有搭档在还单独行动?”安室透不太赞同地看她,“明明叫我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因为我觉得不需要嘛。总共也没几个地方需要排查。其实手不碰到食物的话就是安全的,所以最危险的就是那些贩卖需要用手拿着吃的食物的餐饮店。那种店一共只有几处,操场上小摊多,需要排查的也多,我第一目标肯定是操场……再来就是有爆米花卖的礼堂。你在我之后出发的话,直接去礼堂就好了。” 奈奈生把两人的行动轨迹安排得明明白白,说完看向安室透过来的方向,像得到印证,得意地一挑眉,“你不是也照着我的想法行动了吗?” 她笑起来时脸颊两侧陷下一点,露出浅浅的痕迹。安室透看着奈奈生那一脸自得,忍不住想抬手捏捏,碍于人多才忍下了。 其实不止这次,平时出任务时奈奈生也常突然蹦出一些跳脱的想法,就像之前在晚宴一样,擅自行动,幸好安室透总能及时地给她援助。 他卧底时大部分都是在单独出任务,偶尔和贝尔摩德或者其他人搭档时也总会提前商量好计划,然后精准地执行各自的部分。更别提作为公安出外勤时,手下一大批人都是绝对听从他号令的。 安室透从没遇见过像奈奈生这么胡来的搭档。 ……但也偏偏只有她能让他心甘情愿纵容她的胡闹。 抛弃事先制定的完美计划,被带进她任性的节奏里,却还觉得有趣。 就像相认之前在晚宴的任务上,他感受到的那样—— 久违的,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感。 无论是作为冰酒还是奈奈生,她身上好像都存在着深深吸引他的部分。 正如奈奈生对降谷零而言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冰酒在波本眼底也足够特别。 但安室透有时又觉得没办法将这几重身份区分得那么彻底,毕竟归根结底,奈奈生会那样做,还是出于对降谷零的无条件信任。 奈奈生说的是对的。 只要面对的是彼此,他们大概就永远无法做到公私分明。 …… 少年侦探团一行人赶来操场时,正撞见伯爵垂眸盯着一旁的狼少女,目光深邃。 灰原哀的步伐一顿,望着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和谐的两人,眼神再一次变得异样。 从刚刚看着安室透毫无障碍地理解了奈奈生的意图、朝着礼堂冲过去的时候开始,灰原哀就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说到底,波本到底为什么会和奈奈生一起出现在帝丹? 他真的是来监视的吗?! 冷静下来思考的话,奈奈生怎么可能会把那么危险的存在主动带到她身边……? 所以…… 所以…… “安室哥哥现在看起来才是平时温柔的样子嘛,刚刚好吓人。”步美心直口快地说。 灰原哀:“……” 想到步美口中安室透展现温柔的对象,她又坐立难安起来了。 不。 可。 能。 安室透回过神,立刻掩下眼底的情绪,失笑:“抱歉,因为太着急了。” 奈奈生在步美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步美,我也吓到你们了吗?” 刚刚太生气一时没忍住情绪,奈奈生正思考着怎么补救,就看见面前三个小孩眼睛亮晶晶的,异口同声大声道:“不,老师刚刚超帅的!!” 奈奈生:“?” 从广播站回来的柯南已经收起变声器,此时站在众人身后,不动声色打量着奈奈生和安室透。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一张稚嫩的小脸上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 在那之后警方经过和校方沟通,暂时停止了学园祭,并对校内做了消毒处理。几个碰过水龙头的学生也被带去洗了手,幸好他们足够幸运,谁都没来得及触碰食物,这起案子最终在发展成更严重的地步之前就被顺利解决了。 皆大欢喜,唯一不开心的大概只有学生们了。 奈奈生换好衣服回到教室,就看见少年侦探团的几个人还有小兰正围着教室角落,一脸担心。 “怎么了?”她好奇地凑过去,在人群中间发现了一个抱着自己蹲在墙角、郁闷到长满蘑菇的园子。 “老师……”园子幽幽地回过头,“我们帝丹,难道是被诅咒了吗……我只是想要一个正常的学园祭啊!!” 奈奈生想起园子充满热情地准备好的那几十套s服,顿时满怀同情。 就在园子哭唧唧地准备朝她扑来时,安室透也换好衣服回到了教室。 “马上要封校了,如果大家下午没事的话,要不要一起去波洛呢?”他笑着提议,同时瞥了眼正把整个人倒向她怀里的园子稳稳接住的奈奈生,“园子小姐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我也许可以给大家做点什么,弥补一下学园祭被暂停的遗憾。当然如果大家没空的话就算了……” “有空!”园子呜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叫,“我现在是全世界最有空的人了!” 侦探团的几个高兴得一蹦一跳:“我也想去,听说安室哥哥做饭很好吃,我们还没尝过呢。” “安室哥哥,你会做鳗鱼饭吗?” “安室先生,这样不会太麻烦你了吗?”只有小兰很懂事地问,“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还有小孩子们。” 安室透笑笑:“没事,店里这个时间应该很空。就当是我请你们的好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到波洛,另一位店员榎本梓很高兴地迎接了他们,奈奈生和她是第一次见面,在自我介绍之后本想自来熟地坐到吧台,却被灰原哀一把拽走了。 “啊,等等——” 奈奈生摆出尔康手,恋恋不舍地看着吧台的位置:那可是能直接看到吧台内做饭场景的绝佳观赏台啊—— 安室透拿出围裙给自己系上,好笑地看了眼被强行拽走按到软沙发上坐着的奈奈生。 后者一会儿回一下头,显然是心心念念地惦记着他面前这个位子。 “喂,你看什么呢?”灰原哀压低了声音叫她。 她还警惕地缩在角落,尽可能让奈奈生挡住安室透的视线,但不知为什么,神情里除了警觉,好像还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 “波本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灰原哀用气音问她,“你们俩又为什么会在一起?” 吧台这会儿已经被小兰园子还有侦探团他们团团围住了,他们跑去欣赏安室透做饭,倒方便了两人交谈。 奈奈生于是解释:“我回国之后,组织怕我跟你联络,就派了波本来监视我。他现在是我名义上的搭档。” “监视?!”灰原哀差点没控制住音量,“那他岂不是已经……” “我还没说完呢!”奈奈生没想吓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灰原哀:“?” 她看看被众星捧月围起来的安室透,又看着面色相当不自然的奈奈生,慢慢说:“……你说。” 奈奈生用指尖挠了下侧脸。 “我们在交往。” 【名义上的】,搭档。 【实际上的】,恋人。 “……” 她再次躲远了点,果不其然听见灰原哀突然飙高的声音:“哈?!!!” 这一声把咖啡厅里其他人都惊到了,柯南本来就是不情不愿被小兰拎到吧台那儿坐着的,其实一直想去偷听两人的谈话,这会儿急忙从高脚凳上跳下来,“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待在那别过来。”灰原冷冷开口。 柯南脚下一个急刹,茫然:“啊?” “我跟七海老师有点话要说。” 安室透本来在洗菜,听见灰原哀这句话时也跟着抬眸,就看见了一只在灰原哀逼人气势下、像被揪住后颈提起来的猫一样可怜巴巴的奈奈生。 安室透:“……” 他想了想,回身从橱柜上拿了瓶果酱下来。 角落,奈奈生蔫蔫地在座位上坐着:“这要从哪里开始说呢……” 一不能提游戏,二不能随便曝光安室透的真实身份,她到底该怎么和灰原解释自己突然谈上恋爱的事? 灰原哀爬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用审犯人的表情抱臂看着她:“你之前那个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的纸片人对象呢?” 奈奈生没想到她会从这里开始问,有点懵,“……啊?” 灰原哀用小手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恨铁不成钢:“当初我劝你找个组织外围成员交往的时候还让我不要棒打鸳鸯的不是你吗?!” “等等等等——”奈奈生吓得一叠声,手忙脚乱地越过桌面想去捂她嘴。 但好像已经晚了。 “棒打鸳鸯?” 灰原哀面前的桌子上,有人轻轻放下一个瓷碟,上面是切好的花生酱和蓝莓果酱三明治。两人齐齐抬头。 “七海老师,成语学得还挺好。”安室透似笑非笑地看她。 显然是听到纸片人对象那一段了。 奈奈生:“……” 你耳朵这么尖也是当初听我声音练出来的吗。 灰原哀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悄无声息走过来的,但这会儿看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半是警戒,半是……审视。 有赤井秀一的前车之鉴,她现在对每个用威士忌做代号的男人抱有平等的不爽。 奈奈生献宝一样把碟子推到她面前:“你尝尝这个三明治!他做饭很好吃的……” 灰原哀垂眸看了眼,冷静开口:“我喜欢两种酱各涂一面的吃法,分别涂在两层味道太淡了。” 安室透:“……” 奈奈生讪笑。 安室透头疼地看她一眼,嘴角抽了下。 她们俩当初不会也是这么一起针对赤井的吧? 奈奈生心虚的表情印证了他的猜测。 奈奈生捂着脸,过一会儿从指缝间偷偷看过去时,才发现安室透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她一愣,头顶缓缓升起一个问号。 ……这莫名燃起来的胜负欲是怎么回事啊?! 第87章 86 有人在看他? 尹天明看到这张纸后,立刻警惕起来,仔细的扫着周围,借着昏暗的路灯灯光,他发现自己的周围除了树好像什么都没有。 去还是不去? 如果给他这张纸的人真的会用回旋镖,那么为什么要让他去根本施展不开的深夜鬼屋区,亦或是白天篮球社的人在故意引诱他,想把他弄到僻静的地方做什么事。 总之无论尹天明怎么想,都觉得不应该听这张来历不明的纸上的话。 他不怕失去一次好的机会,毕竟如果写这张纸的人真的想要教他,肯定会再次出现,或者干脆光明正大的来到他面前。 尹天明把纸揉成一团,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余音绕梁请求加您为好友!备注:顾君音。 躺在床上的尹天明看见这条qq消息后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音姐居然主动加他好友了?! 尹天明:师姐晚上好。 顾君音:你昨天半夜去哪了? 尹天明:半夜?会议结束后我就回宿舍了,不到11点就睡着了。 顾君音:你现在来深夜鬼屋区,我在这等你。 尹天明:啊?? 之后不管他怎么问,顾君音都不回话了,但不知怎么的,尹天明觉得还是听音姐的比较好,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宿舍。 他觉得非常奇怪,不久前刚收了一张纸,说让他去深夜鬼屋他没去,现在音姐也让他去,莫非…… 莫非音姐就是给他纸的那个人?尹天明不禁有些膜拜这位社长,好像全知全能的样子。 现在刚到九点,深夜鬼屋每晚十点才开放,所以整个区域还算安静,尹天明走到区域前面,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哪里有音姐的身影。 啪!尹天明感觉右肩被谁拍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没人。 怎么没进鬼屋就见鬼了? 当他把头转回来的时候,音姐就如同幽灵一般站在他面前,被拍肩没吓到他,现在反而被吓到了。 “晚,晚上好。”尹天明打了声招呼。 “跟上。”顾君音丢下俩字,扭头就往里走。 “我能不能看看你的锏。”尹天明忽然说,因为他总觉得处处透露着诡异,他有些怀疑面前是不是真的顾君音。 听到这句话,顾君音停了下来,锏出现在她的右手上,她举了举然后马上收回,继续走。 尹天明这才跟上。 “鬼屋范围外,没有幻觉。”顾君音说。 “明白了。” 他们一直走到一座塔前,这座塔型的鬼屋尹天明之前在外围看见过,当时他还以为是什么避雷针,现在近距离看才发现这竟然也是鬼屋。 顾君音一直在注意尹天明的表情,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只带点好奇和疑惑,显然没有到过这里,不过顾君音还是问了句,“你进没进去过。” “没有。”尹天明果断回答,他甚至都没走到过这么深处来,更别提进去了。 顾君音用完全不相信的目光打量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看的尹天明心里发毛,便问:“怎么了?” “我昨晚在里面看见过你。” 这话吓了尹天明一大跳,连忙说:“不可能啊,我昨晚回宿舍后就没出去过,甚至近几个周我都没来过这附近。” 听到这里顾君音忽然上前一步,拿手去撩尹天明的衣领,尹天明当场石化,这是什么发展趋势? 哪知他刚准备反应,顾君音已经退了回去,说:“你脖子上的红印哪来的?” 很明显,这就是她昨晚勒的,她知道自己下手轻重。 “昨天白天我们班月考,被人勒脖子了。”尹天明说,看起来也不像是撒谎。 “你梦游吗?” “啊?从来没有过!”这点尹天明很确信,而且他祖上都没有梦游的人。 “那你回去吧。”顾君音说,她看尹天明的样子,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做过,什么也不知道。 说完,顾君音便朝着来的相反方向走了,那边通往高年级区域,尹天明还想追上去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慢了一步被感应门拦在了外面。 尹天明一脸懵逼的往回走,音姐突然叫他出来,问了一堆莫名奇妙的问题,然后就走了,这是个什么事,而且她说的事情听起来还挺玄乎的。 走着走着,尹天明停下来,他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迷路了。 看着完全陌生的周围,尹天明陷入沉思。说起来他其实是个半路痴,不认东南西北,但是认真记路的话记得也不慢,只是进到里面的时候是由音姐领着的,他就没在意,现在完全记不得怎么出去了。 他打开手机,想在红岛app上定位一下,结果一格信号让他只能看着屏幕中间的旋转的圈圈发呆。 这好像又是恐怖电影里的桥段,深夜,迷路,手机没信号,周围没人。 “咦……”尹天明左手一沉,他看着自己手里突然出现的回旋镖,有些纳闷,自己明明没有想把它拿出来啊,这东西怎么还自己跑出来了。 兴奋。 他感受到了兴奋。 谁在兴奋?迷路怎么可能兴奋? 呼—— 一张纸又糊到了尹天明脸上,上面写着。 左转,直走,尽头。 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一切都是给他纸的那个人捣的鬼,不过奇怪的是,音姐确实是音姐,她都把锏亮出来了,难道音姐和这个人认识? 去,还是不去? 一个严肃的问题摆在了尹天明面前,如果他在这一直等着,或许能等到个师兄师姐过来带路,不过他的内心却想按照纸上说的做。 说走就走。 尹天明还就不信了,这么大的红岛空间还能公然闹鬼了,当然,深夜鬼屋除外。他倒要看看是谁在一直引诱他去某个地方。 他转身,一直往前走,走了约莫十分钟,一座巨大的鬼屋出现在他面前,说是巨大,其实看上去只有两层,但是横向看上去却有三四十米。 这应该就是尽头了?不过怎么依然没人。 面前这座鬼屋和别的鬼屋还有不同,别的鬼屋多为木门,而这座却有一扇大铁门。 尹天明也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错了,竟然伸手敲了敲鬼屋的门,出乎意料的是,同样的敲门声又从里面传来。 他收回了手,警惕的盯着这道铁门。 一张纸又飘了过来,这次尹天明没有被糊脸,而是伸手抓住了纸,这次上面只有一个字。 进。 第89章 88 红灯结束,重新上路的时候车里变得很安静。 奈奈生抱着酒瓶缩在副驾驶座位上,一张脸通红。半是醉的,半是因为别的原因。 ——反正她终于是心满意足地安分下来了。 降谷零放在座位中间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是未储存的号码。他低头看了眼,要伸手去接时奈奈生先一步拿了过去,“开车的时候单手接电话不安全。” 她解释,然后帮他按了接通,放在他耳边。 降谷零笑了下,任她去了。 开口时他才恢复严肃:“风见?” “啊,喂,降谷先生,抱歉在这种时候打扰你。”那头匆匆传来一道声音。 车里没有别的杂音,加上奈奈生的耳力很好,哪怕没有开免提也基本能听清风见在说什么。 听见对方上来一句“降谷先生”,她对着转向时朝这边望过来的降谷零做了个口型:傻白甜部下? 降谷零沉默,算是默认。 “没事,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刚刚听交通科那边的朋友传来消息说,十五分钟前xx高架上有辆白色马自达rx-7在飙车,他们现在正在找那个车主。呃降谷先生,我就是随便问问,当然也许是我猜错了……”风见裕也越说越没底气,“但我怎么听着那么像你的车呢?” 奈奈生:“……” 风见多少还是委婉了。 除了降谷零,还有哪位rx-7车主能把车飙到让交通科全体出动找人的地步? 降谷零重重咳嗽一声,想伸手把手机拿回来,但奈奈生一下躲开。 他只能当没注意到奈奈生那一脸看热闹式的幸灾乐祸,“是我。” 风见裕也:“果然是降谷先生你!那我这就跟他们说,让他们别找了……话说,刚刚是公务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是,已经解决了。”降谷零语气不太自然,“辛苦你了,风见。” 风见很有眼色地没再多问,很快挂掉了电话。 他显然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毕竟降谷零身为卧底经常会有需要独自行动的时刻,有时候难免做过火了,就会需要他们这样的后勤来善后。所以风见早就习惯了帮上司隐藏这样可能引起关注的行踪。 等显示通话已切断,奈奈生这才开口,不太赞同地看他:“零,你刚刚是飙车过来的?多不安全。” 没等降谷零开口,她又转而问:“所以到底是谁告诉你的?好像也只有小兰和柯南了……柯南没那么多事,所以是小兰吗?她怎么说的?” 奈奈生真的快好奇死了。 一开始被降谷零撞见她和冲矢昴见面时她还有种完蛋了的感觉,但刚刚被按在座位上亲完那么一回,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她们说……”降谷零看着面前的道路,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我女朋友快要被人拐跑了。” “怎么可能,这些女高中生也太抓马了。” 奈奈生就喜欢这样的剧情走向,自顾自乐了半天,直到接收到降谷零抽空投过来的死亡视线,这才乖乖收起了嘴角疯狂上扬的弧度,“你要相信我才行……” “不是不相信你。”降谷零一秒辩解,紧接着才听见了奈奈生的后半句—— “毕竟你一天接那么多通小姐姐的电话我都没生气。” 降谷零:“……?” 奈奈生掰着指头算:“那么多专程来波洛看你的女生,从小梓那儿存你联系方式的,点名要吃你做的招牌料理的,叫外卖试图把你拐回家的……你这任务做的,都快顺便当上米花町之星了,是准备跟琴酒争下个季度kpi考核第一吗。” 她随口吐槽,然后想起什么,忽然拖长语调“啊”了一声,“对了,还有那个什么夏川女士,你帮她修水龙头了对吧?我怎么不知道波洛还有这业务呢?” 奈奈生一气呵成地翻完旧账,最后气势汹汹地一拍大腿,“说吧!你还有什么要解释的!” 降谷零:“……” 他拐了个弯开进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停好之后解开安全带,转身面向奈奈生,欲言又止。 奈奈生也正看着他,见状警惕地往车门和座位的夹角中间挤了挤,“把话说清楚再亲,我正吃醋呢。” 她的声音有点飘,降谷零有心想解释,但闻着车里的酒气,忽然觉得不太对。 按亮顶灯,这才发现那一抹不自然的绯红已经从脖颈漫到她脸颊和耳侧。 奈奈生是喝酒容易上脸的人,但平常也不至于红成这样,降谷零皱了下眉,半强迫地从她手里把酒瓶掰过来,掂了下重量,表情就淡下来了:“40多度的威士忌,一口气喝大半瓶,胃不要了?” “我平常不会醉,是波本容易上头。”奈奈生睁眼说瞎话,并且骄傲地搭配上了原创的一语双关式冷笑话。 降谷零:“……” 他看着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还要睁着对不上焦的眼睛一脸期盼地等他笑的女朋友,面无表情地忽略了她的冷笑话:“下车。” 奈奈生:“!!” 奈奈生被降谷零从副驾上扶下来的时候还挺委屈:“就是你开车不稳把我晃晕的,你自己平时飙车的时候不会把自己开吐吗?” “我又不醉驾。”降谷零扶着她走进电梯,直接按到自己的楼层。 电梯一层层往上升,奈奈生转过来,整个人靠上降谷零,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还贼心不死:“我还给你留了小半瓶,你要不要?” 她说话时正抱着他的腰,脸贴在降谷零锁骨到颈侧那片,手很不老实地从西装外套的下摆往上探。 发现里面还有层扎在西装裤里的衬衫时,奈奈生明显有点暴躁了。 降谷零迅速扣住她摸得越来越放肆的手,声音不太稳,“……还没到家。” 奈奈生动作一顿:“到家了就可以了吗?” 降谷零没再说话。 打开公寓门,降谷零扶着奈奈生到沙发上坐下,后者刚一坐好就对着他大大地张开了怀抱。 脸上是大写的三个字:要,抱,抱。 降谷零没忍住笑了,过去搂了她一下,手撩开奈奈生的刘海探了探她的额头,“我去弄蜂蜜水。” 他指尖带着凉意,贴在她有点发热的皮肤上,让奈奈生舒服地跟着扬起了头。 像一只猫,懒懒地蹭了蹭靠在近侧的掌心。 奈奈生在等蜂蜜水的时候顺便在房间里胡乱打量了一通,目光停在日历上,迟钝的大脑重新开始转动。 ……后天就是降谷零的生日了。 她头疼地揉揉太阳穴:送点什么好呢? 降谷零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回来的时候,奈奈生正坐在沙发上费劲地按手机。 用一种老爷爷地铁看手机的表情。 降谷零过来时奈奈生正好收到对方回复过来的消息,她看了一眼,满意地按灭手机,然后眯着眼睛抬头看他。 降谷零:“……怎么这副表情?” 奈奈生摇头晃脑地解释:“头太晕了,看不清,我在人工聚焦。” ……她喝醉的时候思维还挺清楚。 就是脑回路有点清奇。 话也变多了。 “把水喝了。”降谷零望着她这副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不知道是谁抱着酒瓶不让人碰,然后一个人闷头喝了那么多,把自己喝晕了又开始找他撒娇抱怨。 ……他把杯子递给她,然后坐到奈奈生身边帮她一下下轻抚后背,“想吐吗?” “还好……”奈奈生一口气喝完了,很快地揉了下自己的胃,然后就往他身上扑。 她力气本来就不小,降谷零又不反抗,就那么顺从地被她推到沙发上,眼底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她。 在看到奈奈生大着胆子跨坐上来时,那笑就一点点收了起来,目光转而变得深邃。 感觉到身体上增加的重量,降谷零单手撑起上半身,另一手抚上她后颈,微微用力将她带得更靠近自己。 想起什么,忍着笑哑声开口:“刚刚忘了解释……夏川女士今年已经八十二岁了。” 奈奈生:“……?” 两人维持这样的姿势,奈奈生比降谷零高了不少。 降谷零趁她发愣的功夫,让她两手搭在自己肩头,然后仰头亲了她一下,“她和鹤山婆婆不一样,不喜欢别人叫她婆婆,所以米花町认识她的人都喊她女士。” “至于把电话号给梓小姐,是因为风见偶尔会打电话过来,让更多客人知道我的号码的话,他的电话混在其中就不会太显眼。” 奈奈生回想自己吃醋的这几天,脸都绿了,搂他脖子搂得更紧了些,然后靠在降谷零耳侧咬牙切齿:“把这件事忘掉,不要再提了!” 降谷零大概是觉得好笑,再亲过来时鼻息都因为忍笑而有些颤抖。 一吻结束,降谷零这才坦然接受她的威胁,“好。” “那我们……”奈奈生正要放下心,就听他慢悠悠地接着说,“来聊聊那个纸片人的事?” 想不到降谷零还记得这件事,奈奈生身体一僵。 想起之前跟宫野志保找的那个借口,奈奈生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试图蒙混过关:“什么纸片人?” 降谷零很快就让她对试图糊弄过去的这个决定彻底后悔了。 “就是你那个……”他不紧不慢地提醒,“爱得死去活来,非他不可,让宫野志保不要棒打鸳鸯的……纸片人小男友。” 奈奈生:“…………” 谢谢,已经抠出一幢魔仙堡了。 怎么能做到复述得一字不差的?? “我错了,我不该挑战你的记忆力的。”奈奈生后知后觉地想起面前这人的学霸属性,喃喃。 “所以,到底是哪个游戏里的?” “是你。” 降谷零:“……” 奈奈生不给他怀疑自己耳朵的机会,抬头定定地看着他,说得很巧妙:“看得见却摸不着,那会儿的你和纸片人有什么区别?” 可她还是会为了那样的【降谷零】拒绝掉宫野志保的提议。 哪怕当时的他连一个拥抱都没办法给她。 降谷零反应过来,垂下眼睫,嗓音干涩:“那现在你看得到,也摸得到了。” ……甚至还可以做更多。 细碎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颈侧和脸上。 降谷零没用多大力气,像温柔的撩拨,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可奈奈生还是没一会儿就受不了,把脑袋往他肩膀上抵,降谷零于是又偏头过来亲她耳朵。 微弱的气流扑在敏.感的耳际,奈奈生感觉像有电流沿着脊椎骨往上蹿,腰就塌下来。 实在躲不开了,她转头直勾勾望着他,眼神里带点委屈。 降谷零语气平静,但声音明显比刚才哑了不少:“你刚刚不是还挺大胆的吗……这才到哪一步?” 奈奈生想说什么,脸却忽然一白。 她本能地收回一只胳膊揉了下肚子。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揉胃的位置,降谷零被吓了一跳,“果然还是不舒服?” “不是。其实我碰见毛利小五郎他们之前……是准备找个地方吃晚饭来着。”奈奈生小小声说,“但后来我就把这件事忘了。” 降谷零脸色沉下,奈奈生缩着肩膀,讪讪地从他身上下来:“那也不能怪我,本来我是想吃点什么垫垫肚子的,但后来你开始亲我之后,我就把肚子饿这件事也给忘了。” 降谷零面无表情地听她颠倒黑白:“……可我觉得刚刚好像是你主动的。” 奈奈生捂着耳朵:“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叨叨到一半,她被自己的肚子发出的响亮的一声当场击沉在沙发上。 降谷零看她几秒,认命地起身做饭去了。 他端着一盘炒饭回到客厅时,看见奈奈生正捧着脸坐在餐桌旁边。 两只手托着脸,用力太大,把脸颊的肉都挤出来,半张脸还是红彤彤的。 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 “下次别喝这么多了。”他把盘子放到她面前。 “还不是怕你觉得我小。”奈奈生耿耿于怀,“我想说干脆趁喝醉了把你推倒,一觉醒来水到渠成,多好。” 降谷零:“?” 就这么说出来了? 奈奈生半个晚上都时而清醒时而不清醒的,这会儿明显就又有点晕乎,搓了下指尖,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的小心思和盘托出:“……玩一点成年人的小把戏。” ——只是没想到被自己不争气的肚子打败了。 她沮丧地垂下脑袋。 降谷零终于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两个人一起喝酒。 借酒壮胆吗?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餐桌旁看着奈奈生郁闷地埋头吃饭,忽然伸手替她把垂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 “笨蛋,酒精会麻痹感官。”不理解她是怎么想的,降谷零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所以下次不准再喝了——” “我向你保证,清醒的时候体验会更好。” 第90章 89 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奈奈生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房间,花了好几秒才彻底清醒。 这是零的公寓啊。 她反应过来,忍着头疼倒回床上,把被子往上揪了揪,忽然一僵。 这是零的公寓啊!!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一个角看了看被窝里的自己。 还是穿着昨天那一身,睡前降谷零似乎帮她用热毛巾擦了脸,然后呢…… 奈奈生扭了下身子翻到另一面,看见身旁另一半的床铺上被褥平展,枕头蓬松柔软,似乎没有被睡过的痕迹。 奈奈生有点失望地起身了。 餐桌上放着做好的早餐,玻璃杯里的牛奶还温着,房间里却没有人。她干脆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起床了?”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 “零,你在哪里?”奈奈生边往卫生间走边问,路过沙发时看见上面叠起来的毛毯,小声抱怨,“走之前怎么不叫我起床?” “抱歉,临时有点事。”降谷零那边传来关上车门的声音,“我以为你要多睡一会儿。早餐在桌上,还有新的牙刷和毛巾放在洗脸台上了。” 奈奈生走到洗手间,果然看见一支刚拆封的牙刷。和降谷零那支是一对,只是换了颜色。 奈奈生一下被哄好,喜滋滋地拿起来,“看到了,原谅你了。” 降谷零在那边轻轻笑了一下。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奈奈生坐在餐桌前吃早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她咽下最后一口牛奶,起身收拾碗筷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奈奈生看着来电显示上的【毛利兰】,愣了半秒,恍然想起来自己昨晚似乎是和兰还有园子约了今天一起出去逛街来着。 她原本只是想发消息问问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逛的商场,没想到小兰相当热情地提议说要陪她一起去,奈奈生昨晚急着在降谷零回来之前把事情安排好,所以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结果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加上宿醉,一觉醒来她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喂,你们快到了吗?”奈奈生接起电话时,底气明显有点不足,“抱歉,昨天有点喝多了,睡过头了。等我十分钟。” 她边说边飞快拿了钥匙,出门奔回自己的公寓换衣服。 “我打个车过去。” “啊,不用着急,昨晚本来就是我爸爸不好。其实我打电话是想问问老师你……啊,园子?!”小兰刚说到一半就被一旁的园子迫不及待地把手机拿了过去。 一阵杂音之后,接电话的从毛利兰换成了铃木园子。后者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欢快:“我们就是想问问,老师,你对怪盗基德有兴趣吗?” 奈奈生从出租车上下来时,一眼看见了站在购物街入口的兰和园子两人。 出乎意料的,少年侦探团竟然也在。 “七海老师!这里!”几人同时也看见了她,对着她招了招手。 园子第一个亲亲热热地凑上来,“老师,昨天安室先生去找你了吗?听兰说,后来是冲矢先生把大叔送回去的,所以果然还是安室先生赢了吧!” “什么赢不赢的……” 本来就没有竞争。 奈奈生就知道昨天这件事园子绝对也掺和了一脚,眼见侦探团的几个小孩子已经好奇地竖起了耳朵,只有灰原哀一脸了然地睁着半月眼,她有点无奈地转移话题:“你们刚刚在电话里为什么会提到怪盗基德?” “我知道!铃木次郎吉爷爷又给基德发挑战书了!”步美像是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一样,高高地举起手,看着相当可爱,“基德也回复了一封预告函,柯南和毛利叔叔他们推理出来,说是今晚九点基德会出现在这附近的那个商厦最顶层的展厅里。” 奈奈生听她讲话时一直弯着腰,这时才直起身:“基德吗……我有在新闻里看到过,我记得柯南还被称作基德克星呢。” 怪不得江户川柯南今天也会跟来。 “柯南是很厉害啦,但那都是多亏了我们侦探团的存在。”元太插话。 光彦则是热情地发出了邀请:“所以老师,你今晚九点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基德吗?” 铃木园子:“老师,你就跟着一起来吧,不然我和兰两个人带这帮小屁孩一起去多没意思啊。我这里有次郎吉叔叔给我的展厅的票哦,保证可以占到最佳观赏席。” 今晚? 奈奈生犹豫了一下,抱歉地笑笑:“今晚可能不行。” 今晚零点,她还想给降谷零过生日呢。 虽然明天过也可以,但奈奈生还是坚持觉得,在【3月21日的0点】给他庆祝,似乎要更有仪式感一点。 园子劝了几句,都被奈奈生看似温柔实则坚定地拒绝了。 见实在劝不动她,园子也只好失望地放弃。 “对了老师,你昨天是说要给一个朋友选礼物对吗?我们可以先去那一片的礼品店看看。”毛利兰说。 几人聊天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始终没开口,两手插在口袋里,心不在焉地望着旁边的电器行。 电器行的橱窗里摆着几台液晶电视,正滚动播放不同电视台的晨间新闻。 但仔细看的话,似乎大多都在播报同一条新闻。 【又出现了新的受害者?!警视厅新闻发布会现场直播中。】 【东京都内出现连环杀手,目标是jk——?!】 【最新消息:今晨在河畔发现的被遗弃的女.尸,身份已经得到确认……】 “柯南,你是担心小兰和园子才跟过来的吗?”奈奈生不知道何时在他身边蹲了下来,轻声说。 江户川柯南被惊了一下,从新闻中回神,试图装傻:“七海老师,你在说什么呢?” 奈奈生在心底叹气。因为她身为组织成员的身份,江户川柯南似乎至今还是没有完全信任她。 “毕竟,如果是为了怪盗基德才出来的话,你这会儿应该提前去那个展厅看搜查二课的警官们作部署才对,完全没必要跟着我们出来逛街啊。” 奈奈生跟着抬头看新闻:“这个案子我也听说了,这个月已经死了两个人了对吧?全部都是女高中生。但我今天早上还没来得及看新闻……” “是三个人。”灰原哀走过来,替她解释,“今早有个晨跑者在河堤边的桥底发现了一具被遗弃的女.尸,据说发现的时候浑身赤.裸,身上还有青紫的痕迹和小刀留下的划痕。目前警方已经确认了死者身份,是前天失踪的心桥高中高二a班的学生,小林葵。” 奈奈生轻嘶了声,“手段这么恶劣啊。” “嗯,而且第一起案子和第二起之间隔了十天,第二起和第三起之间只隔了不到一周。现在凶手已经成功得手三次,恐怕会越来越嚣张……” “这意味着第四起案子很可能也快要发生了。”江户川柯南面色阴沉,侦探天生的正义感让他陷入愤怒,“……这个混蛋。” 奈奈生看向面前热闹不已的购物街。 今天是工作日,偶尔有穿着西装的上班族行色匆匆地路过,剩下的大部分都是像毛利兰她们一样在放春假的学生。 因为这条购物街上有不少便宜又时髦的小店,在jk中尤其受欢迎,再加上怪盗基德预告了傍晚在这附近的行动,所以这里的女学生似乎尤其多。 一张张年轻的脸上是即使化了淡妆也盖不住的稚嫩。 如果从那个连环杀手的角度来看,这里大概是最好的狩猎场。 奈奈生心中隐隐升起了和江户川柯南相同的忧虑。 转眼间一个上午过去。 以园子为首,几人逛得不亦乐乎,还是过了中午之后元太先捂着肚子说饿了,她们才想起来该去吃午饭了。 “兰,你们先去餐厅占位子吧。这个点有可能要排队,刚好让小孩们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回来找你们。”奈奈生见他们要去吃饭,松了一口气,忙说。 她不想暴露自己要给降谷零买礼物的事,怕被少年侦探团缠着问东问西,所以一个早上尽陪着他们逛了——单是在电玩城里就磨蹭了接近一个半小时,奈奈生自己想去的店铺反倒是一家都没去成。 这一路上她记住了不少家合适的店铺,对要送的礼物也有了大致计划,刚好准备趁着这段时间自己去把礼物买了。 “好。”毛利兰点头,“等排到我们的时候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小兰姐姐,我忽然想起来我把东西忘在电玩城了,我去取一下!”柯南乖乖陪着逛了一上午,也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拿出熟悉的撒娇技巧,奶声奶气地插话,“你们就在这家餐厅等吧,我马上就回来。” 奈奈生猜到他大概是想趁机在这附近做做调查,没多说什么,和柯南两个人走出了餐厅所在的那一片区域,就默契地分道扬镳了。 奇怪的是,二十分钟过去,她依然没有收到来自毛利兰的联络。 奈奈生从男装店的店员手里接过纸袋时顺带仔细回想了下:刚刚离开前她还回头扫了一眼,不记得有哪家店在排长龙啊,怎么会等了这么久? 奈奈生从店里出去,正想打过去问问情况,就先收到了灰原哀的电话。 她接起电话的同时绕过了几个正在喂鸽子的人,“喂?你们去哪家店了,怎么这么……” “别问了,你快回来!!”灰原哀语气急促地打断她,“毛利兰不见了!!” 奈奈生脚步一顿,“……哈?” 五分钟后,奈奈生站在餐厅门口,艰难地从铃木园子和几个小孩七嘴八舌、慌里慌张的叙述中提炼出了事情经过。 “所以你们是说……刚刚排队的时候,因为元太饿得受不了了,所以小兰临时决定去帮你们买一份章鱼烧回来垫垫肚子,没想到她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对!卖章鱼烧的店明明就在这里出门右拐走路两分钟的地方,可小兰姐姐过了十分钟都没回来!”光彦攥着拳,很焦急地补充细节。 奈奈生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所以园子就去找人,没想到章鱼烧店的员工说她早就走了。” “是……”园子眼里已经有泪水在转了,“我试着给兰打了电话,但响了一声就被挂掉了,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听到这里,奈奈生的脸色难看起来,她左右张望了下,“柯南呢?” “江户川刚刚跑去那个展厅看中森警部他们的准备情况了,现在正在赶回来的路上。”灰原哀攥着手机说。 柯南那个小短腿,跑回来还不知道要花多久。奈奈生没时间等他,转身就往章鱼烧店的方向走,“园子你留在这里把孩子们看好了,如果小兰回来了,别让她找不到我们。我出去看看情况,等柯南回来之后就让他来找我吧……我觉得他应该知道在哪能找到我。” “柯南为什么会知道?老师你等等,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园子还没明白,心急如焚地要跟着一起出去,被奈奈生转手塞了个白色纸袋在怀里。 “因为那只是很简单的推理,小小的侦探也能很轻易得出答案。”奈奈生对着她眨了眨眼,温声说,“但我现在没时间解释那么多,你留在这里帮我把这个袋子看好,行吗?” 奈奈生从餐厅所在的餐饮区出来,右拐之后走了一段距离,果然如光彦他们所说,一下就找到了卖章鱼烧的那家店。 店面很小,卡在两家百元店之间,占地面积最多两平方米。没有多少客人,店员也只有一位。 “留着黑色长发的女孩子?怎么又来问啊。我不是说过了吗,她早就走了。”被奈奈生问了毛利兰的去向之后,那店员懒懒地回答道,“别告诉我那么大的人了还能在这种地方走丢。” 他嬉皮笑脸地调侃道,同时指了下面前熙熙攘攘的购物街,“这里可就一条主干道,而且现在假期人来人往的,街上要是发生什么事,肯定会引起骚动的……诶,你去哪啊?” 奈奈生懒得听他废话,确认他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毛利兰之后,转身就又朝着餐饮区的方向原路走回去了。 只是她这次走得更慢了些。 店员小哥说话是难听了点,但也没说错。 毛利兰不可能是在这条路上走丢的。她手里还拿着买给孩子们的章鱼烧,不会毫无理由地去绕远路。即使真的突然出了什么事,也应该来得及回去和园子她们说一声才对。毕竟这之间只有两分钟的路程。 再考虑到毛利兰的身手,应该没有人能做到强行掳走她……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出于某些原因,主动离开了这条人头攒动的购物街主干道,消失在了行人看不见的地方。 ——这个原因应该很突然,突然到她来不及走回去将刚出炉的章鱼烧趁热交给孩子们,同时和园子她们打一声招呼再走。 ——但又应该不是什么大事,让毛利兰产生了很快就能解决的想法,所以她甚至没有想到要提前和园子用短信通知一声。 奈奈生飞快地考虑过几种可能,在某个时刻猛然停下脚步。 她转过头,目光探向旁边一条细窄幽暗的小巷。 小巷看着挺深的,尽头处拐了个弯,不知道通往步行街的哪里。宽度很窄,一半还被堆放在一起的垃圾桶占住了。 垃圾桶前方散了一些垃圾,有个身材佝偻的环卫工人正弯腰艰难打扫着。 奈奈生走近时,正听见他抱怨:“到底是谁这么没素质,居然把垃圾桶弄翻了,垃圾洒了一地……” 奈奈生心里一紧,瞬间明白了那个原因。 距离毛利兰失踪的时间已经过了接近半小时,奈奈生也着急起来,她的视线落在小巷尽头,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要从那个环卫工人身边经过时,她余光忽然瞥见对方朝她后腰的位置迅速探出手来。奈奈生惊了下,腰肢急转躲开了那一下,紧接着毫不迟疑地旋腿朝他脖颈狠踢过去。刚刚看着还行动迟缓的男人这会儿却反应飞快,收回手做了一个格挡的动作。 奈奈生在看清对方手里拿着的黑色物件时,心里猛然间一凉。 她再想停下动作时已经来不及了。 昏暗的小巷里响起了极细微的噼啪一声,伴随着蓝色的电光一闪。 奈奈生晃了晃,彻底失去意识前看见那环卫工人咧开嘴对她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因为抽烟而泛黄发黑的牙。 “是谁呢?” 他接上了自己刚刚一个人打扫时自言自语的话。嗓音喑哑,甚至还故意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诡异地笑起来。 “……是我啊。” 奈奈生清醒过来时,感觉头疼得像快要裂开了。 仿佛数小时前在降谷零的床上醒过来时的情景重现,只不过这次不止是宿醉,还要再加上被□□击昏带来的影响。两相叠加,头疼得比之前还要厉害。 奈奈生想起刚刚那男人的笑脸,差点没吐出来,坐在原地缓了好几秒才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了身。 刚一动弹,身后就传来了铁链被拖动的声音。 她回头看着自己被反铐在身后的双手和那连着手铐的粗重铁链,轻啧了声。 准备得这么周全,看来那个家伙这次从一开始就打算绑两个人回来。 那个连环杀手的胃口确实在变得越来越大,却不只是体现在动手的间隔越来越短。到如今第四次下手时,单独一个猎物竟然都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但奈奈生并不是没想到过这点。 连环杀手一般都会遵循一定的作案规律,之前他下手的对象都是女高中生,所以奈奈生根本没考虑过自己也会成为目标的可能性,光想着让园子留在原地了。 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那货竟然眼瘸。 奈奈生对此感到相当懊恼。 作为一个成熟的社会人士,而且是一个最近因为某些因素而对年龄问题相当敏感的社会人士,被误认成高中生属实有点打击她。 ——总不能是因为她长得太显小了吧?? “这里是哪里……”面前的阴影里,从刚才起就一直蜷在那一动不动的身影忽然动了下,随即就是一声呻.吟。 奈奈生本来还想去叫她,见她自己醒了,于是轻声开口:“小兰?” “七海老……?” “嘘。” 毛利兰陡然惊醒,下意识要叫她,却被奈奈生打断了。 “不是都说了吗,喊我明里就好。”奈奈生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很亮,一眨不眨地盯着毛利兰,“做同学这么久了你还这么客套,我会很伤心。” 毛利兰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奈奈生。 后者面部肌肉紧绷,在听到毛利兰迟疑着试探性地叫出“明里”时,悄悄松了口气。 聪明的孩子。 毛利兰在看到七海明里对她微微颔首之后,终于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七海老师不希望暴露自己是个老师,可究竟为什么呢? 她想不太明白,但这个问题相比于目前的处境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 毛利兰转而看向四周。 这房间大概有一间教室那么大,看装潢像是间空旷的仓库,带着腐旧的霉味。里面没有任何的照明设施,稍远一点的空间大半都隐在模糊的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楚,显得异常压抑。 唯一的光源来自她们头顶上的一扇小小的窗户。大小甚至不足以容纳一个小孩进出,外面还有铁栏杆围着,根本无法从那里脱身。 毛利兰抖了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而看向勉强调整好姿势屈膝坐在原地的奈奈生:“七……呃,明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你最近有没有看新闻?我们怕是遇见那个专门对女高中生下手的连环杀手了。”奈奈生镇定地解释,边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将自己背在身后的双手从身下绕了过来,同时在【女高中生】四个字上加重咬字,拐着弯地和毛利兰解释了一下她刚刚的行为。 以七海明里的性格,处在这种环境里应该会慌张到哭出来才对。但奈奈生此刻也顾不上维持人设了。 奈奈生刚刚透过那小窗户看了眼,她昏迷的时间大概比她自己预估的还要久。从外面的天色来看,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天黑之后仓库里会更暗,到时候想做什么都会更加不方便,她必须赶在那之前行动才行。 ……更何况,她今晚零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奈奈生把手绕到前面之后,活动比刚才方便不少,姿势也没那么别扭了。她再次拖着沉重的铁链起身,一步步走到窗户下方,估算着—— 还行,铁链的长度勉强够她够到窗户。 她举高双手,忽然感觉手腕上沉重的负担减轻了不少。 低头看,才发现毛利兰扭转身体,艰难地替她托住了一部分铁链的重量。 “谢谢。”奈奈生心里一软。 “明里,你是不是被我牵连了才会被抓到这里。”毛利兰在这段时间里似乎已经回想起刚刚的事情经过,声音里染上一点弱弱的哭腔,又被她自己艰难收住,“我也没想到那是个陷阱……我当时从那边路过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把垃圾桶不小心碰翻了,就想着过去帮他扶一下……” 刚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绑架时毛利兰都没掉眼泪,此时却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连累了七海明里而带上了哭腔。 奈奈生垂下手,用被铐住的双手飞快在毛利兰的脑袋上抚了一把。 “善良有什么错呢?”她蹲下身来,把声音压得极低,“身为老师,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学生。” 毛利兰怔怔地看着她。 “放心,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奈奈生重新直起身,目光落在窗外,心里却有些沉重。 那个男人已经知道她的身手很好,再动手时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怕是没那么容易反抗。而距离她们被绑已经过去了至少四个小时,说明柯南到底还是没能第一时间赶上。错过了一开始追踪这个犯人的机会,要再寻找她们的下落恐怕就只能从监控之类入手了。 那会耗费很多时间。 今早发现的那个死者小林葵是前天失踪的,之前两个死者的失踪时间和尸.体被发现的时间间隔似乎也都不久……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奈奈生不确定这里是否装了窃听或者监控,所以不敢让毛利兰暴露她其实不是高中生的事。那个凶手如果真的只杀女高中生的话,一旦被他发现奈奈生的真实年纪,这里能够让他下手的目标就只有毛利兰一个了。 但即使如此,也拖延不了什么时间。必须尽快想办法才行。 奈奈生有点头疼。 她绞尽脑汁思考着,边第四次望向那个小小的窗口,然后目光一滞。 她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又是鸽子。 这是她第二次透过那个窗口看见空中有白鸽在盘旋了…… 这么想的话,今天一天,似乎她总能看见鸽子。中午从男装店出来的时候,路边也有一群人在喂一只白鸽。 那只鸽子是跟着她的? 奈奈生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道时常在电视里看见的、张扬无比的白色身影,眉头一松,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与此同时,东京都的另一处隐秘的会议室里,一早就因为急事而出门的降谷零放下了手里厚厚的一沓资料。 “降谷先生,这些就是关于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全部资料了。”风见裕也在他读资料的时间里一直在旁边安静守着,这时才开口,“虽然还没有对外公布,但这三具尸.体上都出现了某位议.员的姓名刻字。所以公安部才会紧急介入。本来不想麻烦降谷先生你的,但这个凶手行事太嚣张了,现在已经被他得手了三次,社会舆论闹得沸沸扬扬,如果刻字的事情泄露出去,恐怕会引起很大的舆论骚动……” 降谷零垂眸翻着面前的资料,陷入沉思,而风见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搜查一课那边的同僚打来的电话。”他匆匆接起,说了没两句就变了脸色,一拍桌子站起身。 “刚刚接到报案,又有新的失踪者了!!”风见裕也火急火燎地拿起搭在一旁的外套穿上,随即捂着话筒说,“降谷先生,失踪者你应该也认识,是毛利侦探的女儿毛利兰……” 降谷零听到一半便猛地起身。手已经搭上会议室的门把手,就听见跟在他身后还在打着电话的风见裕也嘟囔。 “……你说这次有两个失踪者?还有一个是毛利兰的高中英语老师?等会儿,那个家伙的目标不是只有女高中生吗……降谷先生,你怎么不走了?” 降谷零在会议室门口突然停下,风见裕也差点撞上他,吓得也赶紧停下脚步。 他抓着手机,愣愣地看着自家上司一点点回头,面无表情地一个字一个字问。 “你刚刚说,还有一个是谁?” 第91章 90 “知道了。”尹天明认真的说。 虽然他不知道蓝烁为什么这么敏感,自始至终自己只觉得音姐是个长得好看,实力又强劲的师姐,绝对没有别的想法,就算有,那也得是殷俊排在前面。 不过他记得殷俊说过,轮回社社长和副社只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既然殷俊并不是轮回社成员,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而且还很确信。 还有刚刚自己说到殷俊的时候,蓝烁并没有什么表情,许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名字吧。 “蓝师兄是不是喜欢顾师姐啊。”王白石凑过来说,他刚刚听见蓝烁说的话了。 “啊,你才发现?”尹天明说,他心想小白这反应的也太慢了吧。 “之前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但是我看顾师姐不像是有意思的样子,就寻思着是没意思呢。”王白石坏坏的说了一段很绕的话,但这话还真有点意思。 “估计是告白被拒了吧,你看他这两天脸臭的。”柳立诚撇了撇嘴。 “我们快去吃饭吧,这一下午给我累的。”苏小雨甩了甩胳膊,说道。 晚上七点。 “师姐好”一进210室,苏小雨便热情的问了声好,因为他们这位社长真的太漂亮啦! 顾君音今天穿了一身黑白相间的运动服,不过裤子带点七分的味道,加上一双低腰运动鞋,露在外面的脚腕异常白皙,而且他们觉得整个教室似有一股清香。 之后他们就看见顾师姐还未完全干的头发,便知道这味道从何而来了,此时大概只有八个字可以形容她。 魅力如诗,气质如兰。 不过顾君音是御姐型,苏小雨是萝莉型,所以不能相提并论。 “顾师姐好。”尹天明说,紧接着王白石也跟了一句一样的话,黎昕和柳立诚反应过来后也接上了。 顾君音没有刻意对谁说话,只是内心在想,尹天明为何从较为熟络的音姐这个称呼,又变回了之前恭恭敬敬的顾师姐。 “除了你们,还有三年生两名,四年生一名,他们一会儿会过来。”顾君音开口说道。 除了一年新人是由社长挑选的,另外三人都是由鬼脑随机选择,为了平衡双方的实力,毕竟一年的人在鬼脑那里设定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但是轮回社选出的另外三名高年级,在社团里都属于默默无闻,没什么突出能力的那种,或许是因为社长和副社的实力太过强劲,如果说顾君音是文武全能,那么蓝烁就是少有的军师。 顾君音说完后,直接拿出了她的匕首,之前她是有专用匕首的,不过那个匕首在恶魔纪元中遗失了,也就只能购买红岛商店里的先用着,质量还算说得过去。 与蓝烁和易燃一上来反持匕首不同,顾君音是正持匕首教学,一套动作非常优雅,还不失威力,看的五人有些入迷,而且顾君音做的很缓慢,他们能够清楚地看懂每一个动作。 这感觉……就像是殷俊在教他一样,尹天明心想,或许是因为都是女生吧,总会有一点相似之处。 忽然,一阵铃声响起,来源是顾君音的包。 “尹天明,你带他们练一会儿。”顾君音说,然后出门接电话。 电话是唐子轩打来的,他说:“篮球社的人和天道社这两天来往很密切,多加小心。” “天道社么,百事还是不死心。关兴现在在哪个社团?”顾君音问。 “好像去了机器人协会?他现在加社团,完全就是为了混社活。”唐子轩在另一头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次社活顺利,我考虑让他回来吧。” 刚挂断电话,轮回社参加本次社团联合活动的另外三人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孙高原,三年生。” “厉勇,三年生。” “江音仪,四年生。” “孙师兄好,厉师兄好,江师姐好。”五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然后分别说了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我都是四年生了,还能捞着参加一次社团联合活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说不定就交代在里面了。”江音仪叹了口气,她看起来很忧郁,许是在红岛待了四年的缘故。 这三人都属于中庸型,由于自身条件限制,武力值只能勉强到标准线,当然肯定要强过新人,在分析生路方面也不算太擅长,只是经验比较多,心态比较稳定。 三位师兄只是闲聊了两句便离开了210室,毕竟他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本次社团活动人数较多,所以进到任务里后,以蓝烁为主,我为辅,你们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见,但决断性的要由蓝烁做主。”顾君音说。 “为什么要听他的?我觉得师姐你肯定比他聪明啊!”柳立诚发出了疑问,哪知被顾君音目光扫了一下,便不敢再说话了。 顾君音平静如水的眼眸里,写着不容置疑。 “明天九点,操场集合,虽然活动是十点开始,但我要你们九点就到那里。” 众人点了点头。 “回去好好休息。”顾君音最后补了一句,然后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天明?”王白石见尹天明好像没有走的意思。 “我还有点事,你们先走吧。”尹天明说。 待另外四人都走了,顾君音说:“我是不是说了,有事社团联合活动之后再说。” “是……但是这件事很重要,你看。”尹天明拿出了轮回。 轮回刚出现在他手上,顾君音的眼神就有明显的异动,她走上前来,看了看,紧接着一把锏出现在她手上。 “同样的材质。”顾君音说。 尹天明仔细一对比,发现颜色和光泽真的一模一样。 “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上个任务,在一座地下城里捡的。”尹天明回答。 “既然材质相同,那么你这个应该也有辨认鬼的能力。”顾君音说,“你的腿是怎么弄的?”她随口一问,同时她也看见了尹天明手上缠的一圈绷带,心想这人怎么到处是伤。 “这个说来话长了……姑且算是被鬼吃掉了吧。”尹天明说,其实是被耐心使者换掉了,而在他心里,耐心使者也算是鬼了。 “其实我是想知道,可不可以用它代替匕首。” “可以,如果你会用的话。”顾君音毫不犹豫的回答,“不过我建议你不要经常拿出来,如果你在某个任务中死了,这些特殊物品都会被放到跳蚤市场。” “跳蚤市场??” 顾君音觉得自己说多了,便搪塞道:“剩下的社团联合活动结束后再说。” “我知道了,谢谢!”尹天明道了个别,也离开了210室。 时间指到九点半,虽然他很疲惫,但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去深夜鬼屋。 第93章 92 降谷零的反应比奈奈生预想中的还要剧烈,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和二十八岁的他重逢之后,奈奈生还从没见过降谷零产生这么大的情绪波动。 在组织这样的地方摸爬滚打这么多年……零不应该早就习惯了这样危险的局面吗? 怎么会连控制情绪都做不到,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暴露了两个人的关系? 奈奈生知道自己也不够理智,看见降谷零这副样子就心软,所以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抱了片刻才松开。 柔软的金发扫在颈侧,刚刚的降谷零抵着她,有那么一刻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被她松开时他抬眸,眼里还带着浓重的眷恋。 只是被垂下的刘海掩住,大概也只有奈奈生才看得清楚。 “七、七海老师……” 毛利兰混杂着惊讶和迟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奈奈生顿时有点头疼。 两人方才的那个拥抱看着实在太过暧昧,毛利兰看得瞠目结舌,红着脸结巴道:“七海老师和安室先生,你们难道……?”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和喜悦。 她和园子的眼光果然没错!七海老师和安室先生就是很配啊!! 奈奈生还在思考怎么把小兰的这个问题蒙混过关,就感觉身上一暖,像有什么东西搭在了肩上。 她低头看,是件浅灰色的西装外套。 奈奈生今天只穿了件单衣出来,入了夜,空气带着早春的寒从单薄的布料钻进来,她身上一片冰凉,安室透大概是在拥抱时注意到了这点,才会脱下自己的外套。 宽松的外套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也顺带遮住了腰上那一片布料的缺口。 反正已经暴露了,这会儿装不装也没什么区别,安室透干脆一言不发地替奈奈生又拢了拢领口。 他甚至还想替她把扣子系上,被奈奈生一把拦住了。 交往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赤井秀一和灰原哀还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在一起的事,两人也从来没在公开场合秀过恩爱,一直都遮遮掩掩的。安室透现在突然这样,奈奈生实在不太适应,耳朵有些发烫,推了推他探过来的手腕。 安室透垂眸看她一眼,对上奈奈生有点受不住的眼神,顿了几秒才收回手。 他确实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警视厅会议室里的场景到底是刺激到他了。让他不停地升起一个念头……如果【安室透】这个名字能大大方方写在【七海明里】的紧急联系人那一栏里,是不是再遇见今天这样的事情时,他感受到的绝望就能少一分? 所以,只要公开他们的关系就好了。至少这样,如果奈奈生遇见什么紧急情况,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联系他,他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公安那边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在卧底期间的行为是完全自由的,为了安全考虑,上级甚至不会向他索要解释,只要等任务结束后提供适当的报告就可以了。更棘手的是组织那边……可如果解释成任务需要,似乎也能说的通,毕竟和搭档假扮情侣一直都是贝尔摩德的常用手段。 安室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眼神愈发晦暗,袖口却忽然被轻轻拉住了。 “小兰,你不要多想,今晚大家情绪都太激动了。”奈奈生笑了笑,又转头看向安室透,目光沉静,像一种无声的阻拦,“安室先生,能麻烦你送我回家吗?我身体不太舒服,今天可能没办法留在这里做笔录了。” 她迅速告别了高木警官他们,借口身体不适,飞快拉着安室透出了房间。 直到两人走远了,毛利兰才捂了捂胸口,像因为心跳太厉害而重重呼了口气,“他们两个人肯定很快就会在一起的,对不对,柯南?” “啊,嗯……” “我就说吧?他们拥抱的时候,身高差都很合适呢。”毛利兰完全没能听进去奈奈生的解释,捧着脸,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不行,我要打电话给园子!” “园子姐姐和步美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小兰姐姐。”柯南睁着半月眼说。 “而且!”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胜负欲,带着点不服气争辩道,“你和新一哥哥的身高差也很合适吧!” 就算不合适,他也会再长的!十七岁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柯南,这和新一有什么关系……!!” 两人走出去以后,奈奈生才发现自己被关的地方是一处城郊荒地上的废旧仓库。此时仓库周围停了一圈警车,降谷零的跑车在这之中显得异常扎眼。 她径直走到副驾坐下,步履飞快,降谷零看出她着急,也跟着坐上车。 “我觉得可以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 关上车门,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抿唇看着对方安静下来。 奈奈生有点想笑,伸手过去牵他的:“零,你怎么突然……” 像回到过去一样。 那么沉不住气,喜欢谁就藏也藏不住。 男朋友那么在意自己,她当然很开心。 奈奈生的眼睛在夜色中看着也依旧明亮,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降谷零,但又有一点掩不住的担忧。 降谷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在她伸手去牵他的时候忽然抓住奈奈生的手,轻轻拉过来一点,仔仔细细地查看她指腹上那个小伤口。 被奈奈生咬破的地方已经结了痂,但降谷零还是微微皱起眉。 “可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在奈奈生想把手抽回来时,降谷零忽然低声开口。 奈奈生一下哑了声。 降谷零多用了几分力气阻止了她抽回手的动作,一手抓着奈奈生的手腕,另一手从置物柜里翻出消毒药水和创可贴。 ……不仅仅是奈奈生而已。 他已经失去了太多,而奈奈生是他现在唯一能紧握在手中的存在。 他绝对不可能忍受再一次失去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旦我们露出马脚,就算贝尔摩德懒得去管,琴酒也一定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他会想尽办法利用这点,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把软肋主动暴露给他们……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降谷零动作很轻柔地替她消了毒,然后把创可贴缠紧,抬眼时眸光深邃,已经恢复了冷静。 “没关系,只要把组织毁掉就好了。” 只要组织不复存在,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再也不用躲躲藏藏。 rx-7停到公寓楼下时,奈奈生才从听到那句发言的震撼中回过神,下意识按亮屏幕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在瞥到时间下方的日期时,她突然脊背一僵,意识到了被自己忘在脑后的事。 马上,就要,零点了!! 零点一过,就是降谷零的生日了,她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了?? 明明被绑在那个房间里的时候,还满脑子都是要平安回去给零庆生的事来着,结果得救之后她一直在忙着担心情绪不太对劲的零,居然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 奈奈生一脸空白,机械性地迈动双腿跟着降谷零上了电梯。 然后又像一只鬼一样步履虚浮地飘进了他家。 “你怎么了?”降谷零回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去梦想的奈奈生,疑惑。 “没事……”不问还好,他一问奈奈生就更想哭了。 因为就在刚刚她突然意识到,她居然把自己精心挑选的零的生日礼物……忘!在!园!子!那!里!了! 奈奈生:“……” 不想活了。 如果她像狗狗一样长了尾巴,这会儿大概也会跟着蔫蔫地垂下来。 降谷零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又想了想,“那你等等,我去做点吃的?” 她中午就没吃饭,这会儿应该已经很饿了才对。 降谷零挽起袖口就往厨房走,忽然被一个人拖住了衣角。 转头,奈奈生整个人又焕发了青春活力,顶着星星眼看他:“零,今晚让我来做饭吧!!” 降谷零:“?” 他迟疑道:“你确定?” “当然!”奈奈生说得掷地有声。 这是她唯一挽救的机会了。 多亏降谷零提醒了她,奈奈生临时决定将礼物改成亲自下厨做的“丰盛晚餐”和生日蛋糕,迅速在脑内定好菜谱之后,就兴冲冲地将不放心跟过来的降谷零推出了厨房。 “你真的不需要帮忙?可你手受伤了。”降谷零被她推到门口了还不肯放弃,回头又提醒,“你的右手食指不能碰水。” “那就不碰。”奈奈生信心满满,同时竖起自己负伤的指头,“我可以像这样一直翘着。” 降谷零:“……” 女朋友怎么看起来不大聪明的样子。 降谷零最后还是被奈奈生按到沙发上坐着处理文件去了。 她砰一声关上厨房门,先去把必要的材料翻了出来。 降谷零家里做饭的工具和调料一应俱全,包括做蛋糕用的打蛋器那些道具和材料也是现成的,奈奈生松了口气,有点感谢起那个之前缠着他给自己做小蛋糕解馋的自己。 蛋糕胚还算简单,她翻出一个量杯,拿出从宫野志保那里学到的严谨的科学态度,照着手机上搜到的步骤一步步混合好了蛋糕糊,然后把蛋糕胚送进了预热过的烤箱。 等待的时间里,奈奈生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冰箱门。 做饭这件事,自从和降谷零交往以后,奈奈生已经逃避了很久。 反正降谷零做得又快又好吃,两个人只要一起吃,基本都是由他负责做饭,奈奈生则是负责把碗盘送进洗碗机这一重大任务。 ……总之两人分工合作,相处得一直很和谐。 奈奈生坚信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降谷零对她的厨艺的滤镜应该已经变得奇厚无比——至少这么久了,他都没对她的厨艺提出过任何质疑。所以奈奈生其实一直觉得,只要她小心一点,应该是可以在他发现她的真实水平之前,默默把厨艺提高到一个符合他印象的水平,来保护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的。 ……只是她没想到考验这么快就来了。 于是奈奈生很快就惊恐地发现,被降谷零投喂的这段时间里,她好像……真的有点手生了。 她唯一做的好的好像也只有切菜这个环节了。 奈奈生在厨房里翘着一根指头咣咣切菜,降谷零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 他频频回头往厨房的方向看,无奈门关得严严实实,杜绝了一切从外面偷窥的可能。 就在降谷零终于忍不住想起身去问问情况时,从紧闭的厨房门内突然传出什么东西打碎在地上的清脆声响。 他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大步走过去,拉开厨房门,就看见奈奈生正不知所措地低头看着地面。 “不用到食指果然很难,拿东西都拿不稳……想接住结果还碰到了伤口。”奈奈生越说声音越低,最后懊恼地不再解释了,“没事,我再重新做,很快的。” “你没受伤吧?”降谷零瞥见地上有玻璃碗的碎片和一滩水迹,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她脚上有没有被划到。 幸好奈奈生似乎躲得快,只被溅了一些水在裤腿和拖鞋上,袜子边缘似乎也沾湿了一点,看起来有点狼狈。 但没有受伤。 他松一口气,闻着空气中的香味,忽然明白奈奈生为什么今晚会自告奋勇想要做饭。 ……是为了帮他庆祝生日吗? 明明这之前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逃避下厨来着。 降谷零这一天的前半段时间在忙工作,后半段时间一直提心吊胆,竟然直到这会儿才想起很快就要到自己的生日了这件事。想到至少奈奈生还帮他记着,他眼神柔和了不少。 “你在这儿坐一下?”降谷零几步走到她身边,拍了拍餐桌。 奈奈生犹豫了几秒,降谷零浅笑着指了指她的脚下,“你的袜子湿了,会碰脏榻榻米,我去拿拖把,先把这儿收拾了你再继续?” “好。”奈奈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乖乖坐到桌面上了。 降谷零拿着拖把回来的时候,她正低头坐在那里,两条腿悬空,无意识地小幅度晃着双腿。 像是觉得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奈奈生塌着肩膀,整个人看着沮丧地不得了。 “我本来是想做个复杂的,但是失败了。”奈奈生一看他过来就自觉承认错误,语气低落一瞬,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但是蛋糕还不错。” 她知道降谷零肯定已经从房间里的痕迹察觉到她在准备生日蛋糕的事情。 一想到准备的惊喜全部都不见了,奈奈生就更失落起来。 降谷零把玻璃碗的碎片捡了丢进垃圾桶,看地面上似乎只是水,放着不管自己也会干,于是干脆把拖把先靠在了一边的墙上。 把女朋友哄好比较重要。 奈奈生还在破罐子破摔一样老老实实坦白:“我其实不太会做饭。” 降谷零靠近过来,两只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和奈奈生距离拉得很近。他眼底含笑地望着她:“不要紧,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也还有很多事都不会。” 这个时候的年龄差好像又变成了一种安慰。 奈奈生还垂着脑袋,有气无力:“你说得对,毕竟你做饭还是我教的呢。” 她这种时候还不忘记厚着脸皮地揽功,降谷零有点好笑。他忽然因为自己的话而清晰意识到眼前的人只有二十一岁这件事。 作为冰酒的她永远表现得游刃有余,有远超同龄人的能力和沉稳心态,从不出错,现实也不允许她出任何差错。 可作为奈奈生、站在降谷零面前的这个她,似乎才是真实的她。 会像同龄人一样,还处在一个已经成人却还没有完全成熟的阶段,拼尽全力想要做好每一件事,但总会因为难免的失误而感到沮丧。 而就像奈奈生当初总是一味纵容和支持他一样,如今的降谷零也不愿意看见奈奈生露出这副表情。 他俯身亲了她一下,“你知道我十九岁生日的时候许了什么愿望吗?” 那是她陪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一样很不巧的发生了案件,却有一个再温暖不过的结局。 奈奈生一下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摇曳的烛光映着零青涩的面容,他穿着旅馆的藏青色浴衣,闭上眼,安静了好几秒才睁眼吹熄蜡烛,似乎是相当认真地许下了一个愿望。 “是什么?”奈奈生顺着他问。 “我希望十年以后,你还能在我身边。”降谷零笑了一下,“你已经帮我实现了一个很大的生日愿望了,奈奈生。” 奈奈生喉咙有点发干,她看着面前的降谷零,干咽了下,一点点将手攀在他肩上。 降谷零靠得更近。 缠绵的吻落下时奈奈生忍不住将腿往后缩了缩,她袜子边缘还湿着,又怕不小心踢到他,所以始终小心翼翼往后绷着。感觉到她动作,降谷零抓着她小腿轻轻使力,就让奈奈生的腿盘上了他的腰。 “弄不脏我。”降谷零分开一点,顿了下,又低笑一声,“算了,弄脏也没关系。” 他说话时浅浅的气流扑在她唇上,奈奈生从朦胧中回神,整个人都有点木。觉得自己心跳快得想要从胸腔里蹦出来,被撩得快要找不清方向了。 奈奈生更紧地搂着他,重心越来越多地从桌面转移到降谷零身上,凑到他耳边,开口时还有些气.喘:“……我其实准备了礼物给你。” 降谷零挑眉:“什么?” “但我现在突然想换一个。”奈奈生摇摇头,慢吞吞说。 她在他耳边用气音说了几个字,然后拉开一点点距离,弯着眼睛,笑得漂亮又勾人。 降谷零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垂眸望着她,哑声问:“……可以吗?” “嗯。” …… 奈奈生被抱着放到床上时,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他们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烤箱……” 她从亲吻中断断续续地挤出两个字。 “关了。” 降谷零怪她不专心,轻轻咬了下她。 奈奈生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她抱住降谷零的脑袋,摸了摸柔软的发尾,在指尖绕了一圈,心虚地小声说:“可我们没买……” 降谷零:“……买了。” 奈奈生:“………………” 她说什么来着。 零把什么事都想得很周到的那种先见之明……她可能真的一辈子都学不会了tvt。 第94章 93 奈奈生如愿地看到了在某标榜着全年龄向游戏里绝不可能看到的画面。 屋内灯暗着,只有清亮的月光透过半掩的窗帘照进来,降谷零背着光,在某个时刻俯身过来吻她。 她能看见他身上劲瘦的肌肉线条,手下的身体结实而充满了爆发力,被汗水打湿的刘海垂下,那双清透的紫灰色眼眸也染上沉沉的欲望。 她勾着他的脖子凑近过去,哑声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交换来了一个更热烈缠绵的吻。 …… 终于结束以后,奈奈生疲惫地翻了个身,强制性地拽着降谷零的胳膊放在了她后.腰的位置上。 “帮我揉揉。”她相当不客气地使唤起他。 “……你真的还记得今天是我生日吗?”降谷零憋出一句。 吐槽归吐槽,他看着心情倒是很好。 尤其是在看见奈奈生那一脸“你说呢”的哀怨表情之后,心情就更好了。 看在奈奈生送了一份相当合他心意的生日礼物的份上,降谷零听话地帮她按摩起来。 力度适中,恰到好处地揉在酸软的那个点上,奈奈生舒服地有点想哼哼。 她懒洋洋地阖着眼睛,享受了没一会儿就又觉得不太自在。 零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常年握枪和方向盘磨出的痕迹,每一次从她的皮肤上划过时,都会激起一点小小的颤意。 奈奈生最终还是睁开了眼。 “你不像是个正经按摩的。”她幽幽地说。 降谷零闷笑一声:“我本来就不是。” 他说着说着手就往上滑,奈奈生大惊:“说好的做一行爱一行呢!” 这不是打工人的准则吗! 吐槽没有得到回应。 眼看有个人眸光又暗下,奈奈生干咽了下,果断抵住他的肩,阻止了降谷零进一步靠近的动作。 已经近距离欣赏了大半宿,那张脸上再升起什么色.气的表情她都绝对不会再被诱惑到了! …………至少得等到明天。 “我真的不行了。”奈奈生抿了下唇,觉得有点刺,更觉得两个人刚才实在太不懂节.制,“……我要去洗澡。” 降谷零低头和她对视两秒。 奈奈生:“……” 她瞬间读懂他的眼神,警惕地抱住被子:“装可怜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 狗狗眼也是没有用的! 那双下垂眼实在太容易摆出无辜表情,奈奈生一个小时前已经上过一次当,被他磨着又来了一次,现在总算勉强找回了理智。 降谷零想起她说腰酸,终于放弃,低头用前额轻轻抵了抵她颈窝的位置,叹了口气,然后才直起身:“休息一会儿,我去放水。” 奈奈生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直到听见浴室那边传来水声,这才松开被子活动了下腿,发出一声轻嘶。 好酸。 两个人体力都太好,完全支撑得起不懂节制的闹腾。尤其是一次之后渐渐适应,彼此就都有了点收不住的意思……奈奈生甚至一度觉得自己可以凭借年龄优势撑到最后的。 但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她是勉强撑住了,可她的腰和腿没有。 “……”奈奈生眼泪汪汪地缩在被子里,含恨捶着自己不争气的腰,然后被只穿了件宽松的运动裤走回来的降谷零打横抱去了浴室。 奈奈生泡澡要更久,降谷零干脆在放热水前先自己很快冲了一下,这会儿脖子上挂着毛巾,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我帮你洗?”他把奈奈生轻轻放在盛满热水的浴缸里,意味深长地问。 他目光作势要往下瞥,被奈奈生眼疾手快地双手捧住了脸颊。 降谷零:“……” “我自己可以的。”奈奈生有点心虚,手上用点力揉了揉,面前的人就露出了很可爱的表情,“我想吃东西,零。” “我去做。”降谷零很快回答。因为被捧着脸,声音有点含糊。 像极了十八九岁的样子。 奈奈生松开手,趴在浴缸边,笑盈盈地给了他一个带着湿气的吻:“谢谢你。” 她泡了个澡之后才勉强精神起来。 奈奈生旧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降谷零在浴室外放了件自己的长袖给她,还琢磨着挑了一条宽松的沙滩短裤和一条居家穿的休闲裤。 长袖穿上去之后大了一截,肩膀松松垮垮,袖口垂下时长到遮住了指尖。她尝试着挽了两次,最后都自己又掉了下来,干脆就那么甩着袖子在屋里走来走去。 穿过一片暗的卧室和客厅,向着家里唯一那一点光亮摸过去。 整个公寓里的灯都暗着,只从虚掩的厨房门内透出一点暖黄的光。降谷零站在那光线下,已经收拾好她留下的残局,正拿着把汤勺在试味道。 有很香的味道飘出来,奈奈生揉了下空空的肚子,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饿了。 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已经完全没有了现在本该是自己站在这里给寿星做饭而不是反过来的自觉,兴致盎然地凑过去,“还有多久好?” 降谷零试了下味道,觉得还可以,于是把汤勺放在一边,扣上了锅盖,“十分钟吧,饿了吗?” “嗯。”奈奈生吸了吸鼻子,是真的馋了,“好香。” 宽松的领口垮下一些,露出她锁.骨下暧昧的痕迹,降谷零擦干手上的水,伸手替她拉上去了一些。 “不冷吗?” 他低头看,发现奈奈生也没穿他拿过去的那两条裤子,就这么光着腿一路晃荡过来的。 ……确实是不太合身,以后该在家里多准备几身她的衣服才行。 降谷零还在思考着以后要在家里添些东西,就听见奈奈生冷不丁说:“零,要不我搬过来住吧?” 降谷零愣了两秒,心里一软,揽住她,“……嗯。” 六年前,临近警校毕业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在校外找房子。已经确定工作单位的,例如松田和萩原,自然就住在了警视厅附近——那两个人言之凿凿地说着在双人间同居四年早就相看两生厌了,然后分别住在了只隔了一条马路的两所公寓里。 至于伊达班长则是为了方便坐电车去见在另一个地方读书的娜塔莉,而选择住在了较远一点的地方。 而景光当时已经确定要进入公安部,并且对即将到来的任务隐约有了认知,为了避嫌,自然不可能住在离警视厅太近的地方。 他当时犹豫着要在哪里租房,特地跑来问了处于相同处境的降谷零。 在得到回答之后愣了好半天。 “我是知道警察厅的工资会很高……但也经不起你这样花吧。”景光看着降谷零面前摆的几所高级公寓的宣传册,对一毕业就想开始骄奢淫逸作风的幼驯染感到有些痛心疾首。 为了防止奈奈生突然出现,降谷零特意跑到景光的房间来看那些宣传册,正相当严肃地一一对比着条件。 听到景光的话时,他头也不抬地下意识反驳:“我不是想一个人住……呃,以后说不定会有机会和别人住的。” 诸伏景光这才拖长音“哦”了一声。 他很久没再出声,就在降谷零挑出几间觉得奈奈生应该会喜欢的公寓,准备拜托景光抽时间陪他去实地看看的时候,才听见一直保持沉默的诸伏景光憋出一句。 “zero……可那个任务,该怎么办呢?你还没有答应那边的邀请吧?” 他一直以为降谷零迟迟不答应是因为对卧底任务的危险性有所犹豫,可现在看着他兴致勃勃地挑选公寓,景光才忽然惊觉,答案原来并不是这个。 降谷零也安静下来,他低头看着宣传册上印着的窗明几净的房间图,一动不动的。 然后伸手指向其中一个册子:“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这间吗?” 他笑了下。 “——因为她喜欢养盆栽。” 诸伏景光在听见那个“她”时明显怔了一下。跟着望过去,小心地分析,“因为这间有落地窗?” “嗯,阳台朝向也很好,一年四季光照都会很不错,又不会太晒,她的盆栽一定会长得很好。”降谷零点头。 然后是另一个。 “至于这一间,是因为厨房很宽敞……她厨艺很好,我也会做饭,厨房大一点的话,一起做饭的时候就不用两个人勉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 “还有这间,离河堤很近,她有晨练的习惯,如果家门口就有锻炼的地方,她每天去跑步就不用穿过车来车往的闹市区了。” “这间……” 景光听着听着就有些受不了。 降谷零用那平静而带几分向往的语气描述着的,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种生活。 卧底之路充满黑暗和血腥,绝对不会有他期待着的那种未来。 “景,从高中到现在,我已经想象过很多次和她住在一起的生活了。”降谷零垂眸,难得的显出几分茫然,“……让我再想想吧。” “我还在犹豫……可我不想和她分开。” 诸伏景光看了他好半晌,过来狠狠搂住了降谷零的肩:“回头叫上松田他们,我们一起陪你去挑啊。一定要挑一间她喜欢的。” ……一定要挑一间她喜欢的。 他们确实做到了。 降谷零在奈奈生要他帮忙选公寓时,就已经知道奈奈生一定会喜欢这一间。 因为这里,从一开始就是他为她量身定做的惊喜。 而他时隔六年,终于能够把这一份留存已久的惊喜送给她。 降谷零搂着奈奈生,温柔开口,“……随时欢迎。” 第95章 94 转眼间,春假过去,帝丹高中也迎来了新一学期。 奈奈生抓住假期的末尾,将自己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都搬去了降谷零的家里,两人又添置了一些新的家居用品,就算正式开启了同居生活。 冰酒和波本的潜伏任务依然在持续中,除此之外,两人偶尔也会被叫去执行不同的任务。 波本在组织中定位更倾向于情报人员,而奈奈生则是哪里需要往哪搬的相当好用的全能型人才,最近组织好几起行动都将她放在了行动组里,每天忙得团团转。再加上英语教师的工作,两人昼伏夜出,几乎只有在晚上到家时才能见面。 ……就算这样,也并没有降低做某些事的频率。 奈奈生洗完澡之后自动自发地滚进降谷零怀里,困得睁不开眼睛,干脆闭着眼嘟囔:“你每天到底哪来那么多精力……我真的怀疑你到底睡不睡得够。” 他是超人吗? “睡得够,我又不是每天都那么忙。”降谷零说,把她那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好了,看着蜷在怀里的人,忽然安静地勾了下唇。 他没能说出口的是,和奈奈生住在一起之后,他的睡眠质量明显提高了不少。 不会再反反复复做着同样的梦,睁开眼却发现只有空荡的房间。 至少每天醒过来的时候,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着的。 奈奈生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发间,一碰即分,热度却从接触的地方蔓延开。 她额头还靠在降谷零的胸前,轻轻哼笑几声,脑袋抵着他蹭了蹭。睡衣布料被她的小动作带得往上了一些,露出精瘦的腰身。 面前的人身上还带着浴室水汽的味道,新买的棉质睡衣上是干净好闻的气息,属于降谷零的气息占据了周围每一寸空间,让奈奈生整个人都无比安心。 “零,你说实话……”奈奈生的声音困呼呼的,每个字都比平时拖长一些,像喝醉了酒,又是听起来不大聪明的那种语调。 降谷零正想嘲笑她,就听见奈奈生接着问,“……你之前,是不是都习惯裸.睡来着?” 降谷零:“?” 他被她突然的问题问得有点懵,拨拉下奈奈生不安分地往他腰上摸的爪子,“怎么突然这么问?” “别想瞒过我的眼睛!”奈奈生还挺得意,“连睡衣都是新买的,鬼才看不出你平时睡觉都不穿衣服。” 降谷零:“……” 奈奈生又嘿嘿笑两声,都困懵了还在全凭本能地调.戏他,“其实我不介意哦~” 她说完就没了动静,过了几秒意识渐渐模糊时才听见头顶传来某人若有所思的声音,“真的不介意?” 然后,胸前的扣子似乎被不紧不慢地解开了一颗。 奈奈生反应几秒,噌地清醒了,一把捂住。 降谷零只是单纯想逗逗她,本来也没准备做下一步动作,支着脑袋看她的反应,忍不住笑出声。 神情放松,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在已经背负着波本和安室透这两个身份多年的降谷零脸上,很少能看见这样的纯粹而明亮的笑意,但奈奈生发现这样的笑容最近出现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 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也许等有一天他丢掉这两个马甲,又能变回原来那个小太阳一样的零呢? 奈奈生想到这里,原本恼羞成怒的表情就有点做不出来了。 “又不是说我!我又没有那种习惯……” “习惯总是要靠培养的,我原来也没有早起的习惯。”降谷零垂眸瞥了眼她身上和他一套的粉色睡衣,慢条斯理地一颗颗将自己系到领口的睡衣纽扣又解开,“试试?反正我也不介意……” 他含着笑将那句“不介意”又还给她,压低了嗓音,说得格外撩人。 奈奈生:“…………色.诱女朋友是违法的!!” “哦?不知道是哪一条?”能将日本刑法倒背如流的某现任公安语气懒散地问。 奈奈生:“……”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和他讨论这件事有多蠢,闷头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拒绝再跟降谷警官谈论这个问题。 两人闹也闹够了,奈奈生的困意又被勾起来,打了个哈欠,抱着降谷零的腰再次蹭到他怀里,被稳稳地回抱住。 听着他胸口传来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奈奈生渐渐坠入梦乡。 直到她呼吸声也变得规律,降谷零才轻手轻脚地关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灯光熄灭前他最后看一眼,奈奈生睡得相当安稳。贴着他,整个人暖烘烘的,偶尔发出小声的梦呓,内容也相当平和可爱。 这是曾经的他梦想过千万次的场景。 开学之后没多久,奈奈生在某天放学时在帝丹高中校门口遇见了江户川柯南。 “七海老师,小兰姐姐呢?” 背着红色小书包的柯南乖巧地站在那儿,一见她出来就迫不及待叫住她。 奈奈生正要回答,忽然想起什么,表情就诡异了几分。 空手道大赛快到了,毛利兰她们前不久就开始了紧张的集训,江户川柯南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他是故意找了这么个借口? 她反应过来,笑了笑:“柯南,你是来接小兰放学的吗?这个时间社团活动应该还没结束,要不要到学校里等等她?” 江户川柯南眼睛一亮。 跟七海明里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果然不用费什么力气,他本来还在想这么找借口和她单独相处呢。 “那老师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逛逛?我还没有好好参观过帝丹高中呢,上次的学园祭什么都没有看到嘛。”周围有许多放学回家的高中生来来往往,柯南声音甜甜的,完全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小孩模样,逗得好几个女生都忍不住回头看他。 其中就有2年b班的。 “啊,你是寄住在毛利家的江户川柯南小朋友吧?”有个路过的女生弯腰,笑容灿烂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要加油哦,争取考上帝丹的高中部,来做我学弟吧!你长得真可爱!” 喂喂,中岛,我是你同学啊…… 柯南干笑着,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迅速整理好了被揉乱的头发。 自负的高中生侦探终于局促起来,一旁看戏的奈奈生见好就收,和可爱的中岛同学告了别,这才答应江户川柯南的请求。 “好啊!你跟我来吧。” 两人并肩往学校里走时,还能听见中岛在后面和其他女同学开玩笑的声音,“话说,那个小弟弟的发型和工藤那家伙真的好像啊!如果是工藤的话绝对不可能让我们摸头的吧!这次赚到了。” 江户川柯南:“……” 奈奈生:“……噗!” 两个人一路上尽往人少的地方走,奈奈生中途还装模作样地介绍了下,听得柯南唇角直抽。 七海明里在这里任教才一个多月,而他已经在这所学校读了快两年书了,现在居然要她来替他介绍?? “七海老师,我们往这边走走吧,我们还没去过那里呢。”江户川柯南忍无可忍,直接指向了校园最偏僻的角落。 奈奈生一笑:“好啊。” 直到走到目的地,她才抛下伪装:“说吧,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也不是突然,春假之后就一直想找机会来找七海老师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用惯了这具身体,哪怕是两个人相处时,柯南也依旧在用甜软的小孩子语气。 比当初游乐场那个臭屁小鬼头可爱多了。 奈奈生没搭话,静静等他往下说。 “连环杀人魔那起案子,多谢你了。”柯南下一刻就提起正事,表情也略微严肃,“如果没有你在,我们没办法那么快找到你们。” 毛利兰做笔录的时候柯南也陪着,自然听说了事情经过。 “而且……”他犹豫了一下,“当时没能及时赶到是我不好。你明明让园子留了信息给我。如果我能早点赶来,你也不用做那么大牺牲。” 奈奈生听得愣了一下,“啊?” 牺牲? “不是吗?那个杀手当时很明显在寻找第二个目标,你拦下园子让她在原地等我,选择独自去那条小巷,就是为了让他把目标锁定在你一人身上吧。”江户川柯南分析得头头是道,异常笃定。 奈奈生终于明白…… 柯南该不会是……以为她是故意去做诱饵的? 虽然她当时确实是出于保护的心态让园子留在了餐厅门口,可是她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那个眼瘸的犯人当作女高中生绑走啊。 搞明白这其中的误会,奈奈生有点哭笑不得。 面前的小侦探看着她的眼神很明显和过去有了变化,黑框眼镜后那双圆圆的眼瞳中透着信任。他似是不习惯说这样的话,眼神闪躲了下:“还有,小兰说,你当时在那个仓库里一直很护着她。” 在他没办法赶到的时候,是奈奈生一直在保护兰,给了后者足够的安全感。 想到那时心急如焚的自己,江户川柯南轻轻吐了口气,抬头郑重道:“是我之前对你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抱歉。” 奈奈生并不打算点明这个误会。 反正除了一小部分情节之外,其余大多是真实的。 “哪里,小兰自己也很坚强,帮了我很多忙。高中生能那么勇敢真的很了不起。”她唇角微扬,不出所料地看到柯南在听见她的夸奖时眼神温柔了许多。 小侦探的软肋和盔甲,原来是那个和他同样善良又柔软的青梅竹马啊。 工藤新一已经成功摧毁过不少次组织的行动计划,是个虽然稚嫩却相当棘手的存在,而且根据最近的调查,他似乎还深受fbi那群家伙的信任。能将他拉拢到身边,相当于又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可要将组织摧毁,这些还不够。 奈奈生在心中衡量着,就听见柯南又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是关于安室先生的……” “嗯?” 柯南一只手挡在脸侧遮住口型,小声问:“他是不是,其实是公安啊?” 奈奈生:“……” 男朋友!你马甲掉了啊!! 她那一瞬间没藏住的惊讶已经暴露了真相,江户川柯南心中本来就有八.九成把握,这会儿就更确信了:“果然是这样?” “你这家伙……”奈奈生叹口气,向他伸出手,“这不公平,你也要交换一条情报给我。就当作是,成为盟友的见面礼吧。”她胡搅蛮缠地说。 “什么?”柯南眨眨眼。 “满月之夜,你是怎么从贝尔摩德手中逃出来的?” “那个啊。”提起这个,柯南泄气,“不是我逃出来的,是她跟我打了个赌……” 他当时带着录音装备去威胁她,最后反而被贝尔摩德催眠之后,将装备都拆掉了。 可以说是他和组织交手的几回当中为数不多吃瘪的一次,让柯南想起来就有点丧气。 奈奈生听柯南讲完,不可思议道:“那家伙居然能有这个耐心跟一个小学生打赌?” 靠着用枪射击自己来保持清醒,都这么狼狈了,可最后临走时不但放过了江户川柯南,还不忘给他盖了件衣服……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奈奈生实在没办法将这种母爱满满的举动和贝尔摩德联系在一起,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 面前的柯南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活着放回来这件事有多不可思议,毕竟在他看来,贝尔摩德认赌服输是件很正常的事。 小侦探到底还是有些天真。 “不对。”奈奈生忽然一皱眉,“发现线索的前提是你最近和安室透有过很多接触,而且还不是日常性的接触……否则他不可能露出马脚。” 她最近并没有发现降谷零有哪里不对,偶尔去波洛做客时也能看见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地站在吧台内,依然尽职尽责地当着他的波洛吉祥物。到底是什么时候…… 刚刚和柯南提到安室透的秘密时,她一直是弯着腰在和他耳语,这会儿奈奈生边思考边直起身,然后迅速摆出了痛苦面具。 “你怎么了?”柯南看向她。 奈奈生揉了下后腰,冷漠脸:“没事。” 就是最近使用频率过高,导致弯一会儿就有点酸而已。 “哦……”柯南没当回事,还在回答她刚刚的问题,“因为安室先生好像在调查冲矢先生,所以我们最近见了不少次面。对了,你上次和冲矢先生在酒吧见面,该不会是因为你也知道了……” 柯南说到一半却忽然觉得身边人好像僵住了,疑惑回头:“?” “你说他在调查冲矢昴?” “对。”柯南小心翼翼,“……怎么了?” “没事。”奈奈生哭丧着脸。 最近两天过得太快乐,她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想不到零的动作这么快……以他的效率和能力,估计离发现真相已经不远了吧? 奈奈生头皮有点发麻,已经预见到一场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柯南没注意到奈奈生的异样,还在低头冷静分析:“所以,我们这一方已经有了fbi、cia和日本公安,即使对组织而言也是相当庞大的一股力量,现在当务之急是同阵营的几方应该找个机会通个气。” “没用的,让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坐下来谈谈,根本不可能。”奈奈生直接摇头。 “那怎么办?” “让我再想想。”奈奈生有点头疼。 零和赤井那家伙现在就像两个一点就着的炸药桶,只要凑在一起绝对会闹出什么大动静。还会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她。 哪怕是为了她这短时间内再经不起更多折腾的腰,她也得想想办法…… 柯南根本不知道奈奈生脑海里都闪过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还以为她真的是相当严肃地在考虑对策,于是郑重地伸出小手拍拍她的肩:“那就辛苦你了。” 奈奈生:“……不辛苦。” 这件事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她才是真的辛苦…… 奈奈生还没来得及想到对策,另一件事却先发生了。 起因是某个周五夜晚,降谷零忽然接到的一通电话。 “我这就过去。” 那头不知匆匆说了什么,他立刻冷下脸色。 奈奈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在电话响起的同时就按了静音,静静听完之后,在看着降谷零拿起西装外套时才开口:“公安的事?” “嗯。”降谷零点点头,“你先睡吧,今晚大概会忙到很晚。” 关于他公安的工作,奈奈生一向都不会多问,免得降谷零为难,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行,小心一点。” 可她没想到降谷零一整晚都没回来。 第二天是周末,奈奈生很早就醒来,看着身侧空荡的床铺,眉心一点点蹙起。 客厅的电视一宿都没关,昨晚还在播报关于最新开业的东都水族馆、以及它那座世界首创的双轮式摩天轮的宣传消息,如今却已经变成了别的新闻。 “昨日深夜首都高湾岸线出现大规模停电!原因暂时不明……” “据目击者称该路段曾发生巨大爆炸,疑似油罐车追尾,死伤人数仍在统计当中。” 奈奈生听着女主播严肃的旁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她翻身下床,正要去电视前仔细看看,手机忽然提醒她收到了一封邮件。 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一段长长的广告,内容大概是在宣传家政保洁上.门.服务一类的。 类似的垃圾信息她偶尔也会收到,奈奈生简单扫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正要点删除,余光扫到屏幕左侧,却忽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最左侧的那一排文字……竖着读下来的话,似乎能组成一句话。 这是藏头信? 奈奈生脸色骤然难看。 她在三秒后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丢下手机跑出了房间。 这封邮件最前四段和最后四段的第一个字连起来,恰好组成了两句极简短的信息。 【收,拾,东,西…】 【离,开,那,里。】 第96章 95 忽然他有了一些想法,关于愈来愈多的变换…… 在想法出现的时候,由心而生的恐惧也伴随而来,尹天明不愿意相信这个对他来说已经无比明显的提示,同时他也在想该如何告诉身边的人。 “轮回社的人为何还不出来?”篮球社唯一一个四年生吴华皓低声问道。 “他们也消失了一个人,想必在想应对办法。”欧阳驰回,“其实他们不出来也好。” 有一点是蓝烁必须要担心的,如果所有人都出了别墅,门突然关上,那么所有人都回不来了,而本次活动最后的传送是在别墅内进行,所以应该留下部分人待在别墅内。 确认了想法后,蓝烁朝着已经全部出去的篮球社的人说:“你们出两个人,我们出两个人,四个人留守别墅。” “可以啊,康兴贤,贺浩初,你们俩回去。”龚天睿随便点了俩大一新生。 蓝烁皱了皱眉头,光留没有经验的新人是肯定不行的,甚至等于白给人头,但很明显,篮球社的人并不想分割他们的主力人员。 “你带队,我一个人留守。”顾君音说。 “不行。”蓝烁想都不想就立马否决,“那就都留下,半小时,最多待半小时,篮球社的人是一起行动,找线索的速度不会太快,等江音仪!” 待顾君音点头后,蓝烁又喊:“留三个新人和我们一起,我们负责保护他们。” “什么保护,当人质啊!”篮球社二年的徐景忍不住说道。 “有利有弊,利大于弊,我觉得可以接受。”欧阳驰小声的在龚天睿耳旁说。 龚天睿本来打算和轮回社直接撕破脸,但是欧阳驰的话让他又思索了一翻,然后勉为其难的说道:“可以。” 欧阳驰本来打算留下最弱的三个新人给他们,哪知裴羿自告奋勇要留守,虽说奇怪,但也不是不可以,于是篮球社的裴羿、温芷、康兴贤回到了别墅里。 别墅内是已知的危险,而别墅外是未知的,所以说并没有谁比谁轻松一说,篮球社的人没有急着走,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看看轮回社消失的那个人是否会出现。 哪知还没过五分钟,江音仪便出现在了客厅内,与冯朋兴不同的是,她在…… 她在爬! 而且爬的十分艰难,就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她一样。 尹天明瞪大了双眼看着江音仪身后正拉着她的两只怪物,每一只都在笑,每一只都在窃喜,仿佛它们手中的是一个玩具,会动的、会挣扎的玩具。 江音仪此时也看到了社团的人,她立马伸出一只手,仿佛想要抓住他们,亦或是……在求救! 由于距离上一次出现怪事时间很短,所以尹天明还记得屋内大体的样子,鬼的位置在无规律的变化,但是它们都从一开始的匍匐在地变成了微微撑起自己的身体。那么下一次会不会坐起来?再下一次会不会站立?然后……走向他们。 奇怪,江师姐为什么不说话? 他们只看到江音仪张大嘴巴,想要发出声音,但是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听不清的“啊……啊……”,她自己似乎也发现了这点,用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一脸震惊。 厉勇看见此景,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江音仪一把,但是被蓝烁和顾君音同时拦住。 蓝烁顺手把门关上,只留有一个缝隙,他的手紧紧地握着门把手,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江师姐身后有两只鬼在拉她!”尹天明发现蓝烁是在问自己后,快速说道。 “还有呢?”顾君音问。 “屋子里塞满了鬼,不能被它们碰到,否则就会消失。” “你指路,我把她带回来。”顾君音的语气不容许尹天明拒绝。 龚天睿见蓝烁突然关上了门,立刻喊道:“你们在干什么!” “他不想让我们看到。”欧阳驰说,然后伸手拦住了打算靠过去的龚天睿,“现在过去太危险,再等等。” “江师姐身后有两只鬼,但是身前一米范围内没有,咱们周围一米范围内没有,右上……小白这个位置怎么说?”尹天明语速极快,但是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完全表达出来。 “右上三十度左右。”王白石立马会意。 待尹天明在几秒间描述完位置后,顾君音说:“给我让个起跑距离。” 众人立刻让出一个空来,顾君音二话不说,起跑,跳跃,直接“飞”到了江音仪面前,然后说:“脱衣服!”与此同时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准备披在江音仪身上。 此时也顾不得周围有多少人了,除了尹天明,其他人都下意识的回避,尹天明也想回避,但他还要给音姐指路,只好尽量让自己的视线锁定顾君音。 “顾师姐,左侧!”尹天明大喊,楼梯间又下来一只黑影鬼,并且这只鬼毫不犹豫的扑向了顾君音,情急之间,尹天明只能说个大概。 其实左侧这个范围不算大了,尤其是尹天明用这么焦急的语气喊出来,顾君音立马反应过来这只鬼离她咫尺之遥,她掏出锏往左侧一戳,然后看了一眼尹天明。 “跑了!”尹天明说,他其实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顾君音的锏捅到鬼的身体里的时候,鬼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然后逃窜回了二楼。 顾学姐竟然如此厉害,仅是一击就让鬼抱头鼠窜,那岂不是这满屋子的鬼都不是她的对手? 几秒间,江音仪已经脱掉了衬衫,只听尹天明又一声“快走”,导致她还没来得及穿上顾君音递过来的外套,就被顾君音背了起来,因为尹天明看到了楼梯间突然涌出五只和刚才跑回去的黑影一样的鬼。 尹天明急,蓝烁也急,虽然他眼里只能看见顾君音和江音仪,但是从尹天明表情里可以知道事态有多么危急,若不是孙高原在旁边拉着他,可能他已经冲上去了。 “用锏吧,用锏!”尹天明没办法给顾君音拟一条退路,只能催促着她用锏向后戳,但是顾君音却迟迟不把锏挥出去,眼看这些黑影就要触及到她了。 尹天明下意识的拿出了他的轮回,想着或许能派上用场。 刷—— 在黑影即将碰到顾君音的时候,一切又归于平静,鬼消失在尹天明的视野当中,他立刻把轮回收了回去。 虽说收放不到一秒时间,但还是被在最后方一直盯着尹天明看的裴羿看到了。 第97章 96 “呼……”尹天明长舒一口气,然后说,“消失了。” 顾君音把江音仪放了下来,然后挡住她,先让她换上了衣服,之后搀扶着江音仪走向众人。 “篮球社的,不知道和没看见这几个字会说吧?”蓝烁用饱含警告的眼神扫了几眼篮球社的那三个新人,待看见三人都点头后,把门拉开。 其实尹天明心里感到很奇怪,裴羿怎么这么安分?莫不是改邪归正了? 此时在外面的篮球社的人看起来都好好的,并且没有人消失,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屋内,这说明在外面确实没有太大的危险,暂时。 欧阳驰看到轮回社失踪的那名女生竟然又回到了队伍当中,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样他们又处于人数上的劣势了。 不过看起来,那名女生也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摧残,显得十分虚弱。 【谢谢,但我不能说话了】江音仪艰难的拿出手机,打下了这一行字。 “要不要喝水?”顾君音问,只见江音仪摇了摇头。 “如果你们只有这么点诚意的话,还是把人还给我们,各自玩各自的去吧。”龚天睿不悦的说,就凭轮回社做事遮遮掩掩,他就觉得不可信,风评好坏又如何。 “线索可以分享,但人不会还给你们,这几个人把我们轮回社的底子都看了一遍。”蓝烁说。 “那你倒是说说,什么线索?”龚天睿哼了一声,心想,这个蓝烁在说些屁话。 “我大胆假设,这座别墅有两个空间,现在我们在的是一个空间,而消失的人则是去了另外一个空间,但是在某一时刻,两个空间重叠,消失的人会再次出现,愈来愈多的变换,就是指两个空间的变换。” 蓝烁说的非常清晰,使得所有人听了过后都有一种,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而这个想法,也是尹天明最开始的猜测,但是直到他们把江音仪救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猜测不完全对。 “聪明。”欧阳驰夸赞了一句,“现在你们可以出来了吧?” 蓝烁看了眼其他人,然后走出了别墅。 篮球社的三个人分别由孙高原、厉勇和顾君音看管着,虽然他们战斗力几乎为零,但也要提防着背后的小动作,裴羿更是被顾君音盯得紧紧的,毕竟这个人在恶魔纪元里的做法实在令人不喜。 “怎么样,分头行动?”蓝烁说着,拿出了手机,打开qq二维码,然后举了起来,“加个好友,有线索可以提前交流。” 龚天睿示意了一下,段太走上前去,扫了个码,其实他们觉得这样做很多余,甚至有些搞笑,因为他们肯定不会去“交流”的。 接着,篮球社的那六个人便消失在了轮回社的视野中。 “愈来愈大的纯黑……”蓝烁喃喃自语。 其实刚刚轮回社所有人都走出了别墅的时候,他们的脑海中同时出现了第二个线索——愈来愈大的纯黑。 不过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说出来,而蓝烁也在那三个篮球社新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他们应该也听到了这条线索。 说是第二个,但其实三条线索已经明了,愈来愈高的深蓝、愈来愈多的变换、愈来愈大的纯黑,前两个他们已经大体分析出来了,但最后一条还没有任何头绪。 “江音仪,描述一下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蓝烁问道。 【我感觉我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 【然后所有人都在我面前消失了】 【但我还站在我之前的位置上】 【我第一时间对照了手机,发现周围布置都没变,我还在别墅一楼】 【我的嗓子忽然很痛,痛到说不出话】 【紧接着我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拽我,力气非常大,把我拽到在地】 【然后你们又出现了】 “江师姐,你有没有拍照,拍我们消失之后的房间的照片?”尹天明忍不住插嘴道。 “不要打断别人的话。”顾君音说。 尹天明愣了一下,他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 江音仪听了尹天明的话,点了点头,操作了几下手机,然后又亮了出来,照片上的一楼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人。 但是看上去陈设完全没有变化,在别人眼里,是江音仪消失了,但在江音仪眼里,也确实可以说是别人消失了。 尹天明刚想说话,忽然又想起刚刚顾师姐说的,便闭上了嘴,只是用手指了两下。 “说话……”顾君音说,如果蓝烁没看错,音姐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下? 那肯定是看错了。 哪知尹天明还是没出声,而是低下头摆弄手机,紧接着蓝烁和顾君音的手机同时震动,他们拿出来一看。 【没有柳枝!】 两人又同时看向照片,如尹天明说的那样,白瓷瓶里没有柳枝,这是这张照片和之前他们拍的照片的唯一不同之处! 为什么会差在这里,为什么会没有柳枝? 蓝烁不得不承认,尹天明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发给了他们,这个做法还是比较明智的。联想到之前顾君音说的柳枝有辟邪之意,让他一时间觉得可能携带柳枝便是生路之一。 不过这柳枝和愈来愈大的纯黑似乎没有任何关系。 “我还有一个猜想,关于刚刚蓝师兄所说的两个空间……”尹天明忽然开口道。 “边走边说。”蓝烁说。篮球社的人已经走了十多分钟了,他们也该早点动起来。 “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表里世界一说。”尹天明说,紧接着他看着众人并没有反应的表情,就知道大概都没有听过。 “啊?你说的是游戏里那个表世界和里世界吗,你也玩游戏?但是这和这个活动有什么关系吗?”哪知康兴贤忽然有些兴奋的说道,虽然他之前被龚天睿等人灌输了轮回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的思想。 但遇到和自己兴趣一样的人还是忍不住说上两句,而且轮回社都知道救自己的成员,想必不会太坏,毕竟篮球社不救,也不知道冯朋兴现在怎么样了,他再也没出现过了。 尹天明看了康兴贤一眼,轻轻的点了下头,然后接着说:“我们所在的是表世界,没有怪物,但是刚刚我们却到了里世界,那里被塞满了怪物,而消失的人也是从表世界到了里世界。” 蓝烁很想问问尹天明,这和他刚刚说的有什么不同吗,不就是换了个说法,把两个空间换成了两个“世界”?但是转念一想,音姐不喜欢经常在别人说话时插嘴的人,也就没问。 第98章 97 “当我们由表世界进入里世界,其实并不是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而是从浅层次进入了深层次,因为表里世界永远是是同时存在的,如果再延伸,应该还有现实世界一说。所以愈来愈多的变换应该是指表里世界的切换次数愈来愈多,我们进入里世界的时间会越来越长,以及……鬼的动作也会愈来愈多。”尹天明一口气说了一串。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蓝烁最先反应过来,说:“说的有道理,但是你不要忘了,我也可以怀疑你是欺……” “蓝烁!”顾君音忽然说话,这好像是大家第一次听到她直呼蓝烁的名字。 “嗯,我的错。”蓝烁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犯忌了,在队伍中,最忌讳一上来就怀疑身边的人是欺骗者,这样容易导致很多人不再信任彼此,也还好音姐给了他提醒。 尤其是在本次活动欺骗者未知的情况下,未知,代表可能还没有出现,或者已经出现了但是本人却不知道自己是欺骗者。 再或者,截止到现在,那个欺骗者已经知道了自己是欺骗者,并且正准备伺机而动。 “什么?”尹天明没有听清蓝烁的话,问了一遍。 “没事,你继续说。”顾君音说道。 “没有了,我现在只想到这些……不过之前顾师姐你用锏的时候,可以轻易把鬼打跑,但是为什么之后没有继续?” “这个再说。”顾君音说。 有三个人质在手,有好有坏,很多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了,但是他们确实可以牵制住篮球社的人。 “要跟着篮球社走吗?”孙高原问,此时他们正面对第一个岔路。 蓝烁摇了摇头,然后选了另一条路,并且在这之前,他把篮球社三名新人的手机都收了上来,虽然他们不愿,但也反抗不了,蓝烁也不担心他们有备用,因为没有哪个新人进活动还带两个手机的。 “注意一下,身边有没有和‘纯黑’,和‘大’有关的东西。”蓝烁提醒道。 每一个线索都不容忽视,因为它们往往和生路有关。 尹天明走着走着,突然发觉手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一看。 【锏对于鬼不能连续使用,如果对同一只鬼使用两次,那么第二次就会激发它的狂性,危害巨大,以及每次针对鬼使用都会消耗我的体力,不可用太多】 原来如此!顾师姐竟然发了一长串话来解释她之所以不用频繁用锏的原因。 尹天明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还好刚才关键时刻,表里世界又进行了切换,这才逃过一劫,他觉得若是顾师姐知道当时有五只鬼就要触及到她的时候的话,可能会不顾一切的用锏博一条生路吧。 话说,为什么篮球社的人进入了里世界,再次出现的时候惨不忍睹,但是江师姐进入里世界,再次出现时只是看起来很虚弱,外加无法说话。 尹天明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当篮球社的新人发现周围的人忽然消失,肯定会惊慌失措的乱跑或者尖叫,他跑动的时候就会碰到那些不动的鬼,从而被抓住。 而江师姐第一时间是站定,拍照,警惕周围。 “森林的虫子好多,不知不觉竟被咬了这么多下。”柳立诚感叹道,他有些后悔穿着短袖短裤出来了,“不会有什么危害吧!” “应该不会,否则根本防不胜防。”尹天明说,他有些纳闷的看着背包里都带了额外的衣服的师兄师姐们,不过江音仪的背包在里世界失落了,只能一直穿着顾君音的外套。 “师姐,你没有被咬吗?”苏小雨疑惑的看着顾君音的胳膊,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顾君音听到后看了她一眼,一副“蚊虫勿近”的表情,然后说:“没有。” “你不会有那个……那个里什么虫子闻见都退避三舍的能力吧,好像是吃了麒麟竭,血液会变得百毒不侵?”康兴贤已经忘了自己是篮球社的人了,一脸兴奋的和轮回社的新人讨论。 顾君音虽有些无语,但能把篮球社的人稳固下来更重要,便回答了他的话,“没有,体质问题。” “哦……” 尹天明把裤腿用随身携带的绳子扎紧,防止被咬,但是上半身就没办法了。 “还要走多远?”篮球社的温芷问道,她快受不了了。 “有声音了,应该快了。”黎昕替社长和副社回答了。 果然,又走了大概不到十分钟,他们看到了海滩。 蓝烁抬起手,示意大家别急,然后自己走过去,探出头来,四处看了看。 奇怪,视线范围内竟然看不到篮球社的人,如果算时间,他们走的比自己这边早,虽说路线不同,但按理来说应该会先抵达海边,现在却没看到人,这座岛有这么大吗? “过来。”蓝烁说。 此时的篮球社众人…… “那个叫尹天明的果然有古怪。”龚天睿说,他们没有往海滩的方向走,而是绕了一圈,返回了别墅。 轮回社的人对线索的分析被他们完全知晓,因为他们在温芷身上放置了一个类似于窃听器的道具,就算是手机被收走,也不怕有什么消息传递不过来。 而且温芷是女生,轮回社想必也不会搜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并没有告诉新人。 这件道具也是从天道社借来的最优选的辅助性道具。 “可惜看不到那个江什么音的拍的照片。”照片上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欧阳驰心想。 之后他们又尾随轮回社,打算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你们说,海滩会不会有表里世界一说?”孙高原忽然提出。 “应该不会,否则咱们走了这么久,早就出现了。”蓝烁回答,紧接着又对尹天明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能看见,但是如果有奇怪的地方,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嗯。”尹天明答应道。 “假设这里之前是有人居住的,那么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不再在这里居住了呢?”蓝烁向所有人发出了疑问,旨在大家集思广益。 “除了旅游度假,谁会一直在一座岛上住呢,隐士高人?”王白石有些纳闷。 “别墅内房间很多,应该是旅游度假吧,而且看起来像前不久还有人住过。”尹天明说。 难道是恰好,原本在岛上的人都出去了,他们来到了这里? 忽然,江音仪拍了拍顾君音,然后指着不远处的海面。 他们看到了一个越来越近的瓶子。 然而瓶子飘过来的时候,好像有一道黑影窜入海中,尹天明揉了揉眼睛,再看的时候只看见海面风平浪静,心想许是自己看花眼了。 第99章 98 库拉索腹部被钢筋贯穿,伤势严重。降谷零安排了公安的人秘密将库拉索送去就医,同时和警视厅协调,对外宣称本次事件仍在调查中,死伤情况暂时不明。 “琴酒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晚上回到公寓,奈奈生立刻让降谷零脱了上衣替他检查伤势。等待的间隙,她担忧地说。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用直升机直接将库拉索和你那位部下所在的吊舱吊起来带走,但库拉索恢复记忆之后主动离开了那里,在琴酒他们眼里,她的这个举动等同于叛变了组织。”奈奈生说,“你也知道的,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背叛了他们的人,哪怕库拉索在公安手里,也一定会被他们想方设法处理掉……”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却在看到降谷零皱着眉脱下身上的白t时声音一秒哑在了嗓子里。 “怎么这么严重?!”奈奈生看着他背部大片的青紫,倒吸一口冷气,失声道。 刚才冷静分析的样子半分不剩,奈奈生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她直接伸手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去医院,我来开车。” “等等。”降谷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动作太大牵扯到背上的伤,又皱了下眉,“只是淤青,在家处理就可以了。” “24小时内产生的淤青要用冷敷来减轻皮下出血,4时后再用热敷促进血液循环来消肿……”降谷零笑了下,“我记得这是急救的第一课?” 准确来讲,是奈奈生版“急救学”第一课。而之所以把它放在最开始讲,纯粹是因为当时的降谷零刚刚开始练习搏击,经常把自己搞得青一片紫一片的,害她不得不每天用手指头在屏幕上拖着个毛巾给他冰敷。 边敷边叨叨,自然就被某个过耳不忘的人记住了。 “但我怎么记得最后一句是——‘如果伤势严重,需要立刻就医’呢?”奈奈生攥着钥匙,表情不大好看。 “不能让组织的人发现我今晚受了伤,不然他们很可能猜到我也在那个摩天轮上。琴酒和贝尔摩德他们对我的疑心本来就还没有完全消除。”降谷零拉着她的手腕,轻声说。 看见奈奈生表情明显松动,他安抚地笑笑,适时地展现出依赖:“冰箱里有冰块……背上我自己不方便,帮帮我?” “好吧。”奈奈生终于妥协,黑着脸出去,很快用毛巾包裹了冰块回来。 她脸色难看,动作倒是又轻又温柔,降谷零这时才继续刚刚的话题:“我已经安排风见去和搜查一课的人沟通了,这次案情汇报会很模糊,警视厅那边不会提到库拉索。” “那琴酒他们更会去做调查了。”奈奈生说,“反正一定会引起怀疑,倒不如直接说库拉索死了。然后找工藤新一他母亲工藤有希子帮忙。我之前听柯南说她会易容术,应该可以帮库拉索隐藏身份……”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急忙闭嘴,睁大眼睛看他。 降谷零果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奈奈生的心跟着凉了半截。 某人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先把正事说完再来收拾你”。 “哦?你认得什么人也用了同样的办法隐藏身份吗?”降谷零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感觉身后的人骤然僵硬,这才不紧不慢解释,“不过琴酒他们调查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就算查,也只会查到公安今晚秘密从现场运走了一具遗体。” 奈奈生眼睛一亮:“这样他们就会以为是公安要求警视厅瞒报了库拉索的死亡?确实是个好主意,牵扯到组织,公安自然不会让警视厅随意对外界做汇报。而由贝尔摩德他们亲自查到的、被刻意隐瞒过的情报,听起来也会更像事实。” “肯定不会完全消除他们的怀疑,但比直接让警视厅通报库拉索的死讯要更符合他们的思维逻辑。”奈奈生碰到背上某一处时,降谷零轻轻吸气,声音却没有因此被打断。 ——就像是已经非常习惯这样的伤。 奈奈生心疼得揪起来,看着降谷零身上已经痊愈的大小伤痕,几乎能想象到这几年来他是怎样在任务结束后一个人回到这间房间处理伤口的。 “而且……如果我们足够幸运,朗姆很可能刚好把这个任务交给……”降谷零顿了顿,看到一旁奈奈生的手机相当应景地开始震动,上面显示着未知来电。 他牵了下唇角:不会这么巧吧? 奈奈生直接接起,沉默着等待那头先开口。 “冰酒。”朗姆的嗓音被变声器处理过,是无比喑哑难听的电子声,分不清性别和年龄,“盯紧波本,调查库拉索的下落。” 奈奈生毫无情绪地接:“知道了。” 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降谷零听着那头传来的嘟嘟声,实在忍不住笑了下:“看来最近行动的接连失败让他越来越暴躁了。” “雪莉叛逃、龙舌兰意外身亡、皮斯克在行动中暴露踪迹、卡尔瓦多斯自尽、基尔被俘、库拉索下落不明……”奈奈生轻声细数,“他能动用的人手越来越少了,找上我去监视你也不奇怪。再这样下去,恐怕总有一天朗姆会不得不亲自出马。” 真到那一天的话,就有意思了。 一直坐镇幕后的组织二把手亲自下场,足以说明组织目前的情况有多危急。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知对方心里恐怕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奈奈生又看一眼降谷零背上的伤,忽然想起警校快毕业时,她曾经撞见过零在宿舍里换衣服的场景。那时的他身体上还没有这么多伤痕……看起来也远没有现在这么疲惫。 她一度觉得未来的降谷零会穿着西装行走在窗明几净的办公楼里,因为优秀的履历而被警界各方争抢,比起年轻且经验不足的工藤新一,他才应该是真正的那个“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也许那个时候游戏已经走到结局,可至少零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拥有最光辉灿烂的未来。 他不该像今天这样,被关在仓库里被人用枪抵着头质问,不该因为不停回想起这些年失去的伙伴和死在面前却无法拯救的那些人而每一夜都难以安眠,更不该将一个人在黑暗里舔舐伤口当作一种“正常”。 “零,等库拉索痊愈,去找工藤他们谈谈吧。”奈奈生目光坚定,“凭我们手里的力量和筹码,应该足够了才对。” 这五年……这么漫长的五年,是时候走到尽头了。 第100章 99 两周后的深夜十二点,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在主人暂时离开后便空置已久的宅邸在今晚重又变得灯火通明。客厅内坐着的除了刚刚获得奥斯卡最佳剧本奖的男主人工藤优作、前世界知名女演员工藤有希子夫妇,以及他们的儿子——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工藤新一”之外,还有代表fbi前来的冲矢昴、代表日本公安的降谷零,以及组织的两位高级干部和一位制药组核心成员——奈奈生、库拉索和“宫野志保”。 一部手机摆放在面前茶几上,电话正处于接通状态,连接着无法到场的水无怜奈。 奈奈生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卸下伪装,看着面前无比豪华的阵容,嘴角抽了抽。 两个人一起行动太过惹眼,降谷零比她先走一步,这时正帮有希子端着红茶从厨房出来,见到她时眨了眨眼。 “啊啦,这位难道就是传说中安室先生的女朋友七海小姐吗?”有希子捂着嘴笑起来,“抱歉哦,你的男朋友被我暂时征用了,据说他做的甜点很好吃,我一直都很想尝尝看呢。” 卧底的真实姓名相当敏.感,所以即使是在这种场合,有希子也依然小心避开了,选择用安室透这个假名来称呼降谷零。 奈奈生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这位已经三十七岁的女演员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年纪,奈奈生甚至觉得她和手游上十年前的模样都毫无变化,就连心态和性格也相当开朗纯真。 和这样的人相处是一件相当轻松愉快的事,奈奈生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轻快:“请随意。顺带一提,我推荐香蕉玛芬蛋糕。” 她顺便卖了个安利。 有希子:“是吗?我很期待!” “今天可没有时间做。”降谷零眼看自己要被女朋友顺势卖掉,哭笑不得地插话,“不过以后有空的话,随时欢迎有希子小姐来波洛做客。” 他将托盘放在茶几上,有希子替在场众人倒了茶,又单独给江户川柯南还有灰原哀两人倒了两杯果汁。 明显更倾向于红茶的灰原哀:“……” “不行哦,小孩子晚上不可以喝茶,会睡不着觉的。”有希子猜到她在想什么,笑眯眯地说。 不爽被当作小孩子的柯南睁着半月眼,正想跳下沙发,又在半空被揪回来。 “小新你就坐在这里。”有希子动作娴熟地拎着自家崽把他放在了腿上,“至于小哀就请随意一点吧。” 柯南:“老妈!!!” 灰原不太擅长和这样热情的大人相处,抿了抿唇,跟有希子道过谢,端起自己的橙汁在沙发上坐下。 她和降谷零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中间刚好隔了一个位置,是留给谁的不言自明。 奈奈生转头看了眼另一边,和这张沙发距离最远的那个角落里,有个粉毛眯眯眼正气定神闲地坐在那。 灰原哀和降谷零难得因为某个人而站在同一阵营,奈奈生耸了耸肩,果断走过去加入他们。 三个人挤在同一张沙发上,坐在中间的工藤一家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了然。 赤井先生,被嫌弃了啊……。 一旁,今天才刚刚出院的库拉索顶着一头不起眼的黑发和有希子替她做的假面,也跟着坐下了。她还没完全搞清状况,看了看沙发上以同样姿势正襟危坐捧着水杯的三人,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一家三口。 众人陆续落座,一直没出声的工藤优作清了清嗓子,笑容温和:“事不宜迟,方便的话,不如我们先来交换一下彼此手里可以分享的情报?” …… 简单的情报交换环节结束,众人各有隐瞒,但总体来说依然拿出了足够的诚意。 在座的每一个都是人精,就连年纪最小还未成年的那两个智商也远超常人。所以他们完全能够从其他人分享的信息中提取出最有用的情报……并且清晰地辨别出那一部分是经过加工掩饰的。 降谷零提及了当初由诸伏景光获取的那部分情报,却没有谈到苏格兰威士忌的真实身份,只是简单地将他称作一个“已经殉职的同事”。而水无怜奈在谈起自己的晋升契机时,也巧妙地将伊森·本堂和她的关系遮掩了过去。 共享情报不意味着要撕开伤口。 众人即使听出不对也没有多问,只有奈奈生在听见降谷零声音里难以察觉的一丝颤抖时,脑海里像过了电,忽然就将他和赤井的恩怨还有这件事联系在了一起。 “乌丸小姐……”有希子看出她在发颤,关切开口。 从刚刚的谈话中,他们已经知道了奈奈生真实的名字。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叫我奈奈生吧。”奈奈生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攥着杯柄的手却不自觉发颤,被降谷零轻轻反握了一下。 “好,奈奈生小姐。”有希子迅速改口,“其实我从刚刚就很好奇,你真的是乌丸莲耶……‘那位先生’的女儿吗?” 奈奈生刚刚讲述的不少关于组织的情报,都是在场的卧底们、甚至连库拉索和灰原哀都不曾知晓的。以她的年纪和阅历,任谁都能猜出,那些知识恐怕从小就被灌输在她脑海里了。 “不用怀疑,我很确定我是。”奈奈生苦笑了一下,蜷起手指。 “可是他不是活跃于上个世纪的大富翁吗?他应该有一百多岁了……” “组织这几十年来进行过不少研究,其中就有关于基因的实验。”奈奈生厌恶地皱了下眉,“所以他也许是用了辅助生育技术,或者别的什么……在能创造出aptx4869这样的药物的地方,这种事应该非常简单。总之我很确定我的身体里流着和他同样的血。” 柯南在听到最后一句时敏锐地竖起耳朵:“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乌丸莲耶是个无可救药的血统论者。”奈奈生言简意骇,同时看向工藤优作,“就像您之前帮助日本警方逮捕的那位国外的大富豪托马斯·辛多拉一样——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觉得血统可以决定一切。只要我和他流着同样的血,那么我就会走上同一条通往毁灭的道路……太可笑了。” 托马斯·辛多拉,在不久前的游戏发布会上被工藤优作发现实施了一起谋杀案,还间接导致了一位天才儿童的自杀。而他做这一切,竟然仅仅是为了掩盖自己身为连环杀人魔“开膛手杰克”后代的事。 “总之,我的身份不影响我的决定。”奈奈生干脆地说,“我和乌丸莲耶不一样,对我来说亲情远比血缘重要,而我和他之间显然不存在这样的东西。” “不是的!”柯南急急地解释,“我是想问,你为什么那么强调你们流着同样的血……” 奈奈生看着他,忽然无奈地笑了:“小侦探,你怎么这么敏锐?确实,乌丸给我留下了一些只有我才能打开的东西。我的血就是开启它们的钥匙,所以我才能那么肯定。” 这里人多口杂,她原本不想现在提起那些的。 奈奈生叹了口气,温声解释:“那是一笔……无比庞大的财富,还有更多在组织存续的百年间留下的秘密。目前,一直是乌丸莲耶亲自掌握着它们。这笔财富就是组织得以猖獗百年的最大依托。即使在组织高层之间,也只有朗姆清楚地知道它们的存在。贝尔摩德他们大概都只是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但从来都没能得到证实。” “朗姆觊觎着这一笔财富,所以绝对不会动我,反而会听乌丸莲耶的话,用心地将我培养成下一任继承人……反正不管是年迈的老人也好,还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姑娘也好,在他眼里都一样易于控制。”奈奈生语气平静,“它是我活命的仰仗,也是乌丸莲耶为了确保组织一直掌握在乌丸家的人手里而做出的精心设计。” “这样说不太好,但他为什么不在你小的时候就将你控制起来?”冲矢昴抵了下眼镜。 他嘴上说着不太好,实际上问起来却没有丝毫犹豫,“反正只要确保你活着就好了吧?如果我是朗姆,我一定会在你还小的时候就把你控制起来,绝对不会放任你成长到今天这步。” 降谷零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看着冲矢昴,眼里像在冒火。 但后者的眯眯眼阻断了目光的传递。 “赤井秀一,有没有人说过你生错了地方?”奈奈生呵了一声,“你跟琴酒有的时候真的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冲矢昴沉默两秒,奈奈生摆了摆手:“我敢肯定,朗姆有过和你同样的想法,只是没能实现。” “为什么?” “因为在我小的时候乌丸莲耶还很清醒,甚至能自己活动,他从那时起一直致力于将我培养成最好的杀手。”奈奈生顿了下。 她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尸.体的时刻。 乌丸曾亲手将她推到一具尚未僵硬的尸.体前,强迫她和“她”对视,以此习惯鲜血和死者。 而类似的“训练”在过去还有过很多很多。 有希子忍不住问:“那时是指什么时候……?” “六七岁?”奈奈生回想了下,很快放弃,“对不起,我不是很想回忆。” 总之,是在一个工藤新一还会被妈妈领着去游乐园的年纪。 降谷零心疼地皱眉,也不顾是在众人面前,直接拉过了奈奈生的手牵住。 热度从他掌心传来,奈奈生的脸色好了很多。 她来之前其实已经做好了将一切都说出来的心理准备,所以很快就接着讲下去:“但从几年前开始,乌丸莲耶清醒的时间就越来越短了,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度过——他毕竟已经140岁了,即使靠着组织的研究和金钱堆积去拼命维持生命,也总有一个限度。”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朗姆和贝尔摩德他们终于能够背着他做些小动作。但很遗憾,那时我已经上高中了。”奈奈生轻轻笑了下。 那时的她,已经成长到他们难以控制的地步。 如果是六七岁的奈奈生,他们还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监.禁在某处地下,一辈子不见阳光地活着。可经过组织十年魔鬼训练,十六七岁的奈奈生早就有了随时逃跑的能力。 “哪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没办法对抗整个组织,那笔财富也足以让世界上任何一股势力震动,我能凭借它们轻而易举地寻求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组织的庇护。朗姆不敢冒险,所以唯有让我做继承人,他才能将那笔财富永远留在组织里。”奈奈生轻描淡写地说,“……所以我以此为筹码,交换来了我和志保在美国读大学的四年。” 一旁的灰原哀听得眼睛一眨不眨,就连她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那笔财富的存在。 对于奈奈生在背后冒的风险,她竟然一无所知。 “除了哄着我坐上继承人的位子之外,他们也一直在寻找别的手段控制我。”奈奈生明明没在看灰原哀,却像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很快摸了下她的脑袋,“他们正迫切地寻找她的下落,这就是原因。” 她终于结束这长长的一段讲述,轻轻呼了口气,才发现客厅内已经安静了很久。 众人屏息听完,降谷零和灰原哀就不提了,但就连库拉索和冲矢昴的脸上也出现了让人捉摸不定的神情。 他们实在很难想象,面前这个人竟然只有二十一岁。 在座的人中除了同样在组织长大的宫野志保外,其他人至少都曾有过正常的童年和青春期,而且就连宫野志保,也没有在六七岁就面临那样血腥的杀戮场景。 可奈奈生依旧能坐在这里侃侃而谈,看起来身心健康,实在是……不可思议。 灰原哀仰头看着奈奈生故作镇定的侧脸,在心里回想着在美国的那些岁月:她去打街头篮球,去和住在隔壁的高中生小姑娘一起打游戏,和每一位邻居搞好关系……似乎都是在努力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对她而言,努力活得正常,已经是一种极为不易的反抗了吧……? 沉默最终是由工藤优作打破的。 他先目光深沉地看了眼奈奈生,然后才轻声问:“乌丸莲耶似乎留给了你很多东西,在你说的那些‘秘密’当中,有没有可以帮我们将那个组织一网打尽的情报?” “只是几个高层干部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将它连根拔起。”男人肃容道。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变成这副模样,被不知名的恐.怖.组.织追杀,纵然工藤优作和有希子一直表现得都很镇定,又怎么可能真的不愤怒? 奈奈生勾唇,在众人的注视下点了点头:“有。” 顿时,客厅里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真的?”手机那头的水无怜奈忍不住确认道。 “嗯,但那些资料并不在我身边,而且朗姆一定派了很多人手守在那附近。”奈奈生郑重道,“那就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意味着我们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那是组织的命脉,朗姆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它,所以在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做好准备才行。” 房间里的众人交换视线,每个人的眼底好像都有星点光芒亮起。 那是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终于看到希望的表情。 这夜之后,一直怀抱着同一个目标行动在暗地当中的几股势力,终于正式站在了一起。 而为了走到这一天,他们已经付出了太多代价。 第101章 100 “还有,在动手之前我们最好能想办法拿到aptx-4869的研究数据。” 快结束时,灰原哀说。 “制药组是组织的核心,组织绝对不会允许那些重要资料外泄。一旦发生紧急情况,朗姆完全可以毁掉整个服务器,到时候再要拿到资料制作解药会变得很困难。” 奈奈生沉吟两秒,“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那就拜托你了。”她一提到解药,柯南立刻变得紧张兮兮。 奈奈生看着他那副样子,失笑。她忍不住逗了逗柯南:“你拿了解药准备做什么?啊,好像有人一直在等你来着……” 即使是按照工藤新一的年纪来算,17岁的他也依然是在场众人里最小的那一个,这会儿被调侃得耳朵通红,眼见周围一圈人眼里都含了笑,柯南含恨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抱枕里。 “七海老师!”他弱弱地抗议,“不是还有灰原呢吗!” “是哦。”奈奈生心满意足地坐回去,“放心,我会想办法帮你把资料拿回来的。” “真的?” 柯南仿佛一只听见开罐头声音的幼犬,忽然抬头支起耳朵,宝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嗯,毕竟我之后还要借用你和小兰一下。”奈奈生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舒展身体,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兰?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柯南有点懵,本能警觉,“组织的事还是别把她扯进来……” “放心。”奈奈生打断他,笑得很温柔,“什~么都不需要你们做。” 柯南对着那张极具欺骗性的笑脸,愣了一下。 一旁的降谷零捕捉到奈奈生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若有所思。 接近拂晓时两人才回到公寓,脱下外套,奈奈生正弯着腰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就看着降谷零从鞋柜里将她的毛绒拖鞋拎了出来:“知道会找不到的话,下次能不能自己收好?” “我明明找得到的。”奈奈生蹬上拖鞋,不太服气地说,“是你擅自收起来了才害得我找不到。” “……”降谷零被噎了一下,又气又好笑,“所以,你刚刚在工藤家说的要借用柯南和毛利兰,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说……你不觉得我们还差一个助力吗?”奈奈生被提醒到,找出他的手机摁亮了递给他,眉眼弯弯,笑得像只狡猾的猫,“但这个电话,只能由波本来打。” 降谷零挑了下眉。 贝尔摩德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在凌晨五点接到波本的电话。 铃声响起时她刚刚睡下不久,看见屏幕上那个备注简直要被气笑了。 “波本,我可以理解你这个工作狂没有夜生活,但能不能理解一下我?”贝尔摩德明显在压抑怒气,语气比起平时的轻佻更多了几分冰冷,“……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 女人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在公寓狭小的客厅里回荡。 奈奈生整个人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将小腿轻轻搭在一旁的降谷零腿上,做了个口型:【看吧。】 挑在这个时间而非白天给她打电话也是奈奈生的主意。 ——贝尔摩德最近正在为失眠而困扰,估计这个时间才刚刚睡下,现在将她吵醒,贝尔摩德一定难以做到像平时一样冷静思考。 “放心,我接下来要说的话题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波本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对,贝尔摩德慢慢皱起眉。 她裹着毯子起身,不动声色地问:“你是从毛利小五郎身上调查出什么了?” “和他没有关系,但我最近确实有了一些意外的发现。我在毛利小五郎身边潜伏这么久,也是为了确认那个发现。”波本轻笑一声,“你还记得……那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吗?” 正在饮水台旁接水的贝尔摩德手指一颤,玻璃杯中的水溅出几滴来,她直接湿着手拧上了水龙头,语气听不出变化,“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曾经一度一周上三次新闻的人,当然有印象。” “不应该只是这样吧。”波本的语气听起来胸有成竹,像是已经做过充分的调查,贝尔摩德表情冷然,心里却后悔起来。 果然不该将他留在毛利兰身边。 ……她本想去和波本达成交易,让他不要动毛利兰和江户川柯南的。但有冰酒在他身边,贝尔摩德一直也没能找到机会。 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他究竟查出了什么? “多年前,在你化身莎朗·温亚德的期间里,曾经和工藤新一的母亲工藤有希子一起在当年知名的魔术师黑羽盗一门下学习易容术。而两年前在纽约,莎朗也曾经和工藤有希子还有工藤新一见过面,甚至还被牵扯到了同一起案件里。我查了那起案件资料,提到过一个身为目击者的15岁日本少女,应该就是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马,毛利兰吧?” 波本说得不紧不慢,却在最后一句压低了声音。 “……你们的关系,可不只在新闻上见过那么简单。” 电话那头一瞬间沉默下来。 降谷零用波本的语气说话时,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骇人的威压,看起来压迫感十足。奈奈生一眨不眨地看他,然后小心地晃了晃搭在他腿上的小腿。 降谷零很快做出回应,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腿肚,似乎是想让她安分一些。 结果奈奈生得寸进尺地整个人跨坐到了他身上。 降谷零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之色,感觉奈奈生将脑袋靠在了他右肩上,他于是将手机移到左边,免得衣服布料的摩擦声被录进去。 “所以?你想说什么?”贝尔摩德沉声问,“我跟工藤有希子的关系都不见得有多好,更别提只有一面之缘的她儿子和她儿子的青梅竹马。用这个来问我,波本,你很闲吗?” “……一面之缘?”波本似乎是觉得好笑,声音里夹杂笑意,又在下一秒骤然收起,露出真实面目,“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满月之夜那天,你为什么没能对着毛利兰开枪?只有一面之缘的话,不值得你为了她收手吧?” “还有,你当时绑走了江户川柯南,却又放过了他,为什么?那个小孩目睹了当晚的全部经过,知道了组织的存在,甚至看到了你的真实面目。你居然会留下活口?”波本冷声质问,“贝尔摩德,你什么时候这么仁慈了?” 贝尔摩德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是怎么知道那晚的经过的?” “你当初可以偷走警视厅的卷宗调查毛利小五郎,凭我的能力,一样可以。”波本毫不犹豫地说,“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吧?” 贝尔摩德那边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奈奈生勾了下唇角。 降谷零瞥她一眼,对着话筒接着说:“aptx-4869的人体实验者名单上,工藤新一已经被确认死亡了,可他其实还活着,只是身体变小了……你明明发现这点,为什么没有上报组织?如果这些被朗姆知道……” “你已经猜到江户川柯南的真实身份,那么大概也发现雪莉的存在了?”贝尔摩德沉下表情,语气古怪,“你那位搭档对你的发现大概会相当恼火。” 波本无所谓地笑了一声。 他看了眼坐在他腿上,正偏头无辜地望过来的奈奈生,不动声色:“……那正合我意。” “什……” 威胁不成,贝尔摩德有些错愕:难道当时在那个仓库里,是她猜错了? 波本和冰酒之间……并不是她想的那个关系? 而电话另一头,奈奈生作势掐了降谷零一下。 后者摆出恶人脸,面无表情地扣住了她不老实的手。 ——奈奈生刚刚说这通电话只能由波本来打,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处境相同,她和贝尔摩德在这件事上同样受限,由奈奈生出面的话,完全威胁不到那个女人。 只能让降谷零来。 贝尔摩德又停顿了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才开口:“你没有直接告诉朗姆,是想用它来要挟我?你想要什么?” “这怎么能算要挟呢。”降谷零神色轻松些许,“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你想……” “我想用工藤新一的秘密……换你一个约定。具体内容到时候我会再通知你。” “……” 贝尔摩德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字:“……好。” 想不到组织大名鼎鼎的千面魔女竟然也会有被人拿捏的一天。奈奈生双手合十,想象着柯南的样子,心里默念。 谢谢你,我们的小工具人。 降谷零心情愉悦地挂上电话,转头就看见奈奈生双手合十闭眼不知道在做什么,表情就诡异了几分,“如果被柯南知道你这样在背后利用他,你大概会立刻丢失掉那位小侦探来之不易的信任吧。” “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实现目的不就好了吗?”奈奈生笑笑,轻飘飘地说。 她骨子里杀伐果断的那部分在这一刻露出了个尖尖,很快又消失不见。 因为奈奈生下一秒就将胳膊搭在了降谷零肩上,拉近到一个极暧昧的距离:“只要零信任我就好了。” 无论什么时候,降谷零都会一如既往地信任她。 这才是奈奈生底气的来源。 “话说……贝尔摩德说你没有夜生活。”奈奈生忽然想笑,“零,你工作狂的形象是有多深入人心?作为公安是这样,作为组织成员的时候还是这样……对了,波洛的梓小姐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 降谷零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奈奈生,手指穿过她发丝,从中随手撩起一撮缠在指尖上把玩着。 奈奈生若有所思:“也许应该改变一下他们这种印象?琴酒和贝尔摩德可以调马天尼,冰酒和波本呢?有这种调法吗?唔,好像没听过……” “?”降谷零的动作顿了一下,没什么好气,“怎么在这种时候提起这么煞风景的话题……” 奈奈生笑得停不下来:“生活有时候是需要八卦调剂的不是吗?我不信你没听过……” 她刚说到一半就被不太客气地堵住了嘴。 奈奈生:“……” 机会来得比他们想象中更快。 集会的半月后,所有人都还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争分夺秒作准备,降谷零却忽然被一条信息叫了出去。他在当天深夜才回到公寓,来不及换衣服,就先去找了奈奈生。 “朗姆在召集人手,说要三天后的凌晨在码头集合。” 奈奈生原本还懒懒靠在沙发上,闻言迅速直起身:“都有谁?” “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基尔,基安蒂,科恩……”降谷零一口气报出一长串代号,几乎包括了组织所有高层,“高层去得这么多,基层人员也不会少。集合在码头,应该是一次走.私交易,从出动的成员规模来看,这批物资恐怕对组织而言相当重要。” 奈奈生皱起眉。 她思考了两秒,忽然冷笑一声:“大动作啊。” “朗姆虽然没能完全得到noc-list,但也借着库拉索给出的名单清理了不少各国安插在组织内的卧底,这会儿恐怕正是野心勃勃想要扩张的时候……零,我觉得我们不用再等了。” 奈奈生沉吟两秒,郑重说,“这次交易一定会让朗姆分身乏术,还会调开大量驻守在东京的基层,我刚好可以借机去取那些资料……” 降谷零看着她,欲言又止。 奈奈生却越说越坚定:“这样的机会,如果错过恐怕很难再有下次了。我们去联系工藤那边吧……” “奈奈生。”降谷零终于还是打断她,“朗姆叫了那么多高层,唯独没有叫冰酒,你觉得是为什么?” 奈奈生不说话了。 她看着降谷零紧锁的眉头,伸手用指尖轻轻压了下,试图将它抚平。 “你觉得他在怀疑我?” “不是吗?”降谷零直接说,“如果没有我,你根本不会知道这条情报。他是故意将你排除在外……” “那对我来说不是一种危险。我没有参与到行动里,那么就算发生了什么,朗姆也不会认为和我有关。”奈奈生失笑,眼里却含着担忧,“零,要担心的反而是你。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无论我们成功与否,你都会面临暴露的风险。因为之前noc-list的事,你和基尔会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 她完全知道降谷零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他自己的安危,胸口有些酸涩。 “放心,我大概能猜到朗姆为什么没有叫上我。”奈奈生低声说,一边仰头和降谷零目光相对,“不是因为怀疑我……所以不用担心。” 降谷零还要再说什么。 “无论怎样,这依然是一次机会。”奈奈生眼睛很亮,“是他主动把组织高层聚集在一起,让我们一网打尽的。朗姆不一定能想到,我们能聚集这么多人手。只公安一方力量组织或许并不害怕,cia、fbi都没什么……可我们聚集在一起了。” 她笑了一下,柔声重复:“我们聚在一起了,零,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奈奈生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很多模糊的身影。 那些看不清面目的身影,死在日光升起之前。宫野明美在其中,伊森·本堂在其中,诸伏景光也在其中。 那些人的死需要由他们来赋予意义。 “是时候把这一切都结束了。”奈奈生说,“拜托了,零……” 一如既往地信任我…… 就像我信任你一样。 降谷零终于还是被她说服。 他沉着脸拿起手机,开始联系各方作准备。 三天后的晚上十点。 “差不多了。”奈奈生看着表,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一旁的降谷零看着手机屏幕,信息显示发送中,收件人:【贝尔摩德】。 一秒后,邮件成功送出,他收起手机,对着奈奈生伸出手臂:“过来。” 奈奈生笑了下,走过去,看着降谷零将从公安那里拿来的防.弹衣小心地替她穿上,又将一把满膛的手.枪最后一次检查完毕后塞进她内兜。 他还要替她装耳麦,被奈奈生拦住了:“那个地方不会允许任何人带着可以传递和储存信息的装置进去。” 降谷零的身体顿时紧绷起来,奈奈生扣着他的手腕,声音温和却坚定:“你说过会相信我的,零。” 像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奈奈生倾身给了弯腰靠近过来的降谷零一个轻轻的吻。 一吻结束,奈奈生垂眸,透过他的衣领看见锁骨下的痕迹,轻嘶一声:“拜托了,你今天千万别让任何人从这个角度看你……我怕他们以为我是属狗的。” “除了你还有谁能从这个角度看我?”降谷零直起身,替她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那件黑色高领内搭,想到什么,轻咳一声。 如果奈奈生是属狗的,那他这算什么…… 奈奈生把衣领拉高,忽然笑出声:“零,你该庆幸我今天不用去。” 即使如此,她一会儿还是要去见志保她们的,该怎么办呢…… 奈奈生有点头疼。 两人望着彼此,仿佛能透过衣领看见下面的皮肤,和其上暧昧温存的证据,双双陷入沉默。 十分钟后,降谷零和奈奈生一前一后从公寓离开。 两人走得都很隐蔽,即使有人监视,也不会发现他们的行动。 午夜十二点,码头。 白色马自达rx-7在仓库后的小路上停下,一道身影推开仓库大门,吱呀声响起,露出后面昏黄的灯光。 “波本,到得很准时啊。” 降谷零穿着一身黑,扫过屋内十几道同样着黑衣沉默站立着的人影,最终将目光投在正中央的男人身上,“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还在等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基安蒂肩上大咧咧地扛了把长狙,嘴里嚼着口香糖,心情不悦地说,“那家伙,这种日子都敢迟到。” “不用等了。”朗姆忽然一挥手,“贝尔摩德临时有事,不会来了。基安蒂,科恩,去你们各自的位置上。剩下的人检查枪支和周围,交易预计在两小时后进行。” 降谷零在听见贝尔摩德不会来时,面色如常,心里却默默放松些许。 看来一切顺利。 “知道了。” 下一秒,他挺直脊背,跟着其他高层干部一起冷声应道。 与此同时,东京另一处隐蔽的角落,组织制药组所在的大楼正灯火通明。 研究员们吃住都被控制在这一幢大楼里,加班熬夜也是常事。大楼入口被伪装成一家公司的前台,那些面带微笑的前台小姐实际上各个荷枪实弹,更不要提徘徊于各处的保安了。 他们看着在这深夜进入大楼的年轻女人,惊讶地睁大眼。 “你好,这个时间公司已经停止营业了。”一个前台小姐迎上前微笑道,同时将手偷偷伸向了衣兜,“不知道您是来见谁的呢?” “公司停止营业了你们还在上班,挺敬业的啊。”她面前,长相明艳的年轻女人语带讥讽。她微微扬起下巴,被黑色高领包裹着的脖颈修长,长发顺着动作垂落,“连我都不认得,朗姆就是这么培训你们的?” 听她直接提起朗姆的代号,那女孩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就在她准备拔枪时,从另一个入口处匆匆跑来一个中年女人。 “大小姐?”她连声开口,“您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 她明显比一旁的年轻女孩资历要深,将那女孩呵斥走,同时陪上笑脸。 “想来就来了……你觉得自己有权力拦我吗?”奈奈生似笑非笑地看她,眼里闪着寒光,“那位先生还没死呢,朗姆就已经准备取代他了?” “怎么会。”女人冒出冷汗,躬身退到一边,“您乘那边的电梯上去就行。” 直到奈奈生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那中年女人才掏出手机,咬牙迅速联系了朗姆。 同一时刻,东京近郊的一处森林里。 留着金色长卷发、妆容精致妩媚的女人踩断了脚下的一根枯枝。 她停下脚步,越过憧憧树影,抬头看向那座沉默地伫立于悬崖边的恢弘建筑。 已经存在了过百年的建筑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无比,在这里曾经发生过最血腥的杀戮,也曾在不久前用它的真面目震惊过全世界。 再后来,不知是谁又替它修上外墙,以强大手段压下四散的消息,重又恢复了这里的平静。 可世人依旧记住了它的名字。 ——【黄昏别馆】 “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金发女人似是叹息般低声说,“boss。” “不……乌丸莲耶。” 第102章 101 贝尔摩德观察了一下四周,这才缓缓推开了黄昏别馆的门。 沉重的大门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回荡在空旷幽静的别墅内。 贝尔摩德眯起眼睛,等适应了室内幽暗的光线后,这才点亮手中的电筒。大厅内的一切都很熟悉,但连她也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她定了定神,顺着大厅的旋梯走到二楼,穿梭于这幢巨大建筑的长廊之间,最后停在某副画框之前,娴熟地找到机关按下。 那是连之前造访这里的那群侦探们都没能发现的密室。 整面墙壁都因机关的启动而震颤起来,巨型画框移到右边,露出了掩藏着的其后通往地下的石阶。 看似古朴的通道里实际上隐藏着数不清的机关,任何不小心踏入的人都会被瞬间击杀。贝尔摩德小心翼翼地卸下枪放在通道口,确认身上没有任何金属饰品之后,这才缓步走入其中。 整栋别墅里事实上都安装着类似的检测装置,但唯有这里格外严格。 冷冰冰的电子音响起。 “武装已解除。” “身份确认……” “允许进入。” 就在贝尔摩德上山到进入黄昏别馆的这段时间里,其他两处地方的行动也正按照众人的计划有条不紊地执行当中。 今晚,整个东京都暗流涌动。 码头,组织高层集结的仓库附近,一栋废弃高楼上。 科恩在顶端天台上架好狙击枪,正调试着瞄准镜。 右前方的另一栋建筑顶端,有微弱的光亮闪了两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科恩抬头看去,乌云遮住了月色,但他还是隐隐能看见那栋建筑上趴卧着的身影。 基安蒂既然发来了约定好的信号,说明她也落好位了。 他耳畔又回响起朗姆阴沉的命令:“今夜的行动,对组织未来至关重要,绝对不能失败。” 科恩再次附身下去调整身前的长狙,身后却忽然传来动静。 “你果然选了这里。” 科恩在听见对方开口的一瞬间就回头看过去,穿着修身长风衣的男人扛着枪从阴影中走出来,语气从容笃定:“这么说,基安蒂去了另一栋楼上?” 乌云被风吹散,清冷的月光落在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形上。他标志性的长发已经被剪短,但眉目依旧熟悉。 科恩墨镜后的瞳仁紧紧缩起。 黑麦威士忌?! 他曾经是组织最好的狙击手,对他们的作风和选点都了如指掌,也难怪能提前埋伏在这里。 等等,那基安蒂呢……?! 科恩猛然反应过来,顾不得对付赤井秀一,先回头看向了另一栋大楼上的搭档。他同时抵住耳麦,向来沉默寡言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忍不住拔高了语调:“有埋伏,撤退!” 耳麦另一头安静得可怕。 基安蒂没有回复,朗姆也没有回复。 “没用的。”赤井秀一直到这时才将右手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晃了晃手中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匣子,“我暂时屏蔽了周围二十米的信号。” 科恩猛然拔出怀里的另一把小□□,在赤井秀一饶有兴趣的眼神中对准了他。 不过几十秒的时间。 赤井将昏厥的科恩撂在地上,按了按自己的耳麦,“你那边怎么样了?” 一阵杂音之后,稚嫩的童声响起。 “她睡得正香呢。”江户川柯南刻意压低了声线,“赤井先生,你呢?” “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像卡尔瓦多斯一样自杀的。”赤井看了眼右臂以不自然的姿势弯曲着的科恩,“不过清醒之后恐怕会受点苦。” “那就好。” 柯南结束通话,按下手里黑色匣子上的按钮,恢复信号,同时将基安蒂的耳麦塞进自己另一边耳朵里。 “基安蒂、科恩,汇报情况。” 他刚刚戴好就听见朗姆在那头命令。 “准备完毕,一切顺利。” “科恩”的声音先响起来。 赤井秀一已经给他做了示范,柯南扬眉笑了下,将蝴蝶结变声器扭到合适的位置,跟着重复,“准备完毕,一切顺利。” 杂音很快消失,朗姆切断了通话。 柯南收起变声器爬到天台护栏上,遥遥望着那一处仓库。 黑暗中,大批经过训练的人手已经秘密而迅速地包围了这处港口。 十二点过后,附近的公路全部封锁,看似还有车辆在正常来往,其实里面坐着的都是面容肃穆全副武装的警察。 柯南迅速地确认过周遭,镜片后的眼眸闪着锐利的光。远处公路上星星点点的车灯在他眼里就像一张精心织就的大网,以这座码头为中心,将周遭密不透风地笼罩了起来。 ……这一场围剿才刚刚开始呢。 米花町,工藤宅隔壁。 一辆红色跑车直接冲入敞开的院门,在门口来了个急刹,奈奈生从车上跳下来,来不及锁车便推开博士家的大门。 早已等在客厅的灰原哀冲到她身前,“拿到资料了吗?” 她语气掩不住急切,但不知为何用上了敬语。 “嗯。”奈奈生点头,扫视博士家一圈,“电脑在哪里?” “地下室被我们改成实验室了。”灰原哀抬头望着奈奈生冷峻的面容,定了定神,“跟我来。” “我按照你说的,找了aptx-4869这个计划从诞生以来留下的所有实验记录。”奈奈生在灰原哀和阿笠博士紧张的注视下在电脑前坐下,迅速打开一个新的文档,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以恐怖的手速敲下一行行文字。 那些文字像是直接被印刻在她大脑里,完全不需要思考和回忆,便流畅地打了出来。 灰原哀看着她动作,一会儿又偷偷瞄一眼对方紧绷的侧脸,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伪装应该可以卸下了吧?” 奈奈生飞速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一下。 “……可以。” 她的手在下巴下方摸了下,找到那一条细细的分界线,指尖轻扣,掀起一个角之后稍一用力便将整张假面扯了下来,露出下方的银色长发。 灰原哀心情复杂地看着终于露出原貌的库拉索。 后者利落地将面具和假发一起交到灰原哀手里,又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毛衣,从高领中抽出一片被伪装成布料的小型装置还给博士。 “怎么样,他们没有找到这个变声器吧?”阿笠博士紧张地问。 黑色小匣子和这个变声器都是博士用这半个月时间发明出来的——他和灰原哀还有其他人一样,在这段时间里竭尽所能地为最终的决战做了准备。 “没有。”库拉索又坐回座位上争分夺秒地打起研究数据来,她同时竟然还能分心开口,“他们搜身的重点是u盘一类的数据存储装置,不过您的发明确实很厉害,很好地瞒过了他们的眼睛。” 她别扭地夸赞一句。 库拉索每打完一页,一旁的打印机就同步将它打印出来,灰原哀将它们一页页收集在一起,边翻看边说:“他们估计也不敢对那位大人的女儿仔细搜身……尤其是在你摆出那副架势之后。” 库拉索回想起奈奈生一本正经教她的“如何摆出大小姐的架子”,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 “……确实。” 组织在药物研制上投入了大量心血,十几年来积攒下的研究资料浩如烟海,哪怕库拉索已经按照灰原哀的指引,仅仅只翻看了几个重要文件夹,数量依然相当恐怖。 她就那么全程维持着让人看了都会眼花的手速,居然还是花了整整二十分钟才将资料打完。 除了拥有不可思议的记忆力的库拉索,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胜任这项任务了。 灰原哀看着期盼已久的资料,眼睛放光。 一旁屏息等待很久的工藤有希子忍不住开口:“小哀,你之前说拿到资料很快就能把解药做出来对吧?究竟要多久?” “半个小时。” “这么快?!”有希子惊呼。 “嗯。”灰原哀脸上难得露出舒心的笑容,“这本来就是我亲手做出的药啊。” 而且……为了这一天,她已经等了太久了。 灰原哀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忍不住回想起了毛利兰被绑架那天,奈奈生让她们等在原地,独自跑开的背影。 还有摩天轮上,奈奈生也是像那样抱着炸弹离开,而她却无能为力。 从小到大,每一次面对危险,好像总是奈奈生护在她身前。 也是她一遍又一遍地肯定她的天赋,将那连宫野志保自己都当作一种灾难的能力当作一种骄傲,让她学着不要为此自责。 【志保本来就是最聪明的。】 【……你和你父母都没有错,错的是利用你们的研究成果去犯罪的他们才对。】 【志保没想害人的吧?】 【让我来实现明美的愿望。让我来保护你。】 灰原哀一点点攥紧手中的资料。 她明明也想为奈奈生做些什么的。 “小哀,这个也是aptx-4869的研究资料吗?”博士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阿笠博士正帮她整理资料,手里拿着一页a4纸,望着上面的标题陷入迷茫。 灰原哀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是,但那个也要做的。” “这是什么?” 博士还盯着标题上的那两个英文单词,皱眉。 “现在这个aptx-4869的前身,组织倾尽全部心血研究的梦幻之药……”灰原哀冷静地回答,眼神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讥诮,“silverbullet。” ——银色子弹。 库拉索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离开电脑,和有希子一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地下室,将这处空间留给了灰原哀和阿笠博士两人。 工藤优作就等在客厅,见她们两人出来,起身给她们一人倒了杯红茶。 “尝尝我泡的茶怎么样?” 库拉索低声道过谢,又想起什么,“冰酒……奈奈生她怎么样了?” 她比奈奈生先出门一步,并不知道她后来的情况。 “变装结束她就出发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工藤那里不能带通讯装置,恐怕连手机也没带吧。” 有希子在一旁忧虑地叹气,完全无心喝茶。 三人沉默地在客厅里等待着,刚刚过了二十五分钟,地下室的门便被猛然打开。 眉眼冷冽、留着茶色短发的少女走路带风,展臂将白大褂披上,边一把拉过库拉索,“带我去码头找降谷零!” 客厅里的众人在看见她时有那么一秒都陷入了愣怔。 “雪莉。” 库拉索上下打量她一眼,神情复杂地低声叫出了那个代号。 工藤有希子也从沙发上站起身,眼睛一亮。 aptx-4869的解药,做出来了?! ———————————————————— 贝尔摩德走下长长的石阶。 密室的入口明明建在黄昏别馆的二楼,但那石阶却像是一直延伸到了地下深处。 她迈下最后一级,眼前豁然明亮。 那是一个圆形的地下空间,足有足球场大小,周围遍布着实验和医疗器材,正中间却摆放着一张病床。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面色灰白。 他已经太老太老,浑身的皮肤像发皱的树皮,原本微胖的身形也变的干瘪。嘴唇毫无血色,一双浑浊的眼半睁,一眨不眨地看着天花板。 眼神早已涣散。 他浑身上下接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用以维持生命所需和检查体征,里面透明的液体还在汩汩流动,心电图却连成了一条直线。 贝尔摩德怔了下,快步走过去,用手探上他脖颈,指尖就僵在那里。 乌丸莲耶已经死去接近半个小时了。 她笔直地站在病床边,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起荒谬。 这个活了超过一个世纪,坐镇幕后控制着日本最为庞大的恐怖组织犯下无数罪行的人,终究还是输给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死在了这样一个夜里? “……果然。” 贝尔摩德将手伸进衣领,不知按了什么,声线忽然就变了。 比起之前成熟女人的妩媚,多了几分年轻女孩的干净柔软,但因为语气关系,听起来依旧很冷。 “我一直在奇怪,为什么监视毛利小五郎这样简单的任务,朗姆竟然让我做了这么长时间……刚回国的时候,用那一堆琐碎的任务来占据我的时间,又派波本来监视我,做了这么多掩饰,找了那么多借口,我一开始还以为真的是为了拖延时间去寻找志保……现在想想,根本是为了控制。” 她自言自语,忽然笑了下,“他们也想让我被边缘化,被控制……变成和你一样被架空的boss?怪不得,他会在今天这样重大的行动上,偏偏孤立了我。”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快要死了。” 贝尔摩德的假面下,是一双绝对不属于她的清透双眼。 “你最近几年越来越不清醒,那些命令应该都是朗姆假借你的名义下达的吧?虽然我早就猜到你活不久了,但没想到竟然真的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奈奈生面无表情,忽然扯了下唇角,“真遗憾啊,本来还想看你活着去接受审判的,但死在这一座黄金棺里,对你来说也算死得其所了,对吧,boss?” 她从来也没叫过父亲,甚至连乌丸的姓氏也不肯用。 小的时候乌丸莲耶让她顶着假名过活,长大之后,反而变成奈奈生主动避开这个名字。 像避开全世界最肮脏的东西。 奈奈生垂眸,看着乌丸莲耶直到最后一刻都强睁着的双眼,伸手有些粗暴地替他闭上了。 她本来已经做好要和乌丸莲耶周旋的准备,这个家伙即使已经半只脚踏进墓地里了,也依然不是那么好应对的……可没想到,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幕。 乌丸莲耶在这个时间点死去,奈奈生的任务突然就变得非常简单。 她来到一旁的电脑前,咬破手指,在仪器口印下一个血手印。 认证通过,电脑里存储的数据全部向她开放,包括乌丸家族在数百年间积累的庞大财富……以及乌丸莲耶和黑衣组织那血迹斑斑的犯罪史。 奈奈生迅速浏览一遍,确认资料完整无误之后,直接关上了电脑。 这些资料暂时没办法被拷贝出去,但接下来只要叫公安和fbi他们过来,就一定会有办法。 奈奈生心中一松,正想顺着来时的石阶往出走,忽然又看了一眼乌丸莲耶身上连接的仪器,想到什么,表情骤变。 乌丸莲耶死去的消息,朗姆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这么大的事……他会不会派人来查看情况? 奈奈生猛的惊出了一身冷汗,拔腿往台阶上跑去。 按照死亡推测时间,如果朗姆真的在那些仪器上动过手脚,那么他大约在半小时之前就得到了乌丸莲耶死亡的消息。他派出的人手这会儿应该已经到黄昏别馆了才对…… 她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才行。 奈奈生从走廊入口捡起自己放在那里的□□,迅速关闭了密室的门,顺着走廊快步往出口走去。 却在看见迎面走来的人时骤然停住了脚步。 熟悉的瘦高身影裹着黑色风衣一步步走过来,银色长发垂在身后,刻意压低的帽檐遮住了那双阴冷狠戾的眼睛,只是剪影都足以让人心生寒意。 琴酒在她面前停下,“贝尔摩德,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面前的贝尔摩德不是本人? 说明贝尔摩德遵守了和降谷零的承诺,今晚没有去码头。 奈奈生心念急转,攥紧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过猛而泛起白。 她面上不动声色,眼波流转,轻轻眨了下眼,忽而很慢很慢地笑了一声,“啊啦……真巧。” 琴酒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将右 第103章 102 奈奈生对着琴酒说完那句话之后,走廊里安静了两秒。 琴酒阴沉地看着面前的“贝尔摩德”,忽然靠近,手就要揽上她的腰。奈奈生一惊,本能躲开,紧接着意识到不对时,腹部就抵上了一把枪。 “听说工藤有希子和贝尔摩德一样学过易容,但她只能化出见过的人的模样。”琴酒眼神阴鸷,“组织里,她见过的也只有少数几人。” “所以你才怀疑这个贝尔摩德是我。”奈奈生额角有冷汗滴下,但居然还笑得出来,“刚刚的举动,也是试探?” “冰酒,你和波本…你真的以为没人发现吗?”琴酒冷笑,“想装作贝尔摩德那个女人……可你似乎,只能接受波本一个人的亲近啊。” 奈奈生不再说话,眼神渐渐变得冷厉。 “我本来应该慢慢折磨你到死……”琴酒把枪口移上去,抵上了她额头,“可惜现在时间不够。” 琴酒只要动手就不可能留活口,奈奈生太清楚他的行事风格了。 她叹气,轻轻开口:“乌丸莲耶已经死了。公安和fbi、cia组成了史上最大规模的跨国围剿行动,你真的觉得组织能撑过这一劫吗?” “这个存在了一个世纪之久的组织,已经无可避免地走向毁灭。琴酒,你还在为谁效忠?”她眉眼低垂,神色让人看不太懂,又像是忽然陷入回忆,不禁将记忆中的句子念了出来,“odandthedevil……” 她的英文发音很好,用贝尔摩德的皮囊和声音说出这样的话,任谁看了都会有片刻恍惚。 传来按下保险栓的声音,奈奈生停嘴,冷冷抬眸。 琴酒持枪的手很稳,另一手却忽然伸向口袋,拿出一粒胶囊扔给她。 “我给你最后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他拿着枪慢慢后退,“希望你像雪莉一样幸运。” 奈奈生定定地看着手里的aptx-4869,手想往口袋里伸,被琴酒移到扳机上的手指拦住了动作。 “你只有一个选择。” 她不觉得自己拔枪的速度能快过琴酒开枪的速度,奈奈生终究还是放弃,低头笑了一下。 “服下aptx-4869却不死的概率有多小?千分之一?” 她哪有那么幸运…… 琴酒只是换了种方式处决她而已。 琴酒默不作声地看着奈奈生把那粒红白相间的胶囊抛到半空,又接住,直直望向他,“但是,让我们来打个赌吧?我觉得我会赢。” 按照宫野志保的形容,在服下aptx-4869之后,身体会发起高热,伴随着骨骼融化的剧痛,但奈奈生直到自己真的吃下这粒药之后才知道,那样的疼痛大概只是属于幸存者的“特权”。 她能感觉到四肢一点点麻痹,视野里一片模糊,听力也跟着下降。 琴酒似乎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看来奇迹没有出现……到此为止了,冰酒。” 奈奈生完全是无意识地在地上蜷成了一团,听见这句话时却猛然睁大了失去焦点的眼睛。 大脑在愤怒下变得极度清醒。 她听见琴酒收枪离去的声音,费尽全力抬起头,睁圆了眼睛才勉强看清一个模糊的轮廓。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拔枪,举起,瞄准,射击…… 她击中了。 高速射.出的子弹穿透了右肺,琴酒趔趄了一下,低头看着飙出血花的伤口,眼里划过一丝不敢置信,随即逐渐变得狰狞。 身后传来枪支掉在地上的声音。 在奈奈生和琴酒僵持的时候,码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场。 枪声四起,降谷零从浓烟里将大腿被子弹击穿的水无怜奈扶出来,交给医疗班后,抹了把脸上的血,转身看着迎上前的风见,“朗姆找到了吗?” “组织的人果然都是疯子……我们没想到他在这附近装了这么多炸弹!”风见一脸的烟灰,咳嗽两声,语速飞快,“朗姆应该是被人护送着趁乱躲起来了,还在找。” 数分钟前,交易开始的同时,公安、fbi、cia的围剿也一同开始了。 仓库内发生激烈的枪战,降谷零和水无怜奈在最后时刻果断暴露身份,制服了身边三个组织干部之后,不远处却忽然接连传来数声巨响。 火光从四周的仓库里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半边夜空。 仓库的玻璃在霎时间一齐粉碎,货物被震得纷纷掉落,降谷零和水无怜奈甚至顾不得护住自己,死死扣住了手头拼命挣扎的三个干部。 而从行动开始的最初就一直坐镇后方的朗姆趁着这段时间逃离了公安的监视,不知所踪。 “加上那两个狙击手,截至目前一共已经俘获八名干部了。附近的道路全都被我们的人封锁,剩下的人逃也逃不了多久,一定很快就会被抓到……另外,我们还扣押了一大批走.私物资,和他们交易的那另一个组织的五位干部和共计二十七名成员也被我们一网打尽……”风见细数着,眼睛很亮,“降谷先生,我们成功了!!您卧底的这五年没有白费,组织经过这一次打击之后,没有十几年恢复不了的……” 他神情激动地说着,嘴巴一张一合,话语模糊在四周的喧闹声里。 降谷零恍若未闻,从刚刚开始心里一直莫名升起的焦虑让他快要发疯,他将风见手中的小册子一把拿过,照着上面已经逮捕的酒名代号一一看过去,“琴酒呢?” “琴……” “我在行动最初就汇报过了,琴酒和伏特加去了东南方的仓库埋伏,所以琴酒呢?!!”降谷零猛然抬眼,表情冷得吓人,他顶着一头的血吼,“还有黄昏别馆,那附近埋伏的人有没有传消息回来?!” 降谷零的声音听得风见裕也心惊,睁大了眼,一时无措。 这位年轻有为的上司从出现开始在他心里就是强大克己的代名词,永远沉稳冷静,再危急的情况他好像都能从容不迫地解决…… 风见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失控的模样。 “风见先生!!黄昏别馆、黄昏别馆附近的森林起山火了,似乎是从别墅里烧出来的火……”就像应和着降谷零的质问,有个人颤抖着冲过来报告道,“他们说有一辆保时捷从山上高速冲下来,一边开一边倒油,火势一下就窜起来了……我们守在那附近的人进不去林子,只、只能先撤下来了……” 他被降谷零的神色吓得越说越磕巴。 降谷零额上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受的伤,鲜血将金发浸湿,又顺着眉骨蜿蜒而下。他随手抹了一把,半边脸顿时被血色模糊,唯独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如平时一般又清又亮,却又冷得可怕。 周围时不时有流弹穿过,平静的码头在这一夜几乎成了战场。 组织埋伏了太多人在这里,一些在意识到自己陷入包围圈之后便果断投降,但也有一些人知道背叛的下场,这会儿仍然在疯了一样试图寻找一个出路。 附近集装箱后,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舞着匕首的人,面目狰狞地向着降谷零冲过来。 “波本,你这个叛徒!!” “降谷先生,小心!”风见裕也第一时间就想迎上去,但降谷零比他更快。 他扣住那人手腕用力一折,匕首在凄厉的惨叫声中咣当落地,降谷零借着他冲来的惯性,用一个极为标准的过肩摔将他狠狠掀翻在地。 脆弱的背部重重撞击在水泥地上,那人翻了个白眼,瞬间失去反抗的能力,被降谷零反剪双臂,从风见腰间顺走手铐,动作利落地铐住了。 “第九个。”降谷零居高临下看着那人的脸,膝盖毫不留情抵着他试图挣扎的右手,冷冷报出代号,“波尔图,情报组的。” 风见瞪圆了眼睛,简直想鼓掌。 放在警校里,刚刚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是能在格斗课拿满分的操作吧……? 而波尔图直到这一刻才明白,朗姆将波本分配到情报组……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别让他有机会自尽。” 降谷零拽着波尔图的胳膊猛力将他拽起,丢给风见,同时抛下这么一句。 他和水无怜奈在这次行动中负责做内应,任务已经完成,他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 对,任务已经完成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不再是卧底,不是波本也不是安室透,他可以重新作为降谷零活下去。 再也不用顾虑那么多。 降谷零步履如风,大步走到rx-7旁,正要拉开车门,一旁忽然停下一辆黄色的甲壳虫。 库拉索居然将这样的车都飙得飞快,玩具一样的小车一个灵活的回转在他身旁停下,宫野志保直接从后座钻了出来。 “把她平平安安带回来。”她将一个小盒子递给降谷零,向来冷淡的人神情里居然带着祈求,“……拜托你了。” rx-7的引擎发出恐怖的轰鸣,一瞬间蹿出去,宫野志保看着它消失在视野中,想起奈奈生临走前和她的对话。 “你真的要做?你也知道的,银色子弹是绝对不能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药……” “只做一份就可以,做完之后就将配方毁掉,万一出了什么事让我来担。” 灰原哀眨了眨眼,迟疑:“为什么?” “因为,‘一个都不能死’。”奈奈生在等待有希子替库拉索化妆,抱臂靠在墙边,对着她笑笑,“行动结束,全员都要平平安安回来才行。” “……”宫野志保闭了闭眼。 不会再有人死了。 你答应过我的。 她看向黄昏别馆的方向,发现竟然从这里都能望见那火光。 ——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就像一点忽明忽暗的烛光。 谁也不知道这场山林大火在天亮后便会和港口.爆炸一起登上全国的头版头条。 似乎所有的不幸都交织在了一起…… 唯一幸运的是,黄昏别馆距离这个码头并不算远。 山脚下,大火连天,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血色染红了天。 火势疯狂蔓延,火舌席卷而过,将每一寸土地吞噬,公安派去监视的人已经紧急疏散,站在山脚的公路上满脸惊骇。 因为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看着一辆白色马自达用让人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义无反顾地蹿入了山林之间,而就在跑车开过后不过几秒功夫,燃烧的巨木就轰然间倒下,挡住了那唯一一处算不上入口的入口。 飞蛾扑火也没有这么惨烈。 那分明是去送死的啊?! “那到底是谁的车?!”其中一个警察正揪着属下的衣领怒声质问,脖子上青筋暴起,“不是安排人设卡了吗?!他知不知道通往黄昏别馆前面的木桥被烧断了?那前面是断崖啊!!” 用这个速度冲上去,想也知道不可能来得及刹车。 掉下悬崖,只有粉身碎骨这一个结局。 “我们第一时间就在公路上设卡了!”他下属那个年轻的小警察比他还崩溃,一脸三观受到冲击的表情,“可、可那辆车是飞过去的啊……!!” 将车上携带的警笛丢到前方,前轮轧上警笛,高速行驶的车顿时腾空——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还眼睁睁望着那辆车从他头顶飞了过去,打死他他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操作啊!! “你还敢撒谎?!” “我真的没有——!!!” 小警察快冤枉哭了。 两个人差点吵起来,一旁一直举着望远镜看山上情况的另一位警官忽然打了个哆嗦,“上野警部,他快到断崖了。” 两人瞬间停止争吵,齐刷刷举起手中的望远镜。 火势太旺,顺着山上的高树腾起几十米高的火舌。那辆保时捷当时呈z字型从林间冲下,浇了一路的汽油,火舌追在它身后,就那么从别墅里一路烧了下来,这会儿火势已经覆盖了半边山头。 林木茂盛,到处都是浓烟,又是视野极差的夜间,他们瞪大了眼睛,也只能相当勉强地看到一道白色影子闪电般穿梭在山林之间, 时不时能透过烟雾看见车灯微弱的光,但很快就又消失。 在前方不远就是被烧到只剩一半的木桥。那座木桥前不久刚刚断过一回,大概也是因为刚修过不久,所以才并没有完全烧毁。但如今也只剩两边重新加固过的连接处勉强保持了完好,中间的结构早就掉到了深不见底的崖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减速减速减速减速啊!!!” “视野太差,他能看见那个桥断了吗?” “桥边没有树,远光灯应该能照到,但等到那个距离之后恐怕已经晚了……” “树林里开这么快,他疯了吗?!” “但那不就说明那个车主车技真的很好吗?万一呢?万一他来得及在崖边刹车呢?” 有人在祈祷奇迹出现,也有人不愿看到车毁人亡的画面,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望远镜。 那辆马自达rx-7终于从山林间冲出来的时候,车头还顶着一根燃烧的树枝,整辆车沐浴在火光中,在漆黑的夜色下像一颗转瞬即逝的流星。 豆大的汗珠从脸侧滑落,年轻的警官甚至无心去擦,他一眨不眨地望着那辆车,耳旁仿佛能听到引擎过热发出的轰鸣,像划破夜色的一声尖啸。 刚刚他站在公路上想方设法要让它停下时,有那么一刻曾经和车里的人对上过视线。 可能正是那一眼,让年轻的警官在心里猜到了rx-7下一步的行动。 “他加速了————!!!!!” 他放下望远镜,听见同事绝望的叫喊,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直觉。 ……除非车毁人亡,他不可能停下的。 坐落在山崖顶端的那座熊熊燃烧的别墅像一座孤岛。 可有人正奋不顾身地穿越火海向它奔去。 “有人在等你吗……?” 年轻的警察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酸涩。 他看着那辆车以同样方法轧着桥边的护栏飞起,在半空中几乎侧翻,跨越几十米的距离,最终在众人的屏息注视下,重重落在了悬崖的另一边。 现场一片安静,好一会儿,才有人轻轻吐出一口气。 像快要溺死的人突然被拉出水面,他们这才想起来呼吸,彼此相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表情。 刚刚哪怕只是低一米的高度,那辆车的车头都会撞上崖壁,然后坠入崖底粉身碎骨。 可他成功了。 他居然成功了? 年近五十的警部放下望远镜,听着周围一片欢声,还有年轻的下属们对那辆车车主的疯狂夸赞,紧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哪里有人能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精妙的计算—— 那个人只是不在乎失败罢了。 奈奈生在楼下的大火烧起来之前就失去了意识。 用失去意识来形容并不合适…… 或许,【死亡】要更贴切。 她已经做了一切能做的,计算持续到了最后一秒,奈奈生心底无比放松—— 剩下的要交给零了。 奈奈生觉得整个人被一团暖融的空气包裹着,昏昏欲睡,直到忽然出现的声响将她惊醒。 失去的感官在这一刻恢复了。 她意识到自己置身于那间熟悉的公寓里。 窗外是夕阳的余晖,梧桐树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洒落浓荫,只有点点细碎的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又透过窗格映在墙壁上,将雪白的墙壁染成温柔的橘色。 熟悉的一切占据了她的感官。 她想起去年暑假,自己在洛杉矶的公寓里,趴在宽大的床上,点开那个游戏时的场景。 屋外阳光正好,空调徐徐地送出冷风,床头柜上是打包回来的奶昔,一切那么舒服惬意。 那个时候的她绝对不会想到,面前屏幕里的少年在日后将会成为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而在这间公寓里陪他度过的那段日子,竟然会让她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念念不忘。 所以她又回到了这里。 奈奈生起身,脸上浮现出微笑。 外面没有刮风,窗沿上悬挂的风铃却自己轻晃起来,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声响。 奈奈生走到冰箱旁,打开来,看见里面冰好的麦茶,满意地点了点头。 又走到神龛前,将里面摆放的照片拿出来,轻轻拂去了相框上的灰。 打开空调,看着它吹出冷气,将房间降到一个凉爽的温度。 最后是投影仪。 奈奈生熟门熟路地将它和播放机连接,打开电源,将上次没看完的动画片碟片塞进dvd播放机里,暂停在开头的一幕—— 做好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等降谷零回家。 “好慢啊!” 奈奈生扑到床上躺下,对着抱枕上的猫咪先生大声抱怨。 然后又将它紧紧搂进怀里。 “……零,我在等你。” ……没关系。 反正他总是会回来。 奈奈生抱着猫咪先生的抱枕睡了很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名字。 ……一遍又一遍,声嘶力竭。 醒来的时候,奈奈生发觉自己在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她撑着坐起身,对上一双通红的眼睛。 ——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降谷零抱着奈奈生坐在山顶,一个离黄昏别馆有一些距离的位置。他身后靠着几近报废的白色跑车,奈奈生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地别过头。 “这次我可没办法滥用职权帮你报销了……”奈奈生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哑得过分。 降谷零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半晌倾身过来,颤抖着吻掉她眼角挂着的泪。 奈奈生抱住降谷零,感觉他手臂环上她的腰,收紧了,力气大到像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身体里。 她眼眶酸涩,只能偏头朝一旁望去,却发现视野好得不可思议。 空中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在逐渐靠近,直升机的嗡鸣传入耳畔,隐约伴随着风见裕也从喇叭中传出的呼叫:“降谷先生……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来了——!!!” 降谷零将额头抵在奈奈生肩上,好半晌忍无可忍地哑着嗓子开口:“……让他别来了。” 奈奈生忍不住笑出声。 她让降谷零抬头,自己偏头吻上去,从唇齿间含糊地挤出一句:“没关系,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拥抱。” 他们身后,山林一览无余。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此时终于逐渐平息,被山火肆虐过的树林一片焦黑,了无生气,似乎连一只飞鸟都不愿在此停留。 ……可在那之上,太阳正在升起。 ———————————————— 一个月后,波洛咖啡厅。 榎本梓站在门外,将店门外挂着的写了“营业中”的木板翻了一面,变成了“已闭店”。 她回到店内,将围裙又系得紧了些,攥着拳头做了个鼓气的手势:“好!安室先生……啊不,降谷先生,让我来帮你吧!” “可以吗?”降谷零正站在吧台内侧,闻言笑着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你明明也是被邀请的客人的……” “哪里哪里,安、降谷先生你在波洛这段时间帮了我不少忙,以后你不在了,我也得学着一个人撑起这个店才行。”小梓明显还没有适应降谷零这个“新名字”,每次叫起来时都有点磕绊。 “啊,我想店长应该是会雇佣新的店员的……” 降谷零说到一半,温和的表情忽然一变,伸手拉住了趁着他们说话试图鬼鬼祟祟从一旁路过的某人。 小梓不明所以地看着一脸讪笑的奈奈生。 “拿出来。”降谷零对着她伸出手。 奈奈生:“……” 她委委屈屈地把藏在身后的清酒递给他,见降谷零真的要没收,不死心地不肯撒手,“这个酒精度数才12度,几乎等于没有啊!” “那也不行,医生说你不能喝。”降谷零假装没看到她在装可怜,不为所动地握着瓶口。 奈奈生还在和他僵持:“那不是医生……” “你对我的诊断有什么意见吗?” 她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奈奈生一个激灵,在降谷零幸灾乐祸的眼神中一点点回过头。 “医生”本人正抱臂站在她身后,和奈奈生目光对上时挑了下眉。 “银色子弹一直没有投入过人体实验,虽然我基本能确定它没有什么副作用,但也得防止意外发生。这段时间不能饮酒,要规律作息,健康饮食……”宫野志保一手叉腰,另一手重重拍在桌面上,表情危险,“这些我不是反复跟你强调过了吗?” 奈奈生刚才在降谷零面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她弱弱地抗议:“可是今天是我的生日诶……” “哦,祝你生日快乐。”宫野志保收回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 趁着奈奈生伸手去接的功夫,降谷零果断将那瓶清酒塞到了吧台下方,和宫野志保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店门在这时被拉开,迎客铃发出的响声引得所有人都回头看去。 工藤新一、毛利兰、阿笠博士还有铃木园子带着少年侦探团的众人站在门口,几个小孩一进来就冲到了奈奈生身边。 库拉索也在,被步美拽着手走到她身前,低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你最近有没有得到赤井先生的消息?查到朗姆和琴酒、贝尔摩德他们的下落了吗?”工藤新一趁这机会走到降谷零身边,问道。 降谷零嗤笑一声:“没有。” 工藤新一有点遗憾:“好吧。” 那晚的行动因为是在日本本土作战,所以始终以公安为首,最终逮捕组织成员39人,将交易物资全部拦截,并根据从黄昏别馆获得的情报,顺藤摸瓜,将组织在东京都内的几个据点全部捣毁。全国范围内的抓捕行动仍在降谷零的带领下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至于针对奈奈生、宫野志保还有库拉索这三个前组织成员的处理问题,则是在公安内部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考虑到奈奈生和宫野志保从出生起就生活在那个组织内部,并不是出于自由意志而开始的那些犯罪行为,并且在最终的围捕和后续清剿行动中都做出了重大贡献,最终决定将这二人纳入观察期…… 只要不再进行犯罪行为,她们就可以自由生活。 库拉索的情况则要严重一些,但考虑到她曾经受过大脑损伤,很多行为并不受本人控制,加上奈奈生提供了明确的她曾被朗姆胁迫的证据,因此至今针对她的处理方案还在讨论当中。 最终结果应该会在她的治疗结束之后决定。 一切都还算顺利,唯一的遗憾,是身为组织二把手的朗姆始终不知所踪。 经过调查,他们基本确认朗姆和当晚没能到场的贝尔摩德以及中途离开的琴酒一起,偷渡到了美国。 赤井秀一在调查结果出来的当晚就带着人回了洛杉矶,而降谷零则是在他走之前干脆地抛下一句,“他们休想再踏入我的日本一步。” 至此,一切终于有了个还算完美的落幕。 “话说……”工藤新一靠着吧台坐下,却回头看向沙发那边的奈奈生她们,真心实意地说道,“奈奈生真的很厉害……银色子弹什么的,真亏她能算到这一步。” 降谷零眼底染上笑意,这一个月以来,工藤新一并不是第一个跑来找他夸赞奈奈生的人。 ……是的,最后将奈奈生救回来的,正是那一颗【银色子弹】。 身为aptx-4869前身的神秘药物、被无数人称为梦幻般的存在、能让那些见多识广的研究员都陷入狂喜之中的银色子弹,才是组织真正倾注无数心血的研究。 乌丸莲耶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返老还童……而是起死回生。 【toraisethedeadagastthesteae.】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者复苏。】 那一句在组织内流传已久的话,承载的才是乌丸莲耶真正的野心。 只可惜,他至死都没再等到第四个能做出银色子弹的人。 奈奈生用这一句组织内人尽皆知的话勾起了琴酒的回忆,加上“组织已经走上末日”这样的铺垫,才在最后关头让他改变了主意,选择用aptx-4869来处决她。 头部中弹死亡的话,即使有银色子弹也无力回天,因为丢失的脑组织不会再回来,如果脑干被击穿,就更没有一点机会。 只有用毒。 服毒之后,身体完整,这样才能确保她之后平安无事地醒来。 至于那最后一枪,也不只是单纯为了泄愤。 琴酒一旦离开黄昏别馆和外界取得联系,必然就会知道组织被埋伏的事情。那座地下室的电脑里承载着组织这么多年来的资料,一旦被公安发现,他们必将以此为证据对组织展开清剿。 所以他当时解决奈奈生之后的第一要务,就是去毁掉那台电脑。 可在受了重伤,生命垂危、行动不便的情况下,他如果想要活命,就绝对不会再浪费精力走过那长长的台阶下到地下室里。 而黄昏别馆外墙用黄金铸成,坚固无比,即使用炸弹也难以摧毁。 种种要素综合起来,留给他的似乎就只剩了那么几种选择—— 而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一种,就是火烧。 只要一把火,就能将证据连同作为【钥匙】的奈奈生一起,烧得干干净净。 只要将血也烧干,烧到只剩骸骨……那么组织的秘密就将被永远封存。 所以他果然如奈奈生所料,下到楼下从车里取出了汽油。却又因为无力再回到二楼,因此只洒到别墅门口,只是为了阻拦救援,又在逃跑路上将通往别墅的木桥和山林一起放火烧了。 琴酒这样疯狂的行为,让奈奈生能够“活命”的机会微乎其微。 可降谷零真的穿过了火海,越过断桥,在那把火烧到奈奈生之前及时赶到,将那一枚银色子弹喂给了她。 …… 奈奈生被赶来替她庆生的人们簇拥着坐在中间,在一片黑暗中看着降谷零将蛋糕捧过来。 跳动的烛光映在他脸上,微弱的光线下,他俊秀的面容看起来和18岁初遇时别无二致。 越过盈盈火光,在众人的起哄声和欢呼声里,奈奈生和降谷零相视而笑。 琴酒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赌约的内容。 能让她甘愿以性命为赌注的,从来都不是那千分之一的概率。 ——而是一个百分之百的可能性。 是一个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命了都会来救她的人。 因为有这个人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成为这场赌局的唯一赢家。 (正文完) 第104章 另一条if线 (预警:是小少爷零笨手笨脚带小学生奈奈生的番外,短打,大概只有上下两部分。感情线在奈奈生18岁以后。) 都内某小学。 三年级教室所在的走廊尽头,女生厕所里。 留着黑色长直发,身材纤瘦的女孩子背着手,面无表情看着身前站了一圈的女生。 “宫野志保的书包,到底被你们丢到哪了?”奈奈生又问了一遍。 “不知道,你自己去找啊。”领头的女生一脸倨傲,扬起了下巴。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和谁学来的一副恶人相。 真·恶人窝长大的奈奈生摇了摇头,叹气,用手腕上的皮筋随手将头发扎成马尾。 “给她的饭里撒橡皮屑,在她的课本上乱涂乱画,还有在体育课结束之前偷偷把她的校服藏起来的,都是你们吧?”奈奈生扎好头发,随意一甩,黑色马尾利落地垂在身后。 才上五年级的奈奈生个头并不高。她发育得晚,看着和四年级的女孩子们差不多,甚至比其中几个还要矮一点。但这并不影响她身上那股压抑着的惊人气势。 几个人互相对了个眼神,大概是觉得她只有一个人还敢来堵她们,多少不服气,这会儿蠢蠢欲动地朝她靠近过来。 有几个女生想进来上厕所,见到里面这幅场景,吓到连忙退出去了。 卫生间里只剩了她们几个人。 奈奈生左右看看,望见一旁涮拖把用的污水池时,目光一顿。 同时轻巧地右撤步,避开了朝她扑来的第一个人。 …… 五分钟后,厕所里哭成一片。 奈奈生是唯一站着的那个。 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弄脏的衣服,小脸上露出郁闷表情。 “书包……书包在学校养小白兔的笼子后面。”其中一个留娃娃头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怎么不去报复男生!!我们班的长野和岸田也欺负她了。他们给她座位上丢虫子,还揪她头发!”另一个扎小辫的女孩还不服气,瘪着嘴边哭边问,“你是不是欺软怕硬?” 她说着说着,打了个哭嗝。 自觉丢脸,再也绷不住,哭得更难过了。 奈奈生:“……你怎么知道我没准备去找他们呢?” 她想了想,温和道:“不过你提醒我了。我之前确实不知道还有一个叫岸田的,他长什么样?” 扎小辫的女孩:“……” 她在奈奈生和蔼的视线里抖成了筛糠,过一会儿磕磕绊绊地说:“他,他脖子上有个很大的胎记……” 奈奈生点点头,走出厕所的时候正好撞见两个男生并肩进了隔壁的男厕所。 一个是她早就盯过、确认了长相的长野,另一个脖子上恰好就有一个面积很大的粉色胎记。 这不巧了吗? 奈奈生眼睛一亮。 她往四周看看,踢开一间储藏室的门。 两个男生听见动静诧异回眸,还没看清后面发生了什么,就被一手一个揪住了后领。 “谁啊——?!” 奈奈生没用多大力气就将两个失去平衡的男生推进了一边的储藏室,把门在众目睽睽之下关上了。 从女厕所钻出来的几个女孩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您知道您家孩子都做了什么吗?!” 半小时后,校长办公室里响起班主任颤抖着拔高了的声音。 奈奈生所在班级的老师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平时都挺慈眉善目的,这次脸部肌肉却隐隐有些扭曲,对着电话听筒在努力让自己冷静。 “奈奈生同学的家长,您不能这么不当一回事,这是校园暴力。麻烦您赶紧来学校一趟,受害学生的家长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大腹便便,发顶稀疏的校长坐在办公桌后面,头疼地看着办公室里站了一溜、正在号啕大哭的小孩子。 只有站在最后的小姑娘背着手,冷静异常。 她身上雪白的校服衬衫溅了几点脏水,因为被人抓过,变得皱巴巴的。白净的小脸带着柔软的弧度,看着相当可爱,但那脸上也沾了灰尘。 像一只灰头土脸的小奶猫,眼睛又圆又亮。 单看外表,谁能想到这样的小姑娘居然一个人打趴了七个小孩呢?! 比起更加狼狈的其他几个人,奈奈生已经算好的了。 她绞着手指头平静地听班主任和贝尔摩德讲电话。 没想到过一会儿那手机居然被递到了她面前,班主任气冲冲:“你自己跟你妈妈说,让她务必来学校一趟!” “妈妈?”奈奈生咧了下唇角,接过手机,“她不是。” 说完,将听筒贴在耳边。 “大小姐,你又在给我惹麻烦。”贝尔摩德不耐烦的声音传过来,“为什么报我的手机号?” 奈奈生嘴唇动了动,“明美今天有课,来不了。” 贝尔摩德:“我也来不了。” 奈奈生:“那很好。” 那头沉默两秒。 贝尔摩德的声音渐渐染上一丝兴趣:“不过,你一个人打了七个小孩?吃亏了么?” 奈奈生低头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没有。” “那还可以。”贝尔摩德随口称赞两声,像是伸了个懒腰,“算了,我改变主意了。我一会儿会去一趟。” “你可以不来,我自己解决……” 奈奈生的话音未落,旁边响起班主任忍无可忍的怒吼:“奈奈生!” “作为监护人,我怎么能不来?”贝尔摩德把听筒拿远了一点,轻笑一声。 奈奈生对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感到相当无语,听着那头的忙音,把手机递还给班主任。 她不想让贝尔摩德发现她的衣服脏了。 得尽早解决这件事,然后趁早溜掉,避免和她碰面才行。 奈奈生打定主意,抬眸,定睛看着班主任:“老师,我有话要说。发起校园暴力的不是我,是他们先开始欺负我妹妹的。” “如果您能派一个人去兔笼后面看看,应该能找到我妹妹志保的书包,上面还有她的名字。她已经有两天上课没有课本了。我今天去找她们几个,只是想知道书包被丢到了哪里。” “还有,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她?” 奈奈生最后一句话是转头看着那七人说的。 她眼神凛冽,被望见的都不安地低下了头。 “我们没有欺负她……”有人不死心地小声嘟囔。 奈奈生平静道:“有没有,等书包找到就知道了。我又不是没有根据乱说的。” 班主任狐疑地望着她,又看看那几人。奈奈生落落大方,反而是刚刚还被她看作是校园暴力“受害者”的几个小孩半是害怕半是难堪地垂着头。 这个出乎意料的反转,似乎是真的…… 班主任的脸色变了。 “你现在就去找找!”校长开口,“我看着他们几个。” 班主任匆匆离开之后没多久,奈奈生又开口了:“校长,我妹妹有可能还在等我,我能先去跟她说一声吗?” 校长刚好在接学生家长的电话,闻言摆摆手。 奈奈生转身出去了。 志保今天说了放学要去找明美,根本没有在等她。 奈奈生撒了谎,自己背上小书包,趁大家放学时跟人群一起出了校门。 今天是周五,来接孩子的家长不少,外面人很多,她冷静地穿过那些翘首以盼的家长。一些小孩从她身侧路过,向着父母飞跑过去,奈奈生就侧步让开,免得被撞到。 她不知道去哪里,姑且先顺着小路走到了河道边,在堤岸的草丛上找了片地方坐下了。 反正裙子和衬衫都脏了,奈奈生大咧咧躺下,看着天上的云朵一点点染上夕阳的橘红。 过一会儿又噌地直起身,在书包里翻找起来。 她或许可以去给志保买个新书包,反正旧的也不能用了。 …… 那两个人正是在奈奈生不停翻找钱包时出现的。 “丢东西了吗?”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奈奈生下意识回头,先看见的是黑发青年那双温润的凤眼,对方撑着膝盖弓身过来看她,“要不要帮忙?” 奈奈生往他身上一瞥,警惕地摇头。 “喂,景,你打工要迟到了。”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靠近过来,随手把有线耳机扯了塞进卫衣口袋,“她怎么了?” 他边问边抬眼朝奈奈生望过来—— 看见那双微微下垂着、瞳色独特而形状漂亮异常的眼睛时,奈奈生愣了一下。移开视线,发现他五官也是不输那双眼睛得好看。 再往上,居然是一头利落的金发,像细碎的阳光铺洒上去。 搭配上健气的肤色和清朗的嗓音…… 奈奈生眨眨眼,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 ——像太阳一样。 更别提那鞋子和卫衣上明晃晃的logo,都是很贵的牌子。 长相帅气、身材优越、家世良好,完全是天之骄子类型的人。 两人之间的界限再清楚不过,奈奈生很快凭借第一印象将金发黑皮的青年划分在了自己绝对触碰不到的领域。 紧紧闭上嘴巴,奈奈生自顾自转过去用后脑勺对着他们,浑身写满拒绝。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交换视线,目光同时不着痕迹地扫过小女孩皱巴巴的校服,还有衬衫上那几点明显的污水印。 ——校园暴力? ——应该是。 警校生天性中的正义感作祟,他们实在没办法放任不管。 诸伏景光想掏出手机请假,被降谷零抓住手腕拦下了,“临时请假要扣钱的不是吗?你先去吧,反正我晚上也没事。” 警校只有周五晚上和周末可以出来,打工很难找,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随时打电话给我。”他做了个手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降谷零目送景光走远,顺势在奈奈生身边的草地上坐下。 他翻遍浑身上下的兜,最后只找出来一张餐巾纸,大概是上次穿这件衣服时顺手塞进来的,幸好是干净的。 早知道先管景光借点纸再放他走了,那家伙身上绝对有带的。 降谷零有点后悔,表情尴尬地将纸递过来。 奈奈生不明白为什么同伴明明都离开了,这个人还要留下。 她没有接对方递来的纸,顶着脏兮兮的小脸,居然还嫌弃地皱了下眉头。 “快天黑了,怎么不回家?”降谷零也不计较。 但奈奈生到底是个小姑娘,他不好直接上手替她擦,只是把纸硬塞给她,问。 奈奈生盯着手里因为被施加大力而变得皱成一团的餐巾纸,认认真真问:“你们未来的警察都这么爱多管闲事吗?” 降谷零:“……” 他低头看一眼自己的单肩挎包。纯黑的底色,角落印了白色logo,写着【东京警察学校】。 小姑娘观察力还挺好。 “确实。”降谷零于是也一本正经地答了,“所以你知不知道,有事可以找警察的。” 奈奈生露出一个不符合年龄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可是降谷零看她看得那么专注,口吻漫不经心,眼底实际却暗暗藏着担忧。奈奈生从来没碰见过会这样关心她的陌生人。 她另一只手一直在自己的书包里,这时掏出来了,手里空空如也。 她好像忘记带钱包了。 可是又想给志保买书包……怎么办呢? 要不和这个人多待一会儿吧。 反正他穿得很好,应该不会介意。 “你叫什么名字?”奈奈生下定决心,拍拍裙子上的草叶站起身,“我叫奈奈生,小学五年级。” 才1米46的奈奈生站起来了也没比坐着的降谷零高多少,刚刚脱离青春期勉强有了大人模样的青年微微仰着头,奈奈生从上往下,能看见他喉结的阴影。 她发现自己的关注点很奇怪。 她身边经常出没的男人只有琴酒那种——光是呆在一个房间都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家伙,青年这种类型倒真的很少见。 “降谷零。”对方笑了下,模仿她的句式自我介绍,“警校一年级。” 奈奈生点头:“零,你好。” “……好歹要叫哥哥吧。” 奈奈生不置可否,“我不回家是因为家里没有人。” 对方果然上钩,“为什么没人?爸爸妈妈呢?” “……没有爸爸妈妈。” 降谷零一顿,抬头看着奈奈生,那双稚嫩的眼睛黑白分明,在撞见他目光时迅速移开。 “你……” 降谷零利索地站起来,想说什么,又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只能皱着眉打量面前瘦小的女孩。 她的校服白衬衫沾了脏水,干结得一片一片的,还有些边角的水没完全干,变得有点透。 不是重点部位,都是在侧腰和肩头那样的地方,奈奈生自己都不怎么在意。反正吹着风,过一会儿就干了。 但降谷零看一眼就移开视线,眉心微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隐隐有些变化。 他把书包取下来递给她:“能不能帮我抱一会儿?” “作为回报,请你吃饭。”他不擅长撒谎,挠了下侧脸,飞快说。 奈奈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可以和他呆在一起,偏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弯起眼睛。 不过这个书包是什么意思……帮她挡脏水的痕迹吗? 她又低头看一眼自己。结合刚刚两人的表现和降谷零那句“有事找警察”,忽然反应过来:他们不会以为她才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吧。 奈奈生神情渐渐微妙:“……好。” 奈奈生背上她的红色皮质书包,怀里还抱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帆布包,上半身被挡得严严实实。 包带很长,从她怀里落下,几乎快拖到地面。 降谷零自己两手空空,觉得哪里不对,走了没两步就良心不安地伸手:“等一下。” 然后把包里装着的稍微有点分量的东西全拿了出来,还从奈奈生的书包里把课本都拿出来,抱在怀里。 这下好了。 他相当直男地一点头,满意。 奈奈生:“……” 奈奈生低下头,小心地把背包翻了个面,将logo那面贴在胸口挡住。 虽然不太可能碰见组织的人,但贝尔摩德要来学校,有可能会在附近看到她。还是得防着点。 她只是想坑降谷零一个新书包,没想要他命。 奈奈生摆出符合受害者姿态的样子,低垂眉眼,安静地走着,整个人从上到下都隐隐约约露出委屈。 事实证明正义感爆棚的菜鸟警校生很吃这一套,降谷零真的带着她进了家餐厅,档次还可以,至少不像快餐那样没营养。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哪有会带小孩的。降谷零一时兴起带她过来,这会儿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地面对面坐着,陷入异样的沉默。 奈奈生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着腿,两手捧果汁,心情愉快地看着对面的人郁闷翻菜单的样子。 降谷零抓了把头发,在心里第一万遍思念诸伏景光,然后硬着头皮问:“要这个儿童套餐a行吗?” “嗯,可以的。”奈奈生嘴角翘得老高。 她意外地在吃上没什么要求,降谷零松一口气,放下菜单,就看见奈奈生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 “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因为没人给我点过儿童套餐。”小姑娘心直口快地说。 这一句不是假话,奈奈生是真的很开心。 降谷零的笑意却敛了起来。 幸好这家餐厅上菜很快,奈奈生的儿童套餐先到了。有汤有沙拉有饮料,蛋包饭上还插了小旗子,看着可可爱爱的,她眼睛都亮了。 她用勺子挖蛋包饭,从边角开始,完美避开中间插着旗子的部分,直到最后旁边的饭都被她吃干净了,她才小心翼翼地拔下旗子吃掉正中间那一口。 降谷零点的餐到得比她晚,吃得却比她快,这会儿放下筷子,看着奈奈生的小动作,最后伸手在她盘子前的桌面上敲了敲,“怎么还挑食?” 奈奈生:“……” 她看着盘子角落堆起来的西芹,抬头:“这不是装饰用的吗?” “这是用来吃的。”有人真的认真回答了。 “??”小姑娘一脸震惊,“不会真的有人爱吃西芹吧?!” 降谷零:“……?” 西芹爱好者震怒! 最后还是降谷零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把奈奈生没动过的西芹吃了。后者略有些歉疚,跟着尝了一口,下一秒就收回所有的愧疚心,板着脸毫不犹豫地将盘子推到了降谷零面前。 付过账之后从餐厅出来,奈奈生还在琢磨着怎么和降谷零开口提书包的事,就看见走在前面的降谷零停下了脚步。 他还抱着一摞书,若有所思地转头看着面前的店。 “奈奈生,要买件衣服吗?”他说,“这家店在打折,不买好像有点亏。” 奈奈生跟着往那边看。 倒是确实在打折。 只不过是—— 98折。 她一时不知道店家和降谷零谁比较糊弄一点。 用这种拙劣的借口,就为了给她买件衣服吗? 奈奈生紧了紧抱着单肩包的手,还没说话就被降谷零推了进去。 两人一进门就有两个店员迎上来。 年轻的女店员看着降谷零的眼睛像在发光,奈奈生莫名不爽地撇嘴。 降谷零像没意识到自己成了店里的焦点,他站在女装店里完全抓瞎,干脆将奈奈生往前面一推:“这个小妹妹就拜托你们了,给她挑件合适的衣服吧。” 然后他自己直接在沙发上坐下了。 奈奈生被店员带着往童装区走,回头就看见降谷零坐在那儿闲闲地摆弄着手里的手机,一副坐等付账的样子。 “小妹妹,那是你哥哥吗?应该不是亲的吧,表哥?” “长得也太好看了。” “话说小妹妹,你怎么会不小心把衣服弄脏了?” 两个店员你一言我一语,奈奈生回过神,抿了下唇。 她们以为她害羞,于是开始了自问自答—— “是不是不小心摔倒了?” “不过这两天没下雨啊……” “你该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那语气与其说是在表示关切,倒不如说只是将她当作了无聊日常的调剂品。奈奈生沉默着从其中一人手里接过她递来的一件粉色泡泡袖公主裙,很艰难才忍住了嫌弃的表情。 “还是我陪她逛吧。”青年温和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辛苦你们了。” 三人同时回头,降谷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奈奈生身后,几句话送走一看他来就变得依依不舍的店员,余光发现有人正一眨不眨盯着他。 降谷零低头,发现奈奈生也正仰头和他对视,表情可怜巴巴的。 他没忍住笑了:“我不是来了吗?” “我不喜欢她们。”奈奈生嘟囔了一句。 “但我品味一般。”降谷零从她手中接过那件公主裙放回原处,“你别介意。” 奈奈生顿了一下,伸手按住了他要去翻看别的衣服的手,缓缓摇了下头:“我介意。” 降谷零:“……?” 她似乎真的认真纠结了下,“那我自己选就行了,你陪着我,别让她们靠近,行吗?” 降谷零沉默了好几秒,挤出一个字,“……行。” 奈奈生自己挑了半天,拿了一件白色上衣走到更衣室,很快又走出来。 降谷零看她有点别扭地走到自己身前,弯下腰:“试了吗?不喜欢?” “不是。”奈奈生摇头,指了下里面,“门锁坏了。” 降谷零皱起眉往她手指的方向看,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斟酌两秒:“我去帮你看着门?” 奈奈生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降谷零征求了一下店员的同意,就带着奈奈生走进去。目送着她把门关上,听动静似乎是又把里面摆着的小软凳搬过来从里面挡住了门,失笑。 他转身背对着门,又低头看起手机。 松田阵平在群组里发了一张和萩原研二的自拍合影,两人打扮休闲,松田对着镜头懒洋洋地笑,一旁的萩原戴了副浅色墨镜,手贴在胸前比耶,看着骚包异常。 配字: 【天然卷:都在干什么?来银座一起吃饭么?】 景光是最先回复的那个。 【hiro:在家教。八点半结束】 【天然卷:晚点没事,你来对吧?】 【hagi:了解~那我们把你的位子先定上!班长zero】 被at的伊达航无声地甩出一张照片。 【班长:[图片]】 画面上是一双牵在一起的手,一只骨节明晰肤色较深,明显是男生——伊达航本人的手,而另一只则要白皙纤细很多,两人手背上各贴了一张心形贴纸,恋爱的酸臭味溢出屏幕。 【hagi:……】 【hiro:……】 【天然卷:……】 【zero:……】 松田阵平发出尖叫。 【天然卷:来人!!把班长踢出去!】 下一秒他意识到班长就是群主,所以干脆跳过了这个话题并且无视了洋洋得意的伊达航。 【天然卷:zero,你来吗?】 降谷零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更衣室紧闭的门,从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没有细听,低头敲字。 【zero:不了,有点事。】 【天然卷:(警觉地竖起耳朵.jpg)】 降谷零正要解释,就听见店门口传来了尖叫声。 紧随其后的是陌生男人的怒吼,至少有三道不同声线,分别高声喊了“手举高”“不准动”之类的话。 降谷零本能地就要拔腿往外跑,身后的更衣室忽然张开一条小缝,奈奈生似乎很快地移开了那个小圆凳,从里面伸出一只手,在降谷零冲出去之前异常迅速而果断地一把将他拽进了更衣间。 降谷零没想到她力气那么大,又没有防备,被拽了一个踉跄,扶墙站稳之后立刻闭上眼,用气声说:“你在这等着,哪都别去——” 他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不说这间更衣室的门锁坏了,就是没坏,那种锁成年男性踹一脚恐怕就坏了……根本藏不住人。 降谷零闭着眼睛,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外面在尖叫一阵之后已经沉默下来,歹徒大概有武器,强逼着她们闭了嘴。 要不了多久,更衣室这里还有两个人的事就会暴露。 该怎么办? 他倒是不怕,可是奈奈生呢? “我换好衣服了,你不用闭着眼睛。”他听见小姑娘开口,声音居然比他还冷静。 降谷零愣了一下,依言睁眼。奈奈生小脸紧绷着,一手正拉着门把手,大概是怕没有门锁的木门自己敞开,暴露里面有人的事。 外面再次传来动静,沉重的金属碰撞声过后,室内光线暗了几分。大概是将店里的卷闸门和玻璃窗后的卷闸都落下了。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人质挟持案吧,对方说不准有枪,你一个人过去能干什么?送人头吗?”奈奈生还有闲心教训他。 降谷零正忙着打量四周,心里飞速思考对策,闻言斜睨她一眼。 ……这会儿倒不装委屈了。 他没应声,瞥到头顶的一处,心里有了主意。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抬头看了几秒,忽然踩着凳子上去把天花板上通风口的板子卸了,然后弯腰就来抱她。 奈奈生被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抗,就那么被他轻轻松松地抱起来。 她在空中没有支点,扶了下降谷零的肩,低头就对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藏好了,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降谷零严肃地说完,多用了几分力气把她托高送进通风口,他正想将书包和衣服也一起藏进去,外面就传来脚步声。 “喂,这间更衣室门这么关着?里面有人?” 两人一惊,降谷零直接合上了板子。 狭小的通道里刚够容纳一个人,奈奈生进去之后转了个向,扒着板子,从细细的缝隙往下看。 降谷零迅速抹了下留在软凳皮料上的鞋印,又草草用衣服藏住她的书包,就主动举起双手出了更衣室。 她咬了下唇,气恼地用拳头轻轻捶了下身下的通道,转身辨认方向,然后朝着店内大厅上方的出口悄无声息地爬了过去。 降谷零出来时看到眼前的画面,心底一沉。 闯进这家店的歹徒一共三人,每人手里竟然都拿着枪。 这个配置去抢哪里不好,非得来一家平平无奇的女装店……他有点无力吐槽。 他按照三人的要求举着手在大厅正中间空旷处蹲下,一旁的几个女店员抖如筛糠,耳畔充斥着压抑的细弱哭声。 降谷零低声安慰了句:“没事的。” 似乎暂时还没有人提起小女孩的事,降谷零刚要松口气,就眼睁睁看着押送他过来的那名歹徒在他蹲下后,就又朝着更衣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咬了咬牙。 几秒钟后,果然传来怒吼:“这里好像还藏了一个小孩!!她的书包在这里!” “喂,那个小孩在哪里?!”大厅里为首的那人立刻用枪指住他脑袋,恶声恶气地质问。 降谷零抬头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眼睛一眨不眨:“不知道。什么小孩?” “别装傻!你难道会一个人来这家女装店?” “我给女朋友买衣服不行吗?” “你给女朋友买衣服还t要试穿一下啊?!” 降谷零:“…………” 完了,竟然还是个少见的长了脑子的歹徒。 长了脑子不去抢银行,扛着三把枪跑来抢服装店是不是有点胸无大志了? 三人里两人留在大厅,另一人在更衣室里四处乱翻,闹出的动静这里都能听得到。 留在大厅的两人中,另一人正在柜台那儿将收银机里的钞票往兜里装,装完之后用枪抵着其中一个胸牌上写着经理的女店员,恶狠狠地命令道:“把保险柜打开!!” 保险柜在店内一角。 上方正好就是,一个通风口。 奈奈生在通风管道中压低声音报了警,详细列举过持枪情况和歹徒人数等,然后放下手机,低头就看见那人押着女经理朝这边走来。 更衣室的方向还持续不断地传来动静,夹杂着大厅正中为首歹徒的怒吼:“不老实交代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奈奈生心中一凛。 他要对降谷零动手了? 她眼看那女经理跌跌撞撞地扑在保险柜前,开始颤抖着输入密码,而她身后的歹徒怕她耍心眼,始终紧盯着她的动作。奈奈生心一横,手向下狠狠一按,拽着通风口的铁板纵身跳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靠冲力将那人重重撞倒在地。 那人显然没想到天花板上会有人,倒地时还懵了一下,看清眼前的小女孩时顿时变得面目狰狞,“你在做什……” 他的怒吼戛然而止,因为奈奈生高高举起铁板,毫不犹豫地砸了下去。 而就在她跳下来的同时,那个首领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反应极快,迅速向着奈奈生调转枪口,却忽略了自己面前的青年还未被绑缚起来—— 降谷零忽然暴起,用手肘重重打在他后颈,看准角度,一击就将人撂倒,拉了他一把,尽量让他倒得悄无声息。 他随即抬头看向奈奈生。 瞳仁一缩。 大概是奈奈生力气太小,保险柜旁的那人居然没完全晕过去,满头是血的恍惚了几秒,又渐渐恢复神志。 支起脑袋,张口先嗷了一嗓子。 下一秒咣当一声倒回地面,彻底晕了。 奈奈生差点骂人。猝不及防被他闹出动静,更衣室那个人果然拿着枪跑了过来。 奈奈生被一排衣服挡着,从他的角度望去,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降谷零和倒在地上的小头目。 “你都做了什么?!!”那人怒气冲天地将枪口对准他。 已经撂倒两人,降谷零心里放松些许,面对这第三人时也没那么紧张了。他正想开口和他周旋,余光就看见奈奈生居然捡起了她面前的那把枪。 降谷零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或许是注意到他表情不对,从更衣室出来的歹徒看向奈奈生的方向,终于发现他一直在找的小女孩竟然在这里。 他调转枪口,还没指到奈奈生,手里的枪就被降谷零飞起一脚踢开。青年下一秒回身怒吼,“你给我把枪放下!!” 奈奈生手指已经搭在板机上,闻言瑟缩一下,竟然真的松开了。 手.枪掉在地上,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降谷零将第三名歹徒死死压在地上,用店员递来的宽胶带在他手臂上捆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带着怒气咬断了胶带。 奈奈生抖了下。 从来没人这样管过她,明美从不对她生气,而贝尔摩德看到这一幕恐怕只会鼓掌叫好。 奈奈生整个人固定在原地,看着降谷零将三人牢牢绑好,然后起身向着她走过来。 脸上表情很淡,明显是生气了。 奈奈生心底头一回升起自己做错事的不安感,垂着脑袋,这一次是真心实意在感到无措。 降谷零走到她身前,扫了一眼,确认奈奈生没受伤,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门外这时传来大喇叭的声音:“里面的犯人听好了,你们有什么要求——” 是警察到了。 奈奈生竟然还报了警,降谷零拿着手机的手不着痕迹地一顿,又将手机放回兜里。 他低头,看见小女孩抬头对着他掬起一个小心翼翼的笑。 眼睛弯成月牙,像有细碎的光泻出来,唇红齿白,笑得乖巧又可爱。 ——她在等待夸奖。 降谷零心里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他一动不动地站了两秒,最后板着脸,一声不吭地去给警察开门了。 奈奈生:“……” 她低头踢了下脚边的地面。 降谷零用要送奈奈生回家做借口,姑且先逃过了今晚的笔录,留下联系方式之后,带着奈奈生出了警视厅。 一路上,他抱着双臂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奈奈生就拽着他衣角乖乖跟在后面,小短腿高频率迈动,几乎要跑起来。 跟不上了她也不说,还是降谷零注意到拉着他衣角的力气在一点点变大,才叹一口气,降下步速。 奈奈生注意到他态度有所软化,眼睛一亮,赶紧和他并排。 软声软气地道歉:“是我错了,我只是想拿枪威胁他一下。电视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降谷零不吭声,左右看看,带她进了一个公园。 周围行人少了一些之后,他才开口:“那是电视剧,和现实不一样。现实里流的血是真的,受的伤也是真的,如果死了,也是真的死了……你才11岁,这种事情无论任何时候都轮不到你来出手。” 他自己也还是个半大孩子,严格算起来都还没成年,却对着她装得像个大人一样。 奈奈生有些不爽,但还是压着性子:“可当时有机会。” 她受过训练,她知道该怎么做啊——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行。”降谷零重重强调,声音又沉下。 奈奈生不服气地和他对视。 “如果当时那个犯人不是又晕过去了,而是爬起来反抗了呢?我们被前后夹击,你很可能会受伤。”降谷零说,顿了顿,“……就像那些污水,最后还是溅到你身上了,对吧?” 奈奈生慢慢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我们的课程里,恰好有一门痕迹鉴定。”降谷零反而温和起来,放轻声音,“从你身上的污水溅射痕迹来看,真正被推入脏水池的人不是你吧?你只是恰好站在了那旁边。” 他没说,奈奈生侧腰还有半个指印,一看就是有人用脏了的手去抓她留下的。 小姑娘身手很好,避开了那一抓,但还是留下了一点点痕迹。 谁会在那种时候被抓,又为什么本能躲开,答案和真相明晃晃摆在眼前。 奈奈生表情彻底变了:“你早就看出来我不是什么受害者?” 降谷零没回答,一手插兜,另一手按在她发顶,弯下腰的同时揉了揉,“奈奈生,有事找警察,不要自己解决问题。” “如果事情并没有严重到需要找警察的地步呢?” “那就找我。”降谷零拿过她手机,将号码输进去,递给她,“找降谷哥哥来商量,知道吗?” 奈奈生笑了一下:“……有用吗?” “有用,因为我会成为很厉害的警察,光站出来就能吓到一大片那种。”降谷零酷酷地说。 但他到底不是松田阵平,能面不改色地自夸。降谷零为了安慰奈奈生才夸下这样的海口,之后自己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总之,不管是作为警察还是作为一个你刚好认识的哥哥,我都会尽力帮你。一个人解决问题不是不可以,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绝对不划算。” 他弯下腰,两手支着膝盖平视她,路灯照在那浅金色的发丝上,像替他镀了层温柔的光。俊朗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离得这么近距离下,降谷零那张脸会让任何人怦然心动。 但奈奈生还不知道什么叫心动。 她只是看着他,心想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去主动找他。 降谷零后来将她一路送到车站,在奈奈生再三坚持到站后会有人来接她之后,才不怎么放心地目送她一个人进了闸口。 那天分别之后,奈奈生的脑海里时不时就会冒出青年的身影。 一开始只是不停重现那天相处的场景,再后来她开始想象降谷零穿警服的样子,天蓝色衬衫扎入长裤,皮带束出劲瘦的腰线,脊背挺直,看起来一定英姿飒爽。 降谷零好像骨子里就是要做警察的。他说会成为最谎。 明明只见了一面…… 奈奈生却记了他好多好多年。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考进东京本地的大学。入学式当晚的迎新会上,被同期生起哄着问起感情问题,奈奈生才在思考之后坦然承认。 “我好像确实有一个喜欢的人。” 喜欢了好多好多年…… 却只有一面的缘分。 她和降谷零再也不会见面了。 ——至少在十八岁前半年,奈奈生确实是那么想的。 第105章 另一条if线 她和降谷零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了。即使见到,也只能是在警察出手针对组织某次行动时,在枪林弹雨你死我活的情况下匆匆一瞥。 他也许不会认出她,认不出最好。 ……在十八岁之前,奈奈生一度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琴酒在某次行动前将一张照片递给她。 “朗姆让你想办法打探一下他的底细。” 等奈奈生接过,琴酒收回手,习惯性从烟盒中抖出一根烟,要点燃时才想起面前的人厌恶烟味,不爽地嗤了一声,又收了起来。 他抬头才发现奈奈生将目光定在那一纸相片上久久没移开,像是陷入短暂的愣怔。琴酒的眼神立刻锐利起来,浑身散发出冰冷危险的气息:“冰酒?” 奈奈生被那一声唤回神,捏着相纸的手指却还有些轻颤。她干脆将照片塞回兜里,手也跟着插进口袋,“这人是谁?” “你认得他?”琴酒没有任她转移话题,还紧抓着她那一瞬的出神不放。 奈奈生磨了下后牙,被他的敏锐弄得有点不爽:“长得是我喜欢的类型而已……别浪费时间,有话快说。” 她调试了一下自己的耳麦,里面传来贝尔摩德敲键盘的声音,而奈奈生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天外。 琴酒又看了她几秒才慢慢回答:“这人是去年初加入组织的基层,表现不错,朗姆大概是在考虑给他升职。” “啊,我见过他,那个混血的小帅哥?”耳麦里的贝尔摩德轻笑,“确实长得不错,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说,正,事。”奈奈生咬牙切齿。 “小孩子就是不禁逗。”贝尔摩德耸了耸肩,语气稍稍正经,“每个成员加入组织时都会有例行调查,他的背景挺干净的,但正式获得代号之前还要由其他高层做详细调查和考核——这是例行程序了,你也知道。” “所以这次的考核交给我了?”奈奈生表情不变,却暗地在口袋里用指尖眷恋地轻抚了下薄薄的照片,在冰凉的表面上短暂留下一丝温度。 “嗯。”琴酒拿起望远镜看着下方的街道,很快收起,“目标出现,行动开始了,冰酒。” 与此同时,某家观景餐厅里,诸伏景光和降谷零背对背坐在两张沙发上。 他们面前摆着各自点的酒水和餐点,一个漫不经心看向窗外夜景,另一个则是低头玩着手机,任何一个路过的人都只会认为他们是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他们终于准备给你代号了吗?”景光抿了口酒,抬眸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餐厅,几乎快成气音的声音里仍能听出压抑不住的兴奋。 “嗯。”降谷零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完全明白hiro在激动什么,获得代号意味着他们的卧底任务终于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而这个过程已经耗费了他们一年多的时间。 景光忽然又眉头一皱:“但我最近一次任务的时候,从卡尔瓦多斯那里听说一个情报……他们最近似乎准备对某位议员下手。” 降谷零一惊:“什么?”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卡尔瓦多斯似乎也不了解行动的具体内容,他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之后很快换了话题,我怕暴露,就没敢多问。”诸伏景光头疼地说,“卡尔瓦多斯都不知道,以我们的级别就更不可能有机会探听到任何消息了。” 有人经过,降谷零沉默几秒,盯着窗外,眸光深沉。 “听说这次被派来考核我的,是一位相当年轻的高层。”他忽然低声说。 年轻,就意味着经验不足,或许会更容易从她嘴里撬出些什么。 景光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切以保证自身安全为前提……不要太勉强自己。” 他说到一半停顿了一下,那一句“zero”险些脱口而出。 降谷零招手叫服务生送来账单,同时对着对方笑了一下,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出一句话。 服务生没听清,困惑地“啊”了一声,被降谷零摇头遮掩过去了。 直到身后的人起身离开,诸伏景光才忍不住很快回了下头。 降谷零刚刚轻声说的那句话仿佛还回响在耳畔。 “那是一条人命啊。” zero……还真是从来都没变过。 降谷零很快接到那位代号冰酒的高层的联络,见面地点被定在一次晚宴上,据说是因为当晚她需要临时配合另一位高层完成一个任务。 降谷零对这个有些突然的安排接受良好,秒回了一句“收到”。 ……奈奈生收起手机,看向正站在大衣帽间里替她挑选晚礼服的贝尔摩德。 如奈奈生所料,在她说要帮忙之后,贝尔摩德就主动提出了要替她挑选当晚的着装——理由是不想让自己的女伴穿得太不得体,丢了自己的脸。 奈奈生假装嫌弃几秒之后,才别别扭扭地答应了这个提议。 实际上心里早就雀跃不已。 “为什么突然说要来帮我?”贝尔摩德拎着一件鱼尾裙礼服走回来,在奈奈生身上比了比,“而且还这么老实地让我帮你挑衣服……冰酒,你很可疑。” 奈奈生懒散地靠在梳妆台边,手里捏着一张邀请函,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蒙面舞会……挺有趣的不是吗?” “哦?”贝尔摩德显然不相信她会对这个感兴趣,但也没多问,让她自己拿着礼服,侧过身让出身后的镜子,“看看,这件可以吗?” “是不是太艳了?” 贝尔摩德动作一顿,嘲了一句,“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对穿搭有这么高要求?” “我十八岁了,你不会还以为我在上小学吧?”奈奈生嘴硬道,挠了下侧脸,心里有点惴惴。 她当然要打扮得好看一点。 毕竟今晚……要去见喜欢了七年的人呢。 很快来到舞会的那个晚上。 金碧辉煌的礼堂里,奈奈生挽着贝尔摩德的胳膊,一步一步走得分外艰难。 “大小姐,我现在拖着你和拖着一个拖油瓶没什么区别。”耳边,贝尔摩德说得咬牙切齿,“你确定你是来帮我不是来坏我事的?” 奈奈生飞快瞥了一眼她。 贝尔摩德易容成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白人男性,金发碧眼,五官立体,上半张脸覆着一张白色假面,边缘缀亮金色细线,自带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相比起她身上浓重的欧美感,她身边的奈奈生则是典型的日式风格,黑发黑眸,脸上是一张白色的狐狸假面,眉心有红色纹路,假面的眼尾处则用红色眼影拖长了,更多了几分神秘妖娆。 只可惜她一迈步,神秘感顿失。 “还不是你选的鞋跟太高了……你要是一个人能完成那个任务,一会儿安室透来了我就走不行吗?”奈奈生不耐烦道。 刚说完,脚下又是一个趔趄,急忙死死拽住身旁的救命稻草。 贝尔摩德:“……” 给,我,起,开。 她用尽全力保持住绅士风度,拖着整个人快挂在她身上的奈奈生站到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 然后飞快地把她的爪子从自己胳膊上撸下来了。 “你……”贝尔摩德回想这一路的艰辛,差点气笑了,“在这站着,我自己去完成任务。” 说完,毫不犹豫地丢下她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像是身后长了眼睛,贝尔摩德又回头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奈奈生没来得及收起的鬼脸,“……” 她从小离经叛道,贝尔摩德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方式。她甚至觉得在组织长大的孩子长成这样挺正常——反正自己也没带过奈奈生几天,如果奈奈生真的摆出一副尊敬长辈的架势,恐怕才会让两个人都被膈应死。 贝尔摩德呵笑一声,挥挥手走远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奈奈生才慢慢收起刚刚玩闹的神色。她手里和礼服配套的的小手包在这时震动了一下,奈奈生差点跳起来。 她飞快从包里取出手机,甚至顾不上周围是否有人在观察,就急忙脱下一只手上的白色蕾丝手套,点亮屏幕查看起信息。 与此同时,降谷零将邮件发出去之后,从一旁服务员的托盘里取走了一杯香槟。 他在会场里边走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谈笑的人群,最终目光定格在角落。 年轻的姑娘倚在墙边,嘴里叼着手套的一个角,大概是迫不及待地脱下了手套来解锁手机,甚至顾不得将手套收起。她双手滑动屏幕,亮光映在她脸上,轮廓优越的下半张脸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透过面具也能看到她眼睛弯弯,笑容明媚又柔软。 是在和喜欢的人聊天? 降谷零心中划过这样的念头,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她不会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可就在他要移开视线的前一秒,对方似有所感,忽然抬起了头。 那明亮的笑容有了一秒愣怔,那女孩子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慌,嘴张了张,手套就那么掉了下来。 降谷零下意识“啊”了一声,想迈步过去替她接一下,又觉得好像没那个必要。犹豫了半秒,面前就多了一个人。 “这位先生。”戴着粉色面具的年轻女孩挡在他身前,声音里透着一丝羞涩,“请问你有舞伴了吗?如果还没有的话,方不方便和我一起呢?” 降谷零回过神,低头看向她,“抱歉,我正在找我的舞伴。我只是暂时和她走散了。” 今晚的考核很重要,不能被任何人缠上,他想起这点,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女孩果然愣了一下,但还不死心,“可是我刚刚看您走进来的时候就是一个人……” “他的舞伴是我。” 降谷零意识到有一只纤细的手挽上自己的手臂时,本能地惊了一下,转头就看见刚刚倚在角落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和他并肩的位置。 她语气淡淡的,未被假面覆盖的下半张脸紧绷着,唇角下抿,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并不和他对视,三言两语打发走那个在她出现后就变得有些无措的女孩,然后才缓缓抬眸看向降谷零。 那只搭在他小臂上的手收紧了。 目光相撞,望见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降谷零眨眨眼,一时忘了让她松开。 反应过来,他微微躬身,“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是解围。”女孩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看向他的表情相当古怪,最终化为了极为浅淡的一点笑意,“我就是你的舞伴……安室先生。” 奈奈生说不清自己看见降谷零出现在舞会上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当初的降谷零和如今的她是一个年纪,还有些清瘦,带着未褪去的少年人的青涩。而如今的青年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西装站在他面前,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都是成年人的魅力。 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七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里? 奈奈生回想自己发的邮件,无比确定自己并没有给降谷零发过邀请函。 ……她原本的打算是等降谷零发邮件说他到会场外面之后,她再自己走出去的。 而之所以借口参加这个蒙面舞会,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合理的借口戴上这张假面。 可降谷零自己出现在了这个舞会……还打扮得衣冠楚楚。或许是奈奈生别有用心,可在她眼里,面前的人好看得简直像一种勾引。 降谷零在听见那句“我就是你的舞伴”之后表情有了明显的变化,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任由奈奈生挽着他,甚至还附身凑近一些,在她耳边用气音叫了她的代号。 他随后直起身,微微一笑,“……我没想到您这么年轻。” 他声音也比过去低沉一些,是很好听的带着磁性的嗓音,莫名有些撩人。 奈奈生看着他,因为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嘴唇少了几分血色。 她低头沉默半晌,从路过的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杯香槟,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杯,抬头一饮而尽。 那就是一种勾引。 奈奈生心想。 他今晚本想做什么?趁着晚宴灌醉她?套取情报? 她可以遂他的意。 ……几杯酒下肚,奈奈生从脖颈到耳朵以惊人的速度泛起红,一旁的降谷零看得有些诧异。 虽然香槟确实容易醉,可她酒量未免有点太差了吧? 计划进行得这么顺利,是这位年轻的干部真的太没有戒心了吗…… 他想起刚刚冰酒看着手机露出的不加防备的笑意,心里竟然升起几分罪恶感。 虽然不知道她手机那头的聊天对象是谁,但那一刻的冰酒看着确实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降谷零小幅度甩了下头,很快将这份情绪抛在脑后。 “带我离开这里。”奈奈生把自己灌到半醉,然后在他耳边说。 降谷零的身体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有些僵硬。 他并不习惯这些事。 奈奈生很快判断出来。 烦躁稍稍被安抚,但心里的郁结和隐隐团着的火气并没有完全消散。 她被降谷零扶着出了会场,坐上了他的白色跑车。 奈奈生自己系上安全带,听见一旁驾驶席上的人问她:“去哪里?” 奈奈生的面具依旧戴着,揉了下太阳穴,吐出两个字。 “你家。” 降谷零的动作停滞了一瞬,“……什么?” “去你家。”奈奈生转头看着他。车外街灯流光溢彩,随着车的启动,旖旎的灯光在那张白色假面上缓缓流动。 “我以为你会很愿意……毕竟你本来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她靠回椅背上,闭上眼睛。 奈奈生步入降谷零家的玄关时,小腿差点抽筋。 天知道她这一路是怎么硬撑着自己走过来的,在半醉的情况下穿着贝尔摩德那双高度夸张的高跟鞋,她几乎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来确保自己走的是直线……并且差点把“绝对不能摔跤”这六个字刻进脑子里。 一进玄关她就火速脱了鞋,转眼又矜持地站直了。 降谷零将西装外套搭在小臂上,歉意道:“我需要稍微收拾一下房间。” 他话音刚落,就看着冰酒稍稍提起拖曳在地的礼服裙摆,朝着他走过来。 她的礼服是露肩款,让她显得单薄又清瘦。 降谷零移动脚步挡住了她的去路,撑起一个还算轻松的笑:“我一个人住,您直接进去可能不太合适。” 奈奈生深吸一口气,走到一半时,脚下一绊,似乎是踩到了礼服的裙边。 降谷零本能地伸手去扶,原本看起来失去平衡的人却一手搭着他,另一手拽住领带,就那么将他抵在了走廊的墙上。 背部撞到墙壁,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淡淡的酒气萦绕鼻间,她贴上来,气氛瞬间变得暧昧。 奈奈生将手探到他衣领后方,拿下一枚小小的窃听器。 “抱歉,我做那些事的时候不喜欢被人听到。”她对着窃听器说完,直接用力捏碎了它。 降谷零早就注意到窃听器的存在,一直在头疼怎么合理地取下,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 ……还用了一个,会让人想入非非的借口。 “房间就不用收了。”奈奈生看着面色复杂的他,轻笑,“只有几句话而已……就在这里说也没关系。” 那张狐狸假面在鼻尖部分顺应鼻子的弧度有个凸起,她踮起脚尖,用假面蹭了蹭降谷零紧抿的唇。 降谷零有一瞬甚至从她小心翼翼的动作中看出了眷恋。 ……她并不熟悉这样的调情,哪怕她一直在试图表现得正常,可是肢体语言不会骗人。 降谷零越来越困惑。 他开始好奇那张假面下是一张怎样的脸。 而奈奈生就在这时接上了自己刚刚的话,语气变得冷冽。 “到此为止了……降谷零。” 与此同时,降谷零的腰间抵上一个圆形的坚硬物体。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下意识往下看,可是冰酒贴得太近,阻挡住了他全部视线。 降谷零的额间渗出冷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他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hiro也跟着一起暴露了吗? 冰酒竟然随身带着枪……是装在哪里,手包?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在某一刻忽然想起什么,脑海中像有电流窜过。 下一秒,降谷零猛然抬肘向着奈奈生击来。后者没料到他被抵着时还敢这样冒进,迅速后退两步躲开,但身上的晚礼服制住了她的行动,她躲闪的幅度比预计小一些。凌厉的拳风向着面门袭来,她抬手要挡,降谷零却变拳为掌,忽然摘下了那张假面。 奈奈生本能地闭了下眼睛。 “你……” 降谷零的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 奈奈生睁眼,看见他整个人愣在原处,表情怔忪。 ……他竟然还记得她。 而且一眼就认出了她。 奈奈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奈奈生?”降谷零像是想确认,向前走了两步。 奈奈生跟着后退,同时松开手中小小的喷雾器。金属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骨碌碌地滚远了。 用那个东西假装枪口,果然是一个相当蹩脚可笑的主意。 降谷零被那声音唤醒,低头看了一眼,表情复杂:“果然不是枪……宴会入口处有安检,你根本不可能随身带着武器。” 奈奈生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只要想,她并不是没有办法。 她只是从来就没想过要带着武器来见降谷零而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降谷零忍不住又问。 “这句话不该你来问我,应该我来问你。”奈奈生抬头,表情已经恢复冷静,“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降谷零明显已经猜到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你说的这里,是指组织……奈奈生,你真的是冰酒。可你才多大?”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不清楚他究竟为何愿意和她这样交谈。 是因为她是奈奈生,还是因为他觉得此时的她毫无威胁? 穿着贴身的晚礼服,完全不习惯的高跟鞋,卸掉了所有武器……奈奈生是主动以这样漂亮却宛如被拔去所有爪牙的姿态送上门的,但她却宁愿相信前者。 “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冰酒了。你还不明白吗?”奈奈生摇摇头,“我说过,到此为止了。降谷零,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降谷零没说话,从听见奈奈生说她十一岁就已经是冰酒开始,他整个人就如坠冰窖。 “第一个选择,放我回去。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只要回去,我会立刻通报给上面,你和……和你一起卧底的人,都会被抓。被组织抓到的老鼠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奈奈生低头很快笑笑,避开了降谷零陡然变化的表情,“很遗憾,我的记忆力还算不错,翻了下最近加入组织的基层名单,竟然真的看到了熟面孔。” “你当初一定很后悔认识我。”奈奈生很小声地自嘲般说了一句。 “——第二个选择。” 她顿了下,慢慢伸出手,温柔地再次拽起他的领带,在自己并拢的手腕上象征性地缠了一圈。 “现在就离开组织,结束卧底任务。把我一起带走交给你们的人……这样应该足够交差吧?” 奈奈生慢条斯理地说完,眼睁睁看着降谷零唇色变得苍白。 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和出生入死的兄弟,谁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们不会让你活着。”他低声说。 组织的人从被逮捕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死亡的命运,甚至有人会因为恐惧而选择在被逮捕之前自尽,就是因为害怕之后的折磨。 奈奈生是疯了才会把自己送到警察面前。 奈奈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降谷零居然在担心她。 一如既往的,爱多管闲事。 “他们警察天生就是如此”,正义感刻在骨子里,这就是降谷零来到这里的理由吗? 她艰难维持的理智终于粉碎。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不划算?”从见到那张照片起就一直压抑的情绪汹涌而出,她望着他笑,眼里却带着狠意,“那你来做卧底,是抱着绝对不会死的心情来的吗?” 降谷零一窒。 “零。”奈奈生深呼吸,步步紧逼,“你选哪一条?” 降谷零闭了闭眼,胸膛剧烈起伏。 傻子都看得出来,奈奈生提供了两种一个比一个极端的选项,在逼他选第二条。 强迫他和景光结束卧底任务,离开组织这个危险的地方,为此甚至可以牺牲她自己。 这太荒谬了。 一个在组织长大的小孩,如果会轻易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人发这样的善心,她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奈奈生。”降谷零叫她名字,“你后来为什么没有找过我?”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可我想知道。”降谷零尽量平静地说,“那个手机号我留了五年。” ——就为了分别时那一句看似轻飘飘的承诺。 为了当那个别扭的小姑娘终于撑不住想找个人聊天的时候,能随时拨通那个电话,他整整五年都没敢换号码,直到卧底任务开始。 奈奈生被他一句话说得有点恍惚。 原来他们谁都没有真的把那一天当成平凡的一天。 也没有把那天遇见的那个人转眼忘却在回忆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 降谷零真的成了很厉害的警察。她却变得宁可他平庸。 奈奈生沉默不语,于是降谷零替她答了:“不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你怕给我惹上麻烦。奈奈生,我哪条路都不选。” 他会让景光想办法离开组织,但…… “我要留在这里。”降谷零一字一句说。 他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一脸错愕的奈奈生。 她化着淡妆,眉眼已经完全长开了,当初才到他胸口的小姑娘出落得明艳动人,可还是看得出小时候的模样。 他回想起那一天的很多细节。 想起来奈奈生说自己没有爸爸妈妈,说从来没有人给她点过儿童套餐,又想起她故作任性地把不喜欢的西芹推到他面前,别过脸之后却又小心翼翼用余光观察他的表情……她藏不住高兴的时候会忍不住摇头晃脑,买衣服的时候会纠结地挑一件朴素又便宜的。 最后浮现在记忆里的,是那个看着她纵身从通风口跳下时,几乎让他心脏骤停的瞬间。 降谷零甚至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心底的不可思议—— 她是为了他才跳下来的。 他竟然……被一个比他小了七岁的孩子奋不顾身地保护了。 奈奈生明显有些急了,揪着他胸前的衬衫:“我说了你不能留在这里,你有那么好的家世和大好前程,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地方?!” 从见面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么多年让她一直耿耿于怀的,或许就是那种在黑暗里呆久了的人,一头撞进阳光的感觉。 “我说过要帮你。”降谷零只说了这么一句。 奈奈生紧紧攥着他的衣服,抬头和他对视了接近半分钟,降谷零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刺逐渐软化的过程,胸前衬衫被拽起的力道也渐渐变小。 奈奈生最终讪讪地松手。 “……这又是什么蜂蜜陷阱吗?”她喃喃,“……你赢了。” 降谷零愣了一下,想起今晚本来的打算,忽然窘迫。 他立刻后退和奈奈生拉开一段距离。 奈奈生却慢慢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零……” “好歹要叫哥哥。”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份的某人努力试图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 “你确定?”奈奈生指了指他脚边那枚碎掉的窃听器,意有所指。 窃听器被她捏碎之前,奈奈生和贝尔摩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降谷零仔细回想了一下,下一秒冷静面具瞬间破碎。 “我有个主意。” 奈奈生忽然又笑得无害起来。 只有背在身后偷偷绞在一起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紧张。 第二天一早,朗姆收到了一条消息。 【ie:考核通过。】 而就在几天后,伴随着暗.杀某议员行动失败的消息,一条八卦旋风般在组织高层之间传开了。 据说那位大小姐,找了一个金发男朋友。 诸伏景光听见卡尔瓦多斯提起这条八卦时,正为降谷零忽然传来的让他撤离组织的消息发愁。 “外国人?”他趴在高楼顶端调试准镜,随口问了一句。 “大概吧。”卡尔瓦多斯叼着烟,皱眉,“说什么,金发,黑皮,娃娃脸。真有长这样的人?” 诸伏景光从瞄准镜后缓缓抬起头。 “啊?” zero,你变了。 第106章 接52章 (注:这章衔接第52章的if线番外,小可爱们看完前面再来买!是没有手游的if线,降谷零年下,年龄差3岁,时间线和设定有魔改。这个if线里零是一个人去卧底的,景光没来,不存在身份暴露牵扯别人的情况。) “听说这次会有新人加入……代号是波本。” 诸星大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已经持续一路的沉默。 奈奈生从长久的发呆中回神,目光再一次扫过窗外夜色,低头揉了揉耳垂,“知道了。” “你从刚刚经过警校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诸星大又说了句。 奈奈生神情一滞。但那一抹不自然很快从她脸上褪去,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眯了眯眼,“府中警察署就在警校隔壁,你怎么就觉得我是因为警校而心不在焉?” 诸星大单手把着方向盘,转到一处僻静的小路上停下。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剩下的路程要靠走的。 “猜的。”他说。 奈奈生轻轻冷哼一声。 五年前和降谷零的最后一次见面,诸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好心替他遮挡了一下,让琴酒没有发现降谷零的存在,但这家伙必然也对零产生了兴趣。 他不可能没有去做调查。 当时降谷零身边还有几个人,看年纪大概是他的同学,包括当初来替降谷零搬家的那位竹马在内,五个人外表都太过出挑,凑在一起简直不能更显眼,被诸星大查出他们的警校生身份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查出来就查出来吧……反正降谷零和组织又没什么牵扯,他们在那之后也没再见过面了。 更何况,她手里还握着诸星更大的把柄。 诸星大看着奈奈生只是听他提起“警校”两个字就瞬间竖起一身的刺,毫不掩饰自己的保护欲,了然地轻笑了下。 两人解开安全带下车,一路走到约定好的交易场所——城区角落一间废旧的仓库。 大门敞开着,洒落一室月光,眼前的场景却让他们同时愣住了。 靠近门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正捂着肚子发出微弱的呻.吟,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表情扭曲。更深处还躺着另一个人,仰面朝天,一动不动,他身边正站着一位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黑,身姿挺拔,长身孑立,从背影就透着一股冷淡。他背对门口,手里拿着一支手机,正飞快滑动屏幕翻阅着什么。 月光落在那一头浅金色的短发上,奈奈生和诸星大同时一怔。 奈奈生要愣得更久一些。 在青年转过头之前,她已经认出了他。 这次行动……是被警方发现了? 奈奈生第一反应就是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可腿却像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动。 诸星大忽然动了,他走到那个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的男人身旁,拽着他后脑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露出正脸。 ……是他们的交易对象。 情报中说交易对象只有一位,躺在青年身边那个又是谁? 更重要的是,今晚除了他们二人和交易对象,还有一个人确定会来现场。 诸星大松开那人,任他扑通一声倒回地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直起身,语气笃定地开口。 “波本?” 声响惊动了青年,他回过头。 仓库门边站着两个人,他却越过站在前方的诸星大,直直望向了奈奈生。 那双漂亮又冷淡的眼睛里渐渐升起一抹暖意。 “你……” 一瞬的心悸被不可置信和恐惧取代,奈奈生张了张口,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降谷零该不会是……被派来卧底了吧? 以他优秀的成绩,加入公安也不是不可能。 该死。 奈奈生面部肌肉隐隐扭曲,握紧拳,很快反应过来帮他打掩护。 她看了眼诸星大,慢慢开口,“都是自己人,不用紧张。” 后者已经听出奈奈生的言外之意。 自己人。 ——卧底? 奈奈生比起明美要聪明太多,这么多年搭档,她早就从细枝末节中猜到诸星大的真实身份。平时有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时候他替她瞒一下小男友也没什么。 诸星耸了耸肩。 降谷零视线扫过两人,垂眸,手里的翻盖手机被他按出一声脆响,“他们没说真话,来交易的除了门口躺着的那个,另外还有一个。我来得早了一点,正好撞见他们在设埋伏。” “这个合作态度可不敢恭维。”降谷零波本模式全开,笑了一声,“交易材料多半是伪造的,我在找他们手机里有没有关于那几份材料的情报。” 诸星大听着他冷冽的语气,又想起奈奈生刚刚的态度,莫名有种被夹在其中无辜受害的感觉。 自己只是站在奈奈生身边,都会接收到无差别的敌意……这人还真是,和五年前一样爱吃醋。 不同的是,当初他眼里那只还青涩的“猛兽”如今已经成长到让人不能忽视的程度。光看轻易被他撂倒在地的这两人身上健硕的肌肉就知道了。 诸星大回头看了眼紧抿着唇的奈奈生,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让我看看。”奈奈生突然说,迈步朝降谷零走去。 降谷零动作自然地将手机递给她。 奈奈生接过,就那么站在原地看了起来。 她低着头,和降谷零维持在一臂的距离,伸手就能碰到。隐约闻到她身上干净清冽的气息,降谷零有片刻失神。 就在这时,奈奈生余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醒过来了,他悄无声息地将手伸进了口袋,同时睁开眼,一脸怨毒地死死看向降谷零。 “给我去死!!” 男人爆发出一声怒吼,奈奈生同时抬腿狠狠踹在他伸出的手腕上。 枪口就那么被她硬是改变方向,但奈奈生到底晚了一步,火光亮起,一声尖锐的枪响划破夜色。 子弹穿透血肉,飙起一簇血花。 奈奈生发出一声闷哼,正想咬牙先把他打晕再说,降谷零动作比她还快。刚刚的走神让他没能注意到男人的异动,见到奈奈生受伤,又急又怒,一脚将刚爬要起身的男人又踹了回去。 这次没收力道,男人重重磕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降谷零同时接住失去平衡朝着他这边倒过来的奈奈生,失声问:“伤到哪里了?!” 诸星大这时也快步走了过来,从他的角度完整看到了事情经过,这会儿直接点亮手机的电筒,弯腰看向伤处:“右腿,子弹穿过去了,没留在里面。我送你去……” 他顿了一下,看向降谷零。后者根本没看她,扶着奈奈生,身体抑制不住地在轻轻颤抖。 诸星大啧了一声,“算了,这两个男人留给我来处理。波本,送冰酒去组织的医疗部。” 他单手插袋,长腿一伸,踢开了男人手里的枪,抬眼看见降谷零弯腰轻手轻脚地用公主抱将奈奈生打横抱起。 奈奈生冷汗涔涔,因为失血,唇色变得苍白,就那么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头抵着他的肩。 降谷零抱着她从诸星大的身侧路过,诸星甚至还能听见他哑着嗓子在和怀里的人说话:“坚持一下,对不起……” 说话时他微微低头,嘴唇几乎擦过奈奈生的发顶,是一个再亲密不过的姿势。 诸星大眯了下眼,想起前不久约会时明美还一脸苦恼地跟他抱怨—— “这么多年了,奈奈生一直都是一个人,不觉得很让人担心吗?” “之前想给她介绍制药组的那人她也没去,明明志保都说那个人专心科研,性格还不错的……”明美搅着杯子里的咖啡,想到什么,惊愕地睁圆眼睛,“奈奈生该不会喜欢女孩子吧?” “……”诸星大捏了下眉心,想起明美最近似乎已经将魔爪伸向了身边合适的女性成员,决心等一会儿任务结束赶紧去把自家女朋友从错误的轨道上拉回来。 告诉她不用再担心了…… 奈奈生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不过,从之前奈奈生当着他的面时对“波本”摆出的那副冷淡态度也能猜到,奈奈生并不想让那人和组织有所牵扯。 可显然波本不这么想。 对这位新晋干部,诸星早有耳闻。加入组织后花了不到一年时间就取得代号,头脑冷静,行事果决狠厉,是连朗姆都相当赏识的人才。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居然亲手将自己的秘密连同命一起交到了奈奈生手上,简直不可思议。 诸星大摇了摇头,弯腰将那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从地上拽起来。 降谷零的车就停在很近的地方,他从置物柜里取出止血带替奈奈生做了简单处理,然后才小心地将她放在座位上。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手一直在发抖,将奈奈生放下后,他准备直起身回到驾驶席,感觉有人拽了下他的衣角。 “不是你的错。”奈奈生轻声说,“……是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看出他是在装昏。” 她还在安慰他。 降谷零喉头一梗,看着面前思念已久的人,心里一瞬间有好多话涌出,又被他艰难忍下。 奈奈生的眉眼和记忆里毫无变化,时间在她身上仿佛静止了,笑起来时依然能让他想起七年前盛夏的阳光。 “先去医疗部吧。”降谷零垂眸,眼睫在轻颤。 组织成员在任务中受的很多伤都不方便去一般医院处理,医疗部正是为此存在。有组织雄厚的财力,这里建设得和一间正常的私人诊所并没有什么两样,甚至平时还会开放给普通患者以赚取额外收入。唯一的区别是,上到医生下到保洁,这间诊所的每一位成员统统隶属于黑衣组织。 降谷零在走廊的长椅上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面前的门被推开,他才猛然抬头。 最先走出来的是医生,对上那双发红的眼睛时她愣了一下,随后才开口:“病人不肯住院,麻烦你把她送回去了。该怎么养伤你们应该都清楚,不用我多说了吧?” 组织行事那么疯狂,受伤是家常便饭,这位病人的伤口又不在致命处,医生根本没当一回事。 里面那一位在处理伤口时还有心思发呆,院都不想住,估计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唯一真的在紧张的只有她这位等在外面的“搭档”了吧。 女医生有些好笑地心想。 话音未落,降谷零已经绕过她大步走到诊疗室内。奈奈生换下了沾着血的衣服,穿着医生借给她的一身病服,正坐在床上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出神,注意到他进来时转头对降谷零勉强笑了笑。 那身蓝白相间的病服配上她苍白的脸色,让她看起来显得无比脆弱,像一件易碎的瓷器,降谷零忍不住屏住呼吸。 已经深夜,那位医生帮忙护理完伤口就直接回休息室睡觉了,奈奈生听见她随手替他们关了门,脊背一僵。 “波本……”她念了一遍他的代号,“我应该怎么叫你?” 这里说不定就有人在窃听,奈奈生不想冒那个风险。 降谷零走到她身边,看向她受伤的地方。薄薄的裤腿遮着,其实什么都看不出来,但伤口应该被处理得很好,已经没有血迹洇出,“安室透。” “知道了。”奈奈生点头,沉默下来。 降谷零注意到房间角落的轮椅,想起医生刚刚的话,附身凑近过来像如法炮制地将奈奈生抱到轮椅上,就听见她语气压抑地开口,“不早了,你回去吧。我叫我姐姐来接我就行。” “你姐姐一个人不一定扶得动。” “她男朋友也在。”奈奈生说,“刚刚那个跟我一起的男人——黑麦威士忌,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降谷零抿了下唇,听着她对自己温声解释,却始终避开了他的视线。 显而易见的逃避。 奈奈生低着头,忽然觉得身上一暖。 他又把自己的外套给了她。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气息,却是完全陌生的身份。 “奈奈生,别再躲我了行吗。”降谷零叹气,替她拢了下那件外套,“外面冷,外套穿好,我送你回去。” 奈奈生一窒,反应过来之后眼眶立刻变得酸涩。 降谷零将奈奈生送到她住的公寓,直接把人抱到卧室床上放下,倒了杯温水塞到她手里,又将一些需要的东西统统放到床头柜,以免她还需要自己下床去拿。 奈奈生就坐在床上用小被子裹着自己,呆呆地看着降谷零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 降谷零看着她家干干净净连调味品都没有的厨房,就猜到她这些年大概厨艺毫无长进,“这里离我住的公寓不远,我明天起帮你送饭过来。” “你住在哪?”奈奈生下意识问。 降谷零沉默了两秒,神情自然地报出一个地名。真正的住处和她这里跨了大半个东京,不说也罢。 奈奈生看着他,目光复杂,想说什么但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你睡吧,好好休息,我明早再来。”降谷零给她留了一盏台灯,又把走廊和卫生间的灯都打开,这才说。 说完却没走,站在卧室门边,忍不住又看了眼奈奈生。 他显然还有好多话想说,却又觉得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反倒是奈奈生先开口:“零,见到我觉得很失望吗?” 她靠在床头,柔顺的长发从颈侧自然垂落,皮肤素净,看着就像初入社会的学生。那双乌黑的眼睛一如既往澄澈漂亮,即使在昏暗的地方也总闪着熠熠的光,只是此时那光黯淡了一些。 奈奈生攥着手里的瓷杯,问出那句话之后自嘲般牵了下唇角。 冒着生命危险卧底到恐怖组织,却发现曾经互有好感的对象竟然是那个组织的一员,换作任何人恐怕都会大受打击。 “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她低声说,“零,保护好自己。” “怎么会失望。” 奈奈生愣了一下,“……什么?” 降谷零靠在卧室门边,静静地看着她,“见到你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失望。” 沉重的心情因为他这句话瞬间转晴,奈奈生没想到降谷零接受得这么快,整个人懵在原处。 大概是她呆愣的表情和冰酒的形象实在不符,降谷零眼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晚安……”他点了下头,轻声说,“明天见。” 奈奈生害怕宫野明美和志保担心,受伤的事并没有告诉她们,甚至还拜托了诸星大帮忙瞒着。反正有降谷零送饭,只要饿不死,奈奈生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位女医生想的没错,在组织长大的人,对各种各样的伤早就习惯了,奈奈生觉得她完全可以照顾得好自己。 只是她没想到降谷零会来的这么勤。 借着早中晚三顿饭的时间,顺带连家务也帮她做了。 残酷无情的冷血卧底洗手作羹汤转变成居家型好男人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奈奈生目瞪口呆。 她想起来和降谷零相处的那段时间。那时十八岁的他明明和她一样对家务一窍不通,还是因为他不会做饭差点把自己饿死,两个人才有机会拉近距离的……怎么现在她还在原地踏步,降谷零却背着她成长成了一个五边形战士呢? 奈奈生看着面前小桌板上摆着的的三菜一汤,作为年上的自尊遭遇沉重打击。 降谷零就是在她浑浑噩噩的时候过来的。 他已经花了两天时间把奈奈生的冰箱填满了,又把一堆早就过了保质期的东西丢掉,这会儿才终于有空来看看她吃的怎么样。 结果一来就发现有个人又在发呆。 “我以后还是一天来一次吧。”降谷零想了想,装作不经意地说,“你每次开门都要爬起来,也不太方便。” 奈奈生抬头:“啊?” 她竟然有点舍不得。 降谷零穿着围裙,掐出劲瘦的腰线,因为坚持锻炼,身材比起几年前更好了。他把奈奈生常用的那个胖胖的陶瓷杯子递给她,里面是热好的牛奶。 奈奈生自然而然地将目光移到降谷零的手上。 那只手骨节明晰,修长的指上带着未干的水珠,湿气混杂凉意,碰到时让她惊了下。 奈奈生火速抽手,幸好降谷零拿得很稳,不然牛奶恐怕就洒了。 降谷零的视线停在她身上,奈奈生尴尬地搓了下指尖,故作镇定,“烫到了。” “哦,是挺烫的。热久了点,怕你喝的时候凉了。”降谷零很配合地点头。 但那个“烫到”奈奈生的瓷杯依然被他牢牢攥在手里。 奈奈生:“……” “今晚和明早的两餐我放在冰箱里了,想吃可以自己热。水果也在冰箱,我还买了牛奶和果汁。调味料也补齐了,想吃什么不要自己下厨,等我来做……我明天中午过来。”降谷零细数着,皱起眉,“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还是打电话给你姐姐……” 奈奈生是真的不想让明美担心,听到这句时忍不住了,翻了个身,哼哧哼哧地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东西。 降谷零停了话音,看着奈奈生的动作,大概猜到什么。 下一秒,一个小小的金属物体被郑重地塞到他手心,换走了那杯热牛奶。 奈奈生低着头,自知理亏,小小声发出恳求:“零,再麻烦你几天行吗?” 降谷零看着掌心里的钥匙,不动声色地将它收起,手指抵了下唇掩住稍纵即逝的笑意。 “……好吧。”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转身出去,长舒一口气。 她也说不清交出钥匙到底是因为真的不想让明美担心,还是纯粹只是想和降谷零多待一会儿……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能再像这样和降谷零相处。两人一警一匪,怎么想都不应该再有交集。 这个卧底任务,是老天给她的机会吗? 哪怕奈奈生把钥匙给了他,降谷零也还是坚持每一次过来都先敲门,等里面传来回应之后再自己开门。 直到有一次晚间他过来送饭时,敲了两次都没听见奈奈生应声。 她一个人在家,行动不便,万一出了什么事都没人知道。 降谷零在门外等了两秒,越想越不安,头脑一热,干脆自己开了门。 已经日落,屋内很暗,只从卧室虚掩的房门里透出一点微弱的亮光。 降谷零神经紧绷,叫了声“奈奈生”,便直接推开了那扇门。 眼前的场景让他愣了一下。 奈奈生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药水,见他进来时愕然抬头,再往下,两条白生生的腿露着…… 降谷零瞬间转过身:“对不起!我以为你在家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你是在上药……” 他慌里慌张的,之前的冷静半分不剩,说到一半时挫败地闭了闭眼。 “你转身干什么……”奈奈生在他身后无语地说。 明知道他这个点会来送饭,她怎么可能不穿裤子。 话说这家伙一眼就只看见腿了是吧? 降谷零犹豫一秒才转过来,看见奈奈生那条短裤时松了口气,有些窘迫地站在了门边。 “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奈奈生接着给自己上药,那伤口依旧狰狞,降谷零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地撇开视线,但又很快担心地看向她。 奈奈生给自己擦药擦得毫不犹豫,但还是难免因为疼痛而颤抖。 药水拿不稳,溅了两滴在床上,她深呼吸一次,又接着尝试。 降谷零因为心疼,表情都隐隐扭曲,终于还是忍不住走过来,“让我来吧。” 他坐到床边,接过药水和夹棉球的镊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替她上药。 在某个时刻听到奈奈生发出一声小小的痛呼,他立刻停手,因为过度紧张,开口时声音有些走调,“还好吗?是我下手太重了?” “没有……你已经很轻了。”奈奈生拧着眉说。 她自顾自皱眉缓了半天,抬头就看见降谷零攥着药水和绷带,像做错事一样不知所措地坐在那里。 于是居家型好男人又变回了熟悉的那个少年。 所有的转变都是因为她,也只有她见过他这么多的样子。 奈奈生紧蹙的眉头微松,忽然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我能咬你吗?” 降谷零愣了下。 也对,忍疼的时候都要咬点什么。 毛巾似乎比较常用,但如果她想发泄…… 降谷零没有半分犹豫地将自己的小臂递到她嘴前,“咬吧。” 奈奈生有点想笑,她抬手拉下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胳膊,摇头:“单手不方便上药吧?” “那……” 降谷零说到一半眼睁睁看着奈奈生朝自己靠过来,差点咬到舌头。 温热的鼻息扫在颈边,又滑到肩膀,降谷零呼吸一紧,下意识闭了下眼。 她要咬肩膀?也不是不行…… 可是不是有点…… 这个姿势在他的认知里只会在某种特定时刻出现,加上卧室里只开了盏小台灯,光线晦暗,他心里一瞬间升起太多旖旎的念头。 降谷零在心里唾弃自己,但还是难免无措。 奈奈生最后还是没咬下去。她本来就只是想吓吓他,感觉面前的人浑身僵硬,奈奈生勾了下唇。 她心满意足地抬眼望向降谷零,又愣住。 青年一脸隐忍地别过头,一手的胳膊被她攥着,另一手手背抵着唇,血色却从脖颈一路漫上去,就连小麦色的肌肤也掩不住那泛起的绯红。 他似乎真的在等她下口…… 但这表情不是等待疼痛的表情吧? 奈奈生呆住。 “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她愣头愣脑地问,问完就后悔得恨不得原地撤回那句话。 降谷零:“……” 他猛然回头,觉得浑身血液冲到头顶,尴尬地要爆炸:“我……谁叫你先让我产生不好的联想啊。” 从重逢开始就一直表现得沉稳冷静、游刃有余的人仿佛一瞬间又变回当初那个笨拙的自己,对着她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解释不清,最后干脆怪到她身上去了。 奈奈生不高兴了:“是你思想不健康。” 她作势甩开抓着降谷零的手,没想到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整个人一抖,痛得差点掉眼泪。 奈奈生本能地将脑袋杵在最近的依靠物——降谷零的肩膀上,泪汪汪地缓了好半天。 青年僵在那里,像截木头一动不动地任她靠着。过了很久,奈奈生才感觉有只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她后背。 他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拍了拍,开口时却嗓音低沉,混杂着失落:“……对不起。” “不用道歉。”奈奈生好一些了之后闷声闷气地说,“你……” “那晚如果我下手再重一点,他就不会这么快醒过来了。你也不会受伤。” 奈奈生说到一半被降谷零打断,而他随后说出的道歉内容和她想象的截然相反。 “啊?”奈奈生咳了一声“是这个……我不是都说了不用道歉了吗?本来就是我分心了。而且你不想杀人,下手的时候收了力道也可以理解,毕竟我也不想你杀人。” 她不想让降谷零太过自责,甚至直起身揉了下他的头发,让后者又惊了一下。 波本的形象荡然无存,奈奈生只觉得他可爱。 降谷零呼吸很沉,不自在地看着奈奈生从自己怀里直起身,想起她刚刚被自己打断的话,“你以为我在为了什么道歉?” “我……” 奈奈生失语,觉得实在没有说的必要。 但降谷零直勾勾望着她,摆出一副好学生求知若渴的模样,奈奈生最后还是泄气:“我以为你在为自己的胡思乱想道歉。” “?” “‘不用道歉,你们这个年纪的思想都不太健康。’”奈奈生说着说着又勾起唇角,“我刚刚是想这么说来着……谁叫你道歉的时机太刚好。” “奈奈生,你也没有比我大很多。”降谷零停顿许久,自暴自弃地开口,眸光沉沉,“或者至少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看待,行吗?” 奈奈生一愣。 “如果不想让我产生那些想法,就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他抿了下唇,嗓音干涩,“喜欢的人主动靠到怀里,谁都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喜欢的人。 奈奈生脑海里轰然一炸,心脏跟着收紧,像浑身血液都涌了过去,跳得越来越剧烈。 他还喜欢她? 降谷零搬家时说的话她还记得,她也知道降谷零曾经喜欢过她……可她以为那已经成了过去式。 她一直以为他们在组织里的重逢,只是一次意外。 “你还……”奈奈生心里乱成一团。 降谷零并没有准备好在这种时候告白,但看见奈奈生这副呆滞的模样,热血忽然冲到头顶,“我还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从我们重逢开始,你就应该猜到了吧?” 奈奈生忽然清醒,瞳孔缩起:“零,你到底为什么会来组织卧底?” 降谷零对着她紧绷的表情,哑然,觉得奈奈生这时才想起问这个问题实在有点荒谬。他还以为她早就猜到了。 公安的人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以此确认卧底是否有觉悟面对任务中的危险和可能的牺牲。 而他那时的答案是…… 为了这个国家。 为了所有在这里生活的居民。 ……和那上亿人中的一个。 那是一个他曾经不小心弄丢了,如今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回来的人。 所以他不惧风险,也不畏牺牲。 降谷零长久的沉默已经让奈奈生看出答案。 她身体开始颤抖,“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为了这样的理由跑来这种地方卧底,你是疯了还是不要命了?降谷零,我不喜欢你,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离开……” 奈奈生濒临崩溃,忍不住拔高音量,说到一半却被面前人低沉的声音打断。 “你又想骗我走吗?” 降谷零安静地看着她,声音很轻,奈奈生却瞬间失声。 “奈奈生,同一个陷阱跳进去三次,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蠢了点?” 他表情很淡,说完又低下头,拿起一边的药水继续替她上药。 降谷零装得平静,可是动作到底还是有点狼狈。 他总是这样,喜欢她喜欢得漏洞百出,光是听见那一句“我不喜欢你”都会忍不住心慌——哪怕明知道那是奈奈生为了赶走他说的气话。 可他确实没有信心,去相信奈奈生会喜欢他。 他在感情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冷静的人,会义无反顾追到这里,连一条后路也没有给自己留,却连自己一直在追逐的那个人的心思都猜不到。 细细密密的痛感从伤口一直蔓延到心间,奈奈生推了一下降谷零,但他很快又伸手过来继续小心翼翼替她擦药,奈奈生忽然就有些忍不住。 眼眶酸涩,她再次低头躲避降谷零的视线。 “还好吗?很快就好。”降谷零看她一直低头,有点担心,“要不你还是咬着我吧。” 他又把胳膊递过来。 奈奈生开口就会哽咽,摇了摇头,再次靠到他怀里,张口对着他肩上那一层薄薄的肌肉狠狠咬下去,然后才松口抱住他。 眼泪迅速打湿降谷零衣服的布料,他怔了半天,回过神来,嗓音微哑,“奈奈生,你还记得我刚刚说了什么吗……” “我记得。” 不是开玩笑。 她允许他胡思乱想。 降谷零喉咙发紧,抬手轻轻搂住她,像小心地拥抱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不是珍宝…… 是他的太阳。 他得到的回应是一个落在脸颊上的轻吻。 降谷零惊愕地松开她。 奈奈生眼睛里还有朦胧的水汽,低声吐槽,“拥抱和接吻都是我主动了……零,你或许可以对我收一收自己的绅士风度,我并不介意。” 她在心里叹气,觉得这个年上当的真的很不容易。 “那不叫接吻吧。”降谷零垂下目光。 奈奈生没注意到他声音里的变化,还在试图挑衅:“那你教教我什么才叫?” “我也不擅长……”降谷零俯身过去,声音有些哑,但是是笑着的,“但我们可以一起学。” (if线 第107章 救济·一 墓园。 奈奈生站在树荫下,遥遥望着降谷零弯腰将一束花放在一座墓碑前。 他说想单独和他们说说话,所以她一直在安静地等。 就那么看着降谷零从一座墓碑走到另一座,将同样的动作重复了足足四次。 最后那一座属于诸伏景光,也是最新的一座。直到卧底任务结束,真相大白,诸伏高明才终于接到来自警视厅的通知,举行了迟来四年的葬礼。 当年的警校同期来了不少,奈奈生甚至还能认出其中几张熟悉的面孔。 她记得他们唏嘘的表情,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摆出那副模样。 当时连鬼冢八藏也来了,教官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岁月带来的沧桑,他站在降谷零面前,难得动容。 “我很后悔。”他说,“上级当初来找我推荐人选的时候,是我推荐了你和诸伏。” 他想起那位来自警察厅的长官曾经将降谷零的家庭背景形容成一种优势,喉咙梗了一下。 鬼冢八藏看向孤身站在会场门口迎接出席客人的诸伏高明,后者一身黑色西装,带着一如既往云淡风轻的表情。 可是他那位来自长野县嗓门很大的好友一连叫了他三声,诸伏高明都没能回神。 如今想来,那一句优势真是再残忍不过。 ……诸伏家真的只剩一个人了。 想起当初那五人组意气风发的模样,鬼冢八藏懊悔地摇了下头。 “总要有人去做那些事的。”降谷零平静的声音响起,他转头望着景光的相片,恍然想起他们决定一起报考警校的那个夏天午后。 【警察是怀抱着荣耀与使命感,下定决心去守护这个国家和国民的一群人。】 眨眼间十一年过去,他终于可以说成为了当初理想中的自己。 “我不后悔去卧底的决定。”降谷零眨了眨眼,轻声说。 可是,景光呢? 如果他知道梦想启程的那一刻也是生命倒计时的开始,他还会走上同一条路吗? 如果中途倒下的那个人是他,扪心自问,他恐怕真的会感到有些后悔……至少是遗憾。 他还有喜欢的人,还没能和奈奈生重逢,也还没能过上十八岁时梦想中的生活。 景光和松田他们,心里一定也存在着同样的遗憾。 降谷零想起伊达航和娜塔莉,眼神更加晦暗。 …… 奈奈生看着降谷零在墓前站了很久,才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她迎上去,双臂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降谷零的肩上,给了他一个拥抱。 降谷零搂住怀里的人,闭眼静静拥抱好一会儿,才嗓音艰涩地开口:“晚上陪我喝一杯好吗?” 奈奈生轻轻嗯了一声。 降谷零并没有真的要奈奈生陪他喝酒,他直到这种时候都还记着宫野志保的嘱咐,不许她碰酒精。于是奈奈生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那里看他自斟自酌,她甚至觉得在降谷零看来她只要坐在那儿陪着他就足够了。 所以她就一直乖乖陪着他。 在降谷零又一次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时,奈奈生有点担心了。 她把只剩个底的酒瓶够过来,把剩下的都倒在了自己的杯子里,然后才将空瓶放回桌面,轻声说:“零,再喝下去你的胃会受不了。” 从晚上回来之后就开始喝,甚至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算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样折腾自己。 奈奈生想了想,起身去了厨房。 她端着一个碗回来时看见降谷零正仰头靠在椅背上,略有些长了的刘海垂下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大概是觉得热,领口的扣子被他解开两颗,松松敞着,露出脖颈和锁骨线条。 她把碗放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忍了一路,这时才嘶一声用被烫到发红的手指捏住耳垂,试图物理降温。 降谷零听见她的声音立刻睁开眼,那双清透的紫灰色眼眸里短暂地失了焦距,他费力凝神,才看清灯光下奈奈生的身影。 还有他面前那碗热气腾腾的面。 降谷零愣了两三秒,这才抓过奈奈生的手腕,低头去看她指尖。 “烫到了吗?” 奈奈生摇头又点头,“有点,但还好。” “怎么不叫我去做……” “下碗面而已。零,在我面前不用硬撑着。”奈奈生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难过的时候可以哭,也可以吼,随便你发泄,哪怕和我随便讲点什么也可以。” 她最怕降谷零像这样沉默。 码头那一次冲突之后,奈奈生住了好几天的院。等宫野志保彻底确认她的身体没有问题了之后,众人的生活才终于勉强回到正轨。 那之后的一个月是告别的一个月。 组织在国内的剩余势力被降谷零率领着公安和当地警察一起不断清剿,如今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寥寥几处落单势力,可他们留下的阴影却没办法那么快摆脱。 她和志保同样为明美办了葬礼,为此赤井秀一专程从美国飞了回来。 奈奈生花了很久,至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从明美离开的事实中走出来。 所以当这样的悲伤乘以四,他该有多难过。 奈奈生说完,等着降谷零做点什么,就看见他握着她的手,垂首在被烫到的地方吻了下。 他眼睫毛很长,垂眸时从奈奈生站着的角度看过去就更明显。 “谢谢你。”降谷零说。 奈奈生有点不自在了。她窘迫地抓了下头发,“快吃。” “你的那碗呢?” “在锅里,我去盛。” 等奈奈生把她那一碗也端来了,在他面前坐下,降谷零这才拿起筷子。 奈奈生不是特别饿,吃了一半就放下筷子,托腮看着降谷零把碗里的面吃得干干净净,心里却还是担心着。 晚些时候他们洗漱完躺在床上,奈奈生缩在被子里,在黑暗中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面向她侧躺的零。 她拱到他怀里,搂住他精瘦的腰。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睡衣布料,掌心下的热度清晰地传来,奈奈生抱得更紧了一些。 “还有我在呢,零。”她强调。 降谷零没有睁眼,凭着直觉往下探,找到她的唇吻上去。 这个吻带着少见的侵略性,这一个月来因为奈奈生的身体状况,降谷零一直有些顾虑。哪怕奈奈生坚持认为自己早就没事了,也还是始终能感觉到降谷零的隐忍克制。 可他今晚却好像因为酒精而放开了一些,奈奈生本能地迎合,唇齿相抵,有漱口水辛辣的薄荷味被交换过来,掺杂极淡的酒气,让她有些头脑发晕。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接吻,奈奈生就顺着他,几乎予取予求。 直到奈奈生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降谷零才最后在她下唇轻咬一下,松开她给她平复的时间。 他年少时的梦想终于实现,身边却少了最想要让他们来见证这一切的那几个人。 降谷零无声叹息,把奈奈生揽进怀里,蹭蹭她发顶。 “睡吧,奈奈生。” 奈奈生第二天醒来,洗漱时迷迷糊糊地点开手机,进入晨间例行的刷社交媒体时间。 火神和冰室都回了国,但似乎去了不同的高中读书,两人po的日常都是各种五颜六色的头发,合在一起足够凑成一道彩虹。 ——这是现在的男高中生之间的流行风向吗? 不只他们两人,莲华不知道为什么也回了日本,前几天发了一张她和几个气质矜贵长相帅气的少年的合影,其中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粉毛,奈奈生看了两秒,差点把嘴里的泡沫咽进肚子。 “零!!!” 降谷零昨天喝了酒,这会儿刚起床还有些头疼。他本来正在厨房给自己烧水,结果被奈奈生嗷一嗓子叫了过来。 “怎么了?” 降谷零好笑地看着她,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疲惫。 “这两个人是你高中时候做家教带的两个孩子吗?”奈奈生用手指头戳着屏幕上的双胞胎,“年纪也差不多,是叫常陆院对吧……?” “常陆院光和常陆院馨。”这对兄弟给他的印象实在深刻,哪怕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降谷零还是很快报出他们的名字。 他接过手机看了几眼,笑笑,“看来他们找到朋友了。” “有空要去看看吗?他们当初那么黏你。”奈奈生吐掉泡沫,漱了漱口。 “再说吧,他们都不一定还记得过去的事。”降谷零替她拿着手机,随口答。 手指一动,不小心误触到屏幕,手机退回了主页面。 他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奈奈生回头想拿回自己的手机,就看见降谷零目光凝在她的手机屏幕上,“怎么了吗?” “《我的打工男友》……”降谷零向她展示屏幕上的内容,悠悠地说,“我都不知道你还对这种类型的游戏感兴趣。” 奈奈生:“!!!” 她伸手要把手机抢回来,结果降谷零单手抬高,直接举到了她够不到的高度。 “让我看看你的男朋友长什么样?” 他居高临下,看着因为踮脚抢手机整个人往他身上靠过来的奈奈生,挑眉笑笑。 奈奈生:“……” 零看起来稍微有精神了一点是好事,但为什么会是因为这种契机啊!! 眼见降谷零作势要点上图标,奈奈生忍不住吐槽:“你还不如去照镜子来得快一点。” 降谷零改口改得很快:“哦,那我看看你前男友长什么样。” 奈奈生沉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零和她在一起久了之后是不是变得越来越幼稚了?? 让那些熟悉安室透的人过来看到他这副样子,恐怕会怀疑人生。 奈奈生悻悻地放下手:“那个游戏早就不能玩了,没看它图标都灰了吗?” “没有啊,亮着呢。”降谷零瞥了一眼,“还在自动更新,估计出什么新内容了吧。” 他说完,感觉面前的人表情一瞬间变得僵硬,疑惑地看向她。 奈奈生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怎么了?” 奈奈生不装了,蹦起来一把夺过手机,盯着屏幕上那熟悉的图标。 如降谷零所说,《我的打工男友》真的在自动更新。 图标上多出一个小时钟一样顺时针转动表示更新百分比的东西,此时已经来到90的位置。 她屏息看着那个指针一点点转到最上,与此同时,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提示。 更新完成了。 依旧是粉色的底色,只是图标上的图案从原本的爱心变成了樱花瓣,底下的游戏名也有了变化。 ——《我的卷毛同期》 奈奈生:“?” 降谷零:“??”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围观完了游戏更新的全过程,抬头对视时近得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降谷零是略微弯了腰凑过来的,此时出神一秒,随即转头看着奈奈生,笑得温和,“……女朋友,解释一下?” 奈奈生:“…………” 她也不知道,别乱说,跟她没关系啊!! 第108章 救济·二 奈奈生盯着那樱花瓣的图标,凝思许久,忽然抬头:“零,我有话要跟你说。” 降谷零看着她严肃的表情,慢慢收起玩闹的心思。 两人到沙发上坐下,奈奈生花了十分钟时间一口气将游戏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清楚楚。房间内随即陷入诡异的沉默。 奈奈生对此表示相当理解。 突然知道自己曾经是一部游戏内的可攻略角色,不用想也知道降谷零的三观受到了多大冲击,缓个几天都是正常的。 “所以,之前那个打工……男友,指的是我。”降谷零艰难地把这个他十分钟前还在嘲笑的名字套在了自己头上。 报应来得太快,他怎么也没想到前男友竟是他自己。 “往好里想,至少我没有什么前男友不是吗?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奈奈生绞尽脑汁安慰他。 降谷零:“……”谢谢你啊。 他勉为其难地嗯一声,接受了女朋友好心的安慰。 “按照你的意思,这个app是取代了原本排名第一的那个游戏,突然出现在你的软件商城里的。你打开之后,发现我就在里面。”降谷零那一句“里面”说得相当诡异,他盯着奈奈生手里的手机,“并没有选择角色的环节,这个程序就像专门为了将你我连接在一起而出现的。” “是的。”奈奈生点头,“简直是命运的安排!” 降谷零被她逗笑,神情轻松些许,“但就在我们在酒吧见面的那个晚上,这个游戏忽然就打不开了。” “这也是我想说的重点。”奈奈生终于正色,“最开始这个游戏连接的是十年前的你,游戏内的时间流速和现实的对应关系大概是十比一。所以即使我当时已经玩了几个月,直到我们见面为止,游戏内也才进展到现实的约五年前。这应该就是游戏会停止运行的原因。正常情况下,我应该不能在现实中的你和我存在于同一时空的情况下改变过去的你……” “但这个游戏已经这么不科学,所以我姑且认为,【不能在当前时空见面】就是和过去的人在游戏中见面的限定条件。” 奈奈生分析得很细致。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薛定谔的猫,直到我打开盒子——真正与你相见的那一刻之前,我对你目前的状态都是不知情的。游戏因此而成立。” “奈奈生,你说这些是因为……” 奈奈生铺垫到这里,降谷零的眼睛越来越亮,却又怕是自己多想,所以忍不住和她确认。 “因为我猜测,”奈奈生轻声说,“我们可能又获得了一次回到过去的机会。” 他们面前摆着的这个标题已经给足了提示。 这一次打开游戏看到的人……会是松田阵平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偏巧是他,但就像奈奈生同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是降谷零出现在了这个游戏里,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这个游戏确实给了她最好的选择。 她选择相信“命运的安排”。 降谷零失神片刻,目光下意识移到那只手机上。 “参考刚才的假设。因为松田他们已经不在了,所以其实我们对他们在【当前时空】的状态也是不知情的,条件依然成立。”奈奈生觉得喉咙有点发干,“顺利的话,我们真的可以在游戏里和过去的松田见面,救下他们。” “最好的可能是像你那一次一样回到了十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我们自然可以让松田去一个个阻止大家的死亡。差一点的可能,我们回到了一个松田还未死亡的时间点,但萩原和诸伏可能已经不在了,即使如此,我们依旧有机会救下伊达和娜塔莉。”奈奈生低声补充一句,“……还有明美。” 降谷零回过神,摸了摸她的脑袋。 奈奈生深呼吸一口气,笑笑:“最坏的可能,我刚刚猜测的并不是游戏真正的条件。即使我们在游戏里救下他们,也只是平行世界的他们。但我依然认为值得一试——” “哪怕是平行世界,我也想让他们活着。”降谷零毫不犹豫地说。 两人对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希望。 再也无法见面也没有关系,至少他们会重新拥有未来和在那之上的无限可能。 奈奈生点头,眼里闪着微光。 如果真的有一个时空,明美能和那里的宫野志保还有奈奈生一起去洛杉矶的迪士尼,去参加她的毕业典礼,实现那个未完成的惊喜……好像也很好。 不,是太好太好了。 奈奈生点开了游戏的图标。 进入游戏时依然出现了那个简陋的画面。背景的一片白光中,有纷纷扬扬的樱花瓣落下,最先浮现出的是一行粉色的字—— 【恭喜您完成游戏主体内容,现对游戏进行更新,新增拓展包《我的卷毛同期》。新的可互动角色以及新地图和新人物正等待您的探索!】 降谷零没玩过类似的游戏,看着这个无比乙游的画面坐立难安。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画面之后出现的会是松田阵平。 那有点好笑了吧? “它哪怕换个颜色……”降谷零忍无可忍地嘟囔一句。 “想什么呢,你当初也是这个少女粉。”奈奈生从画面中回神,很认真地说,“对连接我们的恋爱之神尊重一点好吧。” 降谷零想起奈奈生往包里放的七个学业御守,闭嘴了。 一个优秀的男朋友应该对女朋友的迷信保持尊重。 粉字和白光一起渐渐淡下,简陋的开场结束,房间的画面突兀跳出。 入目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公寓,除了常规的桌椅和床之外,到处都是拆到一半的复杂装置,遍地的零件螺丝刀,让人怀疑在这里每走一步都可能被一些不知名的暗器扎到脚。 除此之外就是乱丢的衣服了,多是黑白灰色系,松田阵平和当初的降谷零一样,热衷把自己打扮成一个酷盖,和喜欢穿得花里胡哨的萩原研二截然相反。 萩原研二送的那副墨镜摆在桌面。 降谷零看着面前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间梦回当初住在警校宿舍的那四年。 松田和萩原的双人间里,总是有一半永远乱糟糟,他们每次去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地跨过各种障碍物,从其中拨拉出一片地方坐下。 不过住宿舍会有定期检查,松田还能稍微收敛一点,等毕业搬出来住之后他的房间明显又乱了一个层次。 等等,搬出来住? 降谷零一个激灵,忽然回神:“现在是哪一年?” 在他陷入回忆里时,奈奈生已经动手在探索房间了,这时终于找到墙上的日历:“七年前的十一月……具体日期还不清楚。” “十一月。”降谷零心跳得很快,表情也渐渐沉下。 怎么会刚好是这个时间。 如果是十一月七号之前,他们就还有机会救下研二,但如果是那之后…… 降谷零咬紧牙关。 奈奈生熟练地打开语音,声音调成外放,递给降谷零。 “松田阵平既然不在房间,你找找他在不在家?” 言下之意是,她在一个男性房间里乱逛似乎不太合适……让降谷零来翻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降谷零接过,正想滑动屏幕从这个房间出去,紧闭的房门后就传来年轻男性的声音。 “我晚点就来。” 是松田阵平的声音。 他的嗓音向来很有辨识度,清透中带一点好听的哑,说着就把门推开,“知道了知道了,hagi,你好啰嗦。” 两人同时一震,相视一眼,降谷零眼底几乎快被喜悦淹没。 萩原研二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看着房门推开,那个熟悉的人走进来,正想开口,忽然顿住。 然后猛地把手机屏幕向着自己这边扭转过来,挡住奈奈生的目光。 降谷零一阵恼火:“松田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在自己家干嘛要穿衣服。”刚挂了电话的松田阵平收起手机,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本能回答。 他嘴比脑子快一步,说完就懵了。 光着上半身,只穿了条宽松睡裤的松田阵平呆呆地站在房间正中央,手里的翻盖手机咔吧落在地板上。 “ze、ro……” 他听出是降谷零,尾音微微发颤。 为什么,他会突然听到zero的声音,该不会…… “你这个金毛混蛋,毕业之后消失了这么久别告诉我你是死了啊!!!”松田阵平忽然神情激动地怒吼,眼眶发红,像一只暴怒的狮子,“你要是就这么简单的死了信不信我揍扁你?!” 降谷零吼的声音比他还大,“现在要死的是你这个混蛋啊!!!” “哈?!!” 刚才那种别扭的姿势不利于发挥,降谷零已经把屏幕转回来了。 代价就是奈奈生被一只黑手捂住了眼睛。 她无辜地端坐在沙发上,听着耳边仿佛忽然之间年轻了七岁的男朋友在和他兄弟友好交流,弱弱开口:“你们一定要音量这么大吗?” “……” “……” 降谷零突然意识到奈奈生还在这里,咳嗽一声。 与此同时,一只小卷毛警觉地竖起耳朵:“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女人的声音?” “哦。”降谷零忽然冷静,若无其事地一点头,拿出了一个脱单的人该有的矜持,“女朋友。” 松田阵平:“???” 奈奈生眨了下眼,睫毛扫过降谷零的掌心,让后者没忍住勾了下唇角。 然后就听见松田阵平颤颤巍巍地开口:“所以你那个神秘的女朋友,也跟你一起变成鬼了……?” 毕业的这半年里zero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降谷零:“……” “我们好像确实太久没打过架了……”他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怀念把你那颗假牙打掉的那一刻。” 第109章 救济·三 ≈nbsp;松田阵平的脑回路仔细一想其实挺合理,但乍然听到还是让人震撼。 ≈nbsp;降谷零大概是重新见到好友所以情绪有些激动,但拌了两句嘴之后就逐渐冷静下来。 ≈nbsp;奈奈生就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心里感谢起这个游戏的出现。 ≈nbsp;毕竟昨天的零状态真的太差了。 ≈nbsp;她提心吊胆到现在,总算放下心。 ≈nbsp;“松田,今天几号了?”降谷零问。 ≈nbsp;松田阵平被他按着不情不愿地换了衣服,“六号,怎么了?喂,你要把那个拿哪去……” ≈nbsp;降谷零正把他倒扣在桌面上的杂志丢到杂物堆的最下方,避免奈奈生一会受到视觉污染,闻言自动忽略了松田后半句不满的询问,“六号?那还有一天的准备时间。” ≈nbsp;“什么准备时间……zero,你倒是好好解释一下啊。你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松田阵平满脑袋问号,“你和诸伏为什么一毕业就消失了,电话停机,邮件不回,连报个平安都不行?” ≈nbsp;他说着,就看到降谷零随手帮他扔了件衣服到脏衣篓里,额角跳了跳。 ≈nbsp;联想到降谷零突然像个鬼一样出现在他房间里,他不会真出了什么意外了吧? ≈nbsp;松田阵平看似在和他插科打诨,事实上身体始终紧绷着,难掩担心:“你别忙了,先回答我的问题。” ≈nbsp;如果不是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见面”,女朋友的话题绝不会被这么轻易跳过,但松田阵平这会儿真的没有精力去开玩笑。 ≈nbsp;光是想到两位好友陷入危险甚至可能丢了性命,他就有种要暴走的冲动。 ≈nbsp;降谷零叹了口气。他其实一直在组织语言,但还是发现难以开口。 ≈nbsp;“你听我说……” ≈nbsp;他尽力平静地解释了这一切。 ≈nbsp;从最开始萩原的牺牲,到景光的自杀,到松田自己,再到最后一个因为意外身亡的伊达航,以及紧随他而去的娜塔莉。然后是组织的事,还有奈奈生以及这个不可思议的游戏。 ≈nbsp;松田阵平听了大概三分之一就开始沉默,到最后已经完全呆住了,望着前方拆了一半的收音机发愣。 ≈nbsp;说没想过死亡是假的。 ≈nbsp;从决定加入爆.炸.物处理班开始,松田阵平就已经想象过一万次自己的死。可是研二那家伙怎么能死在他前面?开什么玩笑啊! ≈nbsp;他口袋里的手机滴滴作响,松田想也不想的接起来,听对面那人用元气的声音“喂”了半天,才慢半拍地开口。 ≈nbsp;“萩原,从现在开始防爆服一刻都不准脱,不然我现在就连夜把那玩意焊在你身上。” ≈nbsp;莫名其妙接收到来自幼驯染的威胁,萩原研二愣了好半晌,“小阵平你发什么神经?穿着防爆服去联谊,你是故意毁我姻缘呢是吧?话说,当初报名的时候就属你最积极,怎么现在还没到啊,今天有好几个交通课的女同事都很可爱呢。” ≈nbsp;那头背景音里有人在笑,松田阵平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看向桌面上的墨镜,“我临时有事去不了了,你们玩吧。” ≈nbsp;“小阵平?喂……” ≈nbsp;挂掉电话前,松田阵平犹豫半秒,又补充一句:“玩得开心点。” ≈nbsp;他说完之后便干脆地切断通话,看着屏幕上备注的【萩】出了会儿神。 ≈nbsp;“未来七年,就算让我只做这一件事也没关系……”他声音低沉,“我一定会把他们救下来的,zero。” ≈nbsp;他在这十几分钟里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 ≈nbsp;降谷零想起松田在萩原走后的那几年是怎么过的,眼睫颤了颤。 ≈nbsp;那时的他还在组织,没能第一时间从内部得到消息,还是后来才从报纸上得知了松田牺牲的消息。 ≈nbsp;也是直到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松田甚至为了追捕当年的爆炸犯调去了搜查一科。抛弃了他最喜欢的职业,仿佛将追查凶手和替萩原报仇当作了余生最重要的目标。 ≈nbsp;“来梳理一下明天事件的时间线吧。”降谷零冷静下来,说,“我后来去调过警视厅的案卷,基本都还记得。你有纸笔吗,先记下来再说。” ≈nbsp;“等等,我找一下。” ≈nbsp;松田阵平四处翻找了会儿,郁闷了。 ≈nbsp;“没有?”降谷零语气中流露出几分嫌弃,“你多久没有动过笔了?” ≈nbsp;这个时间线里的他和景光应该还在拼命接受卧底相关的训练,每天忙得不可开交,这俩一天到晚就忙着联谊了是吧? ≈nbsp;“要你管!”松田阵平面上挂不住,“我现在去买!” ≈nbsp;他说完,一把拿起钱包往门口走,降谷零就控制着视角飘飘悠悠跟在他身后。 ≈nbsp;奈奈生想起什么,在松田阵平打开门的同时点了下门外的景色,系统立刻跳出弹窗: ≈nbsp;【是否使用旅行券?】 ≈nbsp;【是/否】 ≈nbsp;她心里一紧,看着面板上显示数量为0的旅行券,哭丧着脸看向降谷零:“完了。明天我们可能没办法跟着松田一起去现场了……” ≈nbsp;“什么?”降谷零很快反应过来,抿唇,“因为这个什么旅行券?要怎么才能得到它?” ≈nbsp;“提升亲密度到某一阶段就会有奖励……” ≈nbsp;“……”降谷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出了一个很难形容的表情。 ≈nbsp;屏幕上的松田阵平警惕地抱住了自己,总觉得好像偷听到了什么对他不利的情报。 ≈nbsp;降谷零看了眼松田,强忍着问,“怎么提升那个什么亲密度?” ≈nbsp;“zero!那是什么!”松田在抗议,“旅行券又是什么鬼,解释一下啊!那很重要吗?” ≈nbsp;降谷零懒得理他,专注地看着奈奈生。 ≈nbsp;这下换成奈奈生不好意思了。 ≈nbsp;“怎么提升亲密度,呃……非要说吗?”她揪了下衣角。只有两个人时把车开到宇宙尽头她都觉得无所谓,可这会儿多了一个松田阵平在旁听,奈奈生一下就矜持起来,“就,我们当初做的那些。” ≈nbsp;松田阵平:“?” ≈nbsp;奈奈生说得很隐晦,说完眼巴巴看着降谷零。 ≈nbsp;降谷零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游戏页面,他虽然记得自己和奈奈生当年相处的点滴,却不知道她具体指的是哪些。 ≈nbsp;他没办法,捂住脸,尴尬的声音从掌间溢出:“……具体是什么让亲密度提高了?” ≈nbsp;奈奈生:“……” ≈nbsp;这都是为了救下萩原他们。 ≈nbsp;这都是…… ≈nbsp;她在心底恶狠狠将这句话默念三遍,尽力说服自己这是必要的牺牲,然后才开口:“就比如,摸摸头,牵牵手,都可能会让亲密度提高……高三开学典礼那天我牵着你衣角陪你去打工的路上增加了,你答应我不会跟着松田他们去联谊的时候也增加了,还有我让你假扮我男朋友那天……哦对,你大一的时候我不是有阵子有点忙吗,你那时候问我想不想你,我说每天都在想,然后亲密度也增加了……唔?” ≈nbsp;降谷零实在受不了了,顶着一张红到要爆炸的脸扑过来捂她嘴,“够了,奈奈生……” ≈nbsp;另一边,松田阵平受到一万点暴击,听到一半就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nbsp;可是……妈的,为什么捂住耳朵还能听到? ≈nbsp;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伤害?? ≈nbsp;奈奈生也没想到,两个人什么都做过了,交往这么久,居然有一天会像这样坐在自家客厅里对着一个手机脸红到冒烟。 ≈nbsp;手机里,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松田阵平站在自家门口发出中气十足的怒吼:“降谷零你这个混蛋,我们四个每天在警校要死要活玩命训练的时候你到底都在做什么?!!” ≈nbsp;“……” ≈nbsp;“还有什么答应不跟着我去联谊,这就是你大学四年想尽办法拒绝我的原因?亏我还把你当兄弟,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不然七年之期一到我就要在萩原诸伏还有班长的见证下跟你决一死战!!” ≈nbsp;在这件事上降谷零确实没什么好辩解的,只能生无可恋地继续捂脸。 ≈nbsp;松田阵平怒气冲冲地吼完之后才回过味来。 ≈nbsp;一阵死一般的沉默之后,他再开口时尾音颤抖:“等会儿,你的意思是我要和zero把这些都做一遍吗……?” ≈nbsp;两人一阵恶寒。 ≈nbsp;松田阵平在短短的三秒内脸上变了七个色,最终那张俊脸上露出了视死如归的表情,凄惨又壮烈地张开双臂。 ≈nbsp;“我准备好了。” ≈nbsp;降谷零终于把头从掌心间抬起,面无表情:“松田,你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因为你说‘每天都在想你’就觉得开心吧?” ≈nbsp;“金毛混蛋你给我闭嘴啊,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吗?!”好不容易平复一点的松田阵平又暴躁了,“说到底我们之间就算做了那些事感情也不可能提高吧?你们俩之间的小情.趣没有参考价值啊!” ≈nbsp;他把那小情.趣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nbsp;奈奈生被这句话提醒到,急忙去翻了松田阵平的人物面板。 ≈nbsp;结果底下人际关系那一栏果然写着:【降谷零(挚友)】 ≈nbsp;换句话说,他俩之间根本不存在可以提升的亲密度啊! ≈nbsp;闹出个大乌龙,还被迫亲口讲了一遍自己的感情史,奈奈生羞愤至死。 ≈nbsp;她揪着降谷零把他肩膀当墙咣咣撞了半天,然后杵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说:“这个办法行不通的话就只能通过任务了……任务奖励一般都会有旅行券的,不过要求可能比较高。” ≈nbsp;她把脑袋偏过一点点,眯着眼睛调出任务界面给降谷零看,然后又赶紧把头埋了回去。 ≈nbsp;装鸵鸟。 ≈nbsp;“真的有相关的任务,不过要求把松田的房间舒适度提高到30……”降谷零看了一遍,摸不着头脑,“奈奈生,这是什么意思?” ≈nbsp;“嗯?才30吗?”奈奈生跟着看了眼,放松了一些,“看来这个游戏变简单了,30的话,你只要帮他把房间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应该就能刷到了。” ≈nbsp;松田阵平:“?” ≈nbsp;他又支棱起来了,半信半疑:“还有这种好事?” 第110章 救济·四 降谷零:“……” 晴天霹雳。 奈奈生在旁边讪笑,“要不我来?” 反正就是点点屏幕的事,她有点强迫症,当初帮降谷零收拾的时候就挺乐在其中的。 降谷零回过神,果断拒绝:“不行,还是我来吧。” 开玩笑,那是点点屏幕的事吗? 他都没舍得让奈奈生替他收拾过房间,怎么可能替松田这家伙收拾。 降谷零冷着脸整理起来。 他手速飞快,一时之间房间里到处都是满天飞舞的各种东西。 松田阵平就站在玄关,房门还半开着,他美滋滋回头欣赏了会儿房间内的景象,这才出门去买纸笔了。 “那就拜托你啦~” 临走前,他还很欠揍地丢下一句,然后飞快关上了门。 降谷零丢过来的裤子砸在门板上,隔着门都能听见松田发出的闷笑。 降谷零黑着脸,动作却相当熟练且高效,很快就把房间打扫干净了。 【完成任务“第一次的清扫”】 【任务目标:使松田阵平的房间舒适度达到30或以上(1/1)】 【获得奖励:旅行券1】 …… 松田阵平回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他再三确认面前连木地板都blgblg闪着光的公寓是自己家,然后发出一声惊叹:“zero,你还有这技能呢?!” “别说多余的话,赶紧过来梳理明天的时间线。”降谷零太阳穴狂跳,实在不想再停留在这个话题上。 松田闭了嘴,过来拉开椅子坐在桌前,表情严肃,“你说吧。” 当初两位歹徒一共装设了两处塑胶炸.弹,以两栋公寓的居民性命做要挟索要赎金。 松田负责的第一现场的炸.弹拆除其实很顺利地就完成了,最终他们是卡在了萩原负责的第二现场上。因为炸.弹结构相较第一现场要复杂得多,他们不敢用居民的性命冒险,所以不得不答应了歹徒缴纳赎金。歹徒这才同意警视厅疏散居民并停止计时。 谁知道,就在刚刚将居民疏散完,等在现场的萩原准备开始拆除时,计时器再次开始了走动,并在几秒后炸掉了那座公寓整整一层楼。 还停留在现场的爆.炸.物处理组成员无一人生还。 而歹徒之所以会再次启动计时器,是因为他的同伙在新闻上看到了报道重播,误以为炸.弹还未被停止。出于仅剩的一点“良心”,这名歹徒去给警方打了电话询问情况,却被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位置。 在逃离抓捕的过程中,那名歹徒不幸车祸身亡,这才引起了同伙愤怒的报复。 “新闻重播的时间是在十点三十分,犯人身亡的时间在十点三十五,这是两个关键的时间点。”降谷零看着松田阵平在这两个时间上画了圈,颔首。 “只要在十点三十五之前把两个现场的炸.弹都拆除,就可以避免爆.炸.物处理组的成员牺牲。”奈奈生也一直专注听着,此时跟着补充。 松田阵平点头:“我明天会主动申请去第二现场。” 三人不约而同沉默了几秒。 松田阵平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看着十点三十五那个数字眯了下眼。 奈奈生看出他们在想什么:“那个犯人呢?如果十点三十五之前才拆除的话,那场车祸很可能还是会发生。” 犯人也可能还是会死。 可他是穷凶恶极的炸.弹犯,用几千条人命作威胁换取赎金的渣滓,他怎么能和爆.炸.物处理班那些人的命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奈奈生的道德感并没有那么强,在她看来,正是这个人装设的炸.弹导致了萩原和其他人的死,甚至还在多年后间接害死了松田阵平,她不去替降谷零报复就不错了。 更何况那人的死是因为拒捕,并在逃跑过程中发生了车祸,完全是他自己的错,和松田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 奈奈生叹了口气,“所以,救不救?” 答案是唯一且确定的。 片刻沉默之后,松田阵平轻嗤一声,和降谷零同时开口,“救。” 奈奈生无奈地笑笑:“不愧是警察……”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如此相似,才会走到一起。 “炸.弹拆除时间提前到十点三十分。”松田阵平弯腰,一手撑着桌面,另一手握笔,在十点三十分的时间点上画了重重的圈,“预留五分钟去阻止车祸。” “提前整整五分钟……你压力会很大。”降谷零皱眉。 “我没问题。”松田阵平扬起唇角,“那种程度的炸.弹只需要三分钟就够了。” 降谷零依旧拧着眉看向屏幕里的松田阵平。 如果阻止电视台重播那条新闻,警方就会失去逮捕犯人的机会,何况松田阵平也没有理由和立场去阻止……或许可以告诉警方有可能有两位嫌犯,让他们在炸.弹拆除之前不要打草惊蛇? 可嫌犯是在逃跑过程中遭遇的车祸,即使警方晚几分钟出动,也不一定能改变死亡的结局。何况当时嫌犯打电话的电话亭楼上还有另一名犯人在观望。 一旦被他发现埋伏在附近的警方,很可能会更早引爆炸.弹。 无论怎么想,现在这个有些勉强的提议都是最可行的。 他最终无可奈何地点头:“就这么办吧。” 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一早的警视厅,因为收到炸.弹威胁而乱成一团的房间里传出一声愤怒的叫喊。 “我说了让我去第二现场!!”松田阵平怒气冲冲地一拍桌子。 他面前的长官横眉竖目,看着比他还恼火:“松田,你是个警察就要服从命令!!第一现场居民人数更多,你是负责带队的组长,你不去谁去?!” “萩原和我经验一样丰富,为什么他不能去?!” “阵平……”萩原在一旁试图劝他,“冷静一点,没什么好吵的,我去第二现场就好了。” 松田阵平眼里都是血丝,被萩原拉着胳膊也不为所动,还梗着脖子透过墨镜的镜片瞪着长官。 他还想说什么,但面前的长官对他一直以来不合群的作风已经忍无可忍,怒吼:“松田!你要是拒绝服从命令的话现在就给我滚回去,爆.炸.物处理班有的是能拆弹的人!” 听到这句话,松田阵平头上像有盆冷水陡然浇下,胸膛剧烈起伏,却再也没说出一句话。 “全员准备,五分钟后出发前往现场!松田,你在这段时间里给我好好想清楚了。” 长官最后撂下一句,狠狠摔门离开了。 “小阵平……你到底怎么了?”他一走,萩原研二立刻凑上去问。 “说真的,拆弹需要绝对的冷静,你这个状态很让人担心。”他收起平时里玩笑的表情,沉声道,“如果你还是这样,不如就回去吧,换前辈们去现场。” 急躁才是最大的陷阱,这明明是松田阵平自己说的话。 “可恶,真的让人担心的是谁啊……!” 松田阵平咬牙一拳捶上桌面,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唯独萩原不为所动地看他。 “我知道了……我去第一现场。”松田阵平再抬头时已经冷静了很多,他和萩原研二擦肩而过,拍了下他的肩膀,“抱歉,hagi。” 萩原研二松了口气,展颜笑开。 降谷零和奈奈生全程看完这一切,对视一眼。 他们也没想到,会在这一步就出了问题。 仔细想想,这会儿的松田阵平也才22岁,警校毕业不过半年,突然得知一起长大的好友会在这一天死亡,变得急躁也很正常。 是他们忽略了这一点。 “第一现场到第二现场中间有十分钟车程,就算有警车开路也要至少五分钟。”降谷零沉声说,“加上拆弹花费的时间,我们的时间比计划中少了至少十五分钟。” 他已经在飞快思考别的对策。 “我没问题。”松田阵平大步朝车子走去,面无表情,“只要三分钟……不,一分钟就够了。给我一分钟我就可以把它拆除,我们只是少了六分钟而已。” “一分钟?”降谷零一惊,瞬间明白他想做什么,“你……” “只要我不穿防爆服就可以省出很多时间。”松田阵平钻进行动车,深吸一口气,“相信我,zero。” 松田阵平真的只花了一分钟就平安无事拆掉了那一枚塑胶炸.弹,而此时萩原那边才刚刚看完炸.弹结构,正准备联系人去和歹徒交涉赎金问题。 降谷零和奈奈生在此期间一直提心吊胆地将视角放在炸.弹上,唯恐松田因为焦躁而出了纰漏,他们好立刻出声提醒。 可预想中的情况一次也没有出现。 他们和身后处理班的成员一起,鸦雀无声地看着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剪断了每根正确的线。 “天才。”奈奈生惊叹。 降谷零松了口气,放下手机活动了下僵硬的肩颈,轻声感叹:“确实。” 松田阵平背着自己的道具包起身,额上冷汗涔涔,闻言却轻笑了下:“我听到了,zero。” 降谷零咳嗽了一声。 松田阵平带着人往第二现场赶去,路上先跟长官汇报了情况,得知赎金已经缴纳,歹徒如约停止了第二现场的计时装置,目前警视厅正组织公寓里的居民疏散。 “先疏散炸.弹所在的第20层和上下两层的居民,那枚炸弹的当量波及不到更远的楼层。”松田阵平说完就挂了电话。 按照降谷零所说,当初居民直到十点三十五,也就是差不多在犯人死亡的时间点才疏散完毕,萩原也是直到那个时候才得到允许开始拆弹。也因此错过了拆除炸弹的时间。 所以这一次,他必须在居民疏散完毕之前就开始拆弹。 就算要写检讨或者停职反省他也认了。 五分钟后,松田阵平顺利抵达第二现场。 周围路段已经被警车封锁,居民正在警察的带领下有条不紊地撤出公寓,公寓外围站了一圈警察,见到松田阵平时敬了个礼。 “松田,你这是……”其中一个认识他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松田阵平牵了下唇角,“麻烦让一下,我收到萩原那边的联络,说炸.弹结构复杂,需要我的援助。” “我,我找个人帮你?” “不用,没时间浪费了。”松田阵平招了招手,逆着疏散的人群往公寓里走去。 他身后的小警察瞪圆了眼睛,看着松田阵平的身影消失在公寓入口。 他不是唯一一个震惊的人。 公寓第20层,萩原研二正被举着防爆盾牌的组员们围着,靠坐在炸弹旁抽烟,看见松田阵平扛着他四十公斤重的防爆服从电梯里走出来时,他差点把自己呛死。 “我去咳咳咳咳……”萩原研二一阵猛咳,脸都红了,急忙把烟头塞进烟灰袋,“小阵平你怎么上来了?这玩意怎么回事?” 一旁的组员敬畏地让开一条路,看着松田阵平咣当一声把防爆服重重放下。 他扫了眼坐在地上的萩原研二。 虽然早有预料,但看到萩原真的没穿防爆服时,松田的表情还是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有本事咱俩都别穿,炸.弹炸了一起死。”他嗤了一声,跟着萩原研二坐下,大眼瞪小眼。 降谷零替他一路分担重量,好不容易把这个死沉的玩意拖到这儿,正在活动僵硬的手,闻言力度没控制好,关节发出咔吧一声。 奈奈生小心地瞥他,发现有人露出了想揍人的表情。 “松田,提醒你,还差不到十分钟到十点三十。” 松田阵平充耳不闻,继续瞪着萩原研二。 “你怎么……这个年代还玩殉情那一套?”萩原研二忍不住笑了声,举起手,投降般起身,“好好……我知道了,穿还不行吗?麻烦你们了。” 厚重的防爆服不是一个人能穿上的,几个组员立刻围过来帮忙,等松田和萩原二人全副武装蹲在炸.弹前时,已经是两分钟以后了。 此时公寓高层住户已经彻底疏散完毕,松田阵平直接开始了拆弹。 萩原愣了一下,但还是配合着蹲在了旁边。 真有处分就他和小阵平一起扛吧。 有萩原做副手,松田阵平卡着点将这一枚炸.弹拆除,然后迅速脱下防爆服。一旁的萩原研二心情放松下来,动作慢吞吞的,正想和松田调笑几句,就看着他看了眼表,下一秒直接过来把萩原还剩的那条防爆服裤子给扒了下来。 萩原:“???” “快走走走。”松田阵平急声催促,推着他进了电梯,对着一层按钮一阵狂摁,把一脸懵的组员都留在了门外。 电梯下降的过程里,萩原研二歪着头苦思冥想,最后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急着上厕所?” 本来在仰头看楼层数的松田阵平回过头,用死亡眼神看他。 萩原研二挺无辜的,因为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 想了想,委婉张口:“男人憋不住可能得去看看医生,就……” “闭!嘴!”松田阵平暴走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回了?! 萩原研二做了个给嘴巴拉拉链的动作,一脸“我都懂的”。 松田阵平:“……?等会儿,我不是!!!” 松田阵平拽着萩原下了楼,随便找了辆警车把他丢进驾驶座,自己则是坐上了副驾驶。 通讯频道里刚好在这时传出嫌犯的位置信息。 “锁定电话亭位置!在三丁目的……准备实施抓捕!” 降谷零看了眼时间,刚过十点三十三分。 那名嫌犯的生命正式进入倒计时。 “去那个电话亭。”松田系上安全带,“萩原你的话,应该用不了两分钟吧?” 松田阵平只有在极其严肃的时候才会叫他的姓。 萩原定定看他两秒,系上安全带的同时发动车,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等今天这件事结束……你真的要跟我好好解释才行。” 警车拐了个恐怖的s型曲线,绕过现场附近停得横七竖八的车辆,直接闯出了封锁圈。 飙上主干道的同时,松田阵平打开了警笛,黑白相间的小警车在车流中呼啸而过。 奈奈生看着那熟悉的驾驶方式,就知道了降谷零是模仿了谁的风格。 车载通讯频道里不断传出现场情况的实时播报。 “锁定目标!目标仍在打电话……” “目标发现我们了!” “目标往道路西北方逃窜,试图横穿马路,快点阻止……” 最后一句传出来时,萩原正好一个漂亮的甩尾拐过最后一个路口。 车上的两人一眼看见了那个正手忙脚乱翻过护栏的男人。 因为警车一路都在高声鸣笛,十字路口的车都乖乖停在线后等警车先行,以至于男人翻过护栏之后才发现马路上竟然空空荡荡。 只有一辆小警车不紧不慢停在他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车窗摇下,露出两张俊脸。 一个看着像要把他生吞了,另一个则是带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和他敬了个礼。 “唷,炸.弹犯先生?” 第111章 救济·五 两人目送着炸.弹犯垂头丧气地被押走,萩原偏头望向正抱着胳膊凝思的松田阵平,“你现在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了吗?” 松田张了下口,忽然眼尖地望到什么,一个箭步冲到押送犯人的警员身边。 “派一队人封锁斜后方写字楼的出口,他的同伙在上面。” 那炸.弹犯顿时脸色煞白,“什么同伙?!你别乱说,我哪来的同伙!” “少狡辩。”松田阵平冷笑一声,“你刚刚回头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吧?” 警视厅留存的卷宗里并没有当初那名同伙藏匿地点的位置信息,所以他们只能在现场随机应变。从刚刚开始,松田就和降谷零还有奈奈生他们一直盯着那犯人的举动。 松田在犯人回头的瞬间就锁定了方位,与此同时降谷零也出声提醒:“三楼第二扇窗户的窗帘动了,有人藏在后面偷看。” 其他人都是光明正大地探出头在看热闹,唯独他遮遮掩掩,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一队警员冲了上去,最终在二楼的楼梯转角按住了仓皇下楼的另一名犯人。 至此,现实世界中曾震动整个东京的两名炸.弹犯终于全部落网,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命运就此改写,屏幕外的降谷零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光璀璨如星。 松田阵平抓了把头发,今天一整天,脸上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意。 萩原研二靠在警车旁吊儿郎当站着,唏嘘:“小阵平,你是不是还没有放弃揍警视总监的梦想?” “为什么这么说?”松田心情轻快,几乎要吹起口哨。 萩原认真看他:“因为你看起来一副真的很想升职加薪的样子。” “哈?”松田一顿,“那种事情根本无关紧要……” “所以什么才是重要的?”萩原打断他,“你这一天都在勉强自己吧?一副为了什么在拼命努力的样子……”他已经猜了一天,也暗自担心了一天,却毫无头绪。 “所以,真的不能告诉我吗?”萩原放轻语气,问道。 松田安静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能告诉他吗?”降谷零知道他在等什么,转头问奈奈生。 “我也不清楚……”奈奈生才说到一半,画面上就自动弹出一条提醒。 【警告:除主要角色外,玩家禁止向其他npc泄露游戏内容】 “……” 两人无可奈何地把这条消息如实转告松田。 画面里,松田阵平结束思考,严肃地拍了拍萩原研二的肩:“我掐指一算,幸运的话,再等个七年左右就会有一个有缘人来跟你解释。” 萩原研二:“……你耍我呢吧?” 两名犯人悉数落网,萩原研二的牺牲被成功避免,三年前导致松田阵平死亡的那起案子自然也不会发生。知情的三人都重重松了口气。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随着游戏进程,现实世界里也已经出现了改变。 降谷零和奈奈生在游戏里泡了一天,到晚上才和松田阵平告别之后下了线。 奈奈生洗了个澡出来,循着香味摸到厨房,看见降谷零穿着围裙站在灶台前,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搅着锅里的咖喱,另一手拿着手机正心不在焉地低头看着。 奈奈生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身后,发现屏幕上是备注着松田的通讯录页面。 “零,你应该知道这通电话绝对不能打对吧……”奈奈生不放心地开口。 降谷零嗯一声,收起手机,“别担心,只是看看。” 直到将所有人救下之前,他们必须避免见面,这是降谷零他们早就和松田阵平商量好的。所以,即使松田真的成功活到这个时间点,他或降谷零也绝不会拨通这通电话。 相比起这起案情复杂且牵扯人数众多的爆炸案,诸伏景光和伊达航的案子则要简单很多。 景光的事件发生在第一起爆炸案的三年后,降谷零不可能总是在家守着,所以在拜托奈奈生时不时上线关注时间变化之后,他就带着公安的人出差去了北海道。 避免见面的最好办法就是离开东京,刚好组织还有不少成员在逃,其中不乏试图从北海道偷.渡逃往国外的人,降谷零干脆趁着这个机会亲自抓人去了。 兢兢业业完成任务的奈奈生很快发现了不对。 这一次游戏内的时间流速似乎和之前不一样,比现实快了接近20倍。他们原本预计要到第二年年中才能过完游戏内的这七年,现在看来只要不到五个月就可以了。 生怕错过关键时间点,奈奈生一天至少上线六七回,大部分时候只是看一眼时间就下去,和松田阵平之间少有交流。但一旦降谷零回来,场面立刻就会变得鸡飞狗跳。 “我们还需要至少三张旅行券,任务上明明白白写着一项属性提升就可以奖励一张。”降谷零一声冷笑,笑出了波本的气势,“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东西都买回来了,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松田阵平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降谷零无情地说,“没有。” 一旁看热闹的奈奈生积极承担起和事佬的工作,“想开点,有前人的经验,你已经省了很多事了。” 降谷零作为那个前人,点头给予肯定。 “……”松田阵平狠狠吸了口烟,“我知道了。” 降谷零没忍住勾了下唇角。 松田阵平的五维面板上,智力、体力和灵巧都已经满级,能提升的只剩了魅力和温柔两项。针对这两项,狗头军师奈奈生积极分享了自己过去的养崽经验,并且得到了降谷零的大力支持。 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撺掇下,第二天,松田阵平是带着一脸屈辱的表情踏入的警视厅大门。 他顶着频频向他投来的视线,硬着头皮走到了警备部机动队所在的楼层。 由于之前的爆炸案,爆.炸.物处理班决定在市内开展为期一周的巡回讲座,由几位警员分别去不同的中小学普及爆.炸.物相关知识、平时的防火防爆安全常识,以及遇见紧急情况时的处理方法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自然也被包括在内。 “你们应该也收到通知了,这次去的学校包括市内好几所小学,为了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我们警备部的亲民形象,这次行动大家都要着便装。” 刚走到门口,他就听见上司杉本长官在里面陡然拔高了嗓门。 “便装不是说那种葬礼上才会穿的黑灰色,要亮色!亮色!小孩子会喜欢的那种……别忘了,各部门之间年终是会有市民评选的,交通部靠着女警多,一直都压我们一头,这次巡讲是提升我们在市民心目中评价的好机会!你们这些女警能不能跟萩原学学?” 房间内,他们部门的一个女警察委委屈屈地嘟囔,“算了吧,我们已经决定把警花的位置让给萩原了。有他和松田不就够了吗?派他俩去米花商店街走一圈,保证我们部门能在中老年妇女这个投票层拿到人气第一名。” 萩原研二毫不在意地接过了“警备部之花”和“妇女之友”这两个光荣称号,笑吟吟的,“多谢夸奖,但还是我们部门的女同事们比较可爱。” 平时面对的都是拆弹那种高压高精度的工作,好不容易来个这么轻松的任务,众人自然都放松下来了。 看着一群部下笑嘻嘻地插科打诨,杉本长官快被他们气死,“松田那张死人脸不把小孩吓哭就不错了,能指望他什么。” 门口的松田阵平:“……” 实在不是很想进去。 还是萩原研二随意一瞥时正好看到了门口露出的衣角,这才发现松田阵平已经到了。 他没挪地方,但是倾身望过来,“小阵平?你到了怎么不进……我靠。” 他赶紧捂住嘴,用惊诧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眼自家竹马。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叹口气走进来,房间安静几秒,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在他身上。 最后还是刚刚的女警颤声开口:“松田你……” 松田头皮发麻:“要笑就笑吧。” “不是,你这么穿好好看啊!!!”众人齐声。 松田阵平:“?” 平时的他习惯一身黑,黑西装黑领带加上墨镜和一头黑色卷毛,就是加入黑衣组织也毫无违和感。而此时的松田阵平被降谷零按着换上一身浅色系衣服,白色长款外套配米色格子围巾,加上工作之后逐渐养白的肤色,整个人像个青春洋溢的男大学生,看着居然还有几分温柔。 简直不可思议。 杉本长官的眼神一下亮了,一把推开愣在他面前的几个部下,噌地过来握住松田的手:“这才是怀抱部门荣誉的表现!这才是我们的好榜样!松田,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萩原研二也反应过来,言辞恳切:“小阵平,我决定把警备部之花这个位子让贤给你,请务必接受。” 你自己坐着吧。 ——松田阵平黑着脸,下意识想这么说。 下一秒他想起来降谷零特意嘱咐过的要表现“温柔”一点,脸更臭了。 他深呼吸一口气,嘴角僵硬地上扬,努力憋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那真是谢谢你了啊。”松田阵平笑得咬牙切齿。 萩原研二眨巴眨巴眼睛:“?” 接、接受了? 小阵平这是单身太久,终于变得不正常了吗? 那天之后的一整周,松田阵平身上的衣服一天变一个色,配上一张臭到要死的脸。终于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女警颤颤巍巍地跑去问萩原:“你说松田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萩原研二看着自家彩虹色的竹马,面色凝重。 “有可能。” 于是等好不容易熬到周末,他拽着伊达航直接去了松田阵平的公寓拜访。 两人按了门铃之后等了半天,面前的防盗门才终于被打开。 松田阵平穿了一条围裙,手里还拿着一把锅铲。 看见门外站着的两人时,他的表情出现了一点细微的裂痕。 萩原研二:“……” 伊达航:“……” 松田阵平:“……” “你们来的刚好。”经过一整周的锤炼,松田阵平已经不知道尴尬为何物了,他冷静地一点头,“要不要进来尝尝我的手艺?” 萩原研二和伊达班长面面相觑,闻着弥漫在空气里的复杂的味道,又不约而同看向他身后烟雾缭绕的走廊,视线最后定格在叼着根烟一脸痞相的某位大厨身上,表情微变。 ……这是什么通往地狱的邀请函吗? 第112章 救济·六 降谷零终于收到“魅力”、“温柔”和“烹饪”技能提升的三张旅行券奖励时,新上任的警备队之花正蹲在房间角落自闭。 “等一切结束之后,绝对要让那群家伙请我吃饭……”松田阵平有气无力地说。 降谷零闷笑一声,大概能猜到他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松田也不是真的那么计较这些,自闭结束,他自己抖擞精神站起来,“既然前期准备都ok了,接下来只剩救人了吧?” “嗯。景光,班长,还有宫野小姐。”降谷零轻轻点头。 一旁的奈奈生抓紧了他的袖口,被降谷零安抚性地反手握住,他声音沉稳有力。 “——我们一定会成功。” 两个月后,游戏时间里已经过去三年。 东京深夜,某栋建筑顶层。 “再快一点啊松田!!”降谷零把视角贴在望远镜上,遥遥望着另一栋楼的天台,心急如焚。 “我已经很快了!”松田阵平盘腿坐在地上吼道,他手里拿着钳子,面前是一大堆缠绕在一起的电线。 降谷零回来,替他挑出关键的那根电线,溅出的电火花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松田阵平定了定神,又接着埋头下去。在降谷零的帮助下,两人进度飞快。 另一边,诸伏景光和面前的男人缠斗在一起,找到机会假装被他摔出去的同时,伸手悄然从对方口袋摸出了那一把手.枪。 赤井秀一一顿,低头看了眼口袋,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动!”诸伏景光用枪口指着他。 “不愧是你啊,苏格兰……”赤井秀一牵了下唇角,举起双手。 他语气依然从容,诸伏景光的额头却已经渗出冷汗。 组织那群家伙终于还是发现了他的身份,就算今天侥幸从黑麦威士忌手里逃脱,组织也会派更多人来追杀他。下一次,他不一定会再有机会反抗。 而一旦被他们抓到,手机里的联系人数据就会泄露……到时候被牵扯进来的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公安的同事,哥哥,朋友,还有一同在卧底的zero…… 诸伏景光心中渐冷。 赤井秀一看他神色不对,举着双手向前迈进了半步,“反正我现在也无法反抗,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诸伏景光回过神,勒令他不准再上前,枪口却慢慢调转。 抱歉了,zero。 “我拿枪不是为了杀你……”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余光却瞥见远方的夜色下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是一个坏了的广告牌。 那附近是一片步行街,霓虹灯制成的店标和各式各样的广告牌本就繁杂,往常他执行狙击任务时隔着很远都能看见那一片灯红酒绿的街区,可此刻那里却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那道最巨大的广告牌像一盏孤灯,固执地亮着。 一下一下,在旁人来看那大概只是接触不良造成的闪烁,诸伏景光却渐渐失神。 【zero在路上】 这一句话重复了三次,然后便是无休无止的三个字。 【别冲动】 【别冲动】 【别冲动】 【别冲动】 …… “他一定能注意到。”松田阵平低声说,“诸伏是我们之中心思最细的,他一定能注意到……他总是能注意到。” 就像在便利店那一次,也是诸伏景光最先发现了降谷零和伊达航发出的求救信号。 “我和hiro从小就在用摩斯电码传递信号了。”降谷零盯着望远镜里远处的场景,他能看见诸伏景光的调转枪口的动作迟疑了,也看见了赤井秀一回头望过来的视线。 “加上便利店那一次的经验,和除了我们几个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的‘zero’这个称呼——他会知道那是我们。”降谷零低声说,尾音中的那一丝颤抖被他强制压下,“……他会知道来的那个人是降谷零。” 他信任hiro,也必须信任他。 这是他们为了避免松田被组织盯上而想出的最稳妥的办法,如果它失败了,他们就只能立刻采取另一个计划,但那势必会让游戏停止。 那么伊达航和宫野明美就只能靠松田阵平一个人去救了。 松田阵平已经攥紧了怀里的手机。 望远镜里,诸伏景光停下了将枪口转向自己的动作。 他听着赤井秀一和他说的话,面色犹疑。 与此同时,通往天台的楼梯上传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诸伏景光的瞳孔忍不住缩了下,指尖移到扳机上,颤抖着,最终却还是没有扣下。 直到门被重重打开,两人同时往入口看去。 ……降谷零和松田阵平收起望远镜,良久,轻轻呼出一口气。 又是两个月后。 “伊达前辈,这次案子多亏有你在,不然那个犯人恐怕已经逃跑了。”穿着棕色西装的青年走在身形高大的前辈身旁,还显得有些青涩的脸上露出崇拜的表情。 “高木,你还需要多多锻炼啊。”伊达航毫不在意地笑着拍拍他的肩,“做刑警的必须保持良好体格才行。” 他摸到口袋里的方形手册,心情立刻紧张起来。 那张粗犷的面容上难得流露出几分窘迫:“对了高木,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 “刚好,你顺便帮我想想办法……”伊达航边说边将警察手册往外拿,却一个没拿住,手里的手册就那么直直掉了下去。 伊达航意识到自己手滑时睁大眼睛,下意识低头看,发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斜后方伸出来,正好帮他接住了手册。 “是什么东西?”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伊达航立刻回头,戴着墨镜的男人笑容顽劣地晃了晃手里的册子,作势将它举高拿远,“班长,手册借我看看?借走了就不还了啊。” “松田你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先把手册还我!” 想到手册里装了什么,伊达航有点急了,大步朝着后退的松田追过去,高木摸了摸后脑,也跟着前辈往那个戴墨镜的男人身边跑。 两人刚刚离开原本站立的地方,身后马路上忽然响起急促的鸣笛和几声尖厉的叫喊。 “躲开!!!” “那辆车在干什么——” 下一秒,一辆失控的轿车疾驰而来,重重撞在他们身旁不远的金属护栏上,引擎盖直接翻起,炸出无数碎片,整个车头瞬间变得惨不忍睹。 三秒前还站在那护栏旁边的伊达航和高木涉:“……??” 三人中只有松田阵平面对着那辆轿车,破裂的车窗玻璃碎片四溅,一枚恰好划过他的脸侧,松田眼都不眨一下,墨镜下的眼眸死死盯着面前的伊达航,然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警察手册。 整只胳膊都因为紧张导致的缺血而发麻,他脸上被划出的那条细小伤口发出细密的痛,渗出血来,松田阵平却有种想笑的冲动。 伊达航在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迅速去检查那个那个司机的状况了,同时嘱咐高木涉叫救护车,甚至忘了去要回自己心心念念的警察手册。 松田阵平就替他保管着。 他攥紧了警察手册的外皮,摸到里面那个圆形硬环,用指腹摩挲了下。 真好啊。 他心想。 班长和娜塔莉的结婚典礼,他说不定还有机会争个伴郎的位子。 零那家伙不是单身了,构不成威胁。 这么说,竞争对手就是hagi和景光两个人了吗? ……怎么想都是他的形象比较合适吧。 松田阵平摸了摸自己的卷毛,非常好心地决定回头去帮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两个人在班长那里求求情。 做不了伴郎,至少还能做花童。人生总归是有无限可能的不是吗? ……是了。 他们的人生还有无限可能。 “你笑得好恶心。” 他耳旁有人在淡淡吐槽,带着嫌弃和笑意。 “奈奈生没有说过咱俩半斤八两吗?”松田阵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话音刚落,他另一只手里被塞进一片小小的东西。 低头看,是一张创可贴。 “别太感动。”降谷零说。 松田阵平看着创可贴外层上的小兔子头像,面无表情:“谢谢,你自己留着吧。” 亲眼看着零在商城的十几种创可贴里精挑细选了这一款的奈奈生沉默地移开视线。 “破相了可当不了伴郎。” “你怎么知道……” “顺口猜的,你还真在惦记那个位子?”降谷零诧异道,顿了顿,用委婉的口气提出了无比直白的建议,“松田,你不觉得自己这张恶人脸更适合去做保镖吗?” 他说完,顺手把那个粉色小兔子创可贴撕下来,啪地贴在了松田阵平的脸上。 松田阵平:“……” 伊达航把那个疲劳驾驶的司机送上救护车,回头时看见松田正在和空气打架。 宛如网络热门视频里撕咬空气的卷毛小狗。 那张俊脸上还顶着张可笑的创可贴。 伊达航:“……” 高木涉抹了把额头的汗,走过来时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伊达前辈,这……” 那张粉色创可贴难不成是松田前辈随身携带的吗? 意识到这一点,高木涉震悚。 不小心发现了前辈不为人知的一面,他该不会被灭口吧? “……” 两人一个忧心忡忡一个表情复杂地看着松田阵平,久久无言。 四菱银行,米花分店。 “小阵平,你来银行办业务有必要把我们两个人都拉来吗?”萩原研二站在银行大厅里,无奈说道,“我好不容易的假期诶。” “少啰嗦,反正你假期也没事干,陪我出来一趟怎么了?”松田阵平往四周看看,目光凝在柜台内的那道身影上。 “戴眼镜头发束起来的那个就是明美。”奈奈生轻声说,想了想,又强调,“就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松田阵平轻笑了一下,“知道了。” “嗯?松田你说什么?”伊达航凑过来。 “没事。”松田阵平轻巧地移开话题,“班长,婚礼的事,娜塔莉真的不介意吗?” 距离伊达航求婚成功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他们至今还没有举办结婚典礼,就是因为有两位最重要的客人至今还下落不明。 “她说她也想见见降谷和诸伏他们俩,所以多等一阵子也没关系。”伊达航苦恼地说,“那两个家伙到底去哪了,消息也不回,我总不能让娜塔莉再继续陪我等下去。” “放心,我有预感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松田阵平随口说。 “哦?你该不会有什么秘密情报没告诉我们吧?”萩原研二敏锐得要死,立刻勾住松田阵平的脖子威胁道,“快,说。” 快三十岁的两个人差点在银行大厅掐起来,降谷零转头瞥了眼奈奈生,轻牵唇角吐槽:“不觉得很幼稚吗?” 松田阵平咳嗽一声,站直了,还装模作样整理了一下领口。 他抽的号码牌是计算过的,刚刚好排到宫野明美的窗口。听到广播叫他手中的72号时,松田走到窗口,正好看见那位宫野小姐困扰地望过来:“抱歉这位客人,到午休时间了……” “不是还有十五分钟么?”松田阵平指了下墙上的挂钟,扯过椅子大咧咧坐下了,一副吊儿郎当的痞相,“我好不容易排到的,你不会要让我再等一个多小时吧?” 银行最怕遇见这种客人,宫野明美皱了下眉,生怕被他缠上耽误了时间,好声好气说道,“不是的客人,您可以去别的窗口。” “别的窗口都有人,等他们的业务处理完不就到午休时间了吗?”松田阵平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开个账户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吧?” 他说完又挑了下眉,“还是你有什么事必须早退不可?” 宫野明美表情微变。 “喂,你这个卷毛小子,对女士说话有点礼貌啊!” 他身后有个人没什么好气地说。 松田阵平皱了下眉,回头,看见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正不满地看着他。 毛利小五郎。 松田阵平往他身后瞥一眼,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一脸忧心地站着,她身边倒是没见到奈奈生他们说的穿蓝西装的小鬼。 看来江户川柯南已经跑出去闲逛了。这么说,距离被抢劫的运钞车被发现也不远了? 宫野明美又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暗暗心焦。 主管刚刚暂时离开位子,如果主管回来,她就不可能再离开了。而且这个时间点,运钞车应该已经到银行后门了才对。 松田阵平重重地“哈”了一声,“我又没有故意找事!我只是不想再多等一个多小时啊!” “问题重点是你对这位小姐说话的语气!” 毛利小五郎和松田阵平僵持着,萩原研二他们正想上来打圆场,柯南就抱着滑板急冲冲跑进来了。 他厉声喊:“广田小姐,快报警!!有人在抢劫运钞车,就在银行后门!!” 宫野明美脸色一白,站在那里,竟然没有立刻行动。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瞬间沉下脸色,双双跑出了银行大门。 松田阵平噌地从座位起身,整个人气质骤然改变,他从外套内兜掏出警察手册,厉声说:“警察!全体员工和客人请留在银行内部配合调查!嫌犯很可能有枪,擅自离开后果概不负责!” 银行内立刻骚动起来。 毛利小五郎也没想到刚刚看着轻慢疏懒的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警察,张了张嘴,拉着毛利兰留在了原地。 宫野明美脸色煞白,再次看了眼通往后门的路,却发现已经有女同事慌里慌张地起身去把门锁上了。她在椅子上颓然坐下。 目暮警官带着人赶到银行时,伊达航和萩原研二他们才刚刚回来。 “追到了吗?”松田阵平将视线从宫野明美身上收回来,看向两人。 萩原研二一摊手:“追是追上了,但那群疯子居然直接在闹市区拔枪后射,我怕伤到普通民众,就停车没再追了。” 松田阵平叹气,面色沉郁。 被抢劫的金额高达10亿日元,警方极其重视,以配合调查为由将银行所有员工带去了警视厅,松田他们三个自然也跟了过去。 其他人在简单询问之后便很快被放走,唯独“广田雅美”被扣了下来。 “广田小姐,你在案发前十分钟开始就在频频看表,中间甚至试图早退,这么做有什么原因吗?”伊达航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她。 松田阵平坚持广田雅美有嫌疑,给出的理由倒也让人信服,伊达航干脆就多审了她一会儿。 结果就这么一会儿,居然找到了关键证据。 河堤边找到了被遗弃的嫌疑人逃跑时开的车辆,从里面残留的头套中发现了口红印,而那口红正好是广田雅美使用的同款。 “可我在抢劫案发时根本没有出门!那个头套里的口红印不可能是我的。”宫野明美一听到就炸了。 她看起来是真的很震惊,像是对口红印的事一无所知。松田阵平叼着烟站在审讯室内,靠着墙壁陷入沉思。 “是组织的人在陷害明美。”奈奈生瞬间判断出来,咬了咬牙,“松田,拜托了,想办法把她在警视厅多留一会儿,现在出去太危险了。” 松田阵平点点头,在走进来的目暮警官不满的注视下掐了烟。 “那说明不了什么,毕竟你也有可能不是行动当天穿的那个头套。”松田阵平随口胡诌,“说不定是在行动前试穿过?” “那种东西哪里需要试穿!”宫野明美性格再温和这时也忍无可忍了,“这位警官,你刚刚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爆.炸.物处理班的吧?既然不是搜查一课的刑警,为什么还能留在这里?” “哦,凑个热闹。”松田笑笑。 “你少说两句。”伊达航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宫野明美,“总之,我们已经从头套里发现了组织碎屑,在dna鉴定结果出来之前,还是麻烦你再在警视厅多留一段时间吧。” 宫野明美只好无奈地坐回去。 dna鉴定花了接近一天的时间,夜间的时候,却出了更大的事。 参与抢劫的其他两名歹徒以及那个保安都被暗杀了,枪是同一型号,表明枪杀他们的是同一人。 这个消息让整个搜查一课都陷入震动,十亿日元还没找到,又一连死了三条人命,案件性质一下就不一样了。 与此同时,dna鉴定结果出来,和广田雅美并不符合。她的嫌疑解除,搜查一课全体忙的团团转,也不再有耗费在她身上,干脆派了个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他们课闲晃的家伙过去送她出去。 于是松田阵平就拿着鉴定报告坐在了宫野明美面前。 “鉴定结果出来,你可以走了。但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一声,其他三名歹徒都已经被不明人士暗杀。广田小姐,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很危险。” 宫野明美脸色苍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松田阵平起身把报告单拍在桌子上,朝她那边推过去,手指却还扣在上面。 另一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朝她的方向微微倾身,显得压迫力十足。 他今天没戴墨镜,眉目俊朗张扬,被那双眼睛盯着,宫野明美总觉得自己根本无所遁形。 “死了的话,一切就结束了。”松田阵平垂眸看宫野明美因紧张而绞起的手指,十指白皙光滑,他看一眼就收回视线,笃定道,“你不怎么会用枪吧?” 在那群连杀三人却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家伙面前,宫野明美根本不会有任何反抗之力。 “把那群家伙的事告诉我,让我来保护你。”松田阵平沉声说。 他身上再也不见那天在银行的散漫,气场凌厉得像一把刀。 宫野明美怔了一下,声音颤抖,不由自主地说,“没用的……你一个人根本斗不过那个组织……” 审讯室的大门被砰一声打开,她根本没注意到那扇门之前就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此时被人狠狠打开之后,露出了门口站着的瘦小身影。 “广田小姐,你说什么组织?!”江户川柯南也不知道偷听了多久,稚嫩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松田阵平心中一松。 想办法通知毛利小五郎三人被灭口的消息,故意拿着鉴定单出现在赶到警视厅的柯南面前,又放任柯南一路跟踪他到这里,偷听了两人完整的对话…… 终于引他上钩了。 “别问了。”宫野明美短暂惊讶后就垂下眼,“知道得越多,你们就会越危险。” 她没想到组织会干脆利落地对那三人下手,看来那个承诺果然是个谎言。 是她赌输了。 如果自己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至少不能让那群家伙得到那十亿日元……更不能拖无辜的松田警官和柯南入水。 在宫野明美思考的同时,江户川柯南像是也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他看了松田阵平一眼,然后走到宫野明美身边拉了拉她的袖口。 等到宫野明美弯腰靠近他,柯南踮起脚在她耳旁低声说,“如果我有办法让姐姐你活下来呢?作为交换,你告诉我那个组织的情报好不好?” 宫野明美讶异地看他,柯南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刚好认识一个会易容的阿姨,她最近人就在东京……我可以拜托她把你化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哦。那样那群家伙就找不到你了吧?” 松田阵平努力想装作没听到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小鬼,如果那个组织真如广田小姐说的那么恐怖,你在谈话时就应该提防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 他顿了下,指了指自己,“包括我。知道吗?” 江户川柯南转头看他,一脸莫名:“可是你那天在妨碍广田小姐的计划诶。那个组织专门准备了头套陷害广田小姐,又怎么会派人去降低她的嫌疑?这不就说明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松田阵平愣了下。 看不出来,这小侦探还真的有两把刷子。 松田最后载着柯南和宫野明美出了警视厅。 两人躲在后座,被他用一块布随手盖上,就那么大咧咧地开了出去。绕过正门时,奈奈生正好瞥到停在马路对面的保时捷356a。 松田阵平表情不变,在市内绕了几个圈,然后开到了工藤宅。 来开门的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女演员工藤有希子,在看到江户川柯南拉着宫野明美下车时,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四处看看,护着两人进了屋。 松田阵平没有久留,微微躬身和三人告别,走出工藤宅时正好看见头顶的血色残阳。下午刚刚下了场雨,放晴之后天空一碧如洗,日落时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这本该是宫野明美生命中的最后一场落日。 松田阵平已经走到自己的那辆马自达车边,要钻进车内时心中一动,掏出手机对着夕阳拍了张照片。手指动了动,发给通讯录里那个他七年间一直没敢联系的号码。 明天太阳会照旧升起。 奈奈生放下手机,抱着怀里的抱枕闷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降谷零翻着自己的消息。并不是刚刚发来的,他往下滑了好半天,才找到那两条消息。 收信时间是去年年底。 【松田阵平:[图片]】 【松田阵平:zero,班长还在等你去参加他的婚礼。】 降谷零看着那张照片,没忍住笑出声。 【降谷零:笨蛋,拍糊了啊你。】 第113章 日常·一 (初诣:新年第一次参拜。) 松田阵平很快回消息过来。 【松田阵平:今晚零点见。】 【松田阵平:捶.jpg】 【降谷零:?】 【松田阵平:拜托…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降谷零怔了两秒,调到手机的日历。 ——12月31日。 【松田阵平:看到了?今晚零点初诣,必须来啊!在米花神社见,班长他们也在,大家等你好久了。】 松田阵平那边消息刚发完,降谷零的手机紧接着又叮叮叮响了三声。 【诸伏景光:准确来说不是等你……】 【伊达航:是等着见那位神秘的女朋友。】 【萩原研二:所以奈奈生小姐不来的话,你也不用来了(笑】 搞什么,原来他们都在一起。 还故意把一段话分三句说,生怕别人看不出他们关系好吗? 降谷零看着通讯录里这四个名字,失笑过后又有些出神。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再收到他们的消息。 还能再有……见面的机会。 “奈奈生,你今晚……”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人,语气放柔和了。 结果刚说了半句就被一声尖叫打断。 “啊啊啊明美找我——!!!”奈奈生抱着手机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在客厅里转着圈蹦跶,“她给我发消息了零!!” 降谷零跟着站起身,奈奈生欢欣鼓舞地朝着他扑过来,被他顺手接住,整个人就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挂在了降谷零身上。 “她约我和志保一起吃晚饭,还要一起去初诣!”奈奈生勾着降谷零的脖子,兴高采烈地把屏幕展示给他看,“我们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一起去参拜过!” “啊,那刚好……” “等等,天都快黑了,没时间浪费了!”奈奈生嗖地蹦下来,一阵风一样跑进房间,半分钟之后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一样又风风火火跑了出来,“那我出门了!” 降谷零笑容凝固在唇角,眼睁睁看着奈奈生真的毫不犹豫地抛下他跑了,赶紧把已经走到门口的那家伙捞回来,“等等。” “还有事吗?”奈奈生疑惑地回头,“明美在等我。” “你……”她说得理所当然,降谷零气结。对上奈奈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最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无可奈何地一招手,“……围巾围上再走。” 奈奈生没有围巾,最后是围着降谷零那条走的,临走前嘴里还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降谷零忽然感受到一阵凄凉。 一年的最后一天,把男朋友孤零零留在家里真的好吗? 奈奈生完全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松田阵平他们发的短信她其实也瞥了一眼,虽然没看完整,但至少知道零今晚也要去见朋友。 既然这样,分头行动完全可行嘛!反正都住在一起了,什么时候都能见面…… 那当然还是姐妹比较重要。 奈奈生喜滋滋地跑去了博士家。明美约她见面的地点就在那里。 进了阿笠博士家,来开门的居然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她们和终于从长假中归来的工藤新一一起,都已经顺利升上高三,升学考近在眼前,但兰和新一的成绩都名列前茅,完全不用为学习担心。 至于铃木园子,有那两人带着,她的成绩也勉强维持在了中上游。所以才能跑来享受这高中最后一个寒假。 “啊,奈奈生来了!”两人兴奋地拉她进去,同时和屋内的人喊道。 客厅里正坐在沙发上聊天的三人立刻站起身,阿笠博士和蔼地和她打过招呼,宫野志保则是将她身边的人朝着奈奈生的方向推了推。 看清宫野明美那张熟悉的笑脸时,奈奈生的鼻子不争气地酸了下,开口时语气甚至带上了委屈,“明美。” 宫野志保笑了笑,见小兰和园子两人正对着她挤眉弄眼,她了然地起身跟着她们去了厨房,顺便还拉走了阿笠博士。 四个人挤挤攘攘地待在厨房里做晚餐,留给了奈奈生和明美足够的时间交谈。 奈奈生平复了情绪,听着明美和她一点点讲述近一年发生的事。 有工藤夫妇帮忙,宫野明美顺利在千叶找了处小公寓暂住。与此同时,松田阵平帮忙,在港口制造了一起小爆炸,并由工藤优作去和警方交涉,向媒体放出了“十亿日元已被追回,所有嫌疑人尽数因不明原因死亡”的语义模糊的消息。 这条消息并不算说谎。事实上,搜查一课那边确立的嫌疑人一共只有三位,确实已经全部被琴酒亲手处理。但从组织的角度去看,存放十亿日元的保险柜钥匙是由宫野明美在保管,既然十亿日元已经被警方追回,就说明宫野明美自然成为了嫌疑人之一。联系到港口.爆炸,不难得出结论:宫野明美是死在了被警方追捕的过程中。 至此,工藤优作玩的这个文字游戏已经成功让组织中大部分人产生误会,包括宫野志保和奈奈生本人。于是接下来的进展和原本的世界线中就没有什么区别了。柯南同样从宫野明美口中得知了组织的存在,并开始了他的追查。 为了防止琴酒和朗姆等人调查宫野明美的“死”,工藤优作借着自己的人脉,联系到公安部并向他们告知了明美的存在。 涉及到黑衣组织,公安很快接手提升了案件保密等级,所有十亿日元抢劫案的相关卷宗一律被从警视厅档案库带走,作为重要证人的明美被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直到组织覆灭,一切尘埃落定,她才再次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至于诸伏景光则是由于身份已经彻底暴露,在赤井的帮助下逃往美国住了数年,直到前不久才回国。 奈奈生听得有些恍惚。 他们借助游戏做出的改变似乎被控制在了一个最小范围,没能产生多少蝴蝶效应。尽管众人都活了下来,“剧情”进展却没有被影响多少。 一切结束之后,松田阵平找到机会向众人委婉讲述了游戏的事。所以一直到今天降谷零主动联络松田为止,他们谁也没有主动去找过两人。 吃晚饭时,宫野明美望着奈奈生,若有所思地说:“说起来,我还没和降谷先生打过招呼呢。” 明美似乎已经知道两人同居的事情,奈奈生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支吾道:“有空的吧。” 降谷零现在已经不是咖啡厅的店员,就连毛利兰她们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宫野明美笑笑,“嗯,等有空的。” 她语气似有深意,但奈奈生忙着低头干饭,心情放松,完全没注意到桌上几人偷偷交换的视线。 晚饭后,奈奈生起身帮忙收拾碗筷,结果被阿笠博士直接从厨房推走了:“有洗碗机,我一个人来就好了,你去和小兰她们玩吧。” “那怎么好意思……” “好了,不用跟博士客气那么多。”宫野志保这时也过来拉住奈奈生的手腕,“跟我来。” 铃木园子:“都快九点了,我们动作快点,不然来不及了!” 奈奈生有些纳闷。 初诣不是要等到十二点吗? 就算想早点过去逛逛,十一点出门也完全来得及啊。 她迷茫地被带进一间房间,看见墙上挂着的和服时变得更懵,“你们这是……” “奈奈生,你还没有穿过和服对吧?”明美拉着她的手轻声说,“难得的初诣,要换上和服去吗?” 十一点半时,一行人准时从博士家出发。 工藤新一收到毛利兰的邮件,从隔壁赶过来,已经在博士家客厅等了有一会儿。见到被簇拥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奈奈生时,他眼底划过一丝惊讶,随即挑了下眉,“那家伙绝对会喜欢你这一身。” 天知道他被园子嘲笑了多久才完全改掉时不时冒出来的“安室哥哥”的口癖。 “新一,你夸奖别人的时候就不能直白一点吗?”毛利兰无奈。 奈奈生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想捋一下头发,被宫野志保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别把我好不容易盘的头发弄乱了。” “哦。”奈奈生不自然地放下手,心中却后悔起来。难得穿一回和服,如果真的能让降谷零看到就好了。 也不知道他和松田他们去哪了。 宫野明美看了眼手机,那头的人给她发了一句ok,她于是笑盈盈地抬头:“我们出发吧?” 比起女生这边温情脉脉的场面,降谷零的遭遇则要不幸很多。 和多年未见的几位好友重逢,所有人的第一句话竟然都是—— “你女朋友(奈奈生)呢?” 降谷零遭遇今天第二次暴击,重逢的那点不安和激动尽数消失,仿佛一瞬间又被他们带回到在警校朝夕相处的那几年。时间没有带来半分生疏的感觉,他开口时已经自然融入了他们之中。 “没来。”降谷零移开视线,“今天一群大男人,带她过来只会让她无聊吧?而且娜塔莉不是也没来吗?” “她说一会就到。”伊达航憋笑。 降谷零:“……” “zero,你还是别找借口了。”诸伏景光靠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温和问道,“……被抛弃了吧?” 萩原研二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难道我注定没有办法在今年内见到zero传说中的女朋友了吗?” 松田阵平发出无情的嘲笑:“我就知道!对奈奈生来说绝对还是宫野明美她们比较重要吧?zero,你的家庭地位不行啊!” 他说完,听见身旁三人发出牙疼的嘶声。 “小阵平……” 松田阵平意识到不对:“呃,我是说……” 降谷零已经微笑着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你怎么知道是宫野小姐给她发的消息?” 松田阵平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哈哈干笑两声,忽然一指头顶:“zero,下雪了!” 降谷零向他靠近的脚步一顿,抬头看向夜空。 墨蓝色的天幕下,月色皎洁,雪花簌簌而落。一点柔软洁白的雪片落在他掌心,化成一片湿冷的水渍,降谷零抿了下唇。 他不喜欢下雪天,松田他们大概不知道。 几人是在神社所在的山脚下汇合的,临近零点,身边游人如织,大多是年轻人。突然袭来的这场大雪不仅没让他们觉得困扰,反而纷纷情绪高涨起来。 周围的谈笑声喧闹热烈,降谷零并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也跟着一起闲谈,却多少有些走神。 松田阵平他们拖延着时间,边聊边交换眼神,直到诸伏景光第一个眼尖地发现雪中向着这边走来的那一群人。 宫野明美对着他眨眨眼,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诸伏景光了然地笑笑,把话题带到降谷零身上,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直到奈奈生被推搡着走到降谷零身后,木屐在路面磕碰发出的轻响才终于把某人的神志唤回来。 他其实早就注意到身后大概有人穿了和服,木屐的声音清脆而规律,一步步向着他而来。 又在他身后停下。 降谷零瞥见面前四人偷笑的表情,心有所感,猛然回头。 看清身后站着的人时,短暂地失了神。 奈奈生一身玫红色的振袖和服,及踝的长袖上缀了大片雪白的花叶做装饰,金色腰封上同样有用细线勾描的大朵樱花。乌黑的长发绾起,和服后领低成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由几朵山茶花、一把红色小扇和金色流苏做成的发饰缀在发侧,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耳侧轻轻晃动。 这一身由铃木财团大小姐赞助的高级和服华丽又繁杂,光是穿上就花了不少功夫。当然,效果也没有让园子她们失望,这一路走来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视线。 可比和服更出众的是穿它的人。 奈奈生化了妆,眉眼被勾勒得比往日更加明艳,唇色嫣红,皮肤白皙,在月光和雪色的交映衬托下更显惊艳。 深沉夜色中她是唯一的那抹鲜活的亮色,美得不可方物。 降谷零沉默的时间太久,奈奈生攥着手袋,莫名尴尬起来。咬了下唇,降谷零眸光微垂,看着她的齿尖在唇上短暂陷下,勾人而不自知,他忽然就回忆起那里柔软的触感,喉结动了动,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奈奈生不敢和他对视,就低头望着他胸口位置,“适合我吗?” “嗯……”降谷零回答时慢了半拍,嗓音比往常低哑了些,“很适合你。” 他似乎是有些愣住了,顺着奈奈生的话回答之后,过了几秒才又想起来补充。 虽然笨拙,但至少是比工藤新一直白得多的夸奖。 毛利兰有点羡慕了,用手肘戳了下男友,压低声音:“你看看降谷先生!” “笨蛋,那是因为你没有穿成这样好吧?”工藤新一不满地絮叨,“如果你也穿和服过来我或许可以勉为其难夸一下……” 宫野明美看见降谷零时眼睛亮了下,用手掩住嘴和一旁的妹妹耳语,“降谷先生比我想象中还要年轻帅气嘛。” 那张无比显年轻的娃娃脸是她关注的重点。 在知道两人的年龄差时,宫野明美起初是有些担心的。不过现在看到降谷零目不转睛望着奈奈生的样子,以及他不知所措的笨拙回应,明美大概也就猜到了这位降谷先生和奈奈生一样、都没什么感情经验这件事。 她顿时放心很多。 宫野志保看着降谷零的反应,同样露出还算满意的表情,听见明美的话时轻嗤:“至少比你找的那个fbi好……还比他年轻。” 宫野明美:“……不可以年龄攻击哦志保。” 园子这会儿已经跑去找要和她一起跨年的京极真了。女生组(加一个工藤新一)这边少了一个最爱咋咋呼呼的人,为了不打扰奈奈生和降谷零,交流声音都放低了许多。 至于缺德的兄弟组就完全不会顾虑那么多了。 知道奈奈生的年龄和亲眼看到她本人造成的冲击程度完全不是一回事,加上她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们留下了太惊艳的印象,几人短暂愣怔之后,炸了锅。 “zero!!这是奈奈生吗?” “这么年轻,你这个老男人怎么下得去手啊——!!” 松田揪着降谷零羽绒服的帽子惨嚎。他光顾着痛心疾首,完全没意识到顺便把自己骂进去了这件事。 四个人对降谷零的小女友好奇得要死,你挤我我挤你,毫无风度可言,更别提什么成熟男人的稳重了。 看着哪里像一群在警视厅身居高位的人,小学生还差不多。 “我是萩原研二,初次见面……” 萩原刚理了下领口,摆出温柔和善的笑容,就被降谷零无情地丢到了一边,“不准对着她笑得像个男狐狸精。” 萩原研二:“?可我的脸就是这么长的啊?” 他的抗议被无视,站在奈奈生面前的变成了松田阵平。 那头萩原回过劲来,表情变得诡异,“zero,老实交代,是不是奈奈生今天打扮得太好看了,让你突然产生了危机感?” 都是男人嘛。 他一脸“我懂的”拍了拍降谷零的肩,眼睁睁看着后者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嚯了一声,“还真是?” 他们家的给当年的自己听,恐怕自己都不会信吧? 萩原再一次拍了拍降谷零的肩,意味深长:“跟你说个秘密,班长已经偷偷决定把伴郎的位子交给我了。你到时候如果决定选景光的话,或许可以考虑把伴娘的位子让给小阵平。” 降谷零:“?” 他一言难尽:“你俩还真是一对,你知道那家伙之前打算让你做班长的花童吗?”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谢谢,我这就去找他决斗。” 萩原在那边撸袖子活动手腕的同时,松田阵平和奈奈生打招呼的氛围倒是很和谐。 他们毕竟已经在游戏里认识了很久,按照松田阵平的话来说,那也是相识七年的老朋友了。何况他还为了时不时来查看日期的奈奈生做出了巨大的牺牲——改掉了裸.睡的习惯,不过后半句松田阵平并没有讲出来。 “zero那家伙如果欺负你就告诉我们,我帮你打架出气。”降谷零不在,松田阵平讲话时神色沉稳许多,带着一点懒懒的笑意,“放心,我们这边有四个,他肯定打不过。” 奈奈生正想说零不会欺负她,就听松田阵平接着开口。 “……所以啊,你就放心和那家伙在一起吧。” 她一怔,笑了:“好啊。” 他提高声音,也和奈奈生分享了一个秘密:“跟你说,其实大学四年我用学长的生日会之类的借口,换着方法骗zero去了好多好多回联谊——” “松田!”降谷零表情变了。 松田阵平脚底抹油,已经准备开溜:“但是他每次都提早回去了!回不去的时候也是在一个人喝闷酒,如果你发现他酒量很好,那估计全是被我练出来的……还害得我一度以为他喜欢男的来着……” 他说完毫不犹豫地跑了。 没想到逃跑路线的尽头竟然站着自家幼驯染。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架住松田阵平,转手就给他卖了:“zero,快来。” “hagi你背信弃义!见色忘友!” “没办法,谁叫zero美色误人。” “不要把你撩妹那一套用在男人身上啊混蛋!” 奈奈生被那边吵吵闹闹的动静吸引,带着笑意看了半天,忽然听见有人叫她。 “奈奈生,你好。” 声音清润温和,奈奈生一听就知道是谁。 她回过头,诸伏景光笑着站在她身前,“终于见到你了。” 高二那个暑假他去找zero时,就已经意识到奈奈生的存在。可直到十一年后的今天,他们竟然才真的有机会见面。这之间实在隔了太久太久,这一句“终于”被他说得真情实感。 两人到底不是太熟,诸伏景光本来也不是话多的人,简单交谈几句,他也望向还在和松田萩原打闹的降谷零,“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和你说。” “从十八岁那年暑假就想说了,可是一直也没有机会见面。”诸伏景光轻轻笑了下,回头看着奈奈生的眼睛,那双猫瞳里流淌着温柔细碎的光,“谢谢你一直陪在zero身边,陪他度过那么艰难的日子。” 降谷零在他搬家后的变化是那么明显,如今想来,大概一多半都是奈奈生的功劳。 有这样一个姑娘在这样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出现在降谷零身边,诸伏景光是发自内心地感激。 更多的感谢说出来或许会让奈奈生觉得有压力,他点到即止,想起什么,从宽大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盒。 “zero说你喜欢,警校快毕业那会儿一直让我回家的时候顺便帮你带一盒。”诸伏景光想起降谷零当初的委托,失笑,“我前几天想回去买,结果都过去十一年了,完全想不起来当初那家店在哪里。害我找了半天……幸好他们没有倒闭。” 奈奈生定定地看着那盒和果子上标注的“产地限定”,好半天才把它收进提着的包里。 “谢谢你。”她轻声说。 更合适的做法是分给大家一起吃,可她真的舍不得。 “顺便跑了个腿而已。”诸伏景光歪头,“你该谢的是那个始终记得你当初的耿耿于怀,心心念念想要帮你把遗憾都补回来的家伙。” 他说完,和奈奈生笑笑,把手插进大衣口袋,大步去找降谷零他们了。 最后一个来和奈奈生打招呼的是伊达航。 他叼着根牙签,脸上是真诚豪爽的笑容:“几天之后的婚礼,要跟着zero那家伙一起来参加啊,你的邀请函我今天也一起交给他了。” “我一定会去。”奈奈生点头,想起原本的世界里两人的命运,真挚道贺,“恭喜你们。” “哈哈,谢谢!” 伊达航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他摸着后脑笑起来,笑完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说的话:“对了!我直到松田跟我说了你的存在才反应过来,当初我和娜塔莉刚在一起的时候,问过zero他们第一次约会要去哪里好——” 他顿了顿,“所以zero当时说的游乐园,其实是想和你一起去吧?” 奈奈生不好意思地笑:“应该是的。” “你们后来一起去了吗?” “还没找到机会……” “我就知道。”伊达航不满,“那家伙太忙了。我拜托警察厅的朋友,调查过他最近的假期,然后给你俩买了这个。” 他塞给奈奈生两张游乐场的套票。 十年恋爱长跑,当初还要和降谷零虚心请教经验的伊达航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这方面的前辈。 “绝对要把那家伙拉去啊!” 奈奈生刚要说谢谢,伊达航眉头一皱,忽然懊悔:“不对,我应该把票给zero,让他邀请你去才对……呃,你要不当没听到?” 奈奈生:“?” 这也行吗? 伊达航真的去了。 四个人围着降谷零嘀嘀咕咕语重心长说了一堆,然后把他往这边一推,“那我们走啦!” 降谷零被推的一个趔趄,在奈奈生面前站稳,抬头看着她这一身,心跳还有些快。 毛利兰早就和工藤两个人去逛了,宫野姐妹也很识相地早早离开,警校四人组一走,真的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明明早已经习惯朝夕相处,可站在这里,被众人那样打趣过一番,再面对面时竟然又多了几分不自在。 奈奈生脸颊发烫,她忽然意识到他们还从来没有正经地约会过。 就像伊达航说的,降谷零一直很忙,加上要拯救萩原他们五人的事一直沉甸甸压在两人心上,即使有空闲,他们也没有心思去约会。 降谷零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心里有些歉意,对着奈奈生伸出手。 奈奈生低头看了一秒,反应过来,伸手牵上。 两人十指相扣,降谷零掌心的热度烘得她本来还在发冷的手立刻暖和起来。 “这么穿很冷吗?”降谷零发现她手指温度很低,皱了皱眉,拉起来轻轻呵气。 奈奈生任他替自己取暖,想了想:“是有点冷,主要是因为下雪了……零,你讨厌下雪对不对?” 奈奈生鼻头冻得红红的,眼睫发梢都挂着雪粒,是带着生动的漂亮,他心中不由一软。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降谷零把她的手拉进自己大衣口袋遮风,说。 他们顺着神社前的石阶拾级而上。 他回到刚才的话题:“冷的话,以后这种天气就不要穿和服出门了。” “那怎么行,难得才借来的。”奈奈生张开另一只手臂,长长的袖子被风掀动,像只振翅欲飞的蝴蝶,“不好看吗?” “好看。”降谷零这次答得快了很多,他盯着奈奈生看了半天,又回头去望他们身后台阶下的游客。 人太多了,什么都做不了。 降谷零不爽地抿了下唇,和奈奈生说话时的口气依旧温柔,“所以我买下来,天冷的时候你也可以在家里穿,好不好?” “穿给你一个人看吗?”奈奈生戳破他的小心思。 降谷零笑了下:“不行吗?” “可以是可以,可这么一描述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奈奈生嘟囔,“而且你知道这一套多贵吗?我们要省钱!” “哪有那么穷。” 降谷零倒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公安清剿组织的时候她干脆地把自己的几张卡都交出去了,从坐享一座黄金屋富到流油的百年家族继承人一跃成为无产阶级,然后就那么一穷二白地赖在了降谷零家里。 虽然奈奈生嚷嚷着说要出去找工作,但降谷零担心她的身体,强制性地把她在家多留了半年。 既然开不了源就只能节流,奈奈生最近想方设法省钱,降谷零思索着,觉得也是时候把家里的财务情况和她交个底了。 下定决心回家就去和奈奈生商量这件事,降谷零语气更笃定了些,“买就行。” “可是和服很难穿!”奈奈生又强调,“还要化妆,反正我是不会……” “我会。”降谷零一句话就将她堵了回去,说得无比自信。 奈奈生:“……” 她讪讪:“行吧,我的超人男朋友。” 她抬头望向上方近在眼前的神社,嘴里呼出的白气飘然向上,融进夜色。随着他们的靠近,耳畔古老的钟声愈加清晰。 “咚——” 日本有在除夕敲108下钟的习俗,最后一响恰好在零点。 是新年的钟声。 奈奈生侧耳听了半晌,直到回荡的钟声渐渐消失,她才在周围一片欢声中向着降谷零张开怀抱:“零,新年快乐!” 所有人都在忙着向身边的人祝福,再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降谷零揽过奈奈生,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新年快乐。” “有人说跨年的时候和谁在一起,那么这一整年你和ta都不会再分开。”一吻结束,奈奈生和他空出些距离,小声说,“我们以后每年跨年都在一起的话,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降谷零想了想:“那你有听说过另一个说法吗?听说跨年的时候做的事情,一整年都会重复……” “呃?”奈奈生脸颊泛红,笑得眉眼弯弯,“那好像也不错。” 降谷零笑了声。 他更深地吻下去。 第114章 日常·二 奈奈生和降谷零已经是第四次在晨跑路上遇见那条白色的流浪狗了。 自从第一次遇见它时他们停下来陪它玩了一会儿之后,它似乎就盯上了奈奈生和降谷零两人,每次都埋伏在两人固定的晨跑路线上,从小树丛里“汪”地一声蹦出来,然后摇着蓬松的大尾巴颠颠地跟在他们身后。 可惜每次跑不了多远就在他们身后喘得像条死狗,奈奈生心疼它,担心那小肉垫被磨破了,只好大幅缩短晨跑距离。 “你这么惯着它怎么行。”降谷零抱着胳膊,无奈地低头看着已经玩到一起的一人一狗,试图对奈奈生的教育方式提出抗议,“多跟着我们跑一跑不就能跑下来了吗?” “不要用那么高的标准要求它——”奈奈生蹲在地上,两只手往膝盖上一搭,看着小狗在她身边欢快地绕圈圈,脸上浮现出笑意,随即又收起,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它只是一只狗啊!” “汪!” 那只狗一屁股坐下了,黑豆一样的眼睛盯着降谷零,大声附和了奈奈生的话。 奈奈生和小狗对视:“对吧?” “汪!” 降谷零:“……” 为什么他的女朋友突然和一只狗站在了同一战线? “可是不是它自己要跟着我们的吗?”降谷零无奈,“最近几天训练量都不够啊。” “那确实是个问题。”奈奈生跟着思考。 但她显然已经有了主意,话题一转,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所以我们把它收养了吧?” “汪!”流浪小狗依然在积极参与这场对话。 降谷零陷入沉思,低头发现奈奈生正和小白狗一起仰着脸眼巴巴望着自己,好气又好笑:“可以是可以……” “好耶!” “汪!” “但我们现在住的公寓,如果养狗的话需要额外交宠物费。”降谷零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 “啊……很贵吗?”奈奈生一下失落。 “所以。”降谷零话锋一转,略微移开视线,尽量问得轻描淡写,“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房子?” 奈奈生:“?” 这个话题转得好生硬! 小狗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歪着脑袋一边伸着舌头吐气一边看向旁边表情微妙的奈奈生。 “可买住宅房很贵吧。”奈奈生扭捏了一下。 最近一提到钱的事她就气弱。虽然降谷零已经把自己的财务状况对她毫无保留地交代了,但零的钱和她的钱是两码事啊。 她是想和零一起买房,但现在确实没有那个预算。 奈奈生沮丧地低着头对手指,降谷零像知道她在纠结什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语气温和:“就当是陪我去看看吧,奈奈生。” 降谷零拉着她在网上一起看了半天,对心中的要求大概有了打算之后,才预约了中介。 带他们看房的那位中介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了一对新婚夫妻,介绍时三句话不离对他们婚后生活的展望,一口一个“先生”“太太”差点没把奈奈生吓跑。 降谷零耐心听他介绍着,时不时提几个问题,然后边听着对方热情的解释边含笑用余光瞥坐立难安的奈奈生。 奈奈生真的只当是来陪他看房,对那个太太的称呼实在臊得慌,在降谷零听中介介绍时就一个人在房间里乱晃,最后被他无奈地揪回来:“你也好好听着。” “我有在听啊,我觉得主卧的那个落地窗挺不错的。”奈奈生说,为了表示自己在认真地帮他看,中肯地提出建议,“窗户大一点采光也好,而且景色很漂亮。” 降谷零直接问:“你喜欢吗?” 奈奈生想也不想地点头:“喜欢啊。” 她在洛杉矶的别墅里住的那间房间也有落地窗,她当初就是看中那扇窗才选了那间住的。 降谷零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回去路上,奈奈生终于从尴尬中解脱出来,“你刚刚怎么不跟他解释啊?” “解释什么?” “就,我们还没有结婚啊。你一开始没解释,后来我就不好再说了。”奈奈生小小声,倒没有多少埋怨的意思。 “还没有……”降谷零重复了一遍,心情愉悦地笑了笑,“不是迟早的事吗?” 奈奈生“哦”了声,反应过来猛然转头看他。 降谷零紧了紧牵着她的手,却微微出神,像在思考别的事情。 伊达航的婚礼是在正月举办的。宾客大部分都是警察,一年到头都是错开休假,难得有新年这么一个能把众人聚齐的假期当然得好好把握。 奈奈生当时也跟着降谷零一起去了,不过在场的人年龄都比她大太多,除了松田阵平他们几个之外,其他人奈奈生也都不认识。所以到仪式结束之后的宴会,众人要喝酒时,降谷零干脆就让她先回去了。 他还记得自己把奈奈生送出会场,回来时发现桌上的几人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抢到了伴郎这个位置的萩原研二今天看起来意气风发:“zero,下一个到你了吧?” 松田阵平恶狠狠地看了眼自家竹马和他身上的伴郎服,然后才望向降谷零,问得相当直白:“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奈奈生求婚?你们认识的时间比班长和娜塔莉都久了。” “但奈奈生年纪有点小吧。”诸伏景光想了想,有点担忧,“zero你不要吓到她了。” 伊达航跟着狂点头:“娜塔莉也说她还是比较享受恋爱的状态,所以我都是等到二十八岁才求的婚。” “但等奈奈生二十八岁的时候,zero不是都……” 松田阵平啧了声,闭嘴了,萩原研二了然地过来搭他的肩:“是不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马上三十岁了小阵平?想开点,至少大家还齐齐整整地坐在这里。” “三十岁不是还很年轻吗?”路过的目暮警部投来诧异的目光,看着桌上几个帅得各具特色稳坐他们警视厅各部门抢手程度的男人,忿忿,“你们能别聊这么招人恨的话题吗?” “那也要看和谁谈恋爱啊。”萩原一摊手。 “对哦,奈奈生年纪确实挺小的。”目暮这么一想,语气反而亲热起来,“其实我们家小绿年纪也比我小啊哈哈!她们这些年轻女孩的喜好其实挺难把握的,你平时都怎么给奈奈生送礼物?我最近刚好有点心得,要不要交流一下……嗝。” 白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冷静地把他推走:“警部,你喝多了。” 松田阵平摸不着头脑:“原来目暮警部喝多了是这样的……等等,我刚刚是不是被秀了?”他忽然悲愤。 “目暮太太其实也快四十岁了吧,在目暮警部眼里还是年轻女孩呢。”诸伏景光笑笑,话题带回降谷零身上,“所以zero,你是怎么打算的?像目暮警部他们一样其实也不错啊。” 降谷零按了下太阳穴,也有点头疼。正想开口,手机屏幕亮了下,是奈奈生发来消息说她已经坐上车了。降谷零看着邮件,眼神柔和许多。 “顺其自然吧。”他收起手机,随口说,“现在这样就很好。” 能平静地生活在一起,再也不用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也再没有那么多横亘在两人之间仿佛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阻碍,这就已经实现了他过去很多年的梦想。 至于年龄?似乎在他们两人之间从来都不是什么问题。 降谷零有点好笑地发现,经历了那么多坎坷之后,自己最大的心愿竟然只是能和奈奈生一起慢慢变老。 好像仅仅是这样,就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自从那次看完房子之后,奈奈生就一直心神不定。 好像,也是时候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结婚,可是一想到零就觉得很不忍。 毕竟,过了今年三月的生日之后他就三十岁了。虽说他们俩都没有什么这方面的包袱,比如多少岁一定要成家立业之类的,可是别人也许会这么想呢? 奈奈生想到平时在网上看到的闲言碎语,心里更加胡思乱想起来。 对她来说根本是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事,放在零身上好像一下就变得难以忍受。 尤其是想到他等待自己的那五年,奈奈生就更痛心。 反正他们也不存在见家长的问题,要不,就和零求个婚? 她开始琢磨着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点提一下这件事。 降谷零回家时,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蹲在阳台发呆。 奈奈生背对他,托腮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手上完全是无意识地有一下没一下揪着零养的那盆花的花叶,已经快给它薅秃了。 一旁的哈罗乖乖坐着陪着她,回头见到降谷零回来了,尾巴立刻摇起来,拍在地面上发出有规律的吧哒吧哒声。 “我的花惹到你了吗?”降谷零走到奈奈生身后,弯腰去看自己的花,好笑地问。 奈奈生头上突然多了一大片阴影,茫然抬头:“你回来了?我在浇花呢……” “浇花?”降谷零挑眉。 “呃。”奈奈生看着自己手上的草叶,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起身,低着头老老实实认错,“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 “没事,没有怪你。”降谷零摸了下她的脑袋,余光注意到脚边的白色影子。 一旁的哈罗绕来绕去,对着这个嗷一声,又对着那个嗷一声。降谷零于是半蹲下身去摸了摸它:“今天和姐姐在家开心吗哈罗?” “汪!” 自从被两人收养之后,这只白色小狗就有了一个非常正式的名字——降谷哈罗。 其实本来只要有名字就可以了,但宠物医院必须要填上一位家长的姓氏作区分,所以才有了降谷哈罗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奈奈生对于填的是降谷零的姓这件事毫无意见,甚至还对哈罗表示了恭喜:“毕竟,如果是当乌丸家的狗就太不幸了。” 降谷零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脑袋,“别乱说。” “乌丸莲耶是乌丸莲耶,你是你,不会因为乌丸这个姓而有任何改变。你如果愿意的话,随便给自己改一个姓也可以。”降谷零皱着眉,“如果你想改姓山田,然后让哈罗变成山田哈罗也无所谓,姓氏代表不了什么。” 降谷零知道她心里始终存在芥蒂,所以很难得地认真和她谈起这个话题,“所以不要因为乌丸这个姓就觉得自己脏了或者怎样,奈奈生,你从来都没有被他们束缚过。” ……奈奈生结束回忆,忍不住低头笑笑。 如果“山田”可以,那“降谷”当然也可以。 至少在零说出那样的话之后,她心中就真的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今天去找教授还顺利吗?”降谷零忽然问。 他看着她这一身,眯了下眼。 奈奈生穿着黑色的西装裙,剪裁合体,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曲线——是为了面试准备的非常正经的一身打扮。 她很少穿成这样,哪怕是之前作为七海明里去学校时,穿的也都是更休闲一些的西装。降谷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包裹得严严实实,像是藏了惊喜的礼物盒,反而更让人迫不及待地想一点点将她拆开。 “超级顺利。”提起这个,奈奈生一下精神起来,“我今天和那位东都大学的心理学教授聊得很不错,她让我好好准备申请材料。只要我语言成绩过关,希望应该很大。” 当初她离开美国时是在秋季学期的期末考全部结束之后,奈奈生虽然原本预计是在来年春季毕业,但学分其实已经修够了,所以回到日本之后没多久她就在线上申请了毕业。 现在终于空闲下来,她又忽然有了考修士的想法。她英文成绩不错,直接申请名校的英文项目可以免去参加笔试的麻烦,只是需要准备研究计划书、推荐信还有一些英语考试。 所以现在他们家里到处堆满了奈奈生的复习材料,降谷零甚至还专门腾出了一张桌子给她备考。 奈奈生兴致勃勃地讲着今天和教授交流的过程,降谷零就笑着听她说。 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下,盯着他胸口的领带:“你今天戴的是这条领带啊?” 那是她送的礼物。 准确来说,是生日礼物—— 也就是奈奈生在被绑架那一天挑了半天、最后却不幸忘在了园子那里、害得她只能以身抵债的那一条。 降谷零嗯了声。 “本来是生日礼物的。”奈奈生絮絮叨叨,“结果迟了那么久才想起来从园子那儿拿回来。” “因为你送了我更好的。”降谷零亲了她一下。 奈奈生脸上蹿起热度,后退半步,抵在了她复习用的那张桌边。 这张桌子和身上的衣服提醒了她,“我们好像在搞办公室恋情哦。” 降谷零挑了下眉,“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奈奈生嘿嘿笑。在他面前装都不装,靠坐在桌边,用被丝.袜包裹的足尖去勾他小腿,“想一些刺.激的事情。” 办公室恋情,不是很刺.激吗? 还没有进入过职场的奈奈生完全用学生的脑回路在想。 降谷零把领带慢条斯理解下来,攥在手里,两手撑着桌面,把她圈在自己面前的一小片空间里,低头去吻她。 “吃饭了吗?”他忽然换了话题,探进外套纽扣间的缝隙,隔着衬衫摸了摸她的肚子。 指尖上的热度明明白白传递过来,奈奈生觉得不太对劲,还是老实点头,“吃了。” “那就好……” 降谷零低头,舌.尖解开领口最上一颗纽扣,露出藏在下面形状漂亮的锁骨。温热的鼻息扫过,激起细小颤栗。 他不紧不慢地做完这些才接上刚才的话: “怕你中途没力气。” 奈奈生眨眨眼,降谷零正好抬头,对着她弯起那双好看的眼睛。 清湛的眼底有莫名的情绪在蔓延。 “你怎么做到用舌头解开的?”奈奈生从脖颈到耳尖都漫起血色,不敢置信地问。 降谷零从学习资料中拨出一片地方,抱她在桌上坐好,随口答,“练出来的?” 奈奈生:“???” 降谷零笑了下,拿起领带覆在她眼睛上,冰凉柔软的布料蹭到皮肤时奈奈生下意识闭上眼。 一片黑暗中她感觉到降谷零的靠近,凑在她耳边,用低沉缱绻的嗓音问她,“女朋友,想做一点刺.激的事情吗?” 第115章 日常·三 一转眼,正月已经过去。 奈奈生每天除了锻炼就是学习,空闲时间逗逗哈罗,偶尔也会和宫野志保她们出门逛街,生活过得规律又安逸。 降谷零忙着工作,难得才休假,挑了个周五把伊达航给的那两张游乐园的套票放在奈奈生桌上。 后者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捂着耳朵闭眼睛背单词。一个词连音带义念五遍,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像在念经,降谷零记得自己好像只在小学的时候用过这种背诵方法。 他瞥了眼桌上的材料,发现她刷题进度倒是还挺快,正确率也高。 “明天有时间吗?”他等着奈奈生复习完最后几个单词,然后才问。 奈奈生睁开眼,看见那两张票时眼睛立刻亮了,“你终于有假期了吗?” “嗯。”降谷零笑笑,“去约会吗?” “当然要去!!” 奈奈生推开单词本,兴高采烈地扑过来搂他,降谷零顺手接住整个人扑到他怀里的姑娘,脸上浮现笑意,在她额头上吻了下,“先吃晚饭。” 两人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照旧带着哈罗出去跑了一圈,然后把它送到提前定好的宠物旅馆,这才开车出发。 伊达航给的票刚好是降谷零高中时打工过的那一家游乐场。那里近两年翻修过一次,至今依然是东京周边人气最高的游乐园之一,一到周末,到处都是带孩子的家长和约会的年轻情侣。 检票入园后,奈奈生立刻拽着他一路小跑着去穿越仙境那里排队。 当初游乐园出事的时候,那个嫌犯负责的就是这个过山车。她当时在游戏里瞥到就觉得眼馋,现在终于有机会过来,当然第一个就拉着降谷零去了。 过山车总是最受欢迎的项目,开园没多久就会开始排队,所以奈奈生才这么着急。 可惜,因为要送哈罗去寄养,他们入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穿越仙境早就排起长龙。奈奈生兴冲冲赶来,见状也只好排到队伍最末尾,发出失望的一声叹息。 降谷零被她抱着胳膊一路半拖半拽地带过来,看着前面黑压压的队伍,也无奈,“好像要排很久,也快中午了,我去买点吃的?” “好。” 奈奈生留在原地排队,等了一会儿,远远望见降谷零拿着两个热狗和一杯饮料在往回走。 队伍比刚才前进了不少,奈奈生怕他找不到自己,正想挥手示意一下,就见到他被两个年轻姑娘拦下了。 那两个姑娘手里拿着手机,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面带紧张地和降谷零说着什么。 奈奈生挑了下眉。 之前他还以安室透身份待在波洛时,奈奈生就没少撞见这种场面,于是一看就明白过来——零又被搭讪了。 “安室透”待人接物都很周全,有时候直到笑眯眯地把别人哄走时,对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拒绝了这件事。 但那是在波洛,以安室透的身份。 安室透是单身,降谷零可不是。 奈奈生鼓起脸颊,打定主意,但凡零拒绝得慢一点点她就要立刻蹦出去宣示主权。 她怀揣着小心思缩在队伍里探头探脑,结果就见到降谷零突然越过两个女孩子的肩膀,抬眸直直地朝她望过来。 两人视线刚好对上,正在偷看的奈奈生被抓了个正着,愣了下,不明白零是怎么一眼就看到她的。 降谷零对着她轻轻扬了下下巴,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女孩很快也跟着看向她,没过多久就匆匆离开了。 等他回到队伍,奈奈生先发制人:“你很受欢迎啊!” 降谷零把手里的可乐和热狗递给她,看着她啊呜一口咬下去,脸颊一鼓一鼓,还要倔强地睁着那双亮亮的大眼睛瞪他,他忍着笑替奈奈生抹了下唇角的酱料。 奈奈生正疑惑他怎么不接话,就听到降谷零凑过去和她耳语,“刚刚队伍最末尾那个男生一直在看你。” 奈奈生下意识要转头,被他用食指戳了下脸颊,只好停下动作。 “现在没在看了。” 奈奈生把那一口热狗咽下去,狐疑:“你骗我呢吧?不要转移话题,刚才那两个女孩子跟你说什么了?” “哦,问我要联系方式。”降谷零很坦诚,“我说我女朋友会吃醋,她们就走了。” 奈奈生这才满意,低头去吸可乐了。 降谷零笑笑,转头瞥了眼队末。 直到他回来时还在不甘心地探头往这边看的男生已经不见了,大概是看见刚刚的亲密举止终于死了心。降谷零眯了下眼,轻轻呵一声,这才用纸巾不紧不慢地擦掉指腹的酱料。 下了过山车,奈奈生又拉他去别的地方。最后花了一整天时间,如愿以偿地实现了她从小到大对游乐园的所有想象。 吃到了乐园招牌火鸡腿,面不改色地逛了鬼屋,在跳楼机下坠的前一秒牵了手,也在摩天轮最高处接了吻。 几乎是一刻不歇地玩到天黑,奈奈生的游乐园之旅终于在旋转茶杯那里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由她掌舵,两个人在里面疯狂转成了一道幻觉,出来之后一个扶柱子一个扶膝盖,沉默地背对彼此缓了五分钟。 “你、你怎么不拦我……”奈奈生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地摸到一张长椅上坐下。 第一受害者降谷零沉默地坐到她身边,闻言飞过来一记谴责的眼刀,像在说“你怎么好意思这么问”。 奈奈生顺着回忆了一下。 呃,他好像确实拦了来着。 “我可能没听到。”她干笑,瘫在椅子上懒得动了,“刚好,休息一会儿……” 游乐园吉祥物之一的棕熊正好从他们面前慢吞吞地路过。 已经过了六点,现在应该是它一天中最后一次出来营业。 被一群小孩包围着,它手里抓着一大把气球,正挨个分给他们。 降谷零当初干的也是同样的工作,奈奈生于是多看了几眼。 有一个小孩在拿到气球之后发出一声欢喜的尖叫,迈着小短腿高高兴兴地扑到了一旁一个女人的怀里。那个显然是她妈妈的女人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笑着说了句什么,小女孩立刻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奈奈生看得有点入神,不自觉露出羡慕的神色。 “想要吗?”降谷零注意到她的表情,跟着往那边看。 虽然这么问,但他也知道奈奈生想要的大概不是气球。 “不用了。” 奈奈生果然摇摇头,最后看了一眼那对牵着手离开的母女,收回目光。 她从来也没有过真正的家人——尽管明美一直对她很好,可是中间毕竟还隔了一个宫野志保。 两人不能经常见面。很多时候反而是奈奈生会主动承担起责任,作为姐姐和志保相处,去照顾这个和她处境相同、又比她小了三岁的“妹妹”。 她在得到爱之前就先学会了付出,可有时候也会不可避免地想,那种被家人宠爱、被朋友环绕着长大的人生究竟是什么样的? 长大之后,奈奈生重新得到了许多,也渐渐过上了小时候日思夜想的生活,可是错过的东西就是错过了,早已经成为记忆中一片确凿的遗憾。 对她来说,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 降谷零也望向那对母女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开口时却问,“晚上九点有烟火,想看吗?” 烟火秀是游乐园的经典项目了,每个周六晚九点开始,从十几年前起就一直是这样。他在这里打过工,自然对这个再清楚不过。 奈奈生嗯了声,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间。” 她整理好心情,从洗手间回来时看见降谷零正收起手机。 “工作?” “嗯,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起身牵她的手,“走吧,还有哪里要逛的?” 两人一直逛到八点半左右,降谷零看时间差不多了,让奈奈生跟着他走。 他轻车熟路地带着奈奈生,一路逆着赶去看烟火的人群走到魔法世界,最后停在那座城堡的背面。 这个时间很多游乐项目已经停止运行了。魔法世界作为儿童区,关闭时间比其他园区还要早,那些大型游乐设施沉默地伫立在黑暗中,被憧憧树影遮挡着,只有一点路灯的光透过树叶照过来。 “这里看烟火看得更清楚,而且没什么人。”降谷零解释。 他看了看表,又说:“晚饭没吃饱,我再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回去路上还要开车。” “好。”奈奈生打量着四周,还处于第一次见到夜晚的游乐场带来的惊奇当中。 园区内游人寥寥,奈奈生在这个地方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一对小情侣牵着手从她身边路过。 “明天没课,今天要不要出去住?” “你就跟你妈妈说去纯子家了不就好了吗?” 交谈声隐隐约约传过来,那男生压低了声音在逗女朋友,他身旁的女孩子发出一阵阵羞涩的闷笑。奈奈生尴尬地让开了一点,那对情侣很快消失在拐角。 她却渐渐走神。 如果零上大学的时候,她也能像这样陪在他身边就好了。 那个时候的他,是不是也很渴望和她一起出去呢? 是她让零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奈奈生再一次产生这个念头。 毕业之后的那五年,陷在漫长无望的等待里,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去,那个承诺过会永远陪在身边的人却忽然不告而别,零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奈奈生只是想想,心里就一阵酸涩。 她不该再让他继续等下去了。 降谷零去买东西花的时间有点久。魔法世界这个点本来就没有什么餐饮店开着,奈奈生走到路口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也不见降谷零的身影。 眼看烟火表演就快开始了,奈奈生干脆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铃声是从身后响起的。 她下意识回头,整个人顿住,然后不敢置信地揉了下眼睛。 戴着高礼帽的猫咪先生站在路灯下,憨态可掬地对她鞠了个躬。 行的是再标准不过的绅士礼。 他背后是满天繁星和温柔流淌的月色,人群喧嚣已经远去,四周空旷而安静。降谷零的嗓音被头套闷着,音色略微改变,却依旧好听,含着笑叫了声她的名字。 奈奈生慢慢回过神,笑得眉眼弯弯,朝着他大步走过去,又变成跑的,最后停在他身前。 “你从哪借来的这套衣服?” “当年的主管还在,我联系了他,他说等魔法世界闭园之后可以借给我。”降谷零解释过,然后才轻咳一声,捡起人设,“这不是衣服,请注意你的用词。” 奈奈生歪了歪头,跟着他一起幼稚回去,“可是猫咪先生不会说话。又是一日限定的魔法?” 降谷零一本正经,“不是,猫咪先生只对奈奈生小朋友说话——” “是一辈子也不会失效的限定魔法。” 他说话的语气真的像在哄小孩,温柔且耐心。 奈奈生不好意思地低头,拨拉了一下头发,低声笑出来,“奈奈生小朋友?好奇怪。” 从来也没人用这样的语气哄过她。 奈奈生并不习惯,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站在那里显得有些局促,带着小心翼翼的欢喜。 面前的猫咪先生不再接话,抬起猫爪摸了摸她的头。 隔着毛茸茸的手套也能感受到那只手温暖的力度。 降谷零其实不确定这么做会不会让奈奈生开心,他只是单纯觉得,别人有的,奈奈生也应该要有才对。哪怕是迟了这么多年……如果有机会,他还是想替她补上。 奈奈生摸着额头,只知道笑了。 “零,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她终于开口时,声音柔软得不可思议,“你记不记得我在这里许下过一个承诺?我说我会永远陪伴你。” 降谷零猜到什么,动了下。 奈奈生深呼吸一口气,“所以,我们要不结……” 她刚鼓起勇气说了半句,就被一只猫爪子闪电般捂住了。 “唔,好唔好……” 好不容易口齿不清地说完最后半句,奈奈生自己先懵了。 这是求婚诶? 捂她嘴是什么意思?! 降谷零也顿了一下,开口时比她还不敢相信,“等等……” “?” 他闷闷的声音从头套里传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挫败,“为什么偏偏选这种时候啊你……” 奈奈生眨巴眨巴眼睛,看着降谷零僵在原地许久,最后认命地背过身,鼓捣半天,竟然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戒指盒。 捧在毛绒绒的掌心里,整只猫看起来蔫头耷脑。 奈奈生震惊脸:“哪来的戒指?!” “早就买好了,一直随身带着。”降谷零抓狂,因为实在太出乎意料,平日的稳重消失不见,听起来像是变回了十八岁穿着厚重玩偶服站在这里的那个少年,“早知道你会在今天说,我至少要准备一下……” 奈奈生懂了。 她本来就是突然起意,自己都没准备戒指,怎么可能提醒降谷零去提前准备。 想了想,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挺不靠谱的。 戒指都没有,还想跟人家求婚。 奈奈生咳了一声,安慰:“我觉得猫咪先生就挺好的,我很喜欢。” 降谷零顶着那个又大又笨拙的猫咪头套,闷声闷气:“以后每次想起求婚的场面,想到的都是一只三头身的猫咪玩偶——你真觉得这样挺好?” 奈奈生:“呃……” “……” 降谷零叹气,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算了。 说好的顺其自然。 他重新抬头,攥紧了手里那个盒子,久违的因为紧张而心跳错了拍。 “奈奈生。”他深呼吸,慢慢开口,“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弥补你过去所有的遗憾。” “让我来替代那些在你生命里缺席的人来爱你。” 如果之前从没有人这样爱过她,那就由他来爱她。 “奈奈生……” 降谷零压低了声音,郑重地叫她名字,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愿意嫁给我吗?” 奈奈生听见自己的心脏一下下跳得又快又沉,好像下一秒就要炸开,喉咙梗住,很艰难很艰难才忍住涩意。 她听见自己点头说“愿意”,声音软得不像是她的。 降谷零蓦地放松下来,笑了笑,低头,用他的猫爪子略显笨拙地替她将戒指戴上。 是一枚素雅的银戒,并不过分高调,却在细节处充满设计感,零的审美永远令人放心。 “你真的很会挑时机……”戴戒指时他看着自己的动作,失笑。柔声和她打起商量,半哄半逗,并不认真,“下次能不能提前给男朋友一点准备时间,嗯?” “没有下次了。”奈奈生看着自己的戒指,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很得意,“也不是男朋友了!” 降谷零一噎,但很快跟着笑起来。 “可惜,穿着布偶装就没办法接吻了。”她很快又觉得有点遗憾,“也没有办法给你戴戒指。” 猫咪先生闻言,脑袋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她仿佛能感受到从中探出的哀怨的视线。 仿佛在问,这都要怪谁? 奈奈生左看右看,装作没看到。 “别看了,还有礼物给你。”降谷零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 奈奈生其实早就注意到他手里拿着什么,毕竟那是藏不住的东西。 游乐园的猫咪先生除了要陪小孩子玩以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分发气球。白天从他们身边路过的棕熊就拿着一大捧五颜六色的气球,此时降谷零手里却只有孤伶伶的一个。 唯一一个气球,是送给她的。 奈奈生仰头看着飘在夜空中的红气球,感受到心脏跳得雀跃,又有点恍惚。 降谷零的嗓音温柔缱绻,像跨越多年时光,对着当初那个年幼的奈奈生半蹲下身,将只属于她的红气球送给她。 他说,这是给全天下最勇敢、最坚强的小朋友的奖励。 谢谢你平安无事地长大—— 既没有被寂寞和恐惧打倒,也没有被利益与黑暗引诱,变得美好又坚韧。来到我的身边,成为照亮我的那一束光。 第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点亮了魔法世界那座粉蓝色的梦幻城堡。 奈奈生戴着她的戒指,攥紧了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只红气球,微微低头屏住呼吸,猫咪先生凑过来,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像极了一场童话,美好得不真实。 烟花声连绵不绝,降谷零的声音却清晰地在她耳边响起。 一字一句,缠绵又温存。 在说爱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