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屠户女》 1. 〇〇一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外面传来的声音嗡嗡嗡的非常吵,耳边像是围了一群觅食的苍蝇。 杨玖按着昏沉的脑袋,沙哑着声音吼着:“别吵,别吵。” 太吵了,她的脑袋要炸了。 忽然,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那些嗡嗡嗡的争吵急速变远,一些微妙的感觉浮上心头,杨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穿过屋顶直直地看到了天空,恰好有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过,打破了她心里面的平静。 过了片刻,杨久苍白的唇嚅动,“卧—槽—” 太特么离谱了,她救落水儿童溺水后昏迷竟然是送医院抢救都来不及了吗,直接送她穿越! 想想彻底摆脱了不断逼逼的甲方、时不时扣薪水的老板和永远干不完的工作,在世界上没有牵挂的杨久选择接受事实躺平……不接受也不行,脑海里属于原主的记忆似潮水般涌来,她连思考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必须被动接受一切。 浏览完那些记忆,杨久叹了一口气。 开局就不是很美丽。 原主是个傻妞,心思简单、蒙昧未开,所有的记忆与其说是她的经历还不如说是她被动存储的影像,这些画面有什么用她不知道、出现在画面里的人是谁她懵懵懂懂,她就是一张被不断染色的白纸终究因为一场意外回归了自然的旷野,把凌乱的颜色留给了杨玖。 按照记忆中看到的,杨家正逢巨变,杨爹因为救人被木头砸中断了一条腿,断骨已经接上,但伤口发炎溃烂,迟迟不见好,人已经陷入了昏迷,最近两天更是发热,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老屋的人开始给杨爹准备后事。 杨爹是远近闻名的屠户,凭着一把杀猪刀、一身杀猪技攒下不少身家,鳏夫带三娃顺带帮扶着二叔、小姑,一大家子过得有声有色,寻常人家吃不到的猪肉是他们家饭桌上时不时出现的家常菜。 平顺无事时,一大家子花团锦簇、其乐融融,二叔小姑抢着帮忙照顾傻妞和两个小的。 等杨爹出事后确定不能好了,二叔二婶哭着喊着求爷爷奶奶想想活着的人。为了给杨爹治病,卖掉了二十亩水田、卖掉了老宅三间青砖大瓦房、卖掉了老爷子的红漆大棺材……拇指粗的老参眼睛都不眨地买下给老大吊命,再耗下去,全家都要跟着喝西北风了! 一边是随时撒手的老大,一边是哭天抢地的老二、新寡带娃的女儿,爷爷奶奶重重叹了口气,只能狠下心放手不管老大,听天由命,能活就是老大的造化,死了也是他的命。 青砖大瓦房卖了,全家搬进了老屋,老屋是杨老头年轻时候为了娶媳妇造的,只有两间通间,住老两口、老二一家五口和老闺女娘俩已经够呛,实在是腾不出地方给老大一家四口,老头就想到了自己看塘造的茅草屋,虽然破了点、漏了点,但有片屋顶遮身,算是不错的去处了。 杨老头请了族中的老人、村长,给老大老二分了家,分家书上写清了几点,茅草屋给老大、老屋的一间给老二,给老大治病借的债老大要是活着就老大还、老大要是没了就老二扛下。 这么看,老屋那群人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要不是山穷水尽,没办法了,也不至于分家。 村子里谁不说二叔仁义。 事情要是这样,也就算了。 杨玖扯了扯嘴角,冷冷地笑了下。 傻妞撞见了二叔二婶说话,他们昧下了卖三间青砖房的钱,给杨爹买的人参是假人参,用的商陆根代替。 记忆画面中二叔振振有词,说老大肯定是治不好了,浪费钱做什么。 傻妞不懂隐藏自己,遇到熟人迎上去,心中有鬼的二叔二婶吓得要死,慌乱中不知道是二叔还是二婶或者夫妻二人皆有之推了傻妞,傻妞滑入了水中。 记忆从这里就断了。 杨家大姑娘再醒来就不是那个无知无觉、懵懵懂懂的傻妞,换来了现代的灵魂杨玖。 杨老大得的房子说是茅草屋都抬举它了,五六年前杨老头用来看鱼塘宿夜的窝棚早就在风吹雨打中破落,顶上茅草塌陷了一大块,露出脸盆大的洞。窝棚更是低矮,周围一圈长着的芦苇蓬草比房子高。 屋前勉强清理出一块地,见阳光的地方撒了点菜籽儿冒出一片绿芽芽。一双女人的大脚踩了上去,湿润的菜地凹陷下去好大一块,紧随着的是小男孩愤怒的声音,“放开我妹妹!” 小男孩被面长且瘦两腮内凹的女人钳制着,女人哄着说:“要是让王婆看中把你妹妹带去李家,那是享不尽的清福,是去过好日子的。” 小男孩双眼含着泪但不哭,他恶狠狠地抬头看女人,“这么好的事情送你家二丫去,别碰我妹。” 他用力挣扎,但七八岁的孩子力气哪里有成年人大,他踢着踹着,女人吃痛也不肯放,铁了心的今儿个一定要让王婆验人。 “真是白眼狼,为了你们好都不知道,白瞎了老娘的一片好心。” 杨家二婶陪着笑脸看向王婆,“王婆婆,小丫面皮又白又嫩、头发又黑又亮,她爹养的精细,从小蹦蹦跳跳的大小毛病都没得过,长得又好又皮实,全家孩子加起来都没有她娇贵。” 大小四只脚在地上踩了又踩,地里出的小芽芽不剩多少了。 几步远,穿着青布袄子、黑裤子的老婆子梳着溜光水滑的发髻,圆髻上插着一根银簪子,她一手把着五岁多小女娃的肩膀,一手掐着女娃娃的腮帮子让她张嘴。 小姑娘难受地躲着,在远处小男孩“别张嘴”的叫喊中死死地抿紧嘴巴。走村串镇,专做人口买卖的王婆能使巧劲儿控制住人,别说五六岁的小丫头,就是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二十来岁的小媳妇她照样轻轻松松拿下。 王婆咧嘴笑,露出一口焦黄发黑的烟牙,“我要的是丫头,不要娇贵的小姐。” < 2. 〇〇二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杨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因为低烧,嘴唇殷红,一双眼睛黑沉沉地似翻涌着无数心事,形容似鬼。 二婶拧巴着脑袋看了一眼吓得两眼发黑,“傻、傻妞。” 杨玖朝她咧嘴笑。 二婶当下腿软趔趄,怀中的小男孩儿见机挣脱。 杨玖暗自点头,是个机灵的,要是自家孩子是个榆木疙瘩,那她没有必要爬起来撑起这个家。 “二婶。” 杨玖喃喃地喊着。 二婶头皮发麻,哆嗦着,“你、你、你要干嘛?” “我手累,拿不动了。” 杨玖幽幽地说。 锋锐的杀猪刀常年浸血,自带森寒之气,与颤抖的肩膀、脆弱的脖子更配哦。 与此同时,小男孩几步跑到王婆子那边使劲儿推了一把老太婆。 老太婆哎呦哎呦地退到旁边,“别推别推,老婆子我年纪大了站不住。” 过手过不知道男女的王婆见过大场面,冷不丁地被突然出现的杨玖吓到,心口突突跳,心里面不断骂着晦气,她挖了一眼二婶,忽然就扯着嘴角笑了下,她有种预感杨家以后可要热闹喽。 杨小弟搂着妹妹退到屋子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拿着杀猪刀的姐姐,他疑惑地皱眉,心底又涌出一股强烈的期待! “啊!!!” 二婶受不了了崩溃大叫,“傻妞别碰我!” 她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空气中隐隐地有股味道出现,杨玖不可思议地看了眼二婶的布裙,往旁边躲了躲。 “你是鬼,你是鬼。”手舞足蹈的二婶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杨玖,傻子只会嗯嗯啊啊的发出奇怪的声音从来不会说话,肯定是水鬼上了傻妞的身,她现在见到的是鬼。 “鬼,鬼啊!!!” 二婶慌不择路地逃跑,差点一脑门撞进不远处的河塘里,布鞋踩在泥泞的塘边她看着幽静的河水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初春时节的她脑门上逼出一层汗。 扭头慢慢看向身后,看到了拿着杀猪刀静静地站着的杨玖,她站在明暗交界处,阳光照亮了她苍白的脸,黑暗隐没了她的腿,犹如飘着走的索命厉鬼。 杨玖微笑,轻轻地喊着,“二婶。” 二婶忙不迭低头,转身沿着小路快步地走,越走越快,很快就小跑了起来,快到小路尽头的时候遇到了王婆子。 王婆子竟然舍弃她先跑了,二婶不甘心地咬着下唇,她几步上前抓住王婆的胳臂,乞求地说:“王婆,你有没有看到她的腿?” 王婆奇怪地看了眼二婶,“你侄女是人是鬼,你刚刚靠那么近没发现啊?” 二婶神经质地向后看,生怕有鬼跟着自己。 “啧。” 王婆意味深长地发出一声,神神鬼鬼的怕个叼毛,要是真有鬼,她早死一万遍了。 她视线下垂瞅了瞅二婶的粗布裙子,抬起手抹掉二婶抓住自己的双手,毫不掩饰嫌弃地说:“回去换身衣服,脏死了。” 二婶尴尬地抽抽嘴角,身下的湿凉被风吹着更加不舒服,身上不舒服、心里更加不舒服。 “王婆,劳您去刘家说说,我家大姑娘发烧把脑子烧好了,娶这么个年轻小媳妇不亏!” 她在冷风中双手环胸抱着自己,仿佛这样才能够找到说话的力量。 闻言,王婆打量了二婶一眼,态度竟然和缓了一些。 她抬起手抿了抿鬓边的碎发,笑着说:“大姑娘有胆识,那股子泼辣劲儿瞧着心里面就痒痒的,我保管给她说成这桩婚事,到时候可别忘了老婆子的说媒钱。” “不忘,肯定不忘,到时候给婆婆包个大红包。” 小路两侧都是高高的芦苇,风吹过,嗦嗦的响,像是藏人千千万万不悲不喜地吟诵着——唵嘛呢叭咪吽。 窝棚那边,杨玖朝着大的孩子招招手。 大的戒备地看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大姐,小的眨眨眼,挣脱开哥哥的手臂哒哒跑到姐姐身边依偎在她的腿边。 杨玖踉跄了一下,苦笑着扶着小妹的肩膀,看着大弟说:“我要倒喽。” 杨小弟抿了抿嘴唇,暂时按捺住不安走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大姐。 九岁的男孩子身高到自己胸口,杨玖双腿虚软,将大半的身体交给了他,“扶我到屋里坐下。” 在弟弟的搀扶下进了屋,小丫拖了张小杌子放到杨玖身后,杨玖坐下后摸摸她的头。 “你别乱摸。”杨小弟用力地拽了下妹妹。 “怕我是妖怪,还是怕我是鬼啊?” 杨玖和傻妞的差距太大了,从她醒来这一刻就是在暴露,与其伪装还不如彻底不装。 杨小弟用力抿嘴,垂在身侧的左手捏着衣角用力到骨节发白,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却处处都在暴露自己的慌张和不安。 “是姐姐!” 小丫大声地喊着。 “是啊,是姐姐。” 杨玖笑了下,窝棚一眼能看到头,残破的、寒酸的、老弱病残的……她接住奔到怀里来的小丫头,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娇嫩的小脸上两边挂着明显的掐痕,老婆子手真黑。 “姐姐?” 杨玖点头应,“嗯,我是姐姐。” 两步外的杨小弟张了张嘴。 “你要不要来,姐姐还能抱一个。” 杨玖朝他张开手。 “不要。” 杨小弟哼唧了一声,扭头走了出去。 “你哥哥真是别扭。” 杨玖低头看向小丫说,抬起手轻轻点了下小姑娘圆润挺翘的鼻头。 小丫用脑门蹭了蹭杨玖的下巴,“哥哥很快就好了。” 她挣了挣,“姐姐放开我。”小屁股撅着后退从杨玖的怀里退了出来,“我去找他,阿姐乖乖的啊。” 小丫头还保留着以前的习惯,用大人哄孩子的语气哄着杨玖。 “好呀。” 小丫头怔了下,好似才发现大姐变得不一样了,她一动不动地盯着杨玖的眼睛看,杨玖耐心地回视。小姑娘忽然害羞了起来,扭头跑了出去。 杨玖莞尔。 窝棚很小,东头的木架子床上躺着面如金纸的杨屠户,西头横卧着一张门板搭的床,杨玖刚才就是从上面醒来的。靠墙放着两口箱子,箱子上是杨小弟的书。中间的空地上一张小方桌,桌子上垒着几只粗瓷碗和一个茶壶,见到茶壶杨玖下意识地喉头滑动,口中干渴。 听到木柴噼啪的声音,杨玖收回打量室内的视线,转而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看到别扭的小屁孩蹲在小泥炉的旁边正在煮水。 “给阿姐煮水喝。”小丫头声音脆 3. 〇〇三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杨玖曾给一本古代小说绘过插图,对书里面描述的普通村民年收入有很深刻的印象,四口之家一年嚼用不过四五贯钱,米面粮油布薪皆是自给自足,在没有大的波动下,生活平顺尚且能过。 杨屠户一倒,唯一的收入没有。 难怪以前二叔那么奉承杨爹,无利不起早啊。 【宿主拥有一次新人购机会,可1折购买商城物品。】 杨玖眼前一亮,开放商城看看。 【能量不足,权限不够。】 系统冷冷地回应。 杨玖:…… 应该给你配个狗头。 能量是什么? 【钱。】 杨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啥好,真是太坦率了! 别的系统给新人大礼包,你好棒棒哦,就给1折优惠。 【是否使用1折购物机会?】 杨玖凉凉地回答:没钱。 她身无分文,家里更是一贫如洗,贼来了走空、老鼠来了都觉得不是长待之地。不仅仅是穷,因给杨屠户看病,还欠着许多外债,分家书上写的清楚,杨屠户活着债务他们大房自理,杨屠户死了二叔帮忙还债。 但老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以二叔昧着良心的劲儿,债主真上门了她才不信对方会帮忙还钱。 一碗热水润喉,稍微缓解了口中干渴。 杨玖的身体久病初愈,折腾一番后出了一身虚汗,小风稍微撩了点就觉得浑身发冷。现在不比现代,风寒是会死人的,她不敢马虎,喝了热水之后就躺床上,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金乌西垂,天色昏暗,只能借助天边一点余光勉强看到门外有个大人把什么东西递到杨小弟的手中,杨小弟推拒不肯接,那人强塞进小弟的手中转头就走了,只余下杨小弟在黯淡余晖中静静站立。 “哥哥,饿了。” 听到声音杨玖才发现小丫就坐在自己床边,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直在乖乖地玩着手指。 杨小弟拿着个粗瓷碗走了进来,碗里面是粗面烙的饼,放的油极少,用的面是黑面,可饥肠辘辘的杨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油烙麦面的香。 “张叔给我们送三天吃食了,他自家也不宽裕。” 杨小弟心里面不是滋味。 “分家的时候没有给我们粮食吗?” 杨玖记忆里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杨小弟遭此家庭变故,变得异常偏激,提到老屋那些人就情绪外露格外暴躁,他咬牙切齿地说:“给的都是豆,我们干草少,根本焖不熟。” 杨玖撑着在床上坐了起来,“欠我们的以后都讨回来,先吃饭,吃饭最大,我要饿死了。” “我们欠张叔的越来越多了。”杨小弟烦躁地挠头。 “恩情记着,以后还。” 杨小弟叹了口气,茫然地坐在了小丫的旁边。 杨屠户陡然出事,根本没时间给这个小小少年缓冲成长的机会,他尽量护着痴傻的姐姐、年幼不知事的妹妹已经非常艰难,以后、未来,对他来说太遥远、太茫然了,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有未来。 杨玖揉了揉杨小弟的脑袋,见碗里面有四张饼,正好是他们一家四口的量,但不可能真的就把四张饼给吃了,杨小弟说得对,不能够总是欠人情,那个张叔应该是记忆中驼背的老者,饱受生活的磨难,明明比杨屠户要小上好几岁,外貌却像个老头。 他家不容易,不能坐等人家给了一顿又一顿。 撕开一张饼给杨小弟和小丫一人一半。 杨玖给自己弄了一小角,又撕出一角让杨小弟放在碗里捣碎了想办法给杨屠户喂进去,只要还能吃一点,得到饭力,就还有生的可能。 碗里面还剩下两张半的饼,杨小弟心中不是滋味,以前家里何曾为了一口吃的拮据至此。 “给爹喂吃的去,你小小年纪愁苦什么,日子一天天过,饭一口口吃,愁有什么用,愁多了能够变出米面吗?” 杨玖平躺着,双手交握着放在肚子上,一角饼压根没办法填补胃里面的空虚,她少动点,节省体力和消耗,睡着了就好了,睡着了就不知道饿,到天明就好了。 “你说得轻松。” 杨小弟抱怨。 “嘴皮子上下一碰,当然轻松。” 杨小弟,“……” 嘴巴嘚吧嘚吧的姐姐真是讨厌……不起来。 天色已黑,杨小弟在如豆的火光里捣碎了油饼,在杨玖看不到的地方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他轻咳了一声,抑制了下自己的情绪,端着晚食到了父亲床边,看着父亲苍白的面色,心中那么点喜悦荡然无存,向上的嘴角一下子就耷拉了下去。 “喂进去了吗?” 黑暗中,是姐姐的询问。 杨小弟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他稳了稳心神连忙说:“还没喂。” “今天一天给爹喂过吃的吗?” “喂过水。” 小丫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杨玖的里侧,抱着姐姐的胳臂安静地躺着,一直听着哥哥姐姐说话的她半是撒娇半是难过地说:“没有吃的,肚肚饿了一天,讨厌爷爷,把分给我们的桃酥抢走给了大哥哥,讨厌二叔,分给我们的粮食都是豆豆,讨厌他们!” 杨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她没有以德报怨的本事,没有劝说弟弟妹妹平心静气的资格,她也气,“真不是东西,这么难了,不说照顾一二,竟然还抢咱的吃食,以后我们全都抢回来!” “就是就是,我们一起抢回来。”小丫握着小拳头朝着空中挥了挥,仿佛一拳头打在了二叔惺惺作态的脸上,她噘嘴,“还有我的娃娃,爹爹新买的。” “被谁拿走了?” “小姑姑家的妞妞,奶奶说妞妞刚没了爹,苦着呢,更需要娃娃陪着。” 小丫懵懵懂懂,她还不是很清楚死亡是什么,她凑到杨玖的耳边悄声问:“姐姐,没了爹是再也见不到了吗?小姑说,我们爹爹也要没了……” 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姐姐,我怕。” 杨玖展开手臂把孩子拥入怀里,“爹爹会没事的。小弟,喂进去了吗?” 杨小弟的声音是带着雀跃的,“喂进去了,爹咽下去了,爹,爹……” 没有回应,但是个好消息。 杨玖在黑暗中弯了弯嘴角,她在心中对系统说,“没钱,赊账吗?” 系统沉默良久,久到杨玖打瞌睡了才吭声。 【可以。】 依旧平平的不见起伏的语调,杨玖愣是从中品出了不情不愿。 她莞尔,“我要青霉素、要碘酒、要……” 【新人1折购优惠只限于购买一件物品。】系统抢着打补丁。 杨玖赖皮,“你就把这些弄成一个大礼包,打包成一件商品,不就行了。你不吭声地绑定我,不说来由、不说目标……” 【能量不 4. 〇〇四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杨家老屋是两个通间的土胚房子,当年脱土胚的时候杨老头花了死力气,造的结实稳固,他在这里迎娶了发妻,生了五个孩子。 老大出息,在外十多年归来时不仅带了妻女,还带回了银钱,造了村里不亚于地主家的青砖大瓦房。 住在青砖大房子里的时候杨老头心里面飘悠悠的觉得不踏实,手上攒到点钱就去修缮维护老屋。 谁料到,他们还有住回老屋的一天。 天暗后,杨老头夫妻带着小女儿外孙女住东屋,早早就熄了灯。躺床上,杨老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面那个不得劲儿。 “睡吧。”老太嫌弃老头老动,忍不住出声。 杨老头索性披了衣服坐起来,他在黑暗中摸了半响摸到了自己的烟袋子,用火折子点燃,火星子明明灭灭。 “老大估计快不行了。” “说什么说,说什么说。”老太絮絮叨叨地埋怨,她揩着眼角的泪,“我心里面稍微好点你就说,老大才四十几,才四十来岁啊……呜呜呜……” “哭个屁,家里都让你哭晦气了。” 杨老头骂着,“等老大咽气了再哭,妈的,听着就烦。” 老太用被子捂着脸,发出沉闷的呜咽声。 “就显得他能耐了,桥塌了那些人落水关他屁事,他急哄哄赶过去跳水救人,现在好了吧,把自己的一条命搭了进去,该,活该,还要老子一大把年纪操劳他的后事!” 杨老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呛到了嗓子眼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东屋另一头,传来了小猫儿似的咳嗽声,是小孙女受不了烟味。 好不容易止了咳嗽的杨老头拧着眉,他掀开被子闷声闷气地说:“我到屋外抽去。” “外面冷。”老太的声音尤带哽咽。 “没事。”杨老头硬声硬气地说。 西屋住着老二一家子,通间大,能隔出三小间,闺女大了一个人住靠里头父母的旁边,外间住两个儿子,小儿子白天不知道到哪里疯去了,脑袋沾枕头就睡死,磨牙放屁,声音震天响。 “别就着油灯做针线了,仔细着眼睛。” 掀开帘子杨二叔叮嘱着女儿,看到女儿掐灭了油灯之后他满意地回了自己屋,见到妻子失了魂一样坐在床边,屋里有股子尿骚味,“懒货,怎么不把尿盆倒了!” 杨二婶视线下意识往角落的木盆看过去,她心虚地动了动屁股,回家后她换下裙子塞进了盆里忘拿出去洗了…… “想什么呢,喊你不吱声。” 杨二婶扭头看向丈夫,油灯下,这张脸亮一块暗一块,像是戴着一张面具,她恍惚地在想这竟然是自己结发快二十年的丈夫,她不禁哆嗦了一下。 “怎么了?”杨二叔纳闷,发现晚上回来后妻子看起来就不对劲。 杨二婶吞了吞唾沫,她往前挪了挪,靠近丈夫的耳边小声说:“下午我去老大那边,王婆……” “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事儿办的怎么样,员外家的小小姐就缺个皮实干净的丫头陪玩,我们要是把这事儿办漂亮了,明年我说不定能够领一个庄子的管事。” “那个……”杨二婶飞快地扫了一眼油灯,总觉得火光之外皆是影影绰绰的鬼影,“傻妞醒了。” 杨二叔皱眉,脱鞋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什么话快说,别说一节留一节。” “大姑娘醒了,变了个人,不像以前痴痴傻傻的,嘴皮子特别溜,说话做事狠辣,和老大一个样儿。”杨二婶又往丈夫身边靠了靠,直把身子紧紧地贴着丈夫才罢休,她抬起手在空中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那时候,我们明明、明明把她往水里……” “闭嘴!” 杨二叔厉声斥责。 杨二婶苦笑,她眼神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发愣地说:“现在怎么办?她有印象吗,说出来咋办?我想把她打发走,我托王婆给她说媒了,石榴村的刘大壮。” 杨二叔慢慢收回了怒气,他捉摸着这事儿可以。 卖青砖房的一百两没有过明路,他没办法明着拿出来用,大郎定了亲的那家递话过来说要加三十贯的彩礼,否则婚事免谈。 “说?呵呵,一个傻子的话,说出去谁信。把她嫁出去,刘家给的彩礼正好给大郎娶媳妇。” 杨二叔心中有了计较。 “速度要快,你明天提着细点去王婆那儿催催。” 聪明了又如何,一个丫头片子再聪明婚嫁由不得她自己做主,嫁出去就好了。 他蹬掉了另外一只鞋,翻身上床,“睡觉,别给老子弄一副死样子,晦气。” ··· 心不大,没法在芦苇荡里睡着。 前半夜还可以,后半夜起了风,河塘里的水声、芦苇荡的声音交织,铺天盖地、四面八方,被暗夜无限放大,似从九幽刮来的阴风,在天地间疯狂搅动。 睡得半梦半醒的杨玖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她听到了狼啸,有一刻她觉得隔着薄薄的门板有一头眼冒绿光的狼在屋外徘徊。 她几乎和杨小弟同时扑向了杀猪刀,姐弟两个脑袋在空中相撞谁都没有吭声。 摸着冷硬冰凉的杀猪刀,杨玖心里面才逐渐踏实。 徘徊的脚步声不知何时消失,被窥视的感觉不见了。 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懈。 杨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小丫的背,感觉另一边贴着自己的小少年缓缓放松了脊背。 她无声地笑了下,前两天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后来她又稀里糊涂睡着了,直到第一道光线从破洞处照射进来,天明,他们来到了第二天。 迷迷瞪瞪醒来的杨小弟揉着眼睛,他头发凌乱,一侧脸颊上压出了睡痕,听到轻柔的笑声,他猛地瞪大眼睛就看到像是醒了许久的大姐正歪头看着自己。小少年脸蓦然变红,他慌乱地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下去。 “你可轻点,咱的床是门板搭的,动静大了要塌的。” 杨小弟嘴上没说什么,但动作轻柔了不少,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跑去杨爹的床边,观察父亲的情况,手试了试老爹额头的温度,又轻轻唤了两声,杨小弟失落地垂头。 “我瞧着和昨天差不多,没有恶化就是最好的情况,我们先吃早饭,你去煮热水。” “我们干柴不多。”杨小弟提醒大姐家里面的情况。 杨玖说:“我知道,那也要喝热水。” 不是她在清寒的初春早晨贪开水的热度,而是他们没有干净的水源,喝的是杨小弟从河塘里打过来的水,不煮一煮,没发财说不定就被寄生虫带走了。 “到河边打水的时候注意点,别脚滑。” “哦。” 杨小弟提着水壶出去的时候,嘴角明显带着笑意。 等杨小弟出去,杨玖看了眼还睡着的小丫,猛地伸出手掀开了杨屠户身上的被子,露出受伤的左腿。 记忆里,这伤是杨屠户跳水救人所致。 突然涨水冲垮了小桥,桥塌了连带着上面七八个人一同落进了湍急的河中。杨屠户不在现场,他是在不远处的人家刚杀完猪听闻后随别人一起去救,救人过程中他被木头砸中,腿当场断了,临到傍晚才被 5. 〇〇五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家里缺椅子、缺茶碗、缺茶叶,就连热水也缺,只能够招待不周。 张叔不计较这些,要是几个孩子和他虚头巴脑的反而不高兴,见杨玖变聪明了他红了眼眶,直说杨大哥盼了多少年,终于把女儿盼好了怎么自个儿躺下了。等看到躺在穿上的杨爹还是老样子,他立刻就掉了泪,但没当着孩子们哭出声,给杨爹掖被角的手在颤抖,他极力地克制着自己。 从屋内出来,张叔骂着老屋那些人没良心,村里大多数人都在赞杨二心善,他听一次唾一次,踩高捧低、专做面子功夫的东西,谁信了他谁就等着倒霉吧。 “爹,少说两句吧,要是杨伯有个万一,以后他们三个就要指望杨二叔过日子了。” 张平安浓眉大眼的长得极为周正,说这话时他忍不住叹了好几次。 他家穷,爹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却伤了腰,再也直不起身子,天气稍微变点就疼,这么些年爹娘做芦编挣的钱大多数贴在了药上,攒下来的很少。 张平安不想继续过这种日子就惦着脸求杨伯收自己为徒,自打他十六岁开始就跟着杨伯打下手,两年过去他认真看认真学,眼看着杨伯有意正式收自己为徒,却出了这事…… “说的什么话,你杨伯对你不错。” “所以更要为二郎他们姐弟三个考虑了。”说完,张平安又重重叹了口气。 张叔知道儿子在愁苦什么,他又何尝不沮丧。 难过救过自己命的兄弟生死不知,又沮丧于儿子的前途一片渺茫。 父子两个站在窝棚的前面,一时间身上落满了灰败。 “叔,平安哥,家里面这样,我也不知道如何招待,连让你们坐下说说话都难。”杨玖从屋里走出来,边走边歉意地说。 张叔,“自家人,说这么外道干嘛,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以后又不是不来了。你们缺什么,尽管和我开口,只要叔能办到的,一定办到,别让人欺负你们。” 杨玖笑着点头,她眼角余光看到小弟鬼鬼祟祟地溜到杨爹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看到杨爹伤口的情况,小少年惊讶地捂住嘴巴,要不是反应快,差点就叫出声。 杨玖心中笑,知道姐的厉害了吧。 杨小弟带着小丫在外面把风的时候,她怕杨爹挣扎就把他绑在了床上,为此剪了一条破床单搓成了布条子,清创、上药、喂药……感谢热衷于救助猫猫狗狗的上班搭子,工作之余拉着自己到小动物救助站当志愿者,让她成了一个半吊子的兽医。 对杨屠户,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她用自己的半吊子技术给他做了个清创小手术,给他喂了抗生素,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真的是听天由命了。 其间之事,杨玖不便细说,就让杨小弟保留心中的疑惑吧。 果不其然,杨小弟又惊又喜又惧又敬地看了过来,小小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杨玖假装没看到,依旧如常地和张叔父子说着话。 有记忆在,她不觉得这些人陌生。 “我这脑子突然就变好了,肯定要护着弟妹,不让别人欺负咱。”杨玖浅浅地笑了笑,不仅不能欺负,她还要把该他们的要回来,住在窝棚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有狼徘徊的夜晚特么的太惊悚了,次数多了她非神经焦虑不可。 说了几句张叔父子准备走了,张叔叮嘱了他们多灵心点注意安全,情绪低落的张平安突然长叹后嘀咕,“石榴村杜家托人带话来让杨伯过去杀猪,要让他们找别人了。” “平安哥。” 杨玖耳朵灵,一下子听到了张平安的嘟囔,急忙喊住准备走的父子。 张平安:“嗯?” “有人找我爹杀猪?” “啊?是是,是啊,石榴村杜家的嫁闺女,要杀猪做宴席,半个多月前就和杨伯定好的,说他们准备好了就托人给杨伯带话,带话的是个货郎,他在路上遇到了我,就和我说了。” 杨玖笑意加深,“别回绝杜家,我们照常去杀猪。” “啊?!”张平安弄不懂了,杨伯还在床上躺着呢。 “常言道虎父无犬女,杀猪而已,我也可以。” 不是杨玖吹,她可是有杨屠户十年杀猪经验的人。 张家父子面面相觑,张叔劝,“大侄女,杀猪不是小孩子做家家,不是你看两眼就能够做的,刀下的不好会伤了自己。” “我知道。”杨玖表情认真。 “出了岔子,可不好和别人交代。” 杨玖看了眼张叔,由衷感激,张叔第一反应不是说“你一个女的去杀什么猪”,而是在担心她做不好会受伤。 光凭这一点,杨玖就觉得老爹这个朋友交的好! “张叔放心,我能做好,我现在没法向你们证明自己,但我可以保证,我一定能把猪杀好。”杨玖郑重地看向张平安,杀猪不是她一个人扛下的事儿,需要老爹以前的团队,“平安哥,你觉得呢?” 张平安心中纠结,他看了一眼杨玖后垂下眼睛,又抬起头看了一眼,在对方清凌凌的目光注视下,他脑海中啪的有一根弦断了。 甭管是一时冲动,还是他左右权衡的结果。 他说,“成,我们俩去!” 杨玖疑惑,杨爹杀猪不是都三人吗? 但她求人答疑解惑的心没那么重,疑惑在心中一闪而过就算过去了,她的目的达成就行。 “什么时候去杀猪?” 张平安说:“就明天,我来接你。” 杨玖点头,“成。” 张叔看看大侄女又看看儿子,见他们口头上说定了这事,劝阻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张平安一声没坑,反而遭受到亲爹的调侃,“怎么了,答应好了开始后悔了?腿肚子转筋,怕跟着一个姑娘家出去杀猪,被人看不起?” “没。” 张平安被戳破心事,有些讷讷。 张叔笑着摸下巴上的胡渣,他浑浊的眼看着天,“爹跟着你杨伯戍边的时候,那是什么都见过看过的,在战场上不管男的女的,能够活下去就是本事,值得敬重。放生活上一样,只要凭本事能过好,男的女的都一样,没本事的男人不如女子,是孬种。” “我知道了爹,就是怕杨大妹妹……” “做不好?” 张平安点点头。 “你且看着,没想到变聪明了的大姑娘太像她娘了,当然,也像她爹,那种说干就干的爽利像她娘。” 说到不被欺负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张叔心头狂跳,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战场上年轻张扬的杨铁柱。解甲归田多年,老杨变得平和,早没了当年的冲动锐意,时隔多年,没想到在他女儿身上看到了。 “你明天机灵点,明天就你们两个去,万事留个心,好好照看大姑娘。” 张平安用力点头,他爹腰不好腿脚却快,他停顿的功夫就走出去老远,他边跑边喊着,“爹,你等等我。” 窝棚那头,杨玖送完了张叔父子回来就对上了自家小弟复杂的目光,杨玖兴起了逗弄了他的心思,“我啊,神魂离体后一直侍奉在西王母所居的仙山昆仑,习字学医,与众仙子论武功,稍微有点心得。忽感家中出了变故,特和王母禀明归家侍奉父亲,照顾弟妹。” “那你还会离开吗?”杨小弟复杂的神色中忽悠悠地冒出了紧张。 轮到杨玖傻眼了,“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杨小弟深深地看了姐姐一眼,跨出去去找小丫,刚才让小妹待在窝棚旁边玩的,不在跟前一会儿他就要确定下。 “小弟,二郎,杨毅。” 小弟已经入塾,五岁开蒙跟着先生学字习文,上学那天得了大名,总不能一直用排行叫着。 “等等我啊,可怜你的老姐姐身体刚好,跟不上你呀。” 杨小弟没回应,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小丫趁着大家不注意,竟然跑远了不少,远远的能够见到一个小身影在芦苇荡里头蹦蹦跳跳,杨玖心道这样不行,得叮嘱小丫头不能够走进芦苇荡里,怕有野物伤人更怕有歹人。 青纱帐,埋多少枯骨。 等走近一些 6. 〇〇六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我不去了,在家照顾爹、照顾妹妹。” 煮水的杨瑞背过身。 杨玖发现了这孩子不想别人看到自己情绪的时候就背过身不见人,“为什么不去,束脩交了先生给退吗?” “啊?” 杨小弟愣住,他扭头看姐姐。 杨玖恨铁不成钢地说:“这一年的束脩爹都给了,先生又不会退钱,你不去上学岂不是浪费。你要是能从先生那边把束脩要回来,我就同意你不去。” 杨小弟抿唇,他心中波动,有种沉甸甸的心被柔软托住的温柔。 “把妹妹也带去,我要出门去杀猪,不能够带着小丫。” 听到姐姐提自己,小丫抬起头。 “和哥哥去上学呀,小丫要乖乖听哥哥的话。” 小丫猛地站起来跑去抱住姐姐的胳臂。 “舍不得我啊?” 小丫头点头,不肯松手。 “我去石榴村人多手杂的,看护不到你,外面拍花子多,就和前天的王婆子一样,手黑心黑,专门喜欢偷小姑娘。”杨玖趁机教育她以后不准往芦苇荡里钻,有拍花子有坏人。 小姑娘眼睛睁得老大,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姐姐的手。 “爹怎么办?”杨小弟问。 “等平安哥来了,我和他说,让张叔帮忙看一天,爹现在好了许多,说不定我们晚上回来了,他能醒。” 杨玖安慰着两个孩子。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儿刚提起张家父子,那边张家父子就来了,还是张叔想得周到,不需要杨玖说自己来了,他还带了自己做芦苇编织的家伙事儿,他用芦苇做框子、编晒席是老把式,特别是晒席,紧密耐用,有人跟他定了一张,他这几日做好了便要给人家送过去。 “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你爹。” 杨玖再次说了声谢谢,领着小弟和妹妹往外走。 旁边是张平安牵着驴车,驴是问邻居借的,杨家本来有驴,为了给杨爹治病就把大青驴给卖了,同时卖掉的大牲口还有耕地的牛,杨二叔能昧掉卖房子的钱,杨玖对他的人品持怀疑态度,很怀疑卖牲口的钱他也贪了。 杨玖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揣测那个还未见过面的男人。 穿到这个世界三天,杨玖第一次走出了芦苇荡,见到了芦苇荡之外的世界。 四禾村规模中等,村民生活水平尚算不错,不是多富裕,但也不穷困。房后多种桑麻,几乎家家都有纺车,能够纺纱织布,这个朝代是有棉花的,收的棉絮纳在麻线织的被面里能够保障冬日的基本温度。 地处南方的四禾村,没有北地的土炕、地龙,空气多湿冷,哪怕到了现代保暖依旧靠一身正气,更别说现在了。 棉花的推广种植绝对是福音。 杨玖弄不太懂现在所处的朝代对应她熟知的历史中哪个阶段,她知道现在是大齐朝,国祚两百多年,正是王朝鼎盛、四海升平、万邦来朝的时候,但她依稀在记忆中,隐约觉得杨爹提到太平的时候眉宇间有着疑虑。 应该是她想太多,升斗小民当然期盼平平安安、国家太平哈。 一路上有扛着锄头的男人或者提着篮子的女人和张平安打招呼,他们嘴上和张平安说话,眼睛看的却是杨玖。 多神奇啊,痴痴傻傻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杨大姑娘落水发烧后竟然奇迹般的变聪明了,当真是神迹! 不需要杨玖自己找什么借口,自打村人知道她变聪明后,各种稀奇古怪的原因已经给她编了几十上百个,一个比一个离谱、一个比一个夸张,传到外面去已经变成四禾村有个下凡仙姑了。 杨玖后来听说后只觉得无言以对,心想传谣的人开心就好。 现在嘛,面对种种人的打量,她坦然自若,善意的笑笑,恶意的连个眼神都欠奉。当然,大家都是普通人,没那么多恶意外露的,只要不伤及自家利益,才不管你是圆是扁、是傻子还是聪明人。 “不是我和我爹说的。” 张平安耸肩,他也纳闷,“等我听到的时候,已经村里传遍了你变好了的消息。” “没事,这又不是坏事。” 杨玖笑笑不在意。 杨小弟说:“肯定是二婶说的。” 杨玖摸摸杨小弟的脑袋,笑着朝他摇摇头。 杨小弟不解,但选择了闭嘴不吭声。 在家说,杨玖不阻止。在外面不行,不能落人口舌,他们终究是小辈,在人伦上不占优势,更何况杨玖始终觉得最牛逼的人是表面上对你笑嘻嘻、背地里阴的,职场上没少被这种人背后捅刀子,次数多了她就明白,表面功夫一定要到家。 而且,她觉得不会是二婶,那个女人做了亏心事心虚着呢,没有心思给杨玖传谣这些,她巴不得杨玖始终是那个傻子。倒是那位王婆子,临走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真是令杨玖后背发紧的,那才是真正不好对付的人物。 很快就到了先生家。 四禾村有属于自己的私塾先生,一个落地的举子,年过三十,进京赴考屡试不中,就歇了赶考的心思,起初他在东洲府衙门六班中找了工作,不知怎么的搅入了一起文书作假的案子,他根基浅、人脉少,理所当然是替罪羔羊。 恰逢东洲府官场动荡,府尊大人换人,换了个刚正不阿的,重申此案,才换了先生青白。但经此一事,先生也歇了做官的心思,以举人之身回乡教书育人。 举人啊,地方上要称一声大人的人物,虽无一官半职,但有功名在身,当个田舍翁不要太开心,县中有什么不决之事,也要请这位举人商议一二。 三十多岁,穿着居家的道袍,留着长须,整得有点仙风道骨。 听杨玖娓娓说道原因,他不假思索就同意了。 “你父现在情况如何?” 语 7. 〇〇七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确切的说,两村之间距离是十四多里路,差不多七八公里,杨玖估摸了下自己的脚程,腿着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不到点,目下辰时两刻,还未至八点,十点到那边绝对是太晚了。 “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张平安点头,“出了村上车,走大路,路上快点,不会太久。” “为啥要出了村?” 张平安纳闷地看杨玖,随即抬起头扫了一眼周围。 他觉得杨玖虽然脑子清醒了,但有些地方依旧傻,未婚小娘子提出去杀猪已经很离谱了,与他一男子出门竟然丝毫没有避忌。 虽说两家是通家之好,但该有分寸总该有吧。 他爹竟然说迂腐。 “什么?” 杨玖没有反应过来。 对上杨玖清凌凌的眸子,张平安挫败地发现自己说不出指责和回绝的话,好像只要对上她的目光,就觉得她所行所思便是合理的。 “等等,你不会是说……” 杨玖脑门上挂满了黑线。 她没有多张一只眼睛也没有多一条腿,不至于在家里的也着急忙慌出来围观她。大爷喂,鞋,鞋都跑掉了…… 不至于,真不至于。 “行得正、坐得端。” 杨玖嘟囔。 庆幸大齐朝民风开放,对女子束缚少,在她记忆里就听杨爹说过女将军、女商人的故事,在大齐独女顶门立户招婿继承家业的不在少数。 所以她提出杀猪,他人顶多觉得惊讶,而不是大逆不道。 不过村人窥视的视线给杨玖提了个醒,哪怕再开放的朝代,依旧是封建帝制的时期,对女子的苛刻对待始终不少,她需要谨言慎行的地方依旧需要注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驴拉的车不大,一旦上车,势必和张平安有了点肢体接触,免得闲言碎语,还是避开视线后再坐上车吧,想通这点,杨玖对自己的穿越有了更真切的感悟。 车上放了两张条凳、两个木盆、一捆绳,杨玖仔细打量了,车板是可以卸下来的。 无论是车板、条凳,还是木盆、麻绳,缝隙里有着经年的锈色,哪怕清洗得再干净,也没法除去沟壑内的血迹。 果然,杀猪这行当,没点胆气是做不成的。 出了村,那些如影随形的视线终于消失,别说杨玖,就连张平安也松了一口气。 村子里没啥新鲜事儿,一旦有就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最近的话题集中在杨麻子身上。 哦,杨麻子是住老屋的爷爷,从天花中活了下来,脸上多了许多麻点,慢慢他大名没人叫了,都管他叫麻子。 上了驴车,速度果然提了上来。 路上颠簸,傻妞原就苗条,落水后生了一场大病,身板更显消瘦,杨玖这辈子就没有像现在这么轻盈过,她用力抓着驴车的边缘,有种颠簸的力道大了她会从车上抛出去的错觉。 土路修缮维护的少,坑坑洼洼多,等走到大路路况就好了不少,杨玖松了一口气也有了闲心看路两边的风景。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未经开坑的荒地上长满了人高的草。 时有鸟雀从草丛中腾起,也有大型动物一闪而过的身影,远远的看到草丛上面有鹿角冒出。 “那是什么?” 杨玖惊呼。 张平安已经麻了,一路上杨玖大惊小怪的次数太多,他懒洋洋地说:“四不像。” 麋鹿啊! 杨玖只在短视频里刷到过从保护区里出逃的麋鹿,没想到能够远远瞥见活的。 杨玖笑眯眯的仰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两条腿于悬空处来回晃荡,身后靠着自家的大黄狗。 “你好像不烦心?” “烦心什么?” 杨玖反问。 张平安浓眉皱了起来,“家里,外面。” “这些又不是我烦心能够解决的,我做好自己能够做到的。” 杨玖的声音充盈着笑意,挥着手臂漫不经心地说:“尽人事、听天命。” “这……” 张平安不懂很懂,他呢喃着这六个字,不懂为什么不去争、不去抢、不去努力,难道做到了自己应该做的却没有成功,就这么放任自流了? “你读过书?” 杨玖好奇地问。 张平安嗯了声后摇头,为了甩脱低落,他挥了挥手上的鞭子,鞭尾抽打空气发出脆响,懒怠的驴感受到了催促又加快了速度。 “跟着杨伯学了几年。” 记忆中杨铁柱是个平顺乐呵的父亲,会杀猪、会哄孩子、会做饭,自妻子故去后,他是又当妈又当爹,没什么埋怨和唠叨,当然也没续弦。 但他好像又不是个普通屠户,识字的杀猪匠可不多。 蒙在杨爹身上的谜团变多了呢。 “识字明白些道理就行,日后我可以教你。” 杨玖不介意把自己这个行为叫做笼络人心。 张平安笑了笑,也没说可以不可以。 杨玖耸肩,抬头继续看天,口中哼着不着调的曲子,嘿嘿呜呜旺旺地应和,让这一路变得不再单调。 时间就飞快过去,远远看到天际有一条起伏的线,路上人也多了起来,路边还看到了茶棚。 “我们走的这道人算少的,西边那条通往江临县的人多,驮马人流日夜不绝。” 张平安给杨玖介绍。 傻妞没去过太远的地方,石榴村更是没有踏足。 杨玖缓缓张开了嘴巴,“不是说是个村子吗?” 靠近后发现,石榴村的规模太大了点吧,还有属于自己的城墙,虽说低矮了些,但那一圈的确是城墙啊! “那是用于海防的城墙,多年没有修缮了,已经朽坏了不少。” 石榴村有个似模似样的城门,两侧贴着红对联、正上是“出入平安”的 8. 〇〇八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杜家有喜,往来的亲朋、帮忙的亲友极多。 院子里很快就围上来许多人,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杨玖没有脸红羞涩、紧张不安,她的嘴角始终微微弯着,眉眼舒展,大方得体。 她穿着时下庶民女子贯穿的斜襟薄袄、盖到脚踝的粗布裙子,腰间是个围腰,黑亮的头发简单的用布包着,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首饰装点、没有亮色华服点缀,光洁的脸上无脂粉粉饰,站在灼灼日光下,丝毫没有被两步外身板宽阔、面庞赤红的杜老爷比衬下去,是理所当然的目光焦点。 可不,女子说自己来杀猪的,足够成为街巷热闻了。 “她爹是杨铁柱,那个杨快刀啊,我上次看他杀猪下手干净利落,没想到虎父无犬女,他闺女竟然来杀猪。” “有辱斯文,岂有此理。” “我就说现在世道不行,你们还不信,女的就应该在家奶孩子,出来杀什么猪,胡闹。” “你们这些老夫子,她有本事出来杀猪是她的本事,杨屠户救人伤了腿,现下不知道情况如何呢,没有父兄倚仗,她一个弱女子出来杀猪挣家用那是有胆量,换你们敢出来干啊!” “什么意思,她爹咋啦?” 杨屠户受伤一事知道的人不多,很快这个消息在小院里散布开,众人看向杨玖的目光少了轻蔑,多了几分怜悯和赞叹。 子女尽孝者,自古便是美谈。 细碎言语传入了杜有德耳里,他沉吟片刻,心下决定给杨玖一些银钱,杀猪就不必了。 “小娘子长得细皮嫩肉,杀什么猪,见到血淋淋的场面可别吓得□□,哈哈哈哈……” 杨玖当下收起了笑容,后于她半步的张平安更是一下子愤怒地胀红了脸,捏着拳头就要把说这话的人揪出来,被杨玖抬起胳膊拦住,杨玖似笑非笑地看向杜有德。 杜有德蓦地沉着脸看向兀自嘎嘎嘎笑着的年轻男人,他扯了扯脸皮,“滚。” 笑容戛然而止,那人张皇不安地看着杜有德,尴尬地嬉皮笑脸企图缓和一下,“杜叔……” “别让我说第二遍。” 杜有德烦躁地摆摆手。 那人大叫,“杜叔,不过是个小娘皮子,犯得着和我过不去,你可是和我爹有生意往……” 旁边有伙计似的人捂住那人嘴巴,强行把人拉走了。 杜有德歉意地朝杨玖拱手,“交友不慎。” 杨玖没有抓着不放,很从容下了杜有德给的台阶。 插曲一过,说回正事。 杨玖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再次出现,镇定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周围后落在了杜有德身上,她说:“杜老爷,敢问《大齐律令》中可有明言女子不能杀猪?”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咬字清晰,在场诸人无不听得清楚。 众人哄笑,咋杀猪还与律法牵扯上了,小小女子口气不小。 杜有德也是无奈地笑了笑,觉得杨玖在胡闹。 人群后,有个明朗的声音回答:“没有。” 杨玖脸上的笑意加深,她又问:“东洲府所颁条文中可有规定女子不能杀猪?” 众人面面相觑,笑容渐渐止住。 她来真的啊。 还是那道声音回答,“并无。” 杨玖直直地看向杜有德,再问,“石榴村镇这十里八乡,可有女子不能杀猪的说法?” 人群中一两声突兀的笑容响起就立马消失,场面一时变得静悄悄的。 “我非石榴村镇本地人。”前面为杨玖解答的声音主人破开人群缓缓走了出来,他身量修长高挑,虽说穿着与旁人无二致的裋褐,却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视线很短暂地扫了一眼杨玖后便看向了杜有德,“不知乡间规矩,就有劳杜老爷解惑了。” 杜有德眼中疑惑闪过,面前的年轻后生极为眼生,像是从未见过。 家中有喜事儿,来往的客人太多,有一两个不认识的也正常,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罢,还在心中补充如此出众的倒是少见,待会儿问问是谁家后生。 杨玖没多看年轻人,她看着他来的方向,人群已经合拢,看不到后面了。 “怎么了?”张平安小声问。 杨玖摇摇头,大概是看错了,她是真真正正的外来人,哪里来的眼熟。 “没有,本地没说女子杀猪不可以。” 杜有德很给面子地回答了。 民间各种忌讳很多,有些让人听了直接嗤笑,比如女子不能在院子里席地而坐、跑船的人家女子不能登船、做生意的男人出门见到的第一个是女人就直接掉头回家……诸如此类,贻笑大方,怎么的,女人沾上一沾男人就要倒霉了,男人命这么脆他不成事是他活该! 可笑。 杨玖笑盈盈地问:“杜老爷,何时何地开工?” 杜有德深深地看了眼杨玖,随即放声大笑,“在屋后空地上,一早乡下就送来的猪,养了足足一年,过了称有220斤,是口好猪。” 二百多斤。 杨玖咋舌,真是好大一头猪,她知道现代饲养的猪出栏时二百斤左右,想着古代的饲养条件,猪未必长得到那么大,没想到杜有德找到了养猪小能手,一头二百来斤的猪等着她啊! 石榴村镇因着码头之利发展起来,整个镇子瞧着很热闹,柳溪街更是云集了本镇大多数富户,杜家坐北朝南敞亮的三个明间看着就很阔。随人走到屋后空地,只见这儿周围长着一圈杂草,有孩童飞着纸鸢、踢着皮球,太阳光下一些暮色衣衫的妇人拿着针线筐有一下没一下的做着针线,更多的是交头接耳地说着话,眼睛时不时看下那些孩童,确保自家的囡囡没有跑远。 猪已经赶到,杨玖和张平安甫一到这儿就开始准备,没有半点耽搁。 张平安毕竟跟着杨屠户打了两年下手,知道该怎么做、做什么,他从驴车上解了条凳下来,然后到车前头不知道按了什么,就听一声咔哒细响,车板卸了下来。 杨玖飞快地看了眼,是个暗扣,不过一根小小的榫卯就起到了固定作用,做这车的人很有巧思。 两张条凳也是特制,不像寻常家用的狭长,它凳面宽长,两张凳子并排放着再把车板放上去,就稳稳当当。 张平安再转身准备去车上拿东西,一捆绳就到了跟前,他顺着抓绳子的细白手指往上看,看到了杨玖的脸。他抿了抿唇,一声不响地从她手中接过了绳子,转身招呼杜家几个帮工的一起把猪捆起来。 真是,杜家怎么不提前把猪困了,任由短鼻扁脸塌腰凸 9. 〇〇九 《穿成屠户女》全本免费阅读 引燃的柴草发出噼啪脆响,火舌舔着锅底,大铁锅的底部冒出了许多细密的泡泡,水面上有热气缓缓涌动。 人声火声中,猪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杨玖垂眸擦着手上的三棱刺,指尖最敏感的肌肤隔着布感受着锋锐刀刃的力量。她对接的作者写过古代的将军,该作者严谨、读者也十分考究,编辑让她在画图的时候一定要多查资料,三棱刺就是那时候熟悉的,三面开血槽的军刺是放血的利器,杨爹拿来杀猪,不知道该说专业对口还是大材小用…… 三棱刺已经擦干净,火上坐着的大锅也已经滚沸,杨玖抬起眼眸时,已经能够如常面对猪了。 短鼻拱嘴的猪两头黑得发青,身体为白,叫做两头乌,据说七八月龄的猪是适宰期,但农家养猪讲究一个体大、肉厚、肥多,又不是后世制作火腿需要对肥瘦比例的要求那么严苛。 张平安担忧地看了眼杨玖,见她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还有心思打量猪的头尾,心中不免佩服,他第一次看杀猪,在刀子捅进喉咙里那一刻忍不住错开了视线,听着猪的惨叫下意识咬紧了下唇。 “你不怕?” 他解着绳子,走到杨玖身边时小声问。 杨玖说:“捅进去前挺怕的,捅完了好像也就那样。我家有个卧病的老爹,有两个稚龄的弟妹,我不杀它,我就要饿死了。” 张平安忽然笑了,边点头边卷着绳子。 “……嗯?” 笑得莫名其妙的。 张平安有点感慨地说:“穷都要穷死了,哪里来那么多讲究,是我想多了。” 杨玖笑了下,这是与她同病相怜了? “你去吹猪。” 杨玖顿了顿,“学过吧?” 她敛眉抗拒,杨屠户的经验已经告诉她该怎么做,但她没这个肺活量,二她也不想做啊。 “会。” 杨玖松了一口气。 张平安又笑了。 杨玖,“……” 小伙子浓眉大眼的,怎么笑个没完没了。 张平安抹了把脸,什么都没说的去驴车那儿的工具包里拿了根铁钎和一把刀,他朝杨玖看了一眼,杨玖莫名觉得他是在说“看哥的”,就很莫名其妙,仿佛一个高中生走着走着忽然就做了个原地投篮的动作,让人直呼“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大兄弟张平安拍了拍猪后腿,瞅准了腿根处在上面拉了一刀,铁钎从刀口中伸了进去,他对嘴开始吹猪。 吹猪有技巧,不是一味蛮干的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吹进去,那样只会又累又干不好,脸涨得通红,结果发现猪没有吹起来,白忙活了。 杨屠户是真心待老兄弟的儿子,没有藏私,倾囊相授,给张平安讲了各种小技巧,张平安自己也肯学,吹猪的时候拿着棒子对着猪肚子拍拍打打,务必让猪均匀地膨胀起来。 只有膨胀起来,去毛的时候才能够去得干净。 旁边的杨玖也不是干看着不干活,帮着一起拍猪。 好猪啊,杜老爷眼光独到,这猪胖胖的、肥嘟嘟,一定能出巴掌厚的雪白脂肪。现在谁家养的猪是一身腱子肉才会贻笑大方,时下对猪肉追求就是脂肪要多,油脂补充太难了,普通人家谁肚子里不寡。 上热水! 杨玖开始和张平安给猪刮毛,她做事细致,刮得干净,刀刃贴着猪皮唰地过去,一片毛就没有了。 讲实话,有点解压。 但也是真的累。 刮了一面,杨玖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拍拍猪让张平安给它翻个身。 “接下来的我来做,你歇着。” 杨玖抿了口茶碗里凉透的水,累得不想开口,她摇头示意不用。 “别逞强。” “没事。” 喝完水,杨玖觉得自己好多了,这身子康复没多久,干活累点体虚很正常,干完活累出一身汗,除了肢体酸乏,竟然觉得气血活络了不少。 她面部烧红,人跟着有了畅快感,犹如晨练五公里结束,身体中渐渐充盈了蓬勃的向上的力量。 “别婆婆妈妈的,快干活。” 周围看热闹的人来了一波走了一波,渐渐的不再聚集,只剩下零零星星几个人继续围观,远处孩童们重新放起了纸鸢,纸鸢迎风,呼地就飞上了湛蓝天空,丝丝缕缕的流云看起来又高又远。 杜家嫁女,嫁的是家资颇丰,有五条船的大户人家,杜家非常重视这门姻亲,婚宴自然不能马虎。靠杜家后门处就搭了个棚子,有不少男女处理着食材,臂长的青鱼、碗大的蚌肉……关在笼子里的鸡鸭、等待出缸的腌货…… 嘶啦油响,用油浸润的面条缠成了一把下入锅中,在筷子的辅助下慢慢定型,很快一把充满油香的馓子就做成了,旁边已经有一摞做好的,金黄灿灿、油香四溢。 另一边几个妇人挤着圆子,金桔大的肉丸子已经在油面上涨了一锅,肉香、面香、油香,在空气中充盈。 刮着毛的杨玖心思飘走,好几次眼神飘去了油锅又强行拉扯了回来。 这工作环境特么的太糟糕了! 她一把把杀猪刀掼在台面上,原地叉腰,嘬着牙花子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把心中的馋意给压制了回去,穿越第三天她是一口饱饭都没吃过,等拿到工钱她一定、一定买个葱油烧饼解馋Orz。 一分钱压到英雄汉,家里这情况真是买个肉包子垫肚子都是奢侈。 “我带了我娘做的干饼和酱菜,等毛褪好了,我们对付上两口再干。” 杨玖气馁地点头,自我安慰着,就着炸丸子的香气吃干饼子就咸菜,未尝不是一种体验。 “杨姑娘,张小哥,我们爷爷说了,要先收拾出下水待客,麻烦你先收拾出来。” 一个十六七岁看着格外机灵的伙计跑过来,语速又快又脆地交代着,说完就脚底抹油似的想走。 杨玖连忙喊住,“小哥,下水收拾好了交给谁?” 伙计哎呦喂地拍了下巴掌,“我怎么把这事儿忘记给交代了,瞧见棚子那边扎着青色围腰的婶婶了吗,那是我娘,嘿嘿嘿。” 他说这话时腰杆挺起、下巴微扬,笑容特具有感染力,杨玖差点跟着嘿嘿嘿,虽然压下了笑声,但嘴角咧开了弧度。 “是交给那位婶娘?” 伙计不断点头,“对头,我娘手艺极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厨娘,我们爷爷特意请我娘来掌厨,还升我做了三等伙计,嘿嘿嘿。” “哈哈,好厉害。”杨玖赞起了大拇指。 她笑容真诚,夸人语气不夸张却让人觉得发自肺腑。 伙计好像这时候才知道还有腼腆这种情绪,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他说:“你也很厉害,我从来没见过杀猪的小娘子,你是头一份,以后、以后……”他绞尽脑汁想出了词儿,“以后你绝对能成杀猪西施。” 杨玖哀叹,谢谢,不需要。 旁边,张平安噗地笑了出来,肩膀抖得厉害。 “狗蛋儿,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过来做事!” 远处,手艺出名的厨娘高声喊着。 “来了,娘。” 狗蛋儿摆摆手,转身跑走,屁股上一个大脚印子还没擦干净。 “之前肯定是看杀猪西施看傻了,才一头猪都看不牢靠。”张平安调侃。 杨玖哼了一声,“我拒绝这个称呼,你再喊我回去就告诉你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