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影后的舔狗不舔了》 1、姜暖死了 这是一个很深很冷的夜，冷得姜暖的每一寸肌肤都在打哆嗦。 她身上还穿着戏服，一件很单薄的古装戏服，表示她在这部戏里演一个几乎没有台词的小丫鬟。 二十六岁的姜暖，已经演了七年戏的姜暖，在学校里年年拿奖学金的姜暖，仍然还在演丫鬟。 她也拿到过很好的角色，也曾经受到过圈内大咖的青眼，原本也是个路人缘极佳的新晋实力派。 只是后来，这些都被她自己败光了。 摸爬滚打地熬出一点名堂之后，她就开始接烂剧恰烂钱。 她的路人缘一败再败，最后连粉丝也在网上控诉她，甚至给她p遗照，用血红的大字写着： 烂人姜暖，自甘堕落，奉劝圈内，永不入坑！ 观众对她的怨言，可以在网络上肆无忌惮地传播。 而她自己呢？她自己的怨言呢？ 她不敢有怨言。 因为迫使她这样做的，是她的亲生父母。 好冷……一阵夜风掠过，姜暖像只绒毛兔似的瑟缩了一下，圆圆的鼻尖泛着轻红。 好在导演终于宣布，今日收工。 梳着丫鬟髻的小绒毛兔一溜烟钻进车里。 但是她发现车里更冷。虽然经纪人一直在车旁等她，但是经纪人并没有开暖风。 一个连塌房都没热度的小演员，也配让汽车费电费油地开暖风？ 她叫姜暖，但其实这一辈子，她很少感受过暖意。 上了车，经纪人才舍得把车里的灯打开，然后丢给她一个塑料餐盒。 “林老师听说你今天有夜戏，让助理给你送了夜宵过来。” 林老师……光是听见那个林字，姜暖的心里就热热的。 她生命中极珍贵的一点光和热，都来自这个林老师。 林老师，林暮烟，演艺世家的大小姐，最年轻的三金影后，最高票房保持者…… 若是说起林暮烟的光荣头衔，即使姜暖扳着小手数上三天三夜，也是数不完的。 其中最重要的是，林暮烟还是她姜暖的妻子。 每次被剧组和家人苛待的时候，姜暖就会看看手上的婚戒，然后觉得世间所有的苦难都不值一提。 林暮烟只比姜暖大四岁，但出道很早又年少成名，所以姜暖可以算是看着林暮烟的戏长大的。 初中的某一天，刚刚被父亲用皮带抽了一顿的姜暖，趁父母领弟弟出去下馆子的功夫，用偷偷攒下的钱买了一支药膏。 闷热狭小的出租屋里，十五岁的小女孩在给自己上药。 她习惯了牙咬碎了也要往肚子里咽，所以一滴泪也没有流，也不愿叫别人知道这件事。 哪怕背后的伤痕她自己碰不到，也不去求助邻居。 她本来以为，自己这副狼狈样子，不会叫任何人看见的。 然而偏偏就有人看见了，也是唯一的一个目击者—— 为了掩饰自己的□□声，她把电视打开了，还调大了音量。 一个温柔却坚韧的声音，就这样撞入她的耳朵。 “还在痛吗？我来帮你上药吧。” 那是一句电影的台词。 姜暖一怔，被电视里的画面吸引了目光。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这张脸。 这张高不可攀，却又与她纠缠了生生世世的脸。 电视里的林暮烟很年轻，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演技里却没有一丝青涩，成熟得像是演了十年戏的老演员。 那样年轻，那样美丽的林暮烟，正在尽情地散发魅力。 她的角色浑身简直在发光，用山泉水一样的声音地说道： “你没必要总是这样硬撑的，有我在你身边呢。” 挨了打都不肯哭的姜暖，眼睛忽然酸了一下。 她知道，那句话不过是一句台词，是戏中人说给戏中人。 可是她总是贪婪地想着，若是真有人能对自己说上这么一句话，那她一定会幸福死的。 得寸进尺地再想，要是对自己说这句话的人，就是此刻屏幕里的这个人…… 父母是不允许姜暖私自看电视的，她必须得在父母带弟弟从饭馆回来之前，就把电视关掉。 尽管如此，她还是提心吊胆地等到了电影结束，好去看演员表。 原来这个演员叫……林暮烟。 好美的名字，好美的人。 一缕无心驻足的暮烟，在姜暖小小的心田里播下一颗花种。 这朵花绽放结果的时候，就是姜暖考上戏校，踏入演艺圈的时候。 一向厌恶她的父母本来千方百计地阻挠她，可是后来听说娱乐圈很能捞钱，而且可以嫁富豪傍大款，就欣然同意了。 她去报道的前一夜，父母还在叮嘱她。 “暖暖呀，”姜父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的女儿，“以后成了圈里人，可别忘了提携你的亲弟弟。” “家才是你唯一的港湾，不管怎么样，人不能忘本。” 姜母在一旁说道。 姜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点头，就像从前弟弟诬陷她偷了家里的钱那样。 母亲说得对，人不能忘本。 姜暖时时刻刻都刻在骨子里的，是林暮烟那张温柔的面孔。 那时姜暖真的考上了很好的学校，那也是林暮烟的母校。 有一次，母校请优秀校友回来讲座。 首屈一指的校友，当然就是林暮烟。 那是姜暖第一次看见真的林暮烟。 这女人，比屏幕里更加让人魂牵梦萦。 领导和教授簇拥着林暮烟，她身边还有一大堆助理和保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进大会堂，黑压压的大会堂里瞬间静默无声。 然后爆发出能把房顶掀翻的掌声和欢呼，其中饱含真挚的爱戴和仰慕，经久不息。 那一刻，姜暖哭了出来。 从十五岁那年就开始积攒的心酸，在那一刻，终于凝成了眼泪。 这就是她们的第一次见面。林暮烟在金色的灯光下从容演说，姜暖挤在闷热逼仄的人群里。 灯光一打，林暮烟看不清台下人的脸。 当然更别提看见最角落里那个偷偷掩面哭泣的女孩了。 这一见，姜暖已经觉得此生无憾。 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与林暮烟，还有更大的缘分。 那时，姜暖刚刚在圈里混出一点名堂，还给林暮烟演过几次配角。 误打误撞的，林暮烟恰好需要一个没有背景、但路人缘不错的人，来充当她的结婚对象，以婉拒那些令她讨厌的绯闻和cp营销。 就这样，姜暖误打误撞地成了候选人，又因为实在是太过于没有背景，而真的赢得了这个岗位。 就像十五岁那年，林暮烟误打误撞地进入姜暖的心里那样，她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进入了林暮烟的生活。 结婚的那天，姜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怕。 她拥有全世界。 婚后，林暮烟一直对她很冷淡，没有嘘寒问暖，连话也不会多说一句。 结婚一周年的时候，姜暖连林暮烟的微信回复都没有等到。 她一个人喝掉了两人份的红酒，第二天头痛欲裂地吐到昏天黑地，然后打开手机，看见林暮烟刚刚回复： “在忙，晚点说。” 姜暖没说话，默默爬起来。 她又觉得冷了。 把红色的结婚证抱在心口里，才会暖一些。 暖暖别怕，你们已经结婚了，只要你真心爱她，石头也会被你捂化的。姜暖这样对自己说。 就这样，她熬了一年又一年。 虽然林暮烟还是那样冷淡，但她始终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看，今天林暮烟居然给自己送来了夜宵。 这不就是努力的成果吗！ 姜暖发自内心地笑了，接过已经冷透了的塑料餐盒。 她怯怯地怀着一丝小期待，问经纪人： “林老师怎么知道我今天拍夜戏？” 林暮烟不会是主动问了我的行程吧？ 然而经纪人只是不耐烦道： “上次你发消息告诉她的，你忘了？” 姜暖碰了一鼻子灰，小小地哦了一声。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怀里有一份林暮烟让人送来的夜宵。 姜暖觉得自己再一次拥有全世界了。 正要吃的时候，手机响了。 看了一眼来电提示，姜暖的头微微作痛。 她接起来： “喂，妈妈。” “姜暖，上次让你帮你弟弟争取那个角色，怎么样了？” 姜母开门见山地问道。 姜暖说不出口。 制片方很明确地提出： 当然可以，条件是—— 让姜暖陪他们集团的高层喝酒。 一个人去老总的郊区别墅，陪一群人，喝最能醉人的酒。 姜暖不想答应。 但她的母亲生气了： “你一个戏子，在这装什么清高？以前你拿到的那些好角色不也是这么来的吗，当我不知道吗？” “不是的！”姜暖浑身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冷，“那、那都是我靠实力争取来的……” “实力？你有什么实力啊？” 姜母一边讥诮，一边发下最后通牒： “赶紧帮你弟弟把那个角色争取了，否则的话，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冰冷的忙音剐过姜暖的耳膜。 她不知所措地望着眼前的盒饭，好像这盒饭会给她什么安慰似的。 见她如此，经纪人都有些不忍心了，语气缓了缓，问道： “怎么了？” 姜暖摇了摇头，不说话。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吃林暮烟让人送来的饭。 她提起筷子，正准备吃，却看见米饭上盖着酱烧豆腐。 她又把筷子放下了。 她对豆腐过敏，吃一点都不行。幸好以前豆腐在她家算是好东西，父母不让她吃，否则她的胃早就得切除了。 结婚三年，林暮烟对此一无所知。 那边经纪人没有察觉到姜暖的表情，还在看着记事本说道： “明天上午，去参加口香糖广告的试镜，中午陪制片方吃饭，下午……” 说着，他才发觉今天的姜暖格外安静。 姜暖不是个话很少的人，即使很累很难过，也会笑着和别人说话。 但此刻，姜暖一夜不发。 可能是刚才那通电话让她伤心了。经纪人抬头，看向姜暖，却发现她的脸色出乎意料的平静。 平静得好像一个幸福的人。 平静的沉默。 半晌，姜暖放下盒饭，平静地说道： “我出去走走。” “明天还要起大早呢。” 经纪人严厉地说道。 “我很快就回来。” 姜暖笑道。 经纪人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她快去快回。 他还以为，姜暖是拍戏累着了，要出去散散。 …… 林暮烟也熬了一个大夜。这是她要冲击国际大奖的片子，任何细节都必须到位，哪怕让她熬三天三夜也在所不惜。 连轴转的工作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林暮烟也是一样。但她一点也不表露出来，气质的仪态不打一点折扣，连疏离的笑容都保持得恰到好处。 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她说道： “大家都辛苦了，就不留大家吃饭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疲倦的打工人已经无力吐槽这可怕的加班，正要散去的时候，又听见那动人的声音说出了动人的话： “这个月的奖金，我会让助理直接打到卡上，你们不用操心。等杀青了，带大家出去旅游。” 有人偷偷问林暮烟的助理，大概要发多少钱。 小助理只伸出一个手指头： “应该是每个人一万吧，这次是林老师自掏腰包呢。” 回到了自己的别墅，在这无人的私密场合，林暮烟才允许自己露出一点疲态。 她换了睡衣，仙鹤似的腰肢倚在沙发上，纤长的凤眼微微眯了一会儿，就再度精神抖擞起来。 她休息完了，现在要去吃点东西，接着看剧本了。 走进厨房，就看见冰箱上贴着字条： “这是我自己烤的吐司，要放一夜才能散去发酵的味道，等林老师回来，应该正好就是吐司最香的时候！” 落款是“暖暖”。 下面还有一张后补的： “抱歉啦林老师，我临时赶通告，不能给你热牛奶和吐司啦qaq林老师吃之前一定要热一下，冷的对胃不好！” 落款还是“暖暖”。 林暮烟这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人。 她才没时间等牛奶热透，从冰箱里拿出来，倒了一杯，就往书房走。 临走时，不忘把那两张字条撕下来扔掉，换成新的备忘录。 进了书房，不防被地上的扫帚绊倒。 林暮烟微微一怔。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她这才隐约想起来，她那个协议结婚的妻子，是会在她休息的时候来帮她整理书房的。 这扫帚也是姜暖在用，不用的时候就立在门后，所以林暮烟对这东西没印象。 书房看起来又该整理了。林暮烟想着，等会儿助理来的时候，让她转达姜暖，下次回家记得收拾书房。 对了，再问问昨天的夜宵姜暖喜不喜欢。 林暮烟记得，自己给了助理一笔钱，让她在自己喜欢的那家酒店定几道好菜，然后给姜暖送过去。 正想着，可巧小助理就打了电话过来。 林暮烟有点不想接，肯定是什么综艺又来约她，或者是哪个代言要来找她。 她不接这些，她把演员当成最严肃的职业，有时候甚至严肃得有些古板了。 不过小助理毕竟工作辛苦，林暮烟不想她难为情，还是接起电话。 “怎么了？” 林暮烟颦蹙着问道。她的胃莫名其妙有点疼，可能是牛奶太凉了。 那边，一向工作得力的小助理，却吞吞吐吐连话都说不明白： “林、林老师……姜暖、姜暖……” “她又跟你打听我？”林暮烟淡淡地回答道，“就说我很好。” “不是、不是……” 支吾了很久，小助理才小心翼翼地说道： “姜暖……死了。” 林暮烟的心里钝钝地震了一下。 这四个字，哪一个她都认识，合在一起她却听不懂。 “你说什么？” 林暮烟冷峻地问道。 她把通话界面切到后台，点开热搜，往下翻。 在第三页的中间，她才看到一个短短的标题： 演员姜暖病逝。 2、离婚 演员姜暖病逝，本来只是个不温不火的热搜。 但当网友们看见“@林暮烟刚刚浏览了这条微博”的提示时，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脱粉回踩的观众们开始在评论区里发声： 「我看姜暖就是假死，她借林影后炒作呢」 「这个姜暖蹭了林神一辈子的热度，甚至死了还想蹭？！」 「我原来是jn的粉丝，后来发现林老师才是真的香」 「谁家好人会在微博上才得知妻子的死讯啊？我看是姜暖用影后的账号故意炒作」 「就是。林老师，你要是被绑架就眨眨眼」 这条热搜的热度一下子被骂到前三。 林暮烟一言不发，眼中阴云密布。 都没听见小助理在电话那边说什么。 “林老师，您还在听吗？” 小助理的声音有些惊慌。 林暮烟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她冷漠惯了，一时间竟不知该拿出什么情绪来应对。 她连震惊都忘了。 过了好久，小助理才听见林老师用沉冷得可怕的声音问：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助理一一道来。 那天下了戏，姜暖说要自己出去走走。等她人都走远了，经纪人才发现她没带手机。 姜暖的经纪人只好到处去找，找了一夜都没找到。最后回到宾馆的时候，才发现姜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到房间里了。 经纪人很生气，正要骂她耽搁正事，却发现不对。 房间的电视开着，正放着一部影片。 是林暮烟十九岁那年拍的一部片子，这作品太早了，对于现在的林暮烟已经不值一提了。 屏幕里，十九岁的林暮烟柔声说着台词： “你没必要总是这样硬撑的，有我在你身边呢。” 这一段被姜暖截了下来，循环播放。 而姜暖自己，则面对着电视坐在床角，一动不动。 “警方说，姜暖是熬夜太久，心脏病发作了。” 姜暖本来应该吃一遍药的，但她忘记了。 然后就这么死了。 小助理说道。 林暮烟的掌心被指甲掐出几道痕，微微透血。 姜暖有心脏病？她怎么不知道？婚检时明明没有的！ 小助理问过姜暖的经纪人。 “经纪人说，姜暖是最近几年忙着给家里挣钱，黑天白天地接戏，才得了心脏病。” 姜暖有心脏病，而且是在婚后得的。身为妻子，林暮烟对此一无所知。 林暮烟的手蓦然松开了。 她觉得很无力，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沉重呼吸了良久，她焦躁不安地起身，快步踱进姜暖的卧室。 这些年，她们向来都是分房睡。 林暮烟一言不发，素白修长的手背上连青筋都胀了起来，把房间门推得砰然一响。 她原本是想来翻找姜暖的心脏病药品的。 但其实，根本不用她翻找。 一堆白色的药瓶，就摆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大概是姜暖也要提醒自己吃药。 林暮烟下意识地轻咬着指节。 这些药，有治心脏病的，有抗抑郁的，有治胃病的，有缓解头疼的。 小助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听见林老师的声音好像在打颤： “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 “半个小时前。” 小助理回答。 半个小时…… 林暮烟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正在扔姜暖留下的便利贴。 她忽然蹲下身来，就在姜暖房间门口。 她胃疼，疼得厉害。 她想起来，从前自己胃疼的时候，姜暖会十分小心地扶她到床上去，然后去给她熬热汤。 她只是偶尔胃疼而已，而姜暖，早就是医院的常客了。 她对此一无所知…… 她对此一无所知！ 还有一件事，她也不知道。 姜暖的灵魂，正飘荡在她的身后，望着她因疼痛而蜷缩的身影。 这一次，姜暖没有将她扶起来。 这一次，姜暖只是失望地看着林暮烟，低声说道： 林暮烟，我恨你。 但我不想报复你。 因为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无论是因为什么。 我永远永远，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到你了。 与此同时，林暮烟的胃痛愈演愈烈。 终于，她吐了一口血。 鲜红的血挂在苍白的唇上。而姜暖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只是姜暖不明白，眼前一黑的是林暮烟，可是昏过去的怎么是她姜暖呢？ …… 姜暖懵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 然而，她一睁眼，竟看见了熟悉的地板。 这里是林暮烟别墅的洗手间。她正趴在地上，裙子上沾满了红酒的污渍，整个脑子里也氤氲着酒气。 姜暖迷迷糊糊，迷糊到尚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浑身酸痛地爬起来，无意间瞥到外面的日历。 哦，八月十九日。 ……等等。 八月十九日？！ 她和林暮烟的结婚日期是八月十八！ 姜暖的头瞬间就疼了，猛然清醒过来。 看着洗手间里的一片狼藉，她先是发怔，然后一下子跳起来： 这、这是……她和林暮烟的结婚周年纪念日的第二天！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特意提前回家，做了一桌子的拿手菜，还把好不容易赚来的片酬全部拿来，买了一瓶最贵的红酒。 结果林暮烟连她发的消息都没看，连回复都是在第二天。 果然，姜暖刚站起来，紧攥在掌心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仙女姐姐：在忙，晚点说。」 仙女姐姐，是她给林暮烟的微信备注。 姜暖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她又活了？而且还活在这个节骨眼上？ 原来她倒霉了二十六年，就是为了积攒这一刹那的运气吗？ 姜暖有很多不明白的事，但在这个瞬间，她又想明白了很多事。 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然后把自己给林暮烟的备注，从“仙女姐姐”改成“姓林的”。 美好的一生，从修改备注开始。 她满意地欣赏了几秒钟新备注，随后哼着歌，把洗手间简单收拾了一下。 走出洗手间，就看见厨房的餐桌上摆着那桌丝毫没动的饭菜。 她拿出自己攒下的塑料餐盒，把饭菜都一一打包装好。 然后放进自己的行李箱里。 再把自己所有的衣服都熨整齐，也一同放进行李箱里。 林暮烟注重修饰，连蒸汽熨斗也要用最好的，姜暖当然得薅这一把羊毛。 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牛里脊？拿走！生鸡腿？拿走！蛋糕？拿走！ 荔枝？ 姜暖的手发沉，有点抬不起来。 当年和林暮烟结婚的时候，姜暖的事业刚起步，几乎就是一无所有。 那时候，姜暖连荔枝都没吃过，还因此被一些同行嘲笑过，说她装傻充愣，就为了博观众同情。 从超市回来，林暮烟给她买了一大兜的荔枝。 那时候，姜暖在前面快乐地笑着，林暮烟跟在后面，虽然不理她，但在她望过来的时候，也会微微一笑。 姜暖人生的第一颗荔枝，是就着林暮烟的手吃的。 林暮烟把荔枝剥开了，汁水淋漓的荔枝肉躺在她手心里。 她淡淡地对姜暖说： “别让你的手也脏了，就这么吃吧。” “林老师，我以前都没吃过荔枝。” 姜暖试探着说道。 她怕林暮烟也嘲讽自己，但也想让林暮烟知道，这颗荔枝对她来说很重要。 然而林暮烟只是说哦了一声，说道： “那以后多吃。” 然后就去洗手了。 姜暖回忆起来，动作有些迟缓。 缓了不到半秒，她又精神起来。 荔枝？拿走！ 她总不可能因为一颗荔枝就回心转意吧？ 她神经病啊？ 所以，当林暮烟回到家里的时候，就看见姜暖坐在飘窗的榻榻米上，穿戴得整整齐齐，好像要出门似的。 姜暖的脚边，还立着一个行李箱。 林暮烟那双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解。 但姜暖却好像没看见她似的，只是望着窗外。 窗外有什么？林暮烟也看过去。 她看见窗户上，姜暖面孔的倒影。 圆圆的小脸和圆圆的大眼睛，像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要出门吗？ 林暮烟微微皱眉： “穿戴整齐就别坐榻榻米了，会把衣服弄皱。”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想把姜暖拉起来。 听见她说话，姜暖仍望着窗外，头也不回地说道： “林老师回来啦。” 林暮烟正要点头，却忽然觉得不对劲。 以前每次自己回来，这只小兔子都会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迎接她，用最元气的声音问她累不累，然后说饭已经做好了，休息一下就吃饭吧。 小兔子从来没有过今天这副样子。 一缕梅花似的幽香轻轻飘来，那是林暮烟发丝间的体香。 嗅到这个，姜暖不回头就知道，林暮烟已经很近了，就站在自己身后。 姜暖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今天天气真好，晴空万里。” 林暮烟这才注意到天气。她刚在工作室忙了一天一夜，还没来得及关注这些。 “嗯，是很好。” 她随口附和着，以为小兔子要出去玩。 然而小兔子却不说话了。 于是林暮烟说道： “今天天气这么好，要不……” “要不我们去离个婚吧！” 姜暖兴高采烈地回过头来说道，脸上都笑出太阳花了。 林暮烟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 离婚？ 小兔子刚才是说了离婚吗？ 4、不想离婚 林暮烟？这女人打来干嘛？姜暖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这轻烟一样清幽缥缈的女人，偏偏在这种时候又固执得寸步不让。 刚挂断，就又打过来了。 姜暖再次挂断。 如此拉扯了十几个回合，终于还是姜暖先受不了。 她接起电话，正要叫这女人别再来烦她了，电话那边的人却先开了口： “你在哪儿？” 一旦与林暮烟对峙起来，姜暖就又有劲了。 她故意说道： “能让林神主动说话，我可真是三生有幸。” 上辈子，每次打电话，都是姜暖饱含热情地先打招呼，过一会儿，才能听见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冷冷的“嗯”。 林暮烟沉默片刻，又问： “你在生我的气？” “可不敢。” 姜暖笑道。 “你先回来，”林暮烟不顾她的阴阳怪气，自顾自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姜暖才不回去呢，而且还要继续挖苦： “林影后这是担心我成了你的前妻，会跟媒体说你的坏话？拜托诶林影后，我人微言轻，谁会信我呢？” 林暮烟又沉默了。 等她再次开口，语气里似乎添了一丝愠怒。 “你找个地方等我，我去接你。” 林暮烟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如果是从前的姜暖，一听林老师居然要亲自开车来接自己，早就感动得偷偷哭一顿了。 但今时今日不同往日。 “好。” 姜暖斩钉截铁地回答。 她态度转变得突然，林暮烟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接着，又听姜暖说道： “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你人过来就行，证件我都带好了。” 说罢，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那气势好像战士收刀。 然后，她就真的跑到民政局门口，找个石阶坐下，等林暮烟过来。 她很坚定。相反，林暮烟的心里却是六魂无主。 颀长的手轻轻按在胃部，林暮烟放下手机，望着姜暖卧室的门发呆。 她想不通。自己给姜暖买了那么多东西，还定期打钱过去，又布置了这么好的房间。 这只小兔子，怎么忽然就要离婚了呢？ 结婚一年整，她们从来都没有睡在一起，一次都没有。新婚之夜，姜暖单独的卧室就已经布置好了。 就这样一直分居到现在。 而整整一年，林暮烟甚至都没有进过姜暖的房间。 想着，她慢慢站起身，打开姜暖卧室的门。 一进屋，就闻见一股药味。那是中药西药混在一起的味道，很苦。 哪来的味道？林暮烟淡眉一扬，看见床边的纸篓里，扔了一堆白色的药瓶。 这个时候，姜暖的身体其实已经出现状况了，每天都要吃药。 现在重生归来，姜暖的身体状况也恢复了出厂设置，健壮得像头牛，这些药不用带走，自然就进了垃圾桶。 林暮烟拢了拢宽松的睡衣领口，俯身，将这些药瓶都拿起来。 她坐在姜暖的床上，一瓶一瓶地看。 抗抑郁？小兔子每天对她笑容满面的，居然还要吃这东西？ 治胃病的……明明每次她问起，小兔子都说自己好好吃饭了，叫她不用担心。 还有止疼片。林暮烟的卧室就在隔壁，有一次夜里，她听见姜暖似乎在呻.吟，第二天就问姜暖是不是半夜头疼。 但姜暖只是笑着，跟她说：“没有没有，一定是林老师听错啦，我很好的。” 该死的沉寂之后，骤然响起一片碎落的声音。 林暮烟阴沉着脸，把药瓶全都扔在了地上。 这个小兔子……这个姜暖！明明早就感觉到不舒服了，明明一点都不开心，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明明是她的妻…… 想到这里，林暮烟的思绪戛然而止。 她想起，新婚之夜，被分居的消息打击懵了的姜暖，也是这样说的： “林老师，可、可是……我是你的妻子……” “你不是，”那时的林暮烟冷声说道，“我们只是形婚而已。” 这下，林暮烟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那些她从不留意的事，忽然变成了一个个刀刃，从记忆的深处耸立起来。 曾经，姜暖试着想告诉她，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想让她陪自己去看心理医生——那时两人刚刚结婚，林暮烟还以为她是在矫情刷存在感。 曾经，姜暖连着几天去医院输液，因为胃疼得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那时林暮烟在国外采风，为了出好作品，她连手机都不看。 就连那次，林暮烟唯一一次注意到姜暖可能半夜头痛，也因为那时她一心扑在冲奖的作品上，所以根本没有留心姜暖眼下的乌青。 林暮烟站起身来，去换衣服。 她必须要见到姜暖。 刚拿了车钥匙要走，就看见小助理噔噔噔地跑上楼。 见她只穿了衬衫和牛仔裤，小助理有点着急： “访谈节目就要开始录制了，要不您在路上换衣服？” 林暮烟弯起分明的指节，压在胃部。 对啊，下午还有通告呢。 我去不了，我临时有事……林暮烟心中抗拒，但一看小助理的额角还挂着汗珠，又不忍心说出来。 她是这次节目唯一的嘉宾，也是节目内容的中心。要是她因为私事耽误了通告，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得陪她调整时间表，甚至可能别的节目组也要受牵连。 她没办法。 林暮烟立刻回卧室换衣服，吩咐门外的小助理： “你给姜暖打个电话，告诉她我有通告，让她先回家来。” 她知道，自己再打过去，只怕姜暖是不会接的。 小助理有些疑惑： “您和姜暖是怎么了……” “没怎么，”林暮烟打断她的提问，“照我说的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还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和姜暖要离婚了。 或许在内心深处，她是不想离婚的。 因为林暮烟的到来，摄影棚里比往日都要热闹。不仅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差不多公司大楼里的所有人都来了。 他们挤在门口，就为了看一眼这位传说中的林影后。 “诶，林老师不是不轻易接这种节目的吗？” 有人好奇地打听。 一个林暮烟的资深影迷骄傲地回答： “这不是为了要宣传新片嘛！她说不能因为自己的什么底线，而让剧组人员的心血都白费掉，所以就来了。” 人们听得满脸倾慕： “没想到林老师人这么好……” 正热闹的时候，人群边缘忽然雀跃地叫起来： “林老师！林老师！” 成山成海的人群立刻围过去，被挤在后面的人其实根本看不见林暮烟本人，但也不能自已地尖叫起来。 有幸站在前排的人，亲眼看见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款款而来。 电影镜头根本装不下林暮烟的美，她本人美得更加令人惊异。 今天她穿了一件纯白的复古长裙，领口和袖口用金色勾了细细的边，柔顺的黑发瀑布般地倾泻到腰际。 像是古希腊的美神。 安保人员一边维持着秩序，一边试图盖过鼎沸的喧哗声： “林老师录制结束再和大家签名合影，大家稍安勿躁！” 但场面仍然狂热得一塌糊涂。 话是这么说，林暮烟还是就近给身边的几个人签了名字。 拿到了签名的人们更加激动，把一个新来的小实习生挤到了楼梯边上。这女生一个踉跄，还没站稳的时候，不防被人扶了一把。 是林暮烟。她保持着疏离的微笑，扶了一下女生的手腕。 “没事了。” 她轻声说道，然后在安保人员的保护下，像一缕云影似的飘然而去。 留下那个女生立在原地，脸颊红得滴血。 嗅嗅手腕，甚至还有林暮烟指尖的幽香。 …… 林暮烟很少接拍戏之外的通告。尽管如此，她还是让这次的节目录制得十分完美。 工作人员私下里纷纷称道，都说林影后不愧是是林影后，业务能力在圈内绝对是天花板。 其实，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她是想快点结束录制的。个中原因，只有林暮烟自己知道。 拍摄的间隙，她把小助理叫过来： “给姜暖打过电话了吗？” 小助理的眼神飘忽了一下： “已经按照您说的话打过了。” 林暮烟的心放松了一些： “她回家了吧？” 小助理点点头： “嗯……是呀！” 说罢，却没有听见林暮烟的回应。 她小心地抬起头，见林暮烟正在看着她。 林暮烟很高。深水一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落在她的头顶。 “你的眼神为什么发飘？” 林暮烟淡淡地问道。 小助理后退半步： “我、我最近有点累……” 话落，先是静默了一阵，接着就听见林暮烟温声说道： “你辛苦了。下个月给你放假。” 林暮烟知道，自己工作繁多，小助理自然也不轻松。她不想难为这些为自己工作的人，能体谅就要多体谅。 得知姜暖已经回家，林暮烟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下半场录制也就发挥得更好。不仅很快就完成了原定的任务，还因为效果精彩而加了些内容。 录制结束后，林暮烟又依照承诺与人们签字合照。走出摄影棚，已经是半夜了。 节目组的人喊林暮烟一起去吃夜宵，她笑着轻轻摇头： “你们去吧，回头给你们报销。” 小助理要开车送她回家，但林暮烟想着她方才的样子，只是说： “现在不是你的工作时间，回去休息吧。” 于是她开车绕了一圈，把小助理和几个顺路的工作人员送回家去，然后才开回自己的别墅。 她不想让别人跟她回家。因为家里还藏着一只小兔子。 她有话要跟小兔子说。 私下里说。 很累，但是在回家的路上，林暮烟还是把想说的话在心里排练了一遍又一遍。 回到别墅，林暮烟才看见： 家里怎么漆黑一片，没有一个窗户亮着？ 希望是因为小兔子已经熄灯睡觉了。 她面无表情，但是步伐快得像风。 把别墅的一楼二楼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姜暖的影子。 怎么回事？林暮烟轻轻捂着胃部，另一只手给姜暖打电话。 姜暖没接。 不是挂断了，而是无人接听。 林暮烟眉头微蹙，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立刻下楼，上车。 傻兔子，你不会是还…… 黑色的车在黑色的夜里一路疾行，几乎就是顶着限速在跑。 离午夜零点还有几分钟，终于让她赶到了民政局门口。 她还穿着那身纯白长裙，长发有些散乱地披在左肩。快步下车时，裙边险些挂在车座上。 失态的希腊美神罢了。 漆黑的夜色里，她用那双浮着水雾似的眸子来回搜索，总算是在附近的长椅上，看见了一团小黑影。 姜暖居然还坐在那里，守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一个和兔子的体型很相称的行李箱。 莫名的，林暮烟有些愠怒。 气姜暖大半夜还坐在这里，气姜暖因为跟她置气，连安全和身体都不顾了。 林暮烟三两步走过去，不由分说，拉起姜暖的手。 “回家。” 林暮烟冷冷地说道。 “不回！”姜暖大声顶撞道，“我没家！” “你既然是跟我生气，那又何苦惩罚你自己呢？” 林暮烟的语气也不再那么平静。 她没有松手，还拽了一把，将愤怒的兔子拉到自己怀里。 姜暖努力想甩开，最终却失败了，只好在嘴里逞能： “我惩罚自己又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林大影后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的死活吗！” 说着，她再次用力一推。 不料这一次，林暮烟正在听她说话，所以没有防备。 轻轻一声，林暮烟身子不稳，膝盖撞在长椅的尖角上。 她咬着薄唇，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眉头微微颦蹙一下。 姜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手了，但她还是不想低头，索性转过身去，完全不看林暮烟。 她在长椅的远端坐下，那副架势好像在说，她要在这坐到明天早上民政局开门，然后立马冲进去离婚。 两个快要离婚的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只有沉默的风声。 风声很吵，盖过了林暮烟轻声说出的那句话。 姜暖不回头地问道： “你说什么？” “我说……” 林暮烟试探着在长椅的另一端坐下，呼吸有些沉重，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可不可以不离婚？” 5、姜家打来的电话 姜暖没有回答这句话。 她想说的太多了，既惊讶于林暮烟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又觉得这女人虚伪： 既然不想离婚，那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到民政局门口了你想起要表深情了，之前早干嘛去了？ 姜暖满心的心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索性就沉默以对，徒留林暮烟的话音在黑暗中沉沦，沉沦，直到消散。 林暮烟的心也跟着沉沦在夜色里。 沉默许久，她又试着说道： “你想要什么？车？房子？” 姜暖十分讨厌听见这些话。在林暮烟眼里，她只是一个可以估量价格的物品。 物品是不可能有脾气的，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不过就是价钱没给够而已。 事到如今，林暮烟竟然还在说这些。 她真的是受够这个女人了。 为了防止这女人又说出什么混账话，姜暖还是开了口。 她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 姜暖说道。 林暮烟以为她的心思终于变了，清冷的声音下掩着一丝急切： “明白什么？” “明白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姜暖回过头来，望着夜色中那个美得过分的女人，“我的心思，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林暮烟显然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姜暖感觉有人碰了碰自己的指尖。 是林暮烟。 “好凉，”林暮烟将她的指尖握在掌心里，“你冷不冷？” 然而这嘘寒问暖更坚定了姜暖的想法： 林暮烟这女的不是粗心大意，只是在以前，林暮烟从不肯把细心用在她身上罢了。 姜暖一把将手抽了出来。 不料，林暮烟却不放她走。 “这婚离不成。” 林暮烟说道。 姜暖气极反笑： “我都不知道林影后现在势力这么大，都能操控民政局了？” “不关别人的事，而是在我们之间，”夜空下，林暮烟的眼睛比夜色更深沉，“我们根本就没有过结婚之实，又谈何离婚呢？” 姜暖先是怔了一秒，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个“结婚之实”是指什么。 漆黑的空气里，姜暖试探地望向林暮烟的眼眸深处，琢磨着这女人话里的含义。 姜暖不以为意地笑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呢？” 狡辩罢了。 没想到的是，一个纤长的指尖蓦然微颤，勾住了她的小指。 有一句话含在林暮烟柔软的唇齿之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在口中滚了几圈，就翻出旖旎的味道。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先回家，”林暮烟拉住姜暖的手，站起身来，“我答应你，明天一早就陪你来办离婚。” 见她这样说，姜暖倒有些将信将疑： “真的嘛？” “我发誓。” 林暮烟严肃地说道。 姜暖还是有些骨气的： “我讨厌你，我不和你回去。我去住酒店。” 如水的目光轻轻落在姜暖毛茸茸的头顶，同时，林暮烟说出一句很是动听的话： “跟我回去，你就可以免费住一宿别墅。” 话落，姜暖十分果断地站起来，拽着林暮烟的手： “走吧。” 她的骨气是富有弹性的。 …… 从林暮烟家的浴室出来，姜暖以为林暮烟已经睡了，不料却看见这女人在餐厅。 吹头发时，姜暖暗中把吹风机调到最低的档位，偷听那女人云烟似的絮语。 林暮烟好像是在打电话。 “已经让那个狗仔把东西删干净了吧？” 她低声说道。 听了会儿电话，林暮烟又说： “不，我们没有要离婚，不过是路过民政局罢了。” 姜暖听得出来，林暮烟的声音里有一丝心虚： “……我们去吃夜宵。民政局后面那条街，不是有夜市吗？” 接着，林暮烟不太明显地哽了一下： “嗯？你说那个夜市已经拆了？我不知道……很晚了，别说了，挂了。” 姜暖听得忍俊不禁。正偷笑的时候，手机给她推送了一个头条： 「顶流影后深夜陪妻子吃烧烤，二人亲密互动」 方才在民政局门口，有狗仔偷拍到了她俩的行迹，林暮烟打电话就是为了处理这件事。 看起来，她处理得还挺好。 没等姜暖点进去细看，林暮烟已经看见她了。 两人四目相对，姜暖问道： “林大影后还不睡啊？” “不睡，”林暮烟像是没听出她的阴阳怪气似的，只是摇了摇头，“有点饿。”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这么晚了，是谁啊？ 姜暖好奇地探头看去，见似乎是酒店送餐的。不一会儿，林暮烟就把几个餐盒提了回来，在餐桌上排开。 “暖暖。” 林暮烟唤了一声。 叫我呢吗？姜暖皱了皱眉。 林暮烟自顾自地又说道： “你晚上一直没吃东西吧？我叫他们送了些暖身的菜品，你吃了再睡吧。” 姜暖不置可否，只是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然后躲在一边用手机搜这个酒店。 一看价格：人均四千六。 好好好，这我可得尝尝。 姜暖来到餐桌旁边坐下，却见林暮烟这女的布置完餐桌之后，又去打开冰箱门，倒了一杯脱脂牛奶。 “你吃饭还喝奶呀？” 姜暖瞥了她一眼。 林暮烟解释道： “这个时间，我不能吃东西了，喝点奶算了。” 林暮烟经常少吃或不吃，以此来让自己保持清醒。今晚要录节目，为了保证最佳效果，她晚上什么都没吃。 怪不得这女的胃疼呢。活该。 姜暖悄悄咬了一下唇。 林暮烟来到离姜暖最远的桌角，拉出椅子，问道： “我可以坐这里么？” 姜暖哼哼唧唧： “……你爱坐不坐。” 林暮烟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谢谢”，就坐下了。 我这么说话她都不生气，这女的不会是没有感情吧？姜暖腹诽着，心说就算她是机器人跟我也没关系。 林暮烟在给小助理发消息。 “你不是说姜暖回家了吗？” 她问。 小助理的昵称几次变成正在输入中，最后委屈地回复道： “林老师，我那时给她打电话，她真的跟我说已经回家了呀……” 林暮烟明白了。 大概是当时姜暖也在气头上，所以就用话语敷衍小助理；而小助理也是一时偷懒，没有确认姜暖是否真的回来了。 她想起以前，自己工作忙，大多是通过小助理和姜暖联系的。 不知道这样的事还有多少？ 想到这里，林暮烟多了几分教训的口吻： “以后再有这种事，你要亲自确……” 打字打到这里，她蓦然怔住。 哪里还有以后了。 明天一早，她们就要去办理离婚了。 小助理见林暮烟久久不回复，还以为自己老板生气了。正忙不迭要道歉，却见林暮烟发来一句： “下次注意，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林暮烟把餐厅的暖光灯打开，淡金色的灯火暖融融地落下，还有饭菜的香气在悄悄蔓延。 这很奇怪。两个就要离婚的人，居然在此刻忽然有了一种…… 过日子的感觉。 她俩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一个默默吃饭，一个闷头喝奶。 打破这份宁静的，是姜暖的手机。 她头疼地看着来电显示。 是母亲打来的。她不想接。 正要挂断的时候，却见餐桌对面的人伸出了手。 “我来接。” 林暮烟说道。 姜暖怔了怔，还是将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打开免提。 一接起来，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泼辣的叫骂声： “姜暖，你个白眼狼王八蛋！连爹娘的电话都敢不接啦？你一下午死哪去了！” 林暮烟的神情一沉，悄悄看了一眼姜暖，见姜暖神色如常，好像这种话对她来说一点也不奇怪。 “喂，岳母。” 林暮烟十分自然地唤了一声。 电话那边的动静立刻就没了。 片刻，换成了十二分谄媚的语气： “林老师！您看这事闹的，我们不知道您也在，真是打扰了……” 这一声岳母把姜暖的妈妈唤得心花怒放。 姜暖父母本来心里还在打鼓，以为自家女儿得罪了林暮烟，这次打电话来就是兴师问罪的，结果竟然是林暮烟亲自接了电话。 林暮烟也不愿多说，只淡淡地说道： “这么晚了，我和姜暖要休息了。” “好好好，我说完正事就挂，不打扰您，”姜暖的妈赶紧说道，“那个……下周姜暖的舅舅请客，您能不能和姜暖一起过来？” 姜暖脸色一变，她知道父母肯定是又想求林暮烟帮忙了。 她那个弟弟也是娱乐圈的新晋小生，从前爹妈都是半威胁半央求地让姜暖来求林暮烟，给弟弟铺路。 次数多了，姜暖也不太好意思开口了。 所以这一次，爹妈居然打算亲自来找林暮烟！还是在亲戚聚餐上！当众请求！ 这会让林暮烟下不来台的！ 没等林暮烟说什么，姜暖已经关了免提，把手机抢了过去。 “林老师不去，她没……” 话还没说完，姜暖手里的手机就没了。 被林暮烟拿过去了。 她看了一眼姜暖，对电话说道： “知道了，到时候我和姜暖一起去。” 说罢，就在姜暖妈妈的千恩万谢里挂了电话。 姜暖甚至不想问林暮烟为什么答应，她只想问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们不是你的父母，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坏！他们是打算求你办事！” 然而，林暮烟只是平静地说道： “我知道。” “那你还答应！” 姜暖差点骂人。 “以前又不是没求过，这次有什么例外么？” 林暮烟问。 姜暖愣住了，一抬眸，正好遇上林暮烟的眼神。 暖色的灯光漫入这女人的眼瞳，像一泓春日里化冻的溪水。 姜暖以为自己以前说得很自然，没想到这女人其实都知道。 “你是我的妻子，帮衬你的家里，是我理应做的事，”林暮烟在她身边坐下，“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离婚，你还是我的妻子，我要尽我的义务。” 说着，林暮烟的语气多了几分试探： “对不对？” 说罢，她就沉默下来，静静地望着姜暖。 她在等。 等姜暖的脸上表情缓和，甚至是出现一丝对离婚提议的后悔。 没想到的是，她等来的是愤怒。 姜暖一把将手机抢了回来。 小兔子圆圆的眼睛有些泛红了。 “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都要离婚了，你想起来我是你的妻子了？” 说起话来，姜暖的鼻尖还抽抽搭搭的，越发像兔子鼻子。 上辈子她那么尽心尽力地陪着林暮烟、照顾林暮烟，结果直到死去，都换不来林暮烟的一句关心。 现在她大闹一场，跟林暮烟撕破脸，这女的反而知道对她好了？ 贱不贱？ 姜暖扔下一句话： “林暮烟，你这么不想和我离婚，到底是因为离不开我，还是因为你不能容忍任何的失败，哪怕只是一段失败的婚姻？”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回房间去了。 留林暮烟一个人在餐厅。 林暮烟眼里罕见的温柔也冷却下来，望着姜暖离开的方向，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忽然，姜暖卧室的门打开，姜暖探出半个身子。 林暮烟的身子微微前倾，有些期待。 只听姜暖说道： “自己把碗洗了！” 然后又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林暮烟默默低下头。 刚才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客厅里的钟表轻轻响起提示音。 凌晨了。 已经是第二天了。 已经是她要和姜暖离婚的日子了。 6、离了！ 第二天一早，姜暖刚走出卧室，就看见林暮烟已经穿戴整齐了，正坐在沙发上看剧本。 “你醒了？”看见姜暖，林暮烟稍稍抬起视线，“收拾好了就去民政局吧，我开车。” 这还像句人话。姜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收拾完了却还是困困的。 直到她上了车。 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居然放着一束花。 是一束野百合，花朵之间还点缀着满天星。 姜暖震惊。 野百合配满天星，这是她最喜欢的搭配。 林暮烟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喜好了？居然还能记住？这女人高贵的大脑竟然舍得给我腾一块地方了？ 姜暖腹诽一番，但是什么都不说，只是坐到座位上，花就抱在怀里。 还是林暮烟先开的口： “结婚的时候，我记得你说你喜欢这样的花束。” 姜暖低下头去，用满天星遮住了侧颜，林暮烟看不见她的神情。 结婚的时候，林家信风水的长辈请大师算了，说一定要用红玫瑰。 在店里，林暮烟的家长在前面和婚礼策划商量买花，林暮烟在后面挽着姜暖，信步闲逛。 “母亲说，手捧花一定要用红玫瑰。” 林暮烟轻声告诉姜暖。 她看见这只小兔子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但姜暖很快就重新笑起来，好像从来都没有失望过一样。 “红玫瑰好啊，喜庆。” 姜暖笑道。 林暮烟却没笑。 她盯着姜暖的眼睛，试图寻回那一丝的失望： “你原本想用什么花？” 姜暖缩了缩脖子： “……我吗？” 这种一生一次的大喜日子，姜暖当然也有过许多设想，设想她能选自己喜欢的音乐、自己喜欢的婚纱，以及自己喜欢的花。 但是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 无人过问是她的常态，她也习惯了。 当林暮烟忽然问起，她反而还有些不适应。 圆圆的兔眼在展品架上搜寻着，片刻，姜暖指着角落里的那一束： “我喜欢那款。” 林暮烟看过去，见那是一束被满天星簇拥着的野百合。 就是这样一束花，姜暖从结婚的时候就想要了，但是到离婚这天才得到。 车子发动起来，林暮烟只好不去看姜暖，转头看路。 但她的话依然是对姜暖说的： “财产分配的事情我会找人妥善处理，不会让你吃亏，你放心。” 姜暖的语气有些嘲讽： “哦，我还以为这花就是我分到的财产呢。” 林暮烟沉默片刻，说道： “这是给你赔罪的。” 说罢，趁着红灯，她转过脸来，认真说道： “昨晚让你生气了，抱歉。” 望着林暮烟认真道歉的脸，姜暖居然片刻失神。 她不敢再看林暮烟，低头去看花，又忽然发现捆扎花束的丝带上有花纹。 花纹是小荔枝的图案。 姜暖不会处理这么复杂的场景。 她将花放下，望向自己这边的车窗： “我饿了，没吃早饭呢。” 林暮烟嗯了一声： “你打开下面那个格子，有早饭。” “你不吃吗？” 姜暖一边问，一边打开格子，果然看见保温盒里放着热腾腾的包子，旁边还有一杯牛奶。 餐盒上画着logo，是她最喜欢的那家包子铺。 甚至包子也是她最喜欢的馅。 林暮烟没看到姜暖微微停滞的手，还在回答她的疑问： “我起得早，吃过了。” 姜暖打开餐盒，开始啃包子。 熟悉的包子香气从旁边飘来，林暮烟才意识到，其实她了解姜暖的很多喜好。 再怎么形婚，也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了解呢。 只是太多的时候，林暮烟从来没有注意过罢了。 就好像她的精力和时间价值千金，分给姜暖一丝一毫都算浪费似的。 林暮烟抿了抿唇，脸色不是很好看。 颀长白皙的手握紧了方向盘，手背上挺起几道浅青色。 她们把证件都带齐了，在民政局稍微等了一会儿，就跟着工作人员一项一项地去办理。 到了最后，工作人员最后一次跟她们确认： “林暮烟，姜暖，你们两位确定要离婚了吗？” 姜暖抱着林暮烟买的花，吃着林暮烟买的包子，毫无犹豫斩钉截铁： “确定！立刻离婚！” 见她这样坚决，林暮烟也点点头： “确定。” 持续了两辈子的形婚，在这一刻…… 离掉了。 姜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可是真到了这会儿，她反倒很镇静。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是她新生活的开始。 还有更多的惊喜和挑战，在后面等着她。 林暮烟的个子比她高出一个头，就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侧颜。 姜暖不说话，林暮烟也就不说话，跟着她往外走。 到了门口，林暮烟才问道： “你去哪？我送你。” 她太久没说话，一开口声音还有点哑。 姜暖摇摇头： “不用。” 林暮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 “……好。” 她似乎已经失掉送姜暖回家的立场了。 姜暖把她往外推： “林老师工作那么忙，快点去吧，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知道姜暖话里有刺，林暮烟的唇微颤，但是什么都没说。 她将外套搭在手臂上，转过身去： “再见。” 拜拜了您嘞。姜暖在心里说道。 亲眼看着林暮烟的背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姜暖才开始打算下一步。 先去找房屋中介吧，得租个房子住，要不然会露宿街头的。 她一边盘算，一边觉得手臂越来越酸。 林暮烟买的这个花束还怪实诚的，虽然好看，但是又大又重。 姜暖可不想带着这么个东西到处看房子。 她走到垃圾桶旁边，正要扔的时候，却犹豫了。 她活了两辈子了，这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花。 捆扎花束的丝带上，小小的荔枝图案还在闪光。这光有些刺眼。 算了，丢掉吧。 不过是林暮烟的恩赐罢了。这是姜暖现在最不需要的东西。 于是下一刻，贵重精美的花束就进了垃圾桶。 姜暖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走了没多久，就有一痕人影从门后飘然走出来。 人影抬了抬帽檐。 是林暮烟。 方才姜暖将花扔进垃圾桶里时，林暮烟就在暗处亲眼看着。 刚刚从民政局后门溜走，姜暖的手机就叮咚响了一下。 是林暮烟后援会的微博更新了： 林老师和小媳妇的最新街拍！姜暖还抱着花，林老师也太宠了！ 因为是特别关注，所以这个账号一更新就有提示音。 姜暖只是快速扫了一眼，就关了。 小媳妇？ 她以后再也不是林暮烟身边那个没名没姓的小媳妇了。 婚是离了，但离“昭告天下”还有一段距离。要等到合适的时机，还需要一系列的公关，才能确保这件事妥善处理。 那些事以后慢慢处理吧。姜暖想着，眼下她的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住。 她选了个偏僻一些但评分还不错的房屋中介，走了很久的路才到。幸好这家中介确实不错，很快就带她看了几间都还称心的房子。 正在斟酌的时候，姜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异常激动地唤道： “姜暖！你是不是姜暖！” 姜暖吓了一跳，还不知道来者是谁，就条件反射地低声提醒道： “别激动，小点声！” 那人也后知后觉地赶紧闭上了嘴巴。 姜暖这才看见，这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不像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大概也是来看房的。 没等女孩开口，姜暖先有些紧张地说道： “妹妹你先别激动……那个，我和林老师……” 姜暖想这个女孩肯定是林暮烟的粉丝。林暮烟粉丝众多，以前就偶遇过几次。 每次遇见，林暮烟的粉丝都对她群起而攻，觉得她老是捆绑林暮烟营销，活生生拉低了林暮烟的咖位。 为了避免麻烦，这次姜暖决定先开口。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女生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还是很激动： “暖暖！我是你的粉丝！你的每个剧我都追了！” 这次换成姜暖愣住了： “……我的粉丝？” “是啊是啊，”女生的眼里都是光，映得姜暖的脸色都显得明亮了起来，“你演得也太好了，长得还这么可爱！” 说着，女生还举起包包上的小挂饰： “暖暖你看！这是我自己用毛线勾的小娃娃，就是《水蜜桃之恋》里的你！” 那是姜暖第一部有台词的戏，当时她还没毕业呢。 姜暖眼睛一热，笑道： “这部戏你都看过，看来真的是老粉了。” “不光是我，好多人都喜欢你！我们还有粉丝群呢！” 女生十分骄傲地说道，又告诉暖暖，这个小挂饰就是群里的姐妹们设计的。 说着，她又问道： “暖暖，你也来这里找房子吗？” 姜暖点点头： “是啊。” 女生疑惑道： “你不是和林暮烟在一起住吗？” 这下问得姜暖有些慌乱，正要编个理由解释，却见女生已经露出一副很懂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 姜暖表面微笑，实则心里紧张得直打鼓，心说你知道什么了？不会是知道我俩离…… “豪门妇妇的情趣嘛，老是在别墅里，没意思，出来感受一下出租屋，玩一些落魄play……” 女生没说完，姜暖的脸都红了。 “嗯嗯……是、是这样……” 姜暖还不能反驳，只能羞红着脸认下。在女生看不见的地方，她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这个女孩子是老打工人了，到处租房，经验丰富。见姜暖在这里纠结，她把自己租房踩过的所有雷都详细讲了一遍。 在她的帮助下，姜暖终于确定了要租的房子。 最后，女生满脸期待地问道： “暖暖暖暖，我可不可以抱抱你呀？” 怕姜暖不愿意，女生又赶紧补充道： “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的，我、我就是……” 姜暖只是笑道：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罢，她已经拉过女生，给自己的这位小粉丝一个大大的拥抱。 女生差点幸福晕了。 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姜暖又抱了她一下。 “你那么辛苦地帮我挑房子，就是想让我能抱你一下吗？”姜暖说道，“其实就算你没帮过我，我也会答应你的。” 就这样，直到姜暖去签租房合同，女生还一直站在那里，呆呆地冒粉红泡泡。 终于租好了房子。姜暖忙活了好几天，总算是收拾出了一点家的样子。还剩最后一点东西要买，等忙完这件事，她就可以好好休息一阵了。 在超市逛了一大圈，当姜暖拎着两大兜子日用品回来的时候，她忽然看见…… 自己的行李都被扔在门外了。 而自家的防盗门大敞四开，人群熙熙攘攘地进出自如，仿佛她家是菜市场。 更离谱的是，在屋里居然还立着摄像机和打光板。 ……啥啊？ 起猛了，看见屋子里的鬼在那拍艺术照呢。 没等姜暖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看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美女，从屋里款款地走出来。 那美女也看见了她，一下就咯咯地笑起来： “姜暖？你怎么在这里啊？” 说着，也不给姜暖回答的机会，旁边的助理就殷勤说道： “秋老师，喝点水吧，刚晾好的。” 秋榆，事业正处在上升期的新一代小花，虽然和姜暖同年出道，实绩甚至还不如姜暖，但是背靠大公司的资本，粉丝又战斗力惊人，是内鱼有名的碰瓷团体。因此，和她同期的艺人们都是能躲则躲。 偏偏姜暖就不躲。 以前有一部戏，秋榆带资进组，占了个人设讨喜的女二。这时候姜暖来试镜，颇得总导演的青眼，总导演也对带资进组很有怨言，就借机顶着压力把秋榆的角色给了姜暖。 两个人的梁子就是从那时候结下的。 那位导演在业内很有名望，得罪她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秋榆惹不起导演，就来惹姜暖。 包括这一次，剧组想在这一片取景，本来说选一个没人的空房间布景，但听说姜暖就住在这里后，秋榆就开始闹脾气，非要在姜暖的房子拍。 甚至都不和姜暖商量。 “我用她的房子，还要和她商量？当年她抢我角色的时候怎么不和我商量？” 秋榆振振有词。 她就是要给姜暖这个下马威。一个房间算什么，她恨不得把姜暖挤出娱乐圈呢。 此时，秋榆故意一边悠闲地喝着水，一边偷偷瞄着姜暖的神情。 不料姜暖根本不理她。姜暖只是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起来，然后平静地说道： “我会报警的，让警察来处理。” “果然是穷人家里出来的，真是没皮没脸，”秋榆见姜暖不生气，她反而急了，“我要是你，我就灰溜溜地跑了！” 姜暖一边掏手机一边说道： “所以你不是我，你只是个仗着资本横行霸道的蠢东西。” 秋榆气得不行，瞪着眼前这“没皮没脸”的人，忽然笑了笑： “你怎么自己出来住，你家那位影后呢？” 姜暖一点也没有被刺激到，只是冷静地说出早就想好了的托辞： “我是来体验生活的，因为下一部戏要演一个上班族。” 秋榆不愿意相信，故意说道： “就你？我看你明明是被林暮烟嫌弃了，被赶出来了！” 姜暖沉默了。 在圈内人看来，她和林暮烟结婚，就是一个想一夜暴富的势力眼贪图林暮烟的富贵罢了。 林暮烟不爱她，别人也瞧不起她。 还真是一个完美的婚姻啊。自己上辈子是怎么忍这么久的？ 见姜暖不说话，秋榆以为她被自己给说伤心了，于是更加嚣张： “我看呐，你也不用租什么房子。李导家里最近招保姆呢，你去她家打工吧。” 说着，秋榆故意拖长了声音： “反正你在哪都是做丫鬟！” 姜暖抬起头来，正要回敬她一句，手机却忽然响了。 是林暮烟打来的。 秋榆也看见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嗤笑一声： “接啊，你们不是恩爱妇妇吗？怎么不敢接她的电话？” “谁说我不敢接了？” 姜暖赌气地按了接通，甚至还当着秋榆的面开了免提。 她故意大声朝电话那边说道： “我说了我忙完工作就回去，怎么着林老师，你就这么黏着我吗？” 她生怕露馅，本打算说完就挂的，指尖都挪到挂断键的上空了，却听电话那边轻声说道： “黏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妻子。” 这下，秋榆瞬间怔住。 我、我没听错吧？那是林暮烟的声音？那个电影界传说级的影后？那个在媒体面前连笑都不笑的冰山？ 这么一个人，居然用这样的语气，跟姜暖说这样的话？ 姜暖凭什么？！ 姜暖得意地乜了秋榆一眼，意思是听到了吧，看我老婆多爱我。 其实姜暖心里比秋榆还慌。 她都有点怀疑自己被林暮烟监控了，这女的知道自己在干嘛，所以在故意配合。 就算如此，林暮烟居然肯配合她，这也足够诡异了。 但气势上不能输。姜暖继续假意说道： “别太想我了，等我忙完这一阵，肯定好好陪陪你。” 没想到这姓林的女的还越演越上头。 “可是我现在就想见你。” 林暮烟用冷淡的语气说着疑似撒娇的话。短暂的沉默后，她又说道： “你现在在哪里，我开车过去。” 7、前妻 听见林暮烟这样说，秋榆就慌了。 “暖暖，既然林老师也要过来，那、那我就……”秋榆的眼珠子转得飞快，讪笑着说道，“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两口子约会了。” 说罢，就去催促助理和副导演： “快收拾东西，快点！” 副导演有些不满： “布景都搭了一半了，怎么能……” “我管你能不能，我叫你快点！” 秋榆有点急了。这是她自家公司为了捧她才砸钱拍的剧，面对这个金主派来的人，副导演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姜暖就在一旁看戏。她都还没告诉林暮烟自己的地址呢，就把秋榆吓成这样。 这时，从她手机里传来林暮烟的声音： “怎么回事，你那边好吵。” 姜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把林暮烟撂了半天了，于是对着手机解释道： “没事，我和朋友聚会呢。” 林暮烟放下心来：哦，朋友啊，是不是那个…… 就是那个叫…… 林暮烟恍然发现，姜暖的朋友她一个都不知道。 都结婚又离婚了，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前妻每天跟谁一起玩。 想到这里，她忽然说道： “在哪玩呢，我去找你们。” 姜暖迟疑了。她没想到自己都这么说了，林暮烟还会要求过来。 她以为，林暮烟一直认为她是一个丢脸的存在，不会主动和她一起露面的。 一听对话都进行到这个地步了，旁边的秋榆语气简直是央告了： “暖暖，咱们以前还合作过呢，你别这样……等以后有合适的本子，我会跟导演推荐你的！” 其实姜暖也不想闹得太僵，毕竟她如今连个家都没有。 反正现在气势上已经赢了，房子也还给她了，她决定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好吧，”姜暖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让秋榆觉得自己欠她很大一个人情，“我不让林暮烟来，但你们得马上搬走。” “是是是，我们这就搬走。” 秋榆忙不迭地说道，又去催促工作人员早点干活。 是她心血来潮要来惹姜暖，最后又灰溜溜地逃走，剧组的人心生怨言，又不敢发作，只好一边收拾一边小声骂她。 这帮人开始风风火火地收拾东西，姜暖才想起来看手机。 林暮烟已经挂了。 可能是听到我刚才说不让她来了吧。姜暖心里想着，也不理会。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正好她又不想见林暮烟。 好不容易这帮人要走了，姜暖正在想晚上吃什么，却听见楼梯口传来一阵紧锣密鼓的脚步声。 她看过去，见是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有点眼熟。 再看看秋榆，姜暖想起来了： 这是秋榆的经纪人。听说是秋榆她们公司的王牌经纪人，在圈内也算是有资历的。 经纪人大概是听说了这里的纠纷才紧急赶来的。一看在场的是姜暖，她的神情明显一松。 还以为是得罪了哪个顶流，原来不过是姜暖这个小演员。 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 “剧组要赶拍摄进度，你们这样要耽误多少时间？就在这拍！” 然后十分敷衍地对姜暖说道： “造成不便，还请你谅解一下，都是当演员的。” “我谅解什么？”姜暖也没让着她，“你们来这拍戏之前怎么不先问问我？” 生怕这两人吵起来，秋榆让小助理过去偷偷提醒经纪人，把刚才林暮烟那通电话告诉她了。 经纪人却毫不在意，依然盯着姜暖说道： “我们这部戏，林家也是有投资的。到时候要是因为你耽误了进度，看林老师是在乎你，还是在乎她们林家的产业。” 因为这种事把耽误进度的锅扣在姜暖头上，这显然是无理取闹。 无非就是欺负姜暖没有背景罢了。 圈内可不承认林暮烟是姜暖的背景。谁都暗暗地以为，林暮烟以后肯定会甩了这个家世和样貌都不出众的小演员。 姜暖也没想到这伙人会这么贱。早知道那时候就应该报警。 她现在是真的想报警了。 好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一样，那经纪人又说道： “你要是报警，公众也会知道这件事。到那个时候，看看你那点小粉丝，能打得过我们公司的公关吗？” 姜暖没说话，这倒是实情。 上辈子那个倒霉经纪人，还是后来林暮烟可怜她给她派过去的。现在，她连个助理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官方的后援会了。 虽然事实如此，但气势上不能输。 就在姜暖思索着怎么怼回去的时候，只听一个声音先她一步开了口： “现在的演员只会拼粉丝么？怪不得圈子烂成这样。” 姜暖吓了一跳，心说谁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我要告她侵权让她赔我版权费！ 周围的人瞬间都安静了。 姜暖这才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谁。 “林老师。” 周围的人微微点点头，小声唤道。 姜暖也僵僵地嘟囔道： “……林老师来了。” 正是傍晚，沉落的夕阳从窗口泼进一泓血色的光，沿着林暮烟的身形闪耀成一轮金线。 林暮烟乜了一眼这些人，大概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示意小助理去帮剧组收拾东西，然后走到姜暖身边。 “不是说在和朋友聚会么？” 林暮烟脱下外衣裹住姜暖，似笑非笑地问道。 姜暖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她不知道这女的是怎么找到她的，更不知道林暮烟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拿她当撑场面的工具人。 林暮烟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用余光觑了一眼秋榆的经纪人。 “豪瑞集团的赵引梅，对吧。” 林暮烟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赵引梅的肩头抖了一下，很快又恢复镇静： “是、是……上次令堂过寿，是我代表豪瑞……” “我知道，所以才记得你，”林暮烟打断她的话，“你刚才说姜暖什么？不如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夕阳照来，照见赵引梅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迫于林暮烟的凝视，她不由自主地垂下头。 林暮烟却要求她抬起头来。 “我告诉你，林家的产业就是再添上百倍千倍，也比不过一个姜暖。” 林暮烟说道。 说罢，也不听秋榆和经纪人还想说什么，径直拉起姜暖就走，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和姜暖要去吃晚餐了。等我们晚上回来，我不希望在这里看到多余的东西。” 姜暖的手被林暮烟颀长的手包在手心里，每跟她走一步，姜暖就能感受到她掌纹的温度。 路过秋榆身边，林暮烟短暂地停了一步，露出一丝悲悯的眼神： “如今连你这种水平的也能做演员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秋榆唯唯诺诺地听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姜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憋住了笑。 终于忍到了楼下，姜暖不禁大声嘲笑起来： “你看见秋榆刚才的脸色没有？真是……哈哈哈……” 笑着笑着，她忽然看见林暮烟的表情。 姜暖低下头，发现自己笑得忘了情，竟然抓住了林暮烟的手。 她立刻松开。 为了避免尴尬，她还是主动笑道： “不愧是我们的影后，刚才的演技也太好了，连我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林暮烟眉头微蹙： “演技？” 这下轮到姜暖怔住： “啊？对啊……你刚才不是故意说那些话，好打秋榆的脸的吗？” 那些什么我现在就想见你、我们两个要去吃晚餐之类的话…… 难道……不是演戏吗？ 姜暖把脸藏在围巾里，像只瑟缩的兔子。 林暮烟望着这只小兔子。 姜暖以为自己说错话了，正要嗫嚅着道歉，却见林暮烟一抬手。 这女的替她整理了一下围巾。 “不是演戏。” 林暮烟低声说道。 诶？ 姜暖大惊。 “我是真的想见你。那会儿在电话里听见了秋榆的声音，我就让助理查了一下她拍戏的地址，就找过来了。” 说罢，林暮烟还问了一句： “不请自来，我是不是有些冒犯了。” 姜暖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小声说道： “不是说要去吃饭吗？快、快走吧，我饿了……” “好，”林暮烟似乎是微微笑了一下，“想吃什么？正好我开了车。” 这里没有镜子，姜暖看不见自己的脸已经莫名其妙红透了。 林暮烟帮姜暖打开车门，上车后，姜暖正在系安全带，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林老师，你有没有李绮导演的联系方式？” 姜暖问道。 李绮，就是之前秋榆提到的李导，与林暮烟一个年纪，是业内知名的电视剧导演，手下全是s+大作，林暮烟唯一一次拍剧就是和她合作，而且一举夺得视后。 “当然有，我们是大学同学，”林暮烟说道，“你要进她的组么？明天白天我帮你问问。” “不不不……” 姜暖下意识地拦住林暮烟的话。 林暮烟皱眉。 姜暖咬了咬唇： “我不要你来可怜我。我工作上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我拿到的那些角色，都是因为我自己很厉害，才不是因为沾了你的光。 林暮烟没说话，沉默半晌，然后沉沉地嗯了一声： “我把李绮的电话号给你。” “好。” 姜暖笑道。 路过一家超市，林暮烟停下了车： “我去买包烟。” “哦、哦，好……” 姜暖连连点头，目送林暮烟下车。 然后蓦然想起来： 林暮烟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走进超市，林暮烟确认姜暖看不见自己后，才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 “老林！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啦？想我啦？” 林暮烟不说话，默默等电话那边安静下来，才开口道： “李绮，最近有什么好本子么？” “还真有一个，”李绮从书堆里站起身来，抻个懒腰，“但是这个角色不适合你呀。” 不是给我问的。林暮烟心想着，但没说，而是直接问道： “是什么样的角色。” 老同学都问了，李绮就回答道： “是个职业剧的女二，职业是厨师。我们现在想要一个可爱的演员来演，但也不能只是可爱，最好像……” “……像会咬人的小兔子一样？” 鬼使神差的，林暮烟冒出这么一句。 这句话却歪打正着了。李绮兴奋道：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老林你有合适的人选？” 林暮烟的唇动了动。 沉默片刻，她终于还是说道： “没有。” 她的语气有些落寞，微微垂下了面孔。 8、被名导看上 姜暖看见林暮烟从超市出来了，打开车门，人还没进来，先递过来一样东西。 “豆奶？我没说要喝呀？” 姜暖疑惑道，但还是接了过来。 林暮烟沉默了一会儿，才坐进车子，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道： “在超市里随便买的，空手出来不太好。” 姜暖把豆奶放到座位旁边，问道： “你不是去买烟的吗？” “……”林暮烟沉着一张脸，“走进超市之后，才想起来我不会抽烟。” 姜暖反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不许嘲笑我！林暮烟被她笑得有些窘迫，严肃地咬住了薄薄的下唇。 但看见姜暖的笑容，林暮烟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们去了一家西餐厅。一看见这店的牌面，姜暖就想起来： 当年林暮烟和她约谈形婚的事，就是约在这里。 侍应生为客人推开门，现在的林暮烟轻轻抱住姜暖的肩，低声说道： “进去吧。” 吃饭的时候，姜暖问起： “林老师今天怎么这么闲，还想起来找我吃饭了。” 林暮烟切牛排的动作微微一滞。 “毕竟离婚的事还没公开，我们还是得保持一定联系。” 懂了，做样子给外人看嘛。姜暖是不在乎的，她都当了两辈子工具人了，也不差这几天。 何况还能白吃白喝。 她喝了一口红酒，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桌对面那女的又说道： “在外面还住得惯么？” 姜暖差点没被这口酒呛死： “林老师这是在关心我吗？真的假的？是不是我自作多情了？” 被她这么一反问，林暮烟不说话了。 她将一块切好的牛排放到姜暖的盘子里，然后才缓缓说道： “毕竟离婚的事还没公开……” “所以这句关心也是做戏给外人看咯？” 姜暖笑道。 可是林暮烟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笑不出来了： “所以……如果你想复婚的话……” 姜暖不回答，只是把叉子狠狠地插进牛排，然后放到嘴里狠狠地嚼。 “林暮烟，她忽然连名带姓地唤道，“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林暮烟不明白她为何这样问，微微一怔。 “离婚让你感觉到挫败了，是不是？你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完美的，却被一直以来无条件追随你的舔狗背叛了，你很不服气，是不是？” 姜暖的声音几乎是在颤抖了。 林暮烟的耳朵有些红了。姜暖能看见，这女人暗暗咬紧了牙。 但姜暖不管，她继续说道： “在你眼里，我只是个用来标榜深情的工具。但我不是工具，我是人！我需要被爱，我也会伤心，也会痛苦！” 一瞬间，姜暖看见林暮烟的眼里闪过很复杂的情绪。 这女人在想什么？想骂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恨我戳破了她的虚伪？ 姜暖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后面的时间里，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就这样沉默地吃完了饭。 因为姜暖一直在闷头喝酒，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有些站不稳了。 林暮烟扶着她上了车，又帮她系安全带。 指尖刚碰到安全带的时候，恰好姜暖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 过肩的发梢，轻轻扫过林暮烟的手腕。 同时，她嗅到一缕淡淡的甜香。 哪里来的甜香？方才喝得又不是甜酒。林暮烟下意识地寻找来源，鼻尖在姜暖的发丝附近闻了闻。 是姜暖身上的气味。 林暮烟觉得有些不自在，赶紧将安全带系好，不敢逗留。 姜暖什么都不知道，只感觉自己迷迷糊糊地睡了好久，才将将苏醒过来。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靠在副驾驶上。 车子正停在她家楼下，车里开着暖风，她身上还盖着林暮烟的外衣，整个人都热乎乎的。 “呜……”姜暖揉了揉眼睛，“到家了？那我走了。” 她把衣服还给林暮烟后就推门下车，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林暮烟却有话要说。 “下次还能找你出来吃饭么？” 她问道。 姜暖站住了。 她回过头。夜色里，林暮烟看不透她的眼睛。 姜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情感，好像是在很客观地陈述一个事实： “那时你去超市，其实是去打电话吧？结婚这么长时间，你向来如此：不仅不想让我在你的朋友面前露面，连给朋友打电话也要背着我。” 姜暖可以允许林暮烟把自己当工具人，但她不能接受这女人利用她之后，又要装成一副十分无辜、浪子回头的样子来求她原谅。 既然是向她求原谅，那她当然就拥有不原谅的权力。 “我……” 林暮烟想说什么，稍微迟疑了一下，却见一个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到了副驾驶座位上。 是那盒豆奶。 姜暖告诉林暮烟： “我对黄豆过敏，从小就是。” 林暮烟垂下了眼眸。 她不知道这件事。甚至有些不敢抬头。 她想，此刻姜暖的眼神，一定非常失望。 等林暮烟再抬头，姜暖已经走了。 林暮烟一个人坐在车里，面对着茫茫夜色，指尖敲在方向盘上，频率和她的心跳一样快。 手机响了。 看了眼来电显示，林暮烟强打精神，正襟危坐之后，才接起电话。 “母亲。” 林暮烟轻声唤道。 “我怎么生了你这样废物的女儿，”母亲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连姜暖都能拿捏你了，她说离婚你就让她离？” 林暮烟哽住了： “母亲，其实她对我……” 母亲打断她的话： “我不管她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提醒你，她是供你驱使的形婚工具而已。不要为了一个工具，失了你作为林家大小姐的体面。” 林暮烟脸色青白，垂下了头，艰难地嗯了一声。 “现在离婚的消息还没公开，我命令你把这件事好好处理了，否则就不配做我女儿，知道吗？” 母亲下了通牒。 深夜，林暮烟家空荡荡的别墅里，林暮烟躺在自己那张空冷的床上。 睡着了，却死死咬着下唇。 她做梦了。 梦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多了一条疤痕的人朝自己冲过来，紧紧扼住自己的咽喉，双眼血红地咒骂道： “怎么是你活了下来？” “你明明应该和我一样的，怎么你就可以如此光鲜亮丽？” “全都是因为你！” 林暮烟出了一身冷汗： “姜暖救我！” 她惊醒过来，看见眼前漆黑的夜色。 若是以往，无论睡得多么熟了，姜暖都能听见她的声音，然后从自己的房间赶过来，叫醒她，给她倒一杯热牛奶，等她再睡着了才回去。 但这次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林暮烟是被自己掐醒的：醒来时，她看见自己的双手正掐在自己的颈部，已经留下了一圈青红的痕。 …… 李绮家里确实是在招保姆，但她没想到，来应聘这份工作的居然是姜暖。 “小姜，你现在不做演员了？”李绮惊讶地问道，但还是把她迎进来，“快进来坐。” 姜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换鞋后自觉关门。 李绮和林暮烟很熟，对姜暖却说不上熟。 林暮烟从来不带姜暖来参加她朋友圈子的聚会，也不怎么说起家里的事。 因此，明明是老朋友的妻子，而且也是圈内人，李绮却只能在媒体上看见姜暖的消息。 姜暖没说离婚的事，只说自己最近暂时没戏拍，又需要一份工作，所以想来应聘保姆。 李绮很疑惑。按理来说，嫁给林暮烟怎么会缺钱呢。 “林老师最近忙，我不想打扰她，”姜暖小声说道，“而且……她以前经常帮衬我，我也不好意思总是麻烦她。” 这么相敬如宾啊。李绮想想，心说也是，姜暖这种身家嫁给林暮烟，在林家肯定是抬不起头来的。 “也行吧，你要是觉得自己能干，那我给你一次机会也没关系。” 李绮点了点头。姜暖结婚之前，在李绮的戏里演过一个小角色。李绮对她印象虽然不深，但是还算不错。 李绮至今还是单身，家里只有她一个。这段时间她还在为新剧选角，若是出去忙工作，就只有姜暖独自一人在家。 有时候她忙到后半夜才回家，或者是凌晨两三点忽然要出去，姜暖居然也都能随着她的时间调整，让她每次回家都有热乎的饭吃，每次出门都有熨好的衣服穿。 她的口味很刁，姜暖的手艺却很对她的胃口。什么豆豉蒸排骨、海鲜煲仔饭、白切鸡、云吞面……要是李绮回来得晚，姜暖甚至还有时间煲汤。 尤其是姜暖煲的老鸭汤，清亮又油润的肉汤盛在瓷碗里，鸭子骨肉皆酥，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真是绝了。 弄得李绮恨不得天天晚点回来。 这天李绮本来说好晚上就回来的，结果又拖到了凌晨一点多，偏偏出门时走得急，忘了带钥匙。 她只好按门铃。本以为姜暖已经睡了，没想到门铃连第二声还没响完，姜暖就来开门了。 “李老师回来了。” 姜暖帮她安置好脱下来的大衣，又问道： “今天下雨怪冷的，李老师要不要喝一碗姜撞奶？很快的。” 李绮自言自语： “林暮烟那个家伙，在家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姜暖没听清： “抱歉，您说什么？” “没啥没啥，”李绮赶紧说道，“好啊，好久没喝姜撞奶了。” 看见外面下雨的时候，姜暖就把姜汁挤好了，现在只需要热牛奶。 正看着锅，她听见李绮问她： “你还会做这个？我记得你和老林都是北方人。” “之前林老师说过您喜欢这个，我就学了一下。” 姜暖回答道。 李绮一怔，摸着自己的后颈： “……你还会问老林朋友的口味？” “是啊，”姜暖笑道，一边冲牛奶一边说道，“林老师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我要负责招待的嘛。” 李绮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心说自己真能自作多情。 怪不得姜暖做的饭这么对我的口味，她真的是个很细心的人。李绮心想。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李绮还不想睡。 她端着姜撞奶，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剧本。 女配的这几句台词……李绮抠了抠脑壳，想改，却没有什么抓手。编剧改了几版，都不是她想要的感觉。 “小姜，”李绮唤道，“你过来一下。” 姜暖放下手里的活： “来啦来啦。” 李绮台词递给她： “你帮我对一下戏。” 姜暖点点头，仔细听着李绮念完台词，然后接过戏，认真念道： “餐饮行业搞这么多形式主义，到底有什么意义？” 李绮：“什么叫形式主义，这叫升华！” “升华？连菜都做不好的餐馆，有什么可升华的？”姜暖的语气层层递进，“生活的意义不是这些假大空的词汇能描述的。” 她索性放下了剧本，好像她真的身处一家餐馆似的，一边走位一边说道： “生活的意义其实很小很小，就在深夜的热汤面里，在清晨的小笼包里，在周末的炸鸡里，在寒冬的麻辣烫里——” 姜暖的眼睛亮亮的： “有权利享受每一顿饭，吃饱喝足后再去应对琐碎又幸福的人生，这不就是普通人生活的意义吗？” 李绮语调嘲讽： “幸福？普通人每天庸庸碌碌，像你一样只懂口腹之欲，也会懂什么叫幸福？” 姜暖却很坚定： “所以才更要做出让人享受的菜啊。这不是口腹之欲，这是普通人安放情绪的温暖港湾。” 这段戏到此结束。 念完了，姜暖把剧本放下： “我去叠衣服了，不打扰您……” 话音未落，就听见李绮唤住她： “别走！” 姜暖不明就里： “李老师还有什么事？” 转过身来，她吓了一跳。 李绮不知何时从沙发上站起来了，那眼神好像要把她吃了。 “别理那些衣服了，我明天光着出门都行，你好好休息！” 李绮一步跨过茶几，握住姜暖的手，激动道： “明天早上，我带你去试镜！” 9、摸头 其实直到自己被李绮抓到片场去试镜的时候，姜暖都还是懵的： 我只是打算搭上李绮这个人脉，慢慢计较以后的事，怎么就被名导演看上了？ 李绮倒是比她兴奋得多了，把几个副导演拉到一边，介绍姜暖时的语气，像是家长炫耀自家孩子考了满分。 “小姜，快来快来，”李绮把姜暖拉过来，又对副导演们说道，“都来看我发现的这个小家伙！” 李绮是前辈，她的班底里哪怕只是副导演，也都是在业内名气口碑两全的大佬。 上辈子，姜暖能拿到这些副导演的配角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哪能想到，自己这次居然直接得到了李绮的赏识，一时间有些紧张，脸都涨红了。 其中一个副导演激动道： “这不就是女配脸红的样子吗！” 李绮将剧本一把塞进姜暖手里： “就这段戏，试一下吧。” 她还鼓励姜暖： “把你昨晚的表演重现一下就行！” 姜暖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心里突突乱跳得像机关枪似的，只能强自镇静，几乎是按照本能把戏给演完了。 试完戏，导演们要开个会商量，姜暖就乖乖地出去等。 在外面坐着也没事干，姜暖习惯性地开始刷微博。等她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刷林暮烟的消息。 ……刷她的消息干嘛。姜暖正要退出来，却听身后有人说话： “你也是演员？来试哪个角色的？” 姜暖回过头去，见也是个有些名气的女演员。 这部戏叫《暖胃小记》，讲述的是餐馆后厨的故事，女主是主厨，几个重要的配角都是她的副手。 眼前这个女演员叫左寻月，演女主的未婚妻，而姜暖试的角色是女主最得力的副手。 虽然左寻月和女主有感情戏，但因为这是一部职业剧，所以她的戏份其实不如姜暖多。 左寻月大概是来找导演们的，见她们在开会，就也想坐在姜暖这里等。 她的助理走过来，向姜暖说道： “这里是导演工作室，闲杂人等不能坐在这里。” 闲杂人等？我吗？姜暖看了看左寻月。 左寻月是新人，也没什么实绩，但业内没有不认识她的，毕竟人家是王牌影视公司董事长的女儿。 姜暖可以给她让座，但有些话也要说。 “我不是闲杂人等，我是来试镜的，”姜暖只是站起身来，并没有让开，“我叫姜暖。” 左寻月歪了歪头： “姜暖？我不认识，你也是演员吗？” 一旁的助理低声提醒，说这是宏影传媒的演员姜暖。 左寻月不耐烦地说道： “我不认识这样的人，我的那些演员朋友哪有这么寒酸？” 左寻月的圈内好友，自然也都是什么集团的千金、某某总裁的妹妹，哪里会认识姜暖。 她好像第一次见这么没有阵仗的演员，还有点好奇： “你试什么角色？” “我试的是女配宁酥，女主角的徒弟兼助手。” 姜暖平静地回答道。 “宁酥？这个角色怎么还在？”左寻月不满地叫起来，转身去骂助理，“不是跟你说了，让你去告诉李导，把宁酥的几个高光片段改成我的戏份吗？” 助理唯唯诺诺： “我、我说了，李导没有回话……” 左寻月把气撒到姜暖身上：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小龙套，竟然能让李导不听我的话？” 左寻月越说越过分： “别以为我是象牙塔里的公主，你们那些下作手段我都知道。人穷志短，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姜暖却不恼，仍然十分平静： “下作手段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讲讲呗？” 左寻月娇滴滴的脸一下就涨红了，气得说不出话。 她说不过姜暖，只好无理取闹起来，像在家里任性那样。 “我不管你是姜暖还是什么暖，反正我要宁酥的那几段戏份！”左寻月在助理的后背上用力推打了几下，“你去找李导！快去！” 助理左右为难的时候，姜暖开口了： “给你也好，我也赞成把那几段改成你的戏。” 这下，左寻月反而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姜暖笑道，“我只是想着，这次的主演是赵痕老师，能给她演配角，真的是一次非常宝贵的学习机会。” 赵痕是视后级别的大咖，资历也比姜暖她们要老几年。《暖胃小记》是她挑大梁，演女主角。 不给左寻月反应的时间，姜暖用更加真挚的语气继续说道： “这几段戏都是和赵老师的对手戏，一定能从赵老师身上学到很多。我上学的时候，就拿赵老师的表演当做榜样，向她学习。” “这次面对面学习的机会，我已经等了很久了，”姜暖一脸仰慕，“正是因为我懂得这种期待的滋味，所以我能理解你。” 她真诚地看向左寻月： “你也一直期待着向赵痕老师学习，是不是？” 不料，左寻月先是一愣，然后忽然娇纵地掩嘴嘲笑： “学习？哈哈哈……以我妈的实力，别说是在片场了，就是让赵痕到家里去给我单独辅导，赵痕都不敢说个不字。” 她讥诮道： “你们这些没有眼界的穷鬼，自己得不到，就以为别人也买不起吗？” 姜暖面不改色地听着，一点也不生气。 左寻月没有发现异常，继续刻薄道： “就你，也配让东西给我？以为嫁了个豪门就真成豪门啦？我们公司的保洁都比你……” 这时，助理慌张地扯了扯左寻月的衣角。 左寻月转过身去，一把拍掉助理的手： “你怎么敢打断我……” 话音未落，左寻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赵痕本来正和一个人并肩而行，边说话边往这边走。此时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赵痕和同行之人都站在了不远处。 两个人也不说话了，而是看着左寻月。 左寻月脸色僵硬，过了很久，才故作骄矜地哼了一声。 助理赶紧给她找台阶下，一边说着“小姐该回去服药了”，一边带着左寻月匆匆离开。 不惊讶的人是姜暖。她早就看见赵痕往这边走了，所以才故意那么说话。 出乎她的预料的，是赵痕旁边那个人。 “暮烟，这就是你的妻子？”赵痕温柔一笑，“这是我第一次见小姜呢，你该给我们介绍介绍才是。” 因为方才姜暖那一番话，赵痕对她的初印象甚好。 姜暖看见林暮烟像往常一样冷着脸，而且目光始终钉在左寻月身上。直到左寻月走远了，林暮烟才回过神来。 林暮烟浅浅地笑了一下： “是。暖暖，这位是赵痕老师。” 说着，她向赵痕说道： “这是我的……妻子，姜暖。日后在一个剧组里，还请赵老师多多费心。” 赵痕主动跟姜暖握手： “那是自然。李导把暖暖试镜的录像给我看了，我已经开始期待和我们暖暖对戏了。” 赵痕不像林暮烟那样高冷，她喜欢笑，说话也温温柔柔的，温柔得姜暖有点不好意思： “不敢不敢，还没出结果呢，不一定是我来演的……” “我也看了录像，”林暮烟向姜暖点头示意，“演得很好，非你莫属。” 姜暖心头一颤。 活了两辈子，这还是林暮烟第一次夸她。 赵痕又笑着聊了几句，就说道： “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两口子说话了。” 她走了之后，就只剩下姜暖和林暮烟相顾无言。 姜暖一直盯着林暮烟的脸看。 林暮烟略一蹙眉： “怎么了？” 姜暖抄着手，昂着小脑袋： “没怎么啦。我只是在想，左寻月是大小姐，你也是大小姐，怎么你就没养成那种脾气呢？” 林暮烟微微一怔，然后转移了话题： “我今天约了李绮谈事，顺便来看看你。” 姜暖很夸张地给她鞠了一躬： “感谢林暮烟同志百忙之中莅临指导。” 林暮烟有点无语。 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 “我要去s市出席电影节，今晚就走。” 她将语气放缓了些： “s市虽然远，但我会尽快回来。这期间若是有事，你可以联系我的助理，我会第一时间答复你的。” 正说着，导演办公室的门猝然打开，李绮像一阵旋风似的冲出来： “小姜小姜，我们决定给你加一段戏……诶？老林？” 她刚看见旁边的林暮烟。 姜暖趁机插嘴道： “林老师说她约了您谈事。” “约我？什么时候？”李绮一脸茫然，“谈事？什么事？” 林暮烟无奈地看了姜暖一眼，见这家伙正躲在李绮身后，朝自己吐舌尖。 “没什么。” 林暮烟含糊过去。 电影节在即，她大概是又忙起来了，最近睡不好，所以总是用指尖去按太阳穴。 姜暖看见，林暮烟那修长细白的手上，居然粘着一枚创可贴。 怎么回事？受伤了吗？会留疤吗？ 演员是不能有明显疤痕的吧。 李绮的声音打断姜暖的思绪： “小姜，你准备一下，明天就进组！这个角色一直空着，现在你来了，咱们抓紧把落下的进度安排一下……” 在李绮絮絮叨叨的声音里，姜暖傻傻地听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李导，我的试镜过了？” 李绮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一下，大笑： “小东西，你居然以为有可能不过？” 姜暖激动得说不出话，脸颊通红，嗫嚅道： “我……我不知道……谢谢李导，谢谢各位老师……” 一旁的林暮烟也笑了： “恭喜，这是你应得的。” 说话时，目光在李绮的手上浅浅一瞥，就移开了。 她拢了拢毛呢大衣，向姜暖道： “你忙，我先走了。” 李绮和姜暖都向她道别，目送她走远，李绮又转过来跟姜暖说： “我今天之内把剧本发给你，明天就有一场围读，你也来参加。等拍摄分组结束，会有专人通知你的。” 李绮一项一项地说着安排，姜暖十二分专注地听着，还用手机把每一项都记下来。 正因为格外专注，所以当一只颀长温凉的手忽然落在她脑壳上的时候，她吓了一大跳： “啊啊啊什么东西！”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那只手，沿着手臂向上看…… 看见了林暮烟的脸。 这女的不知什么时候折回来，用手在她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将碎发揉得乱蓬蓬的。 揉完，林暮烟好像一个完成了任务的机器似的，又一言不发地走了。 李绮和姜暖两脸懵圈，面面相觑。 “刚才是林暮烟回来了？揉了你一下然后走了？” 李绮不明就里地问。 真的是林暮烟？而不是哪个从医院跑出来的精神病？ 姜暖却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 刚才李绮拍她脑袋的时候，林暮烟看了一眼李绮。 这个姓林的…… 10、远程吃醋 「电影节最新生图！谁才是真正的美神？」 电影节开幕，每天霸榜的都是这一类热搜，无非是明星们在红毯上争奇斗艳，各家粉丝也吵个不停。 最和平的，是林暮烟的评论区。 毕竟是娱乐圈里公认的艳压之神，没有人敢登月碰她的瓷。而且，粉丝们还都指望她给自家正主封后呢。 但凡微博里有她的照片，热度最高的评论必然是： 「林神！你是地球瑰宝！」 其实林暮烟这次是来当评委的，所以根本没在造型上用心思。 出镜那天，她不过是抹了红唇，没戴首饰，身上也是一条穿过许多次的酒红色长裙。 唯一用了点心思的，无非是卷了一下头发。 最高端的美人，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点缀。 林暮烟在电影节惊鸿一现，《暖胃小记》剧组都人都来打趣姜暖，连李绮也笑她： “你成全国影迷的情敌了。” 姜暖也跟着笑了。 但其实她根本没看林暮烟的消息。 她把林暮烟设置成屏蔽词了。 临走时，林暮烟还说什么有事联系她，姜暖才不会联系她，她恨不得把这女的送出地球，送出太阳系。 通告把姜暖每天的生活都填满了，她觉得这样很好，两耳不闻窗外事。 就算剧组没事，她也要自己读书读剧本。 有时候拍摄结束得早，姜暖就自己留在片场演练第二天的台词和走位。 明天要拍和赵痕老师的第一场对手戏了，得好好准备才行。姜暖这样想着，独自一人在片场演练台词。 “姐姐，你做的红烧肉也太好吃了，让我想起我妈的红烧肉了……” 她念念叨叨地排练台词，忽然看见房间中间的灯开了。 “看剧本怎么不开灯？” 赵痕站在门口笑道。 姜暖有点窘迫地摸着脖子： “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我都提前练了，却还演得那么烂。” “怎么会，你演得很好啊，”赵痕这几天在片场看过姜暖的表现，对她的印象越来越好了，“要不去我的房车上吧，那里不会被人看见。” 姜暖哪里好意思，连连摆手： “那也太打扰您了！我……” 但赵痕很喜欢她，一定要她去坐坐。姜暖盛情难却，还是跟着去了。 看出她的拘谨，赵痕主动说道： “反正明天也要拍我们的对手戏，就当是提前演练了。” 赵痕不愧是前辈，她一边和姜暖对戏，一边给姜暖讲解，把姜暖之前读不好的台词一下子捋顺了。 姜暖的眼睛亮亮的，笑道： “赵老师真厉害，我好荣幸能和您一起拍戏呀。” 赵痕是真喜欢这个后辈，甚至暗暗惋惜，这么认真的演员，怎么一直都没熬出头呢。 “不用这么说，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赵痕说着话，将房车橱柜上的台子拉出来，和冰箱形成一间小厨房。 她拿出电锅和这几天买的五花肉，有些苦恼： “明天那场戏，我得边做饭边说台词、调度镜头。我排练了几次，总觉得自己看起来手忙脚乱的。” 那场戏的内容是女主到餐馆面试，用一道红烧肉征服了后厨的人，成功应聘上岸。 赵痕是高知世家出身，家里的保姆从没断过，恨不得生下来就有三个阿姨轮流伺候，哪里做过饭呢。 见赵痕问自己，姜暖热心地走过来： “这不能怪您，红烧肉这种菜又要炒糖色，又要煎生肉，到处溅油，连熟手都容易手忙脚乱呢。” 姜暖把肉焯好，一步一步耐心地讲解道： “生肉下锅要把水擦干净，才不会溅油。不过用厨房纸擦得话，难免有残留的水分，所以先不倒油，直接把肉下到锅里。” 赵痕买的是最好的五花肉，油脂和瘦肉分布得恰到好处，肥而不腻。 姜暖把肥肉朝下，开始煎肉。因为锅里没油，所以很安全。等肉上的水分被烤干了，肉里的油脂才化在锅里。 赵痕惊讶： “果然这样就不溅油了。” “对，这样您拍戏的时候就不用担心烫手的问题了，”姜暖像老师一样讲道，“而且可以直接用这个油炒糖色，比豆油要香，还不会因为多放了油而过于油腻。” 炒糖色的时候，姜暖关了火，只用锅的余温。这样火候比较温和，即使炒冰糖也不会噼里啪啦。 焦糖色逐渐染红了锅底，弥漫出一股迷人的美拉德香气。 这时候再下五花肉，喷鼻的肉香瞬间充斥了整间房车。 “好香呀。” 连一直认真观察的赵痕也忍不住感叹。 接下来就是放生抽、蚝油等调料，再用香料炖煮。 炖肉的时候，房车里香得都待不了人了，就着这香气就能吃两碗大米饭。 等着大火收汁的时候，赵痕打开一瓶药水似的东西，喝了下去。 姜暖问道： “赵老师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赵痕解释道： “这是抑制食欲的药，防止发胖的。” “怎么还要吃这种药呢？” 姜暖皱起小脸，像一颗满脸写着担心的小笼包。 赵痕被她的样子可爱到了，笑道： “没办法，现在除了李导、暮烟她们的作品里会有健壮的女角色，其他时候，还是身形偏瘦的女明星更有戏路。” 而且摄像头会把人拍胖，女明星为了上镜显瘦，只好在现实里瘦成一道杆。 赵痕又说道： “我这还算幸运的呢，吃点药就行了。有些明星节食过度，后来就会暴饮暴食，只能吃完再催吐。” 姜暖知道催吐。催吐特别难受，而且手上还会留下伤痕。 说到伤痕…… 姜暖想起林暮烟手上的创可贴。 和那女的认识两辈子了，姜暖知道林暮烟把演员的身份看得有多神圣。这样的人，怎能允许自己把手弄伤呢。 这时，沁人心脾的红烧肉香把她的思绪打断了。 “红烧肉好啦。” 姜暖笑着招呼赵痕。 看见菜品出锅的那一刻，赵痕忍不住惊叹： “好完美的红烧肉！像大酒店烧的！” 黏稠淋漓的汤汁浇在外酥里嫩的肉上，咸鲜的味道混着一丝焦糖的香甜，渗透在酥烂的肥瘦肉块里。 赵痕尝了一块，咬开裹满汤汁的酥皮后，五花三层的口感在唇齿间层层迸发，肥肉入口即化，化作恰到好处的油香，浸润了软嫩的瘦肉，让瘦肉也一点都不柴，反而越嚼越香。 赵痕兴奋地从后面抱住姜暖： “我们暖暖好厉害呀！演戏这么好，做饭也是大厨水准！” 赵老师身上香香的，弄得姜暖脸都红了： “没有没有……” 有了姜暖的指导，第二天的正式拍摄异常顺利。 赵痕学到了不溅油的方法，拍摄起来十分从容。 姜暖又另外给了她一些小贴士，比如实在怕烫的话，可以在容易烫到的地方绑些创可贴，反正真正的大厨也是总会受伤的。 拍摄完成，李绮神清气爽： “这条过了！赵老师和暖暖的表现都非常完美！” 这场戏左寻月也有几个镜头。 上次在剧组受了“委屈”，左寻月回去就给妈妈打电话告状了，结果被她的董事长母亲给骂得狗血淋头： “我是让你出去历练的，不是让你出去惹祸的！我恨不得把赵痕和林暮烟都挖过来，你还这么得罪她们？” 因为被母亲骂了，左寻月心里再怎么不服气，也得暂时低头。 这次拍摄结束，左寻月就趁机过来逢迎赵痕： “赵老师不愧是我们的前辈，演戏的节奏真是很稳呢。” 她满脸笑容： “刚才赵老师烹饪的姿态真是流畅，哪怕说您是五星级酒店的主厨，也没人会不信吧。” 说着，她又端起那盘红烧肉成品： “我吃过的酒楼也算不少了，还没见过卖相和味道这么好的红烧肉。” 赵痕在圈子里这么多年，是真心称赞还是故意恭维，她当然听得出来。 左寻月巴结了半天，赵痕也只是礼貌一笑： “左小姐过誉了。要是没有暖暖，我也不会表现得这么好。” ……姜暖？左寻月愣住了。 赵痕才不管她，索性把正在一旁的姜暖拉过来，亲昵地牵着她的手，向左寻月说道： “暖暖很早就来找我排练了，而且一步一步指导我怎么烹饪，还给了我很多小建议。” 赵痕又看向那盘红烧肉： “其实这盘肉也是暖暖做的，她比我做得好，主动提出她来做一盘，给剧组当道具。” 听赵痕这么说，一旁的工作人员也念起姜暖的好： “幸好有姜暖，今天才能这么顺利，少了不少工作量！” “是呀是呀，拍了几条就过了，今天都不用加班啦！” 左寻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她是来和赵痕套近乎的，结果却眼睁睁看着赵痕把姜暖一顿夸，丝毫不领她的情。夸别人也就罢了，偏偏夸的是姜暖。 她最讨厌姜暖了！这个出身底层的人，却能和她爬到一个咖位，实绩竟敢比她还多！这不是显得她这个条件优越的人不学无术吗？ 奈何刚才称赞厨艺和菜品的话，都是她自己说出口的，就算知道这些都出自姜暖之手，她也不能收回，否则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堂堂董事长家的小姐，让她来恭维别人，她已经觉得很耻辱了，结果这个马屁还拍在姜暖身上了。 见左寻月一副下不来台的样子，姜暖也十分配合地拉着赵痕的手，笑道： “赵老师别夸我啦，我都不好意思了。您看左妹妹，她好像都有点不高兴了。” 说着，又十分体谅地说道： “左妹妹出身好，脾气难免骄矜一些，您别见怪。” 这个姜暖还敢茶里茶气挑拨离间！左寻月这下真的是管理不了表情了，忍不住喊道： “姜暖，你……” 然而话音未落，就被李绮打断了。 “寻月，在外面不比家里，你不能这样，”李绮的口吻俨然一个亲切的长辈，“人家姜暖是体谅你的脾气，你也得宽容待人，哪能随便就生气呢。” 她这番话一副为左寻月好的样子，左寻月气得站在原地，却没法顶嘴，只好无能狂怒地瞪了姜暖一眼，哼了一声走了。 赵痕今天兴致很高，拉着姜暖拍了好几张合照，又发了一条微博，艾特姜暖： 「演员赵痕：今日份顺利下班！这次从暖暖身上学到很多，以后要叫暖暖为小姜老师啦！@甜姜暖汤」 然后又发了一条长评，详细讲述了姜暖是怎么教她做饭的，而且在片场特别尊重别人，像个小太阳似的。连那盘红烧肉也荣登微博，配文：小姜老师的五星级水准！ 后面是几个亲亲的表情。 姜暖不知道该回什么，就听从了赵老师的建议，也回了几个亲亲。 赵痕的热度摆在那，立刻就有很多粉丝来评论。除了夸赵痕，还有一些别的声音： 「忽然get到了姜暖，她好甜妹啊！对剧组的打工人也好好啊！」 「痕姐和姜暖贴贴，姜暖好像还很羞涩呢哈哈哈哈」 「温柔前辈x努力小太阳，我有点嗑痕姐和姜暖了怎么办……」 这条评论下全是「+1」。 有人艾特林暮烟： 「@林暮烟，林神别忙着颁你内破奖了，你家后院起火了」 「林老师！家危！速归！」 和赵痕老师互动过后，姜暖就把手机关机，安心地去看下一场戏的剧本了。 因此她没有看到这些评论。 更没有接到那些电话。 而且是将近十个未接来电。 在中国的另一端，遥远的s市。 颁奖典礼的间隙，林暮烟在房间里给姜暖挂了八个电话。 她的表情很淡然，指尖却不自知地快速翘着窗台栏杆。 小兔子怎么不接电话？ 她指尖的敲击频率越来越快。 赵痕和姜暖粉丝们又不知道这事，她们只知道： 怎么app显示@林暮烟浏览过这条微博，但是林老师既没有点赞，也没有评论？ 13、卡哇1 那女的真的在催吐啊……虽然之前已经有些猜想，但真正听到这个事实之后，姜暖还是很惊愕。 “以前那些药已经没有效果了，医生给我开了新的药，这些药含激素，”林暮烟恭敬地对母亲解释道，“我不能吃激素，会长胖的……”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不要跟我说。” 林太太生硬地打断她的话。 姜暖明白了一些事。她一直以为，林暮烟对自己这么冷淡，完全是以为这女的性格冷淡，而且也不喜欢她。 或许，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 比如情绪和压力，比如心理疾病。 仔细回想上一辈子，其实刚结婚的时候，林暮烟也没有那么无情的，她们的日子还是可以凑合着过的。 后来林暮烟越来越冷漠，大概是因为心病得到了缓解，于是姜暖这颗心药，就成了她工作上的牵绊，成了多余的人。 想到这里，姜暖觉得这女的更过分了。 用的时候就好生相待，不用的时候就丢在一边，什么人嘛。 屋里，林太太还在教训林暮烟： “姜暖那么一个小人物，她提离婚，你居然真的让她得逞了？还低三下四地去求复合？” 说着，林太太的语气忽然十分狠厉： “你死去的小姨要是知道了，也会死不瞑目的！” 什么死去的小姨？姜暖没听明白，但她听得出林暮烟的慌张。 “母亲，女、女儿知错了……” 林暮烟居然开始结巴了。 这女的不会是要哭吧？ 姜暖觉得林太太也很过分，虽然不知内情，但那个什么小姨都死了，何必又拉出来说事，让人家连死都不得安生。 这时，林太太冷哼一声： “好了，站起来吧。跪久了，膝盖又该不好看了。” 林暮烟这才从地板上站起来。 方才那些训话，她都是跪着听的。林太太教女严厉，罚跪不过是众多规矩中的一个。 站起来时，林暮烟双腿发僵，踉跄一下，勉强站稳。 林太太看见了，也没有扶她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等她起来。 这时，却听有人敲门。 “林太太，是我，姜暖。” 门外的人说道。 这是林暮烟的家，但林暮烟没有说话的资格。她只是默默将膝盖处的衣物拍了拍，然后看向林太太。 林太太发了话： “是小姜啊，进来吧。” 姜暖这才进门，手里端着一个茶盘，是她才沏的乌龙茶，还加了柠檬和蜂蜜。 正是林太太最喜欢的口味。 姜暖毕恭毕敬地给林太太奉茶。林太太喝了一口，才开始打量她： “小姜耳力不错，还能听出我的声音。” 姜暖装傻： “我哪有什么耳力，起床以后没看见人，找了半天才发现这里的门关着。” 她一边偷偷瞟着林暮烟，一边对林太太笑道： “我还想着林暮烟自己在客房干嘛，一看您的大衣挂在门口，才知道您也在。” 林太太面色微微一变。她以为姜暖在屋外偷听来着，现在听姜暖这么一说，才知道不是。 而且这个姜暖的手艺确实不错，柠檬茶调得很好。 林太太的口吻这才缓和了一些，站起身，对林暮烟说道： “既然姜暖也在，那你们小两口就慢慢说体己话吧，我先走了。” 林暮烟依然低着头僵在原地，姜暖则周到地去送客，帮林太太拿衣服。 见她如此，林太太还多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冷声说道： “不用送了。” 林太太走后，姜暖折回来，见林暮烟已经回书房了。 她去敲门，林暮烟却说： “我在看剧本，不要打扰我。” 姜暖索性直说了： “我看看你的膝盖。” 林暮烟沉默了。 片刻之后，才说道： “门没锁。” 姜暖进来，见林暮烟果然正在用碘酒擦拭膝盖。 令她惊讶的是，林暮烟膝盖上不是淤青，而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划伤。 伤口本来都结痂了，刚才一跪，就又开裂了。 这么长的时间，这女的就一直跪在伤口上？姜暖想想就觉得疼。 “碘酒给我。” 姜暖说道，用命令的语气。 她一边擦拭伤口，一边用不自知的严厉语气质问： “怎么弄的？刚才林太太罚你跪，你居然真就这么忍着了，也没说一声？” 她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平时对我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 “我……” 林暮烟一时语塞，面色青灰。 得不到她的回答，姜暖就抬头去看她的脸。 为了见母亲，林暮烟今天少见地梳妆了。 但此时，她梳得板板正正的头发已经散落下来，疼痛的冷汗停在脸颊上，让她的脸微微脱妆。 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也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败相。 好狼狈的林暮烟。 是姜暖从未见过的林暮烟。 姜暖怔住了，原本打算揶揄的那些话，也咽了下去。 “就是因为知道我膝盖有伤，母亲才让我罚跪的，”林暮烟将碎发捋到耳后，试图恢复一点体面，“母亲说，疼了才能长记性。” “长什么记性？” 姜暖不解。 “记住了这次，我以后就会更小心，不会因为自己受伤耽误剧组的进度。” 林暮烟缓缓说道。 前几天拍打戏，林暮烟亲力亲为，不要替身。结果威亚出了状况，她在沙地上摔了一跤。 因为后面的镜头要露出腿来，所以只好改了拍摄顺序，先拍别的镜头。 姜暖说不出话来。 明明不是林暮烟的错，结果却是林暮烟要心怀愧疚，要从疼痛里吸取教训。 姜暖实在是不懂这些所谓的豪门家规。 就像林暮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样，她也不知道该和林暮烟说什么。 最后，还是林暮烟说： “我的伤口没事的。你去忙吧，剧组还有事呢。”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会在家陪你吗？” 姜暖回怼道。 林暮烟抿了抿唇。 临走时，姜暖还是忍不住说道： “不许再看剧本了，好好睡觉，好好吃饭！” “嗯。” 林暮烟轻轻一笑。 …… 下午这场戏，是拍女主在餐馆做红焖羊肉。收了工之后还剩了好些羊肉，扔了怪可惜的，姜暖就主动问道： “谁想喝羊汤？” 剧务的几个小姑娘兴奋举手： “我要喝我要喝！” 姜暖笑道： “那我去炖汤。这里还有羊蹄，再做个烤羊蹄吧。” 正好今天还要拍花絮，李绮和赵痕也来凑热闹了，开着摄像机，一边给姜暖帮工一边聊天。 姜暖把汤用砂锅炖上，又去生火，开始烤羊蹄和肉串。 “好香，”赵痕无奈笑道，“我这个月又白减肥了。” “你又不胖，减什么肥。” 李绮过来说道。 姜暖把滋滋冒油的羊肉串递给她俩，环顾周围，忽然想起来： “左寻月呢？她怎么没来？” 这是拍花絮，左寻月不来，就不能在花絮里露脸了。 几个编剧来盛羊汤，回答姜暖道： “刚才通知她，她说自己感冒了，现在应该在房车里休息呢。” 姜暖思忖片刻，用保温盒盛了羊汤和烤肉，默默离开拍摄现场。 她来到左寻月的房车外面。 “寻月，”姜暖敲门，“听说你感冒了？感觉好点了吗？ 里面传来左寻月的声音： “姜暖？谁要你来管我！讨厌！” 姜暖倒没生气，只是说道： “我带了热乎乎的羊汤哦。” 里面的人没说话。 “还有烤羊蹄和羊肉串哦，一咬就爆肉汁的那种哦。” 姜暖笑道。 片刻，门锁一响。 左寻月红着眼眶，打开门。 姜暖本想把保温盒塞给她就走，但又忍不住问道： “你哭了吗？” 左寻月慌张地抹了抹脸： “很明显吗？眼睛肿没肿？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姜暖安慰道： “没没没，好看着呢。” 没想到姜暖会这么说，左寻月愣住，然后垂头丧气地抱着保温盒进屋了，还说道： “你进来吧，站在门口干嘛。” 姜暖这才进来。 一进来，就看见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这是左寻月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这女人很是成熟，戴着眼镜，一副很斯文的样子。 “这是你姐姐吗？” 姜暖主动搭话。 不料她一问，左寻月又哭了。 “我是叫她姐姐，因为她比我大八岁，”这位大小姐丝毫不顾及形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我已经好久没见到她了，她说不定都把我忘了……” 姜暖赶紧说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问了，你快吃吧。” 左寻月抽抽搭搭地开始喝羊汤，像被父母揍了但还要吃饭的小孩。 看见烤羊蹄，她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我第一次吃烧烤，就是我姐姐带我去的……” 姜暖有点明白了，于是小心地问道： “你们现在是已经分手了么？” 左寻月哽咽着点点头： “我俩是在画室认识的。本来说好一起去国外进修，结果我妈一定要我进娱乐圈，继承她的衣钵，不让我去国外学画画……” 左寻月的妈妈是知名制片人，自然也想让女儿进军影视。 说着，左寻月又哭了： “姐姐不喜欢娱乐圈的生活，她只想好好画画。再说她的成绩那么好，国外的顶级美院都抢着要她，我怎么忍心把她困在国内……” 原来是这样。姜暖皱眉听着，见左寻月委屈地垂下脑袋： “可是我也不喜欢娱乐圈呀！我不喜欢演戏，我也不会演戏！我喜欢画画，我、我喜欢姐姐……” 话落，左寻月竟然直接靠在姜暖身上，耍赖似的崩溃大哭： “我不喜欢这里！我不要继承什么衣钵，我要逃走！放我走，我不想在这里！” 姜暖局促得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心说怪不得左寻月在圈子里以坏脾气闻名，原来是等着左太太哪天受不了了把她踢出圈子呢。 姜暖只好一边拿纸巾给左寻月擦脸，一边柔声说道： “你妈妈就是觉得你是小孩子，所以才什么事都管的。你要是不想被她控制，自己就要学着独立呀。” 左寻月似懂非懂地听着。 “你越是任性胡闹，你妈妈就越有理由管教你。但如果你是个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成年人，你妈妈也不能拿捏你了，是不是？” 姜暖耐心地说道。 左寻月扁了扁嘴巴： “这本来就是我妈的错，凭什么要我做出改变？凭什么别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和爱人在一起！” “每个人的难处都不一样，你羡慕别人和真爱在一起，但人家在别的地方也会有难处呢。” 姜暖用湿巾给左寻月擦手，娓娓道来： “人生就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在走不同的路，路上有不同的山，大家都在翻越自己的山。” 姜暖掰开一块烤羊蹄，递给左寻月： “所以这个世界上才要有美食。吃饱了，才有力气爬山呢。” 左寻月怔怔地看着烤羊蹄，又看看姜暖。 她今天不去拍花絮，不只是为了闹大小姐脾气。更重要的是，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她想起这些旧事，想着想着，就哭了。 没想到的是，姜暖居然主动来看她，还用这么掏心窝子的话安慰她。 她觉得自己以前有点过分了。 但她还要更过分一点。 “姜暖姐姐！” 她叫住正在给她盛汤的姜暖。 姜暖抬起头，心说大小姐这是又有什么指示了。 “我妈把我塞给了聂总，让我去上聂总的新综艺，”左寻月说道，“我应付不来这些，不懂什么综艺效果。” 说着，她眼巴巴地望着姜暖： “我跟我妈说一声，我要你和我一起去！” 15、试镜结果 压根没给姜暖调整心态的时间，刘导直接把姜暖给拽了进去。 “刘、刘导！你？我……” 姜暖有点语无伦次。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是被鬼吸干了精气的女的，就是聂总的得意门生、《三餐四季》的总导演刘向晚。 一被刘导领进门，姜暖就看见聂总也坐在房间里，正在对自己微笑。一起的还有几个人，都是综艺界的知名制作人。 姜暖稳了稳心神，鞠了一躬，正要自我介绍，却被刘向晚打断了： “不用弄这些，我给你出一道题。” 姜暖心说坏了，刘导不会是要趁机刁难我吧？我现在道歉来得及吗？ 正紧张的时候，却见刘向晚让助理拿进来一盒…… 盒饭。 姜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认真地看了好几眼。 确实是盒饭。 甚至是两荤一素，还有一只鸡腿。 “吃吧。” 刘导说道。 ……啊？姜暖疑惑地坐在刘导安排的位置上，对着盒饭面面相觑。 聂总和蔼一笑： “小姜，就拿出你平时吃饭的样子就行。” 见面前的大佬们都盯着自己，聂总都这么说了，姜暖就把心一横： 人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于是端起盒饭，风卷残云地开始吃。 她本来就很享受吃饭的时光，何况这份盒饭还真挺好吃的，溜肉段就大米饭，把汤汁拌匀了，香得人一个跟头。 吃完了盒饭，她把桌子上掉的米粒也捡起来吃了，又用纸巾把桌子擦干净。 “各位老师，我吃完了。” 姜暖把盒饭放下，筷子摆好，等待宣判。 反正至少炫了一份盒饭，我也不亏。她安慰自己。 聂总和刘导对视一眼，又缓缓看向姜暖： “这是面试现场，你也不吃得文雅些。” 姜暖恭敬地回答道： “聂总，我是想着，既然您说要我拿出平时吃饭的样子，那我就要把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不能欺骗各位老师。” 说着，姜暖又腼腆一笑： “而且我觉得，大口吃饭也没什么不好的，女孩子就是要吃得饱饱的。只要不浪费食物，怎么吃都是文雅的。” 刘导若有所思地看着聂总，见聂总点了点头，就站起身走过来： “姜暖，你的面试结束了。” 说着，她把姜暖送到门口。 “我有你们宏影传媒的联系方式，你再留个你自己的电话给我。” 刘向晚说道。 留了电话，姜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上次在片场，我那时候不知道情况，说话挺不客气的，您别往心里去……” 刘向晚一边存着电话号码，一边问道： “什么？上次在片场怎么了？” 见姜暖微怔，刘向晚才反应过来： “哦，那有什么的？我平时跟人说话也这样。” 姜暖寻思咱俩不一样，我是正常人，我平时跟人说话不这样。 不过既然刘导都说了没事，她也就不再提了，要不然倒显得她格局不够大似的， 过了两周，《三餐四季》的结果还没出来，《暖胃小记》就已经杀青了。 在这段时间里，《三餐四季》的官方号已经做了不少宣发，词条的热度逐渐爬高，各家粉丝都在评论区里敲官方号，问这节目有没有自家正主。 连林暮烟的粉丝都在问： 「餐餐！我们林老师会去吗？」 下面有人回复她： 「+10086！好想看林老师种地啊！」 「我们林神当了那么多年美神，当一次土地婆婆怎么了？不都是神吗？」 但是更多的人表示： 「虽然好期待，但是林神应该不会上吧……她从来不上综艺……」 官方号却迟迟不回应，就这么吊着大家的胃口。 姜暖倒没关注这事，一心扑在剧组。《暖胃小记》的杀青宴上，还是赵痕主动问起： “暖暖，你关注《三餐四季》的动向了没有？” 她坐到姜暖身边来，在嘈杂的宴会上附耳说道： “你这么会做饭，应该上一个这种综艺秀厨艺的，会涨很多粉。” 姜暖笑道： “我倒是去参加选拔了，人家能不能看上我就不知道了。” 一旁的左寻月小嘴一撅： “她们凭什么看不上你？她们要是不让你上，我去把那个什么刘导打一顿！” 姜暖拍了拍她的膝盖，说： “别打太重了，不然聂总该心疼了。” 姜暖并不擅长这种社交场面，和别人碰了几杯酒之后，就开始刷手机。 她这时才看见，手机里有个未接来电，是林暮烟打来的。 见她没接，林暮烟又发来微信： “晚上回来吃饭吗？” 一看时间，已经是半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咱俩本来也不在一起吃饭啊。” 姜暖单手打字回答道。 林暮烟很久没有回复，姜暖以为她没看见，正要退出去，却见一条信息发过来： “但是我想关心你一下。” 姜暖看看时间，发现关心这个词，林暮烟斟酌了十分钟。 她随便回个表情，就切出去刷微博了。 一个和《三餐四季》有关的词条上了热搜： #小厨娘秋榆三餐四季# 姜暖的心颤抖了一下，心说难道节目组的甄选已经出结果了？可是刘导并没有告诉我呀？ 是不是没被通知到的人就是没选上？ 她点进词条，热度最高的是秋榆的一条视频。 视频里，秋榆举着《三餐四季》的logo，笑语吟吟，说她要上这个综艺了，邀请大家一起来观看三餐四季，品尝人间美味。 评论区很热闹： 「榆榆的资源终于好起来啦！我们榆榆值得！」 有人回怼道： 「秋榆的资源还不好？她不是典型的皇族吗？都是甜妹，你看隔壁的姜暖资源都虐成啥样了？」 这话立刻引来秋榆粉丝的围攻： 「姜暖什么咖位什么演技，还来碰瓷我们榆榆？」 「姜暖可不是甜妹好吧？一脸的心机样」 「设计嫁入豪门的势利眼，还甜妹……」 姜暖和秋榆不和已久，这次眼看着秋榆飞升，秋榆的粉丝们立刻就来劲了，光明正大地在评论区里刷柚子叶和火盆的图片，嘴里说着： 「给各位榆粉去晦气！」 「今天是榆榆的大好日子，晦气东西别来沾边！」 其实姜暖的心里倒是毫无波澜。娱乐圈中人要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不要为这些闲言碎语费心。 在我的通知到来之前，我不会说一句话。 姜暖还在纠结要不要主动问问刘导，同样刷到消息的左寻月却坐不住了，从宴会的另一端千里迢迢跑过来。 “秋榆的粉丝有病吧？怎么随地大小癫啊？”左寻月气得脸上通红，火速切换小号，“我要去骂他们！” 姜暖赶紧拦住这个暴脾气大小姐： “算了算了，粉丝的事让他们的正主去管，咱们不要掺和，越掺和越乱。” 左寻月只好作罢，但还是气呼呼的： “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这破节目组什么效率，怎么还不出甄选结果啊？” 宴会厅里有点吵，她骂骂咧咧地去外面打电话了。姜暖哭笑不得，没有跟着出去，只是再次点进词条。 刚才她看见，秋榆的粉丝在疯狂艾特《三餐四季》和刘导的微博，她想看看现在有没有什么回应。 然而并没有什么回应。 无论是节目官方号还是刘向晚本人，都毫无动静。 这让秋榆的粉丝越来越激动： 「@三餐四季节目组装什么死呢？赶快出来官宣！！！」 「物料和路透都没有，就会吊着人，合着贵节目只会遛粉是吧」 「@刘向晚背后有大资本就不尊重嘉宾了？赶紧给我们榆榆官宣！」 秋榆的粉丝战斗力太强，甚至已经闹到官博的评论区底下了。 姜暖心说你们误会刘向晚了。以刘向晚的精神状态来说，不一定是装死，可能是真的死了。 就在粉丝们的激愤快要达到顶点的时候，刘向晚忽然复活了。 「@刘向晚：我也想官宣你家榆榆，但是我没有她的资料」 这下，粉丝们彻底火了： 「你们大公司不拿明星当人吗？怎么连最基本的资料都没有？」 「太不尊重人了吧？」 还有一些粉丝开始po出秋榆的精修美图，大方表示： 「@刘向晚我这里有，快拿去官宣！」 刘向晚一直不回复，直到秋榆的粉丝把她的微博评论区完全占领，也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姜暖以为刘向晚根本不会回复的时候，忽然看见一条更炸裂的： #刘向晚开直播# 啊？ 姜暖点进去一看，这女的居然真的在直播。 刘向晚穿着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被窝里，看了看后台数据，睡眼惺忪地说道： “人都来差不多了吧？没进来的你们相互转告一下，我不等了。” 然后她指着屏幕，说了句： “《三餐四季》没有秋榆，她没有通过我们节目组的甄选。” 然后就关闭了直播。 这下，她的评论区安静了。 何止是她的评论区，连秋榆自己的超话里都安静了。 连姜暖都安静了。 这时，《三餐四季》官博在万籁俱寂中发了条微博： 「是这样的哦～」 当天夜里，秋榆的大粉在各个粉丝群里疯狂喊话： “计划有变！停止刷屏！” 第二天一早，姜暖还在被窝里没睡醒，就被手机吵醒了。 是左寻月打来的。 一接通，这孩子就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暖姐姐你快看微博！快看！” “好好好我这就看……” 姜暖一边腹诽着这个小女孩也太有活力了，大早上就这么闹腾，一边点开微博…… #《三餐四季》阵容官宣# 姜暖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瞬间就不困了。 要不要点进去看？会不会没有我？要不再睡一会儿吧…… 姜暖紧张得手脚发凉，正在犹豫的时候，又有电话打了进来。 是刘向晚打来的。 “不错嘛小姜，通过聂总的甄选了。” 刘向晚笑道。 16、嫂子 刘向晚语速很快，好像是抽空打电话： “下午咱们拍先导片，到时候会有人和你对接，我去忙了，不说了。” “好的，谢谢刘导，谢谢聂总。” 姜暖十分平静且礼貌地回答道。 挂了电话，她才原形毕露—— 大清早，一个女明星在床上上蹿下跳： “我选上啦——我选上啦哈哈哈哈哈……” 姜暖逐渐理解刘向晚的精神状态了。娱乐圈哪有不疯的？ 疯累了，她才瘫倒在床上，给左寻月和赵痕报喜。 给列表里的朋友发了消息，最后，她的指尖悬在一个人的名字上。 ……要不要给那个女的发个消息？姜暖迟疑了。 迟疑半晌，她还是把手机一扔。 算了吧算了吧，都离婚了，我干什么跟她有关系吗？ 姜暖这样想着，最后索性把手机一扔。 然而刚扔出去，就有电话进来。 姜暖只好又爬过去拿手机，不料一看见来电显示就吓了一跳。 她叹了口气，还是接了。 “干嘛？” 她问道。 电话那边，是林暮烟的声音。 “没事，祝贺你一下，”林暮烟微笑着说，听起来似乎很疲惫，“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你。” 姜暖一边给左寻月回消息，一边拒绝了林暮烟： “我什么咖位啊，可不敢跟林老师一桌吃饭。” 林暮烟被她怼得不知如何回复，一时沉默。 姜暖今天心情好，想想也觉得这句话有点过，毕竟这女的最近也没惹她，于是岔开话题： “你最近按时吃饭了吗？有没有暴食？” 见她主动挑起话题，林暮烟有些意外，但还是乖乖回答： “很久没暴食了。” 姜暖满意地哼了一声，又警告她： “一定要好好吃饭哦，我会抽查的。” 嘴里这样说，心里想的却是我才不管你呢，我管前妻的一日三餐干什么。 林暮烟轻轻笑了一下： “嗯。” 姜暖又问： “你今天是早起了，还是昨晚一宿没睡？” 不料这一次，林暮烟却不回话了。 姜暖皱了皱眉，唤道： “林暮烟？” 电话那边没人回答。 片刻，一声重响猝然穿透听筒。 是林暮烟的手机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这女的咋了？姜暖心里直发毛，一边连声唤着林暮烟的名字，一边赶紧下床、披上外衣。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来到林暮烟家门口。 幸好当时分家的时候她带了一张门卡！姜暖的手心里全是汗，险些握不住又薄又滑的门卡，插了几次才插进去。 门终于开了。门锁的滴滴声好像敲在姜暖的心上一样。 她怕这女的死在自己手机里。 一进家门，就看见屋里一切如旧，但是没见到林暮烟。 “林暮烟？林暮烟！” 姜暖喊叫几声无人回应，就冲上了二楼。 一个一个房间找过去，在打开书房的门之后，她终于看见那个身影—— 林暮烟瘦长的身躯蜷缩在书柜角落，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吓人。 姜暖立刻冲过去，也不敢盲目扶她起来，只握着林暮烟的手，急切地唤她：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林暮烟？” 这下终于把林暮烟唤醒了。 她吃力地睁开眼，好在还有意识，人还算清醒，只是头晕。 “暖暖……”林暮烟竭力看清眼前的人，“我没事……低血糖而已……”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姜暖赶紧把她扶起来坐好，又在冰箱里找到一盒荔枝，剥皮去核，塞到林暮烟的嘴里。 林暮烟的眼睛还没睁开，就本能地抗拒： “我不吃这个，戒糖……”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个？姜暖被这人气得牙痒痒，也不废话，直接一把捏开林暮烟的嘴。 这女人的头和脸都很小，白皙的肌肤被捏了几下，就留下几分粉红色的痕迹。 她还要说什么，姜暖手里的荔枝已经塞了进来，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只变成几声徒劳的“呜呜”。 姜暖给林暮烟擦了擦唇角的果汁，见她的脸色稍微好一些了，才腾出手来，去调温热的糖水。 兑温水的时候，林暮烟还想来帮忙，结果被姜暖勒令： “不许动！躺好！” 林暮烟只好上床呆着去。 一大杯糖水灌下去，林暮烟终于缓过来了。 她的脸颊恢复血色的一刹那，姜暖就一巴掌拍在她的身上： “林暮烟你要吓死我吗？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神经病！你讨厌死了！” 林暮烟也不说话，就任由姜暖把她骂了一顿。 直到姜暖骂完了，还是姜暖自己反应过来，问道： “你怎么不躲？” 说罢，她就看见林暮烟这女的双眼似乎湿漉漉的。 像一只受伤的猫一样。 姜暖一时怔住了，没再说话。 接着，就感觉肩头上传来一阵温软。 是林暮烟，悄悄地把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姜暖的脸微微泛红： “诶呀，你这个人……真是的……” 林暮烟连夜工作，刚才又折腾那么一番，确实是累了。此时靠在姜暖肩头，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安心地假寐休息。 趁她不注意，姜暖把她的手机拿了过来。 “怎么了？” 林暮烟阖眸问道。 姜暖没回答，直接用她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等电话那边的声音响起来，林暮烟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想拦，但已经晚了。 “林太太，您好，我是姜暖，”姜暖礼貌地笑道，推开林暮烟伸过来的手，“林暮烟最近身体不舒服，您有空吗？要不要来看看她？” “别告诉她！” 林暮烟压低声音急道。可惜她没有力气，根本不能夺回手机。 姜暖听见电话那边的人十分冷漠： “她身体不舒服？那你作为妻子就多照顾她。” 姜暖愣住了。她以为林太太只是家教严厉，没想到林太太对林暮烟当真这样无情。 “让林暮烟别忘了去接凯拉，”林太太冷声说道，“我还有事，不说了。” 说罢，听筒里就冲出一阵冰冷的忙音。 姜暖还沉浸在震惊当中，林暮烟则早已习惯，很自然地把手机拿回来： “母亲就是这样的，不会表达爱意。” 不是，你确定她对你真的有爱意吗？姜暖差点脱口而出，看了看林暮烟虚弱的脸色，最后还是没说。 “她让你别忘了接凯拉。” 姜暖说道。 她知道这个人。凯拉是林暮烟的表妹，在国外念书，所以用英文名字。 姜暖虽然知道，却了解不多。毕竟上辈子林家人对她都很疏远，凯拉自小耳濡目染，也不例外。 林暮烟看了眼时间，强撑起身子： “她的航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我得……” 姜暖又把林暮烟按回床上：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开车？我怕你和她一车都创死了。” 林暮烟想想也是，只好说道： “那我让助理去接。” “算啦，还是我去吧。” 姜暖故作宠溺地拍了拍林暮烟的脑袋。 姜暖对凯拉了解不多，但她知道这孩子似乎怪可怜的，从小就寄养在林暮烟这里，也不见这孩子的亲生父母。 好歹在外人看来，她现在还是凯拉的嫂子。 由亲人去接站，这孩子应该会开心一点吧。 林暮烟眼中的水光微微闪烁，片刻，垂下了眸子： “……谢谢。” 姜暖警告林暮烟好好在家躺着，然后图穷匕见地说道： “那我要开你的车。” 原来开豪车接人是这种感觉，当有钱人可真爽啊。姜暖正感慨着，忽然在出口处看见凯拉的身影。 凯拉也看见了她。 “嫂子！” 小姑娘今年才大一，染着蓝色头发，穿着绿上衣黑裤子红鞋，花花绿绿地朝姜暖跑过来，一下挂在她的脖子上。 “好啦好啦，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飞机，还这么有劲啊。” 姜暖无奈地把小家伙哄下来，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凯拉围着姜暖蹦蹦跳跳： “嫂子，我在国外最想你了！” “你是想我，还是想我做的饭？” 姜暖笑道。 “都想都想，”凯拉笑嘻嘻地说道，一上车就开始抱怨，“国外的饭太难吃了！我想嫂子的手艺想得睡不着觉呢。” 这时候的凯拉跟姜暖还挺亲。其实这样想来，姜暖也觉得奇怪： 明明自己对凯拉一直不错，怎么上辈子，这孩子莫名其妙就跟自己疏远了？ 姜暖哄着小馋猫： “我刚才在路上买了大虾和排骨，家里还有鸡翅、牛肉，都是你爱吃的。” 凯拉一年没回国，一回来就止不住话，跟姜暖说了一路，一直说到家门口。 这时，姜暖收到林暮烟的微信： “工作室有点情况，我去一趟，吃午饭不用等我。” 凯拉有点扫兴： “我姐好忙啊……” 姜暖摸了摸她的脑袋： “没事，你饿了咱们就先吃。我们凯拉都等了一年了，再吃不着也怪可怜的。” “还是嫂子对我好！” 凯拉抱着姜暖的胳膊，也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姜暖清点着食材，核对菜单： 做一个蒜蓉粉丝蒸大虾，排骨做糖醋的，牛肉馅汆成丸子煮汤，再炒一个…… 正盘算着，忽然感觉一点小小的鼻息喷在自己的颈后。 姜暖身上酥了一下，难为情地捂住后颈： “凯拉，干什么呢？” 凯拉心无邪念，十分坦然： “嫂子你头发好香啊，用的什么洗发水呀？” 姜暖拢了拢长发： “我也忘了，待会儿我找找链接。” 凯拉诧异： “我看卫生间有一瓶洗发水，难道那瓶不是嫂子用的？” 姜暖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差点暴露了离婚的事。 她正想着怎么往回圆，凯拉却十分心大地说道： “没事嫂子，我鼻子可好使了，再闻闻说不定能闻出来。” 然后这孩子就把鼻尖放在姜暖的发丝之间，仔细嗅着。 小孩子嘛，姜暖也就由得她去，没有推开。 “凯拉，帮嫂子系一下围裙。” 姜暖说道。 “哦哦，”凯拉一边帮姜暖系围裙，一边闻着她的头发，“嫂子，你这是茉莉香型的吧？等会儿我搜搜……”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听见房门响动。 回头一看—— 是林暮烟回来了。 林暮烟手里抱着一束花，看着正在忙活的俩人。 见姐姐回来了，凯拉的双手从嫂子的腰上拿下来，不再去闻嫂子的长发，从嫂子身后探出头来，朝林暮烟呲牙一笑： “姐姐！嫂子的头发真香！” 17、第一期综艺 不知怎么的，姜暖和林暮烟都有点别扭，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凯拉回来了。” 林暮烟说道，神情很有几分长姐的严肃。 凯拉有点怕这个冷脸的姐姐，向姜暖吐了吐舌头，走过来： “这是谁给姐姐的花？真好看！” 她把花举到灯下，仔细观察： “是野百合诶！还有……满天星？” 姜暖切菜的手稍稍停滞。 林暮烟的声音软了一些： “乖，把花给我。” 凯拉只以为是哪个影迷送给林暮烟的，就把花还给她，自己上楼换衣服去了。 林暮烟这才抱着花，轻手轻脚地来到姜暖身边。 “送给你的，”林暮烟的语气很是谨慎，“谢谢你今天赶过来。” 这花确实是姜暖喜欢的，她也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好看。” 姜暖满意地欣赏着。 见她喜欢，林暮烟似乎松了一口气，就帮她把花收好，又洗了手过来给她帮忙。 林暮烟一直低着头干活，干着干着，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她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头，见姜暖正看着自己笑。 “怎么了？” 林暮烟微微皱眉。 “林暮烟，”姜暖忍着笑意问道，“刚才看见我和凯拉，你是不是吃醋了？” 林暮烟的脸颊瞬间涨红。 这女人凤眸微眯，昂起高贵的头颅，转过脸去： “没有。” “真的没有吗？” 林暮烟不理她，姜暖就故意靠近。 姜暖越靠近，林暮烟就越是转过身去。 姜暖一边扒虾，一边阴阳怪气： “林大影后都不敢看我了。你上次摸我头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林暮烟的耳朵都红了： “……我没有摸过你的头，那次是你误会了。” 姜暖笑起来： “我还没说是哪次呢。” 林暮烟的动作明显一顿。 幸好凯拉这时换好衣服下来了，不然谁还分得清林暮烟和蒸锅里熟透了的大虾。 有林暮烟和凯拉两个人的帮忙，姜暖很快就烧好了饭菜。 饭桌上，姜暖也不怎么管林暮烟，只一个劲儿地给凯拉夹菜。 “丸子汤很烫，你吃的时候小心点。” 姜暖叮嘱道。 这是她自己手打的牛肉丸，里面还加了一点牛筋。凯拉咬开一点，就有鲜甜的肉汁爆出来。 还有蒜蓉粉丝蒸虾，蒜蓉和小米辣的滋味浸在虾肉里，咸辣的鲜香配着白米饭，把凯拉都给吃醉了。 “嫂子，太香了吧！” 凯拉感慨道。 林暮烟在一旁提醒： “说话注意断句。” 但凯拉已经吃上头了，十分陶醉地跟姜暖撒娇： “嫂子，你跟我一起去国外住嘛，你天天烧饭给我吃，我天天给你刷碗。” “嫂子，你笑起来真好看，比糖醋排骨还甜。” 小家伙不停地给姜暖拍马屁，逗得姜暖忍俊不禁。 不料拍着拍着，凯拉忽然不说话了。 “怎么了？” 姜暖问道。 凯拉若有所思地看看林暮烟，又看看姜暖。 “嫂子，我发现我姐有点变了，”凯拉认真地说道，“她好像有点妻管严了。” 林暮烟的脸色一下子冷厉起来，盯着凯拉。 凯拉把椅子往姜暖这边挪了挪，才鼓起勇气说道： “要是以前我说这些话，我姐一定会骂我没大没小。其实刚才，我姐就想让我闭嘴来着……” 她顿了顿，看看姜暖，又说： “但是看见嫂子你笑得开心，我姐就没说话。” 林暮烟一个眼刀杀过来，凯拉就讪讪地闭上了嘴，把椅子拉到桌子另一边，和林暮烟间隔一个姜暖。 “看把你姐气的，好好吃你的饭得了，”姜暖对凯拉笑道，又给林暮烟夹了一块排骨，“她是小孩子，你别老吓唬她。” 林暮烟的脸色缓和了些。 凯拉又扒拉姜暖： “嫂子你看，你给我姐夹个菜她就不生气了……” 话音未落，又被林暮烟瞪了一眼，只好低头吃饭。 “你嫂子下午有事，你让她吃完饭好生午休，不要老是打扰她，”林暮烟教训凯拉，“祭拜小姨的事情，下午我再跟你说。” 吃完了饭，趁凯拉看电视去了，姜暖靠近正在刷碗的林暮烟，问道： “你那会儿说的小姨……” “是凯拉的母亲，我母亲的妹妹。” 林暮烟解释道。 大概也是之前林太太提到的那一位……姜暖若有所思。 林暮烟又细说起来： “姨妈在凯拉很小的时候就走了，我母亲工作又忙，从那以后，就是我在管凯拉的事情。” 凯拉中学就被送出国了，申请学校和各种费用都是林暮烟在操持，又当姐又当妈。每年祭日，凯拉都会回国参加祭拜，此外的时间都在国外。 林暮烟把碗碟收拾好，揉了揉太阳穴： “你不是要去节目组么，我开车送你。” “没事，节目组派车来接我。” 姜暖觑了眼凯拉的背影，小声向林暮烟说道： “你好好跟凯拉说，这孩子虽然开朗，但这毕竟是祭拜她的亡母，她心里肯定难受，你说话别太严厉。” 林暮烟点点头。 姜暖穿上衣服准备走了，又嘱咐林暮烟： “你也给我好好休息！吃饭之前还偷偷跑去工作室，下次可不许了！” 林暮烟笑着嗯了一声，帮她把衣领整理好。 姜暖走出街口的时候，见一辆黑色的轿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刘导，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我自己坐地铁去也是一样的。” 她钻进车里，对开车的刘向晚说道。 刘向晚满不在意：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我也是顺路。” 刘向晚这几天几乎一直住在节目组里，今天出来办事，顺便就把姜暖一道接了。 车子默默地开，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着说着，刘向晚忽然问道： “你今天午睡了吗？” “没有，跟林暮烟说了会儿话。” 姜暖回答道。 “哦，”刘向晚又问，“你中午吃饱了吗？” 姜暖回过头来： “刘导，你是要载我还是要约我？” 进组之后忙碌，刘向晚的黑眼圈看起来更黑了： “你还没看到网上的消息，是吧？” 没看啊，什么东西……姜暖皱了皱眉，一点开微博，就发现自己被艾特了999+。 全都是各种营销号和没有头像的小号艾特的： 「@花猪娱乐：发表文章《扒一扒劣迹综艺人姜暖》」 「@圈内小喇叭：姜暖这种人都能上《三餐四季》啦？果然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 「@爱榆人士：抵制姜暖！抵制姜暖！有姜暖我就不看这节目了！」 姜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天条，点进去几条看了看，原来是自己从前在综艺上的镜头又被扒了出来。 那时，她为了能有镜头好给弟弟推广作品，在综艺里作天作地。 自己故意出丑不说，还故意在别人失败的时候非常夸张地幸灾乐祸，或是别有用心地跟在大佬后面混镜头，惹得网上骂声一片。 之前，秋榆生怕自己上不了这综艺，就让粉丝造势，想用“民意”绑架节目组，没想到节目组根本不吃这一套，执意选了姜暖。 秋榆那边哪里会善罢甘休，又雇了一批水军和营销号，疯狂发布这些所谓的黑料。 刘向晚看了一眼姜暖： “不过我相信，等节目正式播出，舆论就会好转了。” 姜暖明白刘向晚这句话的深长意味。她无非就是要告诉姜暖，节目组是顶着巨大的压力选了姜暖的，姜暖可不能掉链子。 若是姜暖借此机会好好表现、洗白人设，自然也会给节目增加亮点。若是姜暖自己不争气，那节目组就把她当个弃子也说不定。 “刘导，您放心吧，”姜暖像朵太阳花似的笑了，“我不会辜负您和聂总的信任的。” 嗯，还算听得懂话，比以前合作过的某些明星好多了。刘向晚在心里点点头。 …… 《三餐四季》是直播类的综艺，先导片也是以直播的形式进行的。无非是嘉宾们先互相认识一下，然后完成一些小任务。 这档综艺是大制作，除了姜暖，嘉宾都是些一线大咖，再不济也是流量口碑俱佳的新秀。 因此，和演播室的嘉宾们一一打过招呼后，姜暖就在角落的座位默默坐下。 这时，越来越多的观众进入直播间，弹幕也渐渐多了起来： 「来看我家絮絮啦！」 「采薇！今天妆造好美呀！」 「左寻月才是真千金，谁赞成谁反对？」 粉丝们纷纷声援自家正主，姜暖虽然黑料多，好在她是这里最糊的，倒是也没有人关注她。 这次的几位主要嘉宾，像弹幕里呼声最高的柳絮、怀采薇等等，都是大前辈。她们都是一个圈子里的，在前面兀自聊天说话，姜暖倒也乐得清静，在后面躲着。 有没有镜头不重要，现在的最关键的，是她要防止挨骂。 然而却事与愿违。 左寻月进来了。 她身份特殊，嘉宾们出于礼貌，都站起来去迎她。柳絮是左家的艺人，还想上前跟她打个招呼。 结果左寻月根本不理这些人，直接朝姜暖跑过来： “暖姐姐！你坐这么往后干什么？” 这下，全场的目光都定在姜暖身上。 柳絮朝左寻月伸出的手都忘了收回来，也诧异地看向姜暖。 连弹幕也议论起姜暖来： 「节目组咋想的，还真请了她」 「祈祷做游戏时姜暖不跟我家姐姐一组」 「姜暖别靠近我们絮絮啊啊啊！退退退！」 姜暖只觉得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并不尴尬的笑容，见柳絮的手还伸着，只好强行和柳絮握了握手： “柳老师好。” “……你好，”柳絮好歹没有白白伸手，脸色缓和了些，“原来你就是姜暖，我听赵痕说起过你。” “是，我和赵老师合作过，她对我很是照顾。” 姜暖恭恭敬敬地回答。 左寻月哪管这些，拉起姜暖就往前走： “姐姐我的座位在第一排，你坐我旁边。” 那个座位就在柳絮和怀采薇两位大佬的中间，姜暖哪敢坐，吓得连连摆手： “寻月你先自己坐，待会儿做游戏我再去找你！” 连弹幕都笑起来： 「姜暖怎么演我开会时的样子」 「她好像社畜啊，在大佬面前有一股牛马的气质」 但更多的弹幕表示： 「姜暖好绿茶哦，出了风头又不去坐前排，又当又立」 幸好这时，mc过来给嘉宾们发派任务了。 “请各位老师来抽签，抽到之后先不要打开哦。” 大家纷纷去箱子里抽出一张小纸条。 纸条是折起来的，有好几种颜色，有些人的纸条颜色一致，怀采薇和左寻月的都是粉色，柳絮和另一人的是绿色，还有两三人的是蓝色。 姜暖的是……黑色。 而且只有她一个人是黑色。 姜暖有种不好的预感。 弹幕在说风凉话： 「连签子都看不起姜暖，带头孤立姜暖」 「这是姜暖自己手气不好哈，姜暖的粉丝别说我家姐姐孤立她」 mc是个小姑娘，继续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现在，请颜色一致的老师站在一起。” 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姜暖一个人在角落里苟着。 “今天各位老师们的任务是：烹饪一道能够代表我们节目的菜肴，”mc说道，“签子里是老师们要前往的目的地，现在请把纸条打开吧。” 纸条打开，有的是菜市场，有的是生鲜超市，还有的是…… 留在演播室？！ 姜暖和自己纸条里的这五个字面面相觑。 弹幕早已笑作一团： 「在演播室里找食物？是让姜暖把工作人员吃了吗？」 「节目组好坏啊哈哈哈！故意的吧！」 「这下看姜暖还怎么作妖了！」 19、悄悄话 姜暖疑惑不已，心说现在小孩的叛逆期怎么这么突然。 她自己是没有叛逆期的。在那种家庭里，能活着长大就是万幸了，那些成长的痛只能自己往肚子里咽。 正因为知道那样有多苦，姜暖就更不能对凯拉视而不见。 她来到楼上的卧室，敲门问道： “怎么了凯拉，是不是你姐姐说你了？” 肯定是林暮烟又说什么浑话了！那女的就是一副死出，好话不会好说。 想到这里，姜暖说道： “我替你姐姐给你道歉，下次我好好骂她一顿！你现在先出来吃饭嘛，不吃饭怎么行呢。” 她趴在门缝上，听见凯拉在里面闷闷地哭。 “好啦好啦，凯拉别难过了，嫂子在这陪你呢，”姜暖笑着哄道，“我买到了新鲜的鲈鱼，晚上做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话落，里面许久没有回应。 姜暖在心里越发责备起林暮烟。正打算直接打电话把那女的骂一顿的时候，忽然听见门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下一秒，卧室门被猛地打开，一个小东西砰地一下撞进姜暖怀里。 姜暖稳了几步才好不容易站住。 怀里的凯拉把脑袋埋在她胸口，双臂紧紧抱着她的脖子。 “嫂子，除了我妈妈，就只有你记得我爱吃这道菜……” 凯拉小声啜泣着说道。 林暮烟第一次领姜暖见家人，是在一家高档的酒店里。当时大人们都忙着谈事情，凯拉插不进去话，就一直在吃桌子上的清蒸鲈鱼。 姜暖记得这件事。 给姜暖打下手的时候，凯拉终于不哭了，不好意思地跟姜暖道歉： “嫂子，对不起……你一回来我就跟你甩脸子……” 她是小孩，姜暖不跟她计较，只是问道： “你姐姐到底跟你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凯拉挠了挠头，沉默片刻，才跟姜暖控诉道： “我姐对我的控制欲太强了！我好不容易在国外交到几个朋友，结果我姐要查人家的祖上三代！然后人家就都不和我玩了……”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确实像林暮烟那家伙能干出来的事。 这一开口，凯拉就停不下来了： “大学选课，我姐还让我把学分和课表都发给她，她给我选！我想选个美术史，她非要让我去学逻辑学！我一点也不喜欢她选的课！” 姜暖赶紧摩挲一下这只炸毛的小孩： “等下次见到林暮烟，我好好批评她一下。” 凯拉呆呆地望着嫂子，羞赧地说道： “嫂子，你人真好。” “不好的话就做不了你嫂子了，”姜暖随口说笑起来，“好啦，鲈鱼蒸好了，可以开饭了。” 吃饭的时候，凯拉一直黏着姜暖，问她： “嫂子，明天我们去祭拜我妈妈，你也会去吗？” 姜暖一怔。 上辈子，林暮烟从来不带她参加林家的活动，连凯拉母亲的这件事，姜暖都是这辈子才了解到的。 这次，我俩都离婚了，那女的更不会让我去了吧…… 姜暖想着，对凯拉笑道： “回头我问问节目组明天有事没，没事我就去。” 节目组明天放假。她说是问节目组，其实是问林暮烟。 林暮烟刚拍完一场戏，正在中场休息。 她有官方的微博账号，但平时都是工作室在运营，她本人完全不刷微博。要是有什么姜暖的消息，也是工作室的人转发给她，她才浅看一眼。 不过今天，林暮烟把微博下了回来，并且正像个老年人似的，吭哧吭哧地苦苦研究这东西怎么用。 因为《三餐四季》最近的热度太高了。作为圈内人，她虽然不上综艺，但也得学习一下。 真不是她自己想看的。 学会了怎么搜索，林暮烟就开始搜： #姜暖三餐四季 她记得这只小兔子上次上综艺的情形。那时姜暖被全网黑，若是换个人，恐怕早已退圈了。 但小兔子才不会退圈，不仅不退，还靠几个角色挽回了一点口碑。 不知道这一次……林暮烟点开词条，见搜出来的一条内容，是： 姜暖三天涨粉十万。 林暮烟坐直了腰身。 那天直播之后，节目组推出了每位嘉宾的单人cut。出乎意料的是，姜暖虽然是咖位最小的，cut的播放量却在前几。 点进评论区，林暮烟眉头紧蹙。 才播了一期，评论区里已经有人在表白了： 「我的甜甜女鹅让妈咪亲亲呜呜呜」 「小姜宝宝特别乖特别好」 林暮烟怎么也没想到，奋斗了半辈子，居然矮了一辈，成了观众的女婿……前女婿。 她开始看姜暖的cut。 镜头里的姜暖，和她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 原来这就是进入工作状态的小兔子吗？林暮烟有些失神，直到姜暖冲着镜头灿烂一笑： “宝宝们学会了吗？” 林暮烟的呼吸顿了一下。 怎么回事？明明都是笑容，却比她印象里更有魅力。 那是一种毫无谄媚、毫不讨好的微笑。 看起来金灿灿的，像阳光一样。 弹幕也在夸姜暖：「可爱死了小甜姜！」 这时姜暖问弹幕哪里可以买到新鲜鲈鱼，弹幕有人告诉她，她也一一回复。 就是有些弹幕不太友好： 「是在立什么内娱活人的人设吗」 「立人设+1……问了你又不会去买……」 姜暖又没说什么，弹幕怎么这样？林暮烟不想看了，就关了视频。 这时，却见词条里多了一条热门内容。 是一位《三餐四季》的观众发的： 「昨天去楼下阿婆的铺子上买鱼，碰到一个美女在挑鲈鱼，一看居然是姜暖！她本人好美啊啊啊而且特别亲切！还跟我分享怎么处理鱼皮！！」 下面还po了这位观众和姜暖的合照。 姜暖没有化妆，穿着拖鞋，非常亲密地和这位观众依偎在一起，对着镜头笑。 弹幕一片哗然： 「居然真的去了那家铺子买鱼！」 「姐妹你和姜暖都好漂亮啊！」 「姜暖本人居然这么美吗？以前老是看林暮烟去了，没发现她也这么好看」 博主回复她： 「真的真的，我只给自己p图了，她根本不用p！脸特别小！笑起来特别甜！」 也有评论在唱衰： 「姜暖这就开始买营销了？我看这个店也收了钱」 这下，不少人来怼这条评论： 「我就是那个在弹幕里推荐这家店的，我发誓我没收钱！！！」 「这家店就在我家楼下，店主是个老婆婆，连智能机都没有，更不懂这些东西」 「姜暖本人都没发什么，这就是营销了？谁家营销这么不明显啊？」 还有人返回视频嘲笑某些弹幕： 「还说姜暖问了不买，我特意回来告诉你们被打脸了」 各方观点吵个不停，看得林暮烟头疼，退出了微博。 想了想，她又给小助理发了条消息。 发完消息本来想关机的，却在这时来了电话。 是姜暖打来的。 林暮烟没有迟疑就接起来： “怎么了？” “林老师没在拍戏啊，”姜暖懒懒地问道，“晚上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暮烟浅浅地笑了一下： “嗯。” 姜暖直接说正题： “明天去祭拜，我也能去吗？” 林暮烟有点意外： “你想去？” 姜暖想和林暮烟面谈凯拉的事，在手机里说不清，于是简单地说道： “我想着这是你们家的事嘛，毕竟咱俩还没公开离婚的事。” 凯拉母亲的那件事，林暮烟一直有些抵触，更不想让姜暖知道太多。 但最近林太太逼得很紧，姜暖又主动说去，林暮烟倒也真希望姜暖能陪自己一起。 正好给林太太看看，表示她们两口子最近已经缓和关系了。 “好，”林暮烟答应下来，“那你今晚就在我家住吧，省的明早折腾。” 姜暖反问： “你今晚不回来住吧？” 林暮烟看了眼备忘录： “就算回去，也是后半夜了。” “那好，我就在你家住一晚。” 姜暖这才答应。 林暮烟哭笑不得。 这天晚上，忽然下起了一场初春的冷雨，还伴有隆隆的春雷。 凯拉本来是自己睡客房的，但她害怕打雷，就黏着姜暖： “嫂子咱俩睡一张床好不好？” 这有什么可拒绝的，姜暖自然答应，只是迫不得已要去睡林暮烟的床了。 林暮烟的床大，适合两个人一起睡。虽然宽敞，姜暖却不喜欢。 那张床上满是那女人的气味，上次在那里睡，做了一夜的梦。 好在这次还有凯拉，这孩子身上一股乳臭未干的奶味，让姜暖不再那么容易联想到林暮烟。 躺在被窝里，凯拉热乎乎地贴在姜暖身边，问她： “嫂子，家里怎么有三个卧室啊？一个客房，一个你和我姐的房间，还有一个是给谁的？” 姜暖不知如何回答，只含糊地回答说那也是客房，就哄着凯拉睡觉了。 外面下大雨，屋里暖烘烘的，舒坦得让人打哈欠，两个人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姜暖起来去洗手间，见凯拉还在睡，就轻手轻脚地下床，没有吵醒她，更没有开灯。 一进洗手间，就感觉身后好像有人过去了。 这个小区的安保在全国都是顶级的，不可能是外人溜进来了。 是林暮烟回来了吧？姜暖迷迷糊糊的，只看见那人进了卧室，就跟过去看看。 没想到手刚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 “暖暖，我今天看了那个节目，你……你表现得很好……” 姜暖瞬间清醒： 真是林暮烟的声音。 这女的说啥呢？ 屋里的林暮烟毫无察觉，还在喃喃低语： “暖暖，你居然愿意自己睡在我的床上了？上次你睡在这里，我都不敢回屋，怕你讨厌我……” 姜暖没想到林暮烟会说这些，心跳倒有些加速了。 屋里很静，外面只有雨的声音，林暮烟把心里话藏在雨里，悄悄地说： “暖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妻子……也不知道我对你算是什么感情……我、我很抱歉……” 莫名的，姜暖的心里有一丝酸楚。 认识两辈子了，她从未听林暮烟说过这些。这女的向来板着一张臭脸，连这些还算能听的人话，也不敢正大光明地说。 姜暖咬着下唇，不知见了林暮烟该说什么，要承认自己听见了这些话么？ 正暗自思忖的时候，卧室里猝然传来凯拉爆炸般的尖叫： “姐你刚才不是要亲我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姜暖大梦初醒，一个箭步冲进卧室，打开屋里的灯。 卧室里，凯拉裹着被子缩在床脚，见姜暖进来了，立刻惊恐大哭： “嫂子，我姐半夜溜进来亲我！！！” 另一位当事人林暮烟，身子还僵在床边，背对着姜暖，保持着半卧的姿势。 “……林暮烟？” 姜暖试探着唤道。 只见这女的低下头去，一言不发地捂住了脸。 20、牵手 林暮烟不愧是影后，立刻调整好情绪，严厉地教训凯拉： “你自己不在客房睡觉就算了，怎么还过来打扰你嫂子？” 凯拉满心的委屈，憋了半天，最后挤出一句： “嫂子你看她！” “好了，你少说两句，”姜暖过来把林暮烟拉起来，“大半夜的把孩子吓一跳，不哄哄人家凯拉就算了，你还教训她？” 凯拉躲在姜暖身后帮腔：“就是！” 林暮烟看了一眼凯拉，一眼就把这个小豆丁看老实了，然后才向姜暖低声道歉： “抱歉，我回来时没给你们打招呼，打扰你们休息了。” 重点是这个吗！姜暖尴尬得都不想看林暮烟的眼睛，只是问她： “你刚才……” “我想回自己床上睡觉，只是没开灯，看不清楚。” 林暮烟面不改色地说道。 凯拉忍不住顶嘴： “才不是呢！我姐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什么爱啊……什么感情啊……最后还要亲我！” 林暮烟额角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双手紧握你，指节捏得硌硌作响： “再说一遍，我没有要亲你。” 生怕这姐俩待会儿打起来，姜暖赶紧把两个人拉开。 她好声跟凯拉说道： “你姐今晚有饭局，喝酒了，你别理她，好好睡你的。” 好不容易把凯拉哄回床上，姜暖又拉着林暮烟出了卧室。 林暮烟还在非常认真地解释： “我真的没有要亲凯拉，那时只是离得有点近。”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姜暖真无语了，“虽然你不是个好妻子，但也不是个变态。” 林暮烟沉默了，垂下眸子。 这副样子，居然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姜暖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好啦，你累了好几天了，今晚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好好休息吧。” 不然明天早起该猝死了。这句话姜暖在心里忍着没说。 姜暖软软的手抚过林暮烟骨节分明的指尖，却好像能碰出光和热的火石。 林暮烟一双湿漉漉的眸子望着姜暖，小声说道： “谢谢你明天愿意一起去。” 我想去也是因为凯拉，不是因为你。姜暖心里想着，但见林暮烟苍白的脸上挂着深沉的黑眼圈，也就改了口，问道： “你睡哪个屋？” 说着，又解释了一句： “今晚打雷，凯拉害怕，所以我陪她一起睡的。” 原来是这样。林暮烟点点头： “你俩接着睡吧，我去客房。” 如此，也没有多余的话，两个人各自回屋。 姜暖打个哈欠，走到卧室门口，正要压下门把手，忽然又停住了。 她回过头去。 果然，林暮烟也站在客房门口，望着她。 黑暗中，姜暖看着林暮烟的眼睛。 “林暮烟，”姜暖的目光像是审讯室的灯，射进林暮烟的瞳孔，“你那时是把凯拉当成我了，是不是？” 林暮烟没有回答。光线晦暗，姜暖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咬牙片刻，姜暖忽然笑了： “那时，你对凯拉，也就是你以为的我，都说了些什么？” 明明相隔很远，姜暖却听见林暮烟骤然加快的呼吸。 许久，夜色中才传来一声回应： “我什么都没说。” “……哦，”姜暖头也不回地打开卧室门，“睡了，晚安。” 雨停了，一缕阴惨的月光从天空的缝隙里洒下来，照亮林暮烟的眼睛。 她还站在那里，默默的。湿漉漉的眼眸中水汽似乎更重了。 …… 第二天一早，林家人就往墓地去了。林太太的司机开车，载了几个林家的亲戚，林暮烟的车就只需要载姜暖和凯拉。 开车的是小助理田芯。 “这么早叫你来加班，麻烦你了，”林暮烟在副驾驶上阖眸假寐，向开车的田芯说道，“红包已经给你转过去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该做的。” 田芯赶紧说道。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正在睡觉的姜暖和凯拉，问道： “林老师你们昨晚没休息好吗？” 林暮烟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趁姜暖睡着，田芯放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 “是不是您和暖姐吵架……” 林暮烟皱了皱眉，打断她的话： “没有。” 说着，就将脸侧过去睡，不让田芯再问别的。 姜暖不知道这些，她太困了，林暮烟的车又是很舒服的好车，一路上睡得还怪香的。 到了墓园，听见林暮烟把车门打开的声音，姜暖才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清醒一会儿再下来吧，有点冷，别着凉。” 林暮烟低声说道。 姜暖睡得浑身热乎乎的，懒懒地哼唧一声，往林暮烟身上随便一靠，试图清醒。 她半梦半醒，没有察觉到林暮烟的身子僵了一下。 林太太和林家亲戚们寒暄过了，姜暖才领着凯拉，跟林暮烟一起过来。 这是姜暖第一次参加祭拜。她以为这会是林家一场盛大的社交活动，没想到只来了寥寥几人，真的只是上个香就结束了。 上过香后，姜暖看了看凯拉的脸色，握住她的手，小声问道： “你要是不想在这儿待着，我和林暮烟就陪你到车上去。” 凯拉摇了摇头： “我还好……其实我对妈妈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还不如姐姐跟我妈亲呢。” 说着，凯拉蹲下身去，缩成一团： “也是啦，姐姐又懂事又漂亮，学习又好，当妈的肯定更喜欢这样的小孩啦……” 姜暖拍了拍她的脑袋，正要安慰她，却见田芯走过来，问凯拉： “凯拉，林老师问你要不要喝饮料，想喝的话我带你去车上挑。” 姜暖把小凯拉扶起来，笑道： “去吧，喝点甜的。” 凯拉这才跟着田芯走了。 来到车子旁边，田芯刚打开后备箱，就被凯拉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之前为什么要那样说我嫂子？”凯拉质问道，“你说什么她老是跟我姐说我妈的坏话，挑拨我姐不尊重我妈，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昨天是田芯陪着凯拉，凯拉就是受了这些话的影响，才对姜暖没有好脸色。但后来发生的这些事，又让凯拉相信那都是无稽之谈。 田芯一脸诚恳： “我没说谎，你看到的都是姜暖装的！她混迹娱乐圈那么多年，骗你一个大学生不是手到擒来吗？” “你说话要有证据！我不会再轻信你了！” 凯拉有点生气。 她想着，田芯是姐姐唯一贴心的助理，肯定知道很多事，而且也没必要对她说谎。 但似乎不是这样。 田芯无奈地说道：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那边姜暖正在和林暮烟说话，田芯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凯拉说道： “你看，姜暖又在跟你姐姐说悄悄话了。要不你去偷听一下，看看她能说出什么？” 凯拉将信将疑，握着饮料瓶的手都在发抖。 另一边，见林太太走开了，姜暖就走到林暮烟身边去。 “林暮烟，我想和你说说凯拉的事。” 姜暖说道。 林暮烟本来正在出神，见了她立刻收拢心神，表示自己在听。 “你不能老是那么管着凯拉，她是大孩子了，”姜暖劝道，“我知道你是对她负责，生怕她走错路，但也得采取合适的方式呀。” 林暮烟有些固执己见： “她母亲走得早，我得教她对错，教她怎么生活。” 姜暖拦住她的话头： “你要是真想对她好，就要教她怎么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这样她才能成长。否则你老是替她做主，她一辈子都是孩子。” 林暮烟被噎得怔了怔，没有说话。 姜暖乘胜追击，抱着林暮烟的胳膊，摇晃着追问道： “我说的对吗？你给个回应嘛，像个闷葫芦一样。” 林暮烟任由她抱着自己这只手臂，等姜暖自己抱够了松开了，才说道： “是，你说得对。” “就是嘛，”姜暖得意道，又好声好气地劝她，“待会儿你和凯拉好好谈谈，别摆你那个长姐的架子，好不好？” 见小兔子一副十分黏人的样子，林暮烟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 姜暖满意地点点头： “林影后真乖。” 本来说完了姜暖就想走，不料忽然却被林暮烟唤住： “暖暖。” “嗯？” 姜暖站住。 林暮烟上前两步。 姜暖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背后是墙。 林暮烟低垂着漆黑的眼睫： “我最近……是不是表现得还可以？” 姜暖哭笑不得： “你是幼儿园的小孩子吗？在管老师要小红花吗？” “连幼儿园的小孩都有奖励，”林暮烟的声音有些颤抖，“等我和凯拉谈过之后，你能不能……” 姜暖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从来没见过林暮烟这副样子。 发什么神经啊？ 林暮烟闭着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勇气面对这位曾经不被她珍惜的爱人。 林暮烟伸出手，握住了姜暖的手。 她靠近一些： “暖暖，你没有推开我，是不是。” 这时，林暮烟才有勇气睁开眼，直视姜暖。 姜暖确实没有推开她。 而是同时举起双手。 林暮烟愣住。 凯拉一只手被她拉住，从墙后尖叫着跳出来： “姐我知道我偷听不对，但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可能你确实是变态，但我不是！！！” 林暮烟触电似的甩开凯拉的手，凯拉也大惊失色，躲在姜暖后面。 姐俩面面相觑。 姜暖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抱着凯拉： “别怕，你姐真不是变态。” 凯拉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嫂子我不是故意偷听，我是要给你拿瓶饮料，结果撞见你俩说话，我、我……” 姜暖摸了摸她的脑袋： “嫂子知道，没事。” 凯拉这才冷静了一些，在姜暖身后探出脑袋，和林暮烟大眼瞪小眼。 林暮烟的眼神很严厉，吓得凯拉一个激灵，还是躲到嫂子后面去了。 姜暖无奈地把小家伙拉过来，推到林暮烟面前，对林暮烟说道： “林暮烟，你好好和凯拉谈谈。” 说罢，还笑了一下： “谈好了我有奖励哦。” 林暮烟还没说什么，凯拉先激动道： “嫂子要奖励我们什么？” 话音未落，就被林暮烟在头上打了一下： “跟你有什么关系？过来站好！” 姜暖看了林暮烟一眼，林暮烟意识到自己又摆那副架子了，只好放缓了语气： “凯拉过来，姐姐有话跟你说。” 至于姐俩谈得怎么样，姜暖不太清楚。 她被一个电话叫走了。 是公司打来的，她不能不去一趟。 去道别时，林暮烟还说让田芯开车送她，也被姜暖拒绝了。 她不太想让林暮烟的人见到自己的工作环境。相比于林暮烟的工作室，姜暖的公司宏影传媒，实在是太寒碜了些。 当年要不是公司负责人用花言巧语骗过了她的父母，她绝对不会来这里的。 宏影传媒在业内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穷也就罢了，质量也不好。 比如这一次，公司给姜暖找的戏约。 姜暖之前的戏都是自己去试的，本来想着公司这次真是出息了，居然会给演员找资源了，而且是公司自己制作的。 没想到当看到剧本的时候，姜暖气得差点当场把剧本吃了。 “章总，”姜暖努力把话说得委婉一些，“这部剧可能……不太符合现在观众的口味。” 公司的老总姓章，是个五十来岁的男的。 章总吐出一口烟，敲着手里的剧本： “这是我让编剧们结合最近一年的热点写的本子，怎么可能不符合？这没有你说话的份，到时候你进组就行了。” 说实话，姜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烂的剧： 一个女生被骗了婚，知道真相后不仅没有离婚，反而替男人侍奉双亲，和婆婆情同母女。最后因为婆婆一心想抱孙子，女生就替男人和他男友生了个儿子…… 这剧情看得姜暖很想自插双目。 公司给她的角色是和女主抢男人的恶毒女二。而女主的角色，则给了章总的女儿。 “这不就是现在流行的大女主吗？肯定能爆红的，”章总吞云吐雾地说道，“咱们公司的演员都得来，你推辞也没有用。” 姜暖从椅子上站起来： “我不演。” 这部戏她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上辈子，就是从拍了这部戏以后，她的口碑才开始崩塌的。 章总生气了： “你敢不听我的话？信不信我把你雪藏了？” 话赶话说到这，姜暖也气得上头： “我直接解约走人，不劳您动手！” 章总拍桌子大喊： “好啊！把违约金拿来，你现在给我滚蛋！” 姜暖瞪着他： “违约金是多少？” “七百万！” 章总叫道。 “我就问问，没有非要解约的意思，”姜暖心平气和地坐回椅子上，“章总，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21、美艳姐姐 七百万？这公司怎么不去抢啊？ 她根本拿不出来。而且就算有，把七百万花在这种地方，她也觉得肉疼。 “章总，我最近还有通告呢，您看我这档期……” 姜暖说话的语气软了一些。 章总打断她的话： “你那通告不是综艺吗？跟演戏不冲突！” 姜暖趁机说道： “那我要是有戏约，就能跟这个冲突了，是吗？” 章总皱了皱眉： “你有别的戏约？” “可以有！” 姜暖斩钉截铁地回答。 章总懒得和她纠缠这些了，索性说道： “反正该进组的时候，除非你档期太满实在来不了，否则……” 他还没说完，姜暖只扔下一句“我到时候档期肯定是满的”，然后就逃出了办公室。 姜暖知道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推掉这部戏，毕竟章总抠门，不可能给演员交违约金的。 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哪找戏约啊！ 倒是有些剧组在对外公开甄选演员，可是她必须找个档次高、违约金贵的剧组才能断了章总的念想。 而这种剧组又往往是s+大作，岂是她随便能进的。 要不问问李绮老师……算了。姜暖上次就是被李绮欣赏才进组的，总不能老是麻烦人家照顾自己。 或者，问问林暮烟…… 算了算了，还没糟糕到这个地步。 节目组今天的假期只有半天，直到下午到了《三餐四季》的录制现场，姜暖还在考虑这件事。 连化妆师小姐姐都调侃她： “姜暖老师，不要老是皱着眉头，粉底都抹不匀啦。” “啊？哦哦……抱歉……” 姜暖赶忙舒展开眉头。 无论有什么烦心事，都不能带到节目里，又不是观众惹她烦心的。 正描眼线的时候，姜暖闭着眼睛，却听见身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怪笑： “诶呀，又粗又长……的眼线。” 姜暖睁眼，看见那男人是节目组的一个摄影，说这话时，他正看着化妆师小姐姐。化妆师是新来的，摸不准姜暖的脾气，也不敢在姜暖面前乱说话，只白了他一眼，继续默默干活。 “她是我的私人化妆师，你这么干扰她，要是耽误了她给我跟妆，我就让刘导扣你的工资。” 姜暖对那摄影说道。虽然小姐姐并不是她的私人化妆师，也不跟妆。 摄影讪讪地走了。化妆师小姐姐道了谢，姜暖只笑道： “没关系的。化完妆我就跟刘导说这事，他应该会被开除。” …… 今天是《三餐四季》的第一期，依旧是直播的形式。 之所以赶在下午才开机，是因为节目今天挪到了一处乡村来拍，嘉宾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下午正好来拍她们选宿舍的环节，晚上就能入住了。 对此，弹幕比嘉宾还兴奋： 「姐姐们要挑卧室了！谁会和谁睡在一起呀！！」 「想看怀采薇和柳絮在一起睡，爱看两位大姐姐在一起，谁懂……」 「寻月你想睡哪屋，要不来我家睡我这屋」 虽然姜暖已经在先导片里挽回了一点综艺口碑，但各家粉丝还是不希望她和自家姐姐睡在一起。 「姜暖能不能离怀采薇远点，不想看她和我姐同框」 「左寻月看着没什么心眼，别被姜暖骗了……」 姜暖自知风评不好，也不往前站，还是找个角落自己猫着。 mc来给嘉宾们发任务了： “各位老师，今天你们不仅要选好宿舍，更要选好室友哦。” “我们睡几人寝？” 左寻月举手问道。 “两个人一间宿舍，舍友由待会儿的游戏决定，”mc笑道，“不同的宿舍住宿条件也不一样，老师们要慎重考虑哦。” 但mc并不急着宣读游戏规则，而是先采访一下： “各位老师最想和谁一个宿舍？” 说着，她先cue了这里咖位最大的怀采薇： “怀老师先说说？” 怀采薇笑了笑： “谁都行，我都喜欢。” 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往姜暖这边看了一眼。 姜暖心里咯噔一下。 怀采薇比林暮烟的资历还要老，在林暮烟之前，各怀采薇已经连续两年荣获影后。 直到林暮烟出道。 林暮烟第一次入围是和怀采薇一起提名的。一个是只演了一部电影的十九岁少女，一个是德高望重的两金影后。 结果，林暮烟居然以绝对优势压倒怀采薇，拿下最佳女演员奖。 从此两个人就开始了掰手腕的一生。 奈何林暮烟总是技高一筹，虽然年轻，却把这位前辈的脸面按在地上碾压，连续打破怀采薇创下的各种记录。 甚至有媒体称： 有了林暮烟，影坛已不再需要怀采薇。 就连林暮烟最近刚杀青的那部打算冲击国际大奖的片子，也是和怀采薇竞争来的。 选角时怀采薇也去参加了试镜，但剧组更欣赏林暮烟的表演。 因此，从先导片开始，姜暖就离怀采薇远远的。 林暮烟的光，姜暖借不着；林暮烟在外面拉的仇恨，姜暖也得受着。 到底什么时候能公开离婚的事啊！烦死了！ 姜暖正腹诽，忽然听见mc问自己： “小姜老师的理想舍友呢？” 弹幕纷纷警告她： 「不许说我家姐姐的名字啊啊啊」 姜暖心虚地看了一眼怀采薇，回答道： “要、要不我自己睡吧，我可以抱着林暮烟的照片……” 弹幕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刷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条高赞弹幕说： 「报告：战场内无人伤亡，只有场外的林老师遭受暴击」 一一采访过后，mc开始讲游戏规则： “待会儿是答题环节，大家可以自由抢答。我们会通过音轨分析，计算各位老师声音重合的时长。声音重合最多的两位老师将成为室友。” 姜暖心想我比较晦气，粉丝们都不希望我和她们正主住一块，那我故意慢点回答好了。 不料mc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又补充道： “抢答得越快，得分就越高。宿舍是按照积分高低来安排的，得分最低的两位老师……” mc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野地： “要睡在这里哦。” 姜暖心都凉了。 游戏开始，姜暖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比高考还紧张的考试。 题目都很简单，无非是猜电影或猜导演之类的，圈内人都知道。所以姜暖只能艰难控分： 既要尽量避免和别人撞在一起，又要防止自己得分最低。 谁知道节目组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把她单独甩出来啊！她才不要自己睡野地！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题。 这道题是： 前年是谁获得了年度最佳电影人？ 这个问题不难，但嘉宾们都迟疑了一下。 因为那年，势头最劲的两个竞争选手，是林暮烟和怀采薇。当时两家粉丝撕得非常难看，堪称载入影史的影迷大战。 最后，是林暮烟击败怀采薇，获得大奖。 大家都不说，都看向怀采薇。 怀采薇面色一僵，很快又调整过来，风度翩翩地说道： “林暮……” “林暮烟！” 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答出了这个名字。 说完，姜暖才反应过来：自己惹祸了。 她是看自己的分数太低了，而且这道题她太熟悉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就答了出来。 回答正确的奖励就是，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连怀采薇也看过来，眼神十分复杂。 节目组好像还嫌场面不够尴尬一样。mc小姐姐又笑语吟吟地说道： “所有题目都回答完毕。根据统计，怀采薇老师和姜暖老师的声音重合最多！” 镜头瞬间拉近，给姜暖和怀采薇拍了一个大大的合照特写，mc在镜头外宣布： “恭喜二位成为舍友！” 弹幕一片哗然： 「节目组故意搞事吧！怎么弄得跟牵手成功一样！」 「那姜暖睡觉还抱林暮烟的照片吗？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心疼我家采薇啊啊啊！她都笑不出来了qaq」 姜暖表示：我也心疼我自己。 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没个屁用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在镜头的特写里，怀采薇牵起姜暖的手，笑道： “被暮烟知道了，她不会生气吧？” 姜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吓人： “不会不会，她怎么敢生怀老师的气？” mc还在一边补刀： “其实小姜原本是和小寻月声音重合最多的，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才变成和怀采薇老师声音重合最多哦。” 姜暖深恨自己多嘴，甚至开始埋怨林暮烟。 都怪那女的，起这么长的名字干嘛！叫林烟不就好了吗！ 好在两个人的总分还算高，至少不用睡野地了。 到这里，嘉宾们要去收拾自己的宿舍了。因为可能涉及隐私，所以摄像机并不会全程跟随。 怀采薇和姜暖也开始收拾她们的小屋。 姜暖战战兢兢地抢着干活： “怀老师您歇着吧，我来收拾就行。” 怀采薇挑眉一笑，捋了捋自己那风情万种的黑色鬈发。 她和林暮烟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女人。她很软，很丰腴，像一颗媚眼如丝的珍珠。 姜暖正在给被子套被罩，不料被子却拽不动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忽然倒在被子上—— 是怀采薇。 她换了吊带睡裙，披散着长发，狐狸似的卧在那里，微斜目光望着姜暖。 姜暖的脸都红了： “您不要这样！” 怀采薇伸出一只手，用小指勾住姜暖的衣领，引她俯下身来，面孔凑近。 “小丫头，你挺贤惠啊，”怀采薇的唇贴在姜暖的耳垂上，“林暮烟那家伙真是不知好歹，竟然不珍惜你。” 姜暖僵硬地保持着距离，声音发颤： “林、林老师只是和我家室悬殊，没有共同语言罢了……” 怀采薇轻轻吐了一口气，扑在姜暖的耳朵上： “是么？你们的婚姻在业内并不是美谈，这你自己也知道吧？” 姜暖心里发怵，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怀采薇要干什么。 蓦然间，怀采薇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也卷到被子里来。 “啊——” 姜暖不禁惊叫一声，却被怀采薇用香艳的指尖抵住了双唇。 “我恨林暮烟，你也婚姻不幸，不如……”怀采薇笑了，“不如我们两个在一起？” 姜暖吓得魂都出窍了，一下子挣开她，滚落到床下。 其实这确实是报复林暮烟的好办法。林暮烟那么骄傲清冷的一个人，若是得知爱人跟对家出轨了，肯定比吞刀子还难受。 但姜暖不想这么做。 毕竟对方是怀采薇，一个业内有名的浪子和疯子。有传闻说，怀采薇的私生活，比期末周的学生宿舍还乱。 姜暖实在不想再卷进什么是非里面。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正色道： “怀老师，您是前辈，请您自重！” 见她如此，怀采薇哼了一声，随即笑着摇头： “唉，我的恩师甘琢玉导演最近在给新电影选角，本来我想举荐你去演二番，既然如此……” 怀采薇翻过身去，不看姜暖的神情，自顾自笑道： “那就算了吧。” 21、美艳姐姐 七百万？这公司怎么不去抢啊？ 她根本拿不出来。而且就算有，把七百万花在这种地方，她也觉得肉疼。 “章总，我最近还有通告呢，您看我这档期……” 姜暖说话的语气软了一些。 章总打断她的话： “你那通告不是综艺吗？跟演戏不冲突！” 姜暖趁机说道： “那我要是有戏约，就能跟这个冲突了，是吗？” 章总皱了皱眉： “你有别的戏约？” “可以有！” 姜暖斩钉截铁地回答。 章总懒得和她纠缠这些了，索性说道： “反正该进组的时候，除非你档期太满实在来不了，否则……” 他还没说完，姜暖只扔下一句“我到时候档期肯定是满的”，然后就逃出了办公室。 姜暖知道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推掉这部戏，毕竟章总抠门，不可能给演员交违约金的。 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哪找戏约啊！ 倒是有些剧组在对外公开甄选演员，可是她必须找个档次高、违约金贵的剧组才能断了章总的念想。 而这种剧组又往往是s+大作，岂是她随便能进的。 要不问问李绮老师……算了。姜暖上次就是被李绮欣赏才进组的，总不能老是麻烦人家照顾自己。 或者，问问林暮烟…… 算了算了，还没糟糕到这个地步。 节目组今天的假期只有半天，直到下午到了《三餐四季》的录制现场，姜暖还在考虑这件事。 连化妆师小姐姐都调侃她： “姜暖老师，不要老是皱着眉头，粉底都抹不匀啦。” “啊？哦哦……抱歉……” 姜暖赶忙舒展开眉头。 无论有什么烦心事，都不能带到节目里，又不是观众惹她烦心的。 正描眼线的时候，姜暖闭着眼睛，却听见身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怪笑： “诶呀，又粗又长……的眼线。” 姜暖睁眼，看见那男人是节目组的一个摄影，说这话时，他正看着化妆师小姐姐。化妆师是新来的，摸不准姜暖的脾气，也不敢在姜暖面前乱说话，只白了他一眼，继续默默干活。 “她是我的私人化妆师，你这么干扰她，要是耽误了她给我跟妆，我就让刘导扣你的工资。” 姜暖对那摄影说道。虽然小姐姐并不是她的私人化妆师，也不跟妆。 摄影讪讪地走了。化妆师小姐姐道了谢，姜暖只笑道： “没关系的。化完妆我就跟刘导说这事，他应该会被开除。” …… 今天是《三餐四季》的第一期，依旧是直播的形式。 之所以赶在下午才开机，是因为节目今天挪到了一处乡村来拍，嘉宾们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下午正好来拍她们选宿舍的环节，晚上就能入住了。 对此，弹幕比嘉宾还兴奋： 「姐姐们要挑卧室了！谁会和谁睡在一起呀！！」 「想看怀采薇和柳絮在一起睡，爱看两位大姐姐在一起，谁懂……」 「寻月你想睡哪屋，要不来我家睡我这屋」 虽然姜暖已经在先导片里挽回了一点综艺口碑，但各家粉丝还是不希望她和自家姐姐睡在一起。 「姜暖能不能离怀采薇远点，不想看她和我姐同框」 「左寻月看着没什么心眼，别被姜暖骗了……」 姜暖自知风评不好，也不往前站，还是找个角落自己猫着。 mc来给嘉宾们发任务了： “各位老师，今天你们不仅要选好宿舍，更要选好室友哦。” “我们睡几人寝？” 左寻月举手问道。 “两个人一间宿舍，舍友由待会儿的游戏决定，”mc笑道，“不同的宿舍住宿条件也不一样，老师们要慎重考虑哦。” 但mc并不急着宣读游戏规则，而是先采访一下： “各位老师最想和谁一个宿舍？” 说着，她先cue了这里咖位最大的怀采薇： “怀老师先说说？” 怀采薇笑了笑： “谁都行，我都喜欢。” 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往姜暖这边看了一眼。 姜暖心里咯噔一下。 怀采薇比林暮烟的资历还要老，在林暮烟之前，各怀采薇已经连续两年荣获影后。 直到林暮烟出道。 林暮烟第一次入围是和怀采薇一起提名的。一个是只演了一部电影的十九岁少女，一个是德高望重的两金影后。 结果，林暮烟居然以绝对优势压倒怀采薇，拿下最佳女演员奖。 从此两个人就开始了掰手腕的一生。 奈何林暮烟总是技高一筹，虽然年轻，却把这位前辈的脸面按在地上碾压，连续打破怀采薇创下的各种记录。 甚至有媒体称： 有了林暮烟，影坛已不再需要怀采薇。 就连林暮烟最近刚杀青的那部打算冲击国际大奖的片子，也是和怀采薇竞争来的。 选角时怀采薇也去参加了试镜，但剧组更欣赏林暮烟的表演。 因此，从先导片开始，姜暖就离怀采薇远远的。 林暮烟的光，姜暖借不着；林暮烟在外面拉的仇恨，姜暖也得受着。 到底什么时候能公开离婚的事啊！烦死了！ 姜暖正腹诽，忽然听见mc问自己： “小姜老师的理想舍友呢？” 弹幕纷纷警告她： 「不许说我家姐姐的名字啊啊啊」 姜暖心虚地看了一眼怀采薇，回答道： “要、要不我自己睡吧，我可以抱着林暮烟的照片……” 弹幕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不约而同地刷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条高赞弹幕说： 「报告：战场内无人伤亡，只有场外的林老师遭受暴击」 一一采访过后，mc开始讲游戏规则： “待会儿是答题环节，大家可以自由抢答。我们会通过音轨分析，计算各位老师声音重合的时长。声音重合最多的两位老师将成为室友。” 姜暖心想我比较晦气，粉丝们都不希望我和她们正主住一块，那我故意慢点回答好了。 不料mc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又补充道： “抢答得越快，得分就越高。宿舍是按照积分高低来安排的，得分最低的两位老师……” mc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野地： “要睡在这里哦。” 姜暖心都凉了。 游戏开始，姜暖简直像是经历了一场比高考还紧张的考试。 题目都很简单，无非是猜电影或猜导演之类的，圈内人都知道。所以姜暖只能艰难控分： 既要尽量避免和别人撞在一起，又要防止自己得分最低。 谁知道节目组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把她单独甩出来啊！她才不要自己睡野地！ 终于熬到了最后一题。 这道题是： 前年是谁获得了年度最佳电影人？ 这个问题不难，但嘉宾们都迟疑了一下。 因为那年，势头最劲的两个竞争选手，是林暮烟和怀采薇。当时两家粉丝撕得非常难看，堪称载入影史的影迷大战。 最后，是林暮烟击败怀采薇，获得大奖。 大家都不说，都看向怀采薇。 怀采薇面色一僵，很快又调整过来，风度翩翩地说道： “林暮……” “林暮烟！” 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也答出了这个名字。 说完，姜暖才反应过来：自己惹祸了。 她是看自己的分数太低了，而且这道题她太熟悉了，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就答了出来。 回答正确的奖励就是，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她。 连怀采薇也看过来，眼神十分复杂。 节目组好像还嫌场面不够尴尬一样。mc小姐姐又笑语吟吟地说道： “所有题目都回答完毕。根据统计，怀采薇老师和姜暖老师的声音重合最多！” 镜头瞬间拉近，给姜暖和怀采薇拍了一个大大的合照特写，mc在镜头外宣布： “恭喜二位成为舍友！” 弹幕一片哗然： 「节目组故意搞事吧！怎么弄得跟牵手成功一样！」 「那姜暖睡觉还抱林暮烟的照片吗？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心疼我家采薇啊啊啊！她都笑不出来了qaq」 姜暖表示：我也心疼我自己。 但事已至此，多说也没个屁用了。 在众人的掌声中，在镜头的特写里，怀采薇牵起姜暖的手，笑道： “被暮烟知道了，她不会生气吧？” 姜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不吓人： “不会不会，她怎么敢生怀老师的气？” mc还在一边补刀： “其实小姜原本是和小寻月声音重合最多的，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之后，才变成和怀采薇老师声音重合最多哦。” 姜暖深恨自己多嘴，甚至开始埋怨林暮烟。 都怪那女的，起这么长的名字干嘛！叫林烟不就好了吗！ 好在两个人的总分还算高，至少不用睡野地了。 到这里，嘉宾们要去收拾自己的宿舍了。因为可能涉及隐私，所以摄像机并不会全程跟随。 怀采薇和姜暖也开始收拾她们的小屋。 姜暖战战兢兢地抢着干活： “怀老师您歇着吧，我来收拾就行。” 怀采薇挑眉一笑，捋了捋自己那风情万种的黑色鬈发。 她和林暮烟是两个不同类型的女人。她很软，很丰腴，像一颗媚眼如丝的珍珠。 姜暖正在给被子套被罩，不料被子却拽不动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香香软软的身体忽然倒在被子上—— 是怀采薇。 她换了吊带睡裙，披散着长发，狐狸似的卧在那里，微斜目光望着姜暖。 姜暖的脸都红了： “您不要这样！” 怀采薇伸出一只手，用小指勾住姜暖的衣领，引她俯下身来，面孔凑近。 “小丫头，你挺贤惠啊，”怀采薇的唇贴在姜暖的耳垂上，“林暮烟那家伙真是不知好歹，竟然不珍惜你。” 姜暖僵硬地保持着距离，声音发颤： “林、林老师只是和我家室悬殊，没有共同语言罢了……” 怀采薇轻轻吐了一口气，扑在姜暖的耳朵上： “是么？你们的婚姻在业内并不是美谈，这你自己也知道吧？” 姜暖心里发怵，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怀采薇要干什么。 蓦然间，怀采薇揽住了她的腰，将她也卷到被子里来。 “啊——” 姜暖不禁惊叫一声，却被怀采薇用香艳的指尖抵住了双唇。 “我恨林暮烟，你也婚姻不幸，不如……”怀采薇笑了，“不如我们两个在一起？” 姜暖吓得魂都出窍了，一下子挣开她，滚落到床下。 其实这确实是报复林暮烟的好办法。林暮烟那么骄傲清冷的一个人，若是得知爱人跟对家出轨了，肯定比吞刀子还难受。 但姜暖不想这么做。 毕竟对方是怀采薇，一个业内有名的浪子和疯子。有传闻说，怀采薇的私生活，比期末周的学生宿舍还乱。 姜暖实在不想再卷进什么是非里面。 她逼自己冷静下来，正色道： “怀老师，您是前辈，请您自重！” 见她如此，怀采薇哼了一声，随即笑着摇头： “唉，我的恩师甘琢玉导演最近在给新电影选角，本来我想举荐你去演二番，既然如此……” 怀采薇翻过身去，不看姜暖的神情，自顾自笑道： “那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