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之女》 1. 第 1 章 一把杀猪刀 《屠户之女》全本免费阅读 “咚——咚！咚！咚！咚！” 外头传来五更天的鸣锣声，屠菁走进厨房，系上浆洗得发白的围裙，开始给母亲和两个妹妹做早饭。 早饭也简单，温水和面加葱花调料摊上几个饼子，再将泡出血水的猪肝洗净切成薄片，加油、盐、料酒、淀粉、姜丝拌匀腌制10分钟，均匀下到已经熬出米油的粥里，最后小火焖煮三五分钟就可以出锅了。 她将自己那份盛出来，坐到桌旁边吃边想事儿。 ——屠菁是在原身父亲过世的第三天穿过来的。原身母亲生小妹妹时身体落下病根，一直缠绵病榻总不见好，好在原身父亲是镇上的屠户，收入还成，一边给妻子抓药治病一边拉扯三个女儿，日子虽不算富裕但也平安温馨。 可没想到日常看着健壮的汉子，夏秋交际之时去村里收猪肉，半夜吹了点风，回来就因为风寒一病不起，最后竟撒手人寰。 家里顶梁柱去了，原身母亲直接晕了过去。原身今年虚岁十七，放在这年代早就是个能顶事的大人了，可大概是第一个女儿的原因，屠氏夫妻特别宠爱她，尤其是屠父，从小到大就没大声喝斥过她一次，即使后来妹妹出生，她依旧是家里的掌上明珠，没吃过一点苦头。 屠父虽然也跟这个时代的男子一样，心中更看重儿子，但既然妻子没能生出儿子，他便想着把几个女儿好好养大，将自己一身屠宰本事教给大女儿，再给她找个上门女婿，一来不教女儿嫁去别人家受欺负，二来也有人继承他这猪肉摊子。 可原身并不喜欢这些，觉得这不是女子该学的，况且她心中早有意中人，正是母亲娘家那边的表哥。表哥生得一表人才不说，还在学堂里读书，据说书也读得很不错，日后定是妥妥的秀才公，中个举人当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她只要嫁给表哥，以后就是官娘子了，身为官娘子，怎么能学这些宰猪砍肉的粗鄙活计？当然，这些话她是不敢说给屠父听的，毕竟自家父亲就是个屠户，再疼她只怕知道她的心里话也是会发怒的。 于是原身便在屠父教授她如何挑猪杀猪分割猪肉时，一会说手疼，一会说头痛，一会又肚子不舒服，屠户也不疑有他，毕竟女儿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从小便是一副柔弱的性子，这活计确实不太适合她。 要不是没得选择，屠父也不想逼大女儿学这些，他原想着，女儿年纪还小，慢慢教吧，大不了他以后给他挑个夫婿，再教给她夫婿就是了。 可他没想到自己走得这样急，这样早。 父亲去世，母亲昏迷不醒，大妹妹刚满八岁，小妹妹更是才两岁半，原身平日虽然娇生惯养，这时也不得不支撑起来，一边料理父亲后事，一边给母亲请大夫，照顾两个妹妹。 可没想到，屠父病死的消息才传到村里老家，那边就派人过来要抢她家猪肉摊子，理由也是现成的，她家现在连个男丁都没有，家业自然也无人继承了，这事便交由长辈做主，镇上的猪肉摊生意交给屠父堂伯家大儿子。 想到这里，屠菁心中冷笑一声，什么狗屁的长辈，当年屠父之所以从村里出来，就是被那家人逼得不得不净身出户，那家人用黑心手段抢了屠父父母留给他一个小孩子的田地，还嫌他是个累赘，多吃一口米糠都要被骂，给那家当牛做马十几年，才找到机会彻底断绝关系来到镇上，靠着自己的辛勤努力渐渐过上了几天好日子。 结果这死了没两天，那家吸血虫竟又快速粘上来，想抢孤儿寡母活命的营生。 那天下着大雨，原身六神无主，冒雨想去镇上学堂寻表哥，结果半路脚滑摔下沟渠，竟是一命乌呼。 再睁眼时，内里就换成了如今的屠菁。 屠菁不信鬼神，也不觉得她穿到这具身体就得为原身的家庭奉献什么，只是在她魂魄飘飘荡荡时，有道意识落于她身上，只说她能重活一世，是因为屠父临死前的愿力，他希望妻女平安顺遂过完一世，而这愿力不知为何选中了异世界刚刚死亡的屠菁，使她进入这具身体。 屠菁虽说死的时候没啥感觉，但能重活一世谁又不愿意呢？既然是原身父亲的愿力让她活了下来，再加上融合了原身记忆，她便也将自己当成这家女儿了。 醒来后的屠菁冒雨回到家中，就听屋里小孩声音哭成一片，还有男子不耐烦的喝斥声和女人尖酸的劝说声。 屠菁一身湿漉漉的也没换衣裳，到厨房拿上斩骨刀，面无表情进到屋里，追着那个她所谓堂伯父连砍十几刀。当然，她用的是上辈子杀猪时学来的巧劲，对方要真大胆到不闪不躲，她也不会真砍死人。但她表情很真，真到对方觉得自己不躲下一刻就会成为刀下亡魂。 最后她将男人衣服裤子划了个稀烂，在对方屁滚尿流被逼出大门后，冷冷说道：“我父亲早就跟你们断绝关系，你们是哪个沟里爬出来的蛤莫也敢来做我家的主？下次你们再敢上门，别怪我鱼死网破，反正你们这样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们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 她横刀立于门口台阶上，脸上表情狠厉，一看就说的不是假话。 那对夫妻被吓得仓皇逃了。 当然，屠菁没有因为对方逃走就将这事放下，而是回屋换了干净衣裳，将头发擦干，又给自己煮了红糖姜水，狠狠灌下一大碗，初来乍到便遇上这种事，她可不能让自己也病倒了。 等晚点雨停了，她先是拿上东西到邻居家转了一圈，红着眼把自家被那些远亲逼迫的事情说了，做足了受害者模样。因为之前下着大雨，她追着堂叔砍的画面没被邻居看到，但她横刀立在门口说的那翻话还是被几个下大雨也要凑热闹的邻居看见了。 本来还有人觉得这小娘子是不是太泼辣了些，听了她说的那些话后倒也起了同情，可不是嘛，父亲才刚走，那些早就断了关系的远房亲戚竟就想趁火打劫，抢人家吃饭的摊子，小娘子若不硬气起来，难道还眼睁睁受人欺负？ 之后屠菁又找到县衙门去，把那堂叔婶告了，只说他们趁家中父亲去世，想谋夺她家产业，还把本来就病倒在床的母亲气得病更重了。 当然，她会这么做，也是因为知道一些这个朝代的律法，农村虽然没有男丁不可继承田产，但镇上做生意的却并非如此，女子也是可以接手店铺的，女店主女掌柜虽说不多，但也绝不是没有。 这也跟许多朝代都是农比商贵有关，做生意的总是低人一头 2. 第 2 章 一把杀猪刀 《屠户之女》全本免费阅读 “咚咚咚咚！” 敲门声惊起远近几声狗吠，也惊醒了屋里沉睡的人，一个瘦小的身影急匆匆走出来，正是原身二妹屠安。 屠菁手里提着油灯，朝二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隔着门高声问：“谁？” 大门的门缝处照进一点橘黄色的光，想来是外头那人提着灯笼之类的照明器具，只听一个陌生男声道：“屠师傅在吗？我是头南街赵大力，我家母猪生崽难产了，赶紧喊屠师傅跟我去瞧瞧吧！” 他一报上名字，屠菁脑海中便浮上相应记忆，有些模糊，但好歹记起原身父亲曾帮这家杀过猪，也跟他家进过猪肉。 屠菁从门缝往外打量几眼，确定是印象中那人后便将门打开，对门外那焦急往她身后院子里瞅的汉子道：“我爹已经过世了。” 赵大力愣了愣，“啊”的一声，“这、这……什么时候的事？” 屠菁不答反问：“母猪什么时候发动的？生过几胎？你们摸过肚子了吗，猪仔位置正不正？” 她声音冷静沉稳，越大力不知不觉就答道：“我一醒就听到猪在哼哼，忙去看了下，果然是快生了，可它躺着都快半个时辰了愣是没动静，哦对了，这是第一胎，我摸过肚子，位置正的，但它就是生不下来！我看不对劲，就赶紧来找屠师傅了，没想到……” 在他说话的时候，屠菁已经从大门后的墙上拿了些工具，又把手推车推上，朝站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二妹交待一句“早餐在灶上，我出去后把门反锁好”，便招呼赵大力带路。 “呃，这……？”赵大力本是打算找不到屠父就马上去找另一位张屠夫，但被屠菁一催，她看起来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虽说心中有些疑虑，但还是怕耽搁时间，急忙带着屠菁往家中方向走。 赵大力家的猪圈外已经点起了烛火，他家里人舍不得点太多，所以环境依旧是一片昏暗。屠菁也没多说什么，跨进猪圈开始检查母猪状态。 离得远时看不清楚，靠近才发现母猪头部上方盘旋着一大团黑雾样的东西，正是那些霉气，母猪在那霉气的影响下，不停发出哼哼声，身体却像是累极了无法动弹，也不能用力。 屠菁从包袱里拿出杀猪刀，三两下便将那些霉气驱散了。她这动作倒是把赵大力及围观的赵家人吓一跳，但看她只是在猪头上方挥几下刀，没有伤到母猪，这才放下心来，又听她说道：“去拿一碗油，再打盆热水来。” 她一边吩咐，一边蹲下身子去摸母猪的肚子。霉气被驱散后，母猪明显有了点精神，但因为拖得太久没生，此时也有些力竭了。 赵大力的婆娘赶紧照做，他母亲则悄悄问：“你不是去寻屠师傅了吗？怎么寻了个小娘子回来？”看向屠菁的目光有些怀疑和不信任。赵大力低声把事情说了，却被母亲拍了一下，“你这个糊涂东西，屠师傅即不在，怎地不去喊那张屠夫，这小娘子才几岁？自己也没成婚，怎么懂得给猪接生？” 屠菁耳力极好，自是把母子一番对话听在耳里，却不以为意，见油和热水都拿来了，便将手仔细洗干净，将油抹到手上送入母猪体内做为润滑，这时代没有注射器，只能用这种笨法子。 她手法熟练老道，但由于光线和视角问题，赵家人却看不清楚。 那边赵大力母亲正催他赶紧去找张屠夫，却听屠菁道：“赵家大哥，麻烦你来帮帮忙，压着母猪的尾骨处，我要替它按摩肚子。” 赵大犹豫一会，到底进了猪圈帮忙按压猪尾骨，就见屠菁开始用力按压母猪的腹部，动作十分老练，心想看来这屠师傅倒是把一身本事都教给了这大女儿，看来之前说想给女儿招婿倒是真的。 随着屠菁的按压，母猪在一阵剧烈的叫唤后，终于下出了第一只崽。 接着在赵家人的惊呼声中，第二只、第三只……一直到第六只都顺利产下，母猪头胎便能下六只崽，这已经是极为理想的状态。处理完脐带的猪崽被放到母猪身边，它自然而然便将猪崽身上污渍都舔干净，眼见六只圆滚滚红通通的猪崽开始挤在母猪肚皮下喝奶，赵家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屠菁这边才将手洗干净，赵大力母亲便握着她的手一脸笑：“我一见你这小娘子就知是个有本事的！今日多亏你啊，我家猪才能顺顺利利产下六只猪崽。” 赵大力在一旁听着，想到老母亲不久前还怀疑人家，现在又说这话，脸上都不由得有些臊得慌，他接过妻子递来的“红封”，里头是早就准备好的一只猪耳和一包红糖，想了想他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铜板塞进去，这才交给屠菁。 这年头养猪人家都是自己给猪接生，除非像今天这种母猪出现难产情况的，才会去找像屠父那样的熟手，至于报酬全看主家，给多给少都是心意。 屠菁接过报酬也没看，反手塞回包袱里，告别赵家后便推着独轮车摸黑朝集市赶去。 凭记忆来到自家摊位附近，就听到有人在争执，一个熟悉的独属于变声期才有的公鸭嗓有些气急败坏：“顺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怎地把车停在这里占我们摊位？” 另一个少年声音不甘示弱回道：“什么你家摊位，这有写名字吗？谁先占谁先得！” 公鸭嗓急得声音愈大：“你、你给我起开！” 屠菁叫了声：“元愚。” 公鸭嗓看向她这边，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跑过来：“大姐姐！你快看这人，占我们摊位还不肯走，好没道理！” 屠菁借着市场昏暗的火光看了眼公鸭嗓，这少年今年十二岁，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整个人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带着股讨人喜爱的憨劲儿，他正是原身父亲年初收的学徒，原身父亲从过世到下葬他都有来帮忙，头几天哭得眼睛都是肿的，看着倒比她这个“亲女儿”还要伤心难过一些。 原身在这个时代算是身形高挑的，十二岁的徐元愚只到她下巴处，见他一副气乎乎的模样，屠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接着走到摊位前。 那用板车占了他们摊位的也是个少年，名叫张顺平，是张屠夫的学徒。 张顺平见屠菁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本来有些心虚，但想起师父的话，便又硬气了些，干巴巴道：“干什么？” “我家摊车本来放在这，是你偷了？”屠菁不答反问。 < 3. 第 3 章 一把杀猪刀 《屠户之女》全本免费阅读 “不如我们来赌一场如何？”她声音清亮，任谁都听得出话语中的信心。 张屠夫见挤过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答应倒显得自己心虚怕事，于是“哼”的一声，问道：“赌什么？” 屠菁道：“就赌解猪，按平日里分类售卖的部位，谁解得又快又好，谁就赢，周围这些乡亲街坊便都是见证。” 张屠夫先是一愣，接着便心中惊喜！这小丫头片子，赌什么不好，竟敢跟他赌解猪，他在一这道上研究了半辈子，可以说比猪自己都了解它们的身体长什么样，若跟他对赌的是她爹屠师傅，他张某人还会犹豫一下，但这小丫头？他便让她几手又如何？ 一旁张屠夫的徒弟顺平也觉得愕然，嗤笑道：“就你也好意思跟我师父赌解猪？师父，不如让我来……”他本意是对方不配与自家师父对赌，要赌的话他上就好了，以他的手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女子？瞧那胳膊腿细的，怕不是刀拿久点都要折了。 然而他话没说完就被张屠夫打断了，张屠夫暗暗瞪了徒弟一眼，只觉得这徒弟实在蠢笨不懂得看形式。接着对屠菁笑道：“赌就赌，你输了就另找个地方摆摊去吧，这摊位归我徒弟，那摊位租赁费我也补你。” 放在以往，这张屠夫对一个胆敢挑衅他的丫头片子自不会这样客气，但一来他占别人摊位在先，二来，对方父亲刚过世没几天，他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欺负一个没爹的小丫头。至于为什么不让徒弟跟对方赌，倒不是他不信徒弟的手艺，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看这小丫头的模样，胸有成竹，他直觉还是自己上比较稳妥。 屠菁没有理会那厢师徒俩的眉眼官司，在众多视线下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磨刀石，放到案上便开始磨起刀来。 在原身的印象中，这张屠夫一直与自家爹爹不太对付，原因也很简单。 前文说过，原身父亲在这镇上经营十几年，老客户很多，原因正是他家的肉物美价廉，不仅如此，屠父的手极稳，客人要多少斤肉都是一刀切成，分毫不错，刀功极为了得，这是所有客人都知道的事。 屠家摊位与张家摊位离得近，屠父这边生意好，张家那边自然就差了些，张家猪肉倒不至于卖不完，可每次看着屠父先收摊回家，客人买不到屠家的才会来自家买肉，张屠夫心里肯定不会舒服。 他觉得自家肉铺不比屠家差，那肯定是差在摊位风水上了，于是屠父过世后，张屠夫便打起了屠家摊位的主意。 于是屠家摊位不过空了两天，他便让徒弟顺平先去占着了，他自觉想得合理，因他知道屠家情况，家里除了屠父没有成年男丁，屠家大女他也见过，不管跟人说话还是卖肉，头都是低着的（坚信自己日后要当官太太，脸不好叫太多外男见着），看起来害羞娇怯不擅言辞，他还观察过那丫头给人切肉，简直毫无章法，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丫头连她爹五成手艺都没学到。 屠家大女即无手艺，屠父收的那学徒跟着他不到一年时间，自然也不可能学出什么成绩来，在张屠夫看来，屠家继续做肉铺行当的概率不大，毕竟屠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既如此，屠家这摊位让给他家，他再补点钱应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谁能想到，屠家大女这么快就出来摆摊了，甚至变了个人似的，态度这么强硬。若不是她自己提出的赌约，他今天还真不好把摊位占了。 即要赌，不如表现得大方些，张屠夫就道：“若今日是我输了，便赔你半只猪，就当是我徒弟这几日占了你家摊位的赔礼了。” 半只猪可不便宜，围观群众也是起了小小的骚动，一些原本觉得张屠夫师徒没问过人家就占人家摊位这做法不对的人，此时也觉得他做事敞亮，半只猪卖出去都够租多少天的摊位了。 屠菁磨着刀听众人议论，不由得心里好笑：不管最后输赢如何，张屠夫师徒占了她家位置是事实，如今张屠夫不过许个空头支票，就叫现场舆论扭转，这份本事，可不像一个只会杀猪的莽夫。 毕竟张屠夫肯定不觉得自己会输，那么输了才需要赔的任何东西，不都只是他画的大饼么？ 屠菁朝刀身上泼了些水，抬起刀就着不远的火光打量，只见刀身被火光一映，立时划过一道锋锐的光。 这光芒一闪而逝，屠菁猛地扭头看向人群某个方向，却见围观的依旧在围观，交头接耳的仍在交头接耳，想来刚才那道细小的惨叫应是她的幻听，许是别的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叫她听错了。 她抛开脑海中的念头，见徐元愚已经将一只放血去毛的猪推回来，她将独轮车接过，又把事情简单说了，倒叫徐元愚有些急了，他低声道：“大姐姐，要不这局我来跟他赌吧。”大姐姐平时砍骨切肉的情形他又不是没见过，就她那样的，如何能跟杀了几十年猪的张屠夫相比？ 屠菁看了他一眼，“怎么，怕我输得太难看，你自己上好歹能输得体面点？” 徐元愚被她说破心中所想，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她生气，只他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只憨憨道：“其实、其实输也也不打紧的，大不了换个地方卖肉就是。” 屠菁道：“我从前那样表现，不过是为了躲懒，如今爹不在了，我自当把担子接过，你好好看吧。” 见徐元愚脸上带了点茫然之色，屠菁没有多加解释，这种谎说得越多破绽越大，不如就这么轻描淡写两句让他自己脑补。 她向前走出两步，对张屠夫道：“要赌便快些吧，待会管事的过来见到这么多人集聚，我们两家摊位怕不是都要被罚。” 这市场管得严，也就是现在时间还早，管事们没到上值时间，否则早有人过 4. 第 4 章 一把杀猪刀 《屠户之女》全本免费阅读 随着围观人的那句叫好，张屠夫这边才刚把猪的最后一部分放到案上，他顾不上擦汗，只脸色不好地看向屠家板车这边，实在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输给一个丫头片子。 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了这么一手厉害的解猪本事了？ 事实上张屠夫解猪的速度也很快，手法干净利落，取下每个部位的过程都顺滑无比，他以往也不是没当众解过猪，刀功同样被人惊叹称赞过，但今天不知怎地，众人的目光就是更被屠菁吸引，只觉得她不是在解猪，而是在进行某种艺术的展示。 若这时候的人知道“解压”二字，大概就能明白，屠菁的解猪过程让他们感到更为舒适，看过后只觉轻松爽快。 这样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站在那里，头发简单梳成大辫子盘到头上，又用头巾扎好，身上穿着半新不旧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身量高挑瘦削，长相清丽可人，若不是亲眼所见，没人会相信她刚刚利落之极地支解了一只大肥猪。 此时围观众人大多是各摊位的摊主，有那以往跟屠父熟悉的，只觉得这屠家大女仿佛变了个人，不过一想她家中遭逢大变，又无成年男丁，做为唯一能理事的长女，若不立起来，这家可不就散了？ 一旁近距离围观全程的徐元愚更是惊呆了，他直到这时才知道之前大姐姐说的那句“好好看”是什么意思，不是，大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所以她以前表现出那副模样，原是为了躲懒么？徐元愚想着大姐姐以往的表现，又觉得十分合理，毕竟有师父师娘宠着，大姐姐在家时那是连地都不扫的，而跟着师父出摊时，更是随便一撒娇说手疼，师父就让去休息了。 他有时也在心中嘀咕，觉得师父师娘有些偏心，毕竟哪家孩子不干活啊？就算他们的亲女儿，才八岁的二妹妹，不也从小就帮着家里做事么？ 然而现在，以往那些不解和不满全都烟消云散，是，大姐姐是啥都不做，而且自从他成为师父的学徒后，便将他当成小厮使唤，看他的目光也像在看什么下等人（没错原身确实把他当小厮看待），可是，大姐姐是个天才啊！ 她是个天才不说，有事她也是真能上，并且立刻就能支撑起门户啊！ 这几天他到屠家帮着处理师父的后事时就已经发现，大姐姐有了很大改变，两人的关系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缓和，可他没想到，大姐姐还能给他带来这样大的惊喜！ 他甚至觉得大姐姐刚才的刀功比起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道说师父早就知道这事，所以才这样纵着大姐姐？根本不像对自己那样严厉的要求大姐姐，他原以为这是因为师父过于溺爱孩子，现在才知道，师父那哪是溺爱，那是因为以大姐姐的天分，他自己也没什么可教的了吧！ 等众人的掌声将他惊得回过神来时，他看向屠菁的目光都变了，同时也在心中下了个决定，他不走了，他要继续留在屠家猪肉铺，跟着大姐姐学习！ 没错，原本他是想再帮忙几天，便去自寻出路的，毕竟师父不在了，以之前大姐姐表现出来的本事，能不能把摊子撑起来都是两说，他是打算去隔壁县找另一位屠户当学徒的，可现在即知道大姐姐有这样的本事，他还走什么？继续跟着学就是了！ 相较徐元愚的惊喜，那边顺平就是惊吓了，他呆了老半晌才嗫嚅着问张屠夫：“师父，这……我们怎么办。” 张屠夫脸色极差，但众目睽睽中说下的赌约却不能不执行，当下默不作声用极快的速度把另一只猪切半，和徒弟一起将半边猪抬着丢到屠家板车上，然后转身就走。 屠菁对着师徒俩的背影清脆道了声谢，见张屠夫似乎顿了顿，接着以更快速度离开，不由得一笑，转而开始招呼客人：“姜婶，刚出的前排，新鲜着嘞，买回去做个红烧是顶顶好的，还有这大肘子，您要吗？要的话算您便宜点。” 姜婶正是之前顺平所说的那李员外家的厨娘，屠菁从原身记忆中扒拉了一下，很快便找到对应记忆，这姜婶以往经常来跟屠父买肉，许是当厨娘的缘故，她来的总是最早的。 脸盘圆圆的中年妇人看了屠菁一眼，又翻了翻案上的排骨，见屠菁还贴心地将点着的油灯凑近让她能看得更清，心中满意，便道：“给我切两条吧。” 屠菁笑道：“好，我给你斩小块一些。”说罢切下两条排骨，剁剁剁便斩了起来，那排骨大小竟是一模一样。 一旁徐元愚也在招呼客人，给一位大爷切肉，一边切一边往这边看，见到屠菁那熟稔的刀功以及用刀的架势，心中再次感慨：平时也没见大姐姐怎么拿刀练功，难不成天才都是这样的吗？唉，当真是叫人羡慕得紧！ 姜婶看着屠菁麻利斩好排骨，用荷叶包好，又道：“再给我来两斤肥肉，我回去给少爷做个猪油渣吃。”听屠菁轻快应了一声，便问：“你爹哪去了？我前两天来买肉，见是那面生的小哥儿，还以为你家不做这生意了呢。” 屠菁切好肥肉，顺便切了一小块猪肝一起包好，说道：“我爹故去了，以后这摊位便都是我来打理。” 姜婶“啊哟”一声，不免觉得到一个刚死了摊主的摊子上买肉有些晦气，不过瞧见屠菁多给的猪肝，也没多说什么，将东西接过付了钱便转身走了。 天光渐明，集市也愈发热闹，买肉的人多了，少不得有相熟的老顾客问起屠父的事，屠菁都照实说了，又给老顾客一些优惠和添头，生意倒也过得去。且她刀功了得，竟是跟她父亲一样，说要多少一切便能切成，不多不少正正好，再加上外貌不俗，与这行当很有些反差，倒是让不少老顾客啧啧称奇，也吸引了一些新顾客。 忙过早市高峰期，日头已然大亮，屠菁拿了些钱给徐元愚，又将早就割好的猪鼻子和猪耳朵给他，道：“你把这些拿去前头徐家卤味那叫老板娘帮忙卤上，晚上我带回家去吃。你回来时自己把午饭解决了吧，给我带两个肉包子就好。” 徐元愚看了眼手上的钱，很快心算出刨开必须的花销，自己不但能吃上一顿丰盛的午饭还能有剩余，便挠挠头道：“大姐姐，你给的有点多了。”以往师父在的时候，最多也就给一两个子儿的跑腿费。 屠菁看了他一眼，“行了，快去吧。” 5. 第 5 章 一把杀猪刀 《屠户之女》全本免费阅读 刚走到门口就发现门缝的地方飘着一团黑色霉气，屠菁挥了下刀，将霉气驱散，便听里头传来几声咳嗽。 她推门进去唤了声：“娘。” 屋内收拾得很干净，只因病人吹不得风，门窗紧闭，便弥漫着一股子苦涩的药味。 床上的妇人明明不过三十五六的年纪，却是一脸蜡黄憔悴，两鬓也已染上星星点点的白发。在原身的印象中，自家娘亲是个美人，也十分爱美，虽然身体不好，却不喜露出病容，平日里也会用些胭脂水粉将自己打扮得精神漂亮。 娘亲常同她说：“这人呐，无论何时都该将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的，不说叫别人怎么看，自己看了不也能开心吗？人活得心情舒畅了，做什么也就顺了。” 一个常时间卧床，被病痛折磨的人能有这样的心境属实不易，何况原身的娘还是生活在这个时代，没读过书思想受限的女子。 接收到这段记忆的屠菁很是感慨，见到原身娘如今的模样，心中更是唏嘘：丈夫的死瞬间带走了她的精气神，要不是为了几个孩子，她怕是也要跟着走了，因这不但是家庭支柱的倒塌，更是这个女子一生所爱重的人的永远离开。 床上妇人朝屠菁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大囡回来啦，这一天辛苦了。” 早上她同样被那阵敲门声惊醒，听二囡回来说大囡跟着姓赵的一人走了，见外头天色还是漆黑一片，不免担心，直到天亮后元愚那孩子匆匆跑回来，说是大囡喊他来报个平安，他们家的肉摊已经顺利开起来，生意还不错，这才放下一半的心。 另一半的心却不免思虑重重，这几天她看着大囡只觉得陌生，可不论她试探的一些问话得到的回答，又或是大囡身上一些隐秘的印迹，都表明这就是她的孩子，是她当年和丈夫满怀期待和喜欢生下的大女儿。 可一个人真能在一息之间起到这么大的变化吗？有时大囡无意间看向她的眼神，总叫她心颤，那不像孩子看母亲的眼神，倒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屠菁不知妇人心中翻涌的情绪，只笑道：“我不累，今天很是顺利，再过些时日，跟爹一样一天卖完两头半猪也是行的。” 听她提到丈夫，乔秀兰心中隐痛，面上却不显，依旧是温和笑道：“真好，我们大囡可真棒。”她像小时候那样夸着女儿，又与她闲话，“早上你急匆匆跟人出去，是去做什么了？” “那是个老顾客，姓赵，他家母猪难产，我便跟去帮忙接生了。”屠菁一边说一边拿着杀猪刀，开始清理屋内的霉气。 自从她开了“天眼”，就发现屠母这屋内的霉气最多，她已经连着帮忙清理了两天，可这些东西过了一晚上又会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虽说还不清楚这些霉气跟屠母的病有没有关系，但她即能看见，自不能让它们留在那里，看着也碍眼。 乔秀兰最初被大女儿拿着刀在自已屋里挥挥砍砍的模样吓了一跳，就怕这孩子是因为父亲去世打击太大，得了失心疯，但后来听她解释这是听那做法的道士说的，说是家里刚有人去世，又有人生病，这个方法可以赶跑霉运。乔秀兰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对鬼神之说有着天然的敬畏，一听是来家里做法的道长说的，便也不再反对。 这时见她又拿着刀在屋里挥挥砍砍，倒也习惯了，只被她说的话惊了一下，忙道：“你这孩子，怎地去干那种腌臜活计，后来怎样了？你也没学过这些，怎么能给猪接生？” 屠菁站在床边，将帐子外头一大团霉气劈成两半，再继续劈砍，霉气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她答道：“娘，这可不是什么腌臜活计，这也是个进项呢，我给那赵家接生了六只小猪崽，他家给我包了个大红封。况且这事儿还用得着学么？我以前见过爹给猪接生，很容易的，一看就会。” “是吗。”乔秀兰笑笑，心中想的却是以前让女儿处理猪下水，她嫌弃这活儿腌臜的情形，想着想着，她看着屠菁就出起神来。 屠菁除完屋内的霉气，转头就看到乔秀兰的神色，这样的神色她这几天见过好几次了，略一想想就能明白原因，做为一个疼爱女儿的母亲，对于女儿这样巨大的变化，假如毫不怀疑顺利接受那才奇怪。 可她本来就不是她的女儿，她与原身的性格喜好、日常习惯差别都很大，总不能一直伪装，她也不想伪装。 将刀收起，屠菁坐到乔秀兰床边，说道：“娘，那日村里堂叔堂婶过来逼我们让出肉铺买卖，我心中没了主意，便冒着大雨去寻表哥的事，你还记得吧？” 乔秀兰想起那日的情形，便点点头，女儿的脾性正是那时有了极大变化，她永远忘不了女儿出门一趟后浑身湿透的回来，拿着刀就往那两人身上砍的情形。当时女儿的神情可不似作伪，她也是被吓得不轻，毕竟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好在后来那两人被吓跑，而女儿对那事的后续处理更是让她惊讶不已，也是从那时开始，她总觉得女儿完全变了个人。 这时听女儿提起那天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乔秀兰有种预感，女儿接下来要说的话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解开她心中的谜团与忧虑。 屠菁继续道：“那日我跟您说在路上摔了，所以才将衣裳弄湿，但我其实是不小心滑了一跤，摔进一条沟里。” 乔秀兰脸色变了变，急道：“你当时怎地不跟我说？没摔到哪儿吧？啊？” “娘，我没事，要有事我还能好好站在您面前？”屠菁说完将脸色一肃，沉声道：“那日我摔下沟里，当时就晕了过去。接着，我便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我去找到了表哥，表哥却不愿帮忙，后来我们家的生计就被逼着让给了那两人。再后来，我们家过得很是不好，表哥考上秀才，娶了别的女子，我、我在梦里很傻，见表哥娶了别人，伤心激动这下便跳了河。” 见乔秀兰听得睁大眼睛，脸都白了，屠菁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抚：“娘，您别怕，自那场梦后，我对表哥已全无以往的感觉，我现在只想好好把家撑起，照顾好您和妹妹们。” 6. 第 6 章 一把杀猪刀 《屠户之女》全本免费阅读 锅里的猪油块逐渐被煸出油脂，慢慢形成焦黄的猪油渣飘在油面上。屠菁拿了个碗将猪油渣全部捞起，堆了满满一碗，又把猪油盛到专门装油的瓦罐里，锅底剩一点油，将刚才打发好的葱花蛋液下进锅里，很快，鸡蛋混和着葱花的香味便弥漫开来。 “好香！”屠宝像只小馋猫似的循着味儿进来了，凑到灶前，她人小个矮看不见锅里炒的是什么，却能看到灶旁那一碗猪油渣，顿时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刚洗好的小手指也不由自主要往嘴里放。 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不安分的小手，屠菁用筷子夹了一小块猪油渣，等温度降得差不多了才放到她嘴里。屠宝“啊呜”一口吃了，立刻幸福地眯起眼，小表情极为生动。 屠菁笑眯眯地问：“好吃么？”见屠宝点头，又道，“以后不能把手指放嘴里哦，洗过的手也不可以，宝宝答应姐姐的话，姐姐就经常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想想，刚才的糖，还有这个猪油渣，好吃吧？” 小女孩儿用力点头，说道：“宝宝不吃手，吃好吃的！” “真乖！”屠菁忍不住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然后拿个小碗夹了几块小的猪油渣，洒上点糖后放上勺子递给她。 屠宝高兴地接过小碗，小心翼翼将它捧到饭桌前的长凳上放好，又到外头吭哧吭哧搬来她那个小杌子，坐下来慢慢吃起来。 屠菁全程看着她自己把事情做好，又以用眼神制止了中途想帮忙的二妹屠安，最后不吝夸奖地给屠宝竖起大大的拇指，屠宝被她夸得扬了扬下巴，头上呆毛都翘起来了。 屠安看着这一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大姐姐这几日对小妹的态度也变了许多，虽然不像隔壁大妮那样宠着妹妹小妮儿，却仿佛是更好了。她正想着，突然发觉大姐姐在看她，那眼神让她浑身一个激灵：她可不是小妹那种小屁孩，才不需要这种对待！ 可还没来得及转身，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猪油渣，屠安原想说“我不吃”，但嚼嚼两下，还是被香得说不出话来。 然后怀里就被塞了一大碗猪油渣，只听大姐姐道：“你拿去吃，这东西油大别吃太多，吃完记得封好挂起，别让鼠虫偷吃了。” 屠安看着手里那一大碗猪油渣有些发愣，他们家是卖猪肉的，好东西不多，猪油渣却是不缺的，可大姐姐何时这样大方过？以往家里炸了猪油渣，大姐姐在爹娘看到的时候，才会不情不愿分她和小妹一人一两块，但只要爹娘没注意，剩下的猪油渣就全是大姐姐的，她会拿到外面和她那些小姐妹分享，却从不肯多给自己和小妹一块。 大姐姐，真的是变了。 屠安看了眼继续忙活的大姐姐，问道：“那我拿去外面吃了，我能吃几块？” 灶前的屠菁正在盛炒葱花蛋，闻言头也不回道：“你要能吃得下，吃完都行，不过这东西到底油大，一会该吃晚饭了，你还是别吃太多，留点明天当零嘴。” 屠安不料倒得到这样的答案，这岂不是说这一大碗猪油渣都是她的，她吃怎么吃就怎么吃？毕竟是个八岁的小姑娘，脸上笑容一下就起来了，她寻了只干净的小瓦罐，将猪油渣全装进去就要出门，却见小妹已经吃完自己那份，正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瓦罐。 她立刻对小妹招了招手，带她一起出门。 “街头何家那小胖子，昨天是不是说你了？”屠安问屠宝。屠宝有点懵，她年龄小，又是个心大的，昨天到外头自顾玩了，也没注意别人说什么。 屠安肯定道：“他说你了！他说你没爹，你是我妹，说你就是说我，走，咱们找他去！” 屠宝看二姐脸上带着生气的神色，也握紧小拳头，“说你就是说我！找他去！” “哎呀，是说你就是说我……算了，走，我们去那何小胖面前吃猪油渣，他嘴最馋了，保管把他馋哭！” 这时天还亮着，但家家户户却已飘起了炊烟，不少小孩儿在街巷外玩耍，还有一些老人三三两两坐在自家或别家门前，或摘菜或缝补衣物聊着家长里短。 屠安抱着瓦罐，身边跟了个小尾巴，雄纠纠气昂昂朝街头走去，没走几步就见两个比她大眼的小姑娘在那玩抓石子的游戏，屠安便凑过去，笑眯眯对其中一个小姑娘道：“小妮儿，你玩抓石子儿呢？” 那头上用红绳扎着小辫儿的小姑娘扭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屠安，我比你大，你别叫我小妮儿，该叫我妮儿姐，不然我不和你玩了！” “你也就比我大一点儿。”屠安一点说一边打开瓦罐，挑了半天拿了个小的戳到小妮儿嘴边，小妮儿刚要反驳的话就消音了，一口把猪油渣吃到嘴里。 屠安又对另个小姑娘如法炮制，收获小姑娘的拥趸：“屠安也没叫错呀，你姐他们不都叫你小妮儿。” 小妮儿嚼嚼吃完嘴里的，道：“你再给我吃一块，我以后都让你叫我小妮儿。” “那不行。”屠安拒绝，“平时你姐给你猪油渣，你也没分我们一块啊。我要去那边找何小胖，你们去不去？” 虽然被拒绝了再吃一块的要求，但两个小姑娘刚吃了人家一块猪油渣，吃人嘴短，便站起来问道：“你找他做什么？我姐说了，那人太顽皮，让我们少跟他玩。” “他昨天骂我妹妹，我得去找回场子。”屠安说着牵起妹妹的手就走，身后两个小姑娘自觉跟上了。 何小胖和另外两个小男孩在家门口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见几个小姑娘过来，本来没在意，却突然被一股香味吸引了。他动动鼻子，停下步伐朝那边看去，就见屠安捧着个打开盖子的瓦罐，伸手进里一捞，竟拿出了一大块猪油渣。 她先是喂了妹妹一块，自己又吃了一块，一边吃得咂咂作做，一边眯着眼睛，仿佛好吃得不得了。 何小胖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再不理另外两个伙伴，凑到屠安面前挠着头傻笑，“你在吃什么？” “猪油渣，真好吃！”屠安故意发出更大的声音。 何小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这罐里都是啊？” “对呀，”屠安一脸骄傲，“我姐给我做的，她说我可以随便吃！”一旁屠宝忙道：“还有我还有我。” 这话一 7. 第 7 章 一把杀猪刀 《屠户之女》全本免费阅读 耳边似乎响起细微而尖锐的惨叫，屠菁觉得这声音很是熟悉，稍微一回忆便想起正是早上她在集市准备跟张屠夫赌解猪前，磨完刀后听到的声音。当时她只以为是听错了，可这次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不是错觉。 到底是什么东西？屠菁脸色凝重，明明听到惨叫声，但手里的刀却没感觉劈到任何东西，这情况实在诡异。今晚没有月亮，四周昏暗一片，眼睛即使早就适应了这种黑暗，依旧很难看清周围的景象，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轮廓。 她握紧手中的杀猪刀，正要去点亮油灯，再喊两个妹妹回房去，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信息：【你杀死一只妖鬼的分身，你的杀猪刀因此更加锋利，你的某项体质也获得略微提升。】 屠菁呆在原地，脑海中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她杀死了一只妖鬼的分身，妖鬼是什么？她啥时候杀的？就刚才劈的那一下？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不对，等等，她的视力？怎么看东西好像比之前清晰了？之前只能看到一点黑暗的轮廓，现在则是能看清那些东西具体的模样了，虽然细节方面还是看不清，但至少在这样的环境中不是个睁眼瞎了！所以她这是随机到了视力提升？ 正感受着这样的变化，屠菁脸色一凝，对上一双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的眼睛。 “喵~” 墙头上蹲着一只黑猫，一双眼睛在黑阒阒的夜晚反射出惨绿的光，与屠菁对视上，便发出一声猫叫。 这声猫叫并不显得诡异，反而带着点萌萌的夹音，可听在屠菁耳里只让她觉得头皮发麻，杀猪刀立刻调转方向指向墙头，怀疑这黑猫就是那什么“妖鬼”的本体。 杀猪刀指向黑猫时，黑猫身体往下一缩，耳朵也压往后脑壳成了飞机耳，似乎是有些害怕的样子，接着又朝屠菁“喵呜呜”几声，声音中似乎带着些委屈，转身跳到墙的另一头去了。 屠菁松了口气，赶紧把油灯点亮，又催促两个妹妹洗漱好进屋睡觉，就在这时，外头隐约传来一些喧哗声，不多时，那声音来到近处，敲响了隔壁那户人家的院门。屠菁立在墙边仔细听了下，似乎是衙门的捕役上门寻问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自家门就被敲响了，屠菁赶紧拿着灯去开门，只见外头站着五个人，前面四个穿着捕役服装，最后一个做道士打扮。 见出来开门的是个貌美小娘子，几人将她打量一眼，那领头的捕役放缓语调问：“小娘子，我们在搜查一只会伤人的野兽，可否让我们进你家院子里瞧瞧？” 会伤人的野兽？屠菁有些奇怪，但还是往后让了让，道：“家里应该没进来什么野兽，否则我们早就瞧见了。” 四名捕役及那道士打扮的中年人进到院中，屠菁冷眼瞧着，他们不像在找什么野兽，而是围拢在那道士身边，似乎是以道士为主的。 那道士手里提着灯四下看了看，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想了想对屠菁问道：“你适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响动？” 屠菁想到刚才的事情，心中跳了跳，面上却十分镇定地摇摇头，适时露出点不解的神色，道：“并未听到什么响动，本来已经要休息，听到你们敲门才起来的。”假如说出那事，她无法解释自己是怎么解决那妖鬼的，况且她也不确定对方问的奇怪响动到底指什么。 道士也没怀疑她的话，对四名捕役道：“走吧，这里没有发现。” 屠菁目送几人出门，关上门后又听着他们继续往下一家敲门，这才怀着满腹心事回到屋内。躺到床上后，她半点睡意也无，睁着眼睛望着黑黢黢的帐顶，回想刚才的事，仿佛头一回发现这个世界与原身的记忆，也与自己的印象有着极大不同。 虽说一同穿越的杀猪刀以及平日里看见的霉气，还有脑海中浮现的信息，她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可大概那些东西对平静的日常生活毫无影响，也丝毫没有危险，以至于让她渐渐习惯了这种奇异之处，只把这个世界当成她原来那个世界的古代平行世界。 可突然出现又莫名被她灭掉的妖鬼分身，再加上刚才那几个捕役和明显与常人不同的道士，让她似乎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叫她的内心狠狠打了个激灵——这个世界，或许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 不说屠菁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只说那道士和四名捕役又查了几户人家出来，那道士将手里一枚黑色铃铛举到头顶晃了晃，铃铛毫无声响，便道：“走吧，寻不到了。” 四名捕役对视一眼，领头那人一挥手：“走，回去禀报大人。” 几人回到衙门，平时这个时候，衙门早就放衙了，但今天却仍有人当值，大门后的甬道灯火通明，有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放在空地上，两名捕役正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