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塑大唐》 第1章 傥骆古道 十一月,秋意正浓,华阳古镇上正在举办一场名为《穿越梦想,重走傥骆》的活动,主办方此次组织了一个十五人的团队,计划用八天时间完成傥骆古道的穿越考察。 李侃是此次考察队中的一员,他毕业于首都师范历史系,这次是跟随考古院里的李教授过来锻炼学习的。 上午开幕式结束后,考察队在古镇吃过午饭便带着装备器械向山中进发,队员们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彼此之间也很快就熟悉起来。 第二天算是考察活动正式开始,队员们还处于兴奋期,体力和状态不错,虽然累,但当天的计划还是顺利完成。 第三天,天气突然发生了变化,早上出发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已经下起了中雨,傍晚的时候雨越下越大,考察队不得不找地方扎营。 第五天,雨还是没有停歇,队伍继续冒雨翻越海拔一千九百多米的父子岭垭口。 艰难行进了三个多小时,刚到山脚下的山谷,便听到轰然一阵巨响,整个山谷都震动起来,无数的飞鸟振翅高飞一阵乱叫。 “不好,是山洪,赶紧找高处避险。”考古研究院的李教授经验丰富,一看情况不对立刻朝着队友大喊。 队员们此时都已是筋疲力竭,步履蹒跚,听到李教授的话一个个一脸茫然,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轰隆声越来越近,抬头看去,只见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折断的树枝和石块从山谷奔泻而下,不断冲入河道之中,原本清澈透明的小溪,已经浑浊不堪,浅浅的河道此刻水位开始暴涨。 几位男士看到水位瞬间暴涨,立时使出吃奶的力气,撒腿就跑出十几米,跟着李教授爬上了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 “赶快跑,发什么呆啊!”李教授冲着几个发呆的女人大吼道。 “啊,啊...”队伍中的几个女人哪遇见过这种阵势,除了惊声尖叫,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双腿发软根本不听使唤。 李侃毕竟年轻,身体素质还可以,他扔下背上的背包,一手一个拽着两位最近的女士往河道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跑,两个女人踉踉跄跄被李侃拽着爬上了大石头才回过神,气喘吁吁的说了声谢谢。 第2章 逃跑皇帝 广明元年十二月,长安城里满是肃杀之气,风雨飘摇的大唐王朝再次面临堪比‘安史之乱’的威胁,不过这一次兵逼长安的不再是拥兵自重的北部藩镇将领,而是一位异军突起的农民起义领袖,大名鼎鼎的黄巢。 十二月初五,一个严寒的凌晨,天色还是一片漆黑,皇帝李儇便带着皇后、宗室亲王、少数大臣和近侍数百,骑着马从金光门仓惶出城。 看着远去的长安城,李儇一步三回头,随行的嫔妃也叫苦连天,哭泣不止,整个队伍行进得十分缓慢,两个多时辰才跑到咸阳,咸阳县令闻言急忙率领全县官吏接驾。 李儇一直压在心头的重负稍稍放了下来,坐马车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他的骨头都快折腾散架了。 “阿父,叛军暂时应该不会追过来了,大家都很累,到县衙歇一会再走吧。”李儇看了看田令孜,一脸疲惫的说道。 “陛下,万万不可,此地距离长安不足五十里,叛军随时可能追来,且咸阳并无军队驻扎,我们目前这点兵力根本无法抵御叛军,最多只能休息半个时辰,补充完食物饮水,必须尽快离开,只有到了凤翔才算安全。”田令孜来到李儇的马车旁,一脸担忧的说道。 李儇无奈的点点头,相比生死来说,一点颠簸之苦还是可以忍耐的。 由于时间紧迫,田令孜也没心思接受县令的宴请,只命县令收集了一些饼,糕点、水果等方便携带的食物。 诸位嫔妃和皇室宗亲平时哪里会吃这等食物,现在饥寒交迫竟然连一口热乎的都吃不上,纷纷找李儇诉苦。 李儇一阵烦躁,冷着脸说道:“想吃热乎的自己回长安去。” 还不到半个时辰,田令孜就开始惴惴不安的催促李儇出发,可队伍还没开拔便发生了骚乱,他心中一紧,急忙命令心腹保护好李儇的马车。 李儇一阵惊慌,急忙问道:“阿父,出什么事了,可是黄贼追过来了?” 田令孜此时也还没搞清楚状况,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疑惑间,一名银甲将领骑着马冲着李儇的马车而来,将领的身后跟着十几名骑兵,一个个面色不善。 “大胆,你们想造反吗?还不退下!”田令孜心中惊慌,双腿打颤,拦在李儇的马车前,大声呵斥道。 为首的将领没有理会田令孜,而是冲着马车喊道:“陛下,今天您丢下长安城中的百官和百姓乘舆西去,城中的老百姓怎么办?长安可是国都啊,一旦被丢弃,将对各路勤王兵马造成不小的打击,更有损您的龙颜。卑职希望陛下杀掉宦官奸臣,回城主持大局,城中还有百官,还有数万军队,区区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田令孜一听这话脸都黑了,自己堂堂神策军中尉,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将侮辱,急忙呵斥道:“荒谬,黄巢数十万大军围攻长安,陛下此时回宫岂不是送死,我看你们是已经被叛军收买了,来人,将这些以下犯上扰乱军心的人杀了,以儆效尤。” “狗官滚开,朝廷就是被你们这些宦官给弄的乌烟瘴气,今天我就替陛下把你清理了。”银甲将领并没有被田令孜的话吓到,反而抽出腰间佩刀指着田令孜骂道。 田令孜身子往后一缩,浑身打了个冷战,用尖锐的嗓音喊道:“来人!护驾,谁把这些逆贼杀了,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李儇的马车边上此时已经围了上百名士兵,他们一听有赏,立时将武器对准了这十几名骑兵。 银甲将领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这种情形下不鼓动士兵跟着造反,反而策马冲向田令孜,口中大喝:“先杀了你这狗宦官。” 田令孜吓得魂飞魄散,一边躲闪一边大喊:“护驾,护驾,赶紧放箭。” 也不知道是谁先射出的第一箭,接着第二箭,第三箭,银甲将领刚冲到马车边上,身上已经中了数箭。 田令孜躲到几名士兵身后,大喊道:“杀了此人,赏银千两。” 还有些发呆的士兵闻言,立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冲着银甲将领就冲了过去。 银甲将领寡不敌众,砍翻几名士兵之后还是被人从身后捅了个透心凉,临死之时眼睛还恶狠狠瞪着田令孜。 一名士兵抽出佩刀用力一挥,银甲将领的人头便滚落在地,其他人见首功被抢,只好退而求其次,冲着剩下的十几名骑兵冲了过去,不到片刻功夫这场同袍之间的战斗就结束了。 田令孜整理好凌乱的衣衫,故作镇静对着刚才杀掉白袍将领的士兵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军中任何职?” 士兵闻言躬身施礼,回答道:“卑职田虎,神策军左营怀化执戟长。” 田令孜打量了田虎一眼,饶有兴致的说道:“哦?你也姓田,倒是和咱家有缘,田虎,果然人如其名,虎虎生威,是一员猛将,你刚才救驾有功,区区九品怀化执戟长倒是委屈你了,咱家会向陛下禀明,封你为怀化中侯,致果副尉。” 田虎闻言一阵激动,急忙跪下谢恩,从正九品下到了正七品下,这可是一下升了七阶。 田令孜看着一脸期待的其他士兵说道:“诸位将士刚才护驾有功,咱家会禀明陛下论功行赏,现在马上整军出发。” 田虎倒是会察言观色,也懂得表现,急忙吩咐几名士兵把刚才杀掉的骑兵尸体丢在一边,十几匹战马自然被收缴,分给了几名有功之人。 田令孜将一切看在眼里,暗自点头,田虎此人武艺高强,颇为机灵,倒是值得培养一番。 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李儇被吓得不轻,只希望能平平安安逃到凤翔,不用田令孜催促,急忙命令队伍继续向西,对于田令孜的封赏请示没有犹豫就准了。 此次从长安逃离虽说比较仓促,可是金银珠宝还是足足用了十几匹马来驮,一点点赏银还是付得起的。 第3章 叛军来袭 十二月初七,队伍刚刚进入凤翔境内的眉县,黄巢军的一股骑兵便追上来了。 黄巢起事已历时六年,队伍里面的士兵不再是不堪压迫走投无路的穷苦百姓,而变成了一群杀人如麻,奸淫掳掠的亡命之徒,猛然看见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里有这么多女人和货物,一个个都眼冒金光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们顾不上排兵布阵,近百米的时候就开始搭弓射箭,无数的箭矢如暴雨般朝着李儇的车队倾斜而下,看其锋锐到发寒的箭锋,竟然都是军中所用的强弓利箭。 几十名负责断后的神策军护卫猝不及防,瞬间被击杀当场,剩下的那些人大部分是仆人侍女之类,突变之下哪有能力应变,哭喊着四下逃散,这让前来支援的神策军士兵一时无法展开反击。 几轮箭雨过后十几名黄巢军的骑兵便冲进逃难的人群,几片白光闪过,六七名宫女和仆人被砍翻在地,其他人见状边哭边逃,队伍后边顿时大乱。 走在队伍中间的田令孜此时已经接到了后方的汇报,他有些脸色发白,没想到反贼不但动作快,胆子也不小,几千人竟敢追击到凤翔附近。 “阿父,后面什么情况,是不是反贼追过来了?”马车里传来李儇颤抖的声音。 田令孜故作镇定,凑近马车说道:“陛下不必担忧,只是小股反贼,此地离凤翔府不远,老奴已经派人去通知郑将军来接驾了。” 说完他扭头对着身边的一名身材魁梧,脸色黝黑的军官吩咐道:“陈校尉,凤翔府郑畋将军很快就会带兵前来护驾,你速速带兵先拦住反贼。” 黑脸汉子名叫陈邺,神策军校尉,他对神策军的战斗力是清楚的,如今的神策军很少外出征战,军纪日益败坏,普通军士也非当年善战的边兵,而是多以工商富豪子弟充任,若是对付一般的流寇山贼倒是勉强,可是现在面对的是士气如虹,杀红了眼的黄巢军,区区几百神策军根本不堪一战。 但田令孜已经下了命令,陈邺也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大喝道:“众将士听令,援兵很快就到,跟吾冲上去,拦住反贼,保护陛下!” 说完他举起一根长槊,冲锋在前,几十名神策军骑兵也紧随其后向队伍后方的黄巢军杀了过去。 官道并不宽敞,尽管黄巢军有两千多人马却施展不开,冲在最前面的也就那几十号人,而且很多人正忙着抢夺财物和女人,攻势明显减弱了很多。 队伍后方哭喊声,喊杀声响彻云霄,不少神策军士兵混在人群中抱头向前方逃窜,陈邺面无表情,长槊一横,大声喝道:“神策军将士随吾杀敌,退后一步者,死!” 逃窜的士兵见来了援兵,只得拿起武器转身又杀向黄巢军,正在抢劫财物和女人的黄巢军士兵见神策军杀了过来,立刻拿起武器匆忙迎战,一时间血浆四溅,残肢断臂纷乱落地,惨叫声、哀嚎声响彻官道。 当队伍后方杀的难舍难分的时候,前方的田令孜一边派人快马加鞭去凤翔府求援,一边令队伍加快速度向凤翔府开进。 前方的队伍一加速,连锁反应就来了,中间那些王公大臣们的车马也跟着加速,后面的队伍大多是仆人侍女,离叛军最近,时刻都有生命危险,眼看着前面的主子们都跑了,他们此时此刻都恨不得背生双翼飞到前面去。 眼看着大家都在加速逃离,本就无心恋战的神策军士兵又有人开始混在队伍里面逃跑,本来就拥挤的官道更加混乱。 陈邺连着砍翻了几个后退的士兵还是阻止不了部队溃散,陆陆续续有黄巢军士兵冲进人群杀向队伍的前方,双方不断有人倒下。 叛军仗着人多,不断地冲锋,神策军士兵死的死逃的逃,人数不断减少,陈邺的身上被砍了好几刀,鲜血染红了半边铠甲,他已经退到了队伍中间,叛军士兵还是不断的涌上来。 “哎!真是天要亡我,没想到会死在一群反贼手里!” 陈邺看着越来越近的黄巢军士兵不由长叹一声,正当他握紧长槊准备殊死一搏的时候,大地震动,官道西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起码有上百匹马,冲在前面的黄巢军士兵也发现了异状,抬头望去,只见前方尘土飞扬,马蹄声越来越近。 陈邺精神一震,浑身又充满了力气,虽说不知道来了多少援军,但此时正是打心理战的时候,他大吼一声:“神策军将士听令,我方援军已至,随吾杀退反贼,陛下定有重赏!” 说完他身先士卒,挥舞着长槊冲着黄巢军士兵就冲杀过去。 神策军士兵见来了援军一时间也燃起斗志,大喊着冲向黄巢军。 冲进队伍中的黄巢军士兵本来人数也不多,他们追上来的目的就是趁火打劫,抢一些财物回去,眼见唐军来了援兵,他们顿时没了斗志,纷纷开始后撤,有些爱财如命的人撤退时还不忘捡起地上散落的财物。 凤翔节度使郑畋此次带了三千兵马前来接驾,田令孜派人求援的时候,他已经带兵走到半路上了,当听说李儇半路遇袭,郑畋吓出一身冷汗,他抛下步兵,带着五百骑兵快马加鞭赶了过来,还好不算晚,黄巢军只杀到半路。 郑畋来到李儇的马车旁哭着向李儇请罪道:“社稷至此皆是将相误国,请陛下斩臣以谢天下。” 李儇见援兵已至,心中稍微安定不少,他故作镇定,走下马车抚慰道:“黄贼之祸,岂能怪罪郑卿,只怪朕识人不明,大意轻敌,没有早点派兵剿灭反贼。” 听闻队伍后方喊杀声不断,郑畋也知此时不是论罪的时候,他马上命令手下前去支援陈邺,几百骑兵在一员红袍小将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向着队伍后面的黄巢军扑杀过去。 “不好啦,唐军援兵来了,快撤啊!” 黄巢军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顿时有几个人转身逃跑,后面的士兵一看唐军来势凶猛,只得边战边退。 敌我双方的士气此消彼长,正是杀敌立功的好机会,唐军士兵个个眼冒金光,仿佛看见无数赏银在招手,士兵们越战越勇紧追着黄巢军不放,叛军死伤无数,丢下几百具尸体向长安方向逃去,唐军乘胜追击,一路向东追杀了几里地才折返。 战斗结束,陈邺吩咐手下打扫战场,队伍前方又有几骑疾驰而来,为首的一人身高六尺有余,着皂袍银铠,手持一柄宣花斧,身形如铜浇铁铸一般,很是神气威风。 陈邺迎上前去,躬身道:“卑职神策军校尉陈邺见过节帅,反贼已经被我军击退,逃往长安方向。” 郑畋有些惊讶的打量了陈邺一眼,“哦?你认得我?” 第5章 接受现实 李杰见李侃皱着眉头一脸痛苦也有些担忧,急忙上前道:“四哥,你倒是说句话啊,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侃知道自己这样不开口也不是办法,他已经想好万一露馅该用什么借口了。 “我....” 刚一开口,李侃自己也愣住了,因为根本不需要模仿伪装,说话的口音就是这个时代的。 他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陛下,七弟,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乏力。” “没事就好,阿父,速传太医前来为威王诊治。”李儇脸色稍缓,转身对门口的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吩咐道。 李侃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门口的太监,能被李儇称做阿父的人就只有神策军中尉,大宦官田令孜,这个人可是李儇时期鼎鼎有名的人物,用权倾朝野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陛下,老奴这就去办。”门口传来田令孜尖锐的声音。 为了方便对李侃的诊治,太医就住在隔壁的院子,没说两句话的功夫,一名面容清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背着药箱匆匆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躬身施礼道:“臣赵文里参见陛下,寿王殿下,威王殿下,遂宁公主!” 李儇摆摆手,“赵卿免礼,快为威王再检查一番。” 赵太医赶紧上去为李侃号脉,闭目沉吟片刻又换了另一只手,好一会才起身对着李儇躬身道:“禀陛下,威王目前已无大碍,只是刚刚苏醒身体还有些虚弱,待微臣开上几服药调理一下便可。” 李儇点点道:“没事就好,赵卿先下去开方抓药吧。” 说完又对着门口说道:“你们也都退下。” 赵太医知道皇帝肯定和威王有话要说,躬身退出了房间,门口的两个宫女也退了出去,宦官田令孜没有离开,他轻轻合上房间的门,站在门口守着。 李儇见闲杂人等都退出去了,这才说道:“四哥,朕考虑南下去兴元府暂避,不知你身体可吃得消?” 李侃听李儇这么说才想起自己刚刚苏醒,还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急忙问道:“陛下,我们现在身处何处?” 李儇说道:“我们目前在凤翔境内的眉县。” 李侃微微一愣,眉县离长安太近,而且兵力不足,等黄巢回过神很快就能杀过来,所以只能继续南下,而且最终还是会去成都府。 历史上田令孜害怕黄巢起义军攻打长安,很早便制定了逃往蜀地的计划。 川蜀之地易守难攻远离战乱,是个很不错的避难之地,而且西川节度使陈敬瑄是田令孜的哥哥,让李儇去成都府避难既安全又便于控制。 李侃暂时不想去改变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一来自己还不具备能力,二是不想和田令孜闹僵,他想了想说道:“陛下,我身体已无大碍,随时可以出发。” 李儇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两天田令孜一直提议南下,只是碍于李侃昏迷不醒,不便动身。 他对于西进凤翔还是南下兴元一直犹豫不定,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作为一个皇帝,丢了京城是件很羞耻的事情,他觉得一群农民起义军成不了大事,很快就会被镇压,如果去了成都再想回来都不知道是何时了。 李儇沉吟片刻,看了看李侃道:“四哥你身体还很虚弱,好好休息,何时启程朕会通知你。” 李侃见李儇要走,准备起身下床相送,李儇抬手制止道:“四哥不必多礼,你先好好养伤,朕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转身离开,寿王李杰冲着李侃点点头,也转身跟了出去。 “皇兄,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啊?”遂宁公主没有离开,她眨眨眼睛,好奇宝宝一样打量了李侃一会才道。 李侃心中一惊,故作镇定道:“哪里不一样了?” 遂宁噗嗤一笑,“感觉你摔过一次变傻了啊,总是呆呆的。” 李侃心中一松,故作生气道:“遂宁,你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有这样说皇兄的吗?” 遂宁吐了吐舌头,挽着李侃的胳膊撒娇道:“皇兄,开玩笑的,你昏迷了几天,都没人陪我玩了,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长安。” “回长安?只怕几年内是回不去了,到时候命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看着遂宁撒娇的模样,李侃有些失神,他想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妹妹,年纪比遂宁大几岁,刚上初一,小时候也是这样抱着他胳膊撒娇的,不知道那边的父母和妹妹怎么样了,知道他的死讯肯定会很伤心吧。 李侃很想回去,哪怕是千山万水,九死一生,只可惜阻止他的不是距离,而是相隔千年的时间,他叹了叹气,希望时间能慢慢治愈那边亲人的伤痛吧,自己只能在这里默默祝福了。 “皇兄,你真生气啦?”遂宁见李侃又开始发呆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哄她,一时有些紧张。 李侃回过神,微微一笑,宠溺的摸了摸遂宁的脑袋,“皇兄怎么会生气,只是刚醒过来有点迷糊,我昏迷有多久了?” 见李侃没生气,遂宁顿时松了口气,嘟着嘴道:“你都昏迷两天啦,可把大家急坏了,皇帝哥哥都杀了好几个人了。” 李侃皱了皱眉,如果历史不变,几天后黄巢就会在长安称帝,李儇知道这个消息的话,成都之行已成定局。 李儇会在成都待上四年,这样下去,先不说唐朝就剩下二十几年的气运,自己怕是也没有几年的活头了,现在必须静下心来,好好考虑下以后的事情了。 “遂宁,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会,等我恢复好了再陪你玩。”李侃看了看遂宁,温柔的说道。 遂宁有些不舍的站起身道:“好吧,皇兄好好休息!我先去帮你看看药煎好了没有。”说完走出房间,还不忘轻轻带上房门。 李侃缓缓起身下床,走到房间的一面铜镜跟前,看到镜子里面的面孔,他一脸惊愕,这张脸虽然憔悴苍白,但是却俊美无比,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八左右了,相貌和自己竟有八九分相似。 这世界真的太神奇了,同名同姓就罢了,长的竟然还像孪生兄弟,难不成真的有前世今生? 李侃的脑袋还有些胀痛,他缓缓坐回床边,纷乱的思绪不断消耗着他不多的一点精力,很快的又陷入了沉睡之中,等再次醒来已是申初时分。 经过短暂的休息李侃的身体好多了,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此时房间外面传来摔杯子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怒喝声,他赶忙打开门走了出去,刚走几步便看见李杰一脸怒气从隔壁房间出来。 第6章 来自长安的坏消息 “七弟,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李侃上前几步问道。 李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侃,“四哥身体可好些了?” 李侃点点头,“好多了,多谢七弟关心,是不是长安那边出什么事了?” 李杰皱着眉,点点头道:“事情很严重,我正打算去找陛下禀报。” 虽然李杰没说什么事,但是也大概猜到是关于黄巢的。 “我陪七弟一起过去吧。”李侃开口道。 李杰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个四哥是个四大皆空只专注研究佛学的人,今天怎么突然关心起政事了,他犹豫了一下,说道:“那就一起走吧,事情紧急。” 李杰在去府衙的路上已经派人去通知目前在凤翔的朝廷大臣,等他和李侃到达府衙的时候,诸位大臣和将领已经在大厅等候了。 诸位大臣和将领看见李杰和李侃进来,急忙躬身施礼,“见过威王殿下,寿王殿下。” 李杰扫视一眼厅堂,问道:“陛下还有多久能到?” 李杰身边的一个将领答道:“陛下去了西郊马球场,已经派人去禀告了。”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李儇爱玩,此时也不便发表意见。 李侃心中暗叹,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位皇帝弟弟了,都沦落到逃难的份上了,还有心思出去玩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是昏君一个。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见门外传来田令孜尖锐的嗓音,“陛下驾到!” 已经快等蔫了的众人这才起身站好,齐声道:“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 李儇慢悠悠的走到大堂中间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李杰问道:“寿王,这么着急找朕,可是长安那边传来了什么消息?” 众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大概也猜到是什么事情,但是这事情谁也不好先开口,既然皇帝开口问寿王,他们也松了口气,起码不用第一个承受皇帝的怒火。 李杰躬身道:“陛下,臣弟刚接到长安来报,反贼黄巢已于三日前申时进入长安,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率众迎接黄巢大军进城。” 李儇一脸惊讶,随即大骂道:“混账张直方,身为金吾大将军不思为朕杀敌,竟敢勾结反贼,罪该万死。” 第7章 给郑畋的忠告 郑畋对正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的李侃颇有些好奇,急忙上前行礼,“下官郑畋见过威王殿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殿下见谅。” 李侃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道:“节帅客气了,如此佳肴美酒,可否陪孤共饮一杯?” 郑畋心中有些惊讶,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李侃会邀他饮酒,在他愣神之间,李侃已经将酒杯斟满。 “节帅为人仁恕,神采如玉,文武双全,自黄巢叛乱以来,尽心尽力效忠朝廷,一心想平定叛乱的唯将军一人而已,孤替李氏皇族和天下百姓敬节帅一杯。” “殿下谬赞了,平定叛乱乃下官本分!”郑畋没想到素不相识的李侃会给他如此高的评价,颇有些受宠若惊,急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李侃放下酒杯叹道:“节帅无需自谦,我大唐若是多几位将军这样的贤臣良将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郑畋心中诧异,表面却不动声色,没有接话,就凭刚才这几句话,他对李侃的印象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以前听说威王李侃只是一个沉迷佛学不理政事的亲王,没想到现在对朝廷局势有如此见地。 李侃其实也只是感叹一下,并不指望郑畋能有什么回应,他整理一下衣衫,说道:“多谢节帅盛情款待,孤这就告辞了。” 郑畋急忙躬身施礼,“威王殿下多礼了,下官恭送殿下回府。” 李侃的住处就安排在县衙隔壁,出门走几步路就到了,他见四下无人,看着郑畋说道:“节帅,你与孤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孤仰慕节帅已久,今观你面相,怕是今年会有两劫。” 郑畋微微一愣,心中既疑惑又惊讶,他不知道李侃为何会突然说这种玄之又玄的话,不过还是很诚恳的说道:“恕下官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李侃不管郑畋的心里怎么想,自顾说道:“节帅的第一劫在长安,要警惕属下贪功轻敌,二劫在凤翔,警惕司马兵变夺权。” 他对于历史中小人物的名字记得并不清楚,只记得大概的历史事件,所以也只能说到这个程度。 其实李侃心中还有些担忧改变历史会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这一路走来,他犹豫许久还是觉得要给郑畋做个简单的提醒,至于将来历史如何发展只能听天由命。 “属下贪功?司马夺权?这...殿下何出此言?” 郑畋大吃一惊,他不信神佛,如果今天这些话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肯定会被他大斥荒谬,拂袖而去,但说这话的是威王李侃,这让他惊讶之余又不得不重视。 “天机不可泄露,孤言尽于此,节帅还是小心为好。” 李侃不是不想细说,一来怕说多了会影响历史,二来他确实是只隐约记得大概的历史事件,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和人物。 郑畋见李侃并不想多说,也不便再问,更何况他现在对李侃所说是事情也只是将信将疑,“多谢殿下提醒,下官定当谨记!” “节帅多保重!”李侃说完转身进了衙门,该说的也说了,至于郑畋信不信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郑畋目送着李侃进入府衙,沉思片刻之后也转身离开,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后,他忍不住将儿子郑凝绩叫到了房间,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跟儿子说了,今天的事情过于奇特,他必须问问儿子的看法。 郑凝绩是郑畋长子,咸通年间的进士出身,目前在其父手下任职,是一名从五品的长史,他一脸惊讶的看着郑畋,“父亲,您相信威王殿下的话?” 郑畋摇摇头,眉头紧蹙,“据为父观察,威王殿下不像是信口开河之人,然而此事过于诡异,实在让人难以信服。” 郑凝绩不愧是进士出身,凝眉沉思片刻便分析道:“这一劫在长安,倒不难理解,父亲您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剿灭黄巢叛军并收复长安,警惕属下贪功轻敌,应该是说您的部下会轻敌中了敌人圈套,殿下没有说明是哪位下属吗?” 郑畋微微摇头,“威王殿下此言本就听着玄乎,既然没有点明何人,为父自然不能当面细问。” 郑凝绩点点头又道:“既然是劫在长安,父亲进入长安之时小心谨慎便是。” 郑畋哈哈一笑,“为父倒是希望能早日踏进长安城,迎接陛下回朝。” 郑凝绩接着分析道:“二劫在凤翔,警惕司马兵变夺权,这个很好理解,意思是说司马会在凤翔夺取父亲兵权,如今凤翔司马乃是李昌言。” 郑畋闻言眉头微皱,背着手在房间踱步,片刻才摇头道:“李司马为人稳重,颇有才干,在军中亦颇有声望,为父不能仅凭威王一句话便妄自猜测,闹得将领不和。” 郑凝绩劝道:“父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威王殿下所说不可全信,亦不可不信,早作准备亦无坏处。” 郑畋点点头,“以前都以为威王殿下一心向佛无心政事,早晚皈依佛门,今日一见,发现威王殿下倒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在为父看来,威王或许是藏拙了,将来定不会是碌碌无为之辈。” 郑凝绩一脸好奇道:“父亲,您觉得如今的几位殿下相比陛下如何?” 郑畋瞪了郑凝绩一眼,说道:“慎言,皇家之事岂是你我能议论的?” 郑凝绩一脸义愤填膺的样子,“父亲,如今我大唐藩镇割据,宦官专权,一群暴民竟然就能把长安城占据了,这其中难到就没有陛下的责任?” 郑畋一拍桌子,沉声喝道:“混账,你给我闭嘴,你我食君俸禄,自然要替陛下分忧,官场的事情自有别人处理,你我身为军人,当前的首要任务是剿灭黄巢反贼,收复长安,明日待陛下启程,你便随我返回凤翔,召集军府将吏,商议讨贼之事。” 郑凝绩心里不赞同郑畋的说法,但是嘴上却不会反驳,只得恭恭敬敬的说道:“父亲息怒,孩儿只是不忿,一切听父亲安排。” 郑畋怒气渐消,沉声道:“今天这番话只有你我父子二人知道,怨愤之语切不可对外人讲,以免招惹祸端。” 郑凝绩躬身道:“父亲放心,孩儿谨记。” 郑畋点点头,“早点歇息,明日还要送陛下去骆峪口。” “父亲也早点歇息,孩儿告退。”郑凝绩转身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哎,也不知道我这老骨头还能撑多久,这朝廷...”郑畋轻声叹息,愁容满面。 第8章 鞭打睦王 十二月初十,李儇起驾南下,此次南下兴元,他没有选择往西走平坦的陈仓道,也没有选择斜谷附近的褒斜道,而是选择向东走周至县的傥骆道。 李侃做梦也没想到刚穿越到唐朝又要再走一次傥骆道,他心里抱怨,嘴上却没办法反对,因为陈仓道全长六百公里,褒斜道全长三百八十公里,从逃跑的角度来说,全长二百四十公里的傥骆道,是秦岭四道中长安通往兴元府最近的一条,但也是四道中最艰险的一条。 走傥骆道,很多地方马车无法通行,只能骑马或者步行,出逃的时候那些嫔妃和皇室宗亲很多都是坐马车的,现在突然没了马车,马匹一下就不够用了,除去驮着食物和财物的十几匹马,剩下的十几匹则优先分给了李儇和他的嫔妃以及年幼的皇子。 进入骆谷口半个时辰,山岭愈加陡峭,山林愈加茂密,道路也越来越难走,田令孜骑着马,挥着马鞭,跑前跑后,督促大家加快行进速度。 李儇有一个爱好就是打马球,此时他的骑术倒是派上用场了,骑马走在山道上也没受多少苦,那几个嫔妃就可怜了,平时出入都是豪华马车,哪里吃过这种苦,如今在马背上东摇西晃,颠簸的胃里翻江倒海,好不辛苦。 其实这些嫔妃还不算最辛苦的,她们至少还有马骑,随行的睦王、泽王、寿王三人连马都没有,只能靠两条腿艰难前行。 不到一个时辰这几位娇生惯养的王爷不仅披头散发,鞋跑没了,脚也划破了,在小宦官的扶掖下,嘴角泛着白沫,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李侃也没马骑,但他毕竟年长,平时也习武强身,体魄自然比穿越前强多了,他负责照顾十岁的遂宁公主,牵着走一会,接着再背一会,倒也不显得累,随行的几位将领看在眼中也颇有些佩服李侃的体力。 刚翻过关岭梁,很多皇室宗亲都走不动了,嚷嚷着要原地休息。 田令孜此时心急如焚,他知道加快行军的必要性,黄巢的追兵随时会来,如果在路上耽搁久了,士兵们饥寒交迫,很容易引起哗变,到时候自己这个宦官肯定首当其冲, 绝难幸免,前几天咸阳那十几个骑兵哗变的事情,还有当年唐玄宗西逃的马嵬之变可都是前车之鉴。 田令孜就这样脑子里想着,嘴里吆喝着,手里的马鞭也不闲着,哪个士兵或宦官的脚步稍一停滞,他上去就是几鞭子。 就在田令孜胡思乱想,越想越怕之时,睦王李倚在行进的队伍中停了下来,走到路边的一块大石上坐下,大口地喘着粗气,负责搀扶睦王的两个小宦官也在旁边停下来喘息。 田令孜眉头一皱,沉着脸骑马过去,两个小宦官赶紧去扶李倚起来。 “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跟上队伍,还想等着反贼追上来吗?”田令孜俯视着李倚喝道。 李倚虽说是位亲王,但是也有点惧怕田令孜,小声辩解道:“孤脚痛,实在走不动了,烦劳田中尉为孤找匹马吧!” 田令孜知道睦王和皇帝感情一般,也懒得给面子,挥手就是一鞭打在李倚背上,尖声叫道:“深山老林,到哪里弄马去,咱家这里只有鞭子。” 挨了鞭打的李倚恨恨地瞪了田令孜一眼,再也不敢说话了,在小宦官的扶掖下,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李侃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怒由心生,恨不得找个险要之处把田令孜丢下山去,这死太监太嚣张了,一个奴才竟然敢鞭打亲王,不过气归气,自己这个闲散亲王还真拿田令孜没办法。 在这乱世之中,宦官当权,皇室宗亲哪还有威严,能保住性命都不错了,如果不改变历史,再过十几年,皇室之人都被朱温杀光了。 “这个人真坏,竟敢打八皇兄。”遂宁瞪着田令孜的背影气鼓鼓的说道。 李侃摸了摸遂宁的脑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凑近遂宁耳边道:“不要让他知道你说他坏话,这个坏人皇兄以后会收拾他。” 遂宁点点头,嘟着嘴问道:“皇兄,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我脚都酸了。” 李侃刮刮遂宁的鼻子,“还得走好几天呢,你才走了几步路啊就脚酸。” 遂宁呵呵一笑,挽着李侃的胳膊说道:“皇兄对我最好了,你背着我走路会不会累啊?” 李侃摸摸遂宁的脑袋,满脸宠溺的笑道:“哥哥背妹妹怎么会累呢。” 遂宁歪着脑袋说道:“皇兄骗人,你看八皇兄让人搀着走还喊累呢,我也要自己走,尽量不让皇兄背着。” 李侃点点头,“恩,遂宁乖,你也可以锻炼锻炼,走累了皇兄再背你。” 经过几个时辰的艰难跋涉,队伍到了关城子,这里是朝廷设立的一个驿站,李儇见嫔妃和皇室宗亲们都叫苦连天哀嚎一片,只得对田令孜说道:“阿父,朕看大家都很累了,歇息一晚再走吧。” 田令孜心中担忧,急忙劝道:“陛下,咱家怕叛军随时可能追过来,还是休息片刻,补充完水和食物继续赶路吧。” 李侃多少猜到田令孜的想法,这个祸害担心皇帝是假,担心再来一次马嵬之变是真,他走到李儇身边说道:“田中尉,现在刚过酉初,大家连续跋涉三四个时辰已是人困马乏,饥寒交迫,再不休息接下来几日只怕更艰难,何况夜间赶路很不安全,点起火把也容易暴露目标。” 第9章 黄巢称帝了 在幽深邃密的深山密林中行走了八天后,李儇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华阳镇,嫔妃们疲惫不堪,体力难支,李儇便下令在此宿营。 华阳镇不大,有七八处木楼,除了驿站,还有客栈、茶楼和点心铺,田令孜把两层楼的驿站作为李儇的临时行宫。 李儇安顿好嫔妃们,从驿站走了出来,看着随行的兵士们东倒西歪坐在院内的坝子上,不由得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田令孜见李儇走出来,不知他要上哪里去,叫了几个神策军士兵跟在后面。 李儇没有反对,只是示意他们远远的跟着,别靠近他。 沿着街上的青砖路一直走到河谷边的一座凉亭,山谷中的泉水声把人的思绪拉出去很远。 他此时心中懊悔万分,作为皇帝,没能守住皇城,作为丈夫,不能给妻儿以安适,害得他们跟着自己逃难…… 田令孜和几个士兵远远地寻了过来,李儇看着田令孜女人般的步态,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悲怆。 虽然田令孜对他十分纵容,总能弄到钱来供他挥霍,可功是功,过是过,这次黄巢能长驱直入攻破长安,田令孜多多少少都有责任,因为神策军掌握在田令孜的手中,数倍于敌人竟然还丢了潼关。 自己也算得上是一个帮凶,此番南下所受的罪也算是咎由自取,李儇痛苦的摇摇头向田令孜迎了上去。 田令孜见李儇迎面而来,连忙跪地而拜,他身后的士兵也跟着拜了下去。 李儇对田令孜道:“阿父快快请起,行旅之间,不必行此大礼。” 田令孜站了起来,一脸喜色地指着身后仍然跪着的几个人道:“陛下,他们是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派来迎接您的。” “哦?山南西道节度使,现在人在哪里?”李儇急忙问道。 跪在地上的一名小将回道:“回禀陛下,牛节帅还在赶来的路上,小的已经派人快马回去禀报了,节帅前日接到田中尉的六百里加急便安排小的带兵先行接应,节帅安排好兴元防务随后出发。” 李儇怔怔地望着牛勖派来的遣使,半天没有说出话来,从长安一路亡命中所积压的悲痛,此刻都随着眼泪流淌了出来。 田令孜见李儇悲哀不止,上前扶住他劝慰道:“陛下不必再忧虑了,我们现在已经安全了,您回驿站暂且歇息一晚,明天一早我们便出发,三日便可到达兴元府。” 这一晚,李儇失眠了,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他躺在冰凉的硬梆梆的床板上,辗转反侧,思绪万千,他想起田令孜对自己的呵护和纵容,还想起了早亡的父皇…… 父皇虽说不是一个明君,他的一生骄奢淫逸,贪慕虚荣、好大喜功,可毕竟是安居长安,在大明宫里寿终正寝,没有饱受离乱之苦!而自己呢?竟然偷偷摸摸抛下大臣和长安子民狼狈地逃跑了。 想到这里,李儇悲愁万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不是一个明君,自登基之后,朝廷的大小政务全部交给田令孜打理,神策军也掌握在田令孜手中,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一个贪图玩乐的傀儡皇帝。 现在自己倒是想亲政了,但这些年放下去的权利要想再收回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啊,他连谁忠谁奸谁能领军都不知道,想着想着,李儇靠在床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田令孜命神策军整队出发,却不见李儇出来,他推开李儇的房门,见他伏在窗前,满面通红。 田令孜面色一变,急忙上前探探李儇的额头,竟热得烫手。 在连日凄风苦雨里奔逃,满身满心的劳累都只能咬牙苦撑着,昨晚一听说前面有朝臣相迎,李儇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加之昨夜在溪水边吹风受了风寒,终于病倒了。 皇上染恙不能起驾,大家只好各自歇下来,等李儇的病好了再走,反正现在到了兴元府地界,倒是不怕追兵了。 申时刚过,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才带着兴元府的官员们风尘仆仆的赶到华阳镇,一见到李儇,便跪倒在地哭着请罪。 李儇此时身体虚弱,没有力气也没心思怪罪别人,这段日子的奔波是他最无助最害怕的时候,现在有臣子来接驾他已经很感激了。 李儇在华阳镇休养了两天,待身体恢复便起驾兴元府,从华阳镇到兴元府全程两百余里,好在大部分官道都是平坦大道,牛勖也准备好了豪华舒适的马车,李儇和嫔妃们再也不用骑着马一路颠簸。 十二月二十三,历经十三天,李儇一行人终于到达山南西道首府兴元府。 牛勖显然为迎接李儇的到来做了不少准备,晚宴的时候各种珍馐美馔,美酒佳酿伺候着,众人死里逃生,苦尽甘来,除了田令孜和李侃,整个兴元府的人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 第10章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李儇此时也很震惊,堂堂大唐宰相,竟然一次死了三个,这是狠狠的打了皇帝的脸,他脸色铁青,沉声问道:“可还有其他大臣遭难?” 李杰犹豫一下,接着说道:“尚书右仆射于琮、太子少师裴谂、御史中丞赵蒙等人也死于黄贼之手,广德公主得知于琮为黄贼所害,拒不投降,选择自缢而死。” 在场是众人越听越心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李侃在边上听着也不由暗暗吃惊,这些被杀可都是朝廷高官,还有一位公主,广德公主是唐懿宗的妹妹,皇帝李儇的亲姑姑。 真是乱世人命如草芥,不管你是皇室宗亲还是朝廷大臣,在乱世中时刻都面临着死亡,他扫视了一下全场,发现在场的所有人,在原来的历史里都不得善终。 李侃有些迷茫,又有些恐惧,大唐王朝的生命在倒计时,自己的生命也在倒计时,在原来的历史中,李侃是在公元893年死掉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改变历史的话自己还有十二年可活,死的时候才32岁,可谓英年早逝。 这几天他已逐渐接受了穿越的事实,只不过心中越来越疑惑,因为目前的情况已经跟历史记载出现了偏差,在原来的历史中,李侃没有和李儇一起南下,而是带着少许随从护卫向北,一直逃到了位于长治市沁源县西北部的灵空山剃度出家。 在叛乱平定之后,李儇四处寻找李侃,希望将其接回国都,但是当寻找使者来到了灵空山时,李侃已然看破红尘,不愿回朝。 李侃这几天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既然没有北上出家,那肯定也不会在893年圆寂了,接下来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不过唐朝都快灭亡了,自己最终的命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心中唏嘘,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两个皇帝弟弟,唐僖宗李儇和未来的昭宗李杰,自己该恨他们吗? 唐朝的衰亡不是一两个皇帝造成的,李儇即位以来地震、冰雹、旱灾接连不断,可谓是天灾人祸,李杰即位后倒是想励精图治,希望恢复大唐盛世,无奈朝廷没有可用之兵,满腔热情无用武之地,除了苟延残喘,哪还有能力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大唐。 现在整个大唐已经烂到根了,靠改变李儇和李杰来拯救大唐几乎不可能。 李侃此时恨不得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凭着自己的知识能力过上富裕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可惜自己生在皇家,将来不管谁夺了李家江山,都没有自己的活路。 历史上改朝换代,前朝皇室没几个能活命的,像蜀汉刘婵那样乐不思蜀的苟活他李侃做不到,就算他想苟且偷生,别人也不一定给这个机会,朱温、李克用、杨行密、李茂贞没一个是善茬,杀皇室宗亲,杀大臣眼睛都不眨一下。 身处乱世,手里有军队才有话语权,就像毛爷爷说的,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如今李儇搞的这么狼狈就是因为手里没有可用的军队,唯一的一支神策军已经没落不堪毫无战力,所以各路诸侯藩镇才敢无视朝廷诏令各自为政。 李侃看向李儇,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一个王爷身上,肯定不是为了走原来的老路出家当和尚,这个王爷身份目前就是一把双刃剑,用不好是催命符,用好了不说荣华富贵,起码能保住小命。 反正是回不去了,王爷这个身份不能白白浪费了,怎么着也要找个机会向这个便宜弟弟要点好处,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也给风雨飘摇的大唐留条后路。 李儇可不知道李侃在打他的主意,他此时非常生气,不顾仪态的破口大骂,“岂有此理,这群该死的反贼,不杀不足以平息朕的怒火,危难时刻见人心,这些死去的忠臣朕不会忘记,那些附逆之人朕更不会忘记,尤其是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 李杰犹豫了一下解释道:“陛下,金吾卫大将军张直方可能被误会了,他不是真的想投降黄贼。” 李儇拿起一个茶杯摔在地上,大骂道:“黄贼进入长安,张直方率文武官员到灞上迎接,颇得黄贼信任,这可是前几天才传来的消息,你竟然说朕误会他了?” 李杰急忙解释道:“陛下息怒,刚才得到的消息,张直方只是假意投降黄贼,暗地里收留了大臣豆卢瑑、崔沆、于琮等数百人,又与凤翔节度使郑畋暗通消息准备反攻,可惜事情败露,已经被黄贼诛三族了。” “哼,真真假假谁说的清楚,此事不必再提,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上奏?” 李儇缓缓坐回椅子上,他不在乎张直方的投降是真是假,但是率众迎接黄巢就是打了皇家的脸,此罪不可恕。 众人也知道没必要为了张直方的问题惹怒李儇,听到李儇问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敢出列答话。 大堂安静了片刻,宰相崔彦昭出列奏道:“陛下,此次遭到黄巢叛军袭击,我们损失惨重,现如今朝中官员死伤无数,诸多事务无法及时处理,还望陛下早做安排,尽早任命新的官员!” 李儇喘了两口粗气,平复了一下情绪,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此事朕已知晓,稍后自有安排。” 户部尚书张方益出列说道:“陛下,近年多灾多战,国库本已空虚,这次离开长安,更是没有任何粮饷可用,望陛下下旨,诏令各地积极上缴税赋!” 李儇看着一旁的田令孜说道:“阿父记得拟旨,每一个节度使都要下诏,让各地尽快缴纳税赋。” 李杰再次出列,说道:“陛下,北面招讨副使诸葛爽投降黄贼,被任命为河阳节度使,河阳节度使罗元杲虽想抵抗,无奈部下尽皆投降,只得弃河阳带着十几名部下逃至兴元府,目前身受重伤正在医治。” 李儇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了,真是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他阴沉着脸,呵呵冷笑道:“好,很好,这就是朕寄予厚望的臣子,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枉为人臣。” 说着他扫视一遍群臣,“你们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讨伐黄贼?” 在场的人一个个都低着头,目前黄巢刚刚立国,声势正猛,谁敢在这个时候夸口剿灭反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