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贪欢》 第1章：不配 “听说时虞主播是郁总的大学同学，之前关系也很好，看来将来她就是郁氏老板娘了？” 我拉开包厢门的前一秒，刚好听见合作方老板在开玩笑。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郁瑾言的回答很简短，三个字。 “她也配？” 慵懒的声音有些冷。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恰好看见他怀里揽着一个小姑娘，垂眸语气温柔：“我还是喜欢乖巧可人，会撒娇的。” 他似乎是在她耳边又说了句什么，距离很近，看过去就像是在接吻一样。 惹得小姑娘一下羞红了脸，低着头都不敢抬眼看他。 是电商部新来的实习生，叫林昕月。 见我走进来，林昕月很快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时虞姐，郁总开玩笑呢.…..你别介意呀。” 小姑娘长相可爱，语气软软糯糯，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开不开玩笑的，其实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了。 此刻他已经佳人在怀，我这个早已过时的前度女友，的确配不上现在风头正盛的郁家大公子。 我敛下情绪，笑得很大方：“为老板服务，是我的本职工作。” 郁瑾言似乎很淡地看了我一眼，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合作方老板转过头来也笑：“来来来，‘国民儿媳’，时大主播，咱们再喝点？” 我的左手下意识地往身后避了避。 我每次喝多了酒，手臂上的伤疤就会痒得难受，刚刚才去卫生间清理了一下。 不过作为乙方，我没有拒绝甲方爸爸的理由。 我端起酒杯，笑得毫无破绽。 “陈总，我敬您。” 仰头喝下去的一刹，酒精蔓延过喉间，穿过五脏六腑，火辣辣的不舒服。 “我和我室友们也经常看时虞姐的直播呢，”林昕月笑着看着我，眼神亮晶晶的，特别崇拜的样子，“上课的时候老师还拿时虞姐当正面教材呢，说时虞姐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门门课都是90分以上，年年都拿年级第一和奖学金，我真的可佩服你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被郁瑾言揽在怀里，说完后，她转过身看着郁瑾言，很认真地和他说：“真的，时虞姐真的好厉害。” 郁瑾言无所谓地理了理她额间的碎发。 “以后你也可以一样厉害。” 小姑娘笑着锤了他一下，脸色绯红可爱。 周围都笑着开他们的玩笑，说郁瑾言可真是护内。 没有人在等待我的回答，我只需要乖乖喝酒，点头，微笑。 一直喝到凌晨两点多，我送完陈总一行人上了车，等车开过拐角后，整个人才控制不住地吐在了一旁的树根底下。 浓烈的刺鼻味让我清醒了几分，我站起身来擦了擦嘴，用指尖掐了自己一把，走进包间。 里面只剩下公司里的人，正和林昕月一起打算扶着郁瑾言离开。 郁瑾言拉着林昕月的手，微微闭着眼睛。 像是喝多了。 我的视线落在他们紧握的双手上，给他们让了个位置。 几个人经过我的身边，郁瑾言身上的味道似有若无地飘进我的鼻腔，不再是我熟悉的气息，而是夹杂着小姑娘的香水味，清新香甜。 她撇着嘴小声说：“阿言，下次不要这么拼，你胃不好。” 小姑娘明显是心疼得不行了，眼眶微红，紧紧抿住嘴唇，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担心。 郁瑾言揉了揉她的脸。 “好，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答应。” 小姑娘还是有些不高兴，但眼神明显娇俏了一些。 有人把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像是在观察我的反应，我看了一眼，是郁瑾言的助理，也是他以前的学弟南风。 他从大学时候就一直跟着郁瑾言，自然知晓我和他的全部过去。 察觉到他的眼神，我很随意地笑了笑。 毕竟我今晚真的喝得太多了，脑子晕乎乎的，不舒服。 一行人走到门口，小姑娘带着郁瑾言上了车，回头和大家道别的时候忽然瞥见人群最后的我。 “时虞姐，”她喊了我一声，“我们就先走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呀，早点回去休息。” 像极了老板娘对下属的亲切问候。 可她笑容甜美，眼神真挚，一点看不出别的意思。 我浅浅笑着回应：“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点点头，带着郁瑾言上了车。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南风问我：“学姐，你怎么回去？” 听见这个称呼，我有些恍惚，好像回到多年前的校园。 我转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叫习惯了……学姐，你打算怎么回去？” 我吸了吸新鲜空气：“我家不远，走走路。” “现在有些太晚了，要不然我送你……” 我笑着打断他：“不用，如果有空的话，麻烦帮我催催郁总，新专场有些合同还需要他签字，一直卡在他那的话，我没法推进工作。” 南风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我会去提醒他的。” “谢谢。” 等我走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三点。 一打开门，我的鼻腔就钻入一股不算熟悉，但…… 刚刚闻过的味道。 我还未来得及抬眼，手腕蓦地被人拉了过去，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男人的嗓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清晰如斯。 “乖乖，让我亲一下。” 是郁瑾言。 他将我抱得越来越紧，就好像从前一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刚才包间里他和林昕月几乎快要亲上的画面涌入我的脑海，我冷静开口。 “郁瑾言，你认错人了。” 身上的人明显一滞。 郁瑾言松开我，打开玄关处的灯，混沌的眼神慢慢变得清晰。 他方才还缱绻的语气瞬间冷了下来。 “时虞，”他说，“你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第2章：小丑 我有点被这句话气笑了：“郁瑾言，你酒醒以后好好看看，这到底是谁的家？” 郁瑾言环视了一圈，直到看见沙发上那个一直陪了我好多年的鲸鱼玩偶时，眼眸才微微闪了闪。 不过很快，他的语气变得更冷。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和他的距离太近了，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有些快，后退一步才缓缓说道：“郁总，员工在哪里租房这件事，应该不需要跟您汇报吧？” 郁瑾言看了我好一会儿，忽然扯了扯嘴角。 “时虞，你挺有意思的，”郁瑾言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套房子，是我妈买给我的。” 这个小区离我们曾经的大学很近，郁瑾言的母亲陈琳知道他住不惯宿舍，给他买了一套。 我和他在这里度过了很多、很好的时光。 有一次在沙发上做完，我用脸颊摩擦他的鼻尖：“我很喜欢这套房子，以后做我们的婚房好不好？” 我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了，反正此刻，我看着他说：“是我在阿姨那里租的，家里有租房合同，郁总要是不信的话，我可以拿出来给你看。” 他不说话，我便作势要回卧室拿合同。 他嘲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时虞，你当年不仅搭上我哥，还拿了我爸的钱，以为你现在已经飞黄腾达了，没想到过得这么惨。” 我的脚步顿了顿，回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惨吗？”我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啊，丰衣足食，自给自足，自由自在。” 比起跟在你身边当舔狗的日子，现在的我舒坦得很。 我在心里默默地说。 察觉到我的眼神，郁瑾言的神色变了变，他走上前来，语气冰凉地警告我。 “时虞，别搞出这些花样出来，故意住在我家的房子里，你到底有什么心思？” 我抬眼直视他。 “心思？郁总，现在是您大半夜私闯我的公寓和我无理取闹，是不是有些强词夺理了呢？” 郁瑾言冷冷盯着我，眼神骇人。 我亦和他对视着，一言不发。 他贵人多忘事，想必是已经忘了，距离我每天跟在他身后做他的舔狗，哭着喊着求他别分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年。 说句不好听的，四年了，我要是结婚早，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我又何必在这里和他上演什么久别重逢的戏码，明明他都已经佳人在侧了，不是吗？ 良久，郁瑾言忽然嗤笑了一声。 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反倒是多了几分冷漠。 “时虞，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开，关上门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心跳加快。 郁瑾言上个月才从英国回来接管公司，林昕月也是那个时候被他塞进了我所在的电商部门。 我知道他是在担心，我会不知好歹地让他的新欢受委屈。 我垂眸靠墙站了一会儿，起身去了浴室。 整个周末，我哪儿也没去，好不容易上个专场结束了，有个完整的周末休息时间，直接在家里躺了一天。 周日上午简单做了个卫生，就换衣服出门了。 打算去超市购买接下来一周的食材。 我一如往常那般走到速食区挑选自热饭，忽然听见一道声音。 “时虞姐，你也在这逛？” 抬眼便看见了林昕月。 和一旁推着手推车的郁瑾言。 也许是他们的模样看上去太般配，而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交际往来。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后便是铺天盖地的“哗啦——”一声。 我的身后是被巧克力堆起来的人形状摆台，被我不小心碰倒，巧克力洒落了一地。 所有人的视线都向我看来，林昕月捂住嘴，似是有些害怕。 郁瑾言微微蹙眉。 顶光撒在我的头上，映出我有些仓皇的面孔。 就像一个无处遁形的小丑。 - 事情最后的解决办法，是我出于抱歉，购买了一半的巧克力。 本来只是打算买个食材，却不小心花了小一千，买了我根本不吃的巧克力。 付钱的时候，身旁的人比我快了一步，扫码支付成功。 我有些错愕地转过头，只看见了郁瑾言垂眸收起手机的侧脸。 林昕月走上前拉了拉我的手腕：“时虞姐，你放心吧，我喜欢吃巧克力，刚才我让阿言帮我买下了，你不用担心了。” 我说郁瑾言怎么可能为我解围呢。 原来是为了林昕月买的。 我和小姑娘说了一声“谢谢”，就听见郁瑾言淡淡的讽刺声：“你替她操什么心，她可是公司的王牌主播，工资比一般中层都要高。” 我握着推车的手紧了紧。 林昕月却撇了撇嘴。 “那人家就是喜欢吃巧克力啊，反正都要买，我记得时虞姐是不爱吃巧克力的。” 林昕月刚来电商部的第一天就给每个人都带了一盒巧克力，我婉拒了，说吃不惯。 她说完话，郁瑾言就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就是这样乐于助人。” 这个成语像一根细细的针扎进我的心里，她却歪过头来问我：“时虞姐，你也住在附近吗？” 我点点头：“我住在香江豪庭。” 林昕月小声惊呼，看了看郁瑾言，又看了看我。 “那真的很巧，阿言给我买的房子也在香江豪庭，时虞姐，你住了多久了？” 我很准确地听见了重点。 她说的是，买。 我知道他挺宠林昕月的，但我确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给她买了一套房。 毕竟我和郁瑾言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只送给我一个鲸鱼玩偶，还是我逛街的时候死乞白赖非要他给我买，他觉得我的样子让他太丢人，才匆匆付完钱拉着我离开的。 我耸了耸肩，笑了笑，说：“我刚租不久，也不是很了解。” 小姑娘点了点头，笑容真挚：“那时虞姐，我们就不打扰你继续逛了，先走了。” 我点点头，又说了一声：“谢谢。” 小姑娘笑着摆摆手，挽着郁瑾言走远了。 她的声音很轻巧明朗，摇着他的胳膊问：“阿言，我们晚上吃什么？法国菜好不好？” 他当然是说好。 郁瑾言的背影还是那么熟悉，跟在他身边的人也和他很登对。 我转过身继续走向速食区，却已经没有了购买任何东西的想法。 等我拎着一些日用品和水果回家时，一出电梯，郁瑾言的背影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只不过身边没有了林昕月。 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原本在输入密码的他同时回过头来，短暂的错愕之后，他微微蹙眉：“你跟踪我？” 第3章：换锁 我怔了怔，指了指他对门。 “我住在这里。” 郁瑾言的眼神一下子冷了。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前天晚上，他确实是喝醉了，什么也不记得。 输入密码时，我着实为自己那天晚上的反应感到可笑。 “这套房子是我一年前在阿姨那里租的，郁总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去问问。” 门打开，郁瑾言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麻烦你搬走。” 我觉得有些不可理喻：“郁总，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三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巧，你刚好住在我对面……” “不巧，”郁瑾言扯了扯嘴角，“我住在这里，就是想要时刻提醒自己那段愚蠢的过去。” 愚蠢的，过去。 郁瑾言不愧是郁瑾言，能一句话封喉的事，绝不多言。 我许久没有说话，最后，我推门而入，关上门之前，我淡淡说道：“郁总，房子是我用合法合理的手段租来的，交了钱，也有合同，我想你并没有资格要求我搬离。” 郁瑾言嗤笑一声。 “当真是金牌主播了，敢和我提资格两个字了。” 我握着门把手的手一紧。 他的视线冷冷地扫在我身上。 “你住在这里，可以，别让我看见，也别让佳嘉发现。” 哦，我想起来了，他给林昕月在这个小区买了一套房，虽然不知道住在哪里，但总归都在一个小区…… 换言之，如果被他的新女友知道，我这个前度女友住在他对面。 我只会吃不了兜着走。 洗完澡，我坐在床边发呆，明明已经很晚了，可我就是没有丝毫睡意。 我以后总不能昼伏夜出，就为了躲郁瑾言和林昕月吧。 电商工作本来就很累了，公寓对我来说是休息充电的地方，而不是回个家还要胆战心惊，生怕被人发现。 正心烦意乱呢，手机振动响起，是闺蜜蒋姣打来的。 “时虞，”她语气雷厉风行，一股女强人的干练，“新专场合作的品牌方基本选定了，从明天开始，我们抓紧时间选品定价，争取用这个专场打响新季度第一炮！” 大学毕业后，我和蒋姣一起入职了祁家名下的电商公司，这些年，她一步步做到电商部部长，我也成为她手底下最得力的主播。 听见她干劲十足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挂断电话后，方才的情绪也慢慢消散。 只是蒋姣虽然选好了品牌，但最终决策权还是在郁瑾言那里，需要他签字点头，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 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 次日一来到公司，刚出电梯就看见郁瑾言带着小姑娘站在部门门口，微微蹙着眉，小姑娘则扬起脸笑着和他说着什么话，像是在宽慰他。 我走上前去：“郁总，早……” “时主播，”郁瑾言转过身来，蹙眉看着我，“你的防盗意识很强，在公司内部还要锁门？” 我看了一眼电商部的门锁，明白他什么意思了。 “部门里面有很多品牌方的内部隐私资料，我只是以防万一。” “是呀是呀，”林昕月连忙拉住郁瑾言的胳膊替我说话，“我来的第一天时虞姐就给过我钥匙了，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丢了，你怪时虞姐干嘛呀。” 郁瑾言闻言，面上的不悦稍微淡了一点。 他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没怪她，也不怪你，我现在让人过来把这道锁换成密码锁，你想设置成什么密码？” 小姑娘连忙歪着脑袋问我：“时虞姐，电商部门你说了算，你想设置成什么密码呀？” 她笑得明艳，很认真地聆听我的建议。 我抿唇笑道：“公司都是郁总的，还是郁总决定好了。” 小姑娘点点头，又看向郁瑾言：“那就……阿言的生日好不好？1120？” 郁瑾言冷了一早上的脸色终于笑了，看向林昕月的眼神里全是温柔。 “好，你说了算。” 我安静地站在一旁，很懂事地一言不发，只在郁瑾言离开时说了一句“郁总再见”。 他似乎是很淡地瞥了我一眼，又似乎只是我的错觉。 等郁瑾言叫来师傅换了锁已经是两个小时后，我正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听见敲门声抬眼，林昕月笑着走进来，小心翼翼地问我：“时虞姐，不打扰你吧？” 我笑了笑：“不会，有什么事吗？” 她坐在我对面，眼神亮晶晶的，抿嘴笑的时候嘴边有两个很好看的梨涡。 “时虞姐，我以后可以叫你学姐吗？”小姑娘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我一直都特别佩服你，特别喜欢你，能和你一起做事，我真的很开心。” 她跟我和郁瑾言都是同一所大学，只是她入学的时候，我们已经毕业了。郁瑾言也是在回校参加一个活动时认识的她。 我看着她笑：“当然可以。” 林昕月小小的“耶”了一声，随后把怀里抱着的一些小零食全部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 “学姐，这些都是我特别喜欢的小零食，你试一试，要是不喜欢吃的话，你可以分给别人！”她语气轻快，“刚才真的不好意思啊，是我自己忘记带钥匙，还让阿言对你发了脾气……阿言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我，而我也淡淡地笑着，让她放心。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办公室。 我看着桌上各种各样进口的小零食，想起很久之前，我也是这样请别人担待郁瑾言。 他不喜社交，说话总爱得罪人，我跟在他身后替他善后，让别人别往心里去。 那时他觉得多余：“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理会他们的想法干什么？” 而现在，我也变成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我一边整理资料，一边在心里感慨。 郁瑾言真是命好啊，从前有我，现在有林昕月，那么天真烂漫的一个小姑娘也愿意为了他周全这些琐事，真的很难得。 第4章：汇报 蒋姣约好了会议室，午休一结束，就拉着部门一起向郁瑾言报告这次专场的品牌方汇总了。 路过林昕月的工位的时候，我提醒了她一句：“开这种部门汇报会议，最好用录音笔记录下来，之后做事的时候有凭证，也能留有证据。” 免得到时候黑心资本家不认账。当然，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林昕月很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乖乖点头。 蒋姣跟在我身边偷摸说：“你需要留痕，人家可不需要，郁瑾言只会对我们咬文嚼字，人家是特权阶级。” 我碰了碰她的胳膊，让她别说了。 蒋姣挑了挑眉，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郁瑾言已经在里面了，她变脸变得飞快，立马笑了起来：“郁总这么早就下来啦？我还打算给南特助打电话请您呢。” 郁瑾言抬眼，视线直接越过了我和蒋姣，落在身后的林昕月身上。 “坐我旁边吧，”他沉沉道，“你刚来，先好好学。” 林昕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笑了笑，我很识趣地让开了位置，退到后面一排落座。 等人都坐好后，蒋姣打开PPT，开始和郁瑾言汇报这次打工人养生专场目前确定好的所有品牌方。 只是蒋姣越往下讲，郁瑾言的神色就越沉。 我给蒋姣使了个眼神，蒋姣会意，停了下来：“郁总，您这边有什么意见吗？” 郁瑾言手中的钢笔一下一下地点在桌面的纸质报告上，声音似有不满。 “这次的品牌方，是不是过于平价了。” 蒋姣看了我一眼，我站起来解释：“是这样的郁总，这次的品牌方是我选的，蒋部长只是负责去谈判。我跟您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这次选择的品牌方都是相对大众平价一些的。” 我站到上面，切换了一个PPT，是近期的客户群体分类。 “因为我们这次的专场是针对年轻打工人群体的，从目前来讲，年轻打工人们大多都比较节省，也讲究一个性价比，而且更喜欢购买一些耳熟能详的、大家都知道的品牌，所以我们没有考虑高端品质和进口品牌……” 郁瑾言皱眉打断我的话。 “时主播的想法只是一部分，追求平价性价比的顾客有，但追求质感和大牌的也有。赚钱要两头赚，哪边的市场都不能放弃，如果郁氏电商被定性为低价、低档次的形象，那以后高收入群体客户和高端品牌方都不会再和我们合作，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沉吟片刻：“明白了，是我考虑不周，我会再选定几个品牌方，和他们谈谈合作细节，再来和郁总汇报。” 郁瑾言收起纸质文件，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盯了我一眼。 “尽快。” 一回到办公室，我就开始重新筛选合适的品牌方，简单拟了几个以后就准备打电话联系。 林昕月这时候敲了敲门，小心开口：“学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呀？” 她看着我手中整理的新品牌方和电话，眼睛亮了亮：“我帮你给他们打电话吧？” 我有些为难。 “昕月，这些品牌方都是和我有过合作的熟人，我比较好和他们沟通……” 小姑娘明白了我的意思，点了点头，只是微微垂了垂眸，有些丧气地说：“学姐，我来这里一个月了，每天都是在学习部门以前的案例资料，还没有正儿八经做什么事呢。” 眼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模样，我于心不忍，找出刚才郁瑾言确定好的几个品牌方的邮箱交给她。 “这几个品牌方是已经定下来了，你给他们挨个发邮件约一下开会议价的时间，地点最好是在我们公司，如果对方要求去他们公司的话，你再来跟我说，好不好？” 林昕月高兴地接过文件，抱在胸前点头。 “好的好的！谢谢学姐！” 等林昕月高高兴兴地走出去以后，我松了口气，蒋姣走进来关上门，似笑非笑：“你这到底是来上班呢，还是来带娃呢？” 我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没事儿就去吃点溜溜梅，我烦着呢。” 她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有什么好烦的，打工而已。晚上去音色喝两杯放松一下？等专场弄起来，起码两个月都没有休息时间了。” 我想了想觉得也是，正好，我也不想下班之后会碰到郁瑾言，干脆晚点回去好了。 许久没来音色了，蒋姣一边领着我往里面走一边和我介绍。 “现在开发了一个二楼的vip区，基本都是消费或者存酒满百万以上才有上楼门槛。” 我抬头看了一眼楼上富丽堂皇的装饰，有些毒舌道：“二楼怎么了，到时候要地震了，都没我们跑得快。” 蒋姣哈哈大笑说我仇富，随后让人给我开了瓶酒。 我看着这上面罗曼尼康帝的logo，咂舌道：“你确定这瓶酒要拿给我喝？” 蒋姣耸耸肩：“有什么不确定的，反正也不是我花钱买的，不喝白不喝。” 一口酒下去，甘醇的酒香顺着喉管一路向下，浸润五脏六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我和蒋姣两个女生喝着酒，再加上这瓶罗曼尼康帝，好几个上来搭讪蹭酒，蒋姣笑着和他们加了微信，我也没拦着，只是安静喝酒。 以至于当我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时，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真的是学姐诶……还有蒋姣姐。” 我和蒋姣同时回头，看见站在卡座一旁的林昕月，以及她右侧的郁瑾言。 郁瑾言还是这么沉着一张脸，音色里昏暗的光线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晦暗不明，只是左手牢牢将林昕月圈在怀里，像是生怕别人会不小心碰到她一般。 没想到来这里还能碰到他们，我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林昕月指着我们桌面上的酒和郁瑾言笑道：“阿言，这是不是和上次我们吃西餐时你开的那瓶酒一样？听说好贵的，好几万一瓶，是不是？” 郁瑾言默认，冷漠的眸子打量着我：“看来愿意给时主播豪掷千金的人不少。” 第5章：祭奠 我一怔。 想必是郁瑾言误以为这酒是刚才来搭讪的男人给我们点的。 蒋姣睨了他一眼，虽然是笑着，但语气有些冷。 “郁总误会了，这酒是我前男友帮我存在这里的，现在人没了，喝点酒也算是祭奠一下。” 我拉着蒋姣坐下，倒是林昕月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趣，看着我说：“学姐，你有没有男朋友呀？像你这样优秀又漂亮，还会赚钱的女生，一定有很多很多追求者吧？” 林昕月的夸赞真诚又大方，我也实话实说：“这个还真没有。” 话音刚落，蒋姣在一旁接嘴，似笑非笑地说：“我们时虞大学时候追她的人可多了，有一个追得太狠了，被她当时的男朋友打进了医院，三个月都下不了床。从那以后啊，就没人敢追我们时虞喽。” 说罢，她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往郁瑾言身上瞟，嗤笑了一声。 郁瑾言面不改色，只是看向我的时候，眼神愈加冷了。 我假装没有看见，便听见林昕月有些兴奋地问我：“时虞姐，你大学时候的男朋友是谁啊？这么厉害吗？” 她转过头又问郁瑾言：“阿言，你和时虞姐在同一个大学，你有没有听说过啊？” 郁瑾言身子后仰，拉着小姑娘的手，懒懒开口：“不知道，不太熟。” 蒋姣又嗤笑一声，喝了杯酒。 郁瑾言有些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我挡在蒋姣身前，无声地承下了他的目光。 林昕月对他这个回答显然不太满意，继续转过头来和我八卦。 “学姐，那你那个男朋友现在在哪呀？” 我想起方才蒋姣的话，垂眸笑了笑，声音很轻。 “人没了，所以喝酒祭奠一下。” 蒋姣和我干杯：“祭奠我们死去的爱人！” 林昕月被我们逗得眉眼弯弯，整个人倒在郁瑾言身上：“阿言，学姐和蒋姣姐好幽默呀。” 郁瑾言抬起眼来，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依然是我有些仓皇地躲避了他的视线。 所幸一个电话打进来，郁瑾言带着林昕月走去了二楼的vip区，走之前小姑娘还邀请我一起，我笑着拒绝，让她玩得开心。 vip区是半开放的，可以看见一楼的表演。郁瑾言坐着的位置刚好就在我的对面上方，换言之，我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尽收眼底。 即便他并没有在看我，我也觉得浑身不自在。 喝了一些酒，左手小手臂的旧伤又开始痒了，蒋姣有些心疼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拍拍她的肩：“回家吧。” 秋风凉爽，我拒绝了蒋姣送我回家的好意，晃晃悠悠地走回去，等到了小区，人也基本上清醒了。 只是我没想到打开电梯门，就看见了在过道通风处站着的郁瑾言。 他侧着身子，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纯黑色的半领薄毛衣衬得他寒气更重，他转过头来，眼神有些冷。 如果我还醉着，应该是以为他有什么瞬间移动的超能力。 我在原地怔愣片刻，微微垂下眸，不太确定这个时候需不需要和他说话。 气氛有些僵持，我握紧挎包的肩带，小声开口：“郁总，这么早就回来了。” 他倒是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扯了扯嘴角，语气有些讽刺。 “看来时主播经常夜不归宿了，凌晨两点也觉得很早？” 他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以为他今晚会通宵陪着林昕月的。 我沉默着没说话，不想在这里和他起什么争执，却又听见他说：“我倒想看看，时主播平时是怎么祭奠我的？” 果然。 像郁瑾言这样睚眦必报的人，是不会放过方才我和蒋姣玩笑似的调侃的。 我抬眼和他对视：“郁总说笑了，我大学时候的男朋友，可不止你一个。” 他的眼眸蓦地就变冷了。 周围安静得不像话，只剩下了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我当然知道他的生气并不是因为我，而是我的回答让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和权威受到了挑战，所以让他觉得很不满。 他没有再说话，我平静地经过他身旁，却被他抓住了左手手腕。 旧伤的刺痛传来，我没忍住，皱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落在郁瑾言的眼里，便是我分外抗拒和他的接触。 他的眼神在我脸上扫视了一圈，又冷冷地松开了我的手，嗤笑一声。 “时虞，别以为你能激怒我，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笑。” 他输入密码拉开门，进门之前警告我。 “不要再在昕月面前提起这些无足轻重的事。” 无足轻重。 我明白了。 我当然没有资格激怒他，他只是担心我和他的过往被林昕月知道。 她只要稍微皱皱眉，吃吃醋，都足以让郁瑾言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输入密码进门，不知道在想什么，输了三次都输错，在密码锁自动锁住之前，终于打开了门。 喝了酒的我只想睡觉，可手臂上的旧伤刺痛得让我难受，我拉开抽屉吃了一片布洛芬，起身走向了浴室。 一夜无梦。 - 次日来到公司，刚到部门就看见林昕月笑着向我走来，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 “学姐，品牌方已经联系好了，上午是乐美瑜伽服，预计九点半到公司，我定好了九点的会议室。下午三点是lmy彩妆商务部。” 我笑着点头：“做得好，辛苦了。” 小姑娘吐了吐舌，笑道：“都是一些基本工作，谢谢学姐夸奖。” 说完，她从自己的工位上拿出一盒咖啡来递给我。 “学姐，这个给你。” 我垂眸一看，是我最喜欢的某款进口咖啡，牌子有些小众，不容易买，我每次都是找专门的代购囤一些。 我抬眼看着她，她笑得眉眼弯弯：“这是阿言昨天给我的，说是他特意托人买的。可是我最喝不惯咖啡啦，我记得学姐你喜欢喝，就给你吧？” 我没有立马接过，小姑娘或许是觉得我不好意思，连忙说道：“学姐，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我真的不喜欢喝咖啡，你就当帮帮我，不然就浪费了。” 她的贴心和热情让我找不到理由拒绝，我笑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小姑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是我谢谢学姐才是，这么照顾我。那学姐，我先去准备会议资料了？” “好。” 回到办公室，我把咖啡放进了储存柜里，看着里面堆得满当当的囤货，我想起大学时候第一次喝它的时候，是郁瑾言从家里带来的。 第一口我就爱上了这种味道，想让他再帮我买一些，他嫌麻烦，从来没买过。 后来也许是被我弄烦了，他推给我一个代购的名片，让我以后自己从代购那里买。 说不上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原来郁瑾言在面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时，是不会嫌麻烦的。 第6章：斥责 我面无表情地合上柜子，开始整理一会儿开会的资料。 蒋姣外出谈合作了，会议室由我和助播小赵准备。 九点刚过，会议室也备得差不多了，部门电话响起来，小赵跑出去接，没过一会儿就慌慌张张跑进来，看上去焦头烂额。 “时虞姐，来的不是乐美的品牌部，是lmy的刘总。” 我心下一惊，连忙去问林昕月，她似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赶紧翻开邮件检查。 两分钟后，小姑娘脸色惨白地站起来。 “学姐……对不起，是我搞混了，上午来的应该是lmy，因为他们是下午回复我的，我看了时间就以为是下午……对不起……” 小姑娘委屈地垂下脸来，双手手指紧紧缠在一起，似乎很紧张。 我刚要出口宽慰，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 “你把她怎么了？” 我一怔，转过头去，郁瑾言不知何时出现在电商部，一旁的南风手里拿着电脑，对我使了个眼神。 我明白过来，郁瑾言是打算一起参加议价会，加深对公司和部门的了解。 林昕月连忙挡在我身前：“阿言，你别误会，是我的工作失误……” 郁瑾言有些冷淡的眼光依然落在我身上：“蒋部长没在，时主播就是电商部门第一责任人，没有察觉到下属工作失误，也是你的失职。” 小赵向来维护我，在旁边小声为我解围。 “郁总，是昕月弄错了来参会的品牌方……” 我内心直呼不好，果然下一秒，郁瑾言眉头皱起，看着我冷冷道：“确定议价品牌方这种事情不是时主播的分内之事吗？就算你委派给别人做，也需要第一时间核实情况是否属实，时主播在公司也好几年了，这么小的事情都弄不明白，还想甩锅给别人吗？” 小赵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引发郁瑾言对我这么严重的责备，周围也安静得不像话，我一言不发，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不怪郁瑾言护着林昕月，这次的事情我本来也有责任。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追责，我率先走进会议室，先是把准备好的PPT换成了lmy，打印好的资料全部收起来，把会议室全部简单重置了一遍。 小赵拉了拉我的衣袖。 “可是lmy彩妆的资料还没有准备，现在也来不及了……” 会议室气氛低迷紧张，郁瑾言沉着脸色，没有敢说一句话。 我转过身来，迎上他问责的视线，缓缓开口。 “我和lmy的刘总合作过很多次，对他和lmy这个品牌也比较了解，就算没有资料，应该也问题不大。” 郁瑾言看了我一会儿，移开视线，坐到了会议室上方。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小赵。 “你和我一起去楼下接刘总。” 小赵点头：“好。” 刘总和我合作过许多次，见到我笑容不浅：“时大主播，一段时间没见，你都成国民儿媳了，我真怕现在你的咖位越来越大，我们牌子入不了郁氏电商的眼了，还要谢谢时主播给我们小品牌一个机会。” 我连忙握手，微微弯腰：“刘总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主要还是lmy的质量过硬，用户回购率高。” “啧啧，咱们时主播就是会说话哈！” 有说有笑地来到会议室，刘总看见郁瑾言，明显怔了怔，随后笑容更甚。 “怎么好意思让郁总来等我，让郁总久等了，真是抱歉，早知道您要来，我应该提前到场的。” 郁瑾言站起身来，嗓音柔和，笑意浅淡。 “刘总客气，您是客，我等您是应该的，”他说完便看向我，眼神示意，“时主播开始吧。” 议价会正式开始，我凭借记忆里的数据以及之前合作过的了解程度开始和刘总谈判，说出来的每项数据都是有据可查，刘总看着电脑沉思了一会儿，很耿直地同意了我们的价格。 他笑着看着郁瑾言说：“郁总，时主播做事，我放心，现在您回来主理郁氏电商的工作，我更放心。价格方面我没有什么问题了，那就提前预祝咱们这次的新专场旗开得胜，合作愉快！” 郁瑾言微微俯身握手：“感谢刘总支持，合作愉快。” 我和小赵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临时出现的乌龙总算没有出什么岔子。 只是我看向小赵的身后，林昕月的脸色似乎有些惨白。 应该是被吓到了，害怕自己搞砸了这次的会议。 送走了刘总一行人，我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宽慰一下小姑娘，回到部门便看见郁瑾言站在小姑娘的工位前和她说着什么。 我心下了然，有了郁瑾言，自然不需要我再去多说什么。 只是经过他们身边时，小姑娘忽然叫住我。 “学姐，”她眼圈红红，似乎刚哭过，看来早上的事情确实吓到她了，“真的很对不起，今天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我正欲开口，便被郁瑾言冷冷打断。 “你不用和她道谢，这些是她的分内之事。”郁瑾言说，“更何况，你没做错什么，你做的任何事情都需要她来核查，落实责任，出现问题只能代表她没有及时发现错处，理应她来处理善后。” 听见他毫无感情的斥责，我吸了一口气，缓解内心隐隐泛起的酸涩感。 “是我的错，”我轻声说，“下次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 郁瑾言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 “你最好是。” 我微微垂眸，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小赵跟在我身边，一直到关上门才忍无可忍地开口。 “有没有搞错啊，主动说要做事的是林昕月，搞错时间的是林昕月，最后善后解围的是时虞姐你，到头来解决问题的人要承担全部责任，做错事的人美美隐身？” 小赵为我打抱不平：“如果下属做错事需要领导负责，按照郁总的逻辑，时虞姐你做错事，岂不是需要他来负责？” 第7章：学长 我拉过小赵，有些严肃地让她不要再说了。 职场最忌讳在背后议论人，尤其还是自己部门的同事和顶头上司。 “我们是来工作挣钱的，不是来争论对错的，争赢了也没有任何意义，没有必要去落人口实，”我告诉她，“事情解决了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小赵似懂非懂，随后笑着说：“反正我只需要跟着时虞姐就好了，时虞姐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放心，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我抿唇笑着，拍了拍她的脸。 “好了，出去做事吧。” 下午的会议相比之下就要顺利很多，开完会收拾会议室的时候，林昕月忙前忙后地操持着，一向爱笑的她也罕见地严肃做事，我寻了个机会跟她说：“不要放在心上，你刚工作不久，我才来公司的时候，更大的篓子也捅出来过。” 被我这么一说，小姑娘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撇着嘴看着我，声音轻轻的。 “真的对不起，学姐……都是我的错，阿言他还怪你……” 我随意地笑了笑：“工作哪有不挨领导骂的，昕月，慢慢来，你一定也会做得越来越好。” 小姑娘点点头，看上去心情似乎舒缓了一些，一边整理资料一边满眼佩服地看着我。 “学姐，你真的好厉害啊，那么多数据你竟然全部都能背下来，每一场直播的后台数据你都能信手拈来，真的太棒了。” 我耸耸肩：“没办法嘛，工作所迫，等你慢慢熟悉上手了，你也可以的。”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亮，充满期待：“嗯！” 回到办公室，我接到蒋姣的电话：“我刚谈完一家，现在有乐科技的齐总问我有没有时间，但我在南城这边，你有时间过去谈谈吗？他们现在在公司附近。” 我立马合上笔记本开始收拾东西走出公司：“ok，电话发给我，我现在去。” 所幸尽早出门时开了车，我发动引擎后给齐总打去电话，那边倒是很快接起：“是时主播吧？我现在和朋友在罗斯福牛排馆，不会介意吧？” 我打转方向盘：“当然不会介意，只要您不介意我扫了您的雅兴就好。” 齐总笑出声音：“有美女作陪，怎么会扫兴呢？” 只是我没想到，齐总说的朋友，竟然会是一个熟人。 推开包厢门，我怔愣片刻，那人笑着站起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我面上一喜：“盛珏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 盛珏是我念大学时候的直系学长，在学校的时候很关照我，后来大学毕业，他做了海市电视台的当家主持人，在我就业择业这方面也给了我很多建议。 甚至我能进入郁氏电商担任主播工作，也是盛珏利用自己的人脉替我引荐的。 后来他被电视台委派去国外进修学习，已经两年多没有再见面。 齐总在这时候笑了起来，眼神流转在我和盛珏之间。 “还要多亏了时大主播啊，我想约小盛吃饭，他推了我几次，今天我一说是和你谈合作，小盛才终于肯来了，时主播，还是你比较有面子。” 盛珏笑着颔首：“齐总说笑，只是刚好今天才空下来。” 有了盛珏从中协调，和齐总之间的谈判要轻松顺利许多，只是在谈到价格时，齐总表示，他们的品牌定位在那里，就算是直播专场活动，也无法申请到比较大的折扣，毕竟这样可能会影响到线下门店的销售利益。 我有些为难，但也比较理解。 有乐科技是近几年兴起的智能家居品牌，另辟蹊径地选择了年轻人很喜欢的人工智能，价格定位本来就不高，且主打可以在线下门店先试后买的销售模式，很受年轻人的追捧和欢迎。 我之前就想和有乐科技合作，但因为实在谈不下来价格才作罢。 这次终于见到了齐总，我说什么也想把这个合作谈下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盛珏起身给齐总倒了一杯酒。 “齐总，您看这样行不行？”盛珏提议，“我们采取购买优惠券的合作形式，在直播间出售满减优惠券，可以在线下任何门店使用，不仅为品牌增加了曝光度，也可以促进线下门店的销量。” 我和盛珏对视一眼，立马点头道：“我觉得学长的提议很不错，同时我们可以在直播间里为大家展示销量最高的两组家居，采取抽奖的方式随机赠送给观看时长达到15分钟以上的观众。” “大家为了这个抽奖，就会一直在直播间里守着。这样一来，齐总您就可以用最小的成本，去获得最高的曝光和交易量。” 齐总果然来了兴趣。 “不愧是海大新媒体学院最出色的两个学生，好，明天我就让人送两款家居到郁氏电商来，咱们这次就先试一试，要是效果不错，下次合作，我就能和股东们争取更多优惠了。” 合作比我想象中顺利很多，送走了齐总，我转身看向盛珏。 “学长，今天真的谢谢你，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服齐总。” 盛珏笑起来的时候，左边唇角有一个似有若无的小梨涡。 从前上大学时，他的这个小梨涡迷倒了学校里很多女生。 我笑着看着他：“学长，这两年你真是一点没变啊。” 盛珏看着我，眸中笑意浅浅：“你也没怎么变。哦不对，现在身份变了，已经是国民儿媳了。” 我连忙求饶：“别埋汰我了，公司公关部门的商业营销罢了。” 说到公司，盛珏问：“听说瑾言也回来了，现在是郁氏电商的老板？” 这个话题让我下意识有些逃避，只是迟疑了一秒，便被盛珏敏锐地察觉出来，笑着开口：“饿不饿？刚才一直在喝酒，都没怎么吃饭。” 我感激他的解围，笑着说：“我也没吃饭呢，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我和盛珏刚刚落座，便听见一旁传来一道甜腻的声音。 “原来学姐在这里呀？我说刚才怎么没在公司看见你。” 我心下一惊。 这是林昕月的声音。 果不其然，转过头去，我就看见了负手而立的郁瑾言，眼神讳莫如深地落在我身上。 第8章：家属 但很快，盛珏温声开口，打破了这场微不可闻的尴尬。 “瑾言，这么巧。”盛珏笑道，“我正打算找个时间给你带电话，和你聚一聚呢。” 郁瑾言的视线无声地掠过我，看向盛珏时，眼底的冰冷已经化作淡淡笑意。 “盛学长，前几天和李台吃饭还说起你，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前天到的海市，”盛珏笑笑，“吃了吗？要不要顺便一起吃个饭？这位是——？” 盛珏看向一旁的林昕月。 小姑娘乖乖巧巧地站在郁瑾言身边，一双眸子带着明亮的笑意，对盛珏伸出手。 “盛学长你好，我妈妈很喜欢看你主持的节目，没想到能见到本尊。” “我是阿言的学妹，我叫林昕月，现在在阿言公司里上班。” 我看见盛珏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 一句“阿言”，想必他已经知道了她和郁瑾言之间的关系。 绝不只是上司和下属这么简单。 盛珏似乎隐隐看了我一眼，但当我看过去时，他的视线已经消失不见，只有蕴藏在眼底的，总是那么温和的笑意。 他笑着对我说：“放心，时虞，瑾言是我叫来的客人，所以这顿饭我来请。至于你欠我的这一顿，就留给下次。” 我当然说好。 余光中，我似乎看见郁瑾言很淡地抿了抿唇，但好像是我的错觉一样，很快恢复如常。 倒是林昕月比较兴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盛珏。 “盛学长，你和学姐是不是很熟啊？” 盛珏笑容清浅温和。 “还不错，认识很多年了，算是老朋友了。” “怪不得啊，”林昕月忽然笑着感慨道，“学姐身边有盛学长这么优秀的人在，当然看不上其他人了，所以才一直单身到现在吧？” “砰”的一声。 我循声看过去。 郁瑾言把金属刀叉放在盘子上，这对一向注重用餐礼仪的他来说有些不同寻常。 他转过头，颇为无奈和宠溺地看着林昕月。 “刚才还嚷嚷着饿了，现在却不点菜，一个劲和别人说话，快看看想吃什么。” 小姑娘吐了吐舌，不好意思地冲我们笑了笑，垂眸开始看菜单。 原来他的失态是因为担心林昕月会饿肚子。 我不动声色地垂下眸，安静地用餐，盛珏和郁瑾言偶尔会闲聊几句近况，林昕月也会适时穿插进他们的话题里面，发出一声声真诚的感叹。 忽然，盛珏把话题重新引到了我的身上。 “以前大学时最健谈的那个，怎么今天这么安静了？” 我抬起眼来，就看见盛珏和林昕月笑着看着我，只有郁瑾言一个人垂眸吃着牛排，并未看我一眼。 盛珏一句话，让我恍惚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刚迈入大学校园的我，意气风发，笑容明亮，无忧无虑。 就像现在的林昕月一样。 我那时喜欢缠着郁瑾言，缠到人尽皆知，以至于盛珏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便笑道：“啊，我认识你，追瑾言追得很紧的那个大一学妹。”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忘记自己是从何时变得像现在这样习惯沉默。 我看着盛珏，无奈笑道：“学长，你出去留学见多识广，现在一回来就嫌弃我笨口拙舌了是吧？” 盛珏挑眉笑了笑，林昕月在旁边有些俏皮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学姐开玩笑的样子呢，看来盛学长真的是学姐很重要的朋友诶。” 我和盛珏都没有否认，忽然，她小声地惊呼了一下，连忙拉过郁瑾言的手，问道：“阿言，我记得下个月是我们公司的家属开放日，是吧？” 不等郁瑾言回答，她转过头来笑看着我。 “学姐，你前几天还和蒋部长说你不邀请人参加呢，现在盛学长回来了，要不然你就带着盛学长参加开放日吧？” - 郁氏电商有一年一度的家属开放日传统，在工作日休息一天，员工可以带家属甚至是家里的小猫小狗来参加开放日。 人事部和后勤部会提前做好统计布置公司，也会提前准备好每个家属的礼物。 过去几年，全公司几乎只有我和蒋姣没有家属参加，我们甚至开玩笑道，我和她就是彼此的家属。 我本来打算今年也还是一样。 我记得盛珏大学时期是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的，他现在刚回国，电视台的事情应该也比较忙，正要开口帮他推辞，却听见他问我： “什么开放日？在公司里面吗？” 我怔了怔，点头说道：“公司会准备一些活动和甜点，以及一些小礼物。” 盛珏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笑。 “是吗？那我还挺有兴趣的，”他看向郁瑾言，“正好，我还没去瑾言公司里看过呢，瑾言，不会不欢迎我吧？” 郁瑾言喝了一口红酒，勾唇笑道：“盛学长来视察郁氏电商，我不得夹道欢迎？” 盛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看向我：“时虞，你到时候把时间和公司定位发给我一下，我得把那天时间空出来。” 我下意识地看向郁瑾言，又很快收了回来。 “好。” 吃完饭已是七点过，林昕月挽着郁瑾言的手同我们道别，郁瑾言和盛珏又寒暄了几句，离开时眼神淡然地扫过我，让我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盛珏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时虞，你和瑾言是怎么回事？” 我回过头去，看见盛珏有些探究的目光。 他眸中的笑意已经淡淡散开，微微蹙着眉，似乎有些不解，但眉眼之间依然很温和，就好像一个真切关心我的老朋友，来询问我的近况。 我抿唇耸了耸肩，笑得轻松。 “还能是怎么回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说，“大学毕业前我们就分手了，他去了英国，上个月才回来。” 盛珏眉心蹙得更甚。 “瑾言毕业前？”他沉吟片刻，“我记得他那时候还来找过我，让我劝你跟他一起出国，他还说……” “不重要了，”我笑着打断他，“我没有和他一起出国，所以我们就分手了。” 盛珏察觉到我的情绪，没有再继续问，转移了话题。 “你开车来的吗？能不能蹭个车，我刚回来，还没买呢。” 我拿出车钥匙在手指上摇了摇：“只要你不怕我这个马路杀手。” 盛珏挑眉。 “我当然不怕。” 第9章：停电 盛珏说话总是那么如沐春风，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的心情也舒缓了很多。 他住得不远，距离我的小区也就两个街道。 下车的时候，他提醒我：“有什么事都可以给我打电话，聊天也好，帮忙也行，别自己一个人撑着。” 我一时无言，不知道自己哪里泄露了情绪。 盛珏看了我一会儿，又忽然笑了。 “我开玩笑的，是我自己回国以后有些无聊，你记得多来找我。” 我知道他是在为我解围，不管多久不见，盛珏学长永远是所有人里最贴心的那一个。 我点头说好：“只要学长到时候不嫌我麻烦就行。” 回到小区已接近十点，在电梯里给蒋姣发微信说明这次合作的情况，以至于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我并未抬头，而是径直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撞到郁瑾言时，我皱眉抬眼，和他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有些阴沉，不知是谁又惹了他。 我合上手机，很轻地喊了一声：“郁总。” 郁瑾言的身子微微倚在过道的墙面上，双手很随意地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审视一般。 我看不明白他眼底的意味，直到他嗤笑着开口。 “时虞，最近你本事见长，上班时间不在公司，跑出去和你的学长约会？” “你的学长”四个字，怎么听怎么刺耳。 明明盛珏也算是他的朋友，从前在学校，彼此经常一起吃饭娱乐，就算我是单独和盛珏约了饭，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这次是实打实的偶遇。 我耐下性子和他解释：“郁总误会了，我约的人是有乐科技的齐总，学长只是刚好和齐总在一起吃饭，合作谈完以后，我出于感谢请学长吃饭，毕竟这次合作能谈下来，学长是帮了忙的。” 郁瑾言眼神清冷地盯着我，又是嗤笑一声。 “时主播还是和以前一样受欢迎，做什么事都有男人帮忙鞍前马后。” 这句话就是明明晃晃的讽刺我，我有现在的成就都是因为靠各路男人帮忙铺路。 我忍不住皱眉看着郁瑾言，心里有一团火气慢慢涌了上来。 别人不知道我，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就算是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也从来没有利用他的身份和便利为自己谋取什么。 更何况是现在，一无所有的我。 我似乎有许多话可以为自己解释，但到头来，我却什么都不想说。 何必同一个故意误解讽刺我的人去讲道理，在郁瑾言心里，只有他自己的道理才是道理。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 “多谢郁总夸奖，如果郁总没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我绕开他的身子，在他身后输入密码，开门走了进去。 整个过程中，郁瑾言没有再说话。 关上房门，我有些无力地倚靠在门边，在心底嘲笑自己的懦弱和不堪。 明知郁瑾言是故意羞辱我，我却偏偏要对他的那些话做出反应，不是自找没趣吗？ 手机震动一声，蒋姣回了我的微信。 她先是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包，随后兴致勃勃地说：“我这边也挺顺利的，明天下午你和我去一趟南城的陈氏集团，我已经谈好初步合作方案了，明天再拿出你这个金牌带货主播的身份亮相，想必一定势在必得！” 听着蒋姣斗志昂扬的声音，我不由得笑了笑，方才的一缕不快也被我抛之脑后。 何必浪费自己的时间精力在郁瑾言身上，还有许多正事等着我去做。 我走进浴室洗了个澡，刚洗完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啪”的一声，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随后，我听见窗外想起一阵躁动声，我强撑身子打开窗户看出去，不仅整个小区，差不多整片街道都是黑黢黢一片。 看来是停电了。 我的内心慢慢溢出一阵恐慌，直到整个蹲在地上，心跳不可遏制地加速。 自从我妈死在我面前，我就患上了非常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以至于一直以来，我睡觉时都会在床头亮一盏小夜灯。 后来有了郁瑾言，每晚睡觉我都会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怀里，仅仅闭上双眼，让自己的周围充斥着他的气息，那份恐惧才会慢慢减少。 所以此时此刻，面对铺天盖地的黑暗，我的脑海中只能想起一个人。 郁瑾言。 - 我深吸一口气，想将脑海中关于郁瑾言的一切努力挥散过去。 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去克制了，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慢慢挪到了门口，手掌覆上了门把手。 下一秒，我隔着门，听见了对面大门打开的声音。 我的内心陡然升腾起一阵希望。 也许他还记得，也许…… 随后，郁瑾言沉沉的音色在极致的黑暗里是那样清晰。 “昕月，你在那里等我，我现在过来接你。” 我的心瞬间便沉了下去，随后就涌上一股嘲讽。 嘲讽自己的天真和妄想。 他不会记得我的幽闭恐惧症，如今他心里眼里，只有林昕月一个人。 也许是我曾经对他的依赖太甚，所以哪怕只是听见了他宽慰旁人的一句话，也让我内心的恐惧减缓了不少。 我没有再回到卧室，光是走到门口已经耗费了我所有力气。 我就这样顿在大门口，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缓缓沉睡过去。 天一亮我便醒了，在门口蹲了一夜，浑身酸痛，趁着时间还早，我才移到卧室去睡了一会儿。 早起到公司时，我手里提着两杯咖啡，刚好和蒋姣在电梯里撞了个正着。 蒋姣看见我的脸色吓了一跳：“你没事吧？不舒服？” 我摇摇头，把咖啡递给她一杯：“下午几点去南城？” “本来是想吃过午饭就去，我看你的脸色，还是让你先午休一会儿吧。” 我没有拒绝，如果我自己的状态不好，品牌方那边的印象也不会好。 一打开电梯门，我和蒋姣就看见不远处站了几个人，林昕月被围在中间，听着周围人的夸赞，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可是巴黎时装周的最新款，郁总对你可真是好啊。” “我一直觉得郁总凶凶的，现在看见他对我们昕月这么上心，感觉反差好大啊。” “你懂什么呀，这才叫爱的双标。” 小姑娘才经不住她们一顿夸，红着脸垂下眸来，小声说：“阿言看我昨天受到惊吓，随便买来哄我的。” 蒋姣没忍住，偷摸翻了个白眼。 “受到惊吓的人是你吧，她只负责制造麻烦。” 昨天开会的事蒋姣也听说了，和小赵一样，私底下把郁瑾言吐槽了个遍。 我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闭嘴，林昕月也在此时看到我，笑着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学姐早呀，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第10章：心计 蒋姣一向不是很喜欢她，寻了个由头回到自己办公室，小姑娘欢天喜地地把我拉到一边去。 “学姐，我跟阿言说了，昨天的事情多亏你帮忙，所以我让他给你多发一个月的绩效，你下个月工资到账之后看一看钱有多没有多，要是没有的话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找阿言兴师问罪！” 我着实有些怔了怔。 郁氏电商的工资体系和绩效很透明，就连蒋姣这样的部门领导都要严格遵守，从来没有因为什么人破格发放过。 现在只是林昕月一句话，郁瑾言就能为她开这个先例。 更可笑的是，我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为了这个先例的首位获利者。 小姑娘一脸兴奋地看着我，像是急于得到我的表扬和认可一样，眼神充满期待。 我也如她所愿笑得真挚。 “谢谢昕月。” 小姑娘摆摆手：“小事！如果有什么问题记得跟我说哦。” 我笑着点头。 她声音不大，但因为语气轻快，再加上还没到上班时间，部门里很安静，以至于她的这番话整个部门的人都能听见。 其他同事看向我和林昕月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没有多想，回到办公室做自己的事。 直到午休结束后，我和蒋姣开车去南城，等红绿灯的时候，蒋姣才转过头来皱眉看着我。 “时虞，你不觉得那个林昕月是故意的吗？” 我一怔：“什么故意的？” 蒋姣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你怎么说也是她的上级，现在因为她一句话，就能让郁瑾言给你涨绩效，拿人手短，你以后还怎么敢让她做事？她要是再做错事情，你又要怎么罚她？” “再说了，今天早上那么多人在，她把这事儿说出来，不就摆明了提醒部门其他人，辛苦工作还不如去讨好她，毕竟只要她在郁瑾言耳旁吹几个枕边风，绩效啊荣誉啊全都来了。” 我沉吟片刻，蒋姣说的不无道理，但…… 我总觉得那样笑意盈盈的小姑娘，应该不是这么坏的人。 我思忖着说：“她应该是无心的，我觉得她不是那么有心计的人。” 蒋姣却冷笑了一声。 “能待在郁瑾言身边，被他那么喜欢，这个女人就不简单，不可能没有心计。” 我看着蒋姣严肃的神情，不由得失笑，随意寻了个话题：“万一这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呢？” 蒋姣翻了个白眼。 “得了吧，我以前和你一样，觉得真爱是没有理由的，后来现实给了我一个大耳巴子，告诉我再多真心，都比不过别人的手段。” 我知道她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没有再继续说话。 良久，蒋姣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多说无益，咱们好好工作，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我笑出声来：“嗯，这个我赞同。” - 一个小时后，我和蒋姣到达陈氏集团，刚从车库上一楼，就在电梯里遇见一个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虞？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抬眼看去，心跳蓦地一滞。 是郁瑾言的母亲，周玉淑。 我本能地想称呼她，看了看周围的人，还是礼貌客套地说了一句：“郁夫人，好久不见。” 周玉淑愣了愣，一旁的陈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笑着说道： “郁夫人也认识时大主播啊？看来现在时主播的名气是真的大。” 周玉淑也笑道：“我和时虞是旧相识了。” 有周玉淑这么一句话，蒋姣暗中给我使了一个眼神。 这笔合作应该是稳了。 陈氏集团在海市差不多能和郁氏集团分庭抗礼，现在再加上周玉淑所代表的周家，陈总无论如何也会卖给我们一个面子。 更何况，我在带货直播里的名气也不小，本来就是互惠共赢的一桩生意。 谈判很顺利，从陈总办公室里走出来，却看见周玉淑还在茶歇室里看杂志。 我心下了然，她是在等我。 我让蒋姣先回公司，走到茶歇室：“郁夫人，今天多谢您了。” 周玉淑合上杂志，笑着站起来。 “时虞，忙不忙？陪阿姨去外面坐坐？” 我选了一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厅，服务员走过来，我帮她要了一份温热的栗子茶。 周玉淑笑着看着我。 “这么久了，你还记得我喜欢喝栗子茶。” 我垂眸笑笑：“当然记得。” 以前和郁瑾言在一起时，为了讨好周玉淑，我学了多少她喜欢吃的吃食，才让她慢慢对我展开笑颜。 后来她身体不好住院，是我衣不解带地照料她，没有任何怨言，才让她终于接纳我。 那些时日好像就在从前，也好像已经过去了许久。 我寻了个话题：“郁夫人最近身体好些了吗？” 周玉淑摆摆手：“时虞，刚才有外人在，不方便，现在就你和我，还是叫我周阿姨吧。” 我很乖地点了点头：“周阿姨。” 周玉淑笑了笑，忽然发出一声感慨。 “算算时间，你和阿言也分开好几年了，时虞，我从前还真的想过，你会不会就是我的儿媳呢。” 我当然没有蠢笨到把周玉淑这句话当真。 当年就算她慢慢接纳我是郁瑾言的女朋友，心里还是不满意我的出身，私底下给郁瑾言安排了两次相亲，这些事我都知道，只是没有挑明而已。 不过她既然这么开口了，我也没有端着的道理。 栗子茶上来了，我笑着推给她：“周阿姨，是我没这么好的福气，嫁进来孝顺您。” 周玉淑抬起眼来。 “时虞，你和阿姨说句实话，你跟阿言，是真的断了吗？” 第11章：约会 周玉淑的语气有些奇怪。 像是对小辈的关心，但又夹杂着一丝试探。 我垂眸笑了笑：“周阿姨，您放心，我和他早就结束了，就算现在在同一个公司共事，也都是各忙各的。” 周玉淑知道，我从来不对她撒谎。 她似乎放下心来，但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这个孩子拿得起放得下，就是怕阿言，他回国之后，偏偏要住在我租给你的那个小区里……我让他搬回祖宅，他就是不愿意。所以小虞，你也别多心，阿姨只是想确认一下，就算你们真的和好了，也别瞒着阿姨，你知道的，阿姨从来不反对你们谈恋爱。” 我哑然失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郁瑾言住在那个小区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另一个女孩子。 但很明显，周玉淑并不知晓林昕月的存在，我也不会说漏嘴，给自己找事。 我笑着说道：“我知道的阿姨，但我和他的缘分确实已经尽了。” 周玉淑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很失落的模样。 她忽然抬起眼来，笑着问我：“小虞，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子？阿姨认识好几个世家，他们的公子都不错，要不要阿姨替你引荐一下？” 我连忙受宠若惊地摆了摆手。 “阿姨，我现在每天忙于工作，实在是分不出精神来谈恋爱，到时候怠慢了哪家公子，也驳了您的面子不是吗？” 我垂眸笑道：“再说了，您认识的世家公子，以我的身份，怎么高攀得上。” 周玉淑温声宽慰我：“小虞，你别这么说，你现在名气大，上次我们几个夫人太太凑在一起打麻将，大家都认识你，都喜欢看你直播，你现在可是人尽皆知的国民儿媳了，别妄自菲薄。” 这些客套话听得多了，我应付起来也是如鱼得水：“谢谢周阿姨。” 忽然，周玉淑看着我，十分真诚地感慨道：“有你这样能干又漂亮的女儿，你父母一定很替你感到骄傲吧？” 我放在桌下手指蓦地一紧。 直到掌心传来刺痛，疼痛感让我保持着冷静，笑得毫无破绽。 “嗯，我一直都是我爸爸妈妈的骄傲。” 周玉淑看了我一会儿，才终于笑了笑。 “可不是吗，你别看阿言经常不听我的话，和我对着干，但是我心里啊，最宝贝的还是他，子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我笑着附和，掌心已经被自己掐到麻木。 和周玉淑告别后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我原本想直接回家，又想到电脑还在办公室里。 既然如此，干脆回去加个班吧。 部门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开门进去，却看见了郁瑾言的身影。 我身形怔了怔：“郁总。” 他怎么会到空无一人的电商部来？ 郁瑾言闻言转过身，看见我时，眸光中也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消失不见。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有不满。 “明天找个时间，把昕月的工位调整一下，她对日光有些过敏，常年在窗边被太阳照着，对她的皮肤不好。” 原来是这样。 郁瑾言是真的很把林昕月放在心上，就这么一点小事，都值得他在下班之后一个人来部门考察安排。 我很识趣地点了点头：“明天一上班，我就安排人把她的位置调换到里面来。” 郁瑾言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说道：“请个人来搬，不要让昕月自己动手，人工费走部门报销。” 他处处替她考虑得很周全。 我敛下眸中情绪，依然听话地说“好”。 郁瑾言的视线似乎在我的头顶停留了一会儿，等我抬起眼时，他已经眉眼淡淡地看向了别处。 他没有再和我说话，抬脚离开了部门。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忘记自己回来是干嘛的了。 环视了一圈，看见办公室里的电脑，才恍然想起来。 我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走进去开始加班。 等到夜深人静时，我才从电脑面前抬起头来，脖颈有点酸痛，手机也在这时候响起。 是一串陌生号码，我接起来，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时虞，你是不是还在加班？” 竟然是盛珏学长。 我活动了一下脖颈。 “学长？这是你的新电话吗？”我走到窗边看了看远方的绿植放松眼睛，“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加班？” “经过郁氏电商，看见四楼的灯还亮着，我记得你上次说你们部门是在四楼？” 我有些意外，上次随后一说的事情，竟然被他放在了心上。 我看向楼层下方，好像有一辆黑色保时捷停在公司门口。 盛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肚子恰好在这个时候有了一些饿意，我才想起我还没吃晚饭。 “好，那你等我一会儿。” …… 盛珏开车来到了海市大学的附近。 后门口的小吃街好像越来越壮大，商贩越来越多，这个时间点差不多是学生最多的时候，看见这些青春洋溢的笑脸，我的思绪有些恍惚。 盛珏要了一份鸡蛋仔，西装革履地站在小摊面前的他看上去和周围的场景有些格格不入，我不由得笑出声来。 盛珏转过头来看着我，我忍住笑意说道：“你看上去更像是巡视检查的卫生组领导。” 他也笑了笑：“没办法，我也是刚忙完。主要实在想这个味了，你是不知道我在国外过的什么苦日子，一年到头都吃不到一顿热乎的饭。” 西方喜欢吃快餐和冷食，口味清淡，也难怪盛珏吃不惯。 在我的记忆里，那个人似乎也是无辣不欢。 我的脑海中不知为何会浮现出郁瑾言的模样，也许是周围的场景实在过于熟悉，让人很容易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天。 以至于当郁瑾言的脸真的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都恍惚以为只是我的错觉。 直到一阵轻快的声音响起。 “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是林昕月。 她挽着郁瑾言的手，欢欢喜喜地向我们走过来。 看见我身旁的盛珏，她了然于心地笑了笑。 “原来是和盛学长约会呀？” 第12章：身份 也许是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郁瑾言，我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林昕月见状吐了吐舌。 “不好意思啊学姐，是不是打扰你和盛学长约会啦？”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林昕月这句话说完以后，我察觉到郁瑾言的视线似乎更冷了几分。 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右手手腕被人往后面一拉。 盛珏将我拉到他的左后方，站在我前面，嗓音温和。 “林小姐你误会了，我和时虞只是普通朋友，刚才路过郁氏电商看见她还在加班，就约她来吃个宵夜。” 盛珏说话时总是带着如沐春风的气息，但此时此刻，他的语气里明显是有一丝疏离。 林昕月也察觉到了，一张笑脸眼看着就变得有些尴尬，郁瑾言却先一步站出来，将她拉到身后。 “学长别介意，昕月她一向爱开玩笑，被我宠坏了。” 我从前从不知道，郁瑾言竟然也有会替别人说话、为别人周全的一天。 盛珏笑了笑：“瑾言，你和我还这么客气，小姑娘爱开玩笑，应该的。” 有了郁瑾言作保，小姑娘又眉开眼笑地看着我。 到底是个小姑娘，喜欢八卦，眼神总是在我和盛珏之间看来看去。 郁瑾言看了一眼腕表。 “盛学长，你慢慢逛，我带着昕月回学校看看徐老教授。” 徐老教授是郁瑾言大学时候的恩师，从前我和郁瑾言在一起时，他很喜欢我，老是念叨着让我们毕业以后常常回去看他。 可我和他没到毕业就分手了。 现在郁瑾言带着林昕月去看望他老人家，也不算是不遵守约定。 毕竟老教授想见的，只是郁瑾言的女朋友。 郁瑾言带着林昕月离开后，我忽然没有了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一份蛋炒饭。 盛珏在一旁看了我一会儿，挑眉笑道：“是不是回想起以前和瑾言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吃不下饭了?” 他的幽默让我有些无奈地笑出声。 “学长，你别埋汰我了，”我吃了一口蛋炒饭，“以前他从来不来这种地方的，说脏，不卫生，要不是因为昕月，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说到林昕月，我想起她方才开的那个玩笑，对盛珏说道：“学长，昕月还没毕业，现在在我们公司实习，她年纪小不懂事，刚才只是开玩笑，你别跟她生气。” 盛珏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看着我，哑然失笑。 “时虞，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天真烂漫呢，还是你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我没太懂他的意思，怔怔地看着他。 他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伸出手，揉了揉我的脑袋。 “好了，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家。” - 回家途中，盛珏在输入我家的导航地址后沉吟了一会儿：“我记得这个小区，好像是郁氏地产开发的？” 我没否认，耸耸肩：“这里距离公司近，不用开车，省油费。” 盛珏的动作顿了顿，没说什么，发动了引擎。 行驶到路口，我让他靠边停。 “里面是单行道，不好掉头，我就在这里下吧，走进去就是了。” 盛珏没坚持，停下车后，他忽然叫住我。 “时虞。” 我转过头看着他。 路边昏暗的灯打在他的侧脸上，光晕让他的脸有些不甚清晰。 他看了我一会儿，笑了笑，柔声说：“我以后应该都留在海市了，多联系，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末了，他加了一句。 “任何事情都可以。” 也许是他的神情罕见的严肃，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盛珏看着我的眼睛，蓦地又笑了。 “我们学校的校训不是写了吗，互帮互助。” 我被他的体贴的幽默逗笑：“好，到时候学长不要嫌我烦就行。” 初秋的天气慢慢转凉，身上的薄毛衣不断漏风进来，我埋着头向前走，忽然面前一道人影落下，我蹲下脚步仰头。 郁瑾言站在我面前，那张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也透着淡漠。 他的左手拿着一幅卷轴，应该是徐老教授写的字画。 既然住在这里，我早就做好了会经常遇到郁瑾言的准备，我清了清嗓，正准备开口说话，郁瑾言却已经淡淡收回视线，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我的脚步顿了顿，还是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狭小的空间安静得骇人，郁瑾言呼吸可闻，嗤笑声也十分明显。 “时虞，你最近很缺男人吗？” 我深吸一口气，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这位大少爷了。 他随便怎么想我无所谓，但盛珏是无辜的。 我解释道：“我和学长只是……” 话还没说完，他打断我：“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你留意几个世家公子。你对哪个有兴趣？我来帮你牵线？” 我明白了。 周玉淑到底还是不放心我待在郁瑾言身边，打这个电话给他，不止是变相地确认了他和我之间真的结束了，也相当于提醒一下郁瑾言，以后不要再和我有什么瓜葛。 我按下电梯键，面不改色。 “郁夫人只是客气一下而已，不用郁总费心了。” 透过电梯的反光镜，我看见郁瑾言微不可闻地勾了勾唇，语气嘲讽。 “我还以为时主播最近有点名气了，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想攀高枝了。” 我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说得有多随意，那根针就有多细，直直插在心里。 我忽然回过头去，直视他的眼睛。 “我什么身份？我以前连你都攀得上，那些个世家公子哥我难道还攀不起？” 郁瑾言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楼层到了，我走出电梯，他忽然拉住我的手腕往后扯。 郁瑾言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一层毛衣直达我的肌肤，触碰到了我早已结痂的伤口，我蹙眉倒吸一口凉气，不等我反应，他将我重重抵在墙上，眸间似有愠怒。 “时虞，我劝你最好不要一遍遍提起那段愚蠢的回忆。” 他这样大的怒气，只是觉得和我在一起过，很让他丢人。 又或者是怕我哪天不小心说漏嘴，让林昕月知道了，小姑娘恐怕会吃醋。 第13章：般配 左手臂上的伤痕被郁瑾言死死抓着，又疼又痒，我强忍不适，压下心中种种情绪。 “郁总，”我轻声说，“我没打算找男朋友，郁夫人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郁瑾言看了我半晌，嗤笑一声。 “你当然不用，时大主播身边，从来不缺男人，不是吗？” 不等我回答，他蓦地松开我。 加诸在我身上的力气陡然消失，我险些站不稳，指甲死死抠住身后的门框才站直了身体。 郁瑾言冷冷地收回视线，拉开门回家之前，只留给我一句话。 “别在我妈面前提起昕月。” “砰”的一声。 关门声回响在走廊里，感应灯悉数亮起，将我的狼狈照射得无处遁形。 所幸没有人看见。 我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家，莫名想起很久之前，我第一次和周玉淑见面的场景。 郁家在海市的地位无人能及，周玉淑作为郁家的当家夫人，自然眼光刁钻。 她一开始是很不喜欢我的，我至今都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我，整整三个小时，她都没有用正眼瞧过我一次，兀自和郁瑾言说着话，完全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她的身份在那里，不会故意说些为难人的刻薄话，但她的无视，就表明了她的态度。 后来我做了许多许多事，也受了她许多许多委屈，才终于让她慢慢接受我这个郁瑾言女朋友的身份。 也只能是女朋友而已。 所以郁瑾言正是因为知道周玉淑的脾气性格，才不能让她知道林昕月的存在。 和我不一样，小姑娘要是在周玉淑面前受到了无视和委屈，他会心疼。 手机震动一声，是有乐科技的祁总发来的短信。 他在短信里说，明天会亲自送样品过来让我使用，我礼貌回复了短信，也告诉了蒋姣一声。 次日一早，我和蒋姣都早早来了公司，蒋姣准备资料的同时，我也打电话给后勤部，让他们准备一张新的办公椅，顺便叫几个人来。 蒋姣不解：“你要干嘛？” 我用嘴努了努林昕月的工位方向。 “领导下达的指令，小姑娘日光过敏，给她换个位置。” 一时间，蒋姣神情负责。 她看了看我，知道我也是“奉命行事”，没有多说什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差不多快到九点的时候，林昕月踩着点走进部门，和之前一样，带着各式各样的早餐来到我的办公室。 “学姐，给你。” 我之前推脱过她的好意，不过不管我说什么，她第二天还是照常带来，索性我也就不说了，和她说了一声“谢谢”。 小姑娘大方地摆了摆手，眼神亮晶晶的。 “学姐，昨天你和盛学长什么时候回去的啊？你们去哪里约会啦？” 我有些无奈地告诉她：“昕月，我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 她明显是不相信，撇了撇嘴说道：“昨天我和阿言说起这个事，阿言也觉得你们很般配，希望你们能在一起呢。” 我手上的动作一滞。 也是。 我早点找到男朋友，他才不会担心我对他还余情未了，尝试破坏他和林昕月的感情。 - 这些微末小事不足以让我放在心上，林昕月走后，我专心准备着有乐科技的资料。 齐总虽然说只是顺便送东西过来，其实也是借着这个名义，看看我们到底对产品了解多少，能不能最大程度向观众展示产品的优点。 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齐总也到了。 蒋姣已经提前备好了会议室，让我去泡两杯茶进来。 我点点头，转身去了茶水间，身后却忽然有人叫住我。 “学姐，”林昕月笑着走上来，“你去开会吧，泡茶这样的小事交给我。” 我有些犹豫。 小姑娘抿了抿唇。 “学姐是不是担心我连泡茶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呀？上次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的，学姐，请你相信我。” 我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怕你手上有别的工作，会耽误你。” 小姑娘眉眼弯弯：“不会的，学姐你快去会议室吧，别让人家老总等久了，我泡好茶就端进来。” 我顿了顿，还是同意了：“你记得用第二层柜子里的太平猴魁，齐总是安城人，应该喜欢喝那个。” 她点点头：“好，学姐你真细心。” 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走进了会议室。 齐总一看见我就笑了：“临时说要过来，是不是打扰到时美女工作了。” 我拉开椅子：“齐总说的哪里话，早上上班正打瞌睡呢，齐总大驾光临，瞬间精神抖擞了。” 齐总哈哈大笑：“看来是我长得太吓人，给你吓醒了。” 蒋姣笑着打开了PPT：“那齐总，咱们现在开始？” 齐总大手一挥：“行！” 会议进行得还算顺利，蒋姣天天和各个品牌方的老板打交道，三言两语就摸清了齐总的性子，说的话句句都在点上，再加上我们对产品做的功课足够多，齐总显然很满意。 齐总正打算说话，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 是林昕月端着茶杯走进来了。 因为被人打断，齐总的眼神闪过一丝轻微的不悦，但很快恢复如常。 林昕月笑着走向齐总：“齐总，知道您是安城人，咱们特意准备了太平猴魁，您看看您喝不喝得惯。” 我抿了抿唇，和蒋姣对视了一眼。 这种事情，我们私底下准备就好，客人只要用过了，心里自然明白。 但是摆在明面上来告知客人，就会给人一种故意讨好拉关系的感觉。更何况林昕月和齐总是第一次见，刚见面就说这样的话，给人的印象……可能会不太好。 就比如此时，齐总虽然还是笑呵呵的，但眼底的情绪明显不及方才。 我站起身来，正打算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却看见林昕月的手抖了抖，手上的茶杯倾斜下来…… “啊！”林昕月小声惊呼，惊惧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刚泡好的热茶一大半都洒在了齐总的右侧衣服上，齐总猛地站起来，眉眼间瞬间就染上了怒意。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做事的！” 第14章：失误 林昕月明显被吓得不轻，齐总虽然看着温和，但好歹也是当了多年老板的中年男人，吼起来声音中气十足，小姑娘脸都吓白了。 蒋姣连忙跑出去找毛巾，我则立马上前拿开茶杯，帮忙脱下齐总的外套。 “齐总，您先别生气，看看有没有哪里烫伤的地方，需不需要我陪您先去一趟医院检查一下？” 齐总皱眉抬眼，见到是我，眸中的怒意减淡了几分，摇了摇头。 “没这么严重。” 忽然，他眉心一拧，抬起手腕。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齐总左手手腕上戴着的一块腕表被茶水打湿了，他有些焦灼地看着腕表，刚刚才稍微平息的怒火似乎又升腾起来。 我正欲开口说话，一旁的林昕月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看着齐总。 “齐总……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赔您一块手表好不好？”小姑娘看上去已经竭尽所能想要弥补，“手表您随便挑，多贵的都行……” 一听这话，齐总顿时又来了火气。 他看着林昕月，怒气冲冲地说道： “郁氏公司真是财大气粗，员工也这么豪爽！”齐总一字一句地说，“再贵又怎么样？这块手表是我女儿参加市级比赛赢得的奖金给我买的生日礼物，多少钱都比不上！” 被齐总这么一说，林昕月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抿着唇，一句话也不敢说，求助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件事，真的挺不好处理的，不是什么大事，但一旦处理不好，就是跟品牌方结下梁子了。 生意场四通八达，结识一个仇家，比结交好几个朋友都难办。 当务之急，是赶紧先送齐总回家，让他换一套衣服。 我刚要开口，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是蒋姣带着郁瑾言来了。 我知道蒋姣心里的想法，出现这样的事，我们这些小兵小卒是做不了主的，郁瑾言出面会比较好解决。 果然，齐总在看见郁瑾言时，纵使心里再多不快，面上还是给了几分面子。 “郁总，哎……这副样子让你看见，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郁瑾言走上前来，神态恭敬。 “齐叔，是我的人不讲规矩冒犯到了，您别生气，我安排人给您送了一套西装，您先换上，”郁瑾言回头叫了南风进来，“一会儿我陪您去一趟医院，看看有没有受伤。” “今天实在是抱歉，您看这样行不行？我记得贵司和郁氏集团有一项合作年底交付，出于对您今天的赔偿，交付时按照合同价格，多出1%的金额赔付给您。” 先是提出眼下的解决办法，再是后续的补偿。 别的不说，光是态度就让齐总的脸色稍微缓了缓。 他叹了口气，扯了扯嘴角：“郁总啊，你有心了，一码归一码，生意上的事不能算作这个，咱们该多少就多少。今天的事……算了，这个小姑娘也不是故意的。” 齐总去休息室换好了衣服，和郁瑾言说了几句。 离开之前，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时美女，放心，我刚才说了，一码归一码，今天的事和生意无关，咱们的合作还是继续，下次再约个时间，请你来我公司里坐坐。”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谢谢齐总。” - 等我送走了齐总回到部门，便看见郁瑾言阴沉着一张脸坐在会议室里，一旁的蒋姣脸色也很不好看，两个人像是刚发生过什么争吵。 我心下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一走进去，郁瑾言就冷冷地看着我。 “时虞，你就是这样办事谈合同的吗？” 他站起身来，眼神凌厉。 “对接一个客户，就要从头到尾都确保无误，出现这么大的失误，你怎么解释？” 蒋姣率先开口，语气也有些冷：“茶水是实习生准备的。” 郁瑾言的眼神冷冷地扫过去。 “第一，昕月是电商部实习主播，不是端茶倒水的丫鬟，这件事不是她的工作职责，这次的合作更不是由她对接的，她本来就不应该参与进来，时虞让她参与了，那就是时虞的责任。” “第二，她有名字，叫林昕月，再让我听见你实习生实习生的叫，我也不介意让你也重新变成实习生。” 蒋姣的脸色倏地变白了。 整整三年，她在电商部兢兢业业，通宵达旦地工作，应酬场合更是不要命的喝酒交际。郁氏电商的名气与其说归功于镜头面前的我，更多是因为背后的她付出了足够多的心血。 现在仅仅因为一个称呼，郁瑾言就扬言要撤去蒋姣的部长之职。 我能容忍他刁难苛刻我，却看不得蒋姣受这样的委屈。 我上前一步，语气冷静。 “郁总，是我让昕月送茶水进来的，有乐科技这笔合作也是我谈成的，蒋部长从头到尾都只是配合我的工作，她并没有犯什么错误。” “她是部门之长，”郁瑾言眼神愠怒地盯着我，“电商部出现任何失误，她都难辞其咎。” 他看着我，忽然冷笑了一声。 “你们两个人护来护去，互相为对方推脱，都不关我的事，我需要一个解决办法，如果这件事影响到了郁氏电商的名声，蒋姣，时虞，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罢，郁瑾言拉过林昕月，冷着脸离开了会议室。 我垂眸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拉开椅子坐下。 蒋姣走过来，声音有些哽咽。 “时虞，是我的错，”她看着我说，“我就不该去喊郁瑾言的，明知道他什么德行……” 我无奈笑笑。 “这件事只能由他出面，才能让齐总至少面上过得去，不计较。” 蒋姣坐在我旁边，和我一样苦着一张脸。 “我倒是没啥，就是被领导吼几句而已，时虞，你没事吧？” 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她是担心我心里还有郁瑾言，会为他的态度伤心。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我还不至于这么犯贱，”我说，“我现在只是在想，齐总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了，但心里估计还是不舒服，得想个办法才好。” 毕竟，那块手表是他女儿送给他的礼物。 意义不一样。 第15章：协议 下班之前，林昕月敲响了我办公室的门，我抬眼看过去，小姑娘眼眶红红，微微抿着唇，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眼神也有些委屈和害怕。 我让她进来，她一说话便哭了。 “学姐，真的对不起……为什么我总是把事情搞砸，为什么总是让你替我背锅，真的对不起，”小姑娘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我会好好跟阿言说清楚的，是我的错，学姐，对不起……” 我一时有些无言。 不是我不想宽慰她，而是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思考了一整天的解决办法，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宕机了。 沉默半晌，办公室里只剩下小姑娘时断时续的啜泣声。 见我迟迟不说话，小姑娘更伤心了。 “学姐，你是不是很怪我，是不是很讨厌我了……” “昕月，”我终于还是开口，语气温和，“我没有怪你。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总要找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这不是责怪和埋怨就能解决的事。” 小姑娘泪眼朦胧地眨了眨眼睛。 “学姐，我没太懂你的意思……”林昕月看着我说，“我们还要找什么解决办法？今天的事情不都已经解决了吗？” 我看着她，一时之间有些无言以对。 半晌，我呼出一口气来，理解她现在还没有毕业，一直在学校里的孩子，不懂得社会和职场上的规矩和道理。 我站起身来笑笑：“没事了，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下班休息，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看着我，最后许是觉得自己真的帮不上什么忙，终究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窗外的灯火慢慢亮起，黑夜看似笼罩了整个城市，但海市这样的超一线城市，从来不会有彻底的黑暗。 星星点点的路灯和各大亮眼的LED灯，就是当代城市的独特夜景。 我忙到十点多，关掉电脑，看了一眼时间。 明天是周末。 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明天我只想好好休息一下，睡个懒觉。 没想到周六的中午，我被一阵震动声吵醒，迷迷糊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盛珏学长。 我的声音有些含糊：“学长，怎么了……” 盛珏的声音带着温和的嗤笑。 “时虞，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意识慢慢清醒过来：“没有，我也刚醒，怎么了？” 盛珏沉默了一下，忽然说：“昨天晚上，齐总给我打了个电话。” 毕竟这次的合作是得益于盛珏的牵线搭桥，再加上齐总和他也是朋友，会和他说昨天的事很正常。 我彻底清醒过来，坐在床上有些紧张地听着听筒里的声音。 盛珏像是能感应到一样，笑了笑，说：“别紧张，我昨天晚上就是怕你知道以后会紧张得睡不着觉，不想打扰你休息，才现在给你打电话的。” 不得不说，我真的很感谢盛珏的贴心。 否则如果是昨天晚上知道齐总给他打了电话的话，我一定会因为担心齐总的心情以及是否会影响到合作而彻夜失眠。 顿了顿，盛珏开口：“我现在在星光天地，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我说了声好，挂断电话后起身洗漱。 出门时，我本能地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大门。 坐上车输入导航，等待开机的过程中，我随意地划了一下朋友圈。 忽然，我目光顿住。 是林昕月昨天半夜三点多发的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在月色和灯光下高大的摩天轮，以及坐在摩天轮里俯拍的海市夜景。 配文是：【emo了一天，还好有人愿意时时将我的心情放在心上。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kiss的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呀？/害羞】 只一瞬间，我就感觉我的心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了一下，疼得微颤。 我也听说过这句话，也是大学时候，我想要郁瑾言陪我坐摩天轮时，用来说服他的理由。 郁瑾言不喜欢玩这些少女心十足的伪浪漫项目，我拉着他的手劝服祈求他：“他们都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恋人，会一生一世在一起诶。” 郁瑾言当时皱眉瞥了我一眼。 “商家的营销手段而已，这种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事，你还不如相信这次期末考试你能拿满分。” 我那时以为他是理性，不喜追逐风气，注重逻辑和科学的理科生。 现在才清楚地意识到。 他只是不想和我一生一世，所以不愿意满足我那些旖旎的小心思。 导航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我放下手机，发动了引擎。 - 盛珏在一家新疆菜系的店里等我，已经点好了菜。 我一落座就迫不及待问他：“齐总说什么了？” 盛珏不慌不忙地替我倒了一杯橙汁，笑着说：“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工作没有吃饭重要。” 看他的神情，事情应该没到我想象的那么严重。 我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佯装无奈地笑道：“要是工作搞丢了，我还上哪儿吃饭去呀，海市物价这么高，吃饭都吃不起。” 盛珏揶揄地看了我一眼。 “国民儿媳时大主播想找工作，应该有很多公司都愿意抛出橄榄枝。” 我脸上的笑意微不可闻地僵了僵，很快恢复如常。 可我没想到盛珏将我这一反常收入眼底，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我说：“时虞，你和郁氏电商签订的劳动合作是多少年？” 不愧是盛珏啊，心细如发。 左右也是业内都知道的事，我也没有瞒着：“终身，而且签订了竞业协议。” 也就是说，只要郁氏电商没有出现无故拖欠我的工资或者发生严重伤害我身心健康的违法事件，我是无法主动离职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郁瑾言放我走了，从郁氏离开，我也不能再从事任何和电商带货相关的工作。 郁瑾言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拿捏我，无非也就是知道了我当初和郁氏电商签订的这项合同。 “没办法，当时为了打响名气，只能保证公司的利益，公司才能把所有的资源和流量都放心地加诸在我身上，我没有选择。”我苦笑了一声。 第16章：天真 盛珏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很少会出现这么严肃的表情，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学长，没事的，你别一副我掉进火坑的样子，”我笑道，“这几天郁氏对我挺好的，我和蒋姣一起工作也很开心，部门里的同事……也都很能干。” 那迟疑的一秒，是因为我想起了林昕月。 她本性不坏，态度也很好，只是工作能力方面，确实还需要再多历练历练。 至于郁瑾言的为难……其实他也只是在工作上有些吹毛求疵而已，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做的事没有滴水不漏，才给了他找错处的机会。 我像是宽慰他，也像是在宽慰我自己。 “在哪里打工都一样，都要受领导的气，更何况这份工作工资高，我很满意，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的。” 盛珏看了我好久，挑了挑眉，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弯唇笑笑。 “嗯，我相信你，一直以来，你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 等吃得差不多了，我餍足地往后躺了躺，盛珏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 “昨天齐总跟我说，让你放宽心，他没有生你的气，也很认可你的工作能力，希望这次合作可以顺利进行。” 我怔了一下，刚要放下心，却又看了一眼盛珏的脸色。 他似乎欲言又止，还没有说完。 我安静地等着，盛珏才说道：“但是他有一个条件，那个叫林昕月的……他不希望这次合作再有她出现在任何环节。” 和我料想的一样。 齐总虽然是看在郁瑾言的面子上没有和公司计较，但心里还是有气的。 再加上，生意场上的老板都习惯于以小见大，林昕月搞砸了那么小一件事，事后说出来的话也刚好踩在他的雷点上，当然会让齐总觉得这个人说话做事不牢靠。 而直播带货本身，就是需要一个人的语言能力。 我沉默了一会儿：“我尽力。” 我无法在这里做出保证，甚至如果日后郁瑾言强行要求她参与，我找不到什么理由和方法来阻止。 盛珏看着我如临大敌的模样，笑着说：“刚才还意气风发，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呢，现在又挎着个小脸了？” 我被他逗笑：“生活不易，时虞叹气。” 忽然，我想起什么事情，正好需要盛珏帮忙。 “一会儿你帮我一起给齐总挑个礼物？” 盛珏一怔，明白我什么意思，笑道：“我可不太擅长给男人挑礼物。” 我笑着给了他一记白眼：“巧了，我也不擅长，不过不是给齐总，是给他的女儿。” - 我昨天入睡前想了一夜，齐总那样身份地位的人，什么好东西没用过，如果真有他没见识过的东西，以我的财力，我也买不起。 最有心意和诚意，且最容易得到他的认可的礼物，就是让他女儿高兴。 根据我搜到的资料，齐总的女儿今年十二岁，刚上初一，很喜欢二次元手办。 而我前几天刚好在朋友圈里刷到之前合作过的一家联名动漫品牌，最近到了一批限量款的手办。 地点就在星光天地。 吃完饭后，我和盛珏赶赴商场七楼，那间店正好正在运送库存。 门店店长认识我，之前线下活动见过一次，看见我笑开了脸：“时大美女今天有空来逛街了呀？这位……好像是财经频道的主持人？” 盛珏伸出手：“你好。” 一番寒暄之后，我简明扼要说明来意，店长一拍脑门：“对，我们店里下一期的主打款就是初音的人形手办，这款手办是创作者易腾先生最新手绘的灵感，并且亲自参与了隐藏设计，全国每家门店只有一款，今天刚到。” 创作者亲自设计，最新灵感，光是这几个字，就已经价格不菲了。 我询问了价格，店长思考了一下，给了我一个员工内部价，三万。 我抿了抿唇，咬牙买下。 但因为店长是破格动用了私人关系把这款限定手办提前卖给了我，出于回报，我给她承诺，会在下一次和品牌方合作时给予她的门店更多宣传和流量。 我和盛珏叫了一辆运货的货车，盛珏给齐总打了个电话，得知齐总和他女儿在家，我们直接开车前往。 等红绿灯的间隙，盛珏忽然问我：“这笔钱是你自己出，还是走公司报销？” 见我不说话，他就明白了：“时虞，我觉得你不用这么拼，齐总还是挺认可你的，我原本想着带你去他家坐坐，拉近一下关系就行了。” 我摇了摇头。 盛珏常年在电视台工作，有电视台这座大山，都是别人求着他办事，他当然不需要处处迎合别人的心情。 但电商这碗饭，必须靠着品牌方。 我一家都得罪不起。 盛珏忽然说：“我原本以为你做到如今这一步，已经很光鲜了，没想到是我天真。” 我笑笑说：“你不是天真，是幸运。” 我不知为何，就想起了林昕月那张哭得我见犹怜的小脸。 她也天真地以为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实际上是因为她没有遭受过职场的任何委屈，才能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 会哭会撒娇的孩子才有糖吃。 我只能自己慢慢熬。 …… 只是我和盛珏都没想到，等我们到了齐总家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别墅大院里还停着一辆黑色布加迪。 那是郁瑾言的车。 他也来了？ 我和盛珏对视一眼，按响了外面的门铃。 齐总家的管家给我们开了门，齐总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果然跟着郁瑾言。 郁瑾言在看见我和盛珏的时候，目光忽地一沉，即便依然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但我总感觉他似乎很不满。 也许是觉得我无端出现，叨扰了品牌方。 齐总虽然也是笑呵呵的，但我看得出来他兴致其实不太高，笑意浮于表面。 难不成他和郁瑾言又发生了什么冲突？ 我心下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就看见齐总走过来，看见我们身后的大货车，吓了吓。 “盛珏，你们买了什么过来？” 第17章：报销 盛珏笑了笑，缓和气氛。 “齐总，我们可不是给您买的，是借花献佛，买给小优的。” 小优是齐总的女儿，齐总五年前和妻子离婚，对这个女儿可谓是言听计从，捧在手心怕化了的程度。 我之前参加商业应酬，不乏有许多人想借着给齐总介绍的名义攀关系，都被齐总拒绝了，表面是说忙，实际上就是担心新太太会对小优不好。 齐总一听这话，眼睛亮了亮。 “小优那个小孩哪需要什么东西？你们到底买了啥，这么大一个？” 我让司机帮忙把手办搬下来，拆开巨型纸盒之后，一个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的人形高手办漏了出来。 “呀！是小音！” 不远处传来女孩惊喜的惊呼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不知从哪里跑过来，满脸欣喜地站在手办面前，一双眼睛写满了喜欢和兴奋。 她回过头拉着齐总的手。 “爸爸爸爸，是小音！是小音！” 齐总看着女儿，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爸爸知道，你房间里到处都是这个东西，爸爸认得的。” 我和盛珏对视一眼，彼此都放下心来。 回过头去，却蓦地看见郁瑾言冷冷扫视过来的眼神，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优此刻走了过来，抬起眼，睁着大大的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我。 “姐姐，我可以摸摸小音吗？” 我弯下腰，笑着默了默她的脸蛋。 “这是姐姐送给你的礼物，你当然可以摸啦。” 小优似乎是又高兴又不敢相信，激动地跳了跳，但还是克制着自己，回头向齐总确认自己可不可以收这个礼物。 齐总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成年人之间才懂的利益取舍。 他当然也知道拿人手短这个道理，但是…… 耐不住他实在疼爱自己的女儿。 齐总温柔地看着小优：“说谢谢姐姐。” 小优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姐姐！” 她在院中和手办玩了好一会儿，齐总才吩咐下人把它搬去小优的书房，小优全程护送，小心翼翼：“小心些，别碰到了。” 等一行人走远了，齐总才看着我和盛珏，笑着摇了摇头，说：“时主播，都说了别这么客气，你这让我多不好意思。” 我笑了笑：“齐总是前辈，叫我时虞就是了。昨天的事是齐总大度不计较，但确实是我们做错事，这个礼物也是聊表心意，更何况小优喜欢最要紧，别的都是次要的，还请齐总不要放在心上。” 齐总对我这番话很是满意。 他侧过身子，笑得温和。 “来都来了，小盛，时虞，进来一起用过晚饭再走吧？”齐总又看向郁瑾言，“郁总真是教导有方，有这样的老板和员工，难怪郁氏电商这些年势如破竹啊。” 郁瑾言垂眸浅笑，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我，走进了齐总的别墅。 等走到客厅，我才知道方才齐总为什么脸色不太好了。 客厅里，林昕月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双腿紧闭，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垂着头，看上去有些委屈。 她的脚边放着价值不菲的保健品和进口补品，光是那两盒冬虫夏草都比我的手办要贵。 我旋即明白，应当是郁瑾言亲自带着她登门致歉了。 但显然，齐总并没有买林昕月的账。 - 见到齐总那么热络地招呼着我和盛珏，小姑娘的模样看上去更委屈了，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旁不说话，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郁瑾言，向他求助。 郁瑾言站在她身后，温厚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 我移开视线，没有再去看。 总归不用我操心，郁瑾言会哄好他的小女友的。 在齐总家吃完晚饭，离开的时候，小优从楼上跑下来，送给了我一幅画。 齐总笑着说道：“小优那孩子很喜欢你，时虞，你有空多来家里坐坐，和小盛一起。” 盛珏挑眉：“看来以后想来齐总家里吃顿饭，还得借着时虞的光了。” “你这混小子！”齐总笑骂了他一句，送我们上车离开。 郁瑾言也和齐总礼貌道别，护送着林昕月坐上副驾驶，驱车离开。 齐总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很小声地叹了口气，似笑非笑地开口：“郁总哪里都好，就是这个看人的眼光……”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没有再说。 我只当听不懂，和齐总道了别。 开车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明显放松了很多，跟着音响里的歌曲哼了几句，有些愉悦。 送盛珏回家后，我回到小区，刚从车库下来，就看见了从对面车位走来的郁瑾言。 他看见我后脚步一顿，眉间微微拧起，缓缓向我走来。 郁瑾言眼带讥捎，意味不明地开口：“时主播总是能轻松拿捏各路男人的心理，真是佩服。” 刺耳的话犹如一根针扎进心里，我深吸一口气，指尖捏在掌心中。 “郁总，”我内心窜起一股无名火，只觉得他莫名其妙，“我只是在替公司解决问题，想尽办法不让品牌方对郁氏电商有什么意见，郁总这样恶意揣测我，是不是有些过分呢？” “过分？”郁瑾言嗤笑一声，“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善后，难道还需要我表扬你吗？” “表扬就不用了，郁总如果觉得我善后得好的话，不如把买手办的钱报销一下，三万块钱不是小数目，郁总可以不在意，但那快抵上我一个月的工资了。” 郁瑾言的脸色霎时变得有些愠怒，随即又嘲讽至极。 “怎么？和盛珏这个富二代一起出去逛街，竟然没让他帮你付钱？时虞，你的本事大不如前了。” “当初能轻易让我爸给你五百万的人，现在怎么连三万块钱都要不到了？” 他语气淡然，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郁瑾言盯着我的眼睛，我亦不认输地和他对视着。四目相对间，我只听见了自己起伏跳动的心脏，和胸腔里微微泛起的酸意。 半晌，郁瑾言拿出手机，在手机里随便点了几下。 我的手机震动，拿出来一看，是他转给我的三万块钱。 郁瑾言抬起眼，冷冷地看我一眼：“时虞，别再不知好歹。”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我在原地有些错愕。 想了好一会儿我才想明白，我确实不应该自作主张上门求齐总原谅，不仅拂了郁瑾言的面子，还让他带去的林昕月坐了冷板凳，在齐总的态度对比之下，小姑娘的确该伤心了。 所以郁瑾言才用这三万块钱买我以后安分守己，别强出风头。 第18章：为难 不管郁瑾言怎么讽刺我，至少这件事目前为止已经解决了，我看着他转过来的钱，没有多加犹豫，点了收款。 我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既然郁总体察员工，我也要懂事一些。 次日一早，我刚到公司收拾好准备工作，就听见前台忽然打来电话，声音有些急。 “时虞姐，郁夫人来了，指名要见您，现在正在三楼的会客室等您，请您赶紧下去一趟。” 我挂断电话拿着手机就离开了办公室，按下电梯之后，我的心中大抵有了些思量。 郁夫人平时是几乎不回来郁氏电商的。 今天突然造访，应该是有比较重要的事要问我。 我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可能和昨前天的事情有关。 果不其然，郁夫人一看见我就开门见山地问：“时虞，听说公司里来了个实习生？” 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终究还是被郁夫人知道了。 郁夫人脸色不太好，理了理身上的丝绸披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还听说，这个实习生挺有本事的，做事做得毛毛躁躁，说话也不太过脑子，还受不得委屈，一丁点小事就要别人给她兜底。” 郁夫人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我倒不知道郁氏电商什么时候招了个这样的人进来，晓得的知道是实习生，不晓得的还以为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来体验生活呢。” 郁夫人的语气里夹杂着愠怒和责备。 这件事我之所以这么紧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这个。 齐家也算是海市名流圈层里的世家大族，齐总只需要稍微说一两句话，自然就会被有心人传到郁夫人的耳朵里，而这避免不了郁夫人前来兴师问罪。 要是让她知道林昕月的存在，就不好办了。 她话已至此，我只能笑着给她倒了杯茶，说：“哪就这么严重了，周阿姨，职场上哪有不犯错的，我刚进郁氏电商的时候，犯的错比这大多了，不还是您一直包容指点吗？” 郁夫人的脸色冷了冷：“那不一样，时虞，现在外头的人都在传郁氏电商的实习生不懂规矩，齐总是个懂分寸的人，能让他说出这种话，一定是那人的问题。” 我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郁夫人忽然说：“并且我还听说，昨天是瑾言亲自带着那个实习生去齐总家道歉？那个人到底什么来头，能让瑾言这么重视？” 他的小女朋友，能不重视吗？ 不过这句话，我也只能在心里说。 我笑着开口：“哪有什么来头，周阿姨，那个女孩子是我一个学妹，人挺机灵的，就是遇到事情的时候有些紧张，做错了事说错了话。郁总带着她去齐总家里道歉，也只是想表达郁总对这件事的重视，不是您想的那样。” 郁夫人将信将疑，但总归是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喝了口茶。 我刚松出一口气，会客室的门蓦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我抬眼看去，郁瑾言走了进来，蹙着眉心，似乎很不满的样子。 “时虞，你在跟我妈乱说些什么？” - 郁夫人闻言，放下茶盏看了郁瑾言一眼。 郁瑾言脸色不太好，透出一丝愠怒，有些冷冷地警告我：“你可以走了。” 我不想在这里和他争执什么，起身正要离开，却被郁夫人叫住了。 郁夫人也蹙眉盯着郁瑾言：“我只是好久没见时虞了，来找她说说话，你把她叫走干什么？” 郁瑾言明显是不信。 “您想要找她什么时候找都可以，现在是上班时间，她还有工作要做。” 郁夫人说：“我找她问的，就是工作上的事。齐总的事我都知道了……” 一听这话，郁瑾言的脸色明显瞬间冷了下去。 他直接打断了郁夫人，冷冷地看着我，语气充满质问。 “时虞，谁让你把昕月的事告诉我妈的？” 我抬眼看着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郁夫人的语气也带着微微的怒意。 “时虞她什么也没说，只说是新来的一个实习生，你自己倒是什么都说了！”郁夫人冷斥道，“叫昕月是吧？郁瑾言，你现在真是饿了，一个不懂规矩有损公司名誉的实习生也当成个宝了！” 郁夫人是多么精明的人，即便郁瑾言只是说了一句林昕月的名字，她也立马察觉出这个女孩和郁瑾言的关系不一般。 我后退了一步，不打算再参与进他们母子俩的争吵之中。 郁瑾言听见郁夫人的话，有些严肃地说道： “妈，昕月是我的人，她好不好我自己知道，不需要您来评判。” “她很好，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她不懂的地方我会慢慢教她，还请您看在我的份上，别为难她。” 我站在一旁垂眸听着，面上没有多少涟漪，内心却是不由得颤了颤。 原来郁瑾言，是会为了他真正爱的人，和郁夫人分庭抗礼、据理力争的。 我想起我曾经在郁夫人身边受到的委屈和漠视，经历的那些为难和嘲讽，曾一度成为了我的噩梦。 而当我和郁瑾言说起时，他也只是淡淡地表示：“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多习惯就好了。” 可现在，他为了林昕月，如此言辞恳切地请求郁夫人，不要为难她。 我只觉得心间像是刮过了一场有些刺骨的风，吹得胸腔隐隐作疼。 到底是爱与不爱的区别，明显至极。 我抬起眼来对郁夫人笑了笑：“周阿姨，我还有工作要忙，先回办公室了，有空再来看您。” 郁夫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眸中意味不明。 我也不想看明白了。 走出会客室的时候，我还听见郁瑾言轻叹了口气，对着郁夫人说：“妈，昕月很好，您相信我。” 我关上门，没有再听下去，径直离开。 第19章：纰漏 回到办公室时我莫名有些心不在焉，一大早被人拉着这么质问了一通，换谁心情都不算太好。 刚坐下想休息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我皱了皱眉，又很快恢复如常：“进来。” 是林昕月。 她拿着几分文件走进来，另一只手上还是拿着一些小零食。 “学姐，一大早就见你去忙了，肯定没吃饭吧？” 小姑娘笑着把零食放在我的桌上，我看了一眼，还是强撑精神笑了笑：“谢谢，找我有事吗？” 她点点头，将手中的文件递给我。 “这是你前天让我整理的，这次专场目前已经确定好的品牌的报价及预售数量，学姐你看看。” 我接过她手中的文件，翻开第一页就看出了明显的问题。 小姑娘眼带希冀地看着我，眼睛眨一眨的。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翻。 越看，我的神情就越严肃，眉头也皱得越深。 我有些无奈地摊开了她给我的文件，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 “昕月，第一页上的报价，这是品牌方给我们的底价，我们需要在这个的基础上加价，上次开会时说了，加价百分之三十，其中二十是我们的利润。” “这一页的品牌方有三个是被郁总否决了的，不应该再出现在这上面，那次会议你也是参加了的，并且就坐在郁总旁边。” 小姑娘的脸霎时就红了。 我继续翻开下一页：“这个品牌的报价，你少写了一个0。昕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按照这份文件呈报上去，会出现多么严重的直播事故？” 小姑娘定定地站在那里，好像不可置信般看着我手中的文件，半天说不出话来。 慢慢的，她的眼眶红了红，垂下脸来，一脸的无措和自责。 “我……”小姑娘轻言细语地开口，“是我太笨了……” 我有些无奈，叹了口气，晓之以情。 “昕月，这不是聪明和笨的问题，你能考上海大，就证明你绝对不笨，这项工作很简单，只是看你细心与否，昕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学姐，对不起，我总是分心，因为我听说好像阿言的妈妈来公司了，我总想着这件事情，所以……” 我看着小姑娘的眼睛，有些无可奈何。 不是不能理解，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爱情的憧憬和向往让她可以忽视其他事情。 但对我来说，因为她的爱情而耽误我的工作，会让我很不好处理。 我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昕月，你现在的身份是郁氏电商实习主播，郁总的母亲是否在公司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希望你可以……” 我的语气严肃了几分。 “希望你可以摆清自己的位置。” 也许是这些天为了处理齐总的事情都没休息好，每天胆战心惊，今天又要应付和承担郁夫人的怒火，让我没有多少耐心对着小姑娘循循善诱。 尤其是面对这些再基础不过的工作都能出错的情况下，属实让我感到为难。 果不其然，听见我这么一说，小姑娘的眼眶又红了红，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染上哭腔。 “对不起学姐，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在生气，昕月，我也是希望你好，早点在部门里独当一面。” 看着她掉下眼泪的样子，我也有些于心不忍。 “好了，别哭了，是我刚才语气有些严肃了，”我递给她一张卫生纸，“我只是希望这种最基本的错误以后都不要再犯了，可以吗？” 小姑娘使劲点了点头，跟我说了几声抱歉，准备把文件拿回去重新做。 我看了她一眼，说：“这份文件交给我吧，我来做，你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心情，新专场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 我再仔细看了看林昕月做的文件，又发现了几处错误，我捏了捏眉心，干脆把她的文件放到一边，自己打开表格开始重新做。 下午去了一趟茶水间，看见林昕月和几个部门小姑娘站在一起喝奶茶。 其中一个说：“没多大事，时虞姐自己工作能力强，所以要求比较严格，她也是好心提醒你。” 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我知道学姐人很好，我只是觉得自己没出息。” “别这么说，你可是海大的高材生，还没毕业就能进郁氏电商，这就是你的能力。” “对呀，时虞姐也是这几年历练出来的，她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呀。” 小姑娘又说：“只是学姐平时都对我很好，今天突然这样和我说话，我一时之间有些……” 我听到这就没再听下去，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昕月年纪小，抗压能力也不强，看来我以后要用一些更加温和的方式，免得她要是不开心了，怕是有人会来找我的麻烦。 忙完手头上的事，又加班加点赶完了林昕月的文件，等我从电脑面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八点过了。 肚子叫了一声，我才意识到有些饿了。 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郁瑾言走了进来，面色阴沉地拿着一份文件。 还没等我开口，郁瑾言走进办公室，将文件直接甩在了我的桌面上。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我拿起文件翻了翻，找到了问题。 合作形式和金额有误。 相差不大，但是如果数量上去了，也有几千甚至几万的损失。 我抿唇不言，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份合同是林昕月按照我给的模板拟的。 我当时找她要合同想复核一下，但她说那时我没在公司，郁瑾言又急着要，所以她直接给了郁瑾言。 想着是模板合同，且金额也不是很大，我也就没有再过问。 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我放下合同，开口说道：“这份文件是……” “我不用管是谁拟定的，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任何合同都需要你的审核签字，你不审核也就算了，出现这个大的纰漏，时主播打算怎么补救？用你自己的钱赔吗？” 第20章：家宴 郁瑾言似乎是知道我想说什么，直接打断了我的话，质问我。 我站在原地顿了顿，抬眼看着他。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我不需要道歉，”郁瑾言公事公办，语气严厉，“郁氏电商需要的是为公司带来效益的员工，不是一个劲犯了错屡次善后擦屁股的员工，时虞，你应该明白我什么意思。” 我不想和他再争下去：“这份合同还没有公司签章发给品牌方，我现在重新拟一份给你签字，可以吗？” 解决问题，才是最要紧的。 郁瑾言看了我好一会儿，没说话，我当他是默认了。 我回到工位，即便腹部已经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越来越不适，我还是强忍着打算把合同重新弄好以后再去吃饭。 免得又被他抓到什么把柄。 郁瑾言还是站在我的桌面前，我有些不自在，抬眼说：“郁总，合同弄完以后我会发到您的邮箱，或者我亲自来您的办公室找您，您现在要么……” 郁瑾言抬脚一步，在我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微微蹙着眉，拿起了一旁的电商财报。 “我对时主播的时间效率和工作完成情况存疑，所以在这里等你，你什么时候把合同给我，我什么时候走。” 我抿了抿唇，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不带一丝情绪。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开始改合同。 办公室很安静，除了我敲击键盘的声音，只剩下郁瑾言偶尔翻开报纸和杂志的沙沙声。 好不容易改完了，我侧过视线，正准备叫他，却看见他倚在沙发上微微阖着眼，似乎是浅浅睡着了。 哪怕是小憩的时候，郁瑾言也还是蹙着眉，像是有很多烦心事一样。 我忽然就想起大学的时候，每逢期末考试，我都会找个清静的咖啡馆临时抱佛脚，复习得焦头烂额，而他就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看书。 有时候我复习完了，发现他在一旁睡着了。 郁瑾言只有在睡着的时候，是我最喜欢的。 我总是喜欢看他睡着的样子，一副能让人为所欲为的模样。 他的声音蓦地响起。 “怪不得时主播的工作总是出现岔子，你很喜欢这样盯着人发呆吗？” 我的思绪回到现在，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的心跳忽然加快，逃避似的收回视线，把合同打印出来。 等待打印的过程，我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 郁瑾言的视线就这么缠绕在我的身后，我佯装气定神闲地转过身，把合同递给他：“郁总，您现在看看。” 他接过合同，可眼神却依然落在我身上。 我站在他面前，有些局促。 他似乎是很淡的嗤笑了一声，垂眸翻看合同。 不知道是不是他故意的，他翻得很慢，明明很多条款都是现有模板，他却好像一个字一个字看得仔细。 我也不好意思离开，就这么站在他面前等着。 突然，我的肚子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声，郁瑾言翻看合同的手一顿，继而慢慢抬起眼来，蹙眉看着我。 “你还没吃饭？” - 犹豫了半秒，我还是点了点头。 郁瑾言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将合同收在掌心中，站了起来。 他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随意地将合同裹在一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可是我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找你说，怎么办？” 我说：“没事，郁总您先说，我弄完再去吃。” 郁瑾言又嗤笑一声：“我可不敢怠慢了现在风头正盛的时大主播，要是弄坏了身体引发工伤，还要我赔钱。” 他说话刺耳的本事似乎是见长，我皱了皱眉，又听见他淡淡开口：“食堂下班了，去对面的商场，边吃边说。” 就在我愣神的功夫，郁瑾言已经走了出去。 我想了想，还是关了电脑，拿着包跟了上去。 上一次和郁瑾言单独吃饭，应该已经是四五年前了。 不出我所料，郁瑾言选的餐厅，还是他大学时候最喜欢的那家西餐店。 还是一样的牛排，一样的红酒，一样的我们。 不，我们已经不一样了。 上餐后，我看着郁瑾言气定神闲的模样，问了一句：“郁总，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完善的？” 郁瑾言看也不看我，兀自切了一块牛排。 我又问了一遍，他却轻轻皱起了眉。 “时虞，食不言寝不语，”他淡淡开口，“你真的很吵。” 我怔了怔，没有再说话，垂下眸吃自己的饭。 西餐厅很安静，但我和郁瑾言这桌，已经安静得有些诡异了。 一顿饭吃得我和他各怀鬼胎，差不多吃完的时候，郁瑾言用手帕擦了擦嘴，才缓缓说道：“下周齐总生日，要在齐家办个家宴，齐总问你有没有空。” 我一怔。 原来这就是郁瑾言要跟我谈的工作。 我正要开口，就听见郁瑾言冷冷地警告我。 “我和齐总说了你最近在忙新专场的事，可能会没空。” 四目相对间，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一般这种家宴，以郁瑾言的身份，通常是要带个女伴的，齐总问我有没有空，意思就是想让他带上我。 但很明显，郁瑾言不愿意。 他身边的位置，是留给林昕月的。 我看向窗外，内心有些失落。 我对郁瑾言的女伴位置不感兴趣，但不想辜负齐总的期待和喜欢。 面对郁瑾言的眼神，我很识趣地开口：“我会自己跟齐总说的，谢谢郁总。” 郁瑾言看着我，眼神晦暗不明。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会搞什么小动作，导致他的林昕月无法参加宴会。 我只觉得有些讽刺。 郁瑾言吃完饭就去了车库，我今天没开车，也不想那么快回家再跟他撞个正着，就随意地在商场逛了逛。 手机震动响起，是盛珏学长打来的电话。 “时虞，吃饭了吗？”盛珏似乎在开车，那头有车鸣声。 “刚吃。”我说。 盛珏笑了笑。 “下周末有时间吗？要不要陪我参加一个家宴？” 我一怔，他继续说：“放心，你认识，是齐总。” 第21章：紫色 第二天晚上，我就收到了盛珏送过来的衣服，是他让高定礼服店的一位美女替我送来的。 出乎我意料的是，尺寸很符合。 那么美女笑了笑：“盛先生一说您的名字我们就知道了，随便在网上一搜就是大主播的身材。” 我笑着道谢，将她送了出去。 我看着那件礼服，心里挺喜欢的，是我最喜欢的浅紫色，款式也很简单，是我的风格。 并且，这件礼服上有微微透明的轻纱长袖，刚好可以遮住我左手手臂上的那道伤疤。 试穿的时候，我想起以前大学时陪着郁瑾言参加过一次郁家的商业晚宴，郁瑾言当时为我准备的也是一件浅紫色的礼服，他说我穿这个颜色好看。 周末，我穿上礼服后披了件薄外套，盛珏打来电话，说他会到小区门口来接我。 我在小区门口等他，远远却看见一辆黑色卡宴从车库里驶出来，缓缓停在了我的身边。 驾驶座的车窗落下，我看见郁瑾言有些冷淡的侧脸，看着我的眼神有些警惕和嘲讽。 看见我这一身礼服打扮，他明白我要去哪里。 “我说过，你工作忙，不用参加。” 他声音冷淡，带着一丝不满。 我并没有说话，余光中看见不远处开来一辆白色奔驰，车在路边停下，盛珏从驾驶座上走下来，对着我招了招手。 郁瑾言的脸色沉了沉。 我笑着看着他，语气恭敬：“郁总，我今天是陪盛珏学长出席宴会，不会耽误您的行程的。” 盛珏也看见了郁瑾言，笑了笑：“瑾言，走吧，一起，你开前面。” 郁瑾言移开视线，方才面上的阴沉已经一晃而过，重新变回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不用了，”他说，“我还要去接昕月。” 也是。 他不让我参加晚宴，不就是担心小姑娘吃醋，要带小姑娘去吗？ 坐在盛珏的车上，盛珏忽然说：“其实当年我毕业的时候学院举办了舞会，我没有舞伴，想邀请你来着。” 我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笑道：“可惜我好像没有接到学长的邀请。” 盛珏也笑了：“那时候整个学校都在传，外语系一个男生追你的时候被瑾言打进了医院，我害怕被打，所以没有叫你。” 我不由得笑出声。 盛珏忽然话锋一转，说：“那时候你们很好，我还以为，你们会一直这么好下去。” 哪里就有那么多一直亘古不变的平行线呢。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和缘分，大多都是犹如一场偶有交集的相交线。 短暂或持久的相交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渐行渐远。 我一只手撑着自己的脸，无奈地笑道：“当初他打人根本就不是因为我，是那个男生偷拍我们系一个同学的隐私，郁瑾言当时恰好我来接我看见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传成了那样，以至于后来都没人敢追我呢。” 我玩笑般可惜道。 盛珏失笑。 “时大主播想谈恋爱很简单，随便放一个消息出来，追求者只会层出不穷。” 我看向窗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恋爱这种充满了小资情调的闲情雅致，已经不太适合现在的我了。 - 到达齐总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很多人，盛珏的车停在了半山旁的马路边，为我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一路我们都在和人打招呼，海市的上层名流圈不大，许多老板都和郁氏电商有过合作。 看到齐总的时候，他正在招呼郁夫人。 视线落到了我和盛珏身上，他的眼神划过一丝了然。 走过来笑着说：“郁总说时主播在准备新的专场，很忙，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 我笑容大方：“上次吃过齐总家里的饭，想念得紧，这次找到机会，当然赶紧赶过来蹭饭了。” 和齐总浅聊了几句，门口有一些动静，我们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是郁瑾言到了。 他的身边果然跟着林昕月。 我目光一顿，注意到了林昕月穿着的礼服，也是浅紫色。 只是她的款式更加华丽一些，看上去衬得原本就小巧可人的她更加惹人怜惜。 郁家在海市的龙头地位毋庸置疑，郁瑾言一出现，身边很快就围满了人打招呼，作为郁瑾言女伴的林昕月自然也风光无几。 我想起以前郁瑾言说我穿紫色好看，原来好看的不是我，只是他单纯喜欢浅紫色而已。 我移开视线，却对上了盛珏微微有些探究的目光。 他凑近了一些，很小声地跟我说： “我还是觉得你穿紫色更好看。” 我哑然失笑。 不过盛珏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我根本无需和林昕月比较。 她有她的郁瑾言，而我也有我的生活和工作。 我和郁瑾言隔着人群似乎隐隐对视了一眼，不过他的目光很快被众人分去，我打算拿着酒杯走向别处，却被郁夫人叫住。 “时虞，”郁夫人淡笑着说，“陪我说会儿话。” 她的眉眼带着淡淡的笑容，但细看不难发现，她的眼神中有一丝愠怒，有意无意地看着郁瑾言的方向。 我心下了然。 她应该是看见了林昕月。 我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余光就看见郁瑾言带着林昕月走过来，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情绪。 “妈。”他叫了一声。 郁夫人勾唇笑了笑。 “郁总贵人事忙，还以为你不知道我这个妈也在这里呢。” “刚才方总拉着我说了一会儿事情，”郁瑾言说道，“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 林昕月稍稍上前一步，天真的面容上隐隐带着几分胆怯和期待，一双小鹿眼亮晶晶地看着郁夫人。 可还没等郁瑾言说完话，郁夫人就淡笑着开口：“方总前些日子生病做了个手术，你这个做晚辈的，找个时间去一趟方总家里看看，省得别人说我们郁家没规矩。” “下个月你爸爸也要办个商业晚宴，你亲自去请方总。邀请名单我已经列出来了，晚些时候我拿给你。瑾言，什么时候该带什么人来你应该心里有数，我们郁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带进来的。”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指林昕月，小姑娘也听懂了，讨好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第22章：受伤 郁瑾言的脸色蓦地一沉，眼神也变得晦暗不明。 小姑娘更是稍稍后退了一步，躲在郁瑾言后面，微微垂下头，不敢再看郁夫人的眼睛。 我垂了垂眸，知道郁夫人已经算是在公共场合给了林昕月不少面子了，当初更难堪的话我听得还少了吗？ 不过和我当初不一样的是，郁瑾言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受委屈。 他将林昕月往自己身后拉了拉，语气淡淡。 “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带着昕月去我爸的晚宴了。” 林昕月眼眸微颤，眼看着就要哭了。 郁夫人也比较满意郁瑾言的处理。 但我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果然，下一秒，郁瑾言淡淡说道：“也麻烦你跟我爸说一声，那天我就不回去了，既然郁家容不下昕月，我也没有来的必要了。” 林昕月一怔，连忙拉了拉郁瑾言的胳膊，让他不要这样。 可眼底的欣喜和感动，不是假的。 郁夫人一下就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郁瑾言。 “郁瑾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郁瑾言却敛下了眉。 “这里是齐家，”他说，“您想立威，还是等日后换个地方吧。” 说完，他就带着林昕月走远了。 郁夫人气得胸腔起伏不已，我不断安抚，她还是恨恨地盯着林昕月躲在郁瑾言身后的背影说道：“你看看她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样子！郁瑾言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什么货色都看得上了。” “早知道他要找个这样的，还不如当初的你！” 我一怔，动作顿了顿。 郁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气头上说错了话，面色有些尴尬地向我道歉。 “时虞，阿姨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好，瑾言和你分手是他没福气，你别多想，”郁夫人说，“我只是实在看不上这个林什么的，上次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要不是齐总和郁家一向交情还不错，但凡是对家捏住这个把柄，郁氏的股份都可能受影响！”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压在心底，笑了笑：“没有这么夸张，阿姨您多虑了，昕月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刚毕业，缺乏经验，还需要历练。” 郁夫人倒是别有用心地看了我一眼：“时虞，你阿姨我也是比你多活几十年的人，看过的女人可能比你吃过的饭都多，这种货色我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只要我还在郁家一天，就别想踏入我家的门。” 我没有再说话，陪着她安静地应酬。 我能说什么呢，我不过也是她口中这辈子都不要想踏入郁家大门的人罢了。 - 这种场合大多都是人脉关系的交换而已，我看着不远处的盛珏被几个老总围在一起聊天，其中不乏带着自己的女儿的。 盛珏这种年纪轻轻就成为电视台当家主持人的优质单身男青年，自然是上流世家的香饽饽。 更何况，盛珏的家庭背景也不简单，父亲是海市大学校长，母亲出身海市名流，真正的书香世家。 如果不是曾经在同一所学校，一起主持过迎春晚会，我想我都没有什么机会能和盛珏这种阶层的人深交。 我没有上前去打扰他，拿了一杯香槟，想去后面的花园透透气。 却被我不小心撞见了郁瑾言和郁夫人的争吵。 怪不得刚才我好像看见林昕月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里。 郁夫人情绪激动，郁瑾言看上去冷冷的，心情也不太好，侧着身子，眼神凛然。 “我找女朋友不是找商业合作伙伴，工作能力并不是检验标准，您喜欢时虞，您自己娶她就是，和我有什么关系？” 蓦地提到我的名字，我脚步一顿，没有立即离开。 郁夫人气过之后也冷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你在外面爱吃什么糠咽菜那是你的事，总之别把这道上不得台面的菜带进郁家。” 郁瑾言的视线扫过来，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起身错开了郁夫人。 就这么和我猝不及防地对视了。 我一时之间有些被抓包的无措，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郁瑾言已经冷着脸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就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他走得有些急，我穿着高跟鞋，小跑跟在他后面，好几次差点崴了脚。 可是他根本不在意，一直走到没什么人的花园走廊才蓦地松开了我的手。 我一下子失去重心，险些摔倒，好在扶住了一旁的藤架才站直。 可藤架上的玫瑰花梗上有不少的细刺，我的手刚才握上去，指尖和掌心被刺戳破，密密麻麻的疼从我的手心钻出来，我把手背在后面，不知为何，并不想让他看见。 一时又觉得我有些多余。 即便看见了，他难道还会心疼道歉不成？ 我没再继续想，听见郁瑾言垂眸沉沉问我：“时虞，你是故意的？” 我抬起眼和他对视：“什么故意？” “故意出现在这里，想让昕月难堪？”郁瑾言的眼神里带着审视。 我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让林昕月难堪的从来不是我，要不是突然撞见，我也根本不想掺和郁夫人和他们的事。 我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时虞。” 郁瑾言的视线落在我的身后，眼神晦暗不明。 我回头看去，是盛珏学长。 他的脸上还是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目光一直牢牢看着我。 直到走进了，他将我往郁瑾言身边拉了拉，才终于看向他，微笑道：“瑾言，你误会了，时虞是我请她陪我来的，也是齐总亲自点名要求她参加的，我想她应该不是故意要给林小姐难堪的。” 我眉心动了动，看向盛珏。 他一直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一般情况下，从来不会明目张胆地反驳一个人说的话，都是会采用比较迂回的方式。 可今天，他很直接地帮我回答了郁瑾言的问题。 我内心感激他，可我看着郁瑾言的眼神，又隐隐有些不安。 盛珏又是一笑：“我带时虞去给齐总敬杯酒，瑾言，先走了。哦对了，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见林小姐似乎在找你，小姑娘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不适应，瑾言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 果然，郁瑾言眸光一沉，抬脚就离开了。 我松了一口气，却看见盛珏皱了皱眉，看着我的掌心。 “你受伤了？” 第23章：官宣 我这才垂眸看向我的掌心。 方才被刺刺到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渗出的血流出了几滴，顺着我的手腕往下淌，看上去有些渗人。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啊，是不是吓到你了，刚才不小心弄到的。” 盛珏看着我，皱起了眉头。 “时虞，受伤的人是你，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我一怔，有些呆呆地看着他。 我凡事都习惯了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出现事情也都是自己来善后，担心给别人带来麻烦。 盛珏突然这么问我，让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 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伸出手，握住了我手上的那只掌心。 “流了很多血，先进去简单包扎一下，我一会儿送你去医院消毒上药。” 强势起来的盛珏说话颇有磁场，容不得我拒绝。 只是他拉着我的手走进大厅内，免不了被许多人看见，眼神游走在我和他之间，笑着打趣。 “盛大才子和时主播看上去可真是般配啊，看这个样子，二位今天是要官宣了？哈哈——” 有人开了个头，看过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 齐总端着酒杯，也似笑非笑地看着盛珏。 人群中有一道微微有些炙热的视线，我有意无意地躲闪着那道视线，跟在盛珏身后，随意地笑了笑。 盛珏将我护着，笑得温和。 “时虞手受伤了，我拉着只是不让她的血吓到各位而已，我先带她去后面包扎一下。” “盛大才子心疼了，哈哈。” “听说时主播现在是国民儿媳，盛大才子在电视台也被誉为中年妇女们最喜欢的国民女婿，以前不觉得，现在看两个人是很般配啊，哈哈哈哈。” 即便已经走远了，我还是能听见他们在后面议论的声音。 本来就是比较放松的家宴，大家说话也都比较随意。 更关键的是，在场的人都是海市名流圈的权贵，我和盛珏都是年轻小辈，拿我们开玩笑再正常不过。 盛珏拉着我往前走，我无意间回过头，看见郁瑾言冷冽的侧脸，仰头喝下一杯酒。 他垂着眼睑，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但能感觉出来他似乎心情不佳。 身旁的林昕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小声地和她说着什么。 我转过头去，没有再看。 今天小姑娘被郁夫人讽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当然不高兴了。 左右也不关我的事。 盛珏替我简单的包扎了一下，然后和齐总告辞，送我去了医院。 天色渐晚，盛珏只能给我挂了一个急诊。 即便我再三推脱真的不用，但盛珏还是很坚持，他看着我说：“时虞，就算你自己不为自己想，也为你父母想一想，他们要是知道你一个人在海市打拼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们会怎么想？” 我一下子怔住了。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有什么情绪不断地拉扯着心脏，一种窒息感好像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 盛珏查出不对劲：“时虞，你怎么了？” 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毕竟我家的事，几乎没几个人知道。 我扯开笑容，摆了摆手：“没事，刚才突然觉得有些晕，可能是低血糖。” 我到底还是乖乖坐在急诊室门口等着，没有再找理由推脱。 - 等医生给我消毒上药包扎好以后，已经是快十点钟了。 我晚上在齐总家里没怎么吃饭，现在有些饿了，盛珏陪我一起吃了顿饭，送我回家。 他把我送到小区楼下，把药递给了我。 “这个药一天要换两次，你记得拿去公司，中午换一次，”盛珏说，“口服的药一日三片，增强抵抗力和伤口愈合能力的。” 我乖乖点头说好。 垂着眸，我感觉到盛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抬起眼和他四目相对时，他却堪堪移开了。 “那我先走了，”他说，“下次有空再约。” “好。” 我有些疲惫地走进电梯，太阳穴有些痛。 电梯门打开，我下意识地看了看郁瑾言的房门，然后沉默着输入了密码回到自己的家。 可等我刚拉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和淡淡的木檀香。 阔别已久的熟悉气味时隔多年再一次钻进我的鼻腔里，距离我是那么近。 我不过怔愣了一瞬，手腕就被那人捉住，我的嗓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整个身子被那人往旁边带了过去，随后被压在了墙壁上面，丝毫动弹不得。 就着月光，我看着郁瑾言微微泛红的脸。 他一向清冷的眼眸此刻钻出不少酒醉后的情欲，看着我的眼眸中也染上一层淡淡的霜。 他似乎是在愠怒。 容不得我看仔细，他忽然闭上眼睛，俯下身来，准确无误地找到了我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浓郁的酒香混着独属于郁瑾言的味道混入了我的口腔，我的大脑一阵轰鸣，似乎当场炸开。 下一秒，我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推开匍匐在我身上的郁瑾言。 可是他宽厚的手掌牢牢抓紧了我的手腕，没过我的头顶，身体将我死死压住，把我整个人都禁锢在墙壁上。 我推不动他，也挣脱不开他的束缚。 他的舌头钻入我的喉间，窒息般的难受席卷我的全身，我发出呜咽的声音，却拿他半点办法也没有。 终于，在他吻累了想要换个姿势的时候，我找准时机，弯曲膝盖便对着他的小腹下方…… 郁瑾言吃痛，瞬间松开了我。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用看镜子，我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我的脸有多红，嘴唇有多肿。 掌心的疼痛感传来，我垂眸看了看我的手。 刚才包扎好的纱布已经重新浸出了血，应该是郁瑾言刚才太用力了，手掌按在了我的伤口上。 只是我现在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么多了。 我冷冷地看着郁瑾言，他亦抬起头来和我对视。 疼痛让他蹙起眉头，眼神也慢慢变得清亮了几分。 “时虞，”他沉沉地喊我，“怎么是你？” 我抿唇看着他，他又冷着脸问我：“你来我家里干什么？” 第24章：强吻 我不由得揉了揉眉心。 所以他刚才吻我，是因为认错了人？ 他以为我是谁？林昕月吗？ 看来郁瑾言刚才在齐总家里应该是喝得不少。 我第三次跟他解释：“郁总，请你仔细看清楚，这是我的家。” 我并不好奇郁瑾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里，稍微想想就知道，他应该只是喝多了，和上次一样，走错了房门。 而我和他的密码，都是我们大学时候用惯了的那几个数字。 我看着他微微弯下腰的模样，嘴唇上的肿胀和掌心的疼痛让我心里隐隐有些不耐烦，我下了逐客令。 “郁总，还麻烦您回您自己的家。” 一片沉默中，郁瑾言慢慢站直了身子，眼神晦暗不明地盯着我。 他似乎是清醒了一些，看了我一会儿才说道：“你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也是郁家的产业，也是我的家。” 我眉心皱起，看着郁瑾言。 这个人似乎总是这样，喝多以后就喜欢无理取闹。 我内心不耐，但语气尽量保持平和和冷静：“房子的产权是属于郁家，但是居住权和使用权目前在我这里，如果郁总想要回这套房子，要么补偿给我违约金，要么等下个季度给房租的时候再解约。” 接连这么多事情，我的内心已经有了换房的打算。 当初不搬走一是因为房子是郁夫人便宜租给我的，有她的人情在，二是因为确实离公司近，交通也很方便，小区停车也不要钱。 可如果每天下班之后回家都这么战战兢兢的话，我宁愿走远一点，多花些钱买个清静。 我抬眸看着郁瑾言，他不知何时已经脱下了西装外套，只剩下一件白色衬衣，袖口微微卷起，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也已经解开，隐隐露出里面肌肤的纹路。 我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却听见他嗤笑一声。 “时虞，你在装什么？” 我抿唇不言，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吵。 清醒着的郁瑾言尚且对我冷嘲热讽，更何况是现在的他。 他上前一步，直视我的眼睛。 “盛珏送你回来的？你怎么不请他进来坐坐？” 我胸口起伏，却还是死死忍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怕我但凡开口说了一个字，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郁瑾言显然没有放过我。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转过脸来和他对视。 “时虞，你以前不是最喜欢请我去你房间坐坐吗？你忘了？” 我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 而他的眼中写满了轻视和嘲讽。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那是很多年前，我刚念大一，在新生报到处对郁瑾言一见钟情。 军训的最后一周，学校带着我们去进行野外生存训练。 和我同住一个房间的两个女生，一个因为生理期提前回去了，另外一个发烧也没参加。也就是说，我一个人住。 最后一天训练结束后回到房间，刚好碰见洗完了澡的郁瑾言。 我那时已经苦苦追了郁瑾言快一个月，他看见我停下步子，目光灼灼。 未干的水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下来，我和他就这样对视着。 然后我打开了我房间的门，问他。 “要不要进来坐坐？” 那是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夜晚。 - 我没有想到郁瑾言会拿这件事来映射我和盛珏之间的关系。 内心泛起的酸涩冲击着我的鼻腔和大脑神经，我微微后退一步，有些站不稳。 双手扣在墙壁上，不顾伤口，只想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是真的很认真地喜欢过郁瑾言，全副身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他一直对我若即若离，那天晚上是我对他最后的试探。 如果他真的对我没有半分想法，在那以后，我也不会再纠缠下去。 我以为不管后来如何，那时候的他也是真心待我的。 我没想到，几年后的他竟然会拿这件事来羞辱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得狼狈又难看：“你说得对，那下次我找个时间，请他上来……” “坐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郁瑾言的身影已经再次如黑云压境般欺身上来，覆盖住我的身体。 我一个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郁瑾言一只手锁住我的手腕，另外一只手掐住我的脸，狠狠地吻了上来！ 他灼热的呼吸游走在我的脖颈，最后一点点摸索上移，落在了我的唇上。 没有丝毫爱意，没有丝毫怜惜，更遑论温柔。 他更像是一个攻城略地的侵略者，将我牢牢掌控在手心。 我的眼角溢出眼泪，无力却拼命的反抗让郁瑾言的动作一下比一下粗鲁。 就在他扯下我身上的浅紫色礼服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不能让他看见我手臂上残留的疤痕。 千钧一发之际，我狠下心来，死死咬住了他的嘴唇。 一股猩红的铁锈味蔓延在我的口腔中，郁瑾言低低地沉吟一声，松开我，双手撑在我的身侧，俯身看着我。 他的眼底翻腾着很多情绪。 我视线缓缓向下，看见他的嘴唇被我咬破了一个伤口，鲜血冒出来，我莫名就想到了吸血鬼。 郁瑾言的视线也慢慢下移。 原本就是低胸的礼服，在挣扎和拉扯中更加滑落了几分，裸露出来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秋风吹进，激起阵阵寒颤。 郁瑾言的眼神红了红。 疼痛到底是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的气息喷薄在我的脸颊，每一丝都带着冷意。 “别再穿这个颜色的礼服。” 我知道他喜欢这个颜色，所以他给林昕月挑了这个颜色的礼服，应该是怕惹她不高兴，所以叫我不要再穿。 我内心觉得荒谬。 郁瑾言看了我一会儿，撑着身子站起来。 压在我身上的温度骤然消失，一股凉风吹了过来，我不由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坐在沙发上，没有转过头去看他的脸。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黑暗中尤为清晰，应该是他穿上了外套。 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忽然，脚步顿住。 郁瑾言冷冷的声音响起。 “别让昕月知道这件事。” 第25章：偷腥 郁瑾言走后许久，我还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轻微发着抖。 才包扎好的伤口被他那么用力地摁着，流了不少的血。 我强忍着疼痛，去卧室里面拿了医药箱，重新消毒包扎。 太痛了，即便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眼泪出来的那一刻我自己也有些意想不到。 因为我真的太久没哭了，我还以为我早就忘了流泪是什么感觉，没想到今天竟然被流血的伤口痛哭了。 我心里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笑骂自己没出息。 不过哭过之后，心情到底还是舒畅了不少。 我换了衣服，伤口不能沾水，所以只是简单的擦洗了一下，躺在床上，看着窗边的月色，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郁瑾言的气息，即便他已经走了，那种被紧紧包围和逼迫的窒息感还是让我觉得很难受。 失眠了一整个晚上，以至于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看见自己的脸色，我着实被吓得清醒了不少。 我用气垫简单上了个妆，提了提气色，收拾东西出了门。 刚到公司门口，就看见林昕月跟在郁瑾言身后，微微垂着头走进了公司。 看小姑娘的样子，似乎是有些不太高兴。 我原本打算绕路去食堂，没想到被她看见，轻言细语地跟我打了个招呼。 “时虞姐，早上好，吃饭了吗？” 我转过头看过去，刚好和视线扫过来的郁瑾言对视，撞了个正着。 郁瑾言神情冷淡，只是看向我的眼神里隐隐带着一丝警告。 忽然，我的视线被什么东西吸引了，目光落在他的唇上，有一个很明显的结痂伤口。 是被昨天的我咬的。 我一下就明白方才林昕月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是为什么了。 只一瞬间，我就移开了视线。 我的面上划过一丝心虚，但很快被我隐藏下去，看着林昕月笑了笑：“早。” 小姑娘微微笑着向我走来，正要说话，视线却忽然落在我的下巴下方。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她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惊疑，随后是很明显的心痛慌张，垂着眸，不再看我。 她欲言又止，好半天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和我一起回了电商部。 平日里她和我同行总是会缠着我说话，但今天有些沉默。 我并没有细想她的反常，在办公室里专心工作，只是中途去茶水间冲咖啡的时候，听见几个小姑娘的对话。 “你先别哭，别自己多想，问问郁总不就知道了吗？” “对呀，郁总对你那么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 “有可能就是不小心碰到了，我自己就经常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伤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伤的，指不定郁总也是呢。” 是在宽慰林昕月。 我顿了顿，拿着咖啡杯回到了办公室。 助播小赵跟在我后面走了进来，满脸不快。 “那个林昕月天天就跟两个运营在茶水间聊这聊那的，我一靠近就不说话了，搞得好像我偷听一样。我根本就对她们的谈话内容没兴趣好不好，我只是想进去泡杯奶茶而已。” 我哑然失笑：“索性最近也不忙，你也多偷偷懒，等下个月专场开始了，估计好几个月不能休息了。” 小赵说：“到时候最辛苦的不还是时虞姐你，我现在就担心那个林昕月别在专场的时候搞出什么莫名其妙的岔子，又要时虞姐你来善后。” 前面几次出现问题，小赵都是参与者，知道我受了多少委屈。 我没说话，只淡淡说道：“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 中午起身去食堂的时候，我看见郁瑾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电商部，站在林昕月的工位旁边，微微俯身和她说着什么。 看上去似乎是在哄她。 小姑娘红着眼眶不肯理他，他微微垂着眸，神情温柔。 这一幕过于温暖，让我不由得觉得恍惚。 原来郁瑾言哄人的时候，是这副模样。 匆匆看了一眼，我转身离开。 直到吃饭时，蒋姣盯着我看了半天，半晌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时虞，昨天晚上去哪里偷腥了？” 我一怔。 她盯着我下巴下方努了努嘴：“这看上去可不像是蚊子咬的啊。” 她凑上前来，小声说：“倒像是某只……偷腥的猫？从实招来。” 我有些慌不择路地跑到卫生间，扬起下巴，果然在下巴下方的脖颈处发现了一处吻痕。 只是我早上出门的时候精神不太好，再加上我平视前方的时候根本看不见这处吻痕。 而蒋姣和林昕月都比我矮半个头，她们看我的时候，刚好就能看见。 我的心一下凉了凉。 怪不得今天早上她看见我，眼神情绪那么复杂，工作的时候也很低沉。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办，满腹心事回到办公室，就看见林昕月在里面等我了。 她有些拘谨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看得出来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 “学姐，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小姑娘到底还是心里藏不住事，忍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要来问我。 我垂眸拉开办公室的门：“进去说。” 小姑娘磨蹭了好久，终于才鼓起勇气抬起眼来看着我，眼眶红红，声音很小。 “学姐，请问你知不知道……阿言他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啊？” 她问得比较含蓄，我顿了顿，说：“不知道。” 她抿了抿唇：“那你脖子上的……” 她眼看着就要哭了。 我不得已开口解释：“昕月，你误会了，这不是他弄的。” 林昕月看了我一会儿，才说：“对不起啊学姐，我不是故意要这么猜测你的。我知道阿言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段恋爱，可是他总是不告诉我是谁，你和阿言又是同一个学校的，你们两个人都那么优秀，我总是……总是担心你们曾经在一起过，今天看见他嘴唇上有伤，而你的脖子上又……我才会多想的。” 为了让她安心，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只能再次告诉她： “昕月，真的不是他，是……是我男朋友。” 第26章：送花 林昕月的眼神一下就亮了。 “学姐，你有男朋友了？”小姑娘很好哄，一下子就轻易转移了注意力，看着我问道，“是谁呀？我见过吗？” 我抿唇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吐了吐舌：“我是不是问太多了？只是我真的很好奇，让我猜一猜，是不是……盛珏学长？” “昨天在齐总家里，大家都说你们两个人官宣了，很般配，是他吗？” 莫名扯到盛珏，我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就好像笃定了一样的，笑得很开心。 “果然是盛珏学长呢。”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落在身后，郁瑾言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一直在林昕月身上，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有些防备地看着我，眼里写着警告。 我知道他是怕我告诉林昕月昨天晚上的事。 林昕月却笑着跟郁瑾言说：“阿言，原来真的是我误会你和学姐了，学姐刚才说了，她和盛珏学长在一起了，是她的男朋友弄的。” 她话音刚落，周围瞬间陷入一阵安静，气氛莫名变得很诡异。 郁瑾言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暗，晦暗不明，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落下了一丝嘲讽。 他幽幽地看着我，神情很淡。 “是么。” 毫不关心的语气。 林昕月再次跟我道歉：“对不起啊学姐，是我误会你了。” 我摆摆手：“没事。” 一出口，才发现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昕月笑着说：“那等家属开放日那天，我再当面恭喜盛珏学长吧，终于把我们漂亮又有能力的学姐追到手了。” 郁瑾言还是那样眉眼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带着林昕月走开了。 我有些无力地坐在工位上，想着要如何跟盛珏解释这件事。 恰好手机震动，我眼皮一跳。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怕什么来什么。 接到盛珏的电话，我有些心虚，他不过是打电话过来问我的伤口情况，也许是听出了我恶毒语气有些不对劲，他问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有些含糊不清地解释道：“学长，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林昕月好像有些误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要是她在你面前说了些冒犯到你的话，请你不要介意。” 隔了一会儿，盛珏才笑了笑。 “时虞，我并不觉得被人误会我是你男朋友，会感到冒犯。”顿了顿，他说，“这不是我的荣幸吗？” 盛珏总是很轻易就能把我的难堪和尴尬化解在玩笑中，我心里越发愧疚。 本来就是我和郁瑾言之间不该有的纠缠，不应该再把他拉扯进来的。 挂断电话，我心里百感交集。 临近下班时，人事部的陈经理过来问我，家属开放日是不是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带家属参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了盛珏的名字。 毕竟那天他自己说过，他会来的。 陈经理看见名字，有些讶异地笑了笑：“不得了啊，时大主播终于带人参加开放日了，看来这位盛先生和你关系匪浅哦。” 我笑着和她玩笑了几句，就看见蒋姣走进来：“你家属开放日要带盛珏参加？” 蒋姣和我大学同窗四年，自然也是认识盛珏的。 我抚了抚额：“说来话长。” 蒋姣倒是很满意：“盛珏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一怔：“守什么？” 蒋姣眼神意味不明：“算了，你这个榆木脑袋，自己慢慢去悟吧。” - 家属开放日当天，公司早就提前装饰好了，平日严肃的郁氏电商此时颇为热闹，一进大门就看见公关部的同事带着几个小孩在前台拿蛋糕吃。 我和蒋姣在签到处签了名，蒋姣问我：“盛珏呢？” 我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他刚才跟我打电话了，有些堵车，晚点到。” “那我陪你在门口等着吧，免得他到时候找不到人。” 我点点头，没等多久就看见盛珏的车停在门口，他从车上下来，手里还捧着一大捧香槟玫瑰。 我有些惊喜：“这是你第二次送我花了。” 第一次的时候，是我和他合作主持迎春晚会结束后他送来感谢我的。 盛珏挑了挑眉：“原来你还记得。” 我笑了笑：“你是第一个且唯一一个送过我花的人，想忘也忘不了啊。” 盛珏似乎是有些诧异，不过他的教养让他没有多问，只是笑了笑，在登记处签了名。 “啊呀，盛珏学长和学姐感情也太好了吧，竟然还送花，”林昕月忽然从不远处走来，身旁跟着郁瑾言，笑着看着他说，“阿言，你看看，多漂亮的玫瑰花，和学姐很般配呢。” 郁瑾言的视线在我手中的捧花里很轻地扫了一眼，落在我身上，淡漠疏离。 盛珏就势站在我身边，看着郁瑾言笑了笑。 郁瑾言跟他打了个招呼：“随便逛逛，中午一起吃个饭？” 盛珏转过头来问我：“方便吗？” 他毕竟是我请来的客人，所以充分尊重我的意见。 郁瑾言眼神清淡，轻飘飘地和我对视，看不出什么情绪。 忽然，一旁的林昕月捂着鼻子打了一个喷嚏，随后往后退了两步，躲在郁瑾言后面。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郁瑾言将她护在身后，说道：“不好意思，她花粉过敏。” 我怔了怔，连忙把香槟玫瑰往身后藏了藏，盛珏见状勾唇笑了笑：“时虞，我帮你把花放在你办公室里吧，四楼？” 郁瑾言的眼神沉了沉。 蒋姣顺势接过我手里的花：“你们在这儿聊吧，我突然想起有点事，回办公室一趟，学长，花给我就好，我办公室有花瓶，插好了放在时虞那。” 盛珏笑笑：“那麻烦了。” 蒋姣大方地耸了耸肩，经过我的时候，凑上来很小声地说：“我先溜了，这女的不是日光过敏就是花粉过敏，要是对我的呼吸过敏，郁总岂不是要我原地去世。” 我连忙捏了她一把，让她赶紧走远。 蒋姣坏笑着离开了。 郁瑾言也在此时开口：“我有个视频会议，十分钟以后下来，盛学长别客气，随便逛。” 盛珏挑眉：“有时虞陪着我，瑾言，你放心去忙。” 第27章：过敏 郁瑾言走的时候经过我的身侧，那股熟悉的淡淡檀木香钻进我的鼻腔。 我往后让了一步，退到盛珏身边。 林昕月见状笑了笑：“学姐和盛珏学长真的好般配呀，看起来真的是郎才女貌。” 盛珏只是挑眉微微笑笑，并没有说话。 忽然，一团毛茸茸的小狗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低头看去，是一只白色的毛绒小狗。 小赵牵着小狗笑嘻嘻地走进来：“我爸妈都在老家，只能把我在海市唯一的家属带来啦。” 家属开放日可以带家里的宠物，只要没有攻击性就行。 我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狗的头，正要说话，就听见林昕月在一旁惊呼了一声。 我抬眼看过去，小姑娘似乎脸色有些惨白，一连退了好几步。 “不行……我怕狗，我从小就对狗毛过敏，小赵，你还是先把你家的狗送回去吧，好不好？” 小姑娘看上去似乎要被小狗吓哭了。 小赵的脸色也有些不好，颇为不满地看了她一眼：“我带我的狗去别的楼层就是了，不会和你同屏出现的。” 林昕月皱了皱眉，小声说道：“可是吃饭的地方都在同一层啊，大家都在吃饭，你带着小狗来……不好吧，也不干净卫生啊。” 小赵一下有些气了：“我的小狗怎么就不干净了？她昨天才洗了澡。” 林昕月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饭厅是人吃饭的地方，小狗身上有细菌，怕影响到别人。”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剑拔弩张，小赵不高兴，林昕月看上去也不想让步，看起来她是真的挺怕狗的。 我看了小赵一眼，说道：“要不小赵你就带着小狗去公司花园里玩吧，一会儿我去饭厅给你和小狗拿一些吃的来。” 小赵还是有些不高兴，但看在我的面子上没说什么。林昕月却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狗，颇为为难地说： “我前天已经跟阿言说过了，我怕狗，所以阿言说这次的家属开放日不让带宠物……可能是人事部忘记通知了，小赵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问问陈经理……” 小赵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一下就僵了。 她站在门口和林昕月对视，谁也不让谁，尤其是心里的气上来了，有一股说什么也不会轻易妥协的架势。 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郁氏电商什么时候由一个女人说了算了，是谁在作威作福，还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一听见这个声音，我心下一惊，抬眸就看见了从外面走进来的郁夫人。 她穿着一身浅杏色的旗袍，即便上了年纪依然风姿绰约，身材窈窕端庄，步履沉稳，气场扑面而来。 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一丝严厉和嘲讽，视线轻飘飘的，和郁瑾言如出一辙。 郁夫人站在门口停下步子，视线在在场的人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明显有些被吓到的林昕月的脸上。 郁夫人的眼神上下看了看她，忽然轻轻地冷笑了一声。 “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郁氏电商今年的实习生吧？你刚才叫瑾言什么？” - 林昕月的脸有些白。 小赵说了一声“郁夫人好”，便牵着她的小狗识趣地走远了。只留下林昕月一个人站在门口和郁夫人对视。 “这里是公司，”郁夫人说，“要叫阿言自己回去叫，再让我在公司听见这样的称呼，就自己收拾东西走人。” 林昕月微微垂着头，根本不敢看郁夫人的眼睛。 郁夫人又打量了她好几眼，最后皱着眉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走到我面前来。 “时虞，家属开放日以前是怎么进行的，现在就怎么进行。有人要是过敏，就自己回家里的无菌环境里待着去，别跑出来要求别人这啊那的，没人有义务惯着，更没资格在公司里摆谱。” 我抬眸看去，小姑娘憋红了一张脸，眼眶里溢满了泪水，眼看着就要被吓哭了。 她一个人站在不远处低着头，看上去委屈至极。 我正要说话，余光却看见郁瑾言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随后把林昕月拉在自己身后，看着郁夫人说： “是我下的命令，家属开放日不让带宠物。宠物的毛发和细菌很难打理，妈，你有什么意见吗？”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郁瑾言当着外人的面明目张胆地和郁夫人呛声的样子。 郁夫人显然被气笑了：“你到底是为了公司的卫生，还是为了这个女人？” 郁瑾言说：“都有。” 他承认是为了林昕月。 林昕月还是委委屈屈的，拉了拉郁瑾言的胳膊。 “阿言，算了，别和阿姨吵，我自己回办公室里待着就好了。” 郁瑾言却丝毫未动，他看着郁夫人说：“妈，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暂时还是我，所以公司的事情，我还能做主的，这种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慢慢参观公司，我先带着昕月去别的地方。” 说罢，不等郁夫人的回答，郁瑾言就带着林昕月走开了。 他一只手揽着林昕月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护着。 郁夫人看见两人的背影气不打一出来，对着我说：“你看她那个样子，是能做好工作的样子吗？天天就摆出那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除了让男人帮她出头，她还会什么？” 郁夫人是真的很生气。 我不好在其中掺言，要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郁瑾言知道了，麻烦的还是我。 倒是盛珏上前一步，笑了笑，宽慰着郁夫人。 “周姨，林小姐是小姑娘心性，瑾言护着一些也没什么，您别跟两个小辈置气，伤了自己的心情。我和时虞带您一起逛逛？” 郁夫人在盛珏面前到底还是收敛了几分，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盛珏，眼神中似乎闪过什么情绪，说道：“还是你们两个乖。小盛，瑾言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日愁夜愁。” 盛珏笑笑，说了几句客套话。 忽然，郁夫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盛珏。 “你这次怎么会来？你是以谁的家属名义来的？” 第28章：福气 郁夫人的眼神有意无意地看着我，我说：“周阿姨，是我带盛珏来的。” 她的目光一下变得有些回味，很淡地扯了扯嘴角，眼中意味十足。 “时虞，你当时跟我说不用我介绍男朋友，原来是身边早就有更好的人选了？也是，我身边那些个太太夫人的纨绔子弟，确实没有小盛这么一表人才。” “周阿姨……”我担心盛珏不适应，有些无奈地开口解释，谁知却被盛珏打断了，笑着对郁夫人说道：“我和时虞还在彼此慢慢了解，周姨您说笑了。” 郁夫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不懂，但是小盛啊，时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你要是想追，就好好追，用心追。” 盛珏挑眉：“那是自然。” 我内心扶额，但还是配合着时虞在郁夫人面前假笑。 我知道郁夫人并不是真心觉得我和盛珏有多般配，她只是放下心来，我有了更好的选择对象，就会彻底放弃和郁瑾言的纠缠。 我和盛珏带着郁夫人在公司里面转了一圈，去五楼会客厅吃了点甜品之后，就看见郁瑾言带着林昕月走过来了。 小姑娘的样子看起来是刚刚哭过，眼眶红红的，跟在郁瑾言身后，像一只小兔子。 郁夫人看见就烦：“上不得台面。” 郁瑾言却还是带着小姑娘走过来了：“妈，今天开放日，都在食堂吃饭，我带您去外面吃？” 郁夫人脸色还是不太好，但既然郁瑾言给了台阶下，她也不至于特别端着：“嗯，时虞和小盛一起吧。” 我不太想去，但是盛珏护住我的背，将我往前面带了带。 从对面的角度，看上去就好像盛珏搂着我一样。 盛珏笑着说：“我也好久没跟周姨一起吃饭了。” 郁夫人笑得和善：“那一会儿就多吃一些。” 郁瑾言挑了一家日料店，吃饭过程中，郁夫人时常会跟我和盛珏聊些家常，过问我的工作近况，却唯独不和林昕月说话。 郁夫人给我夹了一块三文鱼：“对了，上次齐总还给了我一些上好的三文鱼，让我抽个时间给你，下次来家里，我给你拿。” “毕竟上次的事情你做得很好，齐总对你很满意，总是夸你。” 她是故意提到齐总让林昕月难堪。 果然，林昕月一直垂着头，郁瑾言给她夹什么菜，她就吃什么，从来不主动夹菜。 郁夫人看也不看她一眼，对我热络至极。 如果忽略林昕月的话，这顿饭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但郁瑾言不会眼睁睁看着林昕月被忽视。 吃到一半，他忽然说：“下周我爸生日，妈，您有空带着昕月一起去挑一件礼服。” 郁夫人不动声色，皮笑肉不笑：“林小姐眼光高，怕是我挑的，入不了她的眼。” 林昕月连忙摆手表态：“不会的周阿姨……” 郁夫人一个眼神扫过去。 林昕月顿了顿，改了称呼。 “郁……夫人。” 郁夫人这才继续夹菜到碗里，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梅子酒。 郁瑾言微微皱眉，看着郁夫人。 郁夫人到底还是拗不过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看着我说道：“时虞，下周郁家家宴，你和小盛一起来吧，小盛，到时候你妈妈应该也会来。” 说完以后，她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郁瑾言一眼：“到时候让时虞和林小姐陪我一起去琳琅坊吧。” - 有了郁瑾言替林昕月铺路，郁夫人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会给她几分面子。 吃完饭以后，我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算了算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找了个理由先走。 “我送你。”盛珏走上前来，转过身看向他们三人，“周姨，瑾言，我先走了，下周见。” 郁夫人看着我们，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和盛珏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听见郁夫人说：“还是时虞看着端庄大气啊，可惜瑾言你没这么福气。” 郁瑾言的声音冷冷响起。 “我觉得有昕月才是我的福气。” 我充耳不闻，只是出门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险些崴了脚。 盛珏扶着我，说：“你不用理会他说什么。” 也是。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回去的路上，盛珏说：“周姨看起来挺喜欢你的。” 我笑了一声：“她不是喜欢我，只是相比之下，更加不喜欢林昕月，所以拿我给她添堵而已。” 盛珏也笑了：“你倒是很通透。” 通透又有什么用。 多少人都和我一样，道理都明白，但是该难受内耗的时候，还是会不断折磨自己。 和盛珏道别的时候，我再次道歉：“真的不好意思，让他们误会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你放心，找个时间我会和他们说清楚的。” 盛珏看着我，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时虞，我不介意这个，相比较之下，我更担心你被人为难。所以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尽管用，我说了，是我的荣幸。” 我道了谢，在他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不是不能察觉到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但我还是尝试麻痹自己，他不过是心地善良。 毕竟盛珏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暖男，不会伤害身边任何一个人，对朋友也很仗义。 回到家，我直奔卫生间，果然，生理期提前了两天。 可能是我这段时间神经有些紧张，精神压力过大。 我换好东西，提前吃了一片布洛芬。 但布洛芬吃了太多年了，我早就已经产生了耐药性，没到半个小时，我已经疼得蜷缩在地上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有些虚弱地问了一句“谁？” 但没有人回答我，还是在不停敲门。 我慢慢移到门口，还没等我碰到门把手，外面的人已经输入密码开门了。 竟然是郁瑾言。 他手里拿着东西，看见我蹲在地上，脸色惨白，额头上沁出虚汗，他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时虞，你怎么了？” 我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尝试着站起来，却一个站不稳，往旁边一倒。 郁瑾言接住我，温热的手掌捏住我的胳膊，微微有些用力。 他的气息喷薄在我的发间：“来姨妈了？” 第29章：邀功 我深吸一口气，身体微颤，好半天都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郁瑾言心下了然，搀扶着我便要出门。 我拉在门把手上，眼神戒备，强忍疼痛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郁瑾言闻言蹙了蹙眉，从鼻腔冷哼一声。 “去医院，不然你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去哪？” 我不想去医院，不想闻到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那股味道让我不寒而栗，本能的恐惧和逃避。 可我拗不过郁瑾言。 他将我拉到车上，系上安全带，锁上了车门。 只留一个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我缩在副驾驶座里，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步步倒退，腹部像是有一只大手不断在里面搅动一般难受，我紧紧闭上眼睛，竭力控制着全身的颤抖。 冥冥中，似乎有一道视线不断地扫视着我，让我有些心惊。 一片混沌的意识里，我好像回到了大学时候。 那时候我也是生理痛得厉害，上体育课的时候晕倒在操场。 不知道是谁给郁瑾言打了电话，他跑过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神情慌张，抱起我就跑去了医务室。 一路上他都在跟我说话，不断地叫我的名字。 “时虞，时虞。” 在医务室打了止痛针，郁瑾言一直用热毛巾替我揉敷肚子。 可等我清醒一些缓过来的时候，他却不承认了。 他说他只是顺便出现在操场，看见我晕倒了，顺便把我送去了医务室。 我那时候很不解。 为什么郁瑾言就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喜欢一个人呢？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呢？ 一阵手机震动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郁瑾言有些冷冽的侧脸。 他接了个电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他对着电话很轻地哄着。 “别怕，昕月，我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沉沉地闭上眼睛，腹部的疼痛更加明显了，整个人愈加蜷缩在一起，四肢也慢慢变得越来越冷。 原来他一定要送我来医院，是因为林昕月在医院等他，他顺便接我过去而已。 原来他不是不能明目张胆地喜欢一个人。 只是他当初对我的感情，不足以让他光明正大地承认而已。 也许是生理期的疼痛让我变得矫情了很多，也许是真的实在是太疼了，我难受得打紧，鼻腔很酸，险些落下眼泪。 被我生生忍住。 到了医院，郁瑾言把我交给护士，跟护士说明了我的情况之后又看了我一眼，就这么走了。 也是，他来医院本来就是为了另一个人。 护士为我打了止痛针，给了我一个热水袋和暖宝宝，让我休息一下。 躺在床上，我就这么沉沉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蒋姣在我身边。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蒋姣替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热水袋和暖宝宝这么捂着，我的额头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蒋姣说：“我刚才给你打电话，是郁瑾言接的，他说你在医院，我就过来了。” 我一怔。 郁瑾言？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怎么会接到蒋姣打给我的电话？ 不等我多想什么，蒋姣问我：“现在好一些了没？明天要不要请个假？我自己去汇报就行。” 我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各个品牌方都谈得差不多了，明天是开会汇报，确定最终品牌方的日子。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针，休息了这么久，已经好多了。 “不会影响明天的会议的，我没事了。” 蒋姣看了我一眼，提出了那个她方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刚才和郁瑾言在一起？” - 我并没有告诉蒋姣郁瑾言现在就住在我家对面的事。 免得她又多想，觉得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地方。 我随意找了个理由：“刚才在医院碰见了，林昕月在医院。” 蒋姣瞬间就懂了。 她像是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说道：“希望明天开会不要出什么幺蛾子，我这把老骨头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我一边收拾东西下床一边说：“郁瑾言应该不至于故意卡你，都是公司利益，他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蒋姣意味不明地说：“我指的可不是郁瑾言。” 我一时之间没懂她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早，我和蒋姣早早来到公司准备会议室。 回到我的办公室，我想起昨天盛珏送我的花，蒋姣说帮我放在里面，但我并没有看到。问过蒋姣之后，她耸了耸肩，随后用一种有些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我： “昨天我刚插好花，郁瑾言就跟着上来了，说电商部不大，林昕月对花粉过敏，整个部门都不允许插花，然后把学长给你的花带走了，应该是扔掉了。” 我怔了怔，下意识皱眉，觉得不可理喻。 但郁瑾言一心为了林昕月着想，即便我有什么意见，也拿他没办法。 来不及思考更多，我和蒋姣走进会议室开始布置，各个品牌方的资料都人手准备了一份。 为了更加清晰了然，我昨天晚上加班整理出一个表格来，是近几年各个品牌方的价格及销量纵向对比图。 蒋姣看见表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你昨天晚上赶出来的？你不会昨天压根就没睡觉吧？” 我昨天确实有些失眠，左右也睡不着，做了个表格之后倒是睡得很沉。 只是今天早上起来眼睛下面多了两道黑眼圈。 我对着蒋姣笑了笑，没说话。 没过一会儿，电商部其他人走进来，林昕月跟在郁瑾言后面，很自觉地和上次一样，坐在郁瑾言旁边。 蒋姣挑了挑眉，将资料放在他们的桌前，郁瑾言粗粗扫过，随后把视线落在我昨晚做的那张表格上。 表格上的数据很清晰，是郁瑾言喜欢的风格，一目了然。 林昕月凑上前看了一眼，笑道：“诶，这不是我做的表格吗？”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蒋姣皱了皱眉，看向我。 我这才想起来，之前我让林昕月做的那个表格，模板和分类颜色都跟这个表格是一样的，第一眼看上去差不多，所以她才会以为就是她做的那个。 蒋姣没忍住，说道：“这是时虞昨天晚上熬夜加班做的。” 郁瑾言眉眼微挑，视线轻轻扫过我。 林昕月也吐了吐舌，说道：“对的，我之前做过一版，做得不太好，还辛苦学姐帮我改了，不愧是学姐，做出来的表格就是好。” 郁瑾言笑了笑，眼神柔和地看着她。 “你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得好，她后面才能更好地完善。昕月，你进步很大。” 蒋姣受不了地翻了个白眼。 我在暗中耸耸肩，递给她一个眼神。 早就知道郁瑾言会这么说。 又何必非要在他面前跟小姑娘邀功呢。 自讨没趣。 第30章：意见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这次的品牌方是我和蒋姣不分昼夜争分夺秒谈下来的，有次半夜三点了，蒋姣还在应酬，还是我半夜去接她送她回的家，自然不会出什么纰漏。 好不容易进行到最后一个品牌介绍时，本来已经介绍得差不多了，一道细微的声音忽然从台下传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顺势看过去。 是林昕月。 我和蒋姣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林昕月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有些害怕的样子，轻声说道：“我有个小小的意见，可以说吗？” 正在汇报的蒋姣面上划过一丝微不可闻的不耐，但语气还是控制得很好：“当然可以，你说。” 林昕月站起来，抿了抿唇，说道：“我觉得这个产品很不错，性价比很高，也很有档次，只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ip联名。” 蒋姣回头看了一眼，这款产品的联名是一个动漫人物的ip，挺有名气的。 “动漫更多的受众群体是小孩子，可是我们针对的是年轻人，年轻人的话，最具有消费能力的ip应该是今年夏天大火的影视剧ip，如果能够把动漫人物的ip换成这个影视剧ip，相信对我们产品的宣传效果会更好一些。” 林昕月说完以后，蒋姣下意识地看向了郁瑾言的神情。 在看见郁瑾言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的时候，蒋姣心道：完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郁瑾言就沉吟道：“昕月提出来的这个建议很不错，你们找时间去跟品牌方谈一下，看能不能换一个ip。” 蒋姣极力克制着，但我能体会到她的崩溃，为了避免失控，我站起来替她解释。 “郁总，是这样的，”我说，“那个影视剧ip在前两个月就已经被霍氏集团买断了，我们没办法动用那个ip为产品进行宣传。” “生意场上，只要利益到位，就没有什么没办法的事。”郁瑾言把玩着手上的钢笔，说道，“去跟品牌方和霍氏集团的老总谈一谈，是时候找几个结盟伙伴了，霍氏集团还算不错，可以试一试。” 他说完就站起来：“三天时间够不够？三天之后，我再来听取汇报。” 郁瑾言云淡风轻地收起桌面上的资料，离开了会议室。 林昕月显然有些高兴，相比之前捅出的那些篓子，这次提出的意见被郁瑾言肯定，她看上去有些激动，走上前来问我：“学姐，到时候去霍氏集团谈判的话，需不需要我一起呀？” 我还没想好措辞怎么说，蒋姣就冷冷地扔下一句：“我和时虞知道怎么做，不麻烦林小姐了，林小姐还是在公司好好待着吧，争取下次再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 她说完就走了，脸色铁青得可怕。 我忽然就明白她昨天说的那句“幺蛾子”是什么意思了。 林昕月见状有些委屈：“学姐，蒋部长是不是不高兴了呀？我不是针对她，我只是尝试提出意见而已，不然我在公司这么久了，感觉什么事都没做好。” 我叹了口气，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宽慰”她，只能说：“你别多想，我先去忙了，你也多看看这次品牌方的资料吧。” - 我在公司天台上找到了蒋姣。 她一根一根地抽着烟，神情淡淡地看着远方。 我趴在她身边的栏杆上：“霍氏集团我去谈吧，我知道你不想见到那个人。” 蒋姣看上去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眼底的躲闪终究是出卖了她。 良久，她转过身来，微微垂着眸，右手夹着一只燃烧了一半的细烟，烟雾缓慢地上扬着，像一道曲谱。 “你没和霍氏集团的人打过交道，还是我去比较好。”她说，“毕竟只是一次小合作，应该还轮不到他那个霍氏总裁亲自来接待吧？” 她有些自嘲地说。 我看着她的侧脸，忽然就觉得有些心疼。 我拍拍她的肩：“我陪你一起。” 她没有再拒绝。 我知道，即便也许并不会和那个人碰到，但只要踏足那个人所在的地方和领域，都会让一向镇定自若的蒋姣乱了方寸。 第二天到了公司，我看见蒋姣办公室的门开着，但人并没有在里面。 林昕月经过我身边，甜甜地叫了我一声：“学姐。” 我问：“你看见蒋姣了吗？” 林昕月歪了歪头，说：“她刚才好像上楼去找阿言了。” 我心下一跳，生怕她会和郁瑾言产生什么争执，连忙小跑去电梯处，摁下上行键。 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蒋姣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里面搭配了一件紫色花纹的衬衣和短裙，踩着高跟鞋，看上去比平时更干练了。 和她平时的风格有些不太搭。 我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我还以为你上去干架去了。” 蒋姣笑了笑：“所以你是打算来帮忙打架还是负责善后？” 我倒是还真的考虑过这个问题，要是蒋姣真的气不过跟郁瑾言干起来了，我和她一起动手打了老板的话……我们姐妹俩要去哪个天桥底下要饭比较好。 毕竟我和她，都是跟公司签订了竞业协议的。 我们直接下了车库，开车前往霍氏集团。 我看着她这一身打扮，了然地挑了挑眉：“看来准备得很充分啊。” 蒋姣爽朗地笑出声，仿佛昨天的颓废荡然无存。 “输人不能输阵啊，即便已经是前男友了，也不能让他看出我有什么害怕心虚的。老娘是去谈工作的，是去给霍氏集团送钱的，当然要把气势提上来！” 不愧是蒋姣，只一天的时间就满血复活。 去霍氏集团的路上，我像是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去找郁瑾言干嘛？” 蒋姣看了我一眼，说：“去警告他，这次的合作谈下来以后，就立马开始新专场的筹备，不能再出现任何纰漏了，否则这个专场，老娘不干了，让那个实习生干去吧。” 第31章：久仰 蒋姣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所谓，但我能感觉到，距离霍氏集团越来越近的时候，蒋姣的车速也明显放低了。 下车时，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接待我们的人是商务部的袁总。 袁总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一旦我们谈到正事，他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和我们聊影视ip的事。 中途他出去接了一趟电话，趁着这个空隙，蒋姣神色有些严肃地跟我说：“这个人好像是陈熙安排在霍氏集团的人，以前见过，所以不太买我的账。” 陈熙是霍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 也是蒋姣曾经的情敌。 我暗暗皱了皱眉，这件事情有些不太好搞，影视ip的独家版权在这个人的手里，只要他铁了心不给我们，我们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正思忖着，袁总回来了，笑嘻嘻地跟我们说：“实在抱歉啊，这个ip是我们独家的，暂时不考虑合作，辛苦二位跑一趟了。” 蒋姣抬了抬下巴：“昨天在电话里接待的那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既然你们不考虑合作，为什么又要叫我们来面谈？袁总，大家都在海市这个生意场上混，这样遛同行，如果传出去了，对霍氏集团的声誉也会有些影响吧？” 袁总的面上有些不太好看。 他可以不把蒋姣放在眼里，但是不敢得罪郁氏电商和郁氏集团。 “昨天叫我们来的是谁？你让他来跟我们谈。”蒋姣说。 会议室的大门忽然打开，走进来一个人。 袁总在见到那人时神色一变，立马站起身来站好，表情谄媚：“霍……霍总。” 我回头看去，那人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看上去虚长我几岁，眼角淡淡的纹路为他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眼神淡然地扫视着众人，最后落在了一个有些僵硬的背影上。 来人正是霍氏集团的总裁，霍景玉。 蒋姣和霍景玉在一起的时候，霍景玉就已经是商场上杀伐果断的霍大公子了。 那时候的蒋姣明艳活泼，大方活力，对于常年处于高压状态下，时刻背负家族和集团责任的霍景玉来说，就像是欲罢不能的罂粟花，吸引着他的靠近。 这些年不见，霍景玉看上去愈加冷冽，周身的气质如高岭之花，眉目间都写满威严。 而蒋姣也从从前开朗天真的小白花，成长成了如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似乎过了好久，蒋姣才慢慢转过身来。 四目相对的一刹，似乎有火光飞溅的声音。 我听见蒋姣徐徐的呼吸声，她绽放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甚至率先伸出手。 “霍总，您好，久仰大名。”蒋姣说，“我是郁氏电商电商部部长，蒋姣，有一项合同要和您谈，请问您有时间吗？” 我看了蒋姣一眼，暗暗垂头叹息。 不管当初的感情有多么热烈轰动，几年之后，也只剩下一句—— 久仰大名。 成年人的世界忙碌匆匆，就连一句“好久不见”也成了奢侈。 - 霍景玉看着蒋姣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的一个男生站了出来，握住了蒋姣伸过来的手。 “您好，我是霍总的秘书，我叫沈裕安。”秘书开口，“昨天您的电话是我接的，也是我跟您约了时间。现在霍总刚好有空，您看看要不要再汇报一遍您这边的方案？” 蒋姣看向霍景玉，他的眼神依然淡淡的，但是没有提出反对。 她了然地转过身，重新在电脑上开始讲解我们的合作方案。 整个过程中，霍景玉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蒋姣身后的投影屏幕，眼神没有丝毫偏移。 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垂头做笔记，偶尔提出一两个问题，也都是和合作方案相关，没有为难，也没有放水。 蒋姣公事公办，有问必答。 半个小时后，汇报完毕，霍景玉用钢笔在笔记本上轻点了几下，沉沉开口。 “方案不错，但是利润方面，我们需要多两个点。” 霍景玉的胃口很大，不愧是让濒临倒闭的霍氏集团重振旗鼓的霍大公子，一开口就是两个点的利润让渡。 蒋姣皱了皱眉，垂眸看着手中的资料。 投影仪还播放着，所以会议室并没有开灯，四周都有些昏暗，只有蒋姣所在的位置因为投影仪的光亮而显得格外清晰，身后的光源在她的身上渡上了一层细细的光晕，如神明少女一般。 霍景玉安安静静地等着蒋姣的答复，他微微仰起头看着她，眼神淡然，似乎只是看着她身后的PPT。 他如今这副样子，让我几乎快要忘记，当初蒋姣和他分手的时候，他淋着大雨在楼下站了一夜。 还是我于心不忍下去给他送了一把伞，他抓住我的手腕，眼眶猩红，嗓音沙哑。 “请你帮我求求她，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蒋姣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对不起霍总，我们合作的诚意您也看见了，本身就是贵司的利益占大头，现在我们最多愿意让渡一个点的利润，希望您能考虑一下，”蒋姣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本次专场是我们本年度的收官之作，不管是投放流量还是力度都不会让您失望，相信到时候利润也会很可观，还请您给我们一个合作的机会。” 霍景玉敛眉思考了五秒钟。 随后他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蒋姣。 “成交，”他站起身，伸出手，“蒋部长，合作愉快。” 蒋姣深吸了一口气，伸出纤纤玉手。 “合作愉快。” 从会议室里出来，霍景玉就起身赶往了下一场会议地点，他的秘书沈裕安送我们离开，走的时候，沈裕安提出加一个微信。 “之后合作方面的事情和我联系就好，我会第一时间汇报给霍总。” 我加了他的微信，才发现看上去严肃正经的他，头像竟然是一只搞怪的小柴犬。 很可爱的小狗。 沈裕安也意识到有些违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这是我的私人微信，所以头像随意了一些。时虞姐，其实我一直都是您的粉丝，只是刚才在工作，没有第一时间跟您打招呼。” “很高兴认识你！”沈裕安笑得大大方方，对我伸出手。 蒋姣朝我挤眉弄眼，我好笑地和他回握。 “我也很荣幸认识你。” 第32章：粉丝 回到车上，我和蒋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正打算说她现在真是临危不乱，转过头一看，才发现她的眼眶不知何时红得厉害。 她打了个哈欠，装作无所谓地说：“昨天晚上太紧张了，生怕谈得不顺利影响专场，都没怎么睡觉，一会儿下午我要在办公室好好补个觉。” 我没有揭穿她，只是轻声道：“好好休息吧，辛苦你了。” 蒋姣闻言，慢慢勾起一丝笑来。 “是啊，真是辛苦我了。” 回到办公室，我和蒋姣就去找郁瑾言复命了。 他给了我们三天时间，我们半天就搞定了。蒋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半是恳求半是施压：“郁总，现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品牌方都谈好了，合同也都签得差不多了，专场迟迟不开始的话，怕是不好交代。” 郁瑾言看了几眼合同，挑眉看向我和蒋姣。 “下周开始吧。” 闻言，我和蒋姣都松了一口气。 今年最后一个专场，做好了不仅仅关乎到年终奖，更是可以在明年和品牌方的谈判中更加有底气，也能谈到更多优惠。 一整个下午，我的心情都不错，罕见地点了杯下午茶和甜点，在办公室里边吃边工作。 敲门声响起，是林昕月。 我的动作顿了顿，笑道：“昕月，怎么了？” 林昕月眼中写满期待：“听说专场下周就要正式开始了，学姐，你好厉害呀，竟然半天就把别人的独家版权谈下来了，感觉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你做不好的事诶。” 我面露尴尬：“合作是蒋姣谈下来的，我只是个吉祥物。” 林昕月吐了吐舌：“希望下周专场顺利，这也算是我跟着学姐你干的第一件大事诶，好期待。” 即便内心有些不好的预感，我还是鼓励她：“那就好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我会的！”小姑娘笑道。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手机忽然震动，我一看，没有备注。 电话里的声音很有活力：“时虞姐，我是沈裕安，我在微信上给您发了一些补充条款，有几项可能需要当面跟您洽谈，请问您今天晚上有没有时间？” 我看了一眼腕表，快下班了：“有，是我去霍氏集团还是？” “不用麻烦了，刚好要吃饭了，我来找您，我们找个餐厅边吃边聊？” 我想了想：“好，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挂断电话，我才发觉林昕月笑眯眯地盯着我。 办公室很安静，刚才沈裕安说的话，林昕月也听见了。 她扑朔着一双大眼睛和我开玩笑。 “学姐，有人约你吃晚饭啊？听声音好像还不错诶，盛珏学长不会吃醋吗？” 我有些无奈：“谈工作上的事情而已，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小姑娘眨眨眼睛：“没有学姐辛苦。” 林昕月走后，我才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不知为何，我现在面对她总是很紧张，生怕哪里惹到她，郁瑾言就会来找我的麻烦，也怕她的工作出现什么幺蛾子，又要我来善后处理。 有时候人情往来，比单纯的处理工作要难多了。 - 下班之后走出公司，沈裕安果然就在公司门口等我。 “时虞姐，不会打扰你工作吧？我就定了你们公司对面的餐厅，麻烦你了。” 我笑着颔首：“你专门跑一趟，是我麻烦你才对。” 落座之后，沈裕安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他比我小两岁，去年才毕业。 “刚毕业就能当霍氏集团的总裁特助？沈秘书很能干。” 霍景玉是什么样的人，十几岁就在商场混得风生水起，什么人没见过，能看上沈裕安，想必他一定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沈裕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 “我妈妈和霍叔叔认识，所以拜托景玉哥照顾我一下。” 原来如此。 简单聊了两句，沈裕安就开始跟我谈补充条款的事。 大部分都没什么问题，只是最后的利润更改，需要我拿去给郁瑾言签字。 我正打算告诉他明天把合同给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学姐，你和朋友就在这里吃饭吗？” 我心下跳了跳，回头看过去。 果然是林昕月。 挽着郁瑾言的手，慢慢走过来。 郁瑾言的眼神淡淡掠过我，扫在一旁的沈裕安身上，云淡风轻地打量了两眼，又收回了视线。 我站起身来做了个自我介绍。 “郁总，这是霍总的秘书沈裕安，我们在谈这次合作的补充条款。” 沈裕安也站了起来，很有礼貌：“郁总好，久仰大名。” 郁瑾言淡淡颔首，礼貌疏离。 林昕月笑着提议：“我们定了包间，学姐和沈秘书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 我正要开口拒绝，就听见郁瑾言语气慵懒地开口。 “我今天不舒服，一会儿可能需要时主播帮忙送昕月回去一趟。”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 我不想去也得跟着去。 我有些为难地看了沈裕安一眼：“沈秘书，请问你介意吗？” 沈秘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郁瑾言。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让我难做，笑着开口：“能和郁总一起吃饭，是我的荣幸，我当然不会介意了。” 他说完暗暗看向我，扬起一个笑容，让我放心。 我内心感激，跟着郁瑾言和林昕月走进了包房。 沈裕安很规矩，全程没说什么话，乖乖坐在我身边看着我们点菜，郁瑾言抬眼看向他：“沈秘书，你有什么忌口吗？” 沈裕安笑道：“郁总叫我小沈就好，我没什么忌口的，只是记得时虞姐比较爱吃辣，点几个川菜吧？” 我有些诧异。 林昕月也准确地抓到了重点，有些八卦地看着沈裕安。 “沈秘书和学姐很熟？” 沈裕安笑笑：“我是时虞姐的粉丝，经常看她直播，听她说起过。” 闻言，林昕月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学姐就是受人欢迎，到处都是欣赏喜欢学姐的人呢。” 第33章：换人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眸看了林昕月一眼，目光淡淡。 沈裕安几乎是立马察觉到了我的情绪，笑看着林昕月说：“时虞姐这样优秀的人，大家都会很喜欢吧？难道你不喜欢时虞姐吗？” 林昕月一怔，笑容有些僵。 她无措地看了看我，小声说道：“学姐，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 我扯了扯嘴角，只是还不等我说话，一旁的郁瑾言便淡淡开口。 “昕月只是开玩笑而已，时主播不会真的跟她计较吧。” 无论什么时候，林昕月受到一丁点委屈，身旁都会有个人挺身而出替她保驾护航。 一顿饭吃得兴致缺缺，还不如回公司加班。 沈裕安也很乖巧地专心吃饭，不怎么说话，偌大的餐桌上只有林昕月偶尔说话聊天的声音，以及郁瑾言淡淡地附和。 好不容易散了场，林昕月站起身来问沈裕安：“沈秘书怎么回去？” 沈裕安颔首说道：“我开车了，谢谢关心。” 林昕月点点头，又看向我：“学姐，今天阿言有点不舒服，没开车，能不能麻烦你顺便送我们回去呀。” 沈裕安看了看我，说：“时虞姐今天应该也累了，要不然我帮郁总您叫个车？” “不用，”郁瑾言淡淡地说，神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们住在一个小区，很方便。” 沈裕安又看向我，我轻轻点头，他这才放下心来。 “那好，郁总，我先走了。时虞姐，有事情您微信上跟我说一声就好。” 我说了声谢谢，和沈裕安告别后，走向车库。 郁瑾言和林昕月跟在我后面，一路上，林昕月偶尔会被周围的一些新奇的东西所吸引，郁瑾言陪着她进去买，我就在门口等着。 等到了车库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我觉得有些疲惫，恰好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一声，是沈裕安发来的微信。 【时虞姐，我到了。你到家了吗？】 想了想，我打字回复：【到了，谢谢关心，早点休息。】 刚发送完，就听见郁瑾言冷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我知道时主播贵人事忙，但现在能不能先开车？” 我收下手机，却忍不住在心里觉得烦躁得慌。 他可以陪别人边走边停地逛商场，我稍微耽搁一分钟回个消息都是错。 开车回小区的路上一路无言，车厢里只有林昕月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甜的香水味。 到了小区，从车库走出去，我才知道原来林昕月就住在隔壁一栋楼。 林昕月到了楼栋大厅就停下脚步和我道别：“学姐，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家早点休息，再见。” 郁瑾言站在她面前，侧对着我，不曾转过头看我一眼。 我和她说了声再见，转身便离开了。 刚走出不远，就听见林昕月撒娇软糯的声音传来。 “阿言，学姐那么优秀，又那么漂亮，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呀？阿言你也喜欢她吗？” 郁瑾言慢悠悠地答：“小白眼狼，我喜欢谁你不知道么？” 林昕月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可是学姐今天那个朋友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诶……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呀？是不是惹学姐不高兴了呀？” 我慢慢走远，身后的话也没有再听见。 走进楼栋大厅按下电梯，等了好一会儿电梯才下来，应该是哪家新搬进来，好多锅碗瓢盆和家具在电梯里，我进不去，只能等下一趟。 好不容易终于等来了电梯，我走进去，按了楼层和关门键。 就在电梯快要关闭的时候，从电梯的缝隙伸出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一只银色尾戒缠绕在那人的小拇指上，平添了几分性感。 郁瑾言面无表情地走进来，视线轻扫过我，站在我前面，背对着我。 电梯运行的机械音盖过了我沉沉的呼吸，楼层到了，我跟在他身后沉默地走出去，准备开门时却听见了他的嗤笑声。 “时虞，希望你能搞清楚，郁氏电商聘请你来工作，是让你给公司创造利益，而不是用来给你约男人的。” “砰——”的一声。 他走进去关上房门，只留下我在空旷的过道，抿唇看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 他当然不喜欢沈裕安，毕竟沈裕安当着他的面讽刺了林昕月。 一股淡淡的心酸和嘲讽蔓延在我的心底，我转过身去，将一切情绪都隔绝在房门之外。 - 当天晚上，我做了个很不好的梦，醒来的时候气喘吁吁，总觉得梦中的压抑气氛还是紧紧跟随我。 给蒋姣打了个电话说起这事，蒋姣笑道：“你是不是因为新专场马上要开始了所以很紧张？” 按理来说不会。 就算紧张，也不至于这么恐慌。 内心的不安越来越甚。 果不其然，一到公司，我就看见小赵红肿着眼睛走了过来，一看就是哭了一整晚。 见到我，小赵小跑过来。 “时虞姐，你能不能帮我求求郁总，别换掉我啊？” 我一怔：“谁要换掉你？” “郁总，”小赵哽咽着说，“郁总说新专场让林昕月做助播，可是我为了这个专场熬了两三个月做选品调查，现在把资料全给她，我这几个月不是白干了嘛！” 我顿时感到不妙，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才八点过一点儿，郁瑾言应该是还没到公司。 小赵刚说完话，蒋姣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似乎是刚打完电话，脸色不太好。 “我问过南风了，昨天郁总晚上八点多给他打电话，临时通知的这个事情，南风才打电话给小赵的。” 晚上八点多…… 昨天和沈裕安吃完饭是七点左右，回家差不多在八点。 就因为沈裕安隐晦地讽刺了林昕月一句，所以他就要替林昕月出这口气？ 我转身就要出去，蒋姣拉住我，看了小赵一眼，将我拉到了外面的吸烟室。 “时虞，你要去找郁瑾言？” 我抿唇不言。 蒋姣面露不忿。 “时虞，郁瑾言什么性格你不知道吗？他决定好的事情，你去找他又有什么用？” 我有些焦急：“不管有用没用，我也一定要去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小赵失去这个机会！” “找谁？我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我和蒋姣转头一看，是郁瑾言。 林昕月跟在她的身后，像只小兔子一样，睁着大大的眼睛迷茫地看着我。 好似全然不知情一样，无辜又天真。 第34章：请示 看样子，应该是郁瑾言送她来上班的。 我上前几步，看着郁瑾言：“郁总有时间吗？有个问题想和您商量一下。” 郁瑾言垂眸睨着我：“说。” 我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昕月，抿唇道：“是工作上的事情，能不能单独和您借一步说话？” 林昕月怔了一下，随后松开郁瑾言的手。 “既然学姐找阿言单独有事，那我就先回工位了。” 可她刚一抬脚，郁瑾言就拉住了她的手腕。 看向我的时候，微微蹙着眉。 “不管私事公事，都没有什么是昕月不能听的。” 我明白了，于私，郁瑾言和林昕月关系不浅，他的私事，她有权干涉。 于公，林昕月是部门员工，我找郁瑾言有任何公事上的问题，她也都有资格聆听。 不过我心里更清楚，郁瑾言这样，只不过是想向让林昕月放心。 我在心里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郁总，小赵跟了我很多年了，我和她一起工作配合度高，她为新专场也准备了很久，现在临时换人，可能不太利于工作的开展。” 郁瑾言还没开口，林昕月先说话了。 她抿着唇，有些委屈地看着我。 “学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她看上去似乎真的很难过，想极力证明自己：“我也为新专场做了很多准备的，虽然我和你没有在一起合作过，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这根本就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我耐着性子说：“我们以后有很多机会可以尝试磨炼，但是这个专场……” 我话还没说完，郁瑾言淡淡打断我。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时主播应该是在跟我请示，是吧？” 一听见郁瑾言这股有点阴阳的语气，我就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他将林昕月护在身后，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既然这个公司暂时还是由我做主，且电商部门还没独立在公司外的话，我想我应该有资格定一个助播的位置。” “要么把助播换成昕月，要么，这个专场取消。”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从未比现在更不可理喻。 我们整个电商部门忙活了三个多月的成果，我和蒋姣几乎要把胃都喝出血的应酬才谈下来的合作方，就因为不让林昕月做助播，郁瑾言就要取消这个专场？ 那些已经谈好的合同，他来赔？ 蒋姣走上前来，还不等她说话，我将她拉在身后，示意她闭嘴。 “郁总，”我尽力让我的声音冷静下来，“合同已经签好了，专场取消的话，公司需要承担的损失……” “公司不需要承担任何损失，”郁瑾言说，“需要承担损失的人是你，时虞。” 我一怔，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作为老板，需求就是要换掉助播，如果因为我不同意而影响到专场的进程，那么就是我的工作失误。 这些损失，需要我来承担。 - 我没有再说话，微微垂下眸，语气淡淡：“郁总，我明白了。” “时主播最好明白。”郁瑾言扔下这么一句话，转头看向林昕月，“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先走。” 他提醒的人不是林昕月，是我和蒋姣。 提醒我们最好不要惹出多余的事来为难她。 郁瑾言离开后，我走进茶水间发了一会儿呆，脑海中似有千丝万缕缠绕在一起，令我有些头晕。 蒋姣走过来拍了拍我：“时虞，别怪自己。” 她似乎一眼就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郁瑾言为了林昕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们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也是。 我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力地垂下头。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小赵说。” 她为了这次的专场熬了多少大夜，从来不会喝酒的她硬逼着自己跟着我和蒋姣参加应酬，喝得晕乎乎的，跟我说：“时虞姐，我很看好咱们新专场，等提成奖金下来了，我就能攒下钱给我爸妈在老家买套房子付首付了，他们一定很高兴。” 我感到一阵心酸。 有人拼命工作，到头来比不上有人三言两语的委屈。 只是等我们走出茶水间，就看见小赵站在林昕月面前，眼圈红红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和蒋姣对视一眼，觉得不对劲。 我走到林昕月身旁，蒋姣则拉过小赵：“小赵，这件事我们私下说。” 小赵却头一回这么固执。 “这些资料都是我通宵达旦赶出来的，你不是说你也为这次的专场准备了很多吗？为什么要用我的资料？” 原来是林昕月想借用小赵整理好的资料，小赵却不肯给。 我能理解小赵，自己辛辛苦苦忙活这么几个月，工作机会拱手让人，自己整理的心血还得替他人做嫁衣。 林昕月却委委屈屈地看着我。 “学姐，我以为我们大家都是一个集体，大家都会互相帮忙，毕竟成就不是一个人的，是我们整个团队的。” 背对着林昕月，蒋姣的白眼快要翻上天了。 我害怕起更大的争执，拉过她走到一边。 “每个人整理的资料都是根据自己的习惯来，有主观性，就算给你了，也不见得你适用，”我耐心解释，“我会给你一份这次专场的品牌清单，你把清单背熟就行，好不好？” 林昕月乖巧点头：“好，谢谢学姐，还是你对我最好。” 哄好了林昕月，我发微信给小赵，让她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看着小赵委屈难受的模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跟了我好几年的人，我承诺过会带她一直往上走，却连护都护不住。 我给了她一份文件，她看了之后，有些不可置信。 “我在这次专场的主策划里加上了你的名字，这样的话，即便你不参与直播，也会分得相应的直播提成。” 小赵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时虞姐，这样的话，你得到的钱就只有一半啊……” 我站起身来，拍了拍她的肩。 “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我笑了笑，“小赵，有些事情我也只是听吩咐办事，但我承诺过你的，跟着我，会带你一起越来越好，就一定不会食言。” 小赵又慢慢红了眼睛，垂下眸：“对不起时虞姐，我不应该这么大情绪的，本来工作就是听老板的安排，我让你这么难做，真的……” “打住，”我拍了拍她的小圆脸，“你这几个月的辛苦我看在眼里的，刚好这几天好好休息一下，和你爸妈一起选房子，选你们未来的家，打起精神，好吗？” 小赵看着我，重重点头。 可我没想到，我新发到部门群里的这份工作方案，却让林昕月多想了。 下班前，她来办公室找我。 “学姐，你在策划人那一栏加上小赵的名字，是为她鸣不平吗？”她看上去似乎很受伤，“你也觉得这次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抢了她的吗？” 第35章：慈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昕月，工作没有对错，都是听安排做事，小赵为新专场付出了很多，她担得起一个策划。” 眼看着林昕月变了变脸色，我连忙找补道： “我也不是说你做的事情不够多，你才刚来公司不久，总要慢慢来是不是？” 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笑了笑，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我：“谢谢学姐，我会好好做，不让你失望的。” 我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好做。” 等我终于处理好了小赵和林昕月的事，蒋姣走了进来，一脸不爽。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上次郁瑾言答应过我，只要把霍氏集团的合作谈下来了，就马上开始新专场，他说话不算话，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我心累得很，捏了捏眉心：“你觉得你去找他有用吗？你觉得他是一个能和你我讲道理的人吗？” 也许是别的事情上，他冷静客观，理智通透，但涉及到林昕月，郁瑾言考虑的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开心。 千金难博红颜笑，更何况只是一个助播的位置，我又凭什么去争。 我垂下眸，心下有淡淡的伤感。一想起小赵失落的模样，我就觉得难受。 蒋姣坐在我对面：“你能解决这一次，还能解决以后的麻烦？你以为你是富二代来体验生活的散财童子啊，难不成每次都要你自己花钱替郁瑾言和林昕月擦屁股？” “那不然怎么办？”我看着她，“不换助播，取消专场？到时候一分钱都得不到。” 蒋姣深吸一口气，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顿了顿，她才说：“新专场结束后，我可能要请个长假。” 我一怔。 这三年来，我和蒋姣几乎没怎么请过假，拼了命的才把郁氏电商的名头打响，在神仙打架的赛道里有了一席之地。 看着蒋姣有些失意的样子，我反应过来，上次见到霍景玉后，我时常看见蒋姣坐在工位上发呆，她办公桌上那个陪了她很多年的小熊摆件也被她收了起来。 那是霍景玉当初亲手做给她的 她到底是没有看上去那么云淡风轻。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那你请假要去哪？你一个女孩子怕不安全……” “得了吧，”蒋姣笑着摆了摆手，“你就别操心我了，我倒是更担心你，我走了以后，要是那两个颠公颠婆又为难你，怕你一个人处理不好。” 我差点捂住她的嘴。 “你小点声！” 蒋姣白了我一眼，半晌提醒我道：“我总觉得郁瑾言专门整出这些事情来，就是存心给你添堵，故意的。” 我苦笑着叹了口气，笑蒋姣偶像剧看多了。 他以前从来没有专门为我做过什么事。 如今更不可能故意用整个公司的利益来给我添堵。 他没这么闲。 我也没这么有本事，让他特意为了我演出这么一场戏来。 我在办公室加班，想尽快整理出助播工作的话术、流程、和应急措施，这些小赵轻车熟路的事情，如今换了一个人，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我只能尽力用直观的文件让她尽快适应了解，才能不在直播时出错。 直到困意袭来的时候，我看了眼腕表，已经十一点过了。 我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收拾东西离开，摁下电梯。 没想到电梯门一打开，我看见站在里面的郁瑾言，同样的一脸疲惫，微微垂头捏着眉心。 浅蓝色的衬衫把他的皮肤衬得更白了，领口微微敞开，隐约可以见到胸膛的肌肉纹路。 手臂处的褶皱恰到好处，性感慵懒，又高处不胜寒。 他加班到这个点我从来不意外，郁家在海市称霸了这么多年，唯一的儿子怎么可能只是蛇鼠之辈。 大学时候他就时常通宵达旦地研读处理郁氏集团的财务报表，更是把公司涉及到的所有领域亲自跑了一遍，了解基层的运作模式。 所以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如蒋姣所说，故意用公司的事来为难我，就为了看我难堪。 看见我，他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放下手臂，眯着眼睛打量着我。 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凌厉，又有几分朦胧。 他很轻地扯了扯嘴角，根本算不上是在笑。 “听说今天时主播兼济天下，把自己的一杯羹分出去了，”他微微往后靠了靠，“公司要是再多几个时主播这样无私奉献的好员工，郁氏电商明天就能上市了。” 我垂下眸去。 林昕月到底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郁瑾言。 - 我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语气从容不迫。 “请问郁总现在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是上司对下属如何处理工作的意见，还是……”我顿了顿，说，“还是以朋友之间的关心？” 问出这个问题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郁瑾言几乎是嗤笑出声，语气更冷了几分。 “时虞，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是朋友？” 确实，我和他从来没有做过朋友。 一开始的时候，我是倒追他的舔狗。 分手的时候，闹得很难看，几乎是人尽皆知。 一别数年，再次重逢，他新欢在侧，而我只是他的一个下属。 确实算不得所谓朋友。 车库到了，郁瑾言欺身上来，我本能地护住左手手臂，不想被他碰到。 这个动作落在他的视线里，眼神蓦地就冷了几分。 他嘲讽开口：“时主播自我防备意识还挺强，但我老早就对你没兴趣了。” 他越过我走出电梯，按下车锁。 郁瑾言拉开车门，却没急着进去，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意味不明。 我也不好直接就这么走了。 “郁总，还有什么事吗？” 没想到，他只是提醒我：“下次别干这么自以为感天动地的慈善行为。” 我抿了抿唇，却听见他继续说：“助播是我让换的，你用这种方式去安慰小赵，会让昕月觉得很没面子，懂吗？” 我的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因为觉得自己可笑。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林昕月而已，我又何必感到动容。 第36章：辞退 眼看着专场的时间越来越近，我除了睡觉以外几乎都待在公司，争分夺秒地处理最后的细节，确保直播专场万无一失。 从场地确认到布景搭建，从过品顺序到产品搭配，都是我逐一认认真真确定的。 小赵虽然已经不是助播了，但还是团队的一员，再加上我在策划书上加上她的名字，她现在也算是半个负责人了，所以每天都陪着我加班整理产品信息。 好不容易整理得差不多了，我呼出一口气，放松地笑了一下。 小赵看着我有些心疼。 “时虞姐，这次专场基本上要你一个人全程负责了，你这些天还是好好休息吧，不然我怕你到时候吃不消。” 我耸耸肩：“没事，我明天把资料交给昕月，她好好把这些吃透，专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小赵欲言又止了半天，才说道：“时虞姐，我劝你最好不要对那个林昕月抱有多大的希望。” 我理解小赵，从她的角度，真的很难喜欢上林昕月。 但小赵摇摇头，说：“不是因为我自己，我是真替时虞姐你担心，你经常和蒋部长外出谈合作所以不知道，林昕月来公司这段时间，几乎没正儿八经工作过，每天不是在工位上吃零食甜品，就是和那几个运营小妹妹在茶水间聊天。我和她对接过两次工作，她是真的对我们公司的事情一无所知，别说直播了，你让她说几个产品的全名她都不一定说得上来。” 以我对小赵的了解，她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嚼人舌根的人，如今对林昕月有这么多意见，真的不一定仅仅因为自己的工作被抢了。 小赵很认真地跟我说：“时虞姐，我不是分不清轻重，如果郁总真的要换一个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的助播，能让我们专场更加顺利，我二话不说，愿意让贤，但是让林昕月那样的人当助播，我一百二十个不放心。我是担心时虞姐你被她影响背锅。” “谁不知道林昕月身后有郁总护着，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郁总也只会让你来背锅，林昕月只需要在背后美美隐身就行了，哪次不是这样？” 小赵十分不屑：“她那样的人我见多了，仗着有人撑腰就不学无术，拿着鸡毛当令箭。” 刚才我忙着在整理资料，好不容易从一堆资料里抬起头来，正要和她说话，余光却看见两个身影站在我的办公室门口。 郁瑾言脸色阴沉，站在他身后的林昕月抿紧了唇，眼眶红红。 我蓦地一惊，站起身来，内心惊慌，小赵闻讯转过头去，在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是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郁瑾言的脸色，最后只能害怕地垂下头来，手指都在轻微颤抖。 我堪堪开口：“郁总，昕月，小赵她只是……” 话还没说完，林昕月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转身跑开了。 郁瑾言的眼神充满警告和愠怒，随后就转身走了。 他们一走，小赵的声音立马染上哭腔。 “时虞姐，怎么办啊……” - 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当务之急，我只能先让小赵回家休息，我追上前去找他们。 果然在另一头的休息室里找到了哭成泪人的林昕月，她依偎在郁瑾言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睛红肿得要命，巴掌大的小脸布满了泪痕，整个人身子都苦得微微颤抖。 我敲了敲门走进去，林昕月看见我有些躲闪，郁瑾言抬起眸来，眼底冰凉一片。 我直呼不好，但还是硬着头皮和郁瑾言解释。 “对不起郁总，昕月，小赵她……不是有心的，她为这个专场付出了很多精力，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现在的局面，所以失言了。也是我的错，我没有及时阻止她，造成了她对昕月的误会和不满，请郁总放心，我会好好和小赵说清楚，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郁瑾言声音淡薄，勾唇冷笑，“谁告诉你我还打算给她下一次机会的？” 我心下一惊。 照郁瑾言这个说法，他是打算…… 辞退小赵？ 郁瑾言一边轻抚着林昕月的背脊，一边冷冷盯着我。 “时虞，你手底下的员工在背后随意散播谣言，诋毁昕月，对公司心生不满，既然如此，给她n＋1的赔偿，让她走人。另外，你治下不严，纵容手底下的人随便议论他人，当月奖金扣除一半。” 我石化般站在原地，咬紧嘴唇，脑海中拼命思索着解决办法。 可是我越急，我越是想不到任何办法。 我只知道现在我绝对不能离开。 一旦离开这里，小赵的前程就没有了。 郁氏电商在电商界的地位如日中天，要是被其他公司知道小赵是被郁瑾言辞退的，以后就没有一家公司肯要她了。 就在我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郁瑾言再次冷冷开口。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捏了捏手心，尝试再次替小赵求情：“郁总，我希望你看在小赵以前对公司的奉献的份上……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就在这时，林昕月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学姐，我一直都知道她不是很喜欢我，经常带头针对我，要不是还有几个运营姐姐愿意和我说话，还有你愿意教导我，我早就待不下去了，现在是不是连你也要向着小赵那边……” “阿言，我真的有这么差劲吗？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郁瑾言轻声哄着她。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我的内心发出一声沉沉的叹息，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 这件事的解决办法出在林昕月，而不是郁瑾言。 只要林昕月不松口，郁瑾言是不会原谅小赵的。 我上前一步，满眼真挚地看着林昕月。 “昕月，能不能就当是我求你，原谅小赵一次，我会让她亲自来跟你道歉，也和你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否则我自请离职向你赔罪，可以吗？” 第37章：求我 林昕月哭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她眼眶红肿，整张小脸都红透了。 “学姐，”她轻声喊我，往郁瑾言怀中躲了躲，“我现在真的很难过，你可以不要在这个时候要求我吗？” 我眉心微痛，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 “没有要求你，昕月，”顿了顿，我才说道，“我是在请求你。” 林昕月看着我，努力摇了摇头。 “学姐，不关你的事，我没有生你的气，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真的很难过，小赵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 我正要说话，郁瑾言却站起身来，挡住了我看向林昕月的视线。 他把林昕月牢牢护在身后，看着我的眼神充满戒备和不满。 “时主播前几天把自己的钱拿去安慰下属，今天是不是又要赔上自己的前程帮下属求情？” “她不走，难道你替她引咎辞职，你走？” 郁瑾言的声音寒冷刺骨，容不得我反驳。 我怔在原地，想要说些什么，却看见他眼底浓烈的警告，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昕月现在在他身后呜咽地哭着，他正在气头上，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我再次跟林昕月说了一句对不起后，退出了休息室。 小赵还没走，在办公室里焦虑地等着。她也不过才毕业一两年而已，本质上还是个小女生，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吓得要哭不哭的。 “时虞姐，我该怎么办啊……郁总是不是真的要开除我啊……我……我知道错了……” 我头痛欲裂，宽慰了小赵几句，让她现在先回家。 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会儿，随后开车回家，在车库里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郁瑾言的车。 他应该还没有回来。 我坐上电梯，在他家门口等着。 手机传来震动，都是小赵发来的消息，她害怕得要命，一会儿给我道歉，一会儿又问我怎么办，我不知作何回复，只能点开林昕月的微信头像，斟酌着用词，想要问问她怎么样了。 一不小心点进她的朋友圈，我才看见她五分钟前才发了一则动态。 配图是999朵永生香槟玫瑰，配文是：三生有幸，总有人明白我，理解我，在我受委屈时坚定不移地选择我。 我的胸腔没来由地一阵紧缩，像是被什么人抓住一样，闷闷的，不舒服。 原来郁瑾言也是会送花的，并且心细至此，知道林昕月对花粉过敏，所以选择了永生花。 我合上手机，慢慢蹲在郁瑾言的家门口，双手环抱住自己的大腿，默默等他回来。 这是第一次，我在下班之后单独找他。 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再为小赵争取一下。 - 郁瑾言回来的时候，我的双腿已经麻木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甚至我就这么蹲着蹲着，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一直到一阵冰冷的声音在我上方响起。 “时主播就算是无家可归，也不应该找我来收留你吧？” 我的大脑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马站了起来。 可长时间蹲在地上，我的双腿失去力气，再加上猛地站起来让本来就有些低血糖的我大脑一阵晕眩，还没站稳便直接一个趔趄向前倒去—— 模糊的视线中，郁瑾言皱眉冷冷地看着我，见我向他扑过来，他没有躲闪，亦没有伸出手接住我，只是皱着的眉头似乎蹙得更深，冷眼看着我因为站不稳而歪歪斜斜地倒在他身上。 他一动不动，也没有伸出手扶我一下。 还是我自己强撑着站起来，哑着嗓子说了声：“对不起。” 郁瑾言面无表情地睨着我。 “有事？” 我能感受到他现在怒气正浓，林昕月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站直身体，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开口。 “郁总，今天的事情，我代表小赵再次郑重地跟您道歉，她口不择言，在私底下胡乱给同事造谣，我身为她的直系领导没有及时阻止。” 我嗓间干涩，但还是强撑着说完：“我和她都有错，不管是扣奖金还是降职位，我都绝无意见……但还请，还请郁总看在小赵这些年对公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电商圈子不大，要是小赵被辞退了，她的职业生涯真的就结束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沙哑，直到被郁瑾言打断。 “是么，那关我什么事？” 我刹那间正在原地，良久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确实，对于他一个老板来说，他不需要去考虑一个说错话惹他不快的员工的前程，从他的角度上来看，嘴上没把门的员工确实不需要留在公司。 但我知道小赵不是那样的人，她今天和我说那些，一是因为工作被抢心里不舒服，二是她信任我，所以把心里的那些小嘀咕说给我听。 见我还想继续说，郁瑾言直接绕过我的身体，走到大门口摁下指纹。 门开了，郁瑾言站在门口转过身看着我。 “时主播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我很累，要休息了，时主播是想来我家里继续求我吗？” 轻佻的话语里带着一丝羞辱，我的心里泛起阵阵酸意和愠怒，但此时此刻我没有办法，也无法表现出来。 只能垂着眸淡淡开口说道：“打扰郁总了，我就不进去叨扰郁总了，您早点休息。” 郁瑾言迟迟都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的头顶上方停留了很久。 那股视线灼热得让我内心隐隐有些慌，拿捏不住郁瑾言现在的心情，我亦没有抬头和他对视的勇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发出一声冷哼，随后关上大门。 “砰！”的一声，声音大得在过道中响起不小的回声。 他突如其来的怒意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我才沉沉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回到自己的家里。 和郁瑾言仅仅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我心跳很乱，一夜未眠。 第38章：献祭 第二天一到公司，我就看见林昕月被运营部的几个小姑娘围着不断宽慰。 “别难过了，清者自清，你没有做过的事情，别人怎么说也没用呀。” “你看好在郁总还是相信你，站在你这边的，小赵今天都没来上班呢。” “她不敢来上班了呀，今天早上听人事部的lily姐说，昨天晚上南风助理特意给人事部打电话，让他们尽快整理好小赵在公司里的档案资料，这不就是赤裸裸的辞退吗？” 我心下一惊，看向小赵的工位，果然没有人。 小赵租的房子就在公司对面，所以她每天都来得很早，现在这个点还没来，估计就是她们所说的…… 我脸色不太好，几个小姑娘看见我也很识相地闭了嘴。 毕竟她们都知道我和小赵合作了一两年，感情关系很不错。 林昕月见到我，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情绪，我还没来得及看懂，就看见她眼巴巴地走过来，看着我说：“学姐，你不会怪我吧？” 我垂眸看着她，现在的我实在无法对她和以前一样笑脸相迎。 我呼出一口气，说：“是小赵背后议论你在先，我要替她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怎么会怪你？” 林昕月连忙摇头：“学姐，你不用跟我道歉的，我知道你不是那么想我的，你一直对我很好，我分得清好赖的。” 沉默了一会儿，我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再次请求她： “昕月，那能不能请你看在我之前也算是帮过你的份上，原谅小赵这么一次？人都会犯错，我希望你可以给她一次机会，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林昕月见状，面露为难。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学姐，真的不是因为我故意要跟她过不去，这件事要是只有我听见也就算了，主要是被阿言知道了，阿言很生气，昨天他跟我说，这件事情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阿言都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她看上去很为难，但眼底十分平静。 我和她都很清楚，只要林昕月肯开口，郁瑾言是不会非要扭着小赵不放的。 我垂眸思考着，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声，竟然是郁夫人给我发来的短信。 【时虞，明天下午有空吗？阿姨之前定的礼服到了，一起去看看吧？】 看见郁夫人发来的消息，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放下手机，目光灼灼地看着林昕月。 她似乎是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有些躲闪。 我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说：“昕月，凡事好商量，人在社会上，总有那么一两件事需要求人帮忙，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林昕月微微歪着脑袋看着我，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简明扼要：“周阿姨约我明天一起去看礼服，那天虽然当着郁总的面，周阿姨也答应了叫上你一起，但是她好像并没有给你发消息。” 提到郁夫人，林昕月的脸色果然变了。 她有些紧张，我继续说道：“我明天会带你一起去，有我在，周阿姨不会说什么。但是昕月，海市圈子不大，要是周阿姨知道小赵离职是因为她的助播位置变成了你，你觉得周阿姨会不会认为是郁总故意在工作上给你便利，从而对你产生误解？” 林昕月咬紧了嘴唇，一张娇俏的小脸微微皱紧了眉头。 我继续说：“周阿姨这个人很谨慎，也很公私分明，要是让她误会是郁总在工作中故意给你放水，周阿姨肯定会有所不满，她当然不会直接怪自己的儿子，那你觉得她会怪谁？” 答案很明显了。 林昕月嘟囔了好久都没有说话，我笑了笑，威逼敲打之后，就是利诱了。 “昕月，别人怎么说你、误解你，都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周阿姨怎么想你，你要让周阿姨知道你识大体，让她知道你知轻重，明得失。” 好一会儿，林昕月才重新抬起眼看着我。 她笑了笑，面上又恢复那副笑得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 “我知道了，谢谢学姐。”林昕月说，“我今天找个时间跟阿言说一说，但是……我也只能尽力，不确保阿言他会不会听我的。” 有林昕月这句话，我基本就放心了。 只要她肯开口，郁瑾言最多也只会扣小赵的奖金，不会直接辞退。 一番话说下来我口干舌燥，林昕月离开办公室后，我才坐下来，斟酌着用词，给郁夫人回了短信。 -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小赵。 她的眼睛红肿得要命，一看就是哭了一整晚。 见她回来，大家都默默看着不敢说话，小赵径直来到我的办公室，开口就哭了。 “时虞姐，谢谢你，我这次又给你添麻烦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管住自己，不再给你惹这些是非了……” 我笑着扶她做好，递给她一杯水和纸巾，帮她擦干眼泪。 “怎么样？事情都解决了？” 小赵点点头：“本来今天早上人事部的人都通知我这几天先待在家里不要来公司了，结果下午的时候南风助理给我打电话，说让我回公司上班，今天一天就当是从年假里面扣……” 就算知道郁瑾言一定会听林昕月的，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迅速。 果然只要她一句话，他就缴械投降了。 我敛下思绪笑道：“这是好事，都过去了，别哭了。” 可小赵哭得更厉害了：“我知道一定是你在背后做了很多才让郁总回心转意的，时虞姐，真的对不起，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小赵是个好孩子，见她哭得这么凄凄惨惨的，我不免也有些动容。 大家都不过是在努力讨生活罢了。 我宽慰道：“轻舟已过万重山，接下来好好工作，一起加油。” 小赵红着眼睛点头。 我坐在工位上，翻了一下日历。 明天是周末了，原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的，但一想到要赴郁夫人的约，我就心下惆怅。 大抵是郁夫人想给林昕月下马威，而我又是被献祭的那一个。 第39章：追悼 周末一早，我收拾好东西出门，刚上车就接到了盛珏的电话。 “我前几天去隔壁开会下去，昨晚上回的海市，今天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不管什么时候，盛珏的声音总是温和从容，透露着朝气。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他，说明了缘由后，盛珏笑笑：“那今天又得辛苦你了。” 左右逢源，可不得辛苦。 挂断电话，我开车到了星光广场，和郁夫人约了在这里见面，刚下车库就接到林昕月的电话，她明显有些紧张，问我需要给郁夫人买些什么见面礼。 我沉默了一会儿。 我明白林昕月的想法和心思，但郁夫人这样的人，没有什么东西没见过，且她能看得上眼的，也不是林昕月现在的能力能买得起或者是轻易买得到的。 想了想，我还是跟她说：“礼物不是在于贵重，而是要心思巧络。郁夫人虽然喜欢奢华的东西，但是不喜欢太过于张扬，即便是定制的礼服，也要以布料上乘而款式简约大方为主。所以你一会儿挑选礼服的时候，可以选一些素面的款式，简单就好，不用太过于夸张。” 林昕月便听便“嗯嗯”地回答我，听得很认真，比上班时我交给她的那些材料和表格认真多了。 我边走边继续说：“郁夫人喜欢翡翠，所以一会儿你帮她提建议的时候，可以推荐她搭配一些翡翠首饰，不需要你花钱买，你有这份眼光和心意就够了。” 林昕月闻言果然松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学姐，谢谢你，没想到你和郁夫人这样熟，看来以后我什么事情都可以请教你了。” 我扯了扯嘴角，没接话。 林昕月给我发来了她所在的位置，我和她会合以后，便直接去店里找郁夫人了。 像郁夫人这样的客人，高定店都是车接车送，所以我们直接在店里等她就好了。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之后，店里的柜姐开始笑脸向门口走去，我和林昕月对视一眼，也跟着走了上去。 只是在见到来人时，我的步子顿了顿。 除了郁夫人，她的身边竟然……还跟着郁瑾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前郁瑾言是最讨厌什么逛街购物，选什么礼服的，郁夫人从前好不容易拉着他来一次，他刚待了十分钟不到就着急要走，最后留下我一个人应付。 今天怎么…… 就在我愣神之际，耳旁响起一道甜甜的声音，充满着惊喜。 “阿言！你怎么也来了？” 我看着林昕月扬起脸笑得一脸幸福的小脸，看着她眼底迸发出来的光，瞬间便明白了。 今天是郁夫人第一次和林昕月在外面相处，他当然担心自己的母亲会为难小姑娘，自然也就要出面为小姑娘撑场面了。 只是郁夫人在听见林昕月这一声称呼的时候，果然还是十分不满地皱了皱眉。 她的眼神轻飘飘地扫了林昕月一眼，让林昕月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马闭了嘴，不敢说话，方才好不容易放松的心情和氛围一下又变得紧张起来。 可郁瑾言是不会让林昕月受委屈的。 他挡在林昕月面前，隔绝了郁夫人的视线。 “妈，昕月小女孩性子，你不要吓着她。” 郁夫人心里憋着气，但还是没在外人面前跟郁瑾言置气，只走上前来挽住我的手。 “走吧时虞，我让她们也给你定了几套衣服，你来试一试合不合你的口味。” - 郁夫人给我定的几套礼服都很符合我的气质和审美。 不管是颜色、款式、质地，抑或是跟我的气质匹配度，都十分融合。 其中两件是紫色系，剩下一件是更加端庄大气一点的浅杏色系。 我想起之前郁瑾言警告我的话，最后没有选择那两件浅紫色系的礼服，选择了第三套。 换好衣服出来以后，郁夫人满眼赞赏地看着我，林昕月的目光里也充满了艳羡，只有郁瑾言眼神淡淡的，似乎掠过我一眼，又似乎只是透过我在替林昕月选身后的礼服。 我无暇在意他的想法，郁夫人满意点头之后，我就让柜姐帮忙换下，专心替郁夫人挑选了。 在这期间，林昕月根据我的建议，给郁夫人挑了好几套端庄大气的礼服，就连我都觉得林昕月孺子可教，应该是郁夫人喜欢的风格，可是却一一被郁夫人否决了。 “这件素成这个样子，知道的晓得是我家老头子寿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老头子死了办追悼会呢。” 林昕月的脸霎时就红了又白，郁瑾言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沉沉提醒了一句：“妈。” 郁夫人不以为意地勾了勾唇，轻蔑地看了林昕月一眼，见她就因为她这么一句话就白着一张脸，心里更是看不上。 林昕月微微垂着眸跟在我和郁瑾言的身后，看上去眼眶又有些红了。 趁着郁夫人不注意，我偷摸给林昕月指了其中一件礼服，让她拿来给郁夫人瞧瞧。 方才她在帮我挑选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她的眼神落在那件礼服上好多次，分明是喜欢的，只是现在没什么心情去试而已。 林昕月点点头，果然就让柜姐把那一件展示出来给郁夫人看。 “郁夫人，您看看这件呢？我觉得这件很符合您的气质的。” 郁夫人闻言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却明显有些怔住，不由得上下打量了林昕月一番。 林昕月这才放下心来，偷偷松了一口气。 郁夫人挑了挑眉，没说话拒绝，也就是默认了。 林昕月再适时地补充了一句：“我觉得郁夫人您很适合佩戴翡翠，翡翠需要有气度和阅历的人戴上才衬得起，您再适合不过，再搭配上这件礼服，一定很衬您。” 这下，郁夫人看向林昕月的目光，倒是真的少了几分方才的轻视了。 等郁夫人终于去试衣间里试这套礼服的时候，林昕月才松出一口气，十分感激地冲着我眨了眨眼睛。 我随意笑笑，抬起眼，却刚好对上了郁瑾言讳莫如深的眼神。 第40章：选择 他站在林昕月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眸中的讽刺我看得一清二楚。 聪明如他，怎么会不知道是我在替林昕月出主意讨好郁夫人，他又做出这样一副似是而非的样子做什么？ 我想了想，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我为了小赵的事这样拼命帮林昕月的忙的样子，很滑稽。 可我不是林昕月，没有人在后面替我撑腰买单，当然只能靠自己的方式，即便有些上不得台面。 郁夫人对林昕月挑选的礼服很满意，仔细看了林昕月几眼，终于还是说了句不算太刺耳的话。 “来都来了，你干站着干什么，一同去选两件。” 语气不算特别好，但好歹没有刚才那么冲了。 林昕月高兴地拉了拉郁瑾言的衣袖，冲着他骄傲地吐了吐舌。 而郁瑾言则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眉眼之中都是对她的赞赏。 和方才看向我时的嘲讽鄙夷截然不同。 做同样的事情，我做就是不择手段，林昕月做，那就是努力投其所好。 即便内心早已习惯，我依然忍不住觉得有些委屈。 也许是心里这点自尊在作祟，郁夫人让店里的柜姐把她替我定的礼服送去我家里时，我执意要把钱转给郁夫人。 郁夫人皱了皱眉：“时虞，你和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这是阿姨送你的，你安心收下。” 一旁的林昕月抿了抿唇，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 可我罕见地执着起来。 “周阿姨，您帮我定这套礼服我已经很高兴了，做晚辈的怎么还能劳烦您帮我付钱，本来就是托您的福才能参加郁老爷的寿辰，希望您不要让我太难做了。”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争执不下。 郁瑾言眼神有些冷地看着我，淡淡道：“一件衣服而已，没多少钱，时主播不用妄自菲薄，就凭你今天这么忙里忙外，也受得起这件衣服。” 这句赤裸裸的讽刺让我有些无处遁形，我抬眼看着郁瑾言，眼底的失望和委屈差点快要藏不住。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周阿姨，瑾言，这么巧。” 我一怔，回头看去，果然是盛珏。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休闲服，恍惚间让我想起以前念大学的时候，他也是穿得这样随意亲和。 看见我，他眸中笑意更甚。 “时虞，你也在。” 郁夫人见到他也是笑了笑：“小盛啊，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劝劝时虞，本来就是我帮她定的一套礼服，她现在非要付钱，这孩子一直就是这么懂事，倒显得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盛珏闻言看了我一眼，笑着挑了挑眉。 “选了哪一件？”他垂眸柔声问我，似乎将我眼底的情绪看尽。 我指了指柜姐手里的礼服，盛珏看过去，眼前一亮。 “很好看，很适合你，”盛珏从皮包中拿出一张卡来递给柜姐，“算在我的账上吧。” 郁夫人一听，便心下了然了，没有再阻止，而是笑着看向我和盛珏。 在她眼中，我和盛珏就算不是男女朋友，也是彼此有意思正在接触中，所以他帮我买这一件礼服，既全了郁夫人的面子，也让我好下台。 我不知道盛珏是不是恰好出现在这里，还是他刚才给我打电话时我粗粗提过一句，被他记在了心上。 但此时此刻，我是由衷地感谢他替我解围，让我不至于在郁瑾言面前颜面尽失。 我和盛珏对视一眼，彼此笑了笑。 收回视线的时候，我好像看见郁瑾言微微捏紧了掌心，只是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好似只是我的错觉。 - 从店里出来，郁夫人就约了我和盛珏一道吃饭。 “顶楼有一家私厨味道还可以，我今天来的时候让他备好了，多一个人也无妨，小盛，赏个脸面一起？” 郁夫人在面对盛珏的时候，也总是笑得很温和。 盛珏垂眸笑笑，不失礼节：“谢谢周阿姨，我前几天在出差，好些天没见到时虞了，明天可能电视台又有事情要忙，好不容易空出这一天来，我想和时虞……” 郁夫人当场就懂了，笑着点头。 “好，那我这个老人家就不打扰你们约会了，周末愉快，玩得开心。” 我和郁夫人道了别，也和林昕月颔首示意，只是在看向郁瑾言的时候，看见他眼中冷意沉沉，一时之间顿了顿。 一旁的郁夫人喊他：“瑾言？” 林昕月也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方才移开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收回目光，也转身离开。 走出好远，我才听见盛珏浅浅笑了一声：“这几天是出什么事了吗？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怕那个林小姐的样子？” 我一怔，有些讶异他不过才来了半个小时，竟然这么敏锐地察觉到了我和林昕月的关系。 我苦笑了一声，把前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听完，他微微皱了皱眉，忽然感慨了一声。 “时虞，你真的确定你要继续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吗？” 我蹲下脚步，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似乎很认真地直视着我，说：“以你的个人能力，你应该有很多选择。” 我真要开口说话，他却罕见的有些强势地打断了我：“我知道你要说你和郁氏电商签订了所谓的终身协议和竞业协议，但是即便如此，即使你和公司真的撕破了脸面，我也有办法帮你牵线介绍工作。”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签订的竞业协议只是规定了，如果我离开了郁氏电商，不能再从事电商直播相关的行业，但是新媒体行业的领域非常广，以盛珏的人脉，为我介绍一份不错的工作，其实不算什么难事。 对我而言，最难的是那则终身协议。 无故和郁氏电商解除劳动合同的话，我需要赔偿巨额的违约金。 这笔钱，我拿不出来，更何况即便我能拿得出来，我也……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看见来电显示，我心下一颤，和盛珏使了个眼神，走到一旁接听电话。 小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时虞啊，有没有打扰你工作？” 我摇头：“小姨，出什么事了吗？” 小姨有些为难：“是这样的，你妹妹前几天动了个手术，所以你先前存在医院里的钱有些不够用了……能不能麻烦你有空再打点回来？” 第41章：预告 我心里一紧，双手握紧手机，神情严肃。 “什么手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可以回来陪她……” 小姨连忙宽慰我：“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就是一个并发症，当天晚上就进了急救室动了手术，手术很成功，住了两天院就回来了。我知道你工作忙，就没有给你打电话让你担心，只是最近这个进口药又涨价了，我和你姨夫就考虑着，要不要还是换成国产的，又能报销医保，也便宜很多……” 我当即打断她，直接拒绝。 “不行，那个药本身就有副作用，妹妹还这么小，能用好一点的就用好一点的，钱我负担得起，你不用担心，我马上转给你。” 小姨顿了顿，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时虞，真是……辛苦你了。一个人在海市拼了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 我蓦地眼眶一红，险些就要止不住眼泪。 在公司加班到凌晨的时候我没哭，替别人背锅忙前忙后擦屁股的时候我没哭，被郁瑾言讽刺看轻的时候我也没哭。 但就因为小姨一句“辛苦了”，我的鼻尖忍不住地泛酸，使劲憋了好一阵才放松笑了笑。 “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现在一日三餐，吃得好睡得饱，过得很好。倒是你和姨夫，”我到底还是有些哽咽，“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不要嫌麻烦，你们是我的家人啊。” 和小姨说了几句之后，我挂断电话，背对着盛珏，深呼吸几口气。 良久才转过身去，无所谓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刚才有点事。” 想到他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我的心底好不容易激起的一丝涟漪也终于因为刚才那个电话而归于平静。 我赌不起的。 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精力、金钱去和郁氏电商或者是郁瑾言耗下去。 那笔需要赔付的违约金，已经可以负担我妹妹近十年的进口药物。 我需要争分夺秒地赚钱，才能让我小姨一家安心生活。 我拒绝了盛珏，笑说：“在哪里工作都是一样的，打工而已，不需要付出真感情，但是还是谢谢你啊。” 盛珏垂眸看着我，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沉重。 我自认我已经隐藏得足够好了，但是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虚。 也许是我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眶暴露了我的情绪，盛珏看了我很久，最后才说： “嗯，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这样周到贴心的人，即便发现了我此刻的心情，也不会挑明来让我难堪。 - 在家里休息了一天，周一开始就马不停蹄地处理即将开始的新专场。 亲自去看场地和审核各个品牌方送来的样品，从早到晚都在仓库，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灰头土脸，就这样撞上了郁瑾言和林昕月。 林昕月的手中捧着香槟玫瑰的永生花，一脸笑意地看着郁瑾言。 原来她和我一样喜欢香槟玫瑰，但因为对花粉过敏，所以郁瑾言给她买了roseonly的永生花。 见到我，林昕月笑了笑：“学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吃烛光晚餐？阿言定好了。” 相比我累了一天的疲惫，林昕月容光焕发，连头发丝都精致得不得了。 如果换做以前，这些事情都是由助播小赵和我一起分担，也不会搞得这么晚，这么狼狈。 我的内心忽然觉得有些可悲可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不用了，你们去就好，我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 林昕月见状瞪大了眼睛：“学姐，你现在很忙吗？怎么不告诉我呀，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其实我很想说，我现在在做的事情，也都是你的分内之事。 但我看了一眼站在她旁边的郁瑾言，终究是把这句话憋了进去。 要是小姑娘听见之后又多心多想委屈掉泪，到时候受苦的还是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摇了摇头，正要回到办公室，却听见郁瑾言忽然开口： “时主播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是想一个人揽功吗？” 我步子一顿，转过身看向郁瑾言，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理喻。 叫她做事是我官大一级欺压下属。 不叫她做事又是我居功自傲想独揽功劳？ 我微微捏紧手心，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焰乱窜。 脑海中想起了小姨的那通电话，最后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我平静开口：“昕月的工作已经做好了，现在是我的分内之事，更何况，我不好打扰郁总您的烛光晚餐。” 郁瑾言眼神沉沉，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嗤笑一声，拉过林昕月转身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他们离开好久之后，我才堪堪转过身去，开始整理剩下的工作资料。 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接下来几天都是这样的工作强度，我的蒋姣轮流上阵交叉检查有无疏漏，最后整理成册，和郁瑾言确定了最后的直播时间。 下周三晚上八点。 黄金档。 郁氏电商的预告发出之后，很多网友都沸腾了，我刷了刷社交软件，这个热搜已经被顶到了热搜榜第四。 【千呼万唤终于把时虞大美女等到了！这两个月我都没在网上买什么东西，就像等着时虞姐姐的直播间有没有优惠。】 【时虞姐姐每次推荐的东西又实惠又好用，上次的刮毛膏我们宿舍人手两个，生怕断货不生产，还想再囤一点！】 【时虞小妹好像又漂亮了，最近谈男朋友了吗？】 蒋姣没什么形象地坐在我的办公桌上，一边刷评论一边笑得花枝乱颤：“国民儿媳，准备好新一波的准婆婆们爱的轰炸了吗？” 我翻着白眼不想搭理她，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我和蒋姣同时看过去，发现是林昕月。 见到她，蒋姣的笑容瞬间消失，从我的办公桌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妆发：“我先出去了，你们慢慢聊。” 林昕月给蒋姣让了个位置，等蒋姣离开后，她走上前来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心下了然：“昕月，有什么事吗？” 林昕月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学姐，为什么专场的宣传，只有你的照片啊？我是助播的话……应该也要放我的照片上去吧？不然别人怎么会知道助播的位置是我呢？” 第42章：雌竞 我瞬间明白了林昕月的意思。 我和小赵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专场了，很多观众都认识她，也知道我们两个配合默契。 所以在预告出来的时候，有不少观众都在下面评论问，这次我和小赵又要推出什么产品组合，并对此感到很期待。 林昕月应该是看见了这些评论觉得心里不舒服，才要求广而告之，这次的助播已经换成她了。 思及此，我有些为难。 林昕月又垂下头去：“看来学姐你其实还是不太相信我，觉得我不能胜任这项工作吧？” 连续几天的高强度工作让我太阳穴隐隐作痛，但我还是耐下性子想先稳住她的心情。 “昕月，专场的预告主要是主播、时间，和专场主题，所以没考虑到助播这个位置。你等我忙完之后去跟郁总请示一下，看需不需要另外安排通知。” 林昕月这才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只是还没等我忙完，就忽然接到了南风的电话。 “学姐，”南风在电话里说，“郁总让你来一趟办公室。” 在这个时间节点来找我，我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到了郁瑾言的办公室，果然就看见林昕月站在里面。 她竟然自己来找郁瑾言了。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郁瑾言开门见山：“时虞，你通知一下企划部和宣传部，先把现在的预告全部撤下来，重新制作一张海报，放上你和昕月的合影，推出新的直播组合，提前给昕月预热一下热度。” 我看着郁瑾言，沉沉地呼出一口气，说：“郁总，我觉得不合适。” 郁瑾言闻言抬起眼，身子靠在办公椅上，微挑下巴打量着我。 “哦？是么，时大主播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没有理会他语气中的嘲讽，说：“专场的根本目的是直播带货，而不是宣传谁是主播，谁是助播。” “昕月是助播这件事等专场开始的时候大家自然就知道了，我也自然会在直播开始前跟大家介绍，让大家了解昕月。但是如果我们提前就把这个消息放在预告里面，大家的关注点就会发生偏移，会把重心从直播和产品本身转移到昕月的身上。” “这样一来，到时候直播一开始，大家就会重点关注昕月，甚至有些小赵的粉丝会故意放大昕月的一举一动，从中找茬。这不管对直播还是对昕月，都不是一个好的影响。” 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不管郁瑾言平时如何，我还是相信郁瑾言不会在这样的大是大非上恣意而为。 可不等郁瑾言说话，林昕月率先转过头看向我，语气柔柔地问：“学姐，你是担心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我身上，会抢了你的风头吗？” “……” 我蹙着眉头看向林昕月，眼底终究还是慢慢溢出不耐。 我很想告诉她，我还没有那么闲，以至于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和她雌竞。 但是郁瑾言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 他微微皱着眉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全然都是冷淡。 “时主播多想了，”他说，“预告里面提前放出你们两个人的照片，只是让大家提前适应这次专场换新人了而已。至于直播里面观众说什么议论什么，这关系到你的控场能力，是你的分内之事，和昕月无关。” 我险些都要气笑了。 林昕月任性而为，郁瑾言姑息纵容，然后把一切责任和后果交给我来承担？ 直播效果好是林昕月的出场让观众们满意，直播效果不好，就是我控场能力不够，出现了直播失误。 我冷冷盯着郁瑾言：“如果郁总一定要这样的话，这次专场我恐怕难担大任。” 郁瑾言嗤笑一声，挑了挑眉。 “如果时大主播负担得起违约金的话，我不介意用你赔偿给公司的钱去聘请更有能力的主播。” - 这场对峙不出意外，还是我败下阵来。 我走出郁瑾言的办公室，周身都阴沉得可怕。 以至于南风帮我摁下电梯的时候，眼神有些担心地看着我。 林昕月跟在我的身后，一直观察着我的神色，终于在回到部门时怯怯地问我：“学姐，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 我蹲下脚步，内心万千种情绪夹杂在一起。 良久，我转过头看向林昕月，眼神淡漠，语气平淡。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等我忙完，我会去跟郁总商量这件事情，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越级汇报？” 林昕月微微后退一步，看上去明显是被我吓到了，委委屈屈地开口： “学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真的很忙，不想让我的事情再影响耽误你，所以我想我可以不可以直接去跟阿言汇报，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生气……” “你没想到？”我微微勾了勾唇，“昕月，以前我觉得你只是神经大条，做事不够心细，今天才发现，你心细如发，我才是那个神经大条的傻子。” 林昕月惶恐地看着我，好像要哭不哭的样子。 “学姐，我真的没有，我只是……” “好了，昕月，”我平静地打断了她，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和情绪，垂眸看着她，“不管是你故意也好，无意也罢，我希望你能好好做好准备应付这次的直播，我给你的资料，你要一五一十倒背如流，不要出现任何岔子。” 林昕月连忙点头：“学姐，你放心，我会的！” 我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捏紧眉心，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有了郁瑾言的督促，还没到下班时间，宣传部就做好了新的海报，迅速发布了出去。 海报上是我和林昕月的合影，这则预告一出来，热度果然比刚才要高出不少。 【助播换人了？小赵呢？】 【小赵不是跟着时虞很久了吗？难不成是时虞火了以后就把小赵踢了？带新人？】 我只看了一眼就关掉了手机，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公司。 第43章：墓碑 许久没有按时下班了，正值晚高峰，我看着拥挤不堪的街道，匆忙的人群，只觉得内心淡淡泛起一丝心酸。 行人纷纷攘攘，不过为碎银几两。 我又何尝不是。 找了个马路边停下，我去不远处的超市里买了点面包和两罐啤酒，重新坐回车内。 车子驶离了主干道，接连跨过好几个商圈之后，车外的马路慢慢清静下来。 再往前看，就很少再见到车和行人了。 到了地方，我将车停在停车场，在门口买了两束菊花，沉默地走进了墓园。 找到熟悉的位置，看着双人墓碑上两张笑得温和慈爱的脸，我沉积已久的眼泪霎时便落了下来。 用手轻轻拂开墓碑上的灰尘，将菊花搁在上面，拉开一瓶啤酒放在面前，轻声开口： “爸爸，妈妈，好久不见啊。” 一阵风吹过，像是他们对我的回应。 我坐在墓碑面前的小石墩上，撕开面包的包装纸，一口一口地吃着。 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我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我爸一边喝酒一边和我讲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我妈温柔地呵斥我，让我少吃些垃圾食品，多吃主食。而我敷衍着他们，沉浸在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里。 那样稀疏平常的时光。 当时只道是寻常。 吃完面包，我静静地看着他们温柔和煦的笑脸，沉默地流泪。 我还是改不了这个毛病，每次心里委屈到撑不住的时候，就会来父母的坟前坐上一会儿，什么也不说，就默默地看着他们。 往往心里有很多话，可在看见他们的时候，我一个字也不想说。 害怕他们担心，害怕他们在那边过得不好。 最后只能化为一句“我好想你们啊”。 我真的。 好想你们啊。 回到家里已经过了十点，也许是爸妈听见了我心里的委屈，这天晚上做梦，我梦见了妈妈给我唱安睡曲。 这个夜晚我睡得很好。 以至于第二日起床的时候，内心的郁结已经散开，再次点开社交软件，发现昨天的直播预告已经讨论翻了天。 不出我的预料，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林昕月上，突然换了助播让很多观众有些不适应，纷纷议论起了原因。 有说我赶跑了小赵的，又说林昕月是关系户的，也有说是资本要求的。 更有人挖出了林昕月是和我同一所学校的学妹，坐实了是我为同校学妹谋得便利，为她铺路。 我匆匆看了几眼，内心没什么波澜。 做主播几年，什么声音没听见过，有时候不回应，便是最好的回应。 更何况我没心思管这些公关。 今天是郁瑾言父亲的寿宴，我这个做晚辈的，需要早点准备到场。 换上郁夫人为我定的浅杏色长袖抹胸鱼尾裙，拿着给郁青山的买的礼物，刚一出门，便看见电梯门口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 我一时有些微愣。 我原本以为，郁瑾言应该会提前一天去祖宅的。 毕竟那是他的父亲。 听见身后的响动，郁瑾言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神淡淡地打量了我几眼，忽然嗤笑一声。 - 自他回国以后，他对我除了漠不关心的忽视和公事公办的斥责，便只剩下这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的嗤笑声。 我垂眸走向前，才发现他并没有摁电梯键。 我微微皱了皱眉，正欲伸出手去，却一把被郁瑾言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左手手臂传来酸痛，我面色不耐，却还是忍下性子问他：“郁总？” 郁瑾言的眼神再次扫过我穿着的这一身礼服，眼底的嘲讽意味十足，我不明白他到底在愠怒什么，这套衣服是他的母亲给我选的，也并没有挑他不喜我穿的颜色，他何必这样针对？ 不等我问询，郁瑾言一把将我扯过去按在墙上，温热的手掌禁锢住我的手腕，沉沉开口。 “网络上那些故意诋毁昕月的话，十有八九都是你的粉丝，是你在你的粉丝群里说了些什么？” 原来还是为了林昕月来怀疑质问我。 胸腔微微刺痛，我忍不住冷笑出声。 郁瑾言眼底的情绪再次沉了沉。 我看着他道：“郁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早在之前我就提醒过您，这个行为会对林昕月造成影响，可您非要这么做，现在如我所料，您却觉得是我一手操控，故意的？” 郁瑾言紧紧盯着我，不知是否在考虑我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我淡淡说：“郁总，我没有必要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去陷害林昕月，你了解我的，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现在凭什么说他了解我。 顿了顿，我改口说：“您应该知道，我比林昕月更在意和需要这一份工作，我不会背地里搞这些小动作。” 郁瑾言冷冷地勾了勾唇：“看来时主播很正义凛然了？” 我不想再在这里和郁瑾言耗下去，提醒他：“郁总，时间来不及了。” 郁瑾言分毫未动。 我不想再忍下去，用力推开他，可我越用力，他便把我按得越紧。 手腕上的疼痛传来，我伸出手使劲掰开他的掌心，一个用力—— “嘶啦”一声。 袖口处被我不小心用力撕烂，沿着虎口一直撕裂到手肘，险些露出我手臂上的伤疤，我小声惊呼一声，慌忙将手臂藏在身后，抬起眼一脸警惕愠怒地看着郁瑾言。 郁瑾言深深看进我的眼里，眸中情绪意味不明，良久才沉沉问：“你就这么怕我碰到你？” 我抿唇不言，他却死死盯着我，就好像非要我给出一个答案一样。 没了办法，我只能拿出林昕月的名号来。 “郁总，这是林昕月第一次参加你家的宴会，你要是去晚了，她会很不自在。” 听见林昕月的名字，郁瑾言到底是冷静了几分。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视线又落到我已经坏掉的礼服身上，忽然欺身向前，解锁拉开我身后的大门，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我，将我带到他的家里。 “去换件衣服。” 第44章：钢笔 我一怔，才看见郁瑾言家中的沙发上，正放着一件浅紫色的礼服。 款式简单，风格也很白搭，一看质地就不俗，丝毫不比我身上这件定制款差。 我却分明记得，之前是郁瑾言自己警告我，不准我再穿浅紫色。 恍然之间，我明白了。 这套衣服应该是郁瑾言替林昕月准备的，要是郁夫人为难林昕月故意不给她准备礼服，有郁瑾言替她兜底。 现在我的礼服坏了，林昕月反正也用不到，就顺便给我了。 我没再说什么，眼看着时间要来不及，拿了礼服之后正欲抬脚，想了想还是说了声：“郁总，借一下你的房间，我换个衣服。” 良久没有得到郁瑾言的回答，就在我打算自行走开时忽然听见他说： “时虞，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需要这么防着我？” 霎时，我浑身冰冷，双手抓着礼服，微微有些发抖。 郁瑾言无所谓地嗤笑一声，转过身去。 “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现在对你没兴趣，也懒得多看一眼，”他说，“自己进去换。” 我匆匆换完衣服，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郁瑾言已经离开了。 我走到房门前，抓住门把手的一瞬间，鬼使神差的，我回过头去看一遍郁瑾言的家。 熟悉的装修风格，千篇一律的浅灰色调，家里一尘不染，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木檀香。 我敛下心中思绪，开门离开。 等我到郁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客人们都到得差不多了，我从大门一侧小心进入，想要隐匿在人群中，却还是被人抓了个现行。 盛珏站在我面前一脸好笑地看着我：“你以前偷过郁家？这么做贼心虚干嘛？” 不知为何，有了盛珏在，我瞬间就放松了许多，正想和他说话，却发现他的眼神微微有些怪，等我注意到他看向我的礼服，心下顿了顿，跟他解释道： “不好意思啊，那套礼服被我不小心弄坏了，所以临时去商场买了一件。” 我还是撒了个谎，不想在他面前提起郁瑾言。 盛珏几乎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现在商场能有这样质感的礼服，不容易。” 我心里心虚，没有再提这件事，和盛珏一起混迹在人群中。 我粗粗看过去，郁瑾言正带着林昕月在不远处和郁青山说话，看见郁青山的背影，我陷入一些回忆，一时之间有些出神。 以至于郁青山忽然转过头看过来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躲闪，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见到我，他泛起温和笑意，对我招了招手。 “时虞，很久没见到你了。” - 我走到郁青山身边时，分明能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边看。 本来就有许多人打量着林昕月，在场来了很多郁家生意上的故交，其中不少都是和我合作过的品牌方，当然也看到了这次的直播预告。 现在看见预告上出现的新助播竟然是郁瑾言的女伴，一时之间大家也都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看向我的眼神就更加玩味了。 毕竟这些年，有很多不知道我和郁瑾言往事的人，都在盛传我也许是郁家未来的儿媳，郁瑾言的准未婚妻。 现在郁瑾言新欢在侧，还是由我亲自在事业上帮扶她，大家当然觉得有趣。 我没有理会旁人的眼神，大方笑着和郁青山问好。 “伯父，生日快乐，略备了一点薄礼，祝您平安健康，诸事顺遂。” 将手中的万宝龙双手递给郁青山：“这是我上个月托朋友在英国帮我买的暮蓝贵金属版，希望伯父喜欢。” 郁青山的眼神微微有些失神。 他似乎是沉沉叹了一口气，说：“我记得很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在我生日的时候送了我一支万宝龙的钢笔，是很基础的款式，没有这么贵重，但是我用了很多年。” 顿了顿，他说：“后来它坏了，我到现在把它放在我的书房里，保存得很好。” 他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不是假的。 我眸光微沉，不动声色地隐去心中的晦涩，依然抬眸笑看着他。 良久，他收下那只钢笔，看向我，目光隐晦：“时虞，都长这么大了。” 听见这话的郁夫人从不远处走过来，笑着白了郁青山一眼。 “你们也不过就三四年没见，说得好像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你就认识她呢。” 郁青山微微一笑，眼中的情绪消失不见，温和地看着郁夫人，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 郁夫人点点头：“都到齐了，和刘妈说一声吧，后面的庄子准备一下。” 郁家在半山别墅，别墅后有一个私人山庄，用于平时办宴会的时候。 宾客们都慢慢往山庄那边去了，我跟在盛珏身边，听见身后有人叫我。 “学姐，你怎么没穿周阿姨给你的礼服呢？” 短短几天时间，就从郁夫人变成了周阿姨，看来除了我教她的以外，她也是下了些功夫讨好郁夫人的。 就和我当初一样。 郁夫人明显也听见这句话，回过头来看着我，好似这个时候才发现我换了礼服。 我的余光扫过郁瑾言，他眼神冷冷，面色从容，丝毫不担心我会说错话。 我游刃有余地笑了笑：“早上睡醒没注意，穿衣服的时候不小心勾了一个口子，怕出丑，就临时换了一件。” 郁夫人笑笑，没和我计较。 倒是林昕月看出这件礼服不太像是商场的常规款。 “我好像在上周巴黎世家的秀台上看见过同款诶，学姐，你是在哪里买的？” 我心下跳了跳，顿了两秒，笑着说：“现在国产商家最喜欢的就是仿造什么秀台同款，淘宝一搜全是，选个价格适中的，就差不多了。” 林昕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般，笑了笑，说：“可是学姐气质好，穿什么衣服都像在走秀一样，都好看。” 末了，她叹气道：“不像我，穿上高定也没有那个气质。” 身后传来郁瑾言温和的声音。 “我很喜欢，很好看。” 第45章：木槿 郁瑾言音色沉沉，嗓音中尽是温柔，和同我说话时的冷淡嗤笑截然不同。 我垂下眸去，却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脚下的楼梯，就这么踩空，身子不自觉往前倾。 幸好盛珏眼疾手快，左手一把扶住我，右手揽过我的肩膀，让我站稳。 沉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没事吧？” 我站稳后轻轻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林昕月轻巧地笑了笑：“盛学长和学姐感情真好呀，阿言，你学学人家，对学姐多贴心。” 我心下莫名有些烦闷，拉着盛珏往前走了好几步，并没有听见郁瑾言的回答。 郁家的山庄很美，初秋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漫山遍野的海棠花和蝴蝶兰开满了山坡，这两种花都是郁夫人最喜欢的。 今天的主角不是我，我和盛珏脱离了人群，走到一旁的长廊上散步。 “还是半山的空气最好，没有被城市的车流污染过的气息。” 我笑了笑，耸耸肩说：“毕竟他们生活的空气也要二十万一平方。” 盛珏嗤笑一声：“看不出来你还挺仇富。” 我毫不避讳地点头：“我大学时候甚至还为此许了个愿望呢。” 盛珏挑眉：“什么愿望？希望外星人占领地球，把有钱人都抓走？” 我停下脚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这个愿望是在很多年前的某天深夜，我写在我的私人博客上的，没有对任何人分享过。 包括那个时候还是我男朋友的郁瑾言。 可盛珏怎么会知道？ 看见我的眼神，盛珏挑眉更甚，不由得失笑道：“我随口一说，不会真的让我猜中了吧？” 他看上去不像在撒谎，我觉得他也不会无聊到拿这种小事来骗我。 所以我呼出一口气，垂眸笑了笑：“那个时候……太天真了。” 但盛珏说：“不会，我觉得很可爱。”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和盛珏已经走出很远了，我转过身正准备提议走回去，却忽然看见长廊的角落上，有几株白色木槿。 在一片姹紫嫣红的海棠花海中，这几株白色木槿显得格外惹眼。 但因为它又生长在这个偏僻的长廊里面，所以显得非常微不足道。 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也不会发现这里还有几株木槿。 我盯着它们默默出神，双唇微微抿紧，手心也浅浅握住。 不知过了多久，盛珏站在我身后低声叫我的名字。 “时虞，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过去了。” 我回过神来，恢复镇定，跟在他的身边有些麻木地往饭厅走去，盛珏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他还是一如往常那般贴心，什么也没问。 到了饭厅门口，林昕月从不远处走过来叫住我。 “学姐，你和盛学长去哪里约会了呀？刚才找你好久都找不到。” 我看着她孑然一人，有些疑惑：“郁总呢？” 按理说他不会在这种场合丢下林昕月一个人。 林昕月明显有些委屈，抿了抿唇，低声说道：“刚才周阿姨和郁叔叔叔叔把阿言叫过去了，说有事找他，阿言让我在这里等他，可是我等了好久了……” 我看出了她的紧张和害怕，和我曾经第一次来郁家时如出一辙。 只是那个时候我连郁瑾言的庇佑也没有，整个宴会五六个小时，都是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角落，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差点没有我的位置，还是一个好心的夫人看见我实在局促，将我拉去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经历过这么多事情，我的内心并不十分喜欢林昕月，但也许是因为对此情此景感同身受，我还是轻声说：“先吃饭吧，一会儿跟我们坐在一起。” 林昕月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巴巴地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 “谢谢学姐，你真好。” - 寿宴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和盛珏、林昕月就坐在主舞台左边的餐桌上，音乐徐徐响起，郁青山带着郁夫人出场致谢。 林昕月本来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忽然，她眸中微闪，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舞台上的人整张脸的神情都变得格外扭曲。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看见了从郁夫人身后走出来的郁瑾言。 以及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笑容明媚，自信娇艳的女人。 女人一袭黑色抹胸鱼尾裙，满裙的碎钻镶嵌在上面，灯光四面八方照射过来，她整个人如同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中傲然独立的黑天鹅，礼裙衬得她的皮肤白得发光，而她面上自信张扬的笑容和站在郁瑾言身边丝毫不怯场的气质，就足以说明她家世不凡。 而郁家的人能让她在这样的场面站在郁瑾言的身旁，其寓意可想而知。 我看着女人的面庞，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直到她的视线从台上慢悠悠地转下来，最后落在我的脸上，和我四目相对。 我才想起来，她是尹氏财团的大小姐，尹千姿。 两年前我的第一场专场是尹氏财团独家赞助，当时我离开的时候，曾和她有过一面之缘。 只是后来听说她去了英国留学，应该是刚回国不久。 我心下沉沉，转过头看着林昕月发白的脸色和微红的眼眶，慢慢明白了郁夫人的用意。 她之所以没有明目张胆地要求郁瑾言离开林昕月，甚至默许林昕月参加郁家的家宴，就是为了亲眼让她看见这一幕。 让她知晓——即使你现在跟着郁瑾言进了郁家的大门，但未来能站在郁瑾言身边的女人，一定另有其人。 没有什么比让她直面差距和现实更让她死心。 盛珏在我旁边淡淡开口：“郁尹两家两个月前就频繁一起参宴和看展，周阿姨好像很喜欢尹小姐，她毕业于剑桥，聪明，家世好，底子又干净。” 林昕月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更加惨白，深深地看了台上的人一眼，转身便跑开了。 不知过了多久，台下的人走下来，尹千姿挽着郁瑾言的手，纤长的手伸在空中，美甲上的银色蝴蝶随着她的动作翩翩起舞。 “好久不见啊，时主播。” 第46章：合作 我看了一眼郁瑾言，他面色平静，神色从容，只是眼底流淌的不耐烦有几分明显。 就在我伸出手想和尹千姿握手的时候，郁瑾言忽然放下了自己的胳膊，而尹千姿挽着他的手也顺势落了下来，显得有些突兀。 郁瑾言冷冷地看着她：“戏做完了，尹小姐还想继续演下去的话，自便。” 说罢，他转身走开，向饭厅外面走去。 想也知道他是去找谁。 我看着郁瑾言匆匆离开的背影，耳边响起一道无谓的娇笑声。 “这个郁瑾言有点意思，出身在我们这样的家庭，竟然学电视剧男主角一样去追求真爱？” 她完全不在乎郁瑾言丢下她去找林昕月的态度，反倒是有模有样地评价起来。 “不过他的眼光真的有够差的，我刚才看见那个女的了，不仅周阿姨看不上，我也看不上，让我这种级别的人去对付她那种货色，真亏。” 我抬眸看着她，她眼底的轻蔑张扬明显，丝毫不避讳。 说完那句话，她的身体慢慢向前倾，红唇贴近我的耳畔，呼气如兰：“就算是要争郁瑾言，也得和时主播这样的人争，才够得劲啊。” 我一怔，蹙眉看着她，语气淡淡：“尹小姐真会开玩笑。” “别装了，”尹千姿收起她明媚又嘲讽的笑容，“你和郁瑾言那点破事儿谁不知道。” 她朱唇微启，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眸光看向我的后方，面上登时换了一个笑容，方才的挑衅神色霎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笑得温柔婉约，简洁大方。 “周阿姨。” 我回头看过去，郁夫人果然走了过来，一脸笑意看着尹千姿：“瑾言呢？怎么没陪着你？” 尹千姿笑得坦然：“刚才孙总过来找瑾言说事情，两个人应该是出去聊公事了。没关系周阿姨，我和时虞也认识，跟她很聊得来，您不用担心我。” 信口拈来的话滴水不漏，郁夫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却能感觉到她的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似乎是在观察我的反应。 直到确定我似乎并没有因为尹千姿的出现有什么情绪波动后，郁夫人才笑着和我介绍。 “时虞，千姿是我们瑾言的好朋友，我和千姿的妈妈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千姿，时虞你也认识，现在是瑾言手底下的员工。” 这样一番介绍，亲疏高下立见。 郁夫人顿了顿，又笑着开口说道：“刚才千姿的妈妈已经决定了，尹氏财团会赞助郁氏电商接下来一年的直播专场，由尹氏财团独家冠名，这也是尹家和我们郁家开启战略合作的第一步，时虞，接下来你要好好和千姿打好关系。” 这个出乎我意料的消息让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我怔怔地看向尹千姿，她无懈可击的笑容里藏着一丝嘲讽，在我开口之前率先和郁夫人表态。 “周阿姨你放心，我相信时虞的能力，这次合作，一定对郁尹两件都是共赢。” - 好不容易应付完郁夫人和尹千姿，我只觉得乏累无聊。 这些豪门所谓的联姻手段和笑里藏刀，翻来覆去都是一个样，让人觉得无趣至极。 这么多年了，我依然不习惯出席这样的场合，以前总有蒋姣挡在我面前，现在却只能靠我自己。 所幸等我回眸的时候，盛珏一双温和笑意的眼睛看着我，沉声道：“要是觉得无聊，跟我说一声，我带你回去。” 参加别人的寿宴哪有提前离席的道理，我笑着摇了摇头，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过去。 盛珏有些诧异：“时虞，怎么了？” 我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心下却觉得很怪异。 不止是现在，从我今天进入郁家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有一道视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可每等我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看不到。 借着去卫生间的名义，我从宴会厅走出来，想走到小花园去放松一下。 刚走出去，却看见了不远处的角落里，郁瑾言和郁夫人正在说话。 林昕月有些害怕地躲在郁瑾言后面，微微垂着眸，明显是不敢看郁夫人的样子。 我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然又听见郁夫人有些愠怒地说道：“周凌马上就从英国回来了，你还是打算对郁家和我们周家的其他产业不管不顾，就守着那个不值钱的电商？就为了这个女人？” 听到周凌的名字，我的步子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手托着香槟酒杯的侍应生。 一阵酒杯落地碎裂一地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包括郁瑾言和郁夫人。 面上火辣辣的羞耻感包围了我，我强忍镇定想向各位道歉，余光中却看见郁瑾言皱了皱眉，抬脚向这边走来。 只是还没等他靠近我，一道黑影欺身挡在我的身前，嗓音温和，向众人赔不是。 “不好意思，唐突到各位了，请各位见谅。” 盛珏把我护在身后，等收拾干净后才转过身来问我：“时虞，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就看见郁青山走了过来，皱了皱眉：“衣服脏了，山庄里应该有几套备用的礼服，你去凌香阁三楼换一下。” 凌香阁是山庄专门用来留宿的一栋阁楼。 郁青山的气场不容我反驳，且礼裙鱼尾处确实被香槟打湿，沾上了一团黄色水渍。 我说了声谢谢，独自一个人走向了凌香阁。 阁楼里面有专人接待，应该是郁青山提前打了招呼，接待我的阿姨直接把我带进了三楼的一间包房卧室，卧室的床上有三套礼服。 “老爷说了，这几套都是从郁家拿出来，很适合小姐您的尺寸的，您可以随意挑选。” 阿姨离开后，我走上前垂眸看着床上的礼裙，卧室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我原本以为是阿姨还有什么事找我，一回过头，却对上一双阴鸷的双眼。 我没有想到，竟是郁瑾言。 他走上前忽然掐住我的手腕，将我逼迫至房间角落。 逼仄的空间和毫无缝隙的距离让我心跳不由得加速，有些惊慌地看着郁瑾言。 “郁瑾言，你要干什么？！” 郁瑾言冷冷一笑，语气阴冷至极。 “时虞，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怎么光是听到周凌的消息，都能让你心慌成这样？” 第47章：周家 郁瑾言带着酒气的气息悉数喷薄在我的脸上，今天的应酬他喝了不少酒，虽然都是浅酌一口，但红酒后劲大，此时他的面庞微微带着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那抹没有来由的愠怒在他眼底划开，清晰地映射出我的倒影。 我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的力量差距有多悬殊，根本不想挣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郁总，你喝多了。” “郁总？”郁瑾言冷笑一声，“时虞，别以为你装得够好，就真的忘记了你曾经跟了我四年的事。” 我的内心忽然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那些我曾经刻意规避的回忆此刻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让我很是心烦。 我眼里的情绪轻松被郁瑾言捕捉到，他冷冷地嗤笑道：“更何况你以为，进不了郁家，你就能勾上周凌，攀进周家的门？时虞，别痴心妄想了。” 一股悲凉蔓延我的心底。 也是。 在郁瑾言眼里，我一直都是一个贪慕荣华，一心想攀高枝嫁入豪门的女人，他会认为我想攀上他的表哥，嫁进郁夫人的娘家周家，也是情理之中。 他会如此愤怒，也只是因为我曾经作为他的女人，却和他的表哥勾搭在一起，让他觉得很没面子而已。 男人的占有欲是不需要有任何感情基础的。 我死死憋着心里的那股气，良久才沉沉道：“郁瑾言，让开。” 郁瑾言纹丝不动，甚至脸更靠近了一些，薄唇和我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他气息灼热，冷嗤道：“如果我不呢？” 他附在我耳边，音色冷淡又刻薄至极。 “时虞，你不会真的以为周凌会看上一个被我玩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吧？” 仿佛浑身的气血涌入我的脑海，我的大脑轰鸣一声，整个身体都不受我的控制。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掌心火辣辣的疼痛和郁瑾言微微偏向一旁的脸庞，以及他脸庞上那抹渐渐清晰的手掌印，才让我意识到，我真的打了他一巴掌。 我喘着粗气，眼眶红红地看着他的侧脸。 “郁瑾言，你别得寸进尺……” 郁瑾言缓缓转过头来，口腔内的舌头微微用力顶了顶腮，嘴角勾出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眼神阴鸷得有些渗人。 “得寸进尺……”他忽然低喃道，“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说完，他瞬间禁锢住我的双手手腕别在身后，身体欺压向前，将我往一旁的大床上带。 两个人重重地跌落到大床中央，深深凹陷进去。 郁瑾言用手肘撑在我的身侧，手掌掐住我的下巴，他深深看着我，眼底的情欲一晃而过，忽然，他俯下身来，狠狠吻住了我的唇！ 红酒醇香的味道在我的口腔内蔓延，郁瑾言温热的身体和我贴合得那样紧密，他燥热不堪的手掌心拂过我的肌肤，所到之处让我不由颤栗。 眼看着他就要从我的礼服边缘滑落至更深处，我心里一急，终于找到空隙发出一声沉沉地低吼： “郁瑾言，你就不怕我告诉林昕月吗？！” - 郁瑾言的动作就那么停住了。 我大口大口喘气呼吸着新鲜空气，郁瑾言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灼热的呼吸不断喷薄在我的脖颈，几乎快将我燃烧殆尽。 他覆在我的身上深呼吸几下，终于撑起身子站了起来，再次看着我的时候，眼底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恢复了和以往一样的淡漠。 以及带着微微的不耐。 他理好染上褶皱的西装，随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也清理干净了那个方才在我面前失控的他自己。 离开卧室之前，他没有再看我一眼。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有些无措地坐在床上，房间内空无一人，只剩下我迷乱的心跳和错乱的呼吸。 好像刚才的疯狂只是我的一场幻觉。 我换好衣服回宴会厅后，就一直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吃水果，味道香甜的水果在我嘴里味同嚼蜡，周围人的热闹和攀谈都与我无关。 只是唯一不变的，是我依然能感觉到不知从哪里来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我想寻觅，却丝毫找不到踪迹。 直到终于挨到了散场的时候，我都没有再看见郁瑾言。 离开时盛珏说要送我回家，我想了想，没拒绝。 实在我现在疲惫得紧。 只是在我站在路边等盛珏的时候，一辆墨绿色的布加迪缓缓行驶到我面前，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坐着的是郁瑾言。 夜色沉沉，他的车厢也昏暗无比。 只是面上的神色被他戴着的一只黑色口罩遮了大半，我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林昕月从我身后走过来，拉开副驾驶的门，有些诧异地问了一句：“阿言，你怎么戴着口罩？” 郁瑾言淡淡开口：“吹了点风，有些感冒。” 林昕月有些担心：“你刚才喝了酒，要不我来开车吧？” 郁瑾言少有的没拒绝。 他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绕过车身进了副驾驶，阖上双眼假寐，微微蹙着眉头。 冷漠矜持得丝毫看不出来他方才是如何把我困在卧室中为难的。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我一眼。 林昕月坐进车里之前看向我：“学姐，我先送阿言回去了，你一个人方便吗？” 我扯了扯嘴角：“我在等盛珏。” 林昕月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学姐。” 车窗缓缓摇上去，他们两个人慢慢从我眼前消失。 我回过头，看见盛珏的车安静地等在后面。 我坐进去的时候，似乎察觉到盛珏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我的唇瓣上，只是粗粗扫过几眼，他便转过头去安静地开车，什么也没说。 送我回家的路上，原本沉默的车厢里，盛珏忽然说了句：“时虞，郁瑾言不是你的良人。” 我一怔，随后说道：“他早就不是了。” 可语气里却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我不知道盛珏有没有听出来，他没有接过我的话，说：“不管是林昕月也好，还是尹千姿也好，郁瑾言的身边都不会只有你一个人，时虞，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不断委曲求全。” 第48章：发难 委曲求全。 这四个字我早就听蒋姣说了很多次。 可让我委曲求全的，从来都不是郁瑾言。 我故意混淆视听，笑着说了句：“这个世界上，做什么事情不受委屈？” 我看着即便到了深夜依然行迹匆匆的人群，看着他们微微佝偻身子的单薄身影，在萧瑟的初秋中急急前行。 “你随便找个大街上的人问问，问他们现在的生活委不委屈，有几个人能回答，我现在很幸福，我没受过什么委屈？”我幽幽地说，“在海市这样的大城市，梦想和受委屈，都是最廉价不值钱的东西了。” 盛珏沉默了很久。 即便他不能理解，我也丝毫不觉得诧异。 他出身书香世家，父母在学术界受学生爱戴敬仰，德高望重，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周围人的小太阳，一路顺风顺水，对谁都是和善温煦。 是我曾经大学时候最羡慕的、最觉得可望不可即的人。 所以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愿意和他说，而是我觉得，他不会理解我的处境。 可是盛珏好像真的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一样，发出一声很轻很轻的低叹：“时虞，你不要以为我拥有了很多，就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缺。” “我很多年前渴望拥有的，到现在都没有拥有过，我甚至连宣之于口的勇气也没有。” 也许是盛珏很少有这样挫败不堪的时候，就好像曾经奉若神明的存在忽然垂下了头，一向自诩口齿伶俐的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就在我有些无措的时候，他又忽然笑了笑，恢复了以往的语气。 “不过你说得很对，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遗憾和委屈，无法规避。” “享受无法规避的痛苦，也是人生必修课之一。” …… 莫名其妙和盛珏探讨了一番人生哲理，不过说实在话，和他聊过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很多。 今天一天的坏心情渐渐消散，等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内心已经变得无比轻盈。 有时候，我不得不感激自己这份总被蒋姣诟病的“心大”，让我在本来就难熬的日子里，减少对自己的内耗和折磨。 不管昨天和今天发生了多少大事，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永远是明天。 周日在家里昏天暗地地睡了个够，周一一到公司，整个电商部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 还有两天新专场就正式开始了，每个人都严阵以待，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着。 不断有电话响起，不断和品牌方确定最后的信息，一个上午争分夺秒地忙完，刚吃完饭准备午休，蒋姣就敲了敲我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看她的神情，我就知道出了什么事，果然，蒋姣开门见山地说：“刚才尹氏财团秘书处打来电话，说是尹小姐要来公司考察合作项目，让我们准备一下。” 一想到尹千姿，我就有些头疼。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捏了捏眉心：“知道了，我一会儿准备一下，我来接待她。” 就算我把这项接待推给蒋姣，按照我对尹千姿的了解，她也不会让我置身事外。 不如我去找她，让蒋姣专心准备新专场的事。 下午两点半，尹千姿果然到了公司门口，我在一楼等着，她一身肤色修身长裙，披了一件黑色的羊毛衫，看上去干练又美艳。 我上前笑脸迎人：“不好意思尹小姐，专场马上要开始了，大家都在忙。您看看您想了解些什么，我带您四处转转？” 尹千姿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垂眸笑了，眼角弯弯，似乎真的觉得很有趣一样。 她双手环胸阔步向前：“瑾言在我家的公司开会呢，我就趁着他没在的时候偷摸来看看而已，时主播不用费心思。” 我猜得没有错。 尹千姿故意挑在郁瑾言没在的时候来公司，要么来找我，要么来找…… 林昕月。 思忖间，尹千姿懒懒开口：“劳烦时主播带我去电商部看一看，毕竟是公司的王牌部门，我也久仰大名呢。” 部门的人不认识尹千姿，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出现，唯一在看到她时脸色惨白的，就只有林昕月。 尹千姿对上林昕月的眼神时就笑了。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信步走过去，做了延长甲的美甲在林昕月的工位上随意地点了点。 “我和时虞要去开个会，能不能劳烦林小姐帮我泡杯茶？” 林昕月抿住嘴唇，求助似的看向我。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尹千姿冷笑一声：“郁氏员工的架子真大啊，叫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帮忙泡杯茶都费劲，怪不得上次吃饭听齐叔叔说，郁氏电商有个实习生不懂规矩得很，应该就是你了吧？” 闻言，林昕月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灰败，死死抿住嘴唇，好一会儿才从工位上站起来，走向了茶水间。 尹千姿轻蔑的眼神落在她的背影上，又徐徐收回来，扫过我，轻描淡写：“时主播带路吧，我走累了，歇歇。” 带尹千姿去了部门的小会议室，我拿出准备好的资料。 “尹小姐，这是我们郁氏电商近五年的财务报表和市场估价，还有一些比较经典的案例，您都可以看看，有什么不清楚的或者还有什么想了解的都可以……” “啧，”尹千姿看也没看我放在她面前的资料，伸出葱葱细手兀自欣赏着自己的美甲，懒懒地说了句，“你们公司的地板真硬啊，走了一会儿脚都走酸了，晚点儿我跟瑾言说说，让他早点弄个地毯。” 她顾左右而言他，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我不气也不恼，因为我知道和她发脾气，一没有用处，二没有好处。 我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发难。 没听见我的回答和任何反应，尹千姿抬起眸来看着我，观察了我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 “果然有意思，”她笑得很开怀，“时虞，你是不是被什么人工ai替换了，怎么连点儿脾气也没有的？” 第49章：荒唐 面对尹千姿充满挑衅的刻意激怒，我依然笑得很随意。 “尹小姐，您是郁氏电商的投资人，您对公司有任何建议都是合理合规的。我会一一记录下来和郁总汇报，争取让您满意。” 尹千姿勾了勾唇，妩媚的眼神不断打量着我，像是想把我从里到外扒个干净。 半晌，她才终于兴致缺缺地挑了挑眉。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我抬眸看过去，林昕月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左手仔细护着茶杯的外檐，看得出来很担心会像上次那样不小心弄洒。 她将茶水放在尹千姿面前，随后乖乖站好，显得有些局促。 我看了看她的脸色，她的脸白得有些吓人，眼底有些红晕，应该是刚才没忍住哭过。 她正要退出去，却听见尹千姿淡淡一句：“我让你走了吗？” 林昕月的步子僵在原地。 尹千姿睨了她一眼，伸出手掀开杯盖，看着慢慢一杯淡黄色的茶，眼底闪过一丝嫌弃，随后冷冷地勾了勾唇，语气嘲讽至极。 “给客人倒茶的规矩是七分满，五分烫。林小姐到底是连这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还是瞧不上我这个客人，故意摆脸子给我看呢？” 一番话说得林昕月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瞬间再次决堤，我看着她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不甘和羞耻的眼神牢牢盯着尹千姿。 可是她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提尹千姿的背景，光是尹千姿和郁夫人的关系，林昕月就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一旦真的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她好不容易在郁夫人面前积攒起来的形象分分钟土崩瓦解。 而尹千姿冷眼看着林昕月一副唯唯诺诺又受尽委屈的白莲花形象，站起身来双手环胸盯着她，开口却是对着我说话。 “时主播，既然你说我作为郁氏电商的投资人，可以提出任何建议，那么我现在有一个很迫切的提议，”尹千姿勾唇一笑，“能不能把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实习生给开了？” 林昕月脸色惨白无比，一滴眼泪就这么忍不住落了下来，喃喃道：“尹小姐……” 尹千姿冷哼一声，收回视线看向我：“有这样的员工在郁氏电商工作，我十分怀疑贵司选人用人的眼光，也许会影响我对贵司的投资也不一定……” 尹千姿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道冷冽的男声，寒气逼人。 “尹小姐的手未必伸得太长了，我郁家的公司，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郁瑾言从外面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林昕月护在身后，随后视线不轻不重地落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林昕月，让她受了委屈。 他移开视线，冷冷看着尹千姿，眼底淡漠。 尹千姿丝毫不介意郁瑾言的态度，腰肢款款走向他，歪了歪头，妩媚一笑。 “这么小气做什么，开个玩笑而已，”尹千姿玩味地笑了笑，“既然你要保护你的金丝雀，那把时虞交给我好不好？” 我一怔。 尹千姿继续说：“我们财团准备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和电商有关，既然郁尹两家开始了战略合作，那我找你借调一个人不过分吧？” 迎着郁瑾言晦涩不明的目光，尹千姿说： “你放心，只要你让时虞跟我走，我绝对不会再来找你的小金丝雀的麻烦，怎么样？” - 郁瑾言抬眸看向站在尹千姿身后的我。 像是一只毒蛇缓缓蔓延在我的心底，所到之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包围着我。 从前我自诩对郁瑾言很了解，他冷静客观，做事滴水不漏，从来不会徇私，做任何事情都是基于当下最正确的判断。 但现在，我不知道。 他对林昕月的保护和偏心让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要为了她放弃我，任由尹千姿带走我。 我面上依然镇定，抓住办公椅的一只手却微微用力，指尖镶嵌进真皮里，暴露了我的紧张。 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漫长的沉默中，郁瑾言终于沉沉开口。 “尹小姐是不是没听懂我的意思？”郁瑾言面色冷淡地看着她，“我说你没有资格插手郁家公司的事，也代表着，你带不走公司里任何一个人。” “时虞，送客。十分钟后来我办公室开会。” 说罢，郁瑾言看也不看尹千姿一眼，拉过林昕月，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握紧办公椅的手瞬间松开，我呼出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跳。 而郁瑾言走后，尹千姿也只是轻笑一声，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随意拿起自己的包：“时大主播不用送了，我自己走就是。反正以后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我们再会。” 尹千姿转过脸对着我很妩媚地笑了一下，眼底充满打量。 但我总有一种直觉。 她对我的敌意，并不是因为郁瑾言。 但是我也实在想不出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 容不得我思考，等我浅浅收拾了一下，到了郁瑾言的办公室，发现林昕月也在，哭得梨花带雨，不断地抽搐着。 郁瑾言小心站在她身边宽慰，看见我后，林昕月的身子往郁瑾言身后小小地躲了一下。 我蹙起眉头，直觉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我就听见郁瑾言的质问。 “尹千姿今天突然跑到公司来无理取闹刁难昕月，你为什么不阻止？” 一整天的忙碌和对新专场的紧张瞬间消失殆尽，我看着郁瑾言和林昕月，只觉得荒唐。 尹千姿是郁夫人的亲自钦点的投资人，尹氏财团是公司的独家赞助商。 这样一个人来公司，我想不到任何方法来阻止或者拒绝。 我冷眼看着郁瑾言：“郁总，我建议以后您不管去任何地方，都把林昕月带在身边，这样就能完全规避她在你不在的时候被任何人刁难，免得您心疼。” 这是我第一次直呼林昕月的名字。 林昕月也感受到了我的愤怒，躲在郁瑾言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我。 “学姐，你不要生气，我没有怪你……” 第50章：辞退 林昕月一示弱，郁瑾言的脸色就更沉了。 他一副不想和我多说的不耐语气，微微蹙着眉：“以后尹千姿那边的任何接待，都不要让昕月出现在她面前，一应工作由你来安排打理。” “需不需要我再提醒时主播一遍，昕月是电商部实习主播，不是端茶倒水的小妹。” 我心底觉得可笑又悲凉。 她不是端茶倒水的小妹，难道我就是了吗？ 她是电商部实习主播，难道我就不是为公司殚精竭虑整整三年的部门头部主播吗？ 恍惚之间，盛珏那天劝说我的话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浅浅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 “郁总没什么别的吩咐了吧，我先回去做事了。” 郁瑾言没有回复我，转过身去对着林昕月，小心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 他办公室的顶灯很亮，晃得刺眼，我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一回到电商部，我就一头扎进工作之中，似乎是在躲避着什么。 我知道任何人都靠不住，我唯一能牢牢掌握在我手中的，只有我的工作，我的直播间。 可是我很快发现，也许就连我的直播间，我也控制不住了。 新专场正式开场的当天，我和蒋姣整个白天都在公司和场地之间奔波，最后一次清点完所有品牌方和产品报价及库存后，我们终于放下心来，回部门点了杯咖啡，为晚上的开场做准备。 小赵也一直跟着我们忙前忙后：“时虞姐，一会儿早点去食堂把晚饭吃了吧，不然晚上结束怕是很晚了。” 毕竟一般情况下，专场第一天都会加班到半夜两点多。 可等我回到办公室，看了一圈，都没看到林昕月的身影，心中顿时有股不好的预感。 发微信给她没有回，打电话也打不通，最后不得已，我打给了郁瑾言。 郁瑾言的电话到时很快接通了，但却是一道柔弱软糯的女声。 “喂？” 是林昕月。 我皱眉：“昕月？你去哪里了？没在公司吗？” “啊，学姐，”林昕月柔柔弱弱地开口，“我今天生理期很不舒服，所以来医院打了止痛针。你找阿言有什么事吗？他去帮我买药了，手机放在这里。” 刚才我有事找郁瑾言，南风却说他两个小时前推了一个会议外出了，我以为他是去忙别的事，没想到只是为了送林昕月去医院。 我忍不住蹙眉更深：“你人在医院？很不舒服吗？那晚上的直播你……” “学姐放心，”林昕月连忙说，“我打了针以后已经好多了，再休息半个小时肯定没事了，晚上的直播没问题的。” 可我还是不放心，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再三叮嘱她。 “昕月，这次的专场对公司，对我，对电商部的每一个人都很重要，年底的最后一场专场直接影响明年公司对品牌方的报价和广告赞助，所以请你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现在好好休息，等晚上直播开始的时候，一定不要出什么岔子。” 我生怕她没有将我的话放在心上，最后加重了语气说道：“这次的直播郁夫人肯定也会看的，你好好表现，才能让她更接纳你。” 林昕月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没有了刚才的热切，颇有些平静地说道：“好，学姐放心，我明白，不会耽误工作的。” 我并没有多想她的语气发生了变化，直到半小时后，我的咖啡到了，趁着喝咖啡休息的功夫，我刷了刷朋友圈。 就刷到林昕月半个小时前个更新的一则图文。 配图是医院护士站，配文是：【没有人会真的关心你，你自以为的朋友也只是担心你会拖后腿。好好爱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所幸不管什么时候，还是有一个人，永远以我为先……】 - 蒋姣的微信适当地发了过来，刚好是林昕月的这则朋友圈的截图。 她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问：这小妮子又在阴阳怪气谁呢？ 我回了一个耸肩不知道的表情。 总不能恬不知耻地说“正是在下”吧。 我并不在意我在她的心里扮演者什么角色，只是在默默祈祷，希望晚上一切顺利。 六点左右，我和蒋姣小赵吃完饭回到部门，刚走进去就顿住了脚步。 蒋姣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形，小赵看了看对面的人，又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只有我看似平静的面容下，有什么情绪在慢慢崩塌。 我看着面前穿着一身紫色礼服的林昕月，她的头发应该是专门去什么造型工作室做的，妆容精致，完美得无可挑剔。 我呼吸有些沉重：“昕月，我们这次的专场是针对年轻打工人群体，整体的直播间风格都是偏日常的OL白领风。所以你这套礼服……不太合适。” 林昕月垂头看了看自己一身行头。 “可是阿言说我穿着一套好看……” “这跟好不好看有关系吗？”蒋姣似乎是忍无可忍，打断了林昕月的话，“林昕月，你是助播，要迎合整个直播间的风格和定位，你不是我们请来的特邀嘉宾，也不是什么来助场的女明星，穿成这样你是要卖货还是走秀？” “吵什么？” 郁瑾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慢慢走到林昕月面前，正对蒋姣，神情严肃。 林昕月在他身后垂着头，似乎是被蒋姣吓到了，大气也不敢出。 郁瑾言眼神扫过我们，将林昕月护在身后：“有什么事需要你们这样大动干戈来针对昕月？” “针对？”蒋姣双手环胸，冷笑道，“郁总，您不妨问问林小姐，为什么作为专场助播的她要穿着一身礼服来直播间？我们这次专场的主题，到底是卖货，还是隆重介绍林小姐的优秀履历，您一句话。” 郁瑾言微微皱了皱眉。 蒋姣说：“郁总，我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您执意让林昕月穿着这身行头出现在直播间，我和时虞实在伺候不了这尊大佛。您可以送我们两份辞退书，我们也可以递交两份辞职报告。” “您来决定。” 第51章：专场 蒋姣这番话一说出来，原本匆乱忙碌的部门好像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蒋姣和我，不可置信。 从前每个人都觉得，我和蒋姣会离职的可能性，甚至比郁氏电商要倒闭的可能性都小。 郁瑾言和蒋姣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妥协。 良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去看向林昕月。 林昕月也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很委屈的样子。 郁瑾言垂眸：“昕月，先换一身衣服吧。” 林昕月眸中写满了失望，很快又垂下眸去，低声说道：“知道了，我现在去换。” 郁瑾言眼神有些心疼，拉过她低声说了句什么，林昕月才很浅地勾了勾唇，随后看向蒋姣。 “蒋部长，对不起，是我的问题，你别生气了，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蒋姣冷哼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转身离开，回到办公室关掉门。 林昕月脸色惨白，有些无助地看着郁瑾言。 郁瑾言眉头微蹙，视线落到我身上，顿了顿才说道：“时虞，蒋姣的脾气需要收一收了，电商部并没有独立在公司外面。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我没说话，只是侧了身子让过郁瑾言和林昕月，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擦身而过的瞬间，我感觉到郁瑾言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淡然冷漠。 原本紧张和期待交杂的心情才这一刻变得索然无味，我拿起手机才看到盛珏十分钟之前发给我的微信。 【晚上加油，我在电视台加班，结束以后接你去吃个夜宵？】 我抬眸看见玻璃窗外面，郁瑾言护着林昕月小心宽慰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酸意，又很快被自己隐埋下去。 我垂眸打字：好。 ……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部门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没有了以往的松弛和随意，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收拾好东西去直播场地，我看见林昕月穿了一件规规矩矩的OL职业装，将头发盘了起来，妆容也淡了一些，眼角处微微晕染的眼线看得出来她刚才应该是哭过。 林昕月小心翼翼地走到我面前来，双手手指微微蜷缩，看上去有些紧张。 到底还是需要共同合作，我敛下心绪宽慰她：“第一次多少都会有些紧张，不用太害怕，按照流程一项一项来，会有运营在旁边跟进度，我也会随时提醒你。” 林昕月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我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的时候开口了。 “学姐，你说阿言是不是真的生我的气了啊？阿言以前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的，他一直都很顺着我，我想干什么都没有拒绝过，今天却……” 今天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蒋姣妥协，让她去换衣服。 我有些怔怔地看着林昕月，看着她面上的苦恼和伤心不是装的，只觉得荒唐得我想笑。 我们电商部每个人不分昼夜地准备专场。 我和蒋姣腆着笑脸游走在各个品牌方谈下来的合作。 蒋姣把胃都喝出血才争取到的价格优惠。 我顶着郁瑾言各个方面的压力一项一项完成他下达给我的任务。 可在林昕月的心里，这些都比不上郁瑾言今天在众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 所有的努力在她看来一文不值。 - 等我们到达会场的时候，小赵看见我的脸色吓了一跳。 “时虞姐，你很不舒服吗？怎么感觉你的气色那么差？” 提前到场的蒋姣闻讯转过头来看着我，只一眼她就明白了，皱眉看着林昕月，忍住脾气叮嘱她。 “都打起精神来，直播半小时后开始，主播和助播去主台上确定位置，化妆师，去给她们补一下妆容。” 我和林昕月走上主台，面对着几个超大反光板和各式各样的摄影机，林昕月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一点紧张，有些手足无措，上台的时候差点被绊倒。 我拿出台本来递给她，让她最后再熟悉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蒋姣跟我确定了手势、面向摄影师点头的一瞬间，会场的灯光悉数亮起。 反光板的强烈光线反射到我和林昕月的脸上，刺得她险些没能睁开眼，用手掌在眼睛前方挡住。 蒋姣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我急忙一把拉下她的手，小声提醒。 “直播开始了，注意形象。” 林昕月抿住嘴唇，强忍着不适。 “欢迎来到‘与你相遇便是最好时光’直播间，我是你们的老朋友时虞。许久没有和大家相见了，时光匆匆，不知此刻的您是和家人相聚还是和朋友约会，抑或是一个人享受着您丰富的独处时光，我都十分荣幸能在此刻与您相遇，共度此时夜晚。” “我一直很喜欢一句话，不管我们相隔多远，我们抬头看见的，都是同一个月亮。” “今晚月色很美，今天的您，也是。” 短短三分钟的开场预告和介绍，直播间已经火速涌进了三万人。 蒋姣在后台一边控制流量投放一边观察数据，直播氛围慢慢进入正轨。 不过弹幕上除了一些刷屏和欢呼，更多的便是对林昕月的好奇。 我眼看着气氛差不多了，对着镜头明媚一笑，示意摄影师把主视角放在林昕月身上。 镜头切换过去，我笑着说道：“相信大家也都看见了，本次专场我们换了一位小伙伴。” “正式和大家介绍一下，林昕月小姐姐毕业于海市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目前是我们郁氏电商正在培养的潜力主播，今天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来昕月，和直播间的各位打个招呼。” 林昕月有些怯怯地看着镜头，抿唇笑了笑：“大家好，我是林昕月。” 两三秒的沉默传来，我才意识到她的“自我介绍”就这么结束了。 满屏的问号和省略号充斥着我的视线，我瞬间反应过来，切换回主镜头，笑道：“昕月小姐姐是一个比较内敛务实的小女生，听说最近MBTI非常火，我们昕月小姐姐就是典型的infp人格，也就是大家俗称的i人，希望大家可以多多包容。” 弹幕这才慢慢回暖，不少观众表示理解，自己也是i人。 但其中也不乏有质疑的声音。 【直播就是要性格比较活泼健谈的人才能更好地展示产品，i人就适合在幕后做准备工作而不是上台呀。】 【同意上面，既然出现在镜头面前了，不管平时是什么人，在镜头面前就应该活力十足，不然谁买你的产品呀。】 林昕月应该也看见了这些弹幕，原本就比较低沉的面色变得更加瑟缩，紧紧抿着唇坐在身边，身体僵硬。 第52章：配合 如果换做以前，直播开场会先预热半个小时，和助播一起边聊天边过品，然后才正式开始。 但很明显，林昕月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聊天。 我给蒋姣和后台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直接开始第一个品牌方。 “好了，现在进入快节奏时代，我们直播也要跟上时代步伐，现在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第一个品牌方，是我们的老朋友，朗美科技最新推出的c75全新配列办公键盘！” 我的语气稍微停顿，按照流程，现在应该是由林昕月来接话介绍键盘品牌方，随后再由我来介绍这次上新的键盘颜色和功效。 可我用余光看了林昕月一眼，她完全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不知道是因为还想着方才郁瑾言的事还是沉浸在刚才的恶评里面，她整个人情绪低落，很不在状态。 应该是完全忘记了台本上的流程。 我没有等她，直接开始介绍朗美键盘的历史和销售战绩。 小赵在旁边有些着急，趁着把键盘从后面递上来的功夫悄悄碰了林昕月一下，提醒她对台本。 林昕月这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接过我的话就说道：“是，这个键盘非常好看又很实用，我们部门的很多小姐姐都在用，包括你们最喜欢的时虞姐，这把键盘也是她用了很久的。”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沉默。 这次的c系列键盘是朗美公司的年末新品，现在还处于预售期，下周才全面发售。 如果说公司提前送了几把给我们进行测评也还算说得过去，但几乎不可能人手一把且还是我用了很久的。 直播带货这种事最忌讳假大空，我的直播间也一直主打真实体验。 我看了林昕月一眼，很快在脑海里思索对策，终于笑了笑，对着镜头说：“是啊，早在半年前，朗美科技的商务部经理就已经和我们达成了合作，为了彰显诚意，他们提前送了几把键盘给我们进行测评，我个人用了也快半年了，所以品质还是很有保障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直播间里名正言顺地说假话，可为了圆林昕月的谎，我不得不这么说。 这个失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只是在介绍键盘的时候，林昕月几乎是对着台本上的台词干念，很少带感情。 眼看着过去十分钟了，键盘的成交量只达到了预期的一半，还剩下五分钟的过品时间，我不由得有些心急，终于在林昕月干巴巴地念台词的时候找了个空隙打断了她。 “昕月介绍得非常详细啊，我来补充一下，朗美键盘这次最大的新意就在于……” 介绍了两分钟之后，我将本应该放在之后的特惠和福利环节直接提前。 “作为我们本次专场第一个入场的品牌，我们为大家争取到了福利，每成交一千台就会随机抽选以为幸运观众免费获得一把最高配置的c系列键盘，且参与第一批下单的宝子们，还能再拥有一次抽奖环节，一共设有五等大奖，最高奖品为苹果最新系列手机！” 眼看着蒋姣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后台的成交量在短短五分钟内超过了我们当时和品牌方达成协议的预期，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转过头去打算和林昕月分享一下，却看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地看着镜头，微微抿唇，根本不看我。 -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无暇再去顾及她的心情，匆匆看了她一眼，就开始我们第二个品牌方的产品。 只是不管是品牌介绍还是产品细节描述，林昕月始终一言不发，根本不接我的话茬，只有在我cue她名字的时候才会附和一两句，帮忙展示产品。 于是整个十五分钟过品时间，几乎都是我一个人在讲话，一边观察着弹幕的动向，一边根据需求来讲解产品。 林昕月就像一个人形展示架，除了微微有些僵硬的微笑，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很快，弹幕里也发现了我和林昕月之间几乎没有互动。 【这个林什么的月的，到底是助播还是什么……为什么都是时虞姐一个人在讲话，她都不说话的吗？】 【感觉就像一个吉祥物。】 【很烦，每次想要下单，看见她那张不情不愿的脸色就不是很想买了，她是被人求着来上班的吗？】 【想念小赵了……】 【我也不想想小赵的，可是小赵会一直叫我宝贝诶。】 …… 弹幕渐渐走偏，都被对林昕月的评价刷屏了。 眼看着大家的神态都不是很好，我紧急将第七场的产品调到了第三场。 “接下来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男大学生服装系列，这次我们团队跑遍全国各地，为大家精心搜罗了十位身高、身材各一的男大学生专门为我们展示产品，其中也有点大家呼声很高的几位网红，大家期不期待啊？” 不出我所料，一下就把许多潜水看热闹的阿姨和女大学生们炸了出来。 弹幕一片叫好，我做了个手势站起身来。 “好的，现在就请欣赏直播间为大家带来的特别节目，男大服装秀，欢迎我们的大学生们！” 镜头切换到侧方舞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拉过林昕月走下台来，神情严肃。 “昕月，你为什么不按照台本上的台词接话？” 林昕月抿唇片刻，抬起眼来亦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我。 “学姐，是你先打断我说话的，我介绍得好好的，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以为你根本不需要我，所以就没说了。” 她有些气鼓鼓又有些委屈地说道：“而且很多流程你都没有按照台本上来，抽奖环节应该是一个小时左右的时候进行的，还有这次男大服装秀，你也直接提前了。” “你这要我怎么配合你呀？” 第53章：夜宵 我看着林昕月，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迸发，只觉得疲累。 还是小赵从一旁走过来，看起来忍了又忍，好言好语和她说： “时虞姐打断你是因为你情绪不高，一直在干巴巴地念台词，读台本，直播间好不容易搞起来的氛围眼看着就慢慢下去了，会影响成交量。” “把抽奖环节提前是因为当时直播间观众热情比较低迷，需要有个活动激发大家的购物欲，把成交量提交上去之后，平台才会继续给流量。” “至于为什么要把男大学生服装秀提前，那纯粹是因为时虞姐一直一个人讲话太累了。” 小赵逐字逐句地为她分析，言辞恳切。 林昕月的脸色终于有些动容，有些愧疚地看了看我，眼眶红红。 “学姐，对不起啊……”林昕月咬住嘴唇，“我今天真的心情不好，我本来就生理痛不舒服，强忍着来直播，阿言又让我很伤心，所以我……再加上我在说话的时候你打断我了，我更不高兴了……我现在知道错了，我接下来会好好跟着你的节奏走的。” 我看了一眼侧面舞台上的服装秀，即将接近尾声，已经没有时间和林昕月耳提面命了。 我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句：“昕月，好好表现，郁家的人也会看直播，不要影响你自己的形象。” 林昕月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直播时间还算顺利，虽然比起小赵来，林昕月有很多时候都跟不上我的节奏，需要场务和运营悄悄提醒，大部分时间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说话介绍。 但总归她不再委委屈屈地撇着嘴，起码会尝试来配合我了。 我没有时间和她沟通，也不能让观众看出来我和林昕月配合不好，只能自己克服疲累，每分每秒都不断讲话。 等直播四个小时结束的时候，我的嗓子已经嘶哑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关掉直播之前，我看见弹幕上闪过一句话。 【时虞姐快去好好休息吧，我看见时虞姐刚才说话的时候似乎很难受，一直在吞咽，嗓子一定很痛吧……】 就是这一句话，竟然莫名让我鼻尖酸了酸。 从鼻腔内传出一股酸楚，慢慢蔓延到眼眶，险些就红了眼。 不怕疲累和委屈，怕的就是有人忽然的关心。 即便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网友。 直播结束后，相比我的颓废和疲倦，林昕月的精气神倒是养足了。 她很满意自己的表现，拿着水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学姐，对不起啊，一开始是我误会你了，”林昕月真诚地看着我说，“我刚才发挥得还不错吧？刚才我问了问，后台成交量达到了合同上的最低标准，你不用担心了。”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最低标准。 从前几次专场，每个品牌的成交量都是比合同规定的最低标准高出两倍不止。 如果接下来的几场直播还是这样的成交量的话，那明年和品牌方谈判的时候，我们就完全无法谈到现在的优惠价格和利润了。 而如果优惠价格谈不上来，我们直播间没有任何价格优势，别人又为什么要来我的直播间买东西呢？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光是想想都让我感到头痛。 我看着懵懂无知、一心沉浸在第一次直播成功的喜悦中的林昕月，忽然有些羡慕她的天真。 突然，林昕月眼睛一亮，看向我的身后方。 “阿言，你来了！” - 我眼皮一跳，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郁瑾言。 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将他原本就白的肌肤衬得更加雪白，不同女人的细腻白皙，他的白带着一种欲望，在黑色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撩人。 直播已经结束，偌大的会场有些昏暗，微弱的灯光从四面八方传过来打在他的身上，光影交错间，他抬脚走向我的方向。 这样的他给我带来一种他是走向我的错觉。 就像很多年前的曾经一样，他也是越过层层人群，在昏暗中向我走来，在我耳边低喃。 可现在—— 郁瑾言淡淡绕开我，走到了林昕月的身旁，垂眸看着她。 嗓音低沉。 “结束了？” 林昕月“嗯”了一声，满眼崇拜地看着我。 “学姐真的好棒，以前都是在手机里看她，今天第一次站在学姐身边，感觉到学姐在直播的时候真的有好强大的气场！一个人控制全场呢！”林昕月吐了吐舌，“相比之下，我站在旁边什么也不懂……” 不用我谦虚，自然有人会肯定她今晚的工作。 下一秒，郁瑾言带着宠溺的轻笑声响起。 “你也做得很好，”郁瑾言沉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带你去吃点夜宵？” 林昕月重重点头：“好呀，刚才一直在说话，口干舌燥的，真的好饿……学姐，你也累了吧？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呀？” 林昕月话音刚落，郁瑾言的眼神就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身上。 他微微蹙眉，好看的眉眼折叠出一丝不耐的弧度。 “时主播今天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被人下达逐客令的滋味没有想象中难受，我只是觉得鼻尖酸酸的，一想到刚才下播前扫到的那句关心我的弹幕，我就有点想哭。 我点点头：“不打扰郁总了，我很累，先回去休息了。”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我没有来晚吧？” 竟然是盛珏。 他手捧鲜花，在光影绰绰中向我走来，眼眸中带着温柔笑意看着我。 然后站在我的身旁。 郁瑾言在看见盛珏的一瞬间，眼神便沉了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视线淡淡扫过我和盛珏。 最后落在了盛珏手捧的鲜花上。 郁瑾言的语气有些冷淡。 “盛学长，我之前说过了，昕月对花粉过敏，所以下次过来的时候，还请不要再带上鲜花。” 原来他的怒意是因为盛珏的花会伤害到林昕月。 可盛珏浅浅一笑，声音温和又充满坚定。 “瑾言，你放心，我是来接时虞去吃夜宵的，马上就走，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郁瑾言轻飘飘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等我的回答。 可等我刚刚启唇，郁瑾言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语气淡淡。 “时虞她累了。” 第54章：私奔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 我知道郁瑾言在生气，他很在乎林昕月，盛珏两次三番带着花过来找我，当然会引起他的不满。 更何况林昕月今天很累。 我扯了扯盛珏的衣袖，抬脚站在盛珏前面，挡住了那捧香槟玫瑰。 “不好意思郁总，我和盛珏学长之前约好了。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一步。” 郁瑾言眼眸晦暗不明，一只手插在兜里，另外一只手夹着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微微摩擦着烟蒂。 他没有说话，我自然也不会再自讨没趣地站着。 和林昕月点头示意后，我拉着盛珏便离开了。 刚转身就听见林昕月天真烂漫的声音。 “阿言，学姐和盛学长的感情真好诶，电视台好像是在南边？还特意过来接学姐去吃夜宵……” 我加快了步伐吗，离开了会场。 走到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月明星疏，抬眼只看见路灯灼亮刺眼。 盛珏将花递给我：“稍微等我两分钟，我去开车。” 我站在路边等盛珏，身旁忽然站了一个人。 不用回头，光是闻见空气中飘来的淡淡木檀香味，我就知道来人是谁。 郁瑾言矜贵冷淡的嗓音在我身后方响起，带着轻笑。 “时虞，你和盛珏真谈了？” 我一怔。 站在深夜初秋的冷风中，身上微微发冷，全身都很麻木。 只有心跳明显，砰砰直跳。 良久，我听见一阵小跑的声音过来，随后是林昕月轻快的笑道：“阿言，收拾好了，走吧。” 我顿了顿，才回过头来，满脸微笑，声音因为直播有些嘶哑。 “郁总慢走。” 郁瑾言眸光沉沉，眼底晦暗不明，有些嘲弄。 一抹光亮划过他的面庞，我看见一丝一闪而过的愠怒。 盛珏的车来了，车灯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我眯了眯眼睛，笑道：“我先走了，郁总再见。” 拉开车门上车，一气呵成。 车子行驶离开很久之后，我才终于有几分懈怠地躺在了副驾驶座上，微微阖上眼睛。 我知道这有些不礼貌，但我实在顾及不了那么多了，嗓子越来越痛，我低声道：“我可以在你车里睡一会儿吗？” 盛珏调小了钢琴曲的音乐，放缓了行驶速度：“你睡，到了地方我再叫你。” 我微微点头，随后强撑的意识慢慢涣散，坠入了无边黑暗之中。 梦境跟随着车身一同慢慢晃荡，好像把我带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是我的家，或者是曾经很多年前，我和郁瑾言的家。 我喜欢躺在郁瑾言的身上刷ipad小游戏，我当时玩了一款深宫养成游戏，我是皇帝的妃子。 那款游戏有很多复杂的感情线，其中有一条就是妃子喜欢上了太医，要和太医私奔。 我恰好解锁了和太医的感情线，玩着玩着，我和太医的亲密度慢慢超过了我对皇帝的亲密度。 就在系统让我选择继续留在皇宫还是和太医私奔的时候，我纠结了很久，正当我的手指打算戳下去，一双温热的大手包围了我的手心，微微用力，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的手指停留在“私奔”的选项上方。 抬起眸，正好对上郁瑾言那双有些阴沉的眼眸。 他轻声开口，气息浅浅喷薄在我的脖颈间。 “谁允许你跟别的男人跑的？” 我不由得失笑：“你以为你是皇帝啊？” 郁瑾言微微挑眉，依然面无表情：“至少你现在是皇帝的女人，那我就是。” 我一直以为他从来不关心我玩这些在他眼中幼稚无聊又毫无意义的游戏，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留意。 而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我之所以会选择那个太医，是因为太医的名字，也叫瑾言。 即便只是一个同名，即便只是一个虚拟的游戏人物。 我也会忍不住跟他走。 这些被我深深藏在心里的情绪在我最疲倦不堪的时候一股脑地冒了出来，我觉得很委屈，也很难过。 可我竟然不知道这份委屈和难过从何而来。 一滴眼泪从我的眼角滑落，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来，发现周围有些昏暗，视线变得不甚清晰。 转过头去，我似乎看见了郁瑾言就在我身边，神色关切地看着我。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着我了。 我像在游戏和梦境中一样不由自主向他靠近，口中低喃： “郁瑾言，你能不能别总凶我……” 我看见面前郁瑾言的脸慢慢顿住，随后视线渐渐清晰。 我也终于看清，现在在我旁边的人不是他。 是盛珏。 盛珏的神情有些复杂，总是温和的眉眼微微蹙着，似是有些不忍，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受伤。 我深吸一口气，垂眸道歉。 “学长……对不起，我……” 我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车内安静了很久，落针可闻。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珏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很温和地笑了笑。 “时虞，你这段时间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我鼻尖一酸，微微抿住嘴唇。 我总是容易被这种不痛不痒的关心弄得有些失态，明明平时自诩自己已经足够独立坚强，却还是忍不住。 所幸盛珏这样温暖的人，不会让我难堪。 他笑了笑，说：“你今天应该很累了，我们改天再吃夜宵，你先回去休息，好好睡一觉，多喝点热水。” 他拿了一些药给我：“刚才给你买的胖大海和润喉糖。” 我这才发现，我和盛珏现在在的地方是我家小区的地下车库。 我几乎是本能地看向郁瑾言的车位。 他还没有回来。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接过盛珏的药，心里实在是觉得不好意思。 “下次我请客，不用你来接我，我来定餐厅给你赔罪。” 一想到盛珏绕了大半个城市来接我，我却只顾着睡觉，我就觉得惭愧。 盛珏还是笑笑，丝毫不介意的样子：“好啊。” 只是下车之前，盛珏忽然叫住我。 安静的车库里，他的声音很清晰。 “时虞，等你彻底放下郁瑾言的那一天，我送你一个礼物，好吗？” 第55章：烈女 我拖着有些缓慢的步伐走进电梯，满脑子都是盛珏刚才说的那句话。 我抬头看了一眼不断攀升的数字，电梯的失重感让我昏昏欲睡。 我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那些我自以为藏得滴水不漏的情绪轻易被人一眼拆穿，显得很难堪。 电梯门打开，我感受到一股凉意，初秋的晚风从窗台边吹过来，不由得浑身颤栗，打了个哆嗦。 我走向昏暗的过道，感应灯响起来的一刹那，我才看见了就站在离我三步之远的郁瑾言。 他换了一身衣服，不是在直播间会场里的那套。 是他提前回家之后换的，还是在外面和林昕月…… 别样的情绪蔓延在我的脑海，被我无声赶走，抬眼定定地看着他，神色莫名。 郁瑾言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薄毛衣，清冷的颜色衬得他的气质更加淡漠，懒懒地倚靠在墙边，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 另外一只手指夹着一根烟，烟头燃着点点星火，忽明忽灭。 在他脚边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可我却没有闻到半点烟草味。 郁瑾言就这么任由香烟慢慢燃烧，火星一点点向上移，丝毫没有动作。 半晌，他才冷哼一声，眼神很随意地打量着我。 “没请你的新男友回来过夜？” 语气里没有半点愠怒，只是纯粹的嘲讽。 他似乎很迫不及待看见我和盛珏在一起的样子。 也是。 这样才能让郁夫人和林昕月彻底安心。 又是一阵晚风吹过，冷得像刀片一样划过我的脸上，单枪直入地闯进我的心口，冷得发颤。 我如他所愿地说道：“嗯，下次一定。” 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感应灯也熄灭了。 眼前骤然变得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 可郁瑾言周身的压迫感太强了，我没来由地后退一步，一阵檀香味扑鼻而来，一双温热的大掌死死地掐住了我的腰身。 用力一捏。 我轻呼出声，感应灯再次亮起。 郁瑾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他的衣襟紧紧贴着我的胸膛，微风吹过，似有若无地扫过我的皮肤，酥痒难耐。 我的身体忍不住微微抖了抖。 郁瑾言带着嗤笑的声音传来。 “时虞，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感。” 我心里恨极了他这副居高临下的调侃，亦是冷冷一笑。 “是吗，他们都这么说。” 果不其然，郁瑾言的脸瞬间便沉了下去。 我记得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南风说过，如果我是这个世界上第二有能力激怒郁瑾言的人，那就没人敢当第一。 就比如现在。 郁瑾言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扬起手掌的一瞬间，他将手指间带着火星的烟头摁在一边的墙上。 烫出一个黑色的圆形小洞。 “他们？谁？”郁瑾言嗓音冷冽，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盛珏？他碰过你了？” - 一连串的问题逐一拨弄着我的神经，我推他又推不开，有些气急败坏。 “碰没碰过关你什么事？我也从来没问过郁总和你的林小姐发展到哪一步了吧？” 郁瑾言深深看进我的眼眸，忽然了然于心地勾了勾唇。 “你很想知道？”他站直身子，却没有松开我的手，甚至更加用力抓住我，将我拉到家门口，摁下密码便进了门，一把将我推到沙发上，“我不介意和你重温一下。” 他说着便扯开了我单薄的毛衣外套，露出里面的抹胸长裙，胸腔上方的肌肤透露出微微发紫的颜色，郁瑾言眸色更甚。 “告诉我，什么时候和盛珏开始的？” 他的嗓音低沉得可怕，禁锢住我的身体带着明显的灼热。 我能感觉到他的情动。 “说，他是不是碰你了？” 这样的郁瑾言让我有些害怕，可我的身子越是瑟缩，他就越得寸进尺，更进一步。 我闭口不言，所有的力气都用来阻挡他的靠近。 可正是因为这份抵抗，惹怒了他本就有些偏执的胜负欲。 “怎么，时虞，你现在要做贞洁烈女，为盛珏守身如玉了是吧？” “告诉你，你休想！” 他一把掀开我的裙子，大掌覆上去的时候，我只觉得我的身体像是刮过一道龙卷风，止不住地颤抖。 可郁瑾言太了解我的身体了。 他知道哪里能让我疯狂，哪里能让我不受控制，哪里能让我忍不住地求他。 我的手指深深镶嵌进他的手臂肌肤里，明明都已经掐得青红，他却依然没有半分感应一般，继续他手中的动作。 不知不觉间，沙发一片狼藉，我的裙子被他褪了大半，衣不蔽体。 慌乱之中，我扯过外套遮住左手手臂内侧，遮住那道已经没有那么触目惊心的伤疤。 一滴眼泪随之落了下来，我哭着求郁瑾言。 “郁瑾言，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不要让我背负上小三的骂名，不要让我在林昕月面前更加抬不起头。 可郁瑾言的动作愈发凶狠，如席卷残云一般，将我的所有祈求呢喃通通揉进他的唇舌之间，直到我再也发不出声音。 “时虞，别痴心妄想还有其他人来爱你，”在即将冲破禁忌的最后一刻，郁瑾言附在我的耳边有些发狠地说，“真想让盛珏看看你现在被我压在身下的样子。” 下一秒，他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而我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甲割破血肉，掌心湿润。 郁瑾言的汗和他手臂上的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的世界彻底分崩离析，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摇摇欲坠的模样，看不真切。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郁瑾言始终伏在我的身上，呼吸渐渐平缓，身上的体温也慢慢褪去。 他终于慢慢站起身来，看着躺在沙发上哭干了眼泪的我，淡淡移开视线。 将我抱进浴室里的时候，郁瑾言掐了一把我的腰身。 疼痛让我终于从迷茫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视线对上他黝黑的眼眸。 “时虞，谁都可以，盛珏不行。” “这次是我给你的教训——”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放在浴缸里的时候，手掌从腰间慢慢移到脖颈，微微用力，迫使我抬头和他对视。 “下不为例。” 第56章：色诱 郁瑾言离开的时候重重关上了大门，我躺在卧室的床上，只觉得浑身发冷。 和郁瑾言之间那种熟悉的温存包围了我一整个夜晚，但没有丝毫爱意。 我清楚地知道，只是一场发泄。 郁瑾言那句“谁都可以，盛珏不行”，让我慢慢从今天晚上的疯狂中清醒过来，想起很多往事。 我和盛珏相识于一场校园晚会，负责主持的学姐临时有事，那天下课，盛珏站在教学楼的连廊上等我。 他生得好看，又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光是往那一站，就吸引许多女生频频侧目。 他风度翩翩走过来，做完了自我介绍之后邀请我。 “时虞，我刷到过你的个人博客，觉得你的气质很好，能不能邀请你一起参与主持？”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唇角有一个很浅很浅的梨涡，“我会帮你申请到学分奖励的。” 那时我还是郁瑾言的女朋友，和郁瑾言提起这件事时，他的动作没有半分停顿：“看你，你有时间的话，随便。” 那场晚会是我主持生涯的开始，晚会很成功，从那时候起，校园里就传起了我和盛珏的绯闻cp，铺天盖地都是有关我和他的八卦。 盛珏甚至因此特意来找我和郁瑾言道过歉。 只不过那个时候…… 郁瑾言只是很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从来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可当天晚上，郁瑾言把我压在床上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狠。 末了却一句话也不说，还是那副根本不在意的模样，提也不提。 所以在如今的郁瑾言看来。 我和谁在一起都可以，唯独盛珏不行。 因为如果我和盛珏在一起，当初在学校的那些传言就会变成真的，郁瑾言不允许这样让他没面子的事情发生，有辱他的尊严。 盛珏也好，周凌也罢，都是郁瑾言的身边人。 他玩过的女人，怎么可以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和他的身边人在一起。 这份占有欲与爱无关。 不过是一场自尊心的博弈而已。 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次日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的酸痛和周身的吻痕都提醒着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洗了把脸走出家门，光是看见那个背影，我都本能地往后一躲。 但来不及了。 郁瑾言已经透过电梯的反光镜看见了我。 我步子一顿，走到他身后方，一言不发。 走进电梯，到了车库，我们始终一前一后，没有一个人开口讲话。 直到到了他的车位前，我才发现，郁瑾言换了一辆车，也换了一个车位。 怪不得我昨天下车的时候没看见他的车。 我迈开步子正准备往前走，郁瑾言忽然出声。 他嗓音清淡，似乎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 发泄够了，自然是不错。 “别让昕月知道。” 我背对着站着，面上的情绪一闪而过，被我藏匿起来。心间微麻，呼吸也滞了滞。 过了一会儿，我转过头去，皮笑肉不笑。 “既然郁总这么怕别人知道，就不应该再来招惹我。” 郁瑾言微微蹙眉。 自他回国以后，我很少顶撞他。可是这一次，我的心里始终憋着一股气，已经积攒了很久。 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开出了条件。 “我要把助播换回小赵。” 闻言，郁瑾言的眉头蹙得更深，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颇为不满地看着我。 我深呼吸一口气。 “昨天的直播效果你也看见了，如果你有基本的视力和判断力，就应该昨天的开场有多失败，我为专场付出了很多，不能就这么付诸流水。” “郁瑾言，”我顿了顿，声音染上一层淡淡的哭腔，“你有很多种补偿林昕月的方式，这个专场对林昕月来说也不过只是一层镀金石，但对我，对蒋姣，对小赵，它很重要。” 对峙了很久，一直到郁瑾言的视线从我的身上移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身在我面前渐行渐远，他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但基于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是默认了。 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最大的本事就是蒋姣说的，心大。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事已至此，怨天载道没有任何意义，换取自己的利益更要紧。 天真烂漫这个词只属于林昕月，我的字典里只剩下权衡利弊。 果不其然，我前脚刚到公司，蒋姣后脚就跟着我进了办公室。 “时虞，刚才郁瑾言一来就把小赵和那个实习生叫上去了，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蒋姣自顾自地猜着：“完蛋，昨天的直播数据很一般，他不会是在想办法让小赵替那个实习生背锅吧？我俩要不要上去看看？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们也好替小赵撑腰啊。” 她说着便拉着我要出去，我好笑地拉住她，说：“郁瑾言应该是要让小赵重新做回助播的位置。” 蒋姣翻了个白眼。 “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否则绝对不可能。” 我睨了她一眼。 “赌什么？” “一千块钱。”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我和蒋姣回过头，看见小赵带着一脸笑意推开门，兴奋不已又小心翼翼地开口。 “时虞姐，蒋部长，刚才郁总说，专场接下来几场直播还是由我来做时虞姐的助播！”小赵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双手握拳，“我现在要恶补台本去了，时虞姐，加油！晚上见！” 小赵说完就一溜烟跑出去了，我看着瞠目结舌的蒋姣，拿出手机。 “微信还是支付宝？” 蒋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不可能吧时虞，你是不是昨天晚上给郁瑾言下药把他色诱了啊？” “……” 眼看我脸色有几分难看，蒋姣连忙住了嘴。 “我开玩笑的，别介意啊。” 我没有说话，只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 蒋姣不过是误打误撞，是我自己心虚。 某种程度来讲，的确被她说对了。 不过我利用的这招，叫做威逼。 第57章：归途 我抬眼看向林昕月的工位，她看上去欢天喜地的，丝毫没有工作被替换的不高兴，反而面上写满了高兴。 应该是郁瑾言给予了什么承诺。 毕竟只要他出手，向来都很大方。 忽然，林昕月的视线看了过来，猝不及防和我对视，我有些慌乱地捏了捏掌心，但面上还是尽力保持着平和。 没过一会儿，林昕月拿着一杯咖啡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学姐，”林昕月笑道，“我刚才点外卖的时候不小心多点了一杯咖啡，你帮我喝了吧。” 我有些回避林昕月的视线，想了想，说：“昕月，昨天直播的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我……” “学姐，是应该我向你道歉才对，”林昕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昨天是我太不成熟了，因为我自己一个人的心情影响到这么重要的直播，阿言已经跟我说过了。” “可能我是真的不适合站在镜头前，这个机会还是更加适合小赵。” “学姐，也请你帮我跟小赵说一声对不起。” 面对林昕月突然的坦诚的歉意，我竟然有些无所适从，接过她手中的咖啡，我看进她笑意盈盈的眼睛。 比起她的纯洁天真，此刻的我更像是一个无处遁形的小丑。 脑海中闪回昨天夜里郁瑾言的手掌游走在我身体里的触感，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林昕月走后，我在办公室里微微有些发呆，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小赵进来叫我一起，我才慢慢回过神来。 去食堂的路上，小赵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学姐，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林昕月这么轻易地就把助播的位置让出来了么？” 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为什么？” 小赵看了看四下无人，才把我拉到一边。 经过上次的教训，她明显有些害怕，捂着嘴凑到我耳边才说：“因为郁总跟她说，他们郁家的儿媳妇，不能总在镜头前抛头露面地卖货，很上不得台面，让林昕月好好在幕后做事，郁家喜欢低调的儿媳妇。” “她当然就高兴了呀，就算是为了进郁家，她也不会再出现在镜头前了，郁总还哄她说之前带她看展的时候看上的那套首饰就要到了，小姑娘高兴得跟个什么似的……” “时虞姐，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命好，我觉得郁总真的特别宠林昕月，我来公司也两年了，第一次看到郁总那么温柔地和她说话，就像宠小孩子一样……” 我的大脑思绪很乱，像是不断有电流通过我的身体一般，激起一帧一帧的麻木感。 小赵的声音絮絮叨叨地从我耳边划过，我慢慢听得不甚真切，只有一句话清晰地回响在我的脑海。 ——“郁家的儿媳妇，不能总在镜头前抛头露面地卖货，很上不得台面。” 我想起上大学时，我在校园里主持的一档网络电视节目第一天上线，拉着郁瑾言一起看，期间问他觉得我表现如何，他淡淡说：“很好。” 那时我就告诉他，我的梦想就是可以一直站在镜头前，做我喜欢的主播工作。 他那时也是淡淡地看着我，眉眼没什么涟漪，简单随意地评价： “很好。” 现在我才知道，他丝毫不介意我的工作和梦想，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和我结婚。 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成为他人生的另一半。 即便是在当时，我自认为和他感情最好的时候。 - 到了晚上直播的时候，我和小赵配合得一如从前，弹幕里有不少声音在询问昨天的林昕月去哪里了，我和小赵没有被带节奏，反倒是利用这一波热度持续推销产品。 小赵的机敏幽默恰好中和了我偏正经严肃的直播风格，整个直播间的氛围非常好。 开链接下单的时候，再次回到了之前几秒售罄的速度。 我也慢慢找回了原先的节奏，越来越得心应手。 我和小赵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晚上十一点提前结束了直播，所有货品全部售罄，一单库存也没有。 蒋姣看了一眼后台数据，英姿飒爽地挑眉一笑，很大方地大手一挥。 “一会儿晚上音色包间不见不散，我请客！” 今天晚上光是货品的提成都不止六位数，更何况还有品牌方给出的利润分成。 看着蒋姣和小赵高兴得找不着北，我也由衷地觉得松了一口气。 蒋姣走过来撞了撞我的肩：“是不是不舒服？下午就看你一直有点魂不守舍的，出什么事了？” 我不答反问，顾左右而言他：“音色的包间你定好了吗？” 蒋姣点头：“现在去定，老板和我都是老熟人了，说一声就行。”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能不能带个人？” 蒋姣的眼神瞬间像雷达一样锁定着我，眼角眉梢露出一丝邪笑。 “带谁？我认识吗？新男朋友？”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盛珏。” 蒋姣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挑了挑眉：“时大主播要带人来，我当然夹道欢迎了。” 看她的神色我就知道她也误会了我和盛珏的关系，我无奈地笑了笑，走到一旁去给盛珏打电话。 “你今天晚上有事吗？”我问，“一会儿部门同事可能要去音色庆祝，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一起来……” 我话音刚落，盛珏那头就沉沉开口：“稍等。” 随后就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似乎那边有同事在跟他谈工作上的事。 我耐心等他处理完毕，盛珏走到一处空旷一些的地方，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一些：“今天晚上吗？几点？” 我垂眸看了一眼腕表。 “大概十二点左右到那边，”我有些诧异，“你现在还没下班吗？如果很忙或者是你有些累的话，也可以下次。” 盛珏笑了笑：“这是你第一次邀请我，我怎么有拒绝的道理。” 他顿了顿，说：“我一会儿就来，你们不用等我，我到了音色给你打电话。” “好，开车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转过身，我就看见林昕月和郁瑾言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林昕月眼带笑意，依偎在郁瑾言身旁，笑着调侃我。 “学姐，一会儿你要带人来吗？是盛学长吗？” 感受到郁瑾言有些凉薄的视线，我又想起他昨天覆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谁都可以，盛珏不行”。 对上他的目光，我微微一笑。 “是。” 林昕月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转过头去笑看着郁瑾言。 “学姐和盛学长打电话的时候真温柔，阿言，你说是不是？” 郁瑾言有条不紊地收回视线，抬起手腕在林昕月的鼻尖轻轻一点。 “你最温柔。” 林昕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满眼幸福。 而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郁瑾言的手指上。 他的手指根根分明，过于白净的肌肤显得他皮下的青筋格外明显，总是透露着一股凉意。 但我知道他的手掌在情动的时候有多炙热。 我仓皇一般移开了视线，微微垂着头绕过他们离开，走出好几步才听见林昕月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今天学姐好像特别不想看见我，阿言，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啊？” 郁瑾言的声音充满温柔，没有半分错漏。 “你什么也没有做错。” 是。 犯错的那个人，一直是我。 …… 凌晨十二点半，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音色。 蒋姣请客，郁瑾言“大发慈悲”放半天假，明天上午不用去公司，所以大家都准备好今晚不醉不归，庆祝专场第二场直播的胜利。 小赵在进酒吧之前一直在跟她爸妈打电话，我陪在她身边等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在视频电话里说： “爸妈，我不跟你们说了，我领导等着我呢……” “哎呀你们放心，公司同事都一起呢，能出什么事啊。” 她妈妈的声音隐隐传来：“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玩玩儿就行了，不许喝酒啊，早点回家，回家给我和你爸爸打电话！” 小赵皱着眉：“我到家都半夜两三点了，怎么给你打电话啊。” 她妈妈却很坚持：“不管多晚回家，都要打电话！” 小赵好说歹说才终于挂断了电话，回过头来不好意思地看着我。 “对不起啊时虞姐，耽误你时间了，我妈就是这样有被害妄想症，天天被她唠叨死了。” 我看着她略微有些苦恼，但依然满眼甜蜜的模样，内心忽然涌起一阵酸涩。 我妈妈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一颗心都系在我身上。 那时候我跟蒋姣出去旅游，玩到半夜打算回家的时候发现手机被偷了，拿蒋姣的手机给我妈打电话。 当时已经凌晨三点了，我妈几乎秒接电话，听到我的哭声后，她的声音很明显地慌了。 “小虞，你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快去报警，妈妈马上坐飞机赶过来……” 等听见我说只是手机被偷了以后，我妈才放下心来，教育了我一通，然后才说：“人没事就好。” 我记得我挂断电话之前还问她：“你怎么半夜还不睡觉？” 妈妈佯装很凶地说：“你这么晚都没回家，也没个电话，我和你爸爸睡都睡不踏实，电话一响就醒了。” 挂断电话后，蒋姣的微信上就收到了妈妈转过来的五千块钱，让我去买一台新手机。 可自从爸爸妈妈离开之后。 不管我在外面待多久，再也没有一个人，在深夜时刻等着接听我的电话，等我回家。 走进酒吧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声色犬马，不知忧愁。 而我的脑海中只闪过一句话。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余归途。 第58章：接吻 我和小赵到的时候，包间里的大家已经玩作了一团。 我光是抬眼一看，就看见郁瑾言和林昕月坐在包房中间，林昕月兴奋地一边鼓掌一边看着其他人唱歌，郁瑾言则微微垂着眸，额前的发丝挡住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蒋姣正霸着麦克风不放，就连一向沉稳的南风也被一堆人围着在点歌。 我被小赵拉到一边坐下，小赵给我拿了个果盘过来：“时虞姐，多吃点黄桃吧，你这两天嗓子肯定很累。” 她只顾着关心我，忘了她自己今天也是一分钟也不间断地在说话。 我和小赵两个人像两只阴沟里的小老鼠，别人都在纵情声色唱歌玩耍，我和她不断地往嘴里塞水果。 眼看着一盘就要见底了，服务员推开门，又送进来两大盘果盘。 “这是刚才新加的两份果盘。” 小赵眼睛都发光了：“谁加的，这么贴心！”随后火速又拿了一盘过来，含糊不清地往嘴里塞。 我环视了一圈众人，包括蒋姣在内，大部分都在群魔乱舞。 坐在椅子上的除了我和小赵，就只有郁瑾言和林昕月。 我的视线落在郁瑾言身上，却看见他微微阖着眼，硕长的睫毛沉沉地耷了下来，在眼睑下方投射出一圈淡淡的阴影。 他应该是睡着了。 所以不会是他点的。 我挑了挑眉，管他是谁点的呢，有的吃就行。 刚把一片黄桃塞进嘴里，手机震动起来，垂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盛珏。 我走出包间接听电话，刚要说话，就看见盛珏站在走廊的另一边，拿着手机，侧对着我。 我一时情急，有些大声地喊：“学长，这里！” 却忘了还在手机通话中。 盛珏肉眼可见地被电话里的音量吓到了，微微拿远了一些，蹙了蹙眉头，转过头来看见我，微蹙的眉羽瞬间化为温和的笑意，信步向我走来。 在他走过来的途中，我就想起大学时候学校女生们形容他的话。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盛珏果然担得起。 见我唇角泛起淡淡笑意，盛珏走近问我：“笑什么？” 我如实回答：“我觉得她们说得很对。” “她们？”盛珏有些不解，“说什么了？” 我失笑道：“没什么。” 说完还是忍不住想笑，一旁的盛珏侧目看见我的笑容，也不由得笑了，右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学姐，盛学长，你们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啊？” 正准备开门进包间的时候，大门从里面拉开，林昕月挽着郁瑾言的胳膊出现在我眼前。 林昕月笑着看着我：“学姐笑起来真好看。阿言，你说是不是？” 郁瑾言根本没看我，视线落在盛珏脸上，神色看上去很柔和。 “盛珏学长，不知道你也要来，早知道去外面接你了。” “瑾言，你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盛珏也随意笑笑，直视着他的目光，“有时虞照顾我就行。”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这个气氛有一丝剑拔弩张。 直到林昕月拉了拉郁瑾言的手袖：“阿言，我想上厕所……” 郁瑾言才淡淡挑眉，揽过林昕月，从我们面前离开。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 唱了一阵歌之后，蒋姣提出玩游戏。 一呼百应。 小赵拉着我跃跃欲试，又不太好意思直接和盛珏说话，便悄悄问我：“时虞姐，你朋友玩不玩呀？” 我侧过头问盛珏，周围很吵，微微凑近了一点，贴近他的耳畔。 “小赵问你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盛珏微微垂着头，听完之后眉间染上一层很明显的笑意，嘴唇微抿，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情绪。 我有些不解，就听见他柔声开口。 “好，我陪你玩。” 游戏刚刚开始，林昕月和郁瑾言就回来了。 蒋姣见状挑了挑眉：“郁总，您要等下一轮了。” 南风见状要给郁瑾言让位置，却被郁瑾言伸手按在肩膀上，示意他不用。 林昕月兴致勃勃地伸长了脖子看，说：“没关系，我在旁边学一学，我从来没来过酒吧，都不会玩这些游戏呢。” 蒋姣勾唇笑了笑，没再理会她，大手一挥。 “开始！” 国王游戏，指定两张牌的玩家做固定指令，做不到就罚酒。 前面几轮都没抽到我，第四次的时候，抽到了我和小赵，指令是表白。 小赵见状立马站起来，单膝跪地，惹得在场众人一阵惊呼。 小赵在众目睽睽之下双手拉起我的手，音色饱满。 “哦，尊敬美丽的时虞小姐！”小赵学着电视剧里的美剧翻译腔，“有生之年能遇见如此美丽的小姐，真是我一生的荣幸，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当牛做马，永生永世只爱你一个人！我的真心矢志不渝，天地可鉴！” 周围笑作一片，甚至有人玩笑般起哄：“亲一个！亲一个！” 一通闹剧之后，就该我来抽牌了。 在桌面上随便转了一圈，最后抽到的牌是红桃A。 “谁是红桃A？准备迎接我们时大美女的鞭策吧！” 小赵兴奋地左看右看，看了半天都不是，我也正疑惑着，耳旁忽然落下一道声音。 “我是红桃A。” 我一怔，转过头看向盛珏。 盛珏的手指夹着一张牌，明晃晃的红桃A。 - 气氛有一瞬间的空寂，随后迎来了大高潮。 尤其是蒋姣，兴奋得整个眼珠子都瞪圆了，凑到应该派发任务的小赵耳边坏笑着说了一句什么。 小赵的耳根子一下就红了，慢慢红到脸颊。 我没好气地看着蒋姣：“你少在这里出些馊主意教坏小赵了。” 蒋姣冷哼一声：“亲个嘴而已，又不是什么十八禁，再说了，在场的人也没有未成年啊。” 她话音刚落，我就怔住了。 小赵这时才红着脸说了句：“那就……那就接个吻给我们看看吧！”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有意无意地落在我和郁瑾言的身上。 但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去看郁瑾言。 虽然外面的人都在传我和郁瑾言的绯闻，但是林昕月这个正牌女友在场，当然没人敢开我们的玩笑。 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家都想去看看他的反应。 我的眼神也在微微的慌乱中无意落到了郁瑾言身上。 他站在南风后面，面容一如平日般冷淡，垂眸看着手机，指节分明的手掌随意地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应该是在处理公事。 根本没看桌面上的游戏。 我收回视线，内心嘲讽自己。 转眼看向盛珏，对上他目光灼灼的眼神，我微微有些错愕，原本要开口拒绝的话也就这样卡在嗓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游戏只能由女生来拒绝，但我的沉默似乎让原本就有些暧昧的气氛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围观的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只有盛珏从始至终安静地看着我，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他眼底流转的情绪到了这一刻才真正让我完全看清，我微微咬紧嘴唇，内心泛起一丝不真实感。 “砰——”的一声。 一道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转头看去，郁瑾言方才还拿在手中的玻璃杯此刻掉在了黑色瓷砖上，透明的玻璃碎裂成许多小块，散落一地。 液体流淌在地上，缓缓蔓延至我的脚边。 我抬眼看向郁瑾言，他依然没有看我，还是一副懒散随意的样子，看着地上的残渣微微皱眉。 似乎只是一场意外。 一旁的南风站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拿稳，扫大家的兴了。” 叫来了服务员清理干净了现场，大家才想起我和盛珏的指令还没有完成。 我抿了抿唇，听见盛珏的声音适时响起。 “时虞比较害羞，三杯酒是吧，我干了。” 第59章：告白 盛珏眼都不眨地喝完了三杯酒，最后一口下咽的时候，他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看来，温和地看着我，示意我放心。 胳膊被一旁的蒋姣顶了顶，我转过头去，听见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 “人家盛珏学长是为了不让你难做才喝酒的，主持人最怕烈酒了，这份心可难得了……” 我微微垂眸，半晌抬眼看向盛珏的侧脸，他的神情依然很温柔，不管在什么场合，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如沐春风，没有半点逾矩。 一行人玩到了接近凌晨两点，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幸好南风忽然站起来柔声对郁瑾言说：“郁总，明天上午您和霍氏集团还有一个线上会议，要不您先回去？” 可身为老板的郁瑾言都要走了，我们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死乞白赖地留在这里继续通宵。 说散就散，我拿起包正打算去叫蒋姣，却看见她站在角落，微微有些失神。 我联想到刚才南风的话，心下了然，拉过她的胳膊。 “没事吧？” 蒋姣如梦初醒般笑了笑：“能有啥事儿，喝多了脑子晕。” 可我记得她今天分明只喝了一杯啤酒。 我没有戳破她，混着人群一起走向大门口，落在人群后方，听见林昕月有些嗔怪地责备郁瑾言。 “阿言，你明天有会怎么不早说，我早点陪你回家呀。” 郁瑾言轻笑了一声：“看你玩得开心，不想扫你的兴。” 林昕月的声音带着夹杂着愉悦和担心。 “下次不许这样了，自己的身体要紧。” 我屏住呼吸加快了步伐，逃离了他们的身边。 一群人在音色门口道了别，我看着脸色微微泛红的盛珏，说：“你开了车的吧？我送你回家？” 盛珏没和我客气，点了点头。 上车之后，我看见郁瑾言和林昕月站在路边，似乎是在等南风开车。 我的视线落到一旁的小赵身上，想起了什么，叮嘱她：“回家记得给你妈妈发一条消息保平安，让爸爸妈妈好好睡个好觉。” 小赵很乖地点头：“知道了时虞姐，你放心，拜拜。” 我挥了挥手，收回视线，恰好撞上郁瑾言的目光。 他站在林昕月身旁，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和林昕月的重叠在一起，一副相依相偎的模样。 我转头不言，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 余光中，坐在副驾驶的盛珏转头看向我，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车子驶向主干道，经过了一个有些繁华的商场。 盛珏忽然提议：“你现在困吗？我想下去走走，吹吹风。” 初秋的晚风很是凉爽宜人，我看了看路边的行人，点了点头，将车靠边停下。 海市不愧是传说中的不夜城，哪怕已经凌晨两三点，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络绎不绝，马路上的各式豪车依然车水马龙。 商场一楼聚集着很多人，走进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迎接中秋的活动。 看着巨幅海报上的嫦娥玉兔，我才忽然反应过来，感慨了一声。 “原来已经到了中秋了啊。” - 我转过头笑着看着盛珏：“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节日就是中秋了，我妈妈做的冰皮月饼真的很好吃。” 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吃到过了。 我不由得拿起桌上的一只小兔子。 毛茸茸的，神态很可爱。 工作人员笑着说：“现在有活动，情侣一起拍张照签个名，就能免费得到两只一对的小兔子，美女可以叫你男朋友一起参加这个活动哦。” 我怔了怔，才明白工作人员误会了我和盛珏的关系。 我摆摆手，刚要说话，就听见盛珏在背后问我：“想不想要这只小兔子？” 我抿唇看向它，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盛珏会心一笑，拉过我，走到海报面前的布景台，和我站在一起，面对着镜头。 工作人员的脸从摄像头后面冒出来。 “帅哥美女，你们好般配呀，站近一点嘛……帅哥的手搂着小美女。” 我不由得失笑，忽然，一道温热的手掌揽住了我的肩膀，将我往他的身边带了带，我就这么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本能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盛珏，只见他的眉眼盈盈发亮，嘴唇微微抿起，浮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另一只手竟然罕见地比了一个“耶”的手势。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咔嚓”一声。 工作人员十分满意地看着照相机里的照片。 “真好看，你们二位就是我们今天最般配的情侣了。”她说着便拿上了两只小兔子递给我们，“二位收好。” 两只小兔子一只穿着粉色的小裙子，一只穿着天蓝色的小衬衣。 还真是一对。 走出商场，盛珏像是鼓足了勇气问我。 “时虞，这只蓝色小兔子可以送给我吗？” 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它本来就是你的呀，一人一个。” 我说完才看向盛珏，发现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已经快半夜三点了，天早已全黑，海市鳞次栉比的路灯将纯黑色的天空晕染出一道微微泛白的天蓝色，无数颗灯泡仿佛在这一瞬间涌进盛珏的眼眸里，如同漫天星辰一般。 电光火石之间，我忽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蒋姣是时不时玩笑般地暗示，在郁瑾言和林昕月面前一直有意无意维护着我的每个瞬间，加完班的深夜带我去吃夜宵，谈及那个多年的遗憾时，频频看向我的眼神。 还有刚才玩游戏差点和他接吻时，他眼眸中的期待和紧张。 盛珏的心思，昭然若揭。 我们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小兔子。 我的手指蓦地缩紧，脑海中却忽然跳出郁瑾言昨天晚上的那句话。 谁都可以，盛珏不行。 视线渐渐聚焦，我清晰地看见了在盛珏的眼中，我的倒影。 那样孤单，那样迷茫。 而盛珏那样温暖，那样美好。 在他亮晶晶的眸光中，我终于还是沉沉开口。 “盛珏学长，我一直……” 顿了顿，我说：“我一直，把你当做我很好的朋友，很尊敬的师兄，很钦佩的前辈。” 沉默无声，却震耳欲聋。 良久，我才听见盛珏微微一声带着轻笑的叹息。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兔子。 “没关系，至少我可以拥有它，是吧？” 第60章：隐私 也许是怕我感到为难和尴尬，盛珏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在回去的路上和我聊了一些天南地北的八卦。 只有最后在分开的时候，盛珏才叫住我的名字。 “时虞。” 我回过头去，看见他站在黑夜中，黑色外套和无尽的夜色混在一起，竟然莫名有一种萧瑟的感觉。 盛珏对我笑了笑。 “时虞，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觉得愧疚。对我而言，你像月亮，从来不属于我，但从很久之前开始，月光就一直照亮着我，直到此刻。” “这就够了。” 我站在原地，为着这样一份纯粹而沉重的爱意，不知道如何回应。 我何德何能，能被盛珏这样的人喜欢。 盛珏问我：“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我点点头：“一直都是的。” 他盛放一个热恋的笑容：“那就好。快回去吧，下次见。晚安。” 一声“晚安”消散在风中，我看着盛珏的车渐渐消失在眼前，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转身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见一道轻快的声音。 “学姐？” 我眼皮一跳，顿了顿脚步，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了林昕月。 以及跟在她身旁的郁瑾言。 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这个点才回来，刚好和我碰见。 林昕月小跑着过来：“学姐，你和盛学长去哪里约会了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她捧起我手中的粉色小兔子。 “好可爱的小兔子啊！”林昕月惊呼道，“这是盛学长送你的礼物吗？” 我点了点头：“很晚了，昕月，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林昕月这才乖乖站在郁瑾言身边：“好，学姐再见。” “再见。” 我从他们的身边擦身而过，能感受到郁瑾言落在我头顶上方微微灼热的目光。 我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一般地回到了家。 想了想，我又重新开门，点开智能锁管理中心，更改密码。 我在脑海中沉思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了爸爸和妈妈的生日。更改成功的一刹那，智能锁发出一道机械声。 “密码更改成功，请输入确认。” 与此同时，电梯门打开，一阵沉沉的脚步声缓缓向我走来，我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空中，半晌都没有落在智能锁上。 智能锁再次提醒我： “密码更改成功，请输入确认。” 我不自觉咬紧嘴唇，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嗤笑声。 “愣着干什么？输入密码。” 郁瑾言的音色懒懒的，在夜色里更显几分随意，像是调侃，又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我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来和他对视。 “郁总，麻烦您回避一下，这是我的个人隐私。” “隐私？” 郁瑾言又嗤笑了一声，一只手拿起手臂上的外套，懒懒地倒挂在肩上，更显几分不羁。 “你在我面前有什么隐私可以藏？” 他目光清明，好似能把我看穿。 郁瑾言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要是被人知道大家眼中清高自重的时大主播，读书时为了钱就可以轻易放弃尊严，他们会怎么想？” 我死死咬紧嘴唇，面上却镇定自若地盯着郁瑾言的眼睛。 “不好意思郁总，我不觉得尊严就比钱高贵到哪里去，您自小锦衣玉食，也不用和我说这些何不食肉糜的大道理。” 我当着他的面，确认了新密码，拉开门打算进去的一瞬间，郁瑾言撑开手掌抵住大门，微微低头，抬眼看着我。 “时虞，别痴心妄想了，盛家你进不去，”他忽然松开手，大门出于惯性重重砸在墙壁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别以为你能像以前讨好我妈一样讨好盛珏他妈就够了，盛家那样的书香世家，可不是你一味做小伏低，委曲求全，就能进的。” 他说完就转身回去拉开门，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回到家里，有些麻木地坐在沙发上。 阳台外的天色已经隐隐泛起了白光。 我的内心发出一阵沉重的叹息。 原来，他也知道我那些年一直在做小伏底，委曲求全。 -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我在小区门口吃了碗面，打车去了公司。 到了部门才发现，郁夫人竟然大驾光临了。 而她的旁边，站着尹千姿。 部门一行人有些害怕地接待着，特别是林昕月，微微垂着眸，不敢说话。 小赵看见我像是看见了救星，慌慌张张跑了过来：“时虞姐，你来了……郁夫人和尹小姐突然就过来了，看见公司很懒散，发了很大的脾气……” 我看了一眼郁夫人的脸色，的确不太好。 让小赵去准备会议室和茶水，我走到郁夫人身边，喊了一句：“周阿姨。” 郁夫人的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皱眉问我。 “时虞，我十一点到的公司，你们部门就一个人在这里玩手机吃外卖，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氛围？我一直跟千姿说瑾言的电商公司很能干，这……” “周阿姨，您别生气，”我想了想措辞，挑了重点解释，“昨天晚上的直播很成功，不仅把当天上货的所有库存都卖完了，甚至还清理了很多之前的存货，销售业绩创下了本年度最高。” “所以昨天郁总和蒋部长就安排大家去酒吧玩到了半夜，特意给大家放了半天假。您也知道，专场开始这段时间，大家都是起早贪黑连轴转工作，郁总也是体恤下属。” 听到我这番解释，郁夫人才算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些责备地扫了林昕月一眼。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问什么都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谁要吃了你不成？” 听见这话，林昕月的脸更红了，头垂得更低，一言不发。 余光看见郁瑾言走了进来，视线落在林昕月身上，皱眉开口： “妈，你又为难昕月什么了？” 郁夫人好不容易缓和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我为难她？你看她这副样子，配被我为难吗？” 林昕月脸色惨白，眼眶红红。 第61章：敌意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紧张，小赵她们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过来，眼神却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瞟，我拉过小赵，走上前看着郁夫人。 “周阿姨，我给你们准备了间会议室，咱们里面去说。” 郁夫人看了我一眼，微抿嘴唇，走进了会议室。 郁瑾言垂眸看着林昕月，温厚的掌心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要担心。 只有尹千姿的眼神充满了玩味，打量着郁瑾言。 她的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爱意或是吃醋，更像是一个上位者调侃似的嘲弄。 她和郁瑾言是一类人。 我收回视线，跟着郁夫人走进了会议室。 蒋姣收到信息赶到会议室来的时候，郁夫人已经消了气，坐在会议室上方看着昨天晚上的直播数据。 她很满意：“时虞，你办事我一向放心，我记得专场第一天的数据是历年最低，还不如你之前刚开始播专场的时候高，能在第二天就力挽狂澜，是你的本事。” 郁夫人是在映射林昕月在第一天的表现，说话时有意无意地用余光扫过了林昕月。 林昕月小心翼翼地躲在郁瑾言身后，没说话。 郁瑾言皱眉：“直播效果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第一天的时候时虞状态也不好，好几次都没有按照台本上的流程顺序走，昕月会跟不上也很正常。” 我的心微微一颤。 虽然早就做好准备郁瑾言会把第一天的失败原因归咎在我的身上，但听见他这样说，依然让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心绪。 这时，蒋姣站出来了。 她的声音很清冷，公平公正。 “郁夫人，作为电商部部长，我敢肯定地说，时虞在第一天的表现是绝对过关的，要不是她的临时救场能力挽救了直播间的气氛，咱们新专场的第一场怕是要开天窗，连基本的及格线都达不到。” “至于台本上的流程……郁总没有亲力亲为地了解过，怕是不知道直播会遇到的情况千变万化，根据实际情况适当做出调整是很正常的现象。” 她说完这番话，郁瑾言皱眉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 郁夫人当然知道郁瑾言是有心维护林昕月，从鼻腔中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尹千姿倒是在这时候笑了出来。 “周阿姨，说好只是陪我来随便转转的，怎么还生气了，”她走过去，乖巧地替郁夫人捏了捏肩，“昨天我和我妈也看了时虞的直播，还在直播间里买了不少东西呢，作为消费者和投资者，周阿姨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尹千姿三言两语就把郁夫人哄得眉眼俱笑，白了郁瑾言一眼，笑着对她说：“还是你听话，对了，你今天说想来公司帮忙调整一下职务结构，是什么意思。” “啊，”尹千姿挑了挑眉，“是这样的，上次听郁总说，郁氏集团在筹备上市的工作，我手底下一个小公司上个月刚刚在上证挂牌上市，也还算是有点经验吧，所以我妈让我来看看，有没有哪里能帮得上周阿姨您的。” 郁夫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依你来看，郁氏电商的职务架构应该怎么调整才好。” 尹千姿正儿八经地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才笑着说道：“蒋部长一个人领导整个电商部应该有不少日子了吧？” 蒋姣没想到问题突然落在她身上，愣了一下。 “是，应该快两年了。” 尹千姿挑挑眉。 “周阿姨应该知道，上市之前需要进行各部门组织架构审查，电商部作为郁氏电商最重要的部门，一定需要正规的组织架构，也就是部长，副部长，头部主播，助播，运营等。” “电商部好像……一直缺乏一个副部长呢。” - 尹千姿说完我才想起来，当时我和蒋姣进入郁氏电商工作的时候，这家公司还刚刚成立不久，是郁氏集团用来试点的一个子公司。 为了节约成本，上面根本没安排几个编制。 再加上蒋姣工作能力强，自己也足够拼，一个人就能把电商部上上下下管理得井井有条。 我和小赵在直播中也配合得很好，效果明显。 所以慢慢地就忽略了副部长这个职位的空缺问题，一直到现在，也没觉得需要一个副部长。 但是如果公司真的打算上市的话，这个位置确实需要存在。 郁瑾言看了尹千姿一眼，正准备开口，却被蒋姣抢先了。 “如果不打算从外面空降一位副部长的话，我个人认为部门内部里面，只有时虞最合适这个位置。” 蒋姣话音刚落，郁瑾言就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 尹千姿莞尔一笑，视线扫过我，最后落在郁瑾言身上。 “瑾言，你觉得呢？” 郁瑾言并没有看她，语气淡淡。 “我无所谓。” 蒋姣却很认真地帮我争取机会。 “郁总，郁夫人，我以电商部三年部长的经验为担保，没有人比时虞更适合这个位置。” “那好，”尹千姿笑得随意，勾唇看着我，却是对郁瑾言说话，“那我给郁总一周的时间考虑，电商部副部长的位置给谁。争取在年底完成上市申报材料的准备，明年迈上一步新的台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尹千姿看向我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微微的挑衅，像是很期待看我难堪的样子一样。 我迎着她的视线，也笑了笑。 “那尹小姐，我送您出门。” 尹千姿拿起手包：“好啊。” 走到大门口，尹千姿停下脚步：“时大美女是不是想问我什么问题？” 我把问题抛给她：“尹小姐要是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尹千姿嘲讽似的轻笑出声。 “时虞，我挺看不上你这副样子的，好像处处委曲求全，故意做出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给谁看？等着谁来拯救你呢？” 我的直觉没有错，尹千姿对我的敌意，绝对不是一天两天累积而来的。 但我实在记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她。 想了想，我也只是轻轻笑了笑。 “尹小姐多想了，我没什么委屈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打工人受点委屈也不过是为了挣点窝囊费。要是碍了尹小姐的眼，我提前跟您说声抱歉。” 第62章：身价 尹千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底是光明正大的打量和审视，半晌才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从包里取出墨镜戴上，微微仰了仰下巴。 “时虞，你的心性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她留下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莫名觉得这句话分外熟悉。 但使劲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听过。 郁夫人的电话打来，我敛下神思，回到了部门办公室。 林昕月已经没在办公室了，只有郁瑾言和蒋姣站在郁夫人面前，郁夫人看见我微微笑了笑。 “时虞，刚才的事你也听见了，还是要听听你本人的意见。你觉得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蒋姣偷摸对我挤眉弄眼，我忍住笑意，柔声道： “周阿姨，我在郁氏电商工作了三年，不管对公司内部规章制度，还是对外沟通合作，自认都非常有把握……所以我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个位置。” 郁夫人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瑾言，交给你去办吧，”她看了郁瑾言一眼，语气稍稍有些欣慰，“这也算是你回国之后第一个独立操持上市的项目，你爸应该也会很欣慰。” 郁瑾言顶着郁青山这个商业奇才之子的名头，无形中有许多压力逼迫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沉吟一声：“我会看着办。妈，我送您出去。” 经过我身边，郁瑾言的步子顿了半秒，又很快与我擦肩而过。 他们刚走没多久，小赵和几个运营小姑娘就冲了进来贺喜我。 “恭喜你啊时虞姐，以后是不是要叫你时副部长啦？” “时虞姐是不是要涨工资了？要不要请客吃饭啊？” “以后部门和公司有了蒋部长和时虞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 蒋姣一一拍过她们的小脸。 “乖，好好工作去，到时候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的。” 小赵她们在终于笑着出去了，我和蒋姣跟在身后，看见了坐在工位上的林昕月，脸色有些不好，微微抿着唇。 我回到办公室时要经过她的工位，她忽然开口说：“学姐，恭喜你啊，可能之后要叫你时部长了。” 我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羡慕，想了想，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到时候再说吧。” 林昕月抿了抿唇，说：“这个位置除了学姐你，我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在郁氏电商工作了三年，每年光是直播间里创造的利润都数以亿计，我不用过分自谦，现在获得的一切成就，都是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在无数个日夜里一点一点熬过来的。 我笑了笑，说：“昕月，你还年轻，以后有很多机会。” 林昕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回到工位上收到了蒋姣发来的微信：晚上要不要出去喝一杯，庆祝一下？ 我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包：你搞得好像任职通知已经下来了一样。 蒋姣：板上钉钉的事，郁瑾言就算再眼瞎，也不可能让一个实习生来坐这个位置。 我半天没说话，蒋姣又发来一条消息。 【要不要叫上盛珏学长一起去喝一杯？】 我的动作一顿。 想到昨天晚上盛珏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表白，我的心跳微微一滞，随后化作一阵叹息。 到底是没办法再和从前一样了。 - 下午趁着外出买咖啡，我去了一趟银行。 大额转账还是直接转存到银行卡更安全，更何况小姨和姨夫不太会用网银，去医院缴费的时候用银行卡也会更安全。 存了十万在小姨的银行卡里，是我上个季度的工资存款和季度奖金。 转完钱之后，我的银行卡还剩下一万块钱，留着交下个季度的房租。 没过几分钟，小姨的电话打来。 “淼淼，”她叫着我的小名，“你转这么多干什么，上次才给了三万，你一个人在海市也要用钱的……” “我用不到什么钱，”我笑着打断小姨的话，“一日三餐都在公司，也就付个房租。妹妹的医药费重要，天气越来越凉了，姨夫上班骑车很冷，等年底发了奖金，我给姨夫换一台代步车。” 小姨还想说话，我轻声开口。 “小姨，我现在也只有你们几个亲人了。” 小姨沉默了一会儿，语带哽咽。 “好好照顾自己，工作被太辛苦。有空回来看看，妹妹很想你。” 我鼻腔一阵酸涩，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我笑道：“好，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就回来休息几天。” 在大街上漫无目的走了一会儿，秋风吹散了我的愁思，回到公司正好看见小赵她们在刷短视频，笑着对我招手。 “时虞姐，你看这个营销号，竟然在分析你的身价诶！” 我凑过去一看，短视频标题醒目。 【国民儿媳时虞，昨晚一场直播流水过亿，让我们来扒扒这个电商界妲己如今身价多少？】 最后扒出来，我起码是身价千万。 我和我银行卡里的一万余额：…… 我拍了拍小赵的脸：“好好工作吧，面包总会有的。” 这句充满了资本主义色彩的话从我的口中说出来，我不免自嘲地笑了一声。 小赵倒是真的充满好奇心地问我：“时虞姐，你现在身家有多少啊？给我说个大概数字，让我更有拼搏的动力！” 我佯装吊胃口地想了想。 “大概三千万吧。” 小赵瞪大了眼睛。 “三千万！真的假的！” “嗯，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健康，千万要平安。送给你，不客气。” 小赵：“……” 小姑娘嘟着嘴出了办公室，我也收拾整齐，准备着今晚的直播。 专场还剩一周，每天都要工作到后半夜，我打起精神走到直播会场，却看见了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霍景玉。 我顿了顿脚步，随后小跑过去，恭敬开口：“霍总，您什么时候来的？早点告诉我，我派人去接……” “不用，”霍景玉的嗓音一味地儒雅随和，“今天的专场有公司产品，我刚应酬完，经过这里，过来看看。” 他的视线看似随意地扫了一圈偌大的会场，最后落回我的身上。 “不会打扰了时主播吧？” 第63章：照片 我看见不远处背对着我们的蒋姣，她正在一心核对今天的产品，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我心里了然地看着霍景玉。 “霍总说笑了，只是场地比较简陋，大家一会儿忙起来可能会顾及不到您……” “没关系，”霍景玉垂眸，淡淡笑笑，指节分明的指尖有些随意地扯了扯领结，“我随便看看，你们忙你们的就是，不用管我。” 话音刚落，蒋姣干净利落的声音传来：“产品检查无误，价格核对无误，一会儿上链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准确性……灯光师调整一下光线，一会儿等时虞来了再试播一次，昨天的光线有些太亮了，显得假白，时虞的眼睛也不舒服。” 今天的蒋姣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薄毛衣长裙，腰间系了一条鹅黄色的腰带，一头卷发被米白色鲨鱼夹随意地夹在脑后，整个人显得随意又舒适。 她有条不紊地统筹着会场的情况，我的视线落在霍景玉身上，他的眼神看似不轻易地扫过整个会场，并没有看蒋姣。 “时主播去忙吧，我在一旁坐着就好。” 他经过我的身边，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那里没有灯光，周围很暗，如果不是刻意去看，很难发现那里还坐着一个人。 霍景玉身材高大，坐在有些矮的月亮椅上，双腿交叠在一起，脚尖微微向前，两只手掌掌心对拢，随意地放在膝间。 看上去很是儒雅惬意。 蒋姣这时转过头来发现了我，笑着走过来。 “时虞你来了，吃了晚饭没？”她说着便给了我一个自热饭，“你肯定没吃，先将就着吃一点，今天产品多，怕是要拉长直播时长。” 我点头附和。 晚上八点，直播正式开始。 我和小赵有条不紊地进行了直播流程，氛围很好，就在过品的时候，忽然有几个看上去就是新注册小号的id问起了一些和直播无关紧要的事。 【这个就是和盛珏谈恋爱的人？】 【还挺般配的？】 【但是我记得她开播前不是说自己是单身吗？一边吃着独立女性的红利，一边靠着男朋友的资源盈利，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这些言论，但渐渐地，整个弹幕都被这些带节奏的人占据，不管我和小赵怎么转移注意力，吸引观众的视线，观众们或多或少都要被带偏。 直到上链接的时候，下单率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一，我和小赵对视一眼，觉得情况不对劲。 蒋姣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 “时虞，有问题，刚才突然有很多三无小号也涌进后台下单又不付款，但是库存被他们占着，别人又买不到。刚才他们又开始陆陆续续退款了，应该是有人恶意组织的。” 我垂眸沉思了几秒，弹幕上的节奏言论越来越多，小赵见状立马要求切换镜头到产品细节，随后和我小声耳语：“时虞姐，怎么办啊？”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周围一片躁动，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对劲，我看向蒋姣，发现她面色沉重地走过来。 “直播间的网络被切断了，暂时无法连接，技术部的人正在查原因。”她看了我一眼，抿唇道，“时虞，是因为一张照片。” 我面露不解，蒋姣拿过手机递给我，我微微一怔。 是昨天晚上，我和盛珏为了领那两只小兔子参加的合影活动。 被人拍出来发在了网上，“证实”了我和盛珏的情侣关系。 照片中，盛珏揽住我的肩，笑得温暖和煦，眼底仿若有万千星辰，眉眼俱笑地看着镜头。 而一旁的我侧头看着盛珏的眼睛，只露出微微带着笑意的侧脸，看上去有几分害羞的样子。 但其实我只是有些惊讶于那时盛珏的举动而已。 这张照片不管谁看，都觉得是一对感情甚笃的情侣。 蒋姣有些担心。 “我刚才上微博看了一下，应该是盛珏的粉丝做的，她们打听到了你最近的专场时间，守着点来蹲你。” 公众人物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女友粉，更何况是盛珏那样耀眼又优秀的人。 蒋姣继续说：“不能任由她们这样造谣了，对你的名声有影响。” 我摇了摇头，现在最要紧的根本不是我的名声。 是直播被人掐断，如果今天的成交量没达标的话…… 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是我承担不起的。 - 就在我们分秒必争地思考解决办法的时候，郁瑾言忽然出现了。 对于他的出现我并不意外，出现这么大的直播事故，他肯定会亲自过问。 果不其然，他刚一到会场，眼神便冷冷地落在我身上，周身都散发着寒气，视线冷得像冰一般，让在场众人都不敢再说话。 林昕月跟在他旁边，有些着急地对我使了使眼色，劝着郁瑾言。 “阿言，你别生气，好好说……” 郁瑾言在林昕月的安抚下顿了顿，沉沉开口。 “时虞，解释一下？” 蒋姣正打算帮我说话，我拉过她的手，上前一步道：“直播间有人带节奏，后来网络也被人切断，应该是对家恶意竞争……” “对家恶意竞争？”郁瑾言冷冷嗤笑一声，语气冷若冰霜，“就算是对家恶意竞争，也要有个名目。时虞，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 我抬眼看着他，眼底光影绰绰。 “我不过是和朋友一起参加一个活动而已。” “活动？”郁瑾言冷笑着反问，“那张照片后面的照片墙写着几个大字，情侣合影墙。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时大主播应该是和我一起毕业于海市大学，这五个字，不至于不认识。” 还是他一贯的阴阳怪气，讽刺得杀人不见血。 我只觉得一股凉意蔓延我的周身，在他的咄咄逼人和其他所有人的注视下，光影下的我像是一个任人嘲讽的小丑。 指尖掐进掌心，我正欲开口，蒋姣甩开我的手，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挡住了郁瑾言的视线。 “郁总，时虞和公司签订的只有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协议。她就算是和别人正常谈个恋爱拍个照片，应该罪不至死吧？” 第64章：惩处 蒋姣掷地有声地和郁瑾言对峙，僵持之间，技术部的人从不远处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郁总，蒋部长，查出来了，并被人植入了远程病毒，我们现在正在清理病毒中。” “那台入侵的电脑ip没在国内，我们追查不到。” 短暂的沉默之后，郁瑾言冷冷开口。 “尽快解决网络问题，通知备用会场那边准备好，十分钟处理不好这边的情况，就转移会场。” “好的。” 话音刚落，郁瑾言的视线又落回蒋姣身上，淡淡嗤笑一声，语气莫名。 “蒋部长很护短，但是别忘了，因为时虞的私生活，影响到了她和所有人的正常工作，现在甚至可能关系到整个公司的后续合作。” “就比如现在耽误的二十分钟，就已经跑丢了接近几百万的流水。” “时主播，”郁瑾言的声音冷冷响起，绕过蒋姣，传达我的耳道，“这笔钱，是由你来赔付？又或者是——” 他顿了顿：“蒋部长来？”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只能听见郁瑾言和蒋姣沉沉的呼吸声。 忽然，一道慵懒随意的男声从一旁的黑暗中传来，不疾不徐，像是山涧平缓又充盈的水流。 “郁总，帐好像不是这么算的。” 蒋姣的背影一瞬间变得很僵，在所有人都转过视线看向那道男声传来的阴影处时，只有她的身影一动不动。 霍景玉从无人问津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单手插兜，另外一只手很随意地抓着一件薄外套，质地上乘的西装裤褶皱分明，在他走路过来的时候若隐若现，显得他的身影更加修长。 郁瑾言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又很快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敛下某种思绪，视线扫过蒋姣，顺势看向了霍景玉。 “霍总什么时候来的，”郁瑾言抬脚上前一步，“我手底下的人做事越来越不像话了，霍总大驾光临也没人来告知一声。怠慢了。” 霍景玉淡淡垂眸笑笑。 “郁总客气，我刚来不久，顺便路过进来看看。”霍景玉说，“郁总，工作不顺心是常事，不要心急。” 郁瑾言勾了勾唇，笑意未达眼底，只淡淡道：“教手底下的员工做事也是常事，霍总多虑了。” 霍景玉淡笑开口：“话是没错，但郁总，工作过程中出现纰漏再正常不过，提前做好应急措施，预估好损失成本，也同样在领导者的职责范围之内。如果任何事情，做好了利润归公司，做得不好责任归下面，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 高手过招，一字一句都暗藏深意。 郁瑾言的面色微微发冷，但也只是轻轻笑了一声：“不知道霍总是以什么名义干涉郁氏电商的规章制度问题？是相识多年的老友，还是这次专场的合作方？” 一句“相识多年的老友”，让我和蒋姣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 霍景玉的神情也有一闪而过的恍然，但是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抹很淡的笑意。 “郁总说笑了，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他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懒懒地抬了抬下巴。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希望郁总一切顺利。” 说完，霍景玉看向我微微颔首示意，收回视线的时候掠过蒋姣，没有任何涟漪。 他转身离开，背影萧瑟。 我看向蒋姣，她眉眼平常，好似并没有半点在意。 技术部的同事从电脑后方抬起眼来：“郁总，蒋部长，好了。三分钟后可以重新开始直播。” 我的手机也震动起来，垂眸一看，是盛珏。 我抿了抿唇，走到一旁接起电话，盛珏的声音也难得有几分疲惫。 “时虞，我找到做这些事的人了。不好意思，我的一些极端听众影响到你的工作了，如果造成了任何损失，一定要联系我，我来承担。” 我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委屈，还是强撑着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没事的学长，小问题，就是今天多加会儿班的事儿。晚点儿我给同事们点个夜宵。” 盛珏顿了顿，还是说了句：“对不起。” 我宽慰了他几句，挂断电话。 下一秒，郁瑾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时大主播真是会体谅他人，敢作敢当。” 听到郁瑾言的嘲讽，即便早已司空见惯，还是心下一滞，转过身看着他。 “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是我的造成的失误，郁总有任何惩处，我都认。” “你都认？”他今天似乎很喜欢反问我，语气充满了质问和警告，“时虞，如果我真的要按照规定惩处，你觉得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我又何尝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事已至此，我轻声说：“担不起也要担，难道郁总还会为我兜底吗？” 话一出来，我和郁瑾言之间的氛围到了低端。 蒋姣已经在走向了中控台，我垂眸看了一眼腕表：“郁总，不好意思，我要去工作了。您的惩处也好，教训也罢，等明天再说吧。” 说完，我绕过他的身子，径直走向直播台，和小赵做好准备后，重新开播。 刚才断播前的舆论并没有消失，依然有不少观众看见了那张照片，在直播间里讨论我的感情问题。 小赵想转移话题，却被我制止了。 我在镜头面前鞠了个躬，很认真地说：“由于私人原因造成了直播节奏的断停，是我的问题，希望大家谅解。也趁着这个机会解释一下，我一直处于单身状态，和盛珏是同校校友的关系，也是多年相识的老友，那张照片只是聚会时无心参加的一个活动，当时也有其他朋友在场。” “希望大家不要去打扰到盛珏的工作和私人时间，再次为本人造成的事故和所有观众道歉。今天直播间的产品在所有链接价格上再打九五折，差价由我本人补偿给大家，购买收货后凭借订单找客服补差价即可。” 第65章：迁怒 小赵和蒋姣同时看向我，面露不忍。 哪怕只有九五折，但因为量大，这也是一笔不菲的费用，甚至可能会赔上我整个季度的奖金。 我压下心中思绪，和小赵使了个眼神，让她重新开始上新产品。 有了刚才的保证以及技术部在后台时刻监督着过滤那些三无小号的水军进入直播间，十几分钟后，直播间的氛围渐渐变得好了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节奏也慢慢恢复如常。 蒋姣偷偷松了口气，在无人处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也稍微在心里放松了一下。 损失奖金是小，如果真的因为这个失误影响到直播后续的成交量，从而影响到公司利润，追究下来，我需要负责的违约金更是我无力承担的。 我只是微微有些惋惜。 想到姨夫在寒风中骑着摩托车艰难前行的样子，我心里一阵阵难受。 终究是我没用。 凌晨一点，今天的直播终于结束。 原先耽误了一点时间，为了弥补观众，后续又增加了一些互动抽奖环节，一来二去耽搁到现在，下播的时候，我只觉得口干舌燥，疲倦得有些眼冒金星。 捏了会眉心，小赵的声音传来：“时虞姐，是不是很累了啊？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善后就行。” 我抬眼看着小赵，她也已经熬得双眼通红，几个小时的强光灯照着，谁都疲倦不堪。 我扯了扯嘴角：“没事，小赵，你去帮忙统计一下今天到场的同事，然后每人订一份夜宵，走部门报销就好。” 小赵点点头，很快就跑开了。 我从直播台上下来，正好看见林昕月从不远处一路小跑走到郁瑾言身边，笑着让他喝点水，郁瑾言一手拿着电话，微微蹙着眉，似乎在谈公事。 他没有接过林昕月水中的水，指了指手机，随后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眉眼俱是笑意。 二人相识一笑，十分美好和谐。 我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在郁瑾言的眼神无意间看过来的空隙有些慌张地移开视线，走到了蒋姣身边。 蒋姣被我吓了一跳，面色担忧地看着我。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耸了耸肩，做出心痛的神情。 “心疼我的奖金，辛辛苦苦几个月，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看起来还是笑嘻嘻的，但瞒不过蒋姣的眼睛。 她看了我一会儿，说：“这件事情我会处理，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其他人恶意攻击，是我们的防护工作没做到位。我会给郁瑾言写申请的，这个损失不能由你一个人来承担。”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可是郁瑾言…… 我想起他方才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神情，淡漠的语气，无时无刻的嘲讽，只是苦笑了两声。 算了，最坏的后果也不过就是破产免灾。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坏得很离谱。 蒋姣感慨：“你现在是真的看得开。” 我大大咧咧一笑：“那不然怎么办？难不成真的去死啊？” 话音刚落，小赵跑过来，神情有些兴奋：“时虞姐，都统计好了，也都订了夜宵了。刚才技术部的小陈说，网上关于那张照片和相关舆论都已经被删得干干净净，热搜的热度也降下来了，你不用担心了。” 我一怔，说了句“知道了”。 小赵欢欢喜喜地走到一边去了看后台数据了，我和蒋姣对视一眼。 蒋姣看向我的身后，随后又把视线落在我身上。 “会不会是郁瑾言……” 我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应该不是。 蒋姣也同意：“郁瑾言除了会维护那个实习生，以及甩锅给你以外，还会做什么。这件事多半是盛珏出的手，他在电视台的人脉不是盖的。” 我想起盛珏在电话里说的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想来应该是他了。 我长松一口气：“今晚可算能睡个好觉了。” - 就在我们一边收拾会场一边等夜宵的途中，林昕月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场里显得尤为清晰。 “阿言，我好困了，送我回去睡觉好不好？天天这么熬夜，今天早上都长了两颗痘痘……” 郁瑾言柔声安抚她：“再等一会儿就送你回去，明天早上可以晚点来公司，好好休息。” 小姑娘高兴得两眼弯弯。 闻言，小赵和蒋姣对视一眼，彼此都没说话。 林昕月作为电商部的一员，除了第一天的直播以外，这两天几乎没有做过任何事，我们忙得脚不沾地，她总是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站在郁瑾言身旁。 可每场直播的确认单上，助播和助理一栏里，始终都有她的名字。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分得一杯羹。 如果是从前的我，从来没有想过郁氏电商会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发生，可是郁瑾言亲力亲为地让我知道我有多么可笑。 也让我意识到，郁瑾言对一个人明目张胆的偏爱，是多么拿得出手。 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控诉什么不公平，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公平可言，有人生来就在云端，有人历经千辛万苦，所求也不过一个安稳平淡的生活。 夜宵到的时候，我从里面拿出两份，走到郁瑾言和林昕月身边。 不管他们吃不吃，我得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能再落人话柄。 打开夜宵的食盒，林昕月看见里面的菜品皱了皱眉：“谢谢学姐，我就不吃了，太多盐了……” 郁瑾言闻言侧头看向她：“那你想吃什么？” 林昕月还没说话，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时虞，你还没走？” 听见盛珏的声音，我愣了愣，向林昕月的身后看去，果然看见他手里提着什么东西走了过来。 郁瑾言的眸光一瞬间变得有些晦暗，想来应该是把今天的事情迁怒在了盛珏的身上。 盛珏显然也察觉到了，走到郁瑾言面前，很诚恳地道歉。 “瑾言，今天晚上的事故我有一部分责任，如果需要什么赔偿，你尽管提。” 不等郁瑾言开口，我将盛珏往身后拉了拉，语气严肃。 “郁总，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说过我接受您的任何惩处，请你不要迁怒于学长。” 下一秒，郁瑾言微微眯了眯眼，狭长幽暗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凛冽的冷意，让我心尖一颤。 第66章：汤圆 盛珏的出现让原本有些困顿的气氛变得些许微妙。 不少同事的眼神暗戳戳往这边瞟，我感受到了郁瑾言突如其来的愠怒，心里愈发担心他会因为今天的事情为难盛珏。 昨天原本就是我非要那只小兔子，不能再连累盛珏了。 良久，郁瑾言才从鼻腔嗤笑一声，微眯的眼眸凝视着我，意味捉摸不透。 “学长，这件事情时虞会全权负责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语气揶揄，带着一丝嘲讽。 盛珏还想说话，郁瑾言的视线扫过去，只是淡淡一眼，打断了他。 “学长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盛珏顿了顿，应该是不想再当着其他同事的面继续和郁瑾言起什么争执，这才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只是回应他：“想着时虞今天应该是累了，给她带了点粥和醪糟汤圆。” 郁瑾言还没说话，林昕月忽然小声惊呼出来。 “醪糟汤圆？海市还有卖这个的吗？以前小时候经常在学校门口吃，都好多年没吃到过了。” 郁瑾言微微挑眉，我的内心忽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他挑眉看向盛珏。 “真是不巧了，学长，时虞刚刚才吃了夜宵，现在应该是吃不下了，方不方便把汤圆给我，昕月喜欢吃。”他顿了顿，拿出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盛珏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眸光扫向我，却看见我轻轻摇了摇头。 他这才吞下差点出口的话，沉吟了一会儿，将汤圆递给了林昕月。 “不用了，”盛珏很淡地笑了笑，总是温和从容的他眸间竟然透出一丝冷意，“反正都是时虞不要的，随便拿走就行。” 郁瑾言的眸光沉了沉，扫过盛珏，不动声色地接过他手中的食物袋，提在手中。 他一手揽过林昕月。 “那就谢谢学长了，昕月困了，我先带他回去。回见。” 说罢，他淡淡颔首，转身离开了会场。 盛珏看着郁瑾言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良久才转过头来看着我，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问我：“你开车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我有些许犹豫。 平白为盛珏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再加上昨天晚上…… 我不是很想麻烦他。 盛珏很轻易就看出了我的犹豫，扯了扯嘴角笑笑。 “时虞，是你说我们还是朋友的。” 我怔了怔，抬眸看去，竟隐隐在盛珏的眼里看到一缕眸光似水，蔓延着失望和伤心。 我从未见过盛珏这个样子。 微微有些泄气，蹙眉看着我。 我连忙解释：“不是，只是我可能还有一会儿才能走，还有一些后台数据需要处理。” 盛珏眨了眨眼睛。 “那我等你。” 我不由得笑出了声。 “好。” - 回到小赵和蒋姣身边，两个人不断冲着我挤眉弄眼，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盛珏。 我无奈白了她们一眼：“你们真的很像上学时候天天趴在栏杆上聊八卦的街溜子。” 小赵兴奋地凑过来：“时虞姐，你和我们说说，你和盛大帅哥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是不是真的像爆料的那样谈恋爱了？你们男才女貌很般配啊！” 蒋姣表示点头同意：“至少在危急时刻出手相助，深更半夜还来给你送夜宵，比不近人情的郁瑾言好千倍万倍。” 小赵一听就来了兴趣。 “啊？郁总？”她往四周看了看，放低音量，“郁总和时虞姐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真的和那些营销号说的一样，郁总暗恋时虞姐多年爱而不得，不得已以爱的名义将时虞姐困在公司，这样就能天天看见时虞姐了？！” 我：“……” 我只恨不得拿着手里的夜宵全部堵在小赵的嘴里，或者干脆给她毒哑算了。 蒋姣倒是笑得前俯后仰：“这种剧情……我还是宁愿相信吴京加入韩国女团。” 连消带打地和小赵一起处理完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多，我四周看了看，终于在某个角落看见了坐在暗处小憩的盛珏。 他应该也是很累了，眼下的乌青明显，闭眸小憩的时候和他寻常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微微蹙着眉头，面容清冷，甚至带着一丝凛冽。 他本来就是偏冷的长相，分明的棱角和极高的鼻骨让他整个人显得英气十足，但又因为他总是淡淡笑着的原因，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珏，多看了一会儿，出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的视线和呼吸，盛珏忽然睁开眼，我就这样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里，躲闪不及。 看着我有些尴尬的样子，盛珏揉了揉眼睛，很轻地笑了笑。 “忙完了吗？” 我有些慌乱地点了点头：“真不好意思啊，让你等这么久，是不是累了？我来开车？” 盛珏笑着站起来，和我一起并肩往外走。 “相信我，你只会比我更累。” 我不由得笑着摇摇头：“习惯了，每次专场都这样。” 盛珏却意有所指：“我指的不是工作。” 我的脚步微不可闻地顿了顿，又很快恢复如常。 的确，比起工作，更累的永远都是那些稍不注意就满盘皆输的人际关系。 上车之后，我一眼就看到了中控台中间的那只蓝色小兔子。 盛珏将它放在一个玻璃罩子里面，四周都铺满了香槟玫瑰的干花，看上去很有氛围感。 我惊呼出声：“真好看，等我回去我也这么弄。” 盛珏笑着发动引擎：“需要我给你链接吗？” “可以啊，一会儿你发给我。” 一路上和盛珏说说笑笑，氛围并没有我以为的尴尬和无措，相反，他用的他的春风化雨让我觉得很舒服。 有他这样一个朋友，真的是我的福气。 车子驶离主干道，转个弯就到了小区门口。 盛珏刚停好车，我就看见了不远处从车上走下来的郁瑾言和林昕月。 林昕月也看见了我，笑着和我打招呼，郁瑾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 路灯昏黄，月光清凉。 他的眼底一片冰冷，看着我，没有任何温度。 第67章：饿死 浓浓的黑夜中，郁瑾言的脸在灯光下格外刺眼，面上的神情和眼底的淡漠令他看起来仿若高处不胜寒的一座冰山。 他的视线淡淡落在我的脸上，很轻地移开，看向了身后的盛珏。 盛珏走过来站在我身旁，看了郁瑾言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 短暂的对视沉默中，郁瑾言揽过林昕月，转身离开。 我和盛珏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听见盛珏问我：“时虞，瑾言也住在这里吗？” 我顿了顿，才轻轻点头，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他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林昕月住在这里。” 盛珏看了看我，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半晌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郁瑾言和林昕月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中，才轻声开口。 “好了，很晚了，早点回去睡觉吧。” 我抿唇点头：“谢谢学长，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今天的事……谢谢。” 盛珏一怔，随后又笑了笑。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他说，“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别一个人扛。” 我乖乖地点了点头。 等盛珏走后，我在初秋的晚风中站了一会儿，等到脸颊有些许麻木的时候，才堪堪转身回到家里。 临睡前撕开一天的日历，我算了算日子，距离中秋还有十一天。 之前答应过小姨，今年中秋要回去和他们一起过的。 我不禁隐隐有些期待，睡得也格外香甜安稳。 次日一早，刚洗漱完毕准备出门，就接到了郁夫人的电话。 我心尖蓦地一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了电话。 郁夫人的声音带着笑意：“时虞，一大早就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了？” 我坐进车里，扯了扯嘴角：“周阿姨，有什么事吗？” 郁夫人笑了一声，这才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今天我刚好和方琼喝早茶，你方琼阿姨提到你，就想着，约你出来一起吃个饭。” 我内心咯噔一下，只觉不好。 郁夫人口中的方琼阿姨，是盛珏的母亲，秦方琼。 秦家算是海市老一辈的名流世家了，这些年虽然不如郁家发展的势头猛，但毕竟是书香世家，奠基稳，在学术界的影响力很大，在整个海市名流圈里也是说得上话的。 整个家族的风格，都是如盛珏一般，低调不张扬。 但我不知道她忽然要见我……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昨天网络上炒得沸沸扬扬的绯闻八卦，我没来由地一阵心烦。现在连盛珏的家人也惊动了，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 见我不说话，郁夫人又笑了笑。 “时虞，你别紧张，你方琼阿姨没别的意思，就是说经常看你直播，想请你吃个饭。”郁夫人顿了顿，说，“就今天中午吧，我订餐厅，就在公司附近的商场，你忙完就过来。” 最后一句话，基本就相当于不是问询，而是直接命令了。 也就是说，我没有拒绝的权利。 因为早上这通电话，我整个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蒋姣和小赵一边和我分析着昨天的数据，一边商量着今天晚上的直播方案。 “昨天的数据还算不错，但是如果想弥补上断播的那段时间的利润，今天一定要加大力度，增加成交量，”蒋姣想了想说，“我的意思是把之前品牌方给我们的1%的利润空间让出来给观众，你看怎么样？” 我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就这样吧，小赵，你去重新准备一套话术，下午我们再对一下。” 小赵点点头出去了，留下蒋姣在办公室里打量着我。 “时虞，你没事吧？怎么觉得你心里有事？” 我揉了揉眉心：“盛珏的母亲要见我，正烦着呢。” 蒋姣刚要说话，我抬眼却看见了站在门口准备敲门的林昕月，连忙打断蒋姣站了起来。 “昕月，有什么事吗？” 林昕月拿着文件笑着走过来：“学姐，这是昨天直播的确认单，需要蒋部长和你签字。” 蒋姣神色淡淡地接过确认单，和前几天一样，确认单上的助理一栏，还是林昕月的名字。 她有些嘲讽地笑了笑。 “知道了，一会儿我签完字送给郁总，你出去吧。” 林昕月抿了抿唇，又看着我：“学姐，中午你有约要出去吃饭吗？” 我微不可闻地蹙了蹙眉，又很快恢复如常，扯扯嘴角笑了笑，没说话。 林昕月吐吐舌，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 她刚一离开，蒋姣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跟个老鼠似的，关她屁事。” 我已经懒得伸手去捂她的嘴了，只白了她一眼：“祸从口出，要是我俩真的被开除睡大街，你去要饭养我？” “放心吧，”蒋姣掐了一把我的脸，“凭我俩的绝色容姿，随便抛个媚眼就能让那些富二代公子哥豪掷千金，怎么会饿死你呢？” 我被她逗笑，随便扔了支笔给她：“出去做事吧你。” - 十一点刚过，郁夫人就在微信上给我发来了餐厅的定位。 我看了一眼，就在公司附近的商场，顶楼的一个会所。 以前郁瑾言带着我去过一次，好像是参加生日宴。 我回复了一个“好”字，在办公室无事找事地忙了一会儿，这才拿起包出了门。 我到的时候，郁夫人和一个穿着藏青色修身毛衣的夫人坐在窗边言笑晏晏，看见我，郁夫人站起身来，坐在对面的夫人也转过头来，笑意盈盈。 的确是盛珏的母亲，秦方琼。 秦阿姨经常出席各个公益项目，我时常会在一些新闻报道上看见她的身影。 第一次见到真人，只觉得秦阿姨芳华姿态比镜头前更甚，上了些年岁的面容虽然保养得宜，但没有精致到失真，反倒是透露出正常岁月的痕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挤出一些笑纹，唇角微抿，扬起温和的弧度。 眉眼之间，和盛珏很像。 秦阿姨的一双眼睛很亮，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倒让我觉得很不好意思。 郁夫人笑了笑：“方琼，你别老盯着人家看，都给小姑娘盯得不好意思了。” 秦方琼这才垂眸笑了笑，又温和地看着我：“不好意思啊时小姐，许久没看见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了，一时之间看花了眼呢。” 第68章：开始 秦方琼的声音婉转动听，娓娓道来，和举手投足之间一样，尽显书香气息。 在她温柔的注视下，我心中的紧张不安也减少了许多。 郁夫人拉过我坐在身边，秦方琼坐在我的对面，笑意盈盈。 我乖乖问好：“秦阿姨好，我是时虞，经常在新闻里看见您，今天见到真人，比电视上更加漂亮端庄。” 秦方琼笑得很开心：“果然和玉淑说的一样，嘴真甜。” 郁夫人也笑道：“时虞可是靠着这一张嘴吃饭的，能不会说话吗？” 秦方琼点点头：“我以前是不爱看直播的，别的直播间都咋咋呼呼的，进去跟打仗一样，后来因为盛珏老是在家里看你直播，我也就跟着看了几眼，发现这个小姑娘真是不一样，又好看，说话声音又很温柔，介绍产品的时候娓娓道来，真的很不错，不知不觉就下单了好多东西，现在家里用的吃的，好多都是在你直播间买的。” 她兀自夸着，我也跟着笑：“秦阿姨这么捧我的场，看来今天这顿饭，一定要我买单了。” 秦方琼又是一阵笑意。 郁夫人坐在一旁，视线在我和秦方琼身上看了几眼，挑眉笑了笑。 “方琼，我说的吧，没人会不喜欢时虞这个姑娘的，懂事又会赚钱，大名鼎鼎的国民儿媳，谁要是迎娶她进门啊，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郁夫人这话一出来，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气氛瞬间便微微有些冷了下来。 我何尝不知道郁夫人的意思。 光是让她以为我和盛珏正在交往怎么够，她要实实在在让我和盛珏修成正果，才能彻底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郁夫人笑容明亮中又带着些许算计。 “时虞，你秦阿姨很喜欢你，我眼看着你们也挺有缘分的，多个朋友也算是多条路，以后要尝尝出来走动走动。” 秦方琼自然也懂郁夫人的意思，闲聊了几句之后，话题步入正轨。 “时虞啊，听说你和盛珏是大学同学？应该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吧？” 我微微垂眸。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抿了抿唇，正欲开口说话，一旁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声。 “妈，你这么在这里？” 我一怔，转头看过去，果然看见了郁瑾言。 他的身边站着林昕月，正充满好奇地看着我和秦方琼，眼神隐隐打量着什么。 我看了林昕月一眼，她神色如常地笑了笑，又在看见郁夫人时微微往后躲了躲。 郁夫人皱眉站起来，眼神扫过林昕月，看着郁瑾言。 “我来找时虞吃个饭，不需要跟你请示吧。” 郁瑾言挑了挑眉，看见秦方琼，笑了笑：“秦阿姨，好久没见了。” “是很久没见了，”秦方琼笑道，“瑾言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听说郁氏电商马上就要上市了，瑾言才回国不到三个月，风范比得上当初的青山了。玉淑，你真是福气好啊。” “害，没一个让我省心的，会赚钱算什么，我郁家差的是钱吗？差的是一个可以当家的太太，瑾言哪里都好，就是眼光一日不如一日，比不上你们家盛珏，看时虞多好啊。” - 郁夫人一语三关，同时点了好几个人。 秦方琼闻言也没有再藏着掖着，笑着看着我：“时虞，我昨天在网上看见了一些新闻，不知道……你和盛珏，是不是真的在交往？” 迎着好几个人的视线，我如坐针毡，只觉得周身燥热不适，指尖微微捏紧在掌心，不知道要说什么。 如果否认了，郁夫人这边不好交代，可是如果承认了…… 我没有权利再让盛珏替我背锅了。 就在我下定决心要开口否认的时候，盛珏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语带揶揄和淡淡的责怪。 “妈，这种事情你光天化日之下问一个小姑娘算什么，别吓到她。” 我怔愣地看着盛珏走到我的身边，绕过郁瑾言的时候，他的眼眸微微沉了沉，落在我的身上，晦暗不明。 盛珏迎着秦方琼的眼神，挑了挑眉。 “时虞可是我好不容易追到的，要是把她吓跑了，别怪我跟您生气啊。” 盛珏的语气带着调笑，却隐隐有些认真。 一旁的郁夫人终于彻底放下心来，秦方琼也一脸了然，纵容地看着盛珏。 “是是是，是妈不对，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只一点，你是男孩子，不能欺负了时虞，”秦方琼又看向我，眼神比起方才更加多了几分柔和和怜爱，“时虞，有空让盛珏带你回家吃饭，让你尝尝阿姨的手艺。” 盛珏也笑了笑：“我妈别的不说，做饭还是很好吃的。” 秦方琼笑着白了他一眼，看向郁夫人：“好了，让这些孩子们自己玩吧，我下午还有点事，玉淑，一起走？” 郁夫人点点头，走之前经过郁瑾言，脚步微顿，警告似的看了看林昕月。 林昕月躲在郁瑾言身后缩了缩，郁瑾言挡住郁夫人的视线，并没有理会。 等郁夫人和秦方琼走远后，餐厅只剩下我们四个人，盛珏这才后退一步，很绅士的和我保持了一定距离。 “瑾言，”他说道，“吃饭了吗？一起吧。” 郁瑾言看着我，淡淡勾起唇角：“好啊。” 点菜的过程很安静，盛珏帮我整理了面前的餐巾，林昕月艳羡地看着我：“学姐，盛学长真的对你好好啊。” 我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郁总对你也很不错。” 正在随意翻看菜单的郁瑾言微微一顿，缓缓抬起眸看着我，意味不明地讽笑了一声。 气氛沉默了半晌，盛珏忽然开口：“不好意思啊时虞，我也不知道我妈突然来看你，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阿姨很随和，我挺喜欢她的。” “啪”的一声，我闻声看过去，郁瑾言忽地合上了菜单，指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黑色的皮革上，显得格外禁欲。 他声音沉沉：“学长，你和时虞，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69章：情分 郁瑾言的语气懒懒的，下沉的语气，语调却微微上扬。 落在耳边，只觉得像是吹过一道风。 我抬起眼，不动声色地看着郁瑾言，只见他气定神闲，好像只是随意问出那一句话，但实际上丝毫不在意。 盛珏在一旁笑了笑：“瑾言，你这话问得，好像是在兴师问罪一样。” 郁瑾言也勾了勾唇，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手指交叉，随意地放在膝盖上，像一个居高临下的王者。 “我的确是在兴师问罪，”郁瑾言的眼神淡淡扫到我的脸上，直视着我，“时主播应该没忘记，和公司签订的商业合同条款里第182条，如果时主播因为个人私人问题影响当公司形象和工作节奏，需要及时清理。这些私人问题，包括且不限于——你的感情问题。” 我的脸色微微白了白，郁瑾言的意思很明显，我和盛珏的“恋情”影响到了公司，所以才需要他来兴师问罪。 “又或者，”郁瑾言顿了顿，“如果时主播愿意全力承担这次事故造成的所有损失和后果，我也很乐意祝福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心脏蓦地慌了慌，一股窒息感从胸腔慢慢溢了出来，像是被人死死捏住，有些喘不上气。 我早就知道郁瑾言根本从来不曾在意过我到底和什么人在一起，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占有欲，和公司的利益。 林昕月眼见气氛僵持，拉了拉郁瑾言的胳膊，小声提醒。 “阿言，你答应过我，不为难学姐的。” 郁瑾言轻笑了一声：“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如果她愿意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我乐意成全。” 他的面色虽然带着笑意，语气却隐隐透出一丝警告，不轻不重地鞭策着什么。 我不由得微微冷笑一声：“郁总说笑了，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已经说过了，所有后果由我个人承担，不关其他人的事，请郁总放心。” 郁瑾言挑眉嗤笑，眼神看过来的一瞬间，眸低情绪阴沉。 盛珏打断了我们的对话，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微沉。 “瑾言，”他说，“与其在这里质问时虞，不如去问问你母亲。” 郁瑾言和盛珏对视，盛珏微抬下巴，笑了笑。 “如果不是周阿姨天天逼着时虞带个男朋友让她安心，时虞也不会请我帮忙。” 为了不让我一个人承担所有责任，盛珏到底还是在郁瑾言面前承认了我和他不过是做戏。 闻言，郁瑾言挑眉抬眼，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心情不错。 能以一己之力戳穿我和盛珏的谎言，给我一个下马威，他的心情当然不错。 服务员从不远处走过来，林昕月笑着圆场。 “先吃饭吧，”她转过头看着郁瑾言，“我都快要饿死了。” 会所的惠灵顿牛排口感很好，盛珏担心我会食不下咽，频繁侧头看了我好几眼。 我对着他笑了笑，让他放心。 以前经历过食不果腹的痛苦和绝望，所以我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饿着。 任何时候，好好吃好每一顿饭，对我来说，很重要。 - 吃完饭后，林昕月拉着我陪她去了一趟卫生间。 她挽着我小声和我道歉：“学姐，你别生气啊，阿言最近的压力也很大，昨天晚上临睡前我还听见阿言接到他爸爸的电话，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阿言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昨晚临睡前…… 昨天晚上我回家时看见郁瑾言的家中一丝光亮也没有，所以昨夜，他也许是住在林昕月家里。 我驻足垂眸，站在洗手间门口。 “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林昕月看了一眼我的脸色，没看出什么不对劲，这才笑着点头：“好。” 我在卫生间门口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大脑有些发晕，我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低血糖犯了。 我慢慢走到墙角，后背倚在墙上，慢慢揉捏太阳穴。 忽然，侧方的吸烟室里响起了盛珏和郁瑾言的声音。 “……瑾言，”盛珏说，“就算是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你也没必要这么处处为难时虞，时虞不会跟林昕月争什么，她也不会做什么伤害林昕月的事，你何必如此。” 我垂下手腕，沉默地听着，和盛珏一样等着郁瑾言的回答。 郁瑾言却只是嗤笑一声，随后响起了打火机摩擦的声音，清脆的响声，让我的意识变得清醒了一点。 “为难？”郁瑾言哂笑，“我没为难过她，我和她之间，也没有什么情分。” 这句不轻不重的话落在我的耳侧，似乎并没有掀起任何涟漪。 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情分。 这是我早就意识到的事情了。 我站起身来向卫生间走去，只听见盛珏最后说的一句话。 “瑾言，时虞她再坚强，也是一个女孩子，就算没有什么情分，她至少也是你的大学同学。” 回到洗手间门口，林昕月刚好走出来，看见我的脸色吓了一跳：“学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也许是林昕月的声音有些大，盛珏很快走了出来，我抬眼看过去，郁瑾言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指尖夹着一支烟。 他幽青的眸子在烟雾缭绕的青烟后面，看得不真切。 盛珏走上前来：“低血糖了？” 我点点头。 “走吧。”郁瑾言直接饶过我，将燃烧了一半的烟蒂按在了洗手间门口的盆栽里，揽过林昕月，“回去了。” 郁瑾言和林昕月走远后，盛珏皱了皱眉：“我去给你买点糖。” 吃过糖歇了一会儿，盛珏问我：“马上就要中秋了，有什么打算吗？” 我笑了笑：“回一趟宜兰，去看看小姨姨夫和妹妹。” “你妹妹……”盛珏想了想，“多大了？” 我抿了抿唇：“三岁了。” 盛珏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又笑了笑：“三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到时候记得买一些玩具回去，小姑娘应该会喜欢。” 我想起妹妹自幼便频繁出入医院的样子。 本来该健健康康发育的身体，却跟小猫一样轻。 鼻尖泛起一股酸意，我强忍心绪，笑着说： “是啊，要赚很多很多钱，给妹妹买很多很多东西。” 第70章：过敏 到了周末，就是专场的最后一天了。

整个部门的气氛都其乐融融，加上前期的准备，大家也忙碌了好几个月，尤其是蒋姣和小赵，肉眼可见地瘦了好几圈。

小赵点了外卖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吃，一边吃还一边照着镜子。

“不行不行，我这脸都瘦得凹下去了，要是中秋回去被我爸妈看见了，肯定要骂死我不可，时虞姐，我这段时间也每天吃夜宵，长胖一点。”

我笑着睨了她一眼：“你说出这种话不怕挨打吗？”

小赵嘻嘻笑：“有什么怕的，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瘦成竹竿了……时虞姐，还是你的身材最好，该有肉的地方有肉，腰身又瘦得跟什么似的，屁股还翘！我要是个男人，一定好好把你按在床上狠狠疼爱你！”

我忍不住拿着筷子敲她的头：“你才多大年纪啊，说这种没皮没脸的荤话。”

小赵却不以为意地瞥了瞥嘴：“我都毕业两年了，和我同龄的大学同学们，有的在朋友圈生二胎了，有的都已经快二婚了！只有我，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中午吃什么，今天晚上吃什么，周末上哪儿玩……”

她像是下定决心一样捏紧拳头。

“是时候找个男人了！”

我差点一口饮料喷出去，样子滑稽得惹得小赵哈哈大笑。

等吃完了外卖，小赵收拾好放在一边，拿出手机递给我看。

“时虞姐，”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肉眼可见地开心，“你看我上周周末抽空去看的两套房子，怎么样？”

“这一套120平，有个赠送的小花园，加在一起快140了，我爸爸喜欢晒太阳，妈妈喜欢种一些花花草草的，这个小花园很适合他们。”

“这一套是130平，没有花园，但是有一个两米多宽的大阳台，也可以让我妈妈种种花弄弄草，而且这是江景房，爸妈吃完晚饭可以沿着江边走走逛逛。”

“两套房子的价格差不多，我老家房价不贵，带花园的90万，江边的100万，时虞姐，你觉得哪一套比较好呀？”

小赵语气轻快，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和期待。

我理解她的心情，也羡慕她的心情。

我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两套房子，和她分析了一下户型和朝向。

小赵充满希冀地笑着：“我一直没和爸爸妈妈说我存了多少钱，就想着今年年底给他们一个惊喜，楼盘那边已经联系好了，等专场结束了，我就有钱付首付啦！”

看着她充满快乐的脸，我的心里也涌上一层很真实的喜悦。

蒋姣这时候走进来，也神采飞扬的样子。

“晚上庆功宴的包间已经提前订好了，今天大家不醉不归，一个也不许跑啊！”

我笑了笑。

“好，今天咱们好好努把劲，多赚点，不醉不归。”

-

晚上六点到了会场，我和蒋姣正在检查会场的设备和网络。

小赵跑过来问我们吃什么，我摇摇头：“什么都吃不下。”

每次专场最后一天我都莫名紧张，吃不下饭，我拍了拍小赵的脸：“等今晚结束后再慢慢吃吧，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用管我。”

话音刚落，我就看见林昕月从会场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好多东西，看起来有些费劲的样子。

蒋姣也看见了，嗤笑一声嘲讽道：“今天真是稀罕，她平时不都是快要结束了才慢吞吞地赶来邀个功吗？今天这么勤快，这么早就来了？”

眼看着林昕月越走越近，我提醒似的看了蒋姣一眼，走上前去。

“昕月，你买的什么东西？”

林昕月把东西放在地上，掌心都勒红了，笑道：“学姐，我买了点吃的带过来，刚才看你过来的时候都没吃东西，担心你饿着，先随便吃点垫垫肚子吧？”

林昕月买来的东西很香，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有食欲。

我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又不好直接驳了她的好意，正打算拿出一点来吃一口，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是运营小七，闻着香味就过来了，不停地咽口水。

“这是什么啊，好香啊，时虞姐，我也没吃饭呢，能不能和你一起吃啊？”

我看着小馋猫的样子失笑，对林昕月说道：“昕月，谢谢你的好意，我下午在办公室吃了不少零食，现在实在不饿，晚上咱们再一起去酒吧多吃点，这些先给小七吧？”

小七一脸兴奋，林昕月也很大方地点点头：“反正是给学姐你买的，你想那给谁吃都可以啦！”

我笑了笑，垂眸看了一眼腕表。

时间越接近，我就越紧张，甚至感觉比之前的好几次专场都要紧张。

也许是这次专场出现的失误和岔子太多了，让我有些后怕。

不知不觉距离开场还有二十分钟，就在我和蒋姣把方方面面都检查了个遍准备试播开场的时候，后台那边却传来一阵惊慌声。

我和蒋姣对视一眼，彼此都直觉不好。

果然，只见小七被人扶着走过来，脸色惨白，死死捂着肚子，不停地做干呕状，面色痛苦。

我心里一紧。

“出什么事了？小七怎么了？”

扶着小七的同事也焦头烂额：“应该是食物中毒或者吃什么东西过敏了，刚才开始就上吐下泻的，这会儿呼吸困难，站都要站不稳了！”

我看着小七惨白的脸色：“打了120没有，快点送去医院！”

“打了打了！”

我四处看了看，忽然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昕月，她同样面色惊慌，捂着嘴，很害怕的样子。

我走过去问：“昕月，小七刚才是不是吃了你带来的食物？你都买了些什么？”

林昕月语带哭腔。

“我没买什么呀，就是长安记的招牌菜，菠萝榴梿玉米烘饭啊！”

同事一听就急了：“小七榴梿过敏！肯定是因为这个才这样的！”

林昕月看起来都要哭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呀，我本来是买来给学姐吃的……”

眼看着越来越乱，蒋姣拉住我：“小七已经被送去医院了，她负责在后台排货上链接，现在需要找个人顶住。”

我皱了皱眉，就看见林昕月走上前来。

“我来！”她真诚地看着我，“小七是因为我才去医院的，我当仁不让。”

第71章：价格 林昕月的话一出来，我的眉头忍不住微微皱了皱，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不信任，林昕月抿了抿唇，走上前来握住了我的手，轻轻摇了摇。 “学姐，你相信我，小七和我关系好，她做的工作我都知道，价格和优惠都是提前设置好的，我只负责上架而已，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也是部门的一员，现在人手空缺，我应该顶上的。” 小赵在一旁有些焦急地喊我：“时虞姐，还剩两分钟了，咱们要开播了。” 已经没有时间让我思考了，我看了看蒋姣，蒋姣也深吸一口气，看着林昕月，语气严肃。 “林昕月，今天是专场最后一天，不能出任何岔子，你一定要盯紧商品和价格，不能出错。” 林昕月重重地点了点头，蒋姣看了一眼腕表，走到数据后台处，粗粗扫了一圈后，对我点头示意。 我有些心事重重地走到直播台，深吸一口气，才终于调整好了表情，做好准备开播。 氛围渐渐进入正轨，专场的最后一天，人气和流量都达到了最高，不少回购过的观众等着今天来捡漏和参加抽奖福利，不管是弹幕还是成交量都蹭蹭蹭地往上涨。 小赵越播越兴奋，毕竟现在成交的每一单，都能为她和父母的房子添砖加瓦。 我的内心也慢慢放松下来，从容不迫地过品。 “这款冰点脱毛器是和我们首次合作的新品牌奈尔的产品，感谢奈尔科技对我们的信任和支持，品牌方也非常大方，不仅拿出十台脱毛器来参加福利，抽奖免费送给大家，更是给出了品牌方有史以来最优惠的价格，折上八五折！” “配合平台的满减活动，平均一款到手只要380左右的价格，380就能让大家享受在美容院一般的脱毛服务，物超所值！” 弹幕空前高涨，我眼看着氛围烘托得差不多了，示意后台准备上链接。 “请大家准备好手速，争分夺秒，品牌方拿出亏本的诚意支持我们，回馈观众们，只有限时限量五百台，大家一定要准备好！” “3、2、1！——” 链接上架，几乎是一瞬间的时间，后台库存一扫而空，就连蒋姣都惊到了。 小赵高兴得罕见地有些语无伦次：“大家实在太热情了，我们……”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是因为我们看见了蒋姣刹那间变得惨白的脸色。 她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蹙眉看过来，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叉号，示意我们暂停。 此时，弹幕上的质疑声也接踵而来。 【不是380吗？怎么变成38了？】 【早说38我也抢啊！是不是有内幕啊？】 【那些人手速也太快了，我根本没看见链接就直接没了……】 【肯定有内幕，告诉我们是380，但其真实价格是38，只给内定好的人抢！】 【……不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后台设置出价格了？时虞姐也是老主播了，怎么可能在直播里面谎报价格，不怕得罪品牌方吗？】 看见弹幕的我差点两眼一黑没坐稳，把镜头切换到产品细节上，让小赵先应付着，自己则起身走向后台运营。 - 后台已经完全慌了，林昕月一边哭着一边尝试修改，但是早就已经来不及了，库存被一扫而空，眼看着已经无力回天，她直接把手上的单子一扔，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一旁的同事一边安慰着她，一边捡起单子看还有没有补救措施。 我将林昕月拉起来，看见她哭得泪流满面，心底更加绝望。 “怎么回事？价格为什么会打错？单子上不都写得清清楚楚的吗？” “学姐……”林昕月哭得一抽一抽的，“刚才的气氛太紧张了，我一边要跟着你的节奏，一边又要注意卡时间，本来就提前输入了380的价格，打算到时候直接点确定，我也没想到刚才一时情急，点确定的时候不小心删除了一个0……” “我已经第一时间把链接撤回来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些观众像疯了一样……” “什么观众像疯了一样！”我情急之下低吼出声，呼吸起伏，看着林昕月，“我们直播带货，大家抢产品是天经地义，我们后台自己出了问题，怪谁都怪不了观众！” 林昕月从来没见过我这么凶的样子，瞬间被噎住，不敢说话。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还挂在下睫毛上，泫然欲滴。 整个人被我吓到似乎动弹不得，呆呆地看着我，咬紧嘴唇。 我闭了闭眼睛，瞬间感到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回到台前。 思考了几分钟，我还是决定和观众实话实说地道歉，请求刚才下单的观众退货退款，直播间将会给予一张无门槛的满减券，不限时间使用。 小赵也着急得很，在我旁边不断地配合我说好话，请求大家撤单。 我看了看蒋姣的脸色，她紧紧盯着后台数据，不断地对我摇头。 小赵拿出手机看了看，小声告诉我：“时虞姐，退货还不到一半，还有一大半的观众没有退，甚至有不少的观众买完以后就退出了直播间……”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可时间拖得越长，后果就越严重，不论如何，我们现在能做的，也只能尽力请求观众们退单退款。 不少还在直播间的观众虽然配合了，但明显非常不满。 【这次的专场都出现两次失误了，购物的心情都没了。】 【按理来说时虞不至于犯这么基础的错误啊。】 【后台价格也不是时虞设置的，应该是她的同事出问题了。】 【算了，溜了溜了，反正我也没买，这个岔子怕是要处理一会儿，我去别的直播间买东西了。】 直播间的观众数量肉眼可见断崖式的减少，蒋姣的脸已经从愤怒变成了绝望的平静。 小赵不断地道歉，我看着后台一片绿色的下跌数据，只觉得心沉到了谷底。 不远处有人走了过来，我抬眼看去，看见了郁瑾言一张愠怒的脸。 “直播暂停，时虞，你过来。” 他的声音响起，周围瞬间变得一片寂静。 第72章：去死 直播间出现这么大的失误，后续的内容肯定是播不下去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如何止损。 郁瑾言面色沉着，黑色大衣衬得他的一张脸更加苍白。 小赵暂停了直播，跟在我的身后，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小声提醒我：“时虞姐，到时候你千万别把责任揽在你自己身上啊，工作是大家的，每个人都要负责的，大家一起承担。” 走到郁瑾言面前，小赵赶紧住了嘴，她现在怕他得很，不敢说话。 郁瑾言的眼神冷冷地扫过我，还没等我开口说话，就绕过我，直接走到了站在我身后的林昕月的面前。 他垂下眸，声音沉沉。 即便有着不小的怒意，和她说话的时候，他始终带着一丝不舍得斥责的温柔。 “出什么了？”他伸手抹开她的眼泪，“先别哭，告诉我。” 林昕月原本已经忍住的眼泪在郁瑾言的安抚下彻底决堤，直接哭倒在郁瑾言的怀里，嗓音哽咽。 “阿言，我做错事了，我把价格输入错了……观众们都抢疯了，也没几个人退货，学姐刚才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好害怕……我知道错了……” 郁瑾言微微皱了皱眉，宽厚的掌心轻拍她的后背。 “别哭了，不关你的事，你没做错什么。” 我的心里升腾起一阵怒意，密密麻麻地席卷上来，覆盖了我的理智。 我转过身去看着郁瑾言。 “郁总这话说得有意思，不关她的事，那应该是谁的责任？” 郁瑾言蹙眉更甚，看向我的时候，眸底的温柔瞬间化作淡漠，又分外凛冽。 他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昕月只是实习助理，并不是后台运营，上链接的工作不属于她，她有什么错？” 我忍着满腔的怒意，看似平静地开口。 “小七突然食物中毒，昕月自告奋勇说要帮忙，才……” “既然是帮忙，她也只是好心，何错之有？” 郁瑾言打断了我的话，神情淡然地看着我。 我感觉到小赵在我身后和我一样生气，觉得郁瑾言简直不可理喻。 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林昕月的啜泣声一阵接着一阵。 我从来没有比此刻更加心烦过。 被郁瑾言的一番言论弄得怒极反笑，我倒是真的笑了一声，看着他问：“那么依郁总您的意思，这件事应该由谁来负责？” “让小七食物中毒的餐厅老板？还是允许林昕月作为后台运营帮忙的我？” “郁总请直说。” 郁瑾言冷冷地看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 蒋姣从身后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站在我面前，语气也异常平静。 “郁总，允许林昕月代班的人是我，和时虞无关，如果您真的想为您的实习生保驾护航，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郁瑾言眼底冰凉，说出来的话也没有任何温度。 “蒋姣，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拿你怎么样。” 蒋姣轻笑出声：“怎么会，您可还是我的老板，是死是活，您一句话的事，我悉听尊便。” - 蒋姣一气呵成地说出这番话，以至于我都来不及阻止，她双手环胸直视着郁瑾言，一副鱼死网破的姿态。 郁瑾言讽笑，眼神掠过我，轻飘飘地回到蒋姣的脸上。 “好啊，”他说话云淡风轻，微微抬了抬下巴，“蒋部长做事不当，在直播期间造成公司严重损失，违反合约规定，现予以开除职务，且公司保留追究其责任的权利。”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心里慌张，抬脚上前便要说话，却被蒋姣直接拦下。 她冷笑一声，一只手抓住胸前的工作牌，往下面用力一扯！ 浅蓝色的带子在她的脖颈间断裂。 蒋姣把带子往工作牌上缠绕一圈，直接扔在了郁瑾言的身上。 工作牌应声落地。 “郁瑾言，我告诉你，”蒋姣直呼其名，一张小脸气得通红，“老娘早就忍够了！从你回来开始，公司就没安分过，天天不是处理你的破事就是帮这个实习生善后！” “我特么是来打工赚钱的，不是你请来照顾这个没断奶的实习生的保姆！” 一怒之下，蒋姣把这些天积压在心里的，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 郁瑾言的脸色阴沉得很怕，黝黑的眼眸牢牢盯着蒋姣，面无表情。 林昕月却是一脸惨白，被蒋姣这么劈头盖脸地一通嘲讽，她傻了眼似地站在郁瑾言后面，只顾得眼泪不断地掉。 半晌才哭出声来：“蒋部长……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 蒋姣直接打断她，冷笑一声：“知道就好，别特么哭，不行就去死。” “蒋姣！”郁瑾言低吼一声，嗓音沉沉。 蒋姣不甘示弱，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皮，正要开口继续干，会场门口却传来了另一道声音。 “瑾言，这是怎么回事！” 我和郁瑾言同时一怔。 回过头看去，果然是郁夫人。 我勉强松了一口气，今天是专场最后一天，郁夫人如果没什么要紧事，大概率会跟着看看直播效果。 她现在出现在这里，尽管不一定会帮我和蒋姣，至少绝对不会偏帮林昕月。 果不其然，郁夫人走过来，径直站在我的身边，冷眼扫过哭得梨花带雨的林昕月，看着郁瑾言。 “直播为什么中途暂停？” 郁瑾言没说话，蒋姣轻笑了一声：“郁夫人，因为有人把价格上架错了，少写了一个0，五千单的库存，一百五十万的流水损失，所以才会紧急暂停直播。” 郁夫人的脸沉下来，到底是豪门太太的气场，她的眼神利落地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林昕月那张哭得满脸是泪的脸上。 “谁上架的价格？” 郁瑾言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姣再次打断他，抢先一步： “郁总一直护着谁，就是谁呗。” 郁瑾言阴沉的眼神盯着蒋姣，蒋姣不以为意，反倒是笑了笑。 郁夫人看着林昕月，眸中好似浮起一层火来。 “出了事就知道哭？你的眼泪值一千五百万？” 第73章：自保 郁夫人语气阴冷，面色沉得仿若寒霜，眼纹下的一双眼睛明镜似的盯着林昕月，眸中写满了不屑和愠怒。 纵横海市名流世家这么多年，郁夫人身上的气场不是假的。 林昕月害怕得浑身微颤，整个人大半都躲在郁瑾言身后，也不敢哭出声，只是身体忍不住一抖一抖的，嘴唇死死抿在一起，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郁瑾言侧身挡在林昕月面前，微微皱眉。 “妈，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不用管。” “我不管？”郁夫人冷笑一声，“我之前就是太大意了，没管你和这个小蹄子的事儿，以为你识大体，自己能处理好，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我再不管，是要等着这个小蹄子搅乱我郁家家业，让我一张老脸丢尽吗？” 郁瑾言不悦地皱了皱眉，声音沉沉。 “一千五百万而已，妈你应该还看不上这点家业。” 郁夫人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冷笑一声：“看不看得上是我的事，任由别人来糟蹋，那就要看看现在郁家到底是谁说了算！” “郁瑾言，给你一周的时间让这个女人离开郁氏电商，你要怎么把她金屋藏娇我不管，别再出现在我眼前，”郁夫人警告道，“你爸的那些莺莺燕燕，可比你这个林昕月手段高多了，我照样收拾得不敢出来见人，郁瑾言，别逼我用对付她。” 郁瑾言撩起眼皮，狭长冷淡的眼底尽是深沉墨色，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郁夫人冷冷看了他一眼，气氛僵持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来看我。 面上的怒容未消，眼角眉梢依然带着一股凛冽。 看见我，稍稍隐了下来，叹了口气。 “时虞，这次的事，还需要你帮着一起善后。” 我明白郁夫人的意思。 先不说因为上架错价格造成的那一千五百万的损失，光是在专场最后一天暂停直播，导致很多产品没有按照合同中规定的时间上架售卖，就是一笔不小的违约金和赔偿款。 赔钱事小，得罪了品牌方，损害了郁氏电商的信誉，影响到后续的合作，才是大事。 我垂眸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郁夫人看出了我的为难，眼神扫过林昕月，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警告郁瑾言。 “这件事我全权交付给你，你有任何需要直接给我打电话，不用汇报给其他人。” 我看向郁瑾言，他蹙着眉，眼神淡淡地扫向我，没说话。 郁夫人离开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原本气氛尚好的直播会场一片死寂，大家沉默地收拾着东西，看着挤压的库存货品，脸上的表情都不算好看。 准备了好几个月的专场，因为林昕月最后这一个致命失误，彻底毁于一旦。 表情最难看的不是我和蒋姣，而是小赵。 收拾直播台东西的时候，小赵垂着眸沉默着不说话，忽然“啪嗒”一声，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砸在了桌子上，在寂静空旷的会场里格外明显。 掉一滴泪，她就擦一滴，再掉一滴，她继续擦掉一滴。 我想起上午小赵兴致勃勃地和我商量着那两套房子的事情，想起了她眼中的期待。 如今，希望全部落空，她又需要再付出多少努力，熬过多少日夜，才能买下那套她和她父母的家。 有人为了一百多万的房子日夜兼程，有人搞砸了一千多万的工作，也不过就几分钟的时间。 我走到小赵身边：“先别收拾了，出去透透气吧。” 小赵一走出会场就哭出了声。 她眼眶红红，眼泪止不住地掉，哭得隐忍而克制，像是被别人抢了糖吃的小姑娘。 “时虞姐，我没什么事……我就是心里委屈，”小赵还不忘安慰我，“时虞姐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你要处理的事比我多多了，我哭一会儿就好了，大不了明年再买嘛……”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隐隐的啜泣声。 我正欲开口说话，手机震动响起，竟然是齐总。 我接起来：“齐总。” 齐总呵呵笑了两声：“时虞啊，直播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刚才和几个老总应酬呢，突然接到电话，说是你那边出问题了，正回公司呢。” 我简明扼要地和他说明了一下今天的情况，齐总沉默了一下，说道：“这种事情，一般就是杀鸡儆猴，做出个样子给品牌方看看，时虞，你很能干的，遇到事情记得要自保。” 齐总提醒得很隐晦了。 我虽然没有告诉他事情是谁弄出来的，但齐总是多么聪明的人，圈子那么小，郁瑾言对林昕月的维护人尽皆知，稍微想想就知道只有谁能让郁瑾言这么护着。 我道了声谢，挂断电话，手机又再次震动了起来。 我原本以为是其他品牌方，没什么预备地接起电话，语气客套礼貌。 “你好，我是时虞。”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笑声，那边很安静，显得这道笑声十分清晰。 我一怔，还没来得及思考，那人便开口说话了。 “好久不见，你跟我这么客气了。” 男人吐字清晰，声线沉澈，好像一涌冷泉坠落石壁，磁性清润。 我不由得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语气。 “……周凌？” 那边又轻笑了一声：“是我。” 我蓦地想起之前郁青山的寿宴上，郁夫人和郁瑾言说过，周凌就要回来了的事，心里有些紧张。 “你那边现在应该是四点多了，这么晚还没睡？”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果不其然，周凌轻笑道：“睡了，刚才做梦忽然梦见了你和瑾言，想起你们了，就给你打个电话。” “你才是这个点了还没睡觉，还在忙工作？” 周凌语气从容，虽然和盛珏一般温和，但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股无形中的气场。 这是与生俱来的气息，和郁瑾言一样。 我笑了笑，话音落在嗓间，就听见身后传来郁瑾言淡淡的声音。 “都这个时候了，时主播还有心思打电话玩笑，是当真一点儿不把工作放心里啊。” 第74章：小狗 我听出了郁瑾言声音里的冷淡和愠怒，方才郁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责骂了林昕月一通，他现在当然有情绪。 粗粗和周凌说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我并不打算搭理郁瑾言，却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听见他开口问我。 “时虞，你在跟谁打电话？” 他微微皱着眉，一副有些不耐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寒霜，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雾覆在上面。 我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语带嘲讽。 “郁总，这是我的私事，应该不需要跟您汇报吧？” 郁瑾言并不恼，云淡风轻地扫了我一眼，微微勾了勾唇。 “只是想提醒时主播，工作要紧，没必要花费太多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身上。” 又是无关紧要。 我在心里淡淡地讽笑了一声，只觉萧瑟。 也许关于我的任何事情，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我顿了顿步子，没说话，走进了会场。 刚一进去就看见蒋姣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自己的包，林昕月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她的身后，一双眼睛明显已经哭肿了，看见我就小跑过来拉了拉我的手。 “学姐，怎么办？我刚才跟蒋部长道歉，她也不理我……我让她留下来，她也不听，她不会真的要离开公司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别人肯定会觉得是我把蒋部长逼走的……” 林昕月说着说着便又要落下泪来，我看着有些头疼，简单说了几句之后，走到蒋姣身边，拉过她。 “你干什么？” 蒋姣看见是我，面上的怒容稍稍减淡了一点，耸耸肩：“没什么啊，收拾东西走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皱眉提醒她：“你和郁瑾言装一装就算了，你跟我装什么？你以为你离职是说走就走的事吗？我们之前签订的终身协议和竞业协议你都忘了？离开了郁氏，你能去哪里？海市还有哪家公司敢要你？” 蒋姣慢慢冷静下来，面上划过一丝无奈，但神情依然倔强。 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那能怎么办？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难不成真要我开口去求郁瑾言，你也不是没看见他那副死样子。” 我白了她一眼：“不说合同的事，这次的直播事故，还有你要离开公司需要赔付的违约金，你哪里来的钱赔？” 蒋姣想了一阵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着是真的烦了，干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想了。 到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随便吧，郁瑾言也不可能杀了我，钱而已，老娘该赔多少赔多少。” 末了她说了一句：“要是以前早知道郁瑾言会接手这家公司，又早点知道他现在降智成这样，给我再多钱我都不会签这两个协议！” 蒋姣这话说得没错。 当初大学毕业，我和蒋姣选择了郁氏电商，就是因为郁氏集团这个避风港够大，平台也够稳。 当时我有考虑过以后会不会遇到郁瑾言，但我和蒋姣一致认为，他出国留学后不一定会回来，且就算回来，也只会去集团中心，不会来郁氏电商这个小小的分公司。 世间事，就是这么阴差阳错。 看着蒋姣虽然倔强但还是透着淡淡伤心无奈的神情，我的内心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觉得难受。 认识蒋姣这么多年，除了那个人，从来没有人让她这么失意过。 她这几天为了工作昼夜不分地忙碌，好不容易在海市站稳了脚跟，年前刚买了一套房，每个月的房贷就是五位数。 如果工作出了问题，她的生活要如何是好。 她要强不肯说，但我却知道她现在的为难。 我得想个法子才行。 离开会场时已经接近两点，我开车回家的时候，故意跟在了郁瑾言的车后面。 眼看着从小区车库离开，目送郁瑾言送林昕月回家的背影，我也加快脚步回到家，站在家门口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只觉得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了。 最后只能蹲在过道口，双手环绕住膝盖，微微闭上眼睛。 大脑越发昏沉，似乎带着我回到了很久之前的过去。 上大学的时候郁瑾言很忙，我经常会等他。 有时候是在家里等，有时候去他的工作室等，有时候在公司里等。 每次都等到睡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郁瑾言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呼吸可闻。 他长着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睫毛浓密，眼神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总喜欢那样看着我，然后嗤笑一声。 “在哪里都睡得着，下次趁人不注意，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迷迷糊糊，我忽然感觉有人站在我面前，驻足停留。 我睁开眼睛，看见一双皮质上好的黑色皮鞋。 视线缓缓上移，郁瑾言的脸慢慢从梦境中的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他似乎还是像梦中那样看着我，但似乎又完全不一样。 他的脸距离我很遥远，居高临下，淡淡地睨着我，眉眼尽是淡漠，见不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也许是现实和梦境的反差太甚，我的心微不可闻地疼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扎。 郁瑾言看了我一会儿，淡淡蹙眉。 “时主播不会是上次换了密码，自己把密码忘了，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小狗了？” 他语带嘲讽，没什么表情。 我双手手掌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蹲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又是一阵头脑发晕，眼看着要往前倒去，所幸我的手抓住了一旁的栏杆。 等我缓过来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我的脸和郁瑾言的胸膛贴得那么近。 他还是站在那里，没躲，也没接着。 一副慵懒无谓的样子。 我站稳了身子，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嗓音沙哑。 “郁总，我想求您一件事。” 郁瑾言闻言，垂眸不言，只是半抬起右手，解开左手的衣袖扣子，动作优雅。 解开一颗后，他才说道：“说来听听？” 第75章：畜生 我抿了抿唇。 “是关于蒋姣，”我深吸一口气，说道，“蒋姣今天只是一时冲动，希望郁总不要和她计较……” 郁瑾言听着听着便嗤笑一声，抬起眸来，幽暗的眸子划过一丝嘲讽。 “时主播的意思是，蒋姣一时冲动把我骂了个一文不值，一时冲动把昕月讽刺得哭了一晚上，又一时冲动将自己的工作牌砸在我的身上？” 我一时无言，郁瑾言又淡淡地扯了扯嘴角。 “时主播，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他顿了顿，说道，“做任何事情都要考虑后果，这么简单的道理，需要我来教吗？” 今天蒋姣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郁瑾言和林昕月骂了个狗血淋头，破釜沉舟一般不计后果，可郁瑾言本身就是一个心眼很小的人。 睚眦必报的本事，在大学的时候我就见识过了。 郁瑾言见我无话可说，讽笑了一声，单薄的眼神划过我，转身走向大门口。 密码锁的声音解开的那一刻，我提出条件。 “难道你不想让林昕月继续留在郁氏电商吗？” 郁瑾言放在把手上的手果然顿了顿。 半晌，他转过头来，眼神讳莫如深地打量着我，眼底染上一丝考量。 我深吸一口气，他果然也只会在事关林昕月的时候才愿意耐下性子听我说话。 我顿了顿说道：“周阿姨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她的意思是，不会再允许林昕月待在公司里，如果郁总还想把林昕月护在身边的话，我可以帮您去劝说周阿姨，但是前提是，请留下蒋姣，保留她的职务。” 郁瑾言轻笑一声。 “你觉得我妈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在意我这个儿子？” 换而言之，要去求郁夫人，他大可以自己去求。 我笑了笑，直视他的眼睛。 “郁总应该明白，如果您为了林昕月去和郁夫人争执要求的话，郁夫人只会对林昕月愈加不满，您和昕月的关系也会越难越修成正果。” “可是如果由我来出面的话，女人更了解女人，我会让郁夫人慢慢接受昕月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郁瑾言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有些阴沉。 他沉寂的眸子映着夜色的一点星光，在我的脸上停顿少顷，略微扬眉，而后收回视线，环臂站定在侧，神色从容。 语气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看来时主播真是为了我的终生幸福，思虑万分啊。” 他垂眸讽笑，很轻地呢喃的一句——“修成正果，呵。” 我心下紧张，不知道他此刻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在我打算继续找理由劝说的时候，他抬起眸来，神色淡淡地看着我。 “好啊，给你三天时间，你能留得住昕月，蒋姣今天晚上的事，就一笔勾销。” 说完，他不再看我一眼，转身摁下指纹密码，回到家里。 “砰”的一声，大门关闭，过道感应灯亮起来，刺花了我的眼。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到灯光再次暗下去的时候，才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关上房门，长舒一口气。 郁瑾言到底还是在意林昕月，才同意了和我的这笔交易。 我想了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编辑好致歉邮件，解释了今天的突发情况和公司诚意给出的赔偿方案，最后设置了定时明天早上九点发出。 写完十几封邮件后已经快凌晨四点，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直接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睡过去了。 -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坐起身来时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洗漱完毕收拾好东西就出了门。 等电梯的时候，我本能地看了一眼郁瑾言门口的鞋柜。 一双皮质拖鞋放在底层，他应该是已经出门了。 到了公司，我远远就看见蒋姣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部门所有人人心惶惶，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看起来最难过的竟然是林昕月，她坐在工位上垂着头，平时一向爱喝奶茶吃甜点的她此刻什么也没干，就是垂着头抿紧双唇，看上去无辜又可怜。 我的视线扫过她，走到了蒋姣的办公室，敲了敲门。 蒋姣抬起眼来看向我，又垂眸下去继续收拾。 我没好气：“你干嘛？真要当烈女啊？” 蒋姣耸耸肩：“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认了。” “你也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看着她，摆摆手，“行了，这件事不关你的事，我会处理的，你也别收拾了，现在收拾着走，明天又收拾着回来，好玩啊？” 蒋姣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什么回来？你怎么处理？” 她看了我一会儿，脸色微微难看。 “你是不是去求郁瑾言了？” 我没说话，蒋姣神色严肃走上前来，上下打量我好几眼。 “你真去求他了？那个畜生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简直巴不得抽她一巴掌：“你自己刚刚才说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又开始口不择言了？” 她瞥了瞥嘴，我才说道：“法治社会，他能把我怎么样？我是去找他了，但不是求，利益交换而已。他需要林昕月留在公司，我需要你留在公司，我负责去搞定郁夫人，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当你的电商部部长。只是下次做事别这么冲动了，你哪怕去网上买个小人扎死郁瑾言，也别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 蒋姣被我逗笑，但是面上的神情显而易见地放松下来，良久才看着我缓缓道：“时虞，抱歉啊，给你添麻烦了。” 她面露愧疚，内心也隐隐有些后怕。 我们都是普通人，一时逞口舌之快虽然很爽，但生活的重压时时刻刻背负在身上，蒋姣不想让父母担心，也害怕自己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而我害怕失去了经济来源背上欠债，无法给妹妹最好的治疗。 听着蒋姣的话，我的内心泛起一阵心疼，笑着白了她一眼。 “你跟我道什么歉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帮我鸣不平吗？”我笑着揽过她的臂膀，“咱姐妹俩重振旗鼓，打起精神继续干，要么把公司干上市，我俩拿股份分成，要么把公司干倒闭，我俩拿赔偿金美美走人，绝不认输！” 蒋姣眉眼俱笑，握紧我的手。 “好。” 第76章：风格 和蒋姣聊了会儿回到办公室，我微微放松的心情又变得紧绷起来。 九点刚过，我就陆续收到品牌方们回复的邮件，用词看上去还是不失礼貌，但态度明显比起之前冷淡了很多，大部分都提出需要面谈赔偿事宜。 我一一询问了对方的意向时间，处理得差不多之后，才收集好全部资料给陈总打电话。 陈总是奈尔科技的新任总裁，也是他上任之后，和我们公司的第一次合作。 可我连续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那边不是无人接听就是占线，不管是陈总的私人手机还是他的秘书，或者是他办公室的电话，始终无法接通。 我皱眉捏了捏眉心。 看来是需要我们去一趟奈尔科技那边了。 我叫来了小赵：“小赵，你去把昨天直播间的价格事故造成的所有零利润损失统计出来，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然后再把我们这次专场到目前为止的可计算利润统计出来，做一个横向对比图。” 小赵点了点头：“知道了，时虞姐。” 我在办公室等了半个小时，小赵把图表发到了我的邮箱，我粗粗看了看，起身走出去，叫上了林昕月。 “昕月，跟我出去一趟。” 林昕月抬起头来看着我，哭了一晚上的眼睛有些肿，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泪液和些许迷茫。 她喃喃问：“去哪？” 我拿起包：“跟我走就好了。” 走到车库，我径直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带着林昕月到我熟悉的女装品牌，帮她挑了几件适合谈判办公的职业套装。 林昕月试了其中一套，感叹道：“学姐，这简直就和你的风格一模一样，刚才我从试衣间走过来的时候路过一面镜子，转过头看了一眼，还以为是你呢。” 我浅浅笑笑：“我从大学实习的时候就喜欢买这家的职业套装，保守修身，面料透气，而且不贵。” 林昕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真的诶，面料好舒服……学姐，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像你诶。” 我看了看镜子，确实，林昕月比我矮一点，但是换上了五厘米的高跟鞋，跟我差不多高，远远看起来，真的有一点像。 我垂眸看了一眼腕表，转过身去：“走吧。” 林昕月跟在我身后问：“学姐，我们去哪里呀？” “去奈尔科技，找陈总，道歉，以及谈赔偿。” 听到这里，林昕月的脸色白了几分，坐在副驾驶上垂眸低喃。 “学姐，对不起。” 我打转方向盘，想了想，还是说道：“昕月，以后你毕业出了社会就知道，对不起这三个字是最没有用的，没有人会为你的对不起来买单，犯错之后最要紧的事情是解决这件事，不是只要道歉足够诚恳，对方就能原谅你。” “成年人的世界，只讲究利益，不讲究情分。” 林昕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见她情绪好了一点之后，才放心开车去了奈尔科技。 停好车后我再次给陈总和他的秘书打了电话，依然是无人接通，我们乘坐电梯到了一楼前台处。 看见我的第一眼，前台就笑了笑。 “您是时虞小姐吧？” 我礼貌微笑：“您好，我是来找陈总的。” “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顿了顿，说道：“昨天晚上出事后，我就一直在联系陈总，可是他始终不接我的电话，能不能麻烦您给陈总去个电话，就说我在这里等他，等多久都行，只要能联系上他。” 前台礼貌又疏离地笑了笑。 “时小姐，我一个前台哪有资格给陈总打电话呀，我帮您给李助理打个电话试试，麻烦您等等。” 我心下了然，自觉退到一边去等。 眼见前台小声讲完电话，我微笑看着她，才听见她充满歉意地说： “不好意思啊时小姐，我们陈总今天早上的飞机到外地去谈事情了，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我们李助理说了，您这边有任何解决方案可以先发到陈总的邮件上，陈总看到以后会给你回复的。” 我看着前台公式化的笑脸，抿了抿唇，看向了电梯的方向。 光是听她这番话就已经发觉了漏洞，李助理和陈总的贴身特助，陈总堂堂一个老总，不可能独自一个人去外地谈生意，既然李助理能接电话，就说明李助理没在飞机上，那么陈总——很大可能也并没有在所谓的飞机上，而是在这栋大楼里。 他不想和我面谈的原因很简单。 这件事情，郁氏电商是完全责任方，他们作为品牌方及受害人，在这个时候当然要摆出架子来，让我用邮件来讨论解决办法，就是想试探我们能给出的最大赔偿和利益是多少。 应该要一直把筹码增加到陈总满意为止，他才会给我回复邮件，见我一面。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的境遇就显得太被动了。 我们是犯错在先，但是也不能任由别人这样牵着鼻子走。 林昕月在旁边拉了拉我的胳膊：“学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啊？回公司等着吗？” “等的时间越久，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到时候舆论发酵起来，就更加难收拾。” 我再次抬眼看向电梯口，打算趁前台不注意的时候偷摸溜上去找陈总和李助理，忽然，电梯门打开，我看见了李助理拿着文件，就站在里面。 再一眼，我怔了怔。 站在李助理旁边的人，竟然是盛珏。 盛珏垂眸听他说着什么，李助理点头哈腰地和他讲手中的文件，我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声开口喊人，只拉着林昕月大步走过去。 前台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喊了一声：“诶，时小姐，你去哪？”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电梯快要合上的时候，盛珏听见这道声音抬起眸来，看见我的一瞬间，他伸出手按住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从里面走出来，微微蹙眉站在我面前。 “时虞，你在这里干什么？” 第77章：决裂 我没有立刻回答盛珏的话，而是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李助理。 从昨天晚上开始到今天早上我一直尝试联系他都联系不到，刚才前台也说他外出不在公司，现在出现在这里，他的神情明显有些尴尬。 李助理看了我一眼，讪笑着看向盛珏。 “盛先生，您认识时小姐？” 盛珏笑了笑：“不止认识，很熟，很多年的老朋友了。” 盛珏应该是大概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我来这里是有求于人，这才帮我说话道：“时虞来这里应该是找陈总，刚才你说陈总在办公室等我，要不然一起吧？” 李助理的面色更加尴尬了。 不出我所料，陈总果然在公司里，只是不想见我而已。 盛珏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李助理思虑再三，还是笑着跟我说：“时小姐，不是我们陈总不肯见您，实在也是因为原本定好的行程突然临时取消了，我们陈总也是刚刚才从机场回到公司，您见谅啊。” 我心下了然，没有去戳穿他有些拙劣的借口，笑道：“是，陈总贵人事忙，我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 李助理讪笑了笑，回过身去重新按下电梯，邀请我和林昕月进去。 看见我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陈总明显皱了皱眉，眼神看向李助理，李助理很无奈地解释道： “盛先生和时小姐是老朋友了，刚才突然在大厅碰见，就说一起上来找您了……” 陈总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既然来了，就一起吧，不过时小姐您可能需要等一等，我有些很急的公事需要和盛先生谈。” 我连忙点头：“您先忙，我在您办公室外面等着，聊完您叫我就是。” 陈总这下没办法拒绝了，跟李助理使了个眼神，带着我出去了。 林昕月悄悄在我身边开口：“还是盛学长有办法，学姐，你一会儿可以求求盛学长帮我们求求陈总呀，陈总看起来对盛学长那么客气，盛学长求他他肯定就不会怪我们了。” 我微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只是说：“我们自己能解决。” 林昕月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陈总和盛珏在里面聊了很久，我和林昕月在外面等了将近两个小时，就在林昕月坐得难受的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陈总和盛珏从里面走出来，看见我还没走，陈总的眼底划过一丝情绪，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时小姐，耽搁您这么长时间，只是这个点了……” 我站起身来笑容礼貌：“到了饭点了，我一直都想找个机会请陈总您吃个饭，您为人爽快，咱们第一次谈合作的时候只半个小时就敲定了所有合作事项，像您这样不拘小节的人，一直都是我非常仰慕的对象。还请陈总今天赏个脸，能让我和昕月一起请您吃个饭，您放心，和公司无关，纯粹是我个人想表达一下对您的感谢。” 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再加上我微微弓着身子，态度到位，陈总的态度终于没有之前那么紧绷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默了默，到底还是没拒绝我。 只是他看向盛珏：“盛先生要不然一起……？” 盛珏看了我一眼，知道我是有公事在身，外人在场的话，有些话没办法说得那么透，便笑着推辞了：“电视台还有点事，我得赶着回去。时虞的口味很好，挑的酒楼一定符合陈总您的喜好，您放心。” - 刚才等待陈总的空隙，我看了时间之后已经提前定好了蕴记酒楼的餐席。 我带着林昕月在前面开车带路，陈总和李助理跟在后面。 等待红绿灯的时候，我给盛珏打了个电话：“学长，今天的事谢谢你啊……只是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请你帮个忙，你能不能帮忙给秦阿姨打个电话？” 盛珏在电话那头笑了笑。 “刚才看你带着那个林小姐，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我已经给我妈说了，让她请郁夫人去吃饭，你把酒楼的位置发给我。” 我感激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听见盛珏温和的嗓音。 “时虞，世间事除了生死，都是小事。别紧张，我相信你，你能处理好的。” 我点头“嗯”了一声，挂断电话，随后就听见林昕月笑：“学姐，你和盛学长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呀，只要你让他做的事，他都会去做的。” 我打转方向盘，想了想，到底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在我心里，林昕月算不上朋友，我自然也没有必要和义务去和她解释什么。 今天带着她，不过是为了履行对郁瑾言的承诺而已。 不过有件事情，我是一定要叮嘱她的。 “你看一下微信，我给你发了一个文件，现在开车到酒楼还有二十分钟，二十分钟的时间，你需要把这些话术背好。” 林昕月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再次强调：“郁夫人那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要你离开公司，即便有郁总护着你，但你要是和郁夫人的关系真的僵得无可挽回，你和郁总感情再好，郁总难道真的会为了你和家族决裂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内心不知怎的，忽然微微一滞。 随后一道很细的声音从我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也许真的会。 毕竟他对林昕月的爱意，是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炙热。 林昕月听完像是下定了决心：“学姐你放心，你一定会背好的。” 我知道我不需要再说什么，事关郁夫人和郁瑾言，她一定会上心。 我压下这股莫名的烦绪，继续开车。 到了蕴记酒楼，我一下车就强迫自己换上一张毫无破绽的笑脸，走到身后的黑色保时捷旁，帮忙打开了车门。 “陈总，这里的味道是很正宗的粤菜，我记得您是深圳人，相信您会喜欢。” 陈总淡淡扯了扯唇：“时小姐很会做事。” 这句话算不上夸奖，如果真的很会做事，就不会在直播里搞出这么大的事故，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圆滑。 我装作听不懂，把他请进了我事先预定好的包间里面。 儒雅的包间环境正是陈总喜欢的山间竹林风格，清新雅致，小桥流水，让人的心情也平和下来。 桌面上摆放的菜品，也都是陈总喜欢吃的。 第一次谈完合作我们也一起吃过饭，当时我就注意到了陈总只会夹固定的几道菜，我记在心里，又添了几道广东特色。 果不其然，看见我的精心准备，陈总的神色慢慢松了松，转过头来看着我，笑了笑。 “时小姐在业界的口碑，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啊。” 第78章：细节 只是几道菜品事小，但陈总这样的人，除了最本质的利益以外，格外在意一些小细节。 小细节除了彰显对方对自己的重视程度，还可以从中看出对方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 很多时候饭局谈合同，不是为了那几口菜，而是为了在吃饭的时候观察对方的一言一行，从而评估这个人是否值得建立合作关系。 这些都是大学的时候，郁瑾言一字一句教给我的。 那时我时常会跟着他去参加各种饭局，看着他云淡风轻地和比他大上好几岁的人周旋，而我只顾着吃饭局上那些看上去美味又可口的甜点。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我很喜欢吃桌上的一道芒果夹心蝴蝶虾，可圆盘不停地转，我只能安静等着它再次转到我眼前的时候，才快速夹上一块到我嘴里，吃完以后继续等它转回来。 可等我吃到第三块的时候，吃完抬眼，却赫然见到那道蝴蝶虾还在我面前。 我一怔，才看见是郁瑾言用手轻轻摁住了圆盘，指节分明的手指压在透明的圆盘上，白皙的皮肤被挤压出一道浅浅的红色印记。 我抬眼看着他，他依然面色淡淡地和别人谈论那些我听得云里雾里的合作，侧脸凌厉分明，黑长的睫毛微微垂了下来，挺鼻薄唇，偶尔从容不迫地扯了扯唇角，呵气浅笑。 可是这样的他，会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替我轻轻按压住转动的圆盘。 我夹了两块蝴蝶虾在碗里，很轻地扯了扯他桌下的衣襟。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继续和旁人说笑。 我想我真的是一个很没有出息的人。 就这么一件小事，我竟然记得清清楚楚，以至于那天晚上郁瑾言的每一个神情，吹在我身上的每一道晚风，他趴在我身侧的每一道呼吸，都那样清晰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我很快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等陈总和李助理落座后，我才拉着林昕月一道坐在他们的对面。 陈总夹了几道菜，从他的表情我就可以看出，他很是满意这里的味道。 我也不疾不徐，一道一道为他介绍着这些菜品的名字，以及名字的典故。 陈总笑了一声：“时小姐才学很好，直播的时候也时常会引经据典，各类知识信手拈来，所以人还是要全面发展，才能如鱼得水。”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才开始了今天的主要目的。 我言辞恳切。 “陈总，实在是很抱歉，我实在是担不起您的这一句夸奖，”我粗粗将那天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不过将林昕月输错价格的原因改了一下，“这次专场一直有人在暗中针对我们，之前因为黑客的攻击，直播还因为网络原因不得不中途暂停，昨天的最后一场，直播间人数空间高涨，我们原本已经很小心谨慎了，却没想到中间还是突然出现了网络卡顿。” 我顿了顿，继续说： “昕月本来已经输入了正确的价格，但是因为发布不上去，一时情急，删了重新发布，结果在她输入最后的那个0时，页面再次卡了一下，动弹不得，可昕月担心上架的节奏慢了会影响售卖效果，所以情急之下先按下了发布，发布完才发现最后那个0没有按上去。” 说到这里，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等我们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这五千台机器已经被一抢而空，根本容不得我们反应。” 陈总细细回想我说的话，作为品牌方，他们一定是每天都会关注我的直播情况，也当然知道之前专场发生过网络中断不得不暂停直播的情况，因此我的理由也变得有几分可信。 我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话锋一转。 “陈总，我知道这次是因为我们的疏忽，才让贵司蒙受了这么大的损失，贵司第一次和我合作，对我们也极其信任，辜负了您的这份信任，我彻夜难眠，也在这里跟您保证，我们一定会承担所有的损失，并且在接下来两年的时间里，您可以不限次数地在我们的直播间宣传您的产品，一切费用免费。只希望陈总可以消气，给我们一次机会弥补我们的错误。” 陈总听到这里，微微挑了挑眉，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和缓了很多了。 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满意的笑意。 “时小姐，不知道你们统计了没有，加上成本，这次事故的损失一共是多少钱？” 陈总这样问，就是已经答应了我们的条件，开始协商赔偿款了。 我笑了笑，看了昕月一眼，她从一旁拿出文件递给我。 “陈总，加上您的产品成本，以及直播间一部分已经退款的观众，再扣除我们在后台收到的款项，我们的实际损失为七百二十万。” “您在和我们合作时缴纳的费用为四百万，我们将这四百万悉数还给您，再在十个工作日之内，补偿给您三百五十万。” “多出来的三十万，算是我们公司的诚意，为您压压惊。” 陈总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 “让时小姐为我费心打算了，来，我敬你。” 我和林昕月对视一眼，终于也就放心了。 只要陈总这边过了关，网络上的舆论也就可以压下去了。安抚好了品牌号，也不会导致其他品牌方对我们的不信任。 我陪着陈总喝了几杯酒，手机震动一声，收到一条短信。 我看了一眼，便适当起身。 “陈总，我去一趟洗手间，先让昕月陪您说说话。” 陈总豪爽，事情解决以后便不拘小节地挥了挥手：“放心放心。” 我走出包间，拐了个弯，果然就看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郁夫人。 我佯装偶遇的样子：“周阿姨，您也在这？” “时虞？”郁夫人笑着走过来，“和朋友吃饭？” 我垂眸笑了笑。 “昕月约了奈尔科技的陈总，解决昨天的事故损失，我也是刚到。刚才听说，昕月已经和陈总达成了赔偿协议，陈总很满意，一个劲夸昕月能干，说我们公司有昕月这样的后起之秀，前途无量呢。” 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将信将疑：“林昕月？” “这次的事情，她解决了？” 第79章：玩物 郁夫人显然有些不相信的样子，但看着我微微喘气的模样，又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半晌才问道：“她在哪？” 我佯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昕月说她在山林煮雨那个包厢。” 郁夫人左右看了看，果然向着那个包厢走去。 我跟在她后面，果然，郁夫人刚走到包厢门口就听见林昕月按照我刚才在车上给她的话术对着陈总说话： “陈总，我再次代表公司对您表示真挚的歉意，您放心，刚才谈好的所有赔偿款和福利我们这边都会一一兑现交付给您，郁氏电商永远都是您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好事多磨，万事开头难，咱们第一次合作虽然出了点岔子，但也代表我们以后的合作一定能顺风顺水。” “陈总，心意都在酒里了，我再次敬您一杯。” 郁夫人听见林昕月的声音，面上的神情划过一丝不可置信，随后垂了垂眸，神色有些松缓。 我适时拉过她在一旁，感慨道：“昕月也是有心了，她平时都不喝酒的，为了这次能当面和陈总赔罪，她昨天晚上逼着自己喝了好多酒锻炼酒量。” 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抬起眼来看我。 “时虞，这不会是你有意安排的吧？是不是瑾言跟你说了什么，让你到我面前来帮这个女人说好话？” 我笑得大方：“周阿姨，您太抬举我了，我也不是诸葛亮，哪儿能就这么运筹帷幄的呢。而且郁总是您的儿子，有事情他不来找您，怎么可能让我一个外人来求您？” 郁夫人想了想，没说什么。 我看着她的神色有所松缓，拉着她到了酒楼里设立的茶水间。 “周阿姨，我是个外人，有些话轮不到我说，但阿姨，我是真心把你当作我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的。” 我几乎没有对郁夫人说过这样的话，她听后微不可闻地眨了眨眼，看向我的眼神明显放松了很多。 “时虞，你说的什么话，你不是外人，我早就把你当半个女儿看了，瑾言和你虽然没有什么缘分了，但是我们俩的缘分还没散，是不是？” 郁夫人的话像是别有深意的试探，也像是对我隐隐的警告。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真心把我当所谓的半个女儿，但此时此刻，我也只能笑道一脸感动地看着她。 “周阿姨说的是，”我说，“您应该也看出来了，郁总对昕月是认真的，我知道您觉得他们两个有些不登对，但人人都是从年轻的时候走过来的，昕月也总不能一开始就成为您满意的样子。她现在为了郁总在一点点进步，为了公司也尝试着走出自己的舒适区，这些您都亲眼看见了。” “郁总到底是您的儿子，为了昕月，闹得母子离心，周阿姨，您觉得有这个必要吗？” 郁夫人沉默了半晌，叹出一口气来。 她扯扯嘴角笑了笑，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我不是赏罚不明的人，她做错了事要罚，现在对公司有功，也该赏。我不会逼着她走，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她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进入我们郁家的门的。” 听着郁夫人这段话，我有些恍惚地想起了几年前我陪着郁瑾言去参加他父亲的寿宴时，有些豪门太太在她面前提起我： “瑾言那个女朋友真是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你好像也很喜欢她，我上周还看见你拉着她一起按摩呢。” 当时郁夫人也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漂亮女人谁都喜欢，她懂事又大方，是个好女孩，但嫁进我郁家，美貌单出可是死牌，要实用才行。让瑾言先玩个几年吧，时间还早。” 那时我才知道，我倾尽全力日复一日讨好郁夫人付出的真心，终于换得她对我也亲密得如同爱我护我的长辈一样。可在她的心里，我的定位永远只是一个拿得出手展示一下的花瓶，一个陪着郁瑾言虚度光阴的玩物。 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有许多蚂蚁在心里爬过，微微有些麻。 我微微捏紧手心，笑容没有一丝破绽。 无论如何，答应郁瑾言的事，我已经做到了，蒋姣可以顺利留在公司。 至于郁瑾言和林昕月的事，我没资格管，也不关我的事。 和郁夫人告别后，我走进包厢，陪着陈总再吃了些饭喝了些酒，散场的时候，陈总忽然叫住我，说有事情跟我说。 我让昕月先去外面等我，等她走后，陈总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着看着我。 “不好意思啊时小姐，昨天晚上我也确实是生气，所以今天找了些很拙劣的借口不见你，现在想来也真是幼稚……你这么大大方方的，实在是我这个做哥的，做得不到位了。” 陈总一直是个很爽快的人，我理解他的心情，也只是笑了笑。 “陈总，您说什么呢，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全责，您如何生气都是情理之中，接受我们的赔偿是因为您大度，您再跟我客气，倒让我不知道要怎么自处了。” 陈总哈哈大笑两声，伸出手来和我握了握。 “时小姐，你这个朋友，我也算是交上了，以后合作愉快，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就行。” 和陈总笑谈了两句，就送他和李助理去坐电梯，陈总对着我挥手：“时小姐不用送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陈总，您也是。” 终于解决了两件大事，我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找林昕月的时候，走了两圈都没看到她的身影。 我以为她去了卫生间，一边往那边的方向走，一边打算给她打电话。 就在这时，我听见她很轻的声音从吸烟区的方向传来。 “阿言，这是在外面，不好的……” 我脚步一怔，一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吸烟室的门开了一道口子，郁瑾言的侧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我面前。 他似乎是抱着一个人，闭着眼，脸颊微微泛红，口中低喃。 “乖乖，别走，我真的好想你。” 被他抱着的人露出了一件浅紫色的衬衫衣袖。 是我今天早上，帮林昕月挑的那套职业套装。 第80章：代驾 看见这一幕，我下意识地就想躲。 可林昕月这时候转过身来抱着郁瑾言，扭头便看见了我，慌乱之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郁瑾言。 “阿言，别这样，学姐在呢……” 郁瑾言的眼眸这才缓缓睁开。 他的眼神在林昕月的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半晌才缓缓转过头来，对上我的眼神。 郁瑾言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持，一双锐利的漆黑双眸已是一片墨色，隐隐透着一丝猩红。 我有些仓皇地移开视线，林昕月从吸烟室里走出来，面色微红地看着我。 “不好意思啊学姐，刚才我在过道等你，阿言忽然就从后面抱住我了，南秘书说他们中午在这里也有个应酬，阿言可能是喝多了酒，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场合，让你见笑了。” 我扯开嘴角：“我也只是碰巧经过，郁总有事的话，你陪他就好。” 林昕月笑道：“南秘书去开车了，我送阿言下去就好。只是学姐，你刚才也喝了酒，待会儿要怎么回去呀？要不然和我们一起，你改天再过来开车？” 我婉拒了林昕月的好意：“不用，我已经叫好代驾了。” 说话间，郁瑾言已经从林昕月身后走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地搭在林昕月的肩上，眼底的暗沉已经慢慢散去，只余下眸间一丝红，暗潮汹涌。 他扫了我一眼，揽过林昕月离开。 直到他们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中，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在胸腔的那抹情绪也忽然散开，只觉得空空荡荡，周遭寂静一片。 刚踏出步子，我感到有些晕眩，或许是刚才陪着陈总喝酒的时候有些急，下来只觉得整个人摇摇欲坠，好不容易扶住一旁的栏杆才站稳。 半弯着腰闭上眼睛，脑海中却隐隐响起那句沉沉的声音。 “乖乖，我好想你。” 心脏蓦地紧缩一阵，我抓紧胸前的衣襟，好一会儿才听见了服务员关切的声音响彻在耳边。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我抬起头正打算说话，又听见她小声惊呼道：“你是……时虞姐？” 我用力睁开眼睛看着她年轻的面孔，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她是谁。 小姑娘笑得很开怀。 “我是你的粉丝，你每场直播我都看的！我昨天上夜班才没守着看最后一场，但是听说好像是出问题了，时虞姐，你会不会以后都不在郁氏电商直播间了啊？” 我站起身子，缓了一会儿才开口：“没有的事……谢谢你的支持，我先走了。” 小姑娘乖乖点头：“时虞姐，我现在在考成人自考本科，如果考上了，我也想学播音主持专业，你一直都是我的榜样和我心中的目标，希望以后能和你在顶峰相遇。你也要加油哦。” 小姑娘的感情炙热又真诚，说得我鼻腔一酸，忍着泪意笑着点了点头。 回到车上，我在副驾驶呆坐了好一会儿，正准备叫个代驾的时候，车窗忽然被人敲了两下，我怔了怔，转过头去，看见了盛珏温和的笑脸。 我连忙摁下车窗：“学长，你怎么在这？” 盛珏似乎是闻到了我身上的酒味，不答反问：“叫代驾了吗？” 我犹豫了两秒钟，盛珏就了然地绕过车身，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推脱什么，相反，看见他出现的时候，我内心的烦躁瞬间散开了很多。 我看着他轻声说：“学姐，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啊。” 没有盛珏，或许我今天在奈尔科技一整天也见不到陈总，也没办法让秦阿姨恰好叫上郁夫人在蕴记酒楼吃饭，故意撞上林昕月和陈总谈判的画面。 盛珏发动引擎，笑了笑：“小事情，别放在心上。” 车子均匀行驶，我慢慢觉得有些困，昨天晚上只睡了三个多小时，现在困意来袭，挡都挡不住。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有手机震动声，盛珏似乎挂断了两次，第三次终于接了起来，语气有些无奈。 “妈，你催命啊。” 盛珏的声音温润如玉，即便有些责备也很温和。 秦阿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盛珏“嗯”了几声：“知道了，她现在睡着了，我一会儿跟她说。” 等盛珏挂断电话，我也勉强清醒了过来，盛珏侧过眼看了我一眼：“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 我摇了摇头：“秦阿姨有什么事吗？” 盛珏顿了顿，才说：“我妈下周要去夏陵岛参加一个慈善晚宴，问你有没有时间，想邀请你一起去。” 我坐起身来，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个消息。 夏陵岛每年秋季会举办一次慈善晚宴，秋天的夏陵岛风景很美，百花盛开，群鸟共鸣，惠风和畅，会邀请海市的顶尖名流坐着私人飞机前往参加慈善晚宴，三天两夜，就能创造出一座小城市整年的GDP。 我有些不明白秦阿姨为什么要带着我，盛珏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笑了笑，说：“怪我，之前和我妈聊天的时候，我提起过你很喜欢京台的主持人越柏林，这次慈善晚宴会邀请他到场主持，我妈就想着，带你一起去。” 越柏林是我从高中时就非常喜欢的主持人，也正式因为他，我才想学新闻主持。 虽然后来阴差阳错做了带货主播，但越柏林依然是我非常敬仰的前辈。 我的眼神隐隐有几分期待：“我真的能去吗？” 盛珏挑眉：“放心，我妈说邀请你一起，就一定没问题。” 话说到这里，我放下心来，点头应允：“那你替我谢谢秦阿姨，秦阿姨什么时候有空告诉我一声，我请她吃个便饭。” 盛珏扬起唇角：“好。” 到了郁氏电商，盛珏帮我把车停在车库里。 下了车，他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如果实在很困的话，请假回去休息一下吧。”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还有一堆事等着忙呢，学长，今天谢谢你啊。” 盛珏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就响起林昕月的声音。 “原来学姐请的代驾是盛学长啊，学姐真是好有情趣哦。” 第81章：协议 偌大的停车场，我转过身去，只看见两道人影站在不远处。 郁瑾言似乎是酒醒了一些，一双冷冽的黑眸微微半眯着，看过来的眼神淡漠随意地从我的脸上扫过，察觉不到半分情绪。 林昕月笑着走过来。 “学姐，要不要请学长去办公室坐坐？学长也好久没来公司了。” 没等我开口，盛珏率先帮我拒绝了：“谢谢林小姐，我一会儿还要回电视台有点事情，下次吧。” 林昕月乖乖点头：“今天的事情还要谢谢盛学长的帮助，要不是刚好在奈尔科技碰见你了，我们今天都不一定能见到陈总呢。” 盛珏依然礼貌地笑了笑：“时虞已经谢过我了，就不用再客气了。” 林昕月眨眨眼：“对对对，盛学长自然有学姐来感谢，我就不多嘴啦！” 她看向我：“学姐，那我们先上去了。” 林昕月话音刚落，身后的郁瑾言便沉沉开口，嗓音不咸不淡。 “时主播，十分钟后来一趟我办公室。” 说完，他并不看我，揽过林昕月后转身离开。 看着林昕月和郁瑾言离开的背影，我正要开口和盛珏道别，忽然听见盛珏轻笑着说了一句： “林小姐穿着一身职业套装，背影上看起来，倒是有点像你。” 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可能是我穿喜欢了这个牌子的衣服吧。学长，我先回公司了，今天……再次谢谢你。” 盛珏垂眸浅笑，言语柔和，眼神亮晶晶的。 “慈善晚宴的事，过几天会给你一份邀请函，我妈可能会联系你一起去选礼服。”顿了顿，他似是怕我误会，和我解释道，“我妈这个人很久以前就希望有个女儿可以陪着她一起逛街选衣服，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陪陪她，忙也没关系，你不好拒绝就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理。” 盛珏把每个理由和每种情况都帮我考虑得清清楚楚，我心中感激：“你放心，只要我有空，一定会陪着秦阿姨一起的，我也挺喜欢她的。” 盛珏很轻地松了一口气，笑道：“你回公司吧，别让瑾言等急了。” 和盛珏道别，坐上电梯，我好不容易放松了几分的心情忽然又变得有些紧张和沉重。 到了总裁办公室的楼层，电梯门一打开，我就看见南风拿着文件在郁瑾言办公室门口等着，看见他，他微微颔首。 “学姐，郁总现在正在参加一个线上会，麻烦你在旁边稍等等。”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问道：“南风，你知不知道郁瑾言……郁总找我有什么事？” 南风有些为难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啊学姐，郁总没说。但应该和这次的专场有关，昨天郁总接到了集团的电话，郁老爷也知道这次专场出事故了，虽然集团公关出面把舆论压了下来，但是郁老爷还是有些生气，郁总讲电话的时候情绪也有些不好……” 南风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 看见我和南风在窃窃私语说着什么，郁瑾言的视线扫过我们，面无表情。 “看来时主播人缘确实不错，在公司外面有贵人相助，公司里面也混得如鱼得水。” 南风一听郁瑾言的语气便垂眸不言，我和他眼神对视，不知道他现在又在发哪门子疯，只是淡淡解释道：“郁总说笑了，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早上和盛珏学长只是恰好碰见而已。” 郁瑾言嗤笑一声，看了我一眼，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进来把门关上。” 他语气凉薄不耐，我的心下又扬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走进办公室，轻轻关上了门。 “郁总，您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要和时主播谈一谈，这次专场一而再再而三的直播事故，时主播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交代？” 偌大的落地窗让海市最豪华的市中心景色一览无余，初秋和煦的阳光自窗外一缕一缕地折射进来，淡黄的光线将整间办公室照得清晰明亮，光影落下的地方一尘不染。 郁瑾言坐在背对落地窗的办公椅上，后背微微后仰，倚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黑色的西装裤折叠出恰到好处的弧度，白皙的双手似有若无的十指交错放在席间。 他眼神慵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日光自他身后而来，给他的周身印上一层淡淡的光晕，看得好不真实。 - 他周身的压迫感袭来，我只觉得心尖微颤，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在他面前站好。 “郁总，我和盛珏学长的绯闻当天就已经解决了，断播十分钟造成的损失，也在当天后续的直播中重新赚了回来。”我看着他的眼睛，“陈总那边，我已经和他谈拢了赔偿方案……” “你和他谈拢了？”郁瑾言轻轻笑了笑，打断我，“不是昕月谈的吗？” 我一怔，撞上他讳莫如深的眼神，陡然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既然我以留下蒋姣为条件，答应帮林昕月处理这次失误的后果，那么这件事情对外，就是林昕月自己解决的，和我没有关系。 我依然需要为最后一场直播出现的意外以及提前关播违约付出代价。 想明白之后，我的心里冷笑一声。 原来他找我，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件事。 护着林昕月的名声，让我把整件事情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便直接问了出来。 “郁总，所以您的意思需要我怎么处理？” 郁瑾言看了我一眼，轻扯嘴角，冷冽的面容上还是那样一副不经意的淡漠神情，他拿起手中的钢笔，另一只手轻轻旋转笔帽，在桌上一份文件的右下角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放下钢笔，郁瑾言将文件轻轻往前面推了推，纸质文件和大理石桌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看看这份协议，如果时主播觉得没什么问题的话，就把协议签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上前一步，拿起文件。 看完所有条款，我只觉得胸腔被什么东西牢牢堵住，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慢慢捏紧文件，指尖掐进掌心里，整个人都觉得不可理喻。 我放下文件，压抑着心中的怒意，竭力保持平静地反问： “所以郁总的意思是，所有损失由我一力承担，扣除我本次专场的所有奖金和季度绩效，以儆效尤？” 第82章：兜底 办公室的气氛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我站在郁瑾言面前，手里死死捏着那张协议，只觉得掌心发烫。 窗外柔和的日光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得有些刺眼，和郁瑾言的眼神同时落在我身上，让我浑身僵硬。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郁瑾言才微微挑眉，钢笔点在桌面上：“时虞，我记得当初你信誓旦旦地替蒋姣担保的时候说过了，所有责任由你一力承担，怎么到了兑现的时候，好像是我在为难你一样？” “你不想一个人承担责任也可以，你给蒋姣打电话，让她现在来办公室签订离职书，至于她先前和公司签的两份合同的违约金，我会联系法务跟进。” 郁瑾言淡淡开口，不咸不淡，好像我和蒋姣在前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 他看似静静地等着我给他一个回答，实际上已经无声地默认了，我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我不能赔上蒋姣的前程。 沉默着对视了半晌，我才终于开口。 “敢问郁总，如果您当真如此公私分明，当天犯下严重失误的人是林昕月，即便后来解决了那个失误，她为什么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难道公司愿意为她兜底吗？” 心里的不甘问了出来，可我对上郁瑾言似笑非笑的神情，便知道自己只是自取其辱。 果不其然，郁瑾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无谓地把玩着手中的钢笔，看向我的眸色晦暗不明。 “公司当然不会为她兜底。”郁瑾言停顿两秒，声音沉沉，“可是我会。” 短短的四个字像是一记重拳，无声而又激烈地砸在了我的心间。 他对林昕月的偏爱向来都是光明正大，有恃无恐，毫无避忌。 只有我像一个小丑，每每要把自己逼到退无可退，才可笑地向他妥协。 郁瑾言的神情慢慢染上一丝不耐烦，他对我的耐心有限，还在等待我给他一个答复。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一般难受，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到蒋姣，想到小赵，再想到自己—— “小赵和这件事无关，不管是之前的绯闻事件，还是价格上架错误，她都不关她的事，”我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既然郁总说了所有事情由我一个人来承担，那我希望属于小赵的专场奖金和绩效，您能不予克扣。” 郁瑾言表情平静，却目光如炬。他挑了挑眉，凌厉的五官带上了几丝了然于心的揶揄。 “该是她的，公司自然不会克扣。” 忍了好一会儿，我捏了捏拳，掌心已经疼得有些麻木，感觉不到刺痛。 不知过去多久，我上前一步，拿起郁瑾言桌上的中性笔，弯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看着协议书上的两份差不多的签名，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讽刺。 我的字迹和郁瑾言很像，当初上大学的时候，我很喜欢郁瑾言的字，每天上课开小差的时候就拿着他的笔记本练他的字。 最开始是用一张半透明的纸覆在上面临摹，慢慢地用自己的笔记本照着写。 到后来，郁瑾言的字已经慢慢记在我的心里，我写出来的，已经和他的字大差不差了。 我一直想给他写点什么东西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曾想到时隔多年，我和他的字终于出现在同一张纸上，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捏紧这张协议，看着他一字一句： “希望郁总，说到做到。” - 从郁瑾言的办公室走出来，我没有第一时间回部门，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之后，才摁下下行的电梯。 小赵和蒋姣看见我的时候，我已经神色恢复如常，蒋姣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 “刚才我问了一下才知道郁瑾言把你叫上去了，他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蒋姣很担忧地看着我，认识这么多年，或许小赵看不出来，但蒋姣一眼就能看出我现在的淡定和冷静有些虚浮，像是强撑起来的。 我扯了扯嘴角。 “能有什么事，”我笑道，“奈尔科技的事情解决了，咱们以后可能会连续两个专场都无条件帮他们的产品做宣传，至于其他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的品牌方，我俩需要多应酬走动。” 蒋姣再三观察了我几眼：“真的没事吗？” 我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别再问了。 “我都处理好了，你放心。” 蒋姣看着我的眼睛，不知怎么的，眼眶竟然慢慢有些红了。 小赵走了过来，蒋姣见状连忙转过身去不想让她看见。小赵看着我也有些担心：“时虞姐，我刚刚写了一个专场总结报告，如果郁总需要汇报的话，我发给你看看？” 小赵一向工作最乖了，我很庆幸自己终于没让这个跟了我两年多的小姑娘失望，把她拉在一边，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你现在什么都不用做，给你放三天假，你好好带着父母去看房子，选一套你们喜欢的房子，今年准备好，明年就可以一家人住进去了。” 小赵愣了愣，看了我好久之后才从我脸上的笑意中反应过来。 “时虞姐，你的意思是……郁总没有怪我吗？我的奖金和绩效……” 我点点头：“事情都解决了，奖金下个月发，绩效的话，等下下个月的月初或者是月底，我会帮你再多争取一些，这些天你辛苦了。” 小赵高兴得眼看着就要跳起来，一边捂住嘴一边又忍不住上手抱我，上蹿下跳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拉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看着我泪汪汪的。 “时虞姐！我爱死你了！我要跟着你一辈子！” 我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脸，没说话。 小赵却很坚定地说：“时虞姐，你放心，等你当上了电商部副部长，我一定会好好跟在你手底下做事，向你看齐！” 第83章：名字 我微微怔了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之前尹千姿来公司时提起的组织架构改革，电商部还缺一个副部长。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专场的事情，都险些把这件事情忘了。 难为小赵还记得，我掐了掐她的脸：“你放心吧，到时候不会少了你的好处的，赶紧去做事。” 小赵看起来欢天喜地的：“时虞姐你别怕，反正这个位置肯定是你的，咱们公司除了你谁能挑起电商部的大梁啊，你和蒋部长就是咱们公司之光。” 我不由得失笑，心里却觉得有些恍惚。 我和蒋姣为郁氏电商付出了三年的心血，一个险些被辞退，一个不得不放弃自己所有的奖金和绩效，才能继续留在这里。 多么讽刺。 小赵回到工位，我转过身打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远远就看见林昕月从外面走进来，微微抿着唇，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她走到我面前来：“学姐，你……你找我有事吗？” 我有些没弄明白她的态度，随意笑了笑：“没有，刚和小赵说完话，我回办公室了。” 林昕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我的办公室，大概两秒钟的时间，她又转过头来笑了笑。 “好，那学姐，我不打扰你做事了。” 我看着林昕月的背影，她说话的语气和脸上的笑容都和平时差不多，但我就是觉得很奇怪。 但到底是哪里奇怪，我也说不上来。 专场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善后处理，我来不及细想，回到了办公室。 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发邮件打电话，短短一周时间已经预约了四场应酬，发给蒋姣的时候，我附上了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事到如今，我能哭诉的人，也只有蒋姣一个了。 蒋姣回复我一个抱抱，说晚上定好了酒吧位置，带我去放松一下。 我这才笑了笑，正要敲字回复，门口传来敲门声，我抬眼一看，发现是人事部的陈经理。 陈经理笑着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语气欣喜。 “时虞啊，提前恭喜你了啊。这是职工职位变更申请表，你看看没什么问题就签个字，我晚上发给郁总，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一早就能开始走流程了。” 我接过陈经理手里的表格，果然是电商部副部长的职位申请表。 陈经理笑着说：“上周南秘书就把表格给我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走流程。” 我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见薪资那一栏。 年收入七十万，比我现在的收入涨了整整二十万。 说不高兴是假的，我心里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有了这多出来的一笔工资，我应该能赶在年前给小姨夫买一台代步车。 郑重其事地签好了字，我再看了一遍申请表，站起来双手递给陈经理。 “陈姐，麻烦您了。” 陈经理笑着挥了挥手：“害，你还跟我客气这个干什么呀。时虞，等任命正式下来的时候，可得记着请吃饭啊，你陈姐我也来沾沾你的喜气。” 我笑道：“这是当然的。” 陈经理走后，注意力全放在我办公室这边的同事们立马沸腾了，争先恐后地涌进来，纷纷嚷着让我请吃饭。 如果说上次只是口头上的允诺，那这次这个表格一签字，几乎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我和闻讯而来的蒋姣对视一眼，笑了笑。 “知道了，明天晚上七点，音色包间不见不散。” “好耶！” “时虞姐万岁！” “要叫时部长！” 众人七嘴八舌地笑着走出了办公室，我抬眼看过去，却不小心对上了林昕月的眼神。 她神情淡淡地看着我，对上我的目光之后像是微微愣了愣，很快扯了一个笑容出来，随即又转移了视线，看着她自己的电脑。 我心里有些奇怪。 从前，她是最喜欢凑这些热闹的。 她刚才看向我的眼神，也似乎隐隐有些别的意味。 晚上下班后我把这件事情跟蒋姣无意中提起，蒋姣却只是嗤笑一声。 “她无非就是嫉妒罢了，还有，她不是老怀疑郁瑾言对你有别的心思吗？估计就是怕你这次升职以后和郁瑾言的联系更密切了，心里不舒服而已。” 彼时我们正在闹腾的酒吧角落坐着，音乐声离我们有些远，相对比较安静。 我倒了一杯柠檬茶，看着沸腾的人群，没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今天林昕月的反常有些让我心慌，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以至于在我回家睡觉的时候，做了很多很多梦。 我梦见父亲在牢狱里被人折磨，被人威胁，让他精神恍惚，一遍一遍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我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才发现自己满头是汗，眼角也溢满了泪水。 不管过去多少年，每每梦见父母，我都会在惊慌中醒来，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他们在梦中的样子，害怕得紧紧抱住自己，将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中无声痛哭。 就比如现在。 我想起梦里的父亲一边又一遍地喊着的那个名字，这不是我第一次梦见这样的场景，可不管我多用力，多想听仔细，我却始终听不清，父亲到底喊着谁的名字。 那个人，到底是谁。 我紧紧抓住被单，丝毫没有感觉到隔着丝绸的指尖深深地扎进我的掌心，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半夜惊醒后便再也睡不着，第二天起床，我化了个微微有点浓的妆遮掩我有些颓废的气色，在上班的路上买了杯冰美式，才让自己看上去稍微有点精气神。 小赵看见我的样子有些夸张地作痴迷状：“时虞姐，你今天也太美了吧，简直就像熹妃回宫一样霸气十足！” “那可不，”蒋姣走过来一把搭在小赵的肩上，“这就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小赵摩拳擦掌：“等我升职了，我也要整个和时虞姐一样的妆容！” 说笑了好一阵才回到办公室，临近中午，部门门口传来一阵异动，我走出去才看见了陈经理和南风。 我正要笑着打招呼，却发现了他们的脸色不太好看。 情绪最激动的是蒋姣，她一张小脸似乎是气得通红，死死盯着南风，胸腔不断起伏。 南风也微微皱着眉，看见我的时候，眼神有些躲闪。 心下那股不好的预感再次袭来，我微微皱了皱眉，上前一步。 这才听见小赵不可置信地和小七惊呼： “怎么可能啊？副部长的位置……怎么可能是林昕月的啊？” 第84章：巴掌 听见小赵的这句话，我步子一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闷闷地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神色各异的表情，不敢看我的眼神，以及蒋姣怒视着南风的样子，我的脑海乱作一团，险些丧失了思考能力。 我四下看了看，发现林昕月并没有在这里面，工位上也空无一人，但放在桌面上的奶茶证明，她今天是来了公司的。 蒋姣愤怒的声音响起。 “陈经理，我想请您解释一下，线上的申请流程一周前就已经走了，线下的表格也签了字了，那现在的任职文件上为什么又写着林昕月的名字？林昕月才公司多久？她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实习生，都没有转正，凭什么能当上电商部副部长？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经理面色难堪，看了看蒋姣又看了看我，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南风也在一旁紧蹙眉头，尝试安抚蒋姣的情绪。 我走上前的时候，其他同事很自觉地为我让出了一个位置。 我走到蒋姣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提醒她不要激动。 我不想她再因为我和公司里的人吵起来，影响到她自己的前程。 看着陈经理有些慌张的神色，我语气平静。 “陈姐，能不能麻烦您帮我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我的申报材料有什么不合格吗？还是别的原因？” 陈经理沉沉地叹了口气。 “时虞啊，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早上一来公司就发现线上的审批表被驳回来了，然后就接到郁总电话，说是任职文件已经下来了，让人事部直接盖章就好，我还以为现在不需要线上审批了，结果我拿到文件才发现上面的名字是……” 陈经理顿了顿，才继续说：“我还以为是郁总弄错了，打电话给南秘书确认之后，才说……这确实是郁总的意思。” 我眼眸微颤，果然是郁瑾言。 也是，除了他，谁有这个权利任命林昕月当电商部副部长。 场面有一瞬间的安静，明明很多人站在一起，却似乎只能听见我起伏跳动的心跳声，和蒋姣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蒋姣拉起我的手就推开了南风和陈经理。 “时虞，我带你去找郁瑾言。” 可刚迈开脚步，我就看见不远处的电梯门打开，郁瑾言带着林昕月从里面走了出来。 蒋姣停下步伐，我能准确地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抢在她前面把她拉了回来，护在我的身后。 郁瑾言的眼神扫过蒋姣明显带着情绪的脸，眸中似乎闪过一道讽笑，最后淡淡地落在了我身上。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刚才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要找我理论，”他看着我说，“有事吗？” 蒋姣正要说话，我却捏了捏她的掌心。 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开口道：“郁总，我想请问一下，关于副部长的位置，原先的线上审批流程已经走过了，昨天我也已经在职位变更申请表上签字了，为什么今天任职公示上的名字不是我？” 郁瑾言了然地挑了挑眉，目光移向后面的陈经理，这才缓缓问道：“陈经理，请你告诉一下时主播，线上审批流程指的是什么。” 陈经理有些战战兢兢地走到我旁边说道：“是时虞的个人资历合理合法性审批，也就是是否有资格胜任这个职位。” 郁瑾言微微颔首，再次看向我： “时主播听清楚了吗？线上审批流程，只是审批你是否有这个资格申请这个职位，凡是郁氏电商公司的员工，都有资格申请，”郁瑾言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昨天签字的那张表，才是职位申请书。而我驳回了你的职位申请书，仅此而已。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最后五个字，郁瑾言的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细微的笑意，像是在嘲笑我的自不量力。 我吸了吸鼻子，无边的怒气蔓延至我的胸腔。 不管是当初第一次在办公室提到这件事情，或是后面陈经理每次过问起流程相关事宜，郁瑾言都默认了这个位置属于我。 线上审批表只有我一个人提交，而昨天那个签字，按照从前的经验，一向都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才允诺了请大家吃饭。 不然以我平时保守求稳的性格，是不可能在事情还没得到结果之前就给大家许诺的。 可郁瑾言却真的用这件事情出其不意地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尽了脸面，成了十足十的笑话。 我怒气反笑地问道：“那请问郁总，林昕月是凭什么有资格申请电商部副部长的？她现在还只是一个实习生……” “昕月上周就已经转正了，你不知道吗？”郁瑾言浅浅地笑了笑，看着我，“她提前通过了学校的毕业测试和答辩，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提前毕业，再加上她有直播专场的实战经验和履历，我不认为她没有资格胜任这个位置。” 听见郁瑾言的话，我感觉自己有些站不稳。 直到现在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郁瑾言执意让林昕月参与这次专场，就是一早就做好了要用专场的经验为她镀金的打算。 而林昕月当初之所以那么痛快地答应了让出助播的位置，除了所谓的“郁家儿媳不能抛头露面”这件事之外，很有可能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郁瑾言答应了林昕月，让她退居幕后，等专场结束后，让她坐上副部长的位置。 领导者不用亲自做事，拿到的钱却是翻倍的。 他替林昕月想好了每一条路。 却没有一丝一毫考虑过，我的处境。 日夜奔波地帮林昕月处理善后，像孙子一样对品牌方点头哈腰地求和谈判，被克扣的奖金和绩效，以及为了前程，一次次对郁瑾言的妥协。 到了此刻，通通变成了响亮的巴掌，重重地扇在我的脸上。 打得我眼冒金星，视线也变得逐渐模糊。 满腔荒凉和悲愤席卷了我的大脑，我听见自己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郁瑾言，你别欺人太甚。” 郁瑾言却淡淡地笑了，垂眸看着我。 “时主播在工作中如鱼得水惯了，到哪儿都有贵人相助，不会只输这么一次，就输不起吧？” 第85章：虚职 郁瑾言站在我面前，孤身而立，眼帘微垂，薄唇颜色淡淡，面上的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温和又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那双静默的眼神异常冰冷，淡淡地打量着我。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仿佛渐渐凝固在心脏处，周身都感到冰冷至极。 每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不忍，我站在这一道道视线中间，就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面泼了一盆冷水，将我所有的弱点和不堪暴露无遗。 我冷冷地和郁瑾言对视，眼底的温度慢慢褪却，视线却变得越来越模糊。 他明明有很多种方法，早点把这个位置给林昕月。 他明明一早就可以拒绝让我当副部长的方案，可以一开始就明目张胆地选择林昕月。 可他偏偏要在这个时候。 偏偏要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以为这个位置除了我以外不会有其他人的时候，给我当头棒喝，再当着每个人的面撕下我的脸面。 可是郁瑾言明明知道，从大学时候开始，我就是最要强，最要面子的一个人。 不管我在他面前妥协了多少次，受了多少屈辱，在外人面前，我始终是那个可以独自一个人挑起大梁的“时虞姐”，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冲锋在前绝不退缩的女强人，是只要定下目标就一定会拿下最好结果的铜墙铁壁。 我不允许有任何人看见我的软弱和失态。 可到了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撑不住了。 他人带着怜悯的目光对我来说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一道道刮在我的身上。 在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走到我的身前，站在我的面前，替我挡住了别人的视线。 我抬眼看去，蒋姣的背影那么弱小，又那么坚定。 可她的语气里分明带着哽咽。 “郁总，我和时虞在公司三年，做的每一件事情，获得的每一个成就，大家都有目共睹，你可以因为我和时虞做得不对的地方处罚我们，但是没必要这么羞辱玩弄我们的自尊。” “一个副部长而已，我们时虞不稀罕。既然郁总已经决定了，那我就祝林副部长德行配位，在电商部大展身手，我敬请期待。以后有任何工作都可以来找我沟通，当然，配不配合，就需要看我的心情了。” 说完，蒋姣轻轻笑了一声，牵过我就回到了办公室。 关上门，外面的一切嘈杂都与我无关。 蒋姣转过身来看着我，正欲说话，整个人却生生顿住，看着我的眼眸里充满了不忍。 我视线模糊，擦了很多次眼泪，还是看不清蒋姣的脸。 上一次在蒋姣面前哭成这样，还是很多年前，刚和郁瑾言分手的时候。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跳，心脏抽搐一般的疼，我越想忍，越是控制不住，越深呼吸，心里越空空荡荡，却塞满了委屈。 我真的觉得好累，好累。 心脏像是被人挖了好几个洞，坑坑洼洼，到处都透着风，呼啸的冷风穿膛而过，只留下呜咽一般的声音。 我沉默地哭着，沉默地流着泪。 从头到尾，蒋姣都一言不发地站在我面前，替我挡住外面的视线，挡住我抽搐颤抖的躯体。 - 一整个上午，电商部的气氛都很压抑，我紧闭大门，不管谁给我发消息我都没有回复。 我知道自己这副输不起的样子很可笑，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强撑笑容当做无事发生。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我应该拥有情绪不佳的权利。 直到午休时间，我在微信上回复了蒋姣无心吃饭的消息，准备一个人在办公室睡会儿午觉，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敲第一声的时候我没理，可外面的人似乎穷追不舍一般继续敲了两下，我睡意全无，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 “谁？” “学姐，”门外传来一阵柔柔弱弱的声音，“是我，昕月。” 听见这道声音，我稍稍有些缓和情绪在一起翻涌上来，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没有说话。 林昕月继续在门外开口。 “学姐，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跟你解释一下？” 我微微勾起唇角，冷笑了一声。 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反锁的大门，果然看见林昕月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前，仰头看着我。 明明被背刺的人是我，却反而好像是我给了她什么委屈受一样。 可就在半个小时前，郁瑾言在公司群和部门群里都发送了任职文件的通知，所有人都在祝贺她，她还在群里兴致勃勃的表示，今天晚上的聚会时间和地点不变，大家不见不散。 聚会没变，只是主角变了而已。 事已至此，我想不明白她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我有些冷漠地看着她，林昕月却抿了抿唇，说：“学姐，方不方便去茶水间或者休息室，我想要好好和你聊一聊。” 我看着她委委屈屈的模样，扯了个笑容，看上去还算坦荡。 “好啊。” 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向来是我时虞的为人准则。 来到茶水间，我若无其事地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一直到我咖啡都泡好了，林昕月还没开口。 我将咖啡放到一边。 “林副部长，有什么事情指教？” 林昕月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学姐，你不要这样叫我，你永远都是我的前辈和学姐，我这个虚职不过只是走个过场，我以后不会随便命令你做事的……” 她言辞恳切，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夹杂着委屈。 我随意瞥了一眼，就看见茶水间外面晃过假装有事，实际上只想过来听八卦的人影。 我无心理会，只听着林昕月继续说： “学姐，我真的没有要和你抢的意思，当时阿言说让我坐这个位置的时候，我也极力反对和拒绝过，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但是阿言说郁氏电商是他的心血，他不放心把公司的最重要的部门完全交给一个外人。” “学姐，你放心，我真的只是在形式上担一个虚名而已，你以后该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我们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我不会吩咐你做事，也不会为难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第86章：共事 我看着林昕月的眼睛，似乎是第一次发现，这个人比我想象中的，真的要聪明许多。 从前蒋姣和小赵几次提醒我，哪怕是和她接触不多的盛珏，在说起她的时候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只当他们是我的朋友，会更加偏心我为我考虑，从来不喜欢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可此时此刻，我看着林昕月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睛里，很明显地划过一丝得意，隐藏在如水的眸子里，那样违和。 她不是藏不住。 她是不想藏了。 她很直白地告诉我，对于郁瑾言来说，我和蒋姣不管为公司付出了多少，都只是一个外人，只有她才有资格当郁瑾言的心腹，当以后郁家的儿媳。 我不管做什么，都不过是给她的履历添加光彩而已。 林昕月深吸一口气，藏匿起眸中的情绪，可怜巴巴地祈求我：“学姐，晚上的聚餐你会参加的吧？到时候我再好好敬你两杯给你赔罪，也希望我们之间不要有什么误会，以后不好共事。” 我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包间是我定的，我当然要来，”我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捏碎了纸杯丢进垃圾桶里，“蒋姣说得没错，一个副部长的位置而已，如果我真的铁了心想要，就算是郁夫人，也不会任由郁总乱来。” 果不其然，提到郁夫人，林昕月的眼神颤了颤，明显有些心虚。 早在我冷静下来之后就想明白了，郁瑾言这么雷厉风行地搞突然袭击，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不就是防止提前被郁夫人知道他要把副部长的位置给林昕月这件事。 只要我一个电话打过去，郁夫人现在就能赶到公司。 我看着林昕月微微有些惨白的脸色，无所谓地勾了勾唇。 “我不喜欢去争，但昕月，这不代表你就能随意拿捏我，”我绕过她的身子拉开茶水间的门，“以后你当你的林副部长，我当我的电商主播，井水不犯河水就好，至于共事——” 你还没有资格和我共事。 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只是轻笑了一声，径直离开。 也算是和她撕破脸前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因为林昕月的升职，今天电商部统一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到达音色的时候，看见里面空无一人，才知道郁瑾言提前让他们清了场。 蒋姣在一旁冷哼一声：“真是好大的排场，说是林昕月不喜欢热闹，笑话，她不是最喜欢叫上一群人来看我们的热闹吗？” 小赵小声附和：“就是就是。” 我看见两个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为我鸣不平的人，心里那股气慢慢散开了，只觉得有些暖意。 不管什么时候，这个世界上有随时愿意站在你身边，为我着想替我委屈的人，对我而言都是一种恩赐。 我从很早开始就没有了可以随心所欲倾诉心中委屈的人，也从很早之前就明白，我想要的东西，只能靠我自己争取。 可一路走来，总有人陪在我身边。 以前只有蒋姣，现在还有小赵。 进了包间林昕月就开始招呼我们随便坐，一向看上去有些唯唯诺诺的她好像在一夕之间就变得成熟起来，言谈举止都格外大方，笑容坦荡，远远看上去，倒真的很有女主人的做派。 郁瑾言陪着她，站在她身边，眸光淡淡，眼中除了她似乎容不下别人。 林昕月看见在角落坐着的我们后就走了过来：“学姐，坐在这里干什么，去中间坐啊，我特意给你留了中间的位置。” “不用了，”我笑笑，“今天你才是主角。” 林昕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弯了弯唇，但很显然，她很受用这个说法。 “那我就先过去了，你们随便玩，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随便点，不要客气。” 她言笑晏晏，笑容灿烂，嘱咐了我们几句之后就潇洒地转身离开。 她前脚刚走，蒋姣和小赵后脚就开始在我面前凑在一起小声蛐蛐林昕月，我不由得笑出声来，两只手一边捂住一个人的嘴推开。 “你们这个样子，会显得我们很像那种阴沟里悄悄说别人坏话的小老鼠。” 小赵再三打量着我，确定我真的没什么事之后才放下心来，凑在我耳边说：“时虞姐，你放心，林昕月得意不了多久的，我今天悄悄问过人事部的陈姐了，她说林昕月现在的毕业手续还没有准备完全，所以虽然下达了任职通知，正式任职还是要等她的毕业证书全部到位以后，最迟也得小半年呢。” 原来今天在办公室没见到小赵的身影，是因为她四处在为我奔波打听，想要给我一个最公平的答案。 我握了握她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在包间里待了一会儿，我起身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扑面而来的却是熟悉的香味。 抬起眼便看见了盛珏。 今天的盛珏看上去很不一样，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薄毛衣，额前的碎发被撩起来别在脑后，温润如玉的面庞多了一丝冷冽凛利，眸中微微发红，眼睑下方也覆盖着一圈淡淡的浅红。 像是喝多了的样子。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盛珏，以至于第一眼差点没有认出来。 “盛珏？” 面前的人听见我的声音，眼神似乎慢慢聚焦，在看清我的脸之后，眼底的凛冽慢慢消失，很快就被往日常见的温和替代。 他的面容再次变得柔和，眼底的猩红也渐渐变得淡淡的，看不出痕迹。 好像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盛珏顿了顿才开口：“时虞，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看腕表，还没到我平时的下班时间，便问道：“有什么应酬？” “没有，”我耸了耸肩，“部门同事升迁，我只是来凑个热闹参加聚会。” 我说得云淡风轻，可盛珏却瞬间蹙了蹙眉，方才的凛冽气息再次传来。 他蹙眉问我：“同事升迁？谁？林昕月？” 我眼眸微颤，还没等我说话，他继续冷冷问道：“她晋升副部长这个位置了？是郁瑾言给他的？” 第87章：协商 我怔了怔，有些不解盛珏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蹙眉更甚，面容有些沉肃，看向我的眼神却隐隐有几分不忍。 短暂的讶异之后，我猜测应该是郁夫人和秦阿姨说过可能会升我为副部长的事，秦阿姨就跟盛珏提了一句。 而我刚才说有同事升迁，盛珏才会一下就想到林昕月。 他一向很聪明。 我看着他的神色着实有些反常，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在聚餐还是应酬？” 盛珏很轻地看了我一眼，隐去眸中的神色，轻声说：“和几个朋友聚一聚。” 我点点头：“你还是少喝点，看你状态不太好，开车了吗？到时候记得叫个代驾……” 我话还没说完，盛珏却打断了我。 “时虞，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看了他半天，才从他的表情里反应过来，是一个月前，他建议我换工作离开公司的事。 “我说过了，”盛珏说，“只要你开口，别的事情你都不需要考虑，合同的赔偿可以协商，至于竞业协议你更不需要担心，电视台有一份工作很适合你，同样都是台前工作，但不涉及到电商，所以……” “盛学长。” 我正听得仔细，忽然从一旁传来一道声音，懒懒的，有些低沉。 我一瞬间就听出是郁瑾言的声音。 盛珏的眼眸微不可闻地划过一丝暗沉，再抬起眼，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只是眼底看上去到底还是有几分淡漠，转过头去，看着郁瑾言。 郁瑾言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并未点燃。 看来应该是出来抽烟的时候碰巧撞见了。 郁瑾言的视线扫过来，眉头轻挑，如幽潭般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浅浅地勾着，目光却有些森冷。 “盛学长在和时虞聊什么？”他懒懒地笑了笑，“电视台最近很缺人手吗？要人都要到我公司里来了。” 我心下颤了颤。 果然还是被他听到了。 我上前一步正要说话，手腕却被盛珏拉住。 他微微用力，阻止了我，我垂眸看向他的手臂，很少见到盛珏这样有些强势的一面，我不由得怔了怔，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抬眼对上郁瑾言的眼眸，他的视线缓缓向下，落在盛珏握住我的手腕上，很轻地勾了勾嘴角，笑意更甚。 但眼尾的冷意也更深了一层。 盛珏站在我面前，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只是多了几分坚定。 “瑾言，不存在什么要不要人的话，工作本来就是双向选择，时虞和你签订的是劳动合同，不是卖身协议，她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也不过是给她提供了另外一个选择而已，你不用这样咄咄逼人。” 郁瑾言挑眉浅笑，慢条斯理地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却没有急着吸，一如既往地夹在手指间，烟蒂下的火光忽明忽灭，和他眼底的情绪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盛学长，”郁瑾言笑道，“你在我地盘上，要我的人，连声招呼都不打，竟然觉得是我在咄咄逼人。” 他的地盘？ 恍惚间我才想起，刚才音色的大堂经理见到郁瑾言的时候，确实是叫他老板。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收购音色的，但此时此刻，我不想让盛珏为了我和郁瑾言撕破脸。 我拍了拍盛珏的手臂，让他先冷静下来，随后走上前看着郁瑾言。 “学长只是在问我有没有什么推荐人脉去电视台工作而已，郁总，你误会了。” 郁瑾言吸了一口烟，他淡漠的脸在青灰色的烟雾中看得不太真切，只是随意地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样子。 “与我无关。”他说，“只是时虞，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介绍人脉也好，或者你自己想离开公司另谋出路也好，我都不会阻拦。只要按照劳动合同上规定的毁约金进行赔付就好。你今天给钱，明天就可以不用来上班。” “至于谈判协商——” 郁瑾言看向身后的盛珏，嗤笑一声。 “我郁瑾言从来不在合同的事情上让步，时虞想要离开公司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赔钱。什么时候攒够了钱，什么时候来找我。其余情况，免谈。” 说完这句话，他云淡风轻地扫了我一眼，眼底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转身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烟味。 我看着酒吧不远处廊柱上的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色惨淡得要命。 直到盛珏走到我身边，刚要开口，就被我极力扯出的笑容打断。 盛珏蹙眉看着我，眼里满是疼惜。 我却仰起头来，保持着平静。 “学长，谢谢你为我打算。不过目前……我还没有要离开公司的想法，让你费心了。如果电视台的新栏目确实很缺人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我以前的同学。” 盛珏明白我的意思。 他也许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苦衷，但是他随时都选择优先尊重我的选择。 抿了抿唇，他轻扯嘴角笑了笑。 “好，以后如果想对电视台多点了解，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松出一口气，点点头：“好，谢谢学长。” 就在这时，旁边包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赛车服，看见我和盛珏的时候愣了愣。 “盛珏，你不是说出去买烟吗，怎么在这？” 视线落到我身上，来人在我的脸上看了几眼，忽然眼睛亮了亮。 “你是时虞吧？” 想来应该是盛珏的朋友，我微笑颔首：“你好。” “哇靠，你看起来比手机上好看多了，”年轻男人性格豪爽，笑着看了看我，又别有深意地看着盛珏，“手机上就已经那么漂亮了，没想到真人比手机好看十倍，怪不得盛珏……” 话说一半却被盛珏淡淡打断。 “喝多了就去刷刷牙，说话一股酒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此刻的盛珏看起来有一丝慌张。 年轻男人了然地笑了笑，对着我点了点头，走了。 我没在意，左不过觉得，他说的手机上的我，是在手机直播间里的我而已。 不过我还是觉得有些神奇，没想到盛珏会有这么性情洒脱的朋友，和他平时的风格很不搭。 盛珏看出我心中所想，笑了笑道：“平时压力大的时候会偶尔叫上几个朋友一起玩玩赛车。” 怪不得他今天这副打扮。 我点头笑了笑，看了眼时间：“学长，我先回去了，你一会儿回去记得叫个代驾。” 盛珏眸色如星：“好。” 第88章：情蛊 回到包间的时候，一开门发现气氛不太对，这才看见林昕月面前还站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尹千姿。 她一只手勾着包，随意地和郁瑾言说着话，另外一只手往后撩了撩头发，看起来风情万种。 林昕月站在郁瑾言旁边有些拘谨，面对尹千姿的时候，她始终还是有些别扭，放不开。 见到我走进来，林昕月像是松了一口气，走到我身边：“学姐你回来了，尹小姐刚好在附近，听说阿言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尹千姿也转过头看着我，面上勾唇笑着，微微挑眉，看上去有些玩味。 “我还以为时虞没来呢。” 我颔首笑笑：“部门聚餐，怎么会不来。” 尹千姿挑眉轻笑：“可这是别人的庆功宴呢，我还以为你接受不了别人当了副部长的位置，你会觉得难过丢脸，不想出来玩呢。”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时主播的心性，这种情况都能坚持参加聚餐，果然不是一般人呢。” 尹千姿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包厢里所有人都能听见。 今天整个部门的人都没有刻意提起林昕月当上副部长的事，都在有意无意地照顾着我的心情，只有尹千姿，旁若无人地撕下了表面的平和，光明正大地讽刺我。 周围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可经历了上午的打击之后，现在我只觉得无伤大雅。 尹千姿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当众出丑难堪，我又为什么要遂了她的意。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林昕月却开口了。 “尹小姐，你不要误会，”她脆生生地说，“学姐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的，阿言也只是觉得她更适合在台前做主播工作，我坐在这个位置也不过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可林昕月话还没说完，尹千姿轻轻“啧”了一声，斜着眼睛睨了她一眼，眼底的轻蔑丝毫不加掩饰。 “别装了林小姐，”她对林昕月说话更加不客气，“你有空跟我解释，还不如拿个大喇叭到处喊你是因为勾搭上瑾言才坐到这个位置的，我倒还敬你几分坦荡。你也知道说时虞有能力，那你怎么不退位让贤，把位置让给时虞呢。一张破嘴就晓得叭叭个没完。” 尹千姿一番话说完，林昕月的脸色变了又变，红了又白，死死咬紧嘴唇，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手足无措得很。 我往后看了一眼，小赵和蒋姣在后面却忍不住笑，憋着偷摸在尹千姿后面竖了个大拇指。 可每到这个时候，总有人愿意站出来护着林昕月，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委屈。 果然下一秒，郁瑾言上前一步拉过林昕月，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一张脸阴沉冷冽。 “尹小姐，我记得我今天并没有邀请你，”他语气阴冷，“在我让人亲自赶你出去之前，还请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尹千姿却丝毫无所谓他的态度，反而笑出声来。 “瑾言，郁尹两家好歹也是世交，你这样对世伯的女儿，不怕周阿姨找你算账哪？” 郁瑾言却冷冷警告着她：“你觉得我真的会在意你们尹家的脸面吗？” 这句话出来，尹千姿的脸上到底还是落了几分凛冽。 她的面容划过一丝冷笑，双手环胸，没有再多说什么，云淡风轻地迈开脚步离开。 经过我的身边，她的步子稍微停了停，发出了一声只有我才听见的嗤笑，随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离开了。 郁瑾言揽过林昕月，温柔地掐了掐她的脸。 “好了，不理她，我们继续，想喝什么？” 林昕月很快被郁瑾言哄得心情好转，继续和同事们唱歌玩乐，我回到蒋姣和小赵身边坐下，刚坐下就听见蒋姣惊呼一声。 “哎呀，”蒋姣面色慌张，“时虞，我好像来姨妈了！” 小赵听闻，当机立断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蒋姣腰上，我站起身来：“我出去给你买卫生巾。” 等我买完卫生巾给蒋姣送去洗手间的时候，一走出来，却在洗手间门口看见一个人。 尹千姿正对着洗手间的镜子补口红，眼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再轻飘飘地看着我。 直觉告诉我，她没有走的原因，是故意在这里等我的。 果不其然，她转过身来，眼神在我身上打量了好几眼，终于才忍不住笑道：“时虞，其实我真的不明白，像你这么沉得住气又有能力的女人，为什么非要待在郁瑾言公司里受气？难道你有什么受虐倾向？” 我扯了扯嘴角，这还是尹千姿第一次夸我。 虽然她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友好。 我走上前打开水龙头，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像是一个精心打扮，生怕被别人看出我的弱点的小丑。 我笑了笑，说：“不知道尹小姐是不是总是喜欢活在自己的想象中，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觉得我在受委屈或者受气，还是说尹小姐很了解我？可在我的印象里，我和您并不是很熟。” 尹千姿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看了半天，良久才垂眸嗤笑一声。 “真是好笑，郁瑾言天天把那个只会茶里茶气装可怜的林昕月当个宝，你又把郁瑾言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当个宝，你们可真有意思。” 我脸色微变，看着尹千姿。 我自认在人前从来没有表现出过对郁瑾言的任何感情，却还是被仅有几面之缘的尹千姿察觉出来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下一秒，我就听见尹千姿继续说道：“郁瑾言也是奇了怪了，和你分手之后，竟然能看上林昕月那种货色。时虞，我奉劝你一句，与其待在他的公司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不如找个大师算一算，是不是那个女的给郁瑾言下了什么情蛊。” 我没有回答她的话，手上的动作却蓦地一顿—— 透过洗手间的镜子，我清楚地看见林昕月站在后面，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有些慌张地回过头看着她，她亦是蹙眉看着我。 “学姐……你……你就是阿言曾经的女朋友？” 第89章：青春 我回到包间的时候，林昕月和郁瑾言已经不在里面了。 我微微皱了皱眉，走到小赵身边问起来，小赵才有些不解地说：“刚才林昕月回来的时候好像哭过，眼眶很红，一回来就跑到郁总身边去了，没说两句话就走了，让我们慢慢玩。”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有几分焦虑。 刚才林昕月说完话后转身就走了，从她的反应来看，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现在知道了，不一定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见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小赵歪着脑袋有些担心：“时虞姐，你没事吧？” 我故作淡定地摇了摇头，小赵随即又笑起来，递给我一盒水果捞：“他们走了正好，我们自己随便玩，你可别担心她了，她有郁总照顾着，咱们别管，也管不着。” 郁瑾言走了以后，大家越玩越放松自在，等待聚会散场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 我没有着急回家，反倒是开着车在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慢吞吞地四处逛了逛，商业中心的繁华似锦，灯火通明，老城区的静谧安逸，晚风阵阵。 兜兜转转一圈回到家，也许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躲避着什么。 直到电梯门打开，我看见站在过道窗口处的那道墨色身影，一直平静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变得有些慌张，手指微微蜷缩在一起，从鼻腔呼出来的气息缓慢而又沉重。 我走出电梯，面前的人也缓缓转过身来，月光洒落窗台，我很轻易地看清他的脸，淡漠中带着隐隐的愠怒，冷冽的眉眼划过一道审视的目光，不轻不重地落在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郁瑾言眼底的淡漠讽笑一览无遗。 “时虞，你是因为嫉恨昕月抢了你的位置，才故意把那些事情告诉她的吗？” 心脏像是被细针扎了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孔，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冰凉。 “我告诉她什么事了？” 郁瑾言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淡漠。 “那些无足轻重的可笑往事，我告诉过你，没必要让昕月知道。” 无足轻重的，可笑往事。 即便早就已经认清对郁瑾言而言我到底算是什么，可我依然会觉得难堪，不合时宜的委屈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我深吸一口气，移开对着他的视线。 “不是我告诉她的，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的昕月，她到底是从我嘴里知道这件事，还是从尹小姐的嘴里。” 我语带嘲讽，即便忍了又忍，顿了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冷笑一声。 “不过如果郁总真的这么害怕林昕月知道我和你之间那些不堪的过去，不过一开始就把她藏起来，何必要她天天在我面前，冒着秘密泄露的危险？” 郁瑾言的眼神蓦地变沉，眼底的愠怒席卷残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腕，手掌捏紧，格外用力。 “藏？我和她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我为什么要把她藏起来？” 是了，只有我和他的那段过去，对他来说才需要小心掩藏，巴不得摧毁否认。 他对林昕月的爱，向来是唯恐天下不知。 - 见我没有回答，郁瑾言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布料摩擦着我左手小臂上早已结痂的伤口，染上他温热的温度，又痒又疼。 我想挣脱开，又完全抵抗不了他的力道。 一气之下，我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既然郁总这么容不下我，干脆废除合同放我离开公司，您眼不见心不烦，我也敢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您和林昕月面前！” 话音刚落，郁瑾言手中的力道更甚，拉着我向前，直直地撞在他的胸膛上，疼得我眼冒金星。 他很快用另一只手钳起我的下巴，表情有些狠厉。 “放你走？时虞，你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冷笑一声，“看来你是早就打算走了，所以一早就搭上盛珏，今天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罢了。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 最后五个字，他的嗓音越发沙哑，眼底蔓延起一丝猩红。 “你想走，按照合同上的赔偿，一分不差地交到财务部。我说了，只要钱到位，没有想留你，一分钱也没有就想我放你走？时虞，天底下没有这么免费的午餐！” 趁着他说话的空隙，我使出浑身解数使劲往前面一推，整个人往后退，这才终于松开了被他抓着的手。 左手小臂疼得我心里发慌，我捂着伤口，浑身都在不可遏制地颤抖。 整个人隐埋在阴影中，看着月光下的郁瑾言，他面上的嫌恶和冷淡一丝不假，淋漓尽致。 看着黑暗中的我，郁瑾言勾起唇角，语气淡漠至极。 “时主播业绩了得，不可能连五百万的赔偿款都拿不出来吧？当年不是收了我爸给你的五百万吗？这些年光是利息都有几十万了吧？还是说时主播骄奢淫逸过度，把当年这笔卖身钱给花完了？” “啪——”的一声。 过道中响起一道响亮而清脆的巴掌声，郁瑾言的脸偏向一边，一面沉浸在黑暗中，另一面染上月光，渐渐泛起一阵红晕。 我的掌心火辣辣的疼，鼻腔酸涩，慢慢涌进眼底。 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一滴泪很快掉了出来，划过面庞，消失在黑暗里。 无人看见。 我看着郁瑾言，一言不发，微微颤抖的身体绕过他，打开门回到自己的家。 顺着墙壁慢慢蹲下身子，我将头埋在席间，用指尖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 我拼命告诉自己，我的眼泪是因为指尖镶嵌进肉里的疼，不是因为郁瑾言。 我很早以前就和他说过，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为他掉眼泪。 那时他还只是大二的学生，每天为了公司的事情应酬，好几次喝到半夜不省人事，等着我把他接回家。 有一次他喝到胃出血，我赶到急诊室的时候，医生只递给我一张病危通知单，让我赶紧联系他的家属。 我第一次见到郁夫人周玉淑和郁青山，就是在医院里。 等郁瑾言手术结束脱离生命危险，他们叮嘱了他几句后就离开，只有我站在医院的过道处不停地哭。 直到郁瑾言出现在我身后，轻轻搂住我，我一边哭一边警告他： “郁瑾言，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哭，如果你以后再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再为你掉一滴眼泪！” 郁瑾言一边好笑着擦干我的眼泪，一边说：“好，以后都不要再为我哭。” 这些在他口中无足轻重的可笑往事，是我真情实感付出的四年青春。 这一刹那，我的心底涌出无限悲凉。 我和郁瑾言，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第90章：摆谱 整整一个晚上，我都深陷各种各样的噩梦中，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掉进了梦中梦里面，怎么也无法清醒过来。 我听见闹钟在我耳边震动起来，我的意识慢慢清醒，但是眼睛沉重得好像有千斤顶压在上面一样，始终没有办法睁开。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清醒的梦境中绝望挣扎，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时候，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来不及缓和内心的惊慌，我迅速起床洗漱，赶到公司的时候，还是迟到了半个小时。 一走进部门我就察觉出有点不太对劲，气氛有些低压，平时最喜欢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早间八卦的几个小妹妹都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做事，看见我的时候笑笑算是打了个招呼，我刚要说话就听见身后传来林昕月的声音。 “小七，我给你的那份文件你整理好了吗？整理好了的话就发到我的邮箱里。” 刚才还对着我微笑打招呼的小七笑容瞬间消失，抿唇有些为难地说道：“昕月，你才给了我二十分钟……” 林昕月从我身后走过来，站在我身旁，很轻地皱了皱眉头。 “只是一份很简单的excel统计表格而已，我以为二十分钟的时间已经够了。好了，再给你二十分钟吧。” 说完，她像是才看见我一样，转过身来，表情有些讶异。 “学姐？你现在才来吗？”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嗯……晚了半个小时，是不是在路上有些堵车呀？”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我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察觉出来，林昕月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故意的。 尽管她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是和从前一样客客气气的，但眉眼间的情绪很明显。 她现在身份不同，电商部副部长，确实有权利吩咐下面的人做事，也有权利来过问我为什么迟到。 周围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呼吸声，我看着林昕月的眼睛，她微微弯起的眼角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淡漠，让我想起昨天晚上的她得知真相的时候，看向我的眼神里浮起的一层恨意。 原来不是我的错觉。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开门声，是蒋姣办公室的门打开，她径直走上前来，看了一眼腕表。 “电商部有规定，前一天晚上只要工作超过晚上九点，第二天可以延迟两个小时到公司。时虞前段时间因为专场的事情通宵达旦地忙，按照她的工作强度，哪怕这几天不来上班，也没人敢说她什么，”蒋姣看着林昕月说道，“现在是九点四十三分，这四十三分钟的考勤我会用她的加班时间来调休，不会有任何影响。” 林昕月看了看蒋姣，又看了看我，这才有些慌张的抿唇。 “蒋部长，我没有在质问学姐的意思呀，只是在关心她是不是堵车了，你这么咄咄逼人的，我有点害怕……” 蒋姣眯了眯眼睛，打量了她几眼，忽然笑了。 “敢问林小姐，”蒋姣双手环胸，“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关心时虞的？时虞的下属，还是时虞的上司？” 林昕月的脸色白了白，蒋姣继续说：“如果是下属，你应该无权过问她几点来公司，如果是上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小姐，你只是任职通知下来了，但是你的升职流程还没有开始，就算已经开始了，也要经过我这个电商部部长的同意，才能继续提交到郁总那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小姐不必这么急着摆出领导的架势来，来日方长，还怕以后没有时间让你慢慢摆谱吗？” 蒋姣说完就不再理会脸色惨白的林昕月，拉着我走进办公室，刚一关门就跟我吐槽。 “这个林昕月早上一来公司就跟吃了枪药似的，一会儿要小赵给出我们合作过的品牌方清单，一会儿又要小七整理什么数据，一番折腾命令，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给郁瑾言打电话，说什么她没事了，让他放心之类的。怎么，我们部门的人还会吃了她不成？放哪门子心？” 蒋姣翻着白眼，没有注意到我神情的反常。 看来郁瑾言昨天晚上是花了一番功夫去哄的，才能让林昕月至少没闹到我面前来。 只是她今天对我说的这番话，到底还是暴露了她的野心和她心中的芥蒂。 长此以往，只怕我以后在部门，会越来越受制于人，没有立足之地了。 我心里百转千回，不断地给自己思考后路，脑海中也不断浮现出盛珏的那番话。 以至于蒋姣和我闲聊几句离开后，我坐在电脑面前，看着满屏的工作文件，却觉得一个字也看不进我的心里。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几声，点开一看，是盛珏给我发来的资料。 我一一打开，才发现是电视台的采访体验课程，类似于一个夏令营，大家会通过日常相处和镜头前的展示采访来展现自己，从而让电视台更好地挑选适合上镜以及语言丰富的主持人。 盛珏发来一句消息： 【要不要试一试？我手底下有一个名额，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报名。】 我再次点开那些图片，有山村的溪流和草坪，也有都市的街道和高楼。 比起直播会场的一方天地，电视台的采访，才更像是走进这人世间，体验普罗大众们最真实的世态炎凉。 我的双手放在键盘前，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昨天晚上郁瑾言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时，眼底倾泻的不耐和厌恶。 犹豫了很久，我才终于打出一个字来：【好。】 第91章：请假 确定了要参加电视台的采访体验课后，我忽然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好像看见了一条全新的路，慢慢在我眼前平铺开来，路上洒满了鲜花和阳光，虽然没有掌声，但是风和日丽，不再急躁焦虑。 仿佛回到刚毕业的时候，在郁氏电商大展宏图之前，我和蒋姣也是这样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对这座被梦想堆砌的城市充满无数憧憬。 那时的蒋姣拉着我的手说：“我的梦想就是在海市买房，不管面积大小，有一个永远属于我自己的栖息之地，不必担心什么时候房租涨价，也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房东赶出来。” 我点点头说：“我的梦想就是赚很多很多钱，让妹妹读最好的学校，带着小姨和小姨夫环球旅行。” 后来才知道，海市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最不缺的就是梦想。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为了梦想而来，又有不知道多少人背着破碎的梦想回到故乡。 我也不过是强撑着，给自己吊着一口气罢了。 所幸盛珏带给我的这个消息，就好像我漂浮在海面上时抓住的一叶泛舟，给了我的新的希望。 盛珏发来消息：【中秋节后课程就会开始，时虞，你要尽早跟瑾言请假。】 我看了眼日历，后天就是周末加中秋节，我只有四天时间。 算了算自己的公休假，有整整二十四天没休，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休过假了。 拿着请假条上了总裁办公室，电梯门一打开，刚好碰见迎面走上前的郁瑾言，看见我，他脚步微微顿了顿，随即视线面无表情地扫过，走进电梯站好，背对着我。 我看着他的背影，刚开口说了一个“郁”字，便被他淡淡打断： “南秘书，会议几点开始？” 南风看了一眼腕表：“五分钟后。” 话音落下，电梯内寂静无声。 我知道郁瑾言是在变相地提醒我，他现在有个会议要忙，没有时间过问我的事。 我顿了顿继续开口：“郁总，不会耽误您两分钟的，我只想请个假。” “请假走公休流程，你上报，我审批，没必要跑到我面前来刻意强调。”郁瑾言音色冷淡，“还是时主播以为，郁氏电商没了你就转不了了，请假这点小事，还需要到我面前来亲口说？” 被郁瑾言怼得哑口无言，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倒放松了一些。 没有在网上直接走流程，就是担心郁瑾言会故意卡我的公休，现在有了他这番话，我就可以直接在oa里提交申请了。 不用来办公室看他的脸色。 郁瑾言在十楼下了电梯，我继续乘坐电梯到四楼电商部，一回办公室就上传了请假申请。 一次性休了十五天，十天的体验课，五天留给自己，想回老家宜兰看看小姨和妹妹。 刚申请完休假，我就接到了盛珏的电话，他似乎是在开车，电话那头有点杂音。 “时虞，中午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盛珏说，“我约了这次体验课的导演梁副台长，他刚从国外回来，需不需要我引荐你们认识一下？” 我明白盛珏的好意，他给我介绍人脉，也无非是希望我可以早些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我当然不能辜负。 定好了时间地点，中午下班之间一到，我就拿着包离开了公司。 - 到达饭店的时候盛珏还没来，我选了一个相对隐私的雅间，又挑了几道各个地方的特色菜品，听盛珏的意思，梁副台长刚从国外回来，很久没有尝到国内的特色菜品了。 等盛珏和梁副台长到的时候，我起身迎接，便看见盛珏身后跟着一个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幅银色边框的眼镜，很具质感。 镜片背后的眼睛染上岁月的纹路，显得不露声色，像是智者的凝视，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几分敬意。 “梁副台，您好，我是盛珏的朋友时虞，很高兴见到您。” 梁副台长抬眼看见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镜片背后的眼神似乎划过了一丝诧异。 好像认识我一样。 但盛珏说他是才从国外回来，并且已经出国很多年了，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认识我的。 我也没有任何印象和这位前辈见过面。 但他的眼神看过来，很明显，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盛珏也感觉出来了，笑了笑道：“难道梁副台在国外也喜欢看国内的带货直播吗？时虞是我们国内很有名的主播。” 梁副台的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很儒雅地笑了笑，这才说道：“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可能是我人老了，记性也差了。” “时小姐，你好。” “梁副台客气。” “听小盛说，你对电视台采访专栏很有兴趣，既然在直播带货这个领域有这么不俗的成绩，为什么突然想要转岗呢？”梁副台没多绕弯子，单枪直入开门见山地挑起了话题，“时小姐应该知道，这类工作都比较介意跳槽，如果时小姐离开了现在所处的领域，如果日后的发展不如预期的话，也许很难再回来。” 我明白梁副台的意思，意在提醒我，进了电视台，日后就算是和电商带货彻底划清界限了。 思考了一下措辞，我还是打算诚实以对。 像梁副台这样的人，什么漂亮话没听过，或许真诚对他来说才更加有用。 “梁副台，我报名采访课程，就代表了我很清楚自己选择了什么，放弃了什么。诚然，现在的事业是我一手打拼起来的，但直播带货的赛道日新月异，越来越多有更多想法的年轻人涌了进来，各大平台的流量争夺也日益紧张，我不认为自己还能有多少年的优势。” “趁早选择更加适合自己的赛道，开拓更多可持续发展的领域，我认为这对我来讲，比当下拥有的一些虚名和小小成就更加重要。” 梁副台听完，微微低头笑了笑，点了点头。 “果然是小盛竭力推荐的人，时小姐的谈吐和逻辑很适合在台前工作。很期待你在这次课程中的表现。” 我和盛珏对视一眼，心中松了一口气。 又聊了几句后，服务员开始上菜，我帮着服务员一同布菜，方才等他们的间隙，我已经了解到梁副台是川渝人，因此点了几道川渝那边的热菜，一道红烧耗儿鱼香辣入味，光是闻着就觉得味道很好。 果不其然，梁副台有些诧异：“时小姐的观察很仔细，很适合我们电视台的采访和挖掘。” 我笑了笑，正打算说话，不远处的门口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梁老师？您不是下周才回来吗？” 第92章：伺候 听见这道声音，我虚扶着菜品的手差点抖了抖，幸好盛珏在一旁及时扶住，才不至于在梁副台面前出了丑。 我缓缓转过头看去，站在门口的人正是郁瑾言。 他换了一件外套，一身黑色大衣衬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愈加淡漠高冷，浑身散发出来一道凛冽的气息。 他明明是温和地笑着，看着坐在上席的中年男人，但我看向他的眼底，依旧是冷淡一片。 “梁老师，我以为您下周才回来，还打算提前来接您。” 郁瑾言上前一步，走到梁副台身边，颇为熟络的样子。 梁副台也站起身来，很熟稔地拉住了郁瑾言的手，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临时有个课程叫我回来当导演，我也是临时改了航班，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我想着下周我也没时间跟你吃饭，干脆等课程结束了以后再联系你。今天也是恰好小盛请我在这吃饭，我想起你也在这附近，就给你发了个信息。不会打扰到你工作吧？” 郁瑾言了然地笑了笑：“老师，您说的哪里话，您远道而来，是学生照顾不周。” 和梁副台聊了几句之后，郁瑾言才慢悠悠地转了视线过来，眼神扫过桌上的菜，最后轻飘飘地落在我身上。 眼底是赤裸裸的审视和揶揄。 “原来梁老师也认识时主播，时主播的社交圈真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轻咬下唇，实在是没有料到，郁瑾言竟然也认识梁副台。 听见郁瑾言叫他一声老师，我才恍惚间想起来我查到的资料里，梁副台是很多年以前就去了英国留学，后来郁瑾言也去的英国。 也听大学同学们在群里说起过，郁瑾言在英国的时候，辅修了新闻传播。 想来，应该梁副台就是郁瑾言在英国时候的老师。 不知为什么，在这里遇到郁瑾言，竟然让我有一种自己被当场抓包的难堪，我知道自己没做错什么，但郁瑾言带着考究的嘲讽眼神就好像一道射线，让我浑身都不自在。 我掐了掐掌心，没有在梁副台面前露怯，只是平静地问道：“郁总，您吃饭了吗？需不需要为您添一双碗筷？” 梁副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郁瑾言，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认识，我想起来了，怪不到刚才看见时小姐有些眼熟，我记得你以前在英国的时候……” “梁老师，”梁副台话说一半，却被郁瑾言忽然打断，他不是这么不知分寸的人，只是电话响起来，他有些不得已地说道，“实在抱歉，我先接个电话。” 梁副台没介意地笑了笑，示意他随意。 郁瑾言接起电话，只简短地说了两句话。 “我在外面吃饭。” “好，晚上带你去。” 如此温柔地哄着电话那头的人，除了林昕月，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原来能让他不分轻重不知礼数地打断别人说话的，也不过是林昕月随意的一个电话而已。 我垂下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这顿饭因为有了郁瑾言的加入，很多话题都不方便再说，慢慢就变成了梁副台和郁瑾言的叙旧，偶尔盛珏插进去说一两句话，只有我一言不发，安静地吃菜布菜，时不时帮他们添点茶水。 吃到最后，梁副台接了个电话，和我们说了几句之后便要提前先走，因为是盛珏送他来的，所以也需要盛珏跟着他一起离开。 我把他们送到饭店门口，叫服务员送来一杯杨梅汁。 “梁副台，您刚才吃辣吃得有些多，这杯杨梅汁去辣降火，您要是路上觉得口渴了可以试一试，这家的杨梅汁味道很不错。” 接着再嘱咐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郁瑾言倚在不远处的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看起来轻飘飘的，但落在我身上，就好像一道无形的鸿沟，让我每走一步路都需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好不容易走到门前，我绕过他打算去拿自己的包，擦身而过的瞬间，郁瑾言轻笑一声说道：“时主播表现得真是好，还是和以前一样会伺候人。” 我的脚步顿在原地，像是有无数蚂蚁从脚底爬上来，密密麻麻地钻进我的心里，浑身都充斥着难受。 很多年前，我就是像今天这样，对郁夫人百依百顺。 吃饭的时候随时注意郁夫人面前的情况，她多夹一道菜，那道菜便会时常出现在她面前，她酒杯中的水刚下一半，我就会立马帮她添上，她吃完饭觉得有些闷，我就去厨房帮她做好消食可口的甜品，让她舒服一些。 久而久之，郁夫人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郁瑾言从来都很清楚，我之所以这么委曲求全地讨好郁夫人，全都是因为我对他的爱和重视。 可他依然会用这些事情来嘲讽我的做小伏低，将我为他做的一切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不会舍得让林昕月屈尊去做那些事，而即便我早已为他做过，在他眼里也不过认为我只是一个会伺候别人的玩物。 我面色隐隐有些苍白，在心中不断地警告自己。 早已习惯的事，何必还如此介怀。 郁瑾言处处想让我难堪，我就越不能让他得逞。 拼命缓和着内心的波澜和情绪，我抬眼看着他，笑容大方坦荡。 “赚钱不嫌寒碜，就算是郁总您，也有为了订单将自己喝到胃出血进医院的时候，谁又不是伺候人呢？” 第93章：燕窝 郁瑾言的眸光闪过一刹的错愕，随即才慢慢泛起一道讥诮的讽笑，眼神不轻不重地打量着我，一言不发地与我擦身而过。 他似乎是险些忘记当初我将他送去医院急救的事，也似乎是在嘲讽我，这么多年的事情还记得这样清楚。 若不是我提醒，他应该早就忘了吧。 拿着包去前台结账，才得知这一桌已经买过单了，我怔了怔，梁副台方才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再加上他是长辈，也是客人，应该不是他。 那么想必应该是盛珏了。 我看了一眼账单，四千多。 回到公司的路上，我心里幽幽地想着，要不是盛珏提前买好了单，这四千多的餐费，怕是又能让我心痛好几天。 毕竟能抵得上妹妹一周的医药费了。 想到妹妹，我的心里柔软了几分，等中秋节过去，参加完电视台的采访课程，多余的时间，我就能回宜兰见见妹妹了。 大半年时间没见，不知道她有没有长高一点，长胖一点。 会不会怪我这么久都没回去看她。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和周末连在一起，放三天的假。 公司很人性化地提前了半天放假，部门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蒋姣敲了敲我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 “时虞，你不回宜兰吧？” 我摇摇头：“过段时间回，怎么了？” “刚好，我爸妈来海市看我了，晚上去我家吃饭吧，我爸妈也说好久没看见你了，带了很多特产，说要给我们做饭吃。” 是有段时间没看见蒋姣的父母了，大学的时候他们很照顾我，每年过年的后面几天，我都是在蒋姣的家里和她一起过。 我没多加犹豫，点了点头：“好。” 蒋姣在海市的家有些偏远，毕竟市中心的房价实在是让人望而却步，但偏远的地方好在清静，车子驶离了主干道，车辆也逐渐变得稀少，穿过一个十几分钟的隧道，便看见了一大片庄园，上面错落有致地坐落着几栋独栋别墅。 蒋姣的房子在别墅区，但她买的是相对便宜且性价比高的洋房。 走进小区的时候，我四处看了看，有些疑惑：“你这房子都交了快一年了吧，怎么感觉入住率这么低，没多少人来住呢。” 蒋姣双手环胸，笑了笑。 “这里太偏了，那些个能买别墅的有钱人怎么可能平时来住这里，都是偶尔周末过来度个假，今天是过节，肯定都回家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不由得在内心嘲讽自己，真是穷苦日子过久了，天天只晓得为生活奔波，都快忘记了这个世界上巨大的阶级断层。 我们穷尽一生只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栖息之地，殊不知对于别人来讲，一套房子不过是周末无聊时的消遣去处。 忽然，我的视线被前面的一辆粉色兰博基尼吸引了，兰博基尼被装在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罩内，上面用粉色气球点缀着： 【祝我的安安小宝贝三岁生日快乐，提前送你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我挑了挑眉，笑道：“看见没，人家三岁就有兰博基尼了。” 蒋姣也司空见惯：“是吧，都说了，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是羊水。” - 到家的时候蒋姣父母已经到了，看见我，蒋妈妈的嘴角直接咧到后耳根。 “哎呀时虞啊，好久没见啊，越来越漂亮了哇，这么漂亮有没有男朋友的呀，天天在手机上看见你，好多人晓得我认识你都托我给你介绍对象的哇，你有什么要求没有，跟阿姨讲一讲好不啦，阿姨保证给你介绍个最合适的啦！” 蒋妈妈拉着我便是铺天盖地一阵寒暄，直接把我问蒙圈，我一边换鞋一边不由得好笑，险些没承接住这份热情。 倒是蒋姣颇有些无语地拉开了蒋妈妈：“妈你够了啊，天天催我就算了，催时虞算什么，人家是客人，先让人家进家门好不啦。” 蒋妈妈白她一眼：“时虞这孩子就是我半个女儿，我不替她张罗还有谁替她张罗的啦！” 话音落下，方才还其乐融融的氛围一瞬间变得有些安静。 蒋妈妈像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拉过我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哇时虞，阿姨没有别的意思，阿姨……” 我拍了拍蒋妈妈的手，轻轻抱了抱她。 “没关系的阿姨，我知道您对我好，就像我的妈妈一样。如果我妈妈还在的话，一定跟您一样天天念叨我的。” 蒋妈妈看着我，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拉着我坐在了沙发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很多年前，父母刚走的那一年，我在蒋姣家过年，阿姨就是这样拉着我，陪着我在沙发上说了好久好久的话，直到我慢慢睡着了，她才让蒋姣拿来被子给我盖上，叮嘱蒋姣： “以后你要让着时虞，好好对时虞，逢年过节把她带到家里来，也就多一双筷子的事而已。” 思绪回到现在，我看着蒋妈妈有些愧疚的神情，笑了笑转移话题。 “阿姨，您带了些什么东西过来啊，怎么看起来那么大。” 蒋妈妈果然被我转移了视线，回头看过去，一拍大腿。 “哎呀，不就是蒋姣天天往家里买的这些燕窝啊，人参啊，茶叶这些，你蒋叔叔喜欢吃，蒋姣就老买到家里来，你叔叔那么大把年纪了，能吃多少，我就给你和蒋姣带了点过来，你们工作忙，要多吃点好的补一补。” 蒋姣却是疑惑地皱了皱眉，走向那一大袋东西翻了翻。 “我什么时候买……” 蒋姣的话音戛然而止。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手中的燕窝是我们很熟悉的牌子，上大学的时候，几乎每天晚上睡前都会喝一小碗。 而那些燕窝，都是霍景玉送的。 因为蒋姣喜欢，他就联系了这个瑞士品牌的总部，成为了他们的国内经销商，每周都会送很多到宿舍来给蒋姣吃。 后来他们分手了，我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到这个品牌的燕窝了。 可没想到…… 蒋姣看似保持着平静，声音却隐隐带着只有我听出来的颤抖。 “妈，这些燕窝，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 蒋妈妈有些不解：“快递单上都显示是你买的呀，逢年过节，或者每过个一两个月都会寄来一大包，我和你爸爸天天吃都吃不完，都要吃腻了。” 第94章：背叛 从蒋姣的神情上来看，她应该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她也没有料到，分手了这么多年，霍景玉竟然还会持续给她的父母寄燕窝和补品。 从前蒋姣和他谈恋爱的时候，提到过一句她父亲的身体不太好，霍景玉就这样放在了心上。 蒋姣看了整整一大袋补品一眼，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燕窝放在里面，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到了阳台。 她看上去很平静，毫无波澜，可我抿唇看向她的背影，秋日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泛起淡淡光晕，只觉得她好像要破碎一般。 和蒋妈妈闲聊了几句后，我去阳台找蒋姣，侧过脸看着她，她的脸色平和从容，若不是下巴处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没人能看出来她现在有多么伤心。 她忽然扯扯嘴角笑了笑，抹去那一滴泪，平静地看着远方。 她拿出手机，输入了一串号码，拨通。 电话那头的人接起来，蒋姣停顿了两秒，语带嘲讽。 “霍景玉，不要再给我爸妈寄那些东西，我不需要，”蒋姣语气淡漠，说完便轻轻地嗤笑一声，“霍总这又是何必呢，当初背叛我的人是你，放弃我们这段感情的人也是你，现在又何必做出这些自以为深情的举动，显得你很专一吗？还是说你觉得这种东西，就能补偿你当初对我的背叛和伤害？”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蒋姣的眉眼中却只是划过一丝嘲讽，嗓音更加冷漠。 蒋姣淡淡道：“霍总有没有想过，您这样的行为对您的未婚妻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背叛呢。” 顿了两秒，蒋姣一言不发，挂断了电话。 我看着她快要破碎的神情，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么没用，在朋友这样伤心的时候，我竟然一句宽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蒋姣忽然又笑了一声，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说道：“没事的淼淼，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我只是觉得自己可笑，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意了，却还是会因为那个人掉眼泪，以为自己什么都忘了，可输入他的电话号码的时候，我才发现每个数字都好像刻在我的心里一样，根本忘不掉。” 认识蒋姣这么多年，我当然知道她在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就喜欢叫我淼淼。 就好像一个人在最脆弱无助时的本能生理反应一样。 我握紧蒋姣的手，掌心冰凉。 不管她在人前多么雷厉风行，在应酬场上如何大杀四方，在晚宴上如何运筹帷幄。 在感情里，她依然只是一个爱而不得，身陷囹圄的小女生。 - 缓和了一会儿情绪，我和蒋姣走进客厅吃饭，蒋爸爸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光闻着味儿就让我和蒋姣所有的不开心烟消云散。 “这道是姣姣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这个是淼淼最喜欢的红烧耗儿鱼和小龙虾，这个小龙虾叔叔洗得可干净了，淼淼尝一尝，看味道怎么样？” 我迅速剥开一个放进嘴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过来一般，不停地对着蒋爸爸竖大拇指。 蒋爸爸笑得很开怀：“我买了五斤呢，这儿只有两斤，晚上再给你做两斤，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吃宵夜，留一斤给你当宵夜吃好不好？” 我的鼻腔泛起一阵酸意，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连忙装作吃得忘我的样子仰头吃小龙虾。 蒋姣看出我的情绪不对，笑着对蒋爸爸说：“行了啊爸，快吃你的吧，就顾着和时虞说话，小心你女儿吃醋啊。” 一家人嬉嬉笑笑，是我很久很久都没有感受过的家庭温暖。 举头三尺有神明，只有神明知道，我有多么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哪怕只有一天。 能让我无忧无虑，能让我回到，很久很久以前，被爸妈这样宠爱着的样子。 可即便是这样小小的愿望，随着一道手机铃声的响起，好像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打碎了。 我取下手套，看见来电显示，心里深呼吸一口气，走到阳台拉上门后才接起电话。 “郁总。” 郁瑾言不知道在哪里，声音有些空旷，好似有一阵风吹过。 “时虞，你刚才交给我的专场总结报告，数据有问题，过来公司一趟。” 我抿了抿唇，饭菜的香味萦绕在鼻腔，让我生出一丝勇气。 “对不起郁总，现在已经下班了，我有点不方便，有什么问题麻烦您邮箱发给我，我改完之后再重新发给您。” 郁瑾言却嗤笑一声。 “不方便？时大主播贵人事忙，我就不打扰了，我会给蒋部长打电话，专场数据出了问题，既然时大主播没空，那就让蒋部长过来走一趟吧。” “郁瑾言！” 我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小声地喊出声音。 回过头看了一眼，蒋爸爸正在给蒋姣夹菜，蒋妈妈笑着和她说些什么，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是我最羡慕而不得的温馨家常。 我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语气已经变得平静。 “郁总，我现在到公司还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 郁瑾言简明扼要：“我等你。” 说完便挂断电话，没给我找任何拒绝的理由的时间。 我握紧电话，看着蒋姣一家人的模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和情绪，拉开阳台门。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啊，你们先吃饭，我有点东西落在公司忘记拿了，现在回去一趟。” 蒋妈妈立马站起来：“什么东西呀这么重要，先吃饭再去拿呀。” “晚点儿有个线上会议，我得快点回去准备资料，实在对不住阿姨，这些菜你们慢慢吃，吃不完的再留给我，我忙完就回来。” 蒋妈妈这才点了点头：“那你早去早回啊，小龙虾咱们给你留着。” 只有蒋姣看出我的不对劲，把我送到电梯口。 “时虞，是不是郁瑾言又为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