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 第一章:天才医修穿成小可怜 热,身体里的热浪一阵高过一阵,沈云绾就像是一只脱水的海鱼,大脑烧得一片混沌。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一阵低声的交谈。 “只要再等半柱香,沈云绾身上的药效就会发作。让你安排的人呢?” “世子放心,姓陈的已经进了园子,园子里的下人也被小人买通了,保证万无一失。” “那就好,赶紧把人带来,免得夜长梦多。” 话落,接着便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沈云绾终于睁开了眼睛。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古装男子,容貌俊秀,身姿挺拔,看到她醒来,瞳孔缩了缩。 奇怪,自己在抗第九重雷劫时,用玄铁鼎炉挡了一下,却忘了玄铁能够导电,被天雷劈得外焦里嫩,竟然没有魂飞魄散吗? 就在沈云绾沉思之际,男子一脸嫌恶地说道:“沈云绾,想不到你清醒得这么快。醒了也好。你设计陷害婉竹,想要毁掉她的清白,如今也该让你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了!” 婉竹?沈云绾皱起眉。 沈云绾很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眼前的男子,还有他口中的婉竹。闹了半天,是想碰瓷啊。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疯话。趁我没有发火之前,赶紧给我滚!” 她醒来时就已经感觉到了,她的身体里头没有任何灵力。筷書閣 此刻,沈云绾只想赶紧回到总部,找到失去灵力的原因。 男子勃然大怒:“贱人!是你仗着婚约对我一再纠缠!若不是你鸠占鹊巢,婉竹早就是我的妻子了。” 男子说到这里,复又冷笑了一声:“你这般轻浮、放荡,我便成全你。我给你安排的男人是京城有名的纨绔、陈国公府的嫡次子陈文杰,待会儿你就好好享受吧。” 说完,便要拂袖而去。 男子冷酷无情的话语像是打开了一个神秘的开关,一段陌生的记忆涌进了脑海。 沈云绾终于搞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自己并没有魂飞魄散,而是穿越到了一具跟自己同名同姓的身体上,眼前的男子便是原身的未婚夫——镇北侯府的世子楚明轩。 第四十五章:堂堂正正地离开! “这……云绾,你若是被沈家除名,日后就没有娘家给你撑腰了。” 明明沈夫人心里并不想答应,偏偏还装出一副为了沈云绾考虑的语气。 沈云绾再次见识到了她的伪善。 幸好,沈云绾也没指望对方的良心。 “沈夫人,你真的不打算帮我吗?我只想要一封沈大人的手书……” 沈云绾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定定地注视着沈夫人。 在沈云绾的心理暗示下,沈夫人的眼睛出现了短暂的茫然,随后点了点头:“好,我去帮你要手书。” 晚上,因为有了沈夫人求情,沈云绾没有再饿肚子。 她刚喝完一碗粳米粥,便见沈夫人独自前来,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没带。 “云绾,你父亲不同意……”沈夫人似乎还受了一顿排揎,眼睛红红的。 这倒让沈云绾有些吃惊。 毕竟沈正青虽然无情无义,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沈婉竹,只看有没有利用价值。 可是妻子和长子在他心中却不一般。特别是他跟沈夫人青梅竹马、少年夫妻,真的会给沈夫人气受吗? 沈云绾瞬间冷下了俏脸:“既然没拿到手书,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你这孩子……”沈夫人叹了口气,“放心吧,娘能模仿你父亲的字迹,上面我已经盖了你父亲的私章,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 沈夫人从袖中取出一张手书,含笑递给女儿。 沈云绾连忙接过,看清洒金帖子上的字迹后,心中为之一舒,有了这个,自己就有了定心丸。 说来这都怪自己不熟悉本朝的律例。 女子只要父兄尚在,想要立女户,即使被宗族除籍,依然需要父兄的同意书,若不是因为这,沈云绾也不会束手就擒了。 “沈夫人,我累了,想要休息,你可以离开了吗?” 沈云绾达成目的后,瞬间失去了敷衍对方的耐心。 沈夫人刚跟小女儿的干系有所缓和,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紫竹从房梁上跳下:“姑娘,奴婢这就带您离开。” 第四十六章:令人意外的救星! “住手!”一道惊雷般的声音在半空中炸开。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年约四十上下的男子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阔步而来。只见他面白无须,蚕眉凤目,一张端方的面庞不怒自威。 扫了一眼剑拔弩张的气氛,来人冷笑道:“沈大人,你身为朝廷官员,竟敢擅用私刑,你眼里还有陛下吗?!” 沈正青不料半路杀出来个“拦路虎”,一脸不悦地质问:“怎么?本官处置家事,还需要跟你薛大人禀报吗?” 不等来人回答,沈正青不屑地撇了下嘴角,冷笑连连地道:“薛元弼,就算你掌管刑部,可你不要忘了,本官跟你同级,沈家不是你耍官威的地方!” 薛元弼闻言,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条斯理地说:“若是沈大人的家事,薛某自然无权过问。可沈大人妄图屈杀良民!我刑部岂能坐视?!” 沈正青被薛元弼的强词夺理气笑了。 “我管教我自己的女儿和家仆,刑部也要过问?笑话!” “沈大人,可本官接到举报,沈二小姐跟你已经断绝了关系,还有这婢子,可不是你沈家的下仆!” 薛元弼针锋相对地道。 沈正青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小女顽劣,说得气话罢了,可笑薛大人还当真了。 至于这贱婢,纵然卖身契不在我手上。但父母尚在,子女未分家、未出嫁前,不得蓄私产。 薛大人你身为刑部尚书,难道连《大魏律》都记不全?” “还是说……” 沈正青目光森然,紧紧盯着薛元弼。 “薛大人仅凭听到的风言风语,便带兵强闯官员府邸,肆意妄为,你眼中可有陛下?” 形势忽然变得一波三折,沈云绾尚不清楚薛元弼是敌是友,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紫竹拉了下她的衣袖…… 沈云绾收到了暗示,朝着薛元弼的方向屈膝一礼。 “薛大人,民女沈云绾,曾是礼部尚书沈正青的二女儿,于数日前便跟沈家断绝了关系。 离开沈家后,民女打算立女户,不想前日登门索要沈大人的手书时,却被沈大人关押在府内,逼迫民女替沈家大小姐嫁到陈国公府。 民女不从,沈大人便打算杀人灭口! 民女恳请薛大人给民女做主!” “混账!你撒谎成性,现在还当着薛大人的面儿谎话连篇!沈家族谱上一直都有你的名字,如果你现在能跟为父悔过,毕竟是亲生女儿,为父这次就原谅你!” 沈正青仗着沈云绾的手里头没有“证据”,大言不惭地道。 “妹妹,父亲答应陈家的婚事前,提前问过你的意见。你说宁嫁陈文杰,不嫁寒门子,为此父亲还难过了好久。 可这做父母的,哪里能拧过自己的儿女,父亲明知陈家不是良配,为了你当上国公夫人的心愿,依然答应了。 可你又为嫁妆大闹了一场。 父亲一直两袖清风,咱们吃穿嚼用全靠祖上的积攒。就是这样,父亲跟母亲依旧给你准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另外一万两的压箱底银子。放眼京城,哪家嫁女儿能有这样的排场。 可你还不肯满足,放话没有一百八十抬嫁妆绝不出嫁……” 沈婉竹在睡梦中被下人叫醒,听到消息后又惊又怒,唯恐煮熟的鸭子飞了,一路飞奔而来。 走到月洞门处,沈婉竹用力咬了下嘴唇,逼出自己的眼泪后,这才姗姗然地出现。 她的视线在场中环视了一圈,落到薛元弼身上,屈膝行了一道福礼,姿态优美至极。 “薛大人,虽然妹妹不该说谎,求薛大人看在妹妹年幼无知的份上,不要跟妹妹计较。小女在此拜谢沈大人。” 说完,沈婉竹直起身,眼眶含泪,又是痛心、又是失望地看着沈云绾。 “妹妹,镇北侯府给了五万两的聘礼,姐姐全都送给你,你不要再闹了。” 沈婉竹演技精湛,将一个善良大度又委曲求全的长姐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不知内情的人,定会对她这套说辞深信不疑。 没看薛元弼带来的那些侍卫,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变了,里面有着不屑和轻视! 沈云绾轻笑了一声,一双似水明眸充满了讥讽。 “沈婉竹,即便你说得天花乱坠,可谎言始终是谎言,在真相面前不堪一击!” “我跟镇北侯府的楚明轩自幼订婚,可你回到沈家后,却跟对方暗通款曲,最后将我取而代之,还美其名曰各归各位。 你这点把戏,也就只能骗骗那些被你的美色所迷惑的男子,那些掌管中馈的当家夫人,哪个不是一双利眼!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妹妹,看在你不懂事的份上,我对你一让再让,你怎么可以空口白牙地污我清白!” 沈婉竹不敢置信地捂着心口的位置,身体晃了晃,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这让先入为主的侍卫们对沈云绾更加厌恶了,纷纷在心里想,薛大人如此英明,怎会掺和沈家的家事,而且还隐隐约约地偏向那位自私任性的沈家二小姐! “呵!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巧嘴!可这些由你亲手绣在手绢上的情诗,你又要如何解释?” 沈云绾从袖里掏出一大把手绢,抬手一扬,洒的到处都是。 有一张帕子就落在沈婉竹的面前! 看清上面的刺绣,以及帕子边缘的“婉竹”二字,这次不用做戏,沈婉竹的脸蛋便刷白、刷白的。 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蹲下身去捡。 “别以为你伪造了几张手帕就能冤枉我!” 沈婉竹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 “刚刚不是还一口一个妹妹吗?这就装不下去了?沈婉竹,你不承认也不打紧,这样的帕子我手里头还有,要不要我邀请你那些手帕交来辨认?” 沈云绾的唇畔浮上一朵灿烂的笑容,悠闲的神情犹如猫逗老鼠一般,眯眼看着这肮脏的小玩意儿徒劳地挣扎着。 今晚有薛元弼这座镇山太岁在,自己跟沈家人的帐也该彻底清算了! 沈正青不是最看重沈家的百年清誉吗? 沈云绾讥讽地翘起唇,自己要让他亲眼看着,沈家的百年清誉是如何毁在他手上的! 第四十八章:萧夜珩的回忆杀 回到自己的院落,花园里的月季散发出芬芳的香气,调皮地扑进鼻端,让沈云绾的心中为之一松。 对沈云绾来说,比起跟她血脉相连的沈府,谨王府这个暂时落脚的院子更像是她的家。 “姑娘,我们可算回来了。” 紫竹眉眼带笑,朝着沈云绾屈膝一礼:“恭喜姑娘恢复自由身,祝姑娘以后天高海阔、自由自在。” 紫竹的这句祝福对沈云绾来说非常的熨帖,她笑吟吟地说:“嘴巴这么甜。可惜你家姑娘我身无分文,没有钱赏你。” “姑娘放心,王爷已经提前赏过奴婢了。” 紫竹眨了眨眼睛。 她一脸神秘地说道:“姑娘快随奴婢进屋。” 沈云绾看向身侧,只见萧夜珩坐在轮椅上,深邃的眉目含着淡淡的笑意,仿佛在等着她进去。 沈云绾从善如流地推开门,霎时间睁大了眼睛。 只见屋子里摆放着四颗硕大的夜明珠,房梁上垂下数盏漂亮的荷花灯,将屋子里映照得彩绣辉煌。 一桌美味佳肴正冒着热气,孟池捧着一碗长寿面,一副乐呵呵的模样,笑得像个傻子。 “沈姑娘,王爷说,您离开沈家便是新生之日,所以让小厨房做了一碗长寿命给您庆生。” 沈云绾闻言,下意识地回首,但见萧夜珩面色温和,花灯铺下的流光在他的眉目间跳跃,好似闪烁着碎金。 “云绾,生辰安康。”萧夜珩的嗓音犹如金玉相击,落在沈云绾心间。 她这才想起,今天还真是自己的生日,不过是前世的。 萧夜珩今晚的安排,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一个歪打正着的巧合。 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安排吧。 沈云绾情不自禁地翘起唇,站在满室辉煌中,接过孟池手里的长寿面,吃得干干净净。 “萧夜珩,谢谢你。” 紫竹和孟池不知何时离开了屋子,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跟你求助……” 或许是今晚的灯光太过旖旎,萧夜珩忍不住回忆起二人的初见。 “我当然记得了。”沈云绾挑了挑眉,横了萧夜珩一眼,“一见面你就下毒威胁我。” “如果孟池来得晚,我早就成为你的刀下亡魂了。”面对沈云绾的翻旧账,萧夜珩同样似笑非笑。 “当初会给你下毒,是因为看出你并不想救我,我还在想,一个姑娘家的心肠怎会这般硬。不过现在……还是硬心肠更好。” 萧夜珩似有所感地说道。 “这是心肠硬不硬的问题吗?如果角色互换,你会救我吗?” 沈云绾可不是为自己辩解。 “除了傻子,谁会在那种情境下去救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萧夜珩淡淡一笑:“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觉得,你我坐在这里谈笑风生,想想天意还真是莫测。” 萧夜珩的话让沈云绾想起一个很有趣的梗,她不由嫣然一笑:“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你是天命之子,哪怕陷入九死一生的局面,依然能转危为安、逢凶化吉。” 悲惨的身世,高贵的身份,还有开了金手指的自己,这不就是自己看过的男频主角逆袭文吗? 想想萧夜珩邪魅一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画面太美,沈云绾一开始还小声偷笑,后来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双明眸甚至笑出了眼泪,换来萧夜珩不解的目光。 沈云绾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讲给萧夜珩听。 没想到对方墨眸微垂,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半晌,自失地一笑。 “我出生时,母后就已经失宠于父皇,整个椒房殿形同冰窖。我虽然出生便被封为太子,却连父皇一面都没有见到。后来,我终于见到了父皇,却是在我母后自尽的那一日。” 萧夜珩淡淡地道,语气里头无悲无喜。 沈云绾震惊得脱口而出:“为什么?” 先皇后为什么要自尽! 陛下又为什么如此厌恶自己的亲生儿子! 沈云绾的心中生出了一股预感,萧夜珩今晚要说的,可能是他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揭露于人前的伤疤。 就是不知……这伤疤已经愈合,还是犹如附骨之疽,永远都没有愈合的那一天! “为什么?”萧夜珩掀了掀薄唇,露出自嘲的笑容。 “这要从我祖母说起。当年祖母和先皇是少年夫妻,两人亲密无间,整个后宫都形同虚设。直到先皇微服私访时遇到了一个女子,不仅将女子带回后宫,还力排众议,封为了淑妃。” “祖母伤心欲绝,可祖父就跟魔怔了一般,忘记了曾经的海誓山盟,眼里就只有那个让他重燃爱火的女子。但淑妃红颜薄命,仅仅双十年华便撒手而去。” “先皇为了怀念淑妃,就在民间搜寻跟淑妃容貌相似的女子,有时候是一双眼睛,有时候是神情……祖母彻底对先皇死了心。”明明萧夜珩跟先皇是祖孙,提起先皇时,却连一声祖父都不愿意叫出口。 这不就是集邮吗?沈云绾厌恶地皱起眉。 “先皇若是真的痴情,就该追随淑妃而去,而不是在其他女子身上找寻淑妃的影子。说到底,他爱的就只有自己。” 沈云绾的语气不屑极了。 “祖母早早地认清了这一点,她不想坐以待毙,只能暗中联络朝臣,以待明日。” “我外祖母是祖母的亲妹妹,为了助祖母一臂之力,嫁给了比她年长十四岁的齐国公做续弦,后来在生我母后时难产而死。我的母后便被接进了宫中扶养……” 沈云绾懂了,接下来应该就是一个青梅敌不过天降的故事。 郑太后心中有愧,所以把一腔疼爱全部弥补给了外甥女,并且亲上加亲,将外甥女变成了儿媳妇。 但陛下不是任人摆布的人,何况他心里还有陈贵妃这粒朱砂痣!恐怕齐国公还活着时,陛下尚能忍耐。 齐国公一死,权柄被陛下收回,先皇后这个有着两重身份的妻子就十分碍眼了。 或许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 龙困浅滩时借妻子之势一飞冲天,得势后,那个见证过他的惨淡和无能的女子,就像是一块用过的抹布,连同不堪的回忆一起被丢弃。 “可惜,母后一直不得父皇宠爱,哪怕后宫前朝都夸母后聪慧贤明,可在父皇眼里却是心机深沉。 母后死的那一天,祖母伤心欲绝,言明余生都不会再跟父皇相见。即使父皇在坤仪宫外跪了一天一夜,祖母都没有改变主意。而我……因此承受了父皇所有的不满和怒火。” 萧夜珩低低地笑出声,清寒的目光难掩伤痛。 “所以,一个连出生都不被期待的人,又算什么天选之子!” 沈云绾早就听不下去了,闻言一脸薄怒地打断他。 “什么叫不被期待?萧夜珩,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定数。 就算你的出生不被期待,可你却靠自己的努力,一路成长为边关百姓的支柱。在百姓心里,他们不在乎当今天子是谁,他们在乎的是安稳度日,而他们的安稳,是你萧夜珩给的!” “还有你的父皇,当初他也可以不娶你母后,可他又放不下权势,后来却把一切都怪在你母后身上,一个冷漠自私、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小人,他的期待又算什么?”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这种渣男算个der啊! 也就是萧夜珩生在古代,尽管生而秀异、聪明绝伦,思想却受到时代的局限性,才会陷入自我怀疑。 好在他内心强大,这种情况只是偶尔,否则,早就被他那个渣爹逼疯了。 “萧夜珩,沈正青在我心里,连血脉亲人都算不上,他是我的仇人,只要我一息尚存,迟早有一天会将他踩在脚下,让他痛不欲生!难道……你就不想给你的生母复仇吗?” 沈云绾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坚硬、锋利的光芒像是一颗被打磨过的宝石,璀璨的仿佛能够刺痛双眼。 “我会帮你,实现一场最盛大的复仇。” 萧夜珩神情微怔,仿佛有一只纤纤妙手,拨动了他如枯潭一般的心弦,在冰封已久的内心洒落点点光芒,敲碎冰层,流动出一股细细的清泉。 “云绾,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眼睛。不要耗费太多的心神,在这世上,你的眼睛值得去看更多的风景。” 萧夜珩的薄唇浮现了一抹和煦的笑容,是沈云绾在他身上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不是,自己刚刚慷慨激昂地表决心,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去钻牛角尖,没想到反而被对方给教育了。 沈正青那个人渣何德何能,能让自己被蒙蔽双眼?! 沈云绾无语地撇撇嘴:“萧夜珩,重点难道是这个吗?重点不是我可以帮你复仇吗?我现在就是你这个天选之子的金手指!这才是重点。” 所以,沈云绾洋洋洒洒地跟自己说了这么多,仅仅是在强调她对自己的重要性? 似她这样骄傲、明媚的女子,内心应该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看来祖母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根本无法触动她。 所以祖母,你就不要怪孙儿“麻木不仁”了,眼前明明还有一个! 第四十九章:父女翻脸 沈云绾并不知道萧夜珩给自己灌下的鸡汤并非“原创”,在沈家高度紧张的她回到熟悉的地方沾枕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沈云绾便来到了郑太后居住的院子,来给郑太后把脉。 “太后娘娘,您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再有三副药就可以痊愈了。”沈云绾笑盈盈地说道。 郑太后抬手抚了抚鬓发,前几天还有些斑白的发丝变得漆黑如墨,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我还要问你这个丫头,给我开的药是不是有着返老还童的奇效,每天照镜子,都能把我吓到,怀疑自己变成了老妖精。” “只是普通的美容养颜的药物,您年轻时便风华绝代,岁月从不败美人,怎么能是老妖精呢?”沈云绾的声音像是抹了蜜。 “瞧这小嘴甜的!” 郑太后抬起手指去点沈云绾,刚伸到一半便被斜刺里的一只手臂拦住了。 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孙子。 实际上,刚刚萧夜珩的本能反应快过了大脑的思考,他只是不想祖母的那根手指落在沈云绾的樱唇上…… 可笑,居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 郑太后在心底啧了一声,为了不让孙子尴尬,或者说不想让孙子这么快就探究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她转移了话题。 “阿宝,哀家在你这里住不了几天了。终究坤仪宫才是哀家该呆的地方。” “祖母,怎么这么突然?”萧夜珩来不及细想,皱起眉看向自己的祖母。 “是王府的下人服侍的不好吗?” “当然不是。”郑太后安抚地拍了拍萧夜珩的手。 “我得回去,我的孙儿马上就要站起来了。祖母虽然老了,还没有老的不能动,那些路上的障碍啊……我会帮你扫除。” “祖母,孙儿不用您做这些。”萧夜珩不期然地想到,昨天也有人说过跟祖母同样的话。 “可是做长辈的,总是希望晚辈的路走得更顺一些。何况……” 郑太后柔声一笑:“何况小丫头还需要哀家这座靠山,堂堂正正地离开沈府只是一个开始,她还需要光明正大地站到世人的面前。女孩子嘛,总是需要交际的。” 原来郑太后没有忘记要封自己为郡主的事啊!这位老人家真的能处! 沈云绾甜甜笑道:“太后娘娘您放心,我这里有一颗解毒丸,您就算回到皇宫,也没有人能害您。” “你这丫头,是不是哀家不回去,你的这颗宝贝药就不会拿出来。”郑太后调侃道。 “太后娘娘,谨王府里没有人会害您,您又不需要这个。可是皇宫里就说不准了。” 沈云绾胆子大得什么都敢说。 “那也不一定,真正的危机永远藏在平静的水面下。” 郑太后轻轻一笑,眼睛里浮现出少女般的调皮,出现在她身上竟然没有任何的违和感。 “这几十年,哀家就连睡觉的时候都要睁着一只眼睛,所以哀家才能活到现在,你要记住。” 咦,郑太后这是在教自己吗? 沈云绾眨着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点点头。 “太后娘娘的话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真乖!”郑太后现在越看沈云绾就越喜欢。 现在看来还是孙子有远见,当初没选齐家的女孩子太正确了,小丫头聪明、漂亮、有决断,这才是自己心仪的孙媳妇人选。 “上次你说想开一家医馆。哀家以为,倒不如先开一家脂粉铺子,你也不用抛头露面,让阿宝帮你挑个合适的掌柜,多安排一些人手,三天就可以开起来。” 郑太后突然提议。 “脂粉铺子?”沈云绾还真没有这个想法,毕竟医道才是自己的老本行。 “你给哀家的药,短短几天就有这么好的效果,若是你想要安身立命,这是最快的法子。” 郑太后瞥了一眼萧夜珩,说道:“铺子就先用谨王府的名义开起来,我投五千两银子,算是我的诊金。剩下的让阿宝添上一些,赚到的银子你们两个二八分账。” “祖母这样说,倒显得我小气了。这个铺子就算我的诊金,至于祖母的五千两……就给云绾留作零花钱。” 萧夜珩注视着沈云绾的眼睛,温声说道。 “太后娘娘,您是不是早就跟萧夜珩商量好了?”沈云绾眨了眨眼睛,要是连这都没有看出来,那她也太笨了。 “哎,你这丫头啊,哪点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聪明了,显得不够可爱。” 郑太后嘴上说着抱怨的话,一双眼睛却盈满了笑意。 “从前呢,你有开医馆的想法,阿宝也有他的顾虑,才会一直拖着。可自打你回了沈家后,阿宝便想通了。比起依靠别人,你想依靠的,是你自己的立身之本。” 郑太后的目光流露出赞许:“这个道理哀家用了好几年才想明白,可你才多大,见事就这样透彻。” 萧夜珩不想让自己开医馆,这点沈云绾早就想到了。 对于萧夜珩来说,自己掌握的医术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认知,所以他才想把自己掌握在手中,换了自己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但让沈云绾没想到的是,萧夜珩居然会改变主意,而且提出了一个比开医馆更成熟的方案。 自己现在还没有名气,就算开业了,也不见得有生意。 可这胭脂水粉就不一样了,只要铺子的地段够好,包装够漂亮,就很容易招揽到客人。 最后再凭着口碑,熟客带新客,用不了多久就能够把本钱赚回来! “太后娘娘,您再这么夸下去,我会骄傲的。”沈云绾露出俏皮的笑容,“既然您和萧夜珩都说是给我的诊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郑太后喜欢沈云绾的其中一点就是,她性子干脆,从不口是心非。 郑太后含笑道:“你想给铺子起个什么样的名字?阿宝也好让人去做牌匾。” “就叫念奴娇吧。”沈云绾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名字。 “念奴娇?不错。”郑太后颔了颔首,笑眯眯地看向孙子,“阿宝,现在名字有了,尽管去办吧。” 沈云绾也没想到,只是去了一趟郑太后的院子,就赚了一间铺子还有五千两银子!kuAiδugg 有了这笔钱,自己就能做很多事了。 与沈云绾这边的喜气洋洋不同,沈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的气氛。 沈婉竹红着一双眼睛,盯着沈夫人的眼神含着一腔怨愤。 “母亲,是不是只有沈云绾才是你的女儿?你竟然为了放走她,伪造父亲的手书,你有想过我吗?有想过沈家吗?” “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的?说我水性杨花,勾引妹妹的未婚夫;还有父亲,教女无方!我们沈家已经成了所有人的笑话,现在你满意了?!” 第五十章:醒悟 沈云绾两天之内做了上百瓶的香粉和口脂,指挥着紫竹将这些瓶瓶罐罐贴好标签,沈云绾正准备回去休息,却被周长史拦住了去路。 “沈姑娘,王爷有急事找您。” 沈云绾有些好笑,自从来到谨王府后,自己听到最多的好像就是这句话。 “带路吧。” 也不知道萧夜珩又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走到正厅后,看到客座上的男子,沈云绾吃了一惊。 薛元弼居然登门拜访,他这么光明正大地上门,就不怕给自己惹上麻烦吗? “下官今日前来,是调查虎符失踪一事。四月十三日,王爷身在何处?”只听薛元弼一脸严肃地问道。 “四月十三日?那日本王旧伤复发,一直处于昏迷状态,除了林老外,还有太医院的太医在,有脉案可以证明。” 萧夜珩想了想,不疾不徐地说道。 “多谢王爷,下官公事已经问过,现在就只剩下了私事。”薛元弼例行询问后,躬身一礼道。 恰好沈云绾走进了屋内。 “谨王殿下,您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沈云绾虽然没对萧夜珩直呼其名,而是用了尊称。 可她并未察觉,就连薛元弼在萧夜珩面前都要自称“下官”,她却跟萧夜珩“你我”相称,早就暴露了两个人的关系。 闻言,萧夜珩的墨眸飞快地闪过了一抹无奈,淡淡道:“是薛大人要见你。” “薛大人?”沈云绾投去不解的眼神。 “我要多谢沈姑娘的那颗活血丹。前天晚上,我在刑部轮值,忽然口舌一麻,双手抖动,连话也说不出来。幸好被书童发现,找出沈姑娘给我的活血丹服下,一炷香后,才恢复如常。” 薛元弼今日提起仍是一阵后怕。 如果当初自己因为沈云绾是女子便轻视于她,并没有把活血丹带在身上,后果不堪设想。 “薛大人,之后您就没有看过太医吗?” 沈云绾也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医术发展到什么样的水平了。 这姑娘年纪不大,却能直击厉害。 薛元弼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沈姑娘,我请了太医院的许院判。对方把脉之后,给我开了一张太平方子,让我注意饮食清淡,每日早些休息。” 沈云绾扫了一眼许院判开出的药方,摇了摇头:“薛大人的积弊是在血里。饮食清淡、保证睡眠的确会让你的症状减轻,但也仅此而已。” 薛元弼的病说白了就是高血压,属于原发性醛固酮增多症,是很常见的一种病症。 “薛大人最近这两年,有没有四肢麻木的情况,并且夜尿频繁,精力大大减退,偶尔还会手足抽搐?” “没错。”薛元弼颔了颔首,“沈姑娘有办法治疗吗?” 萧夜珩闻言,朝着沈云绾投去一道温煦的目光:“云绾,若是没有法子,也不必勉强。” “殿下,您曾经说过,薛大人有治世之才,朝廷有薛大人,是百姓之福。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治疗薛大人。” 沈云绾说得义正词严,跟萧夜珩目光交汇时,却偷偷地眨了眨眼睛。 薛元弼精明强干,岂会听不出谨王的意思,自己还没如何呢,谨王就先护上了,难道自己还会为难一个小女子吗? 更有意思的是沈云绾,这是在帮谨王争取自己的好感吗? 有意思!沈正青的两个女儿,大女儿跟宸王暗度陈仓,小女儿则是明明白白地站在谨王这一边。 看不出,沈正青还有“四处下注”的本事。 薛元弼的心底不无嘲讽。 “依沈姑娘之见,我的病多久才能痊愈?” 薛元弼说道。 “这个嘛……还需要辩证地去看。这样,我先给薛大人开张方子,薛大人若是觉得有效果,三日后再来找我复诊。” 沈云绾没有把话说死。 若是一下就把薛元弼给治好了,对方说不定还觉得自己是在夸大其词。 “我相信沈姑娘。”薛元弼作为患者,亲身体验过活血丹的效果,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再次登门的原因。 “这次我来,除了我自己,还想请沈姑娘登门一趟,为我夫人看诊。” 薛元弼把目光投向了萧夜珩,等着对方的答案。 没想到,萧夜珩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不行。恕本王直言,薛大人踏进谨王府的那一刻,暗处就有无数眼睛盯着,你若带走了云绾,能保证她毫发无伤吗?” 薛元弼实在异想天开!若是要让云绾以身涉险,萧夜珩宁可不争取薛元弼的支持。 “谨王殿下放心,下官这次来王府已经得到了陛下的同意,是为调查虎符丢失一案,就算从王府带走几个人,也是例行询问。” 薛元弼在朝中一直属于中立派,无论哪方拉拢,他自岿然不动,又怎么会授人以柄。 然而,萧夜珩却不为所动。 “薛大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薛元弼以为萧夜珩是在拿乔,不由皱起眉:“谨王殿下,当年拙荆为供我读书吃了很多苦,可以说没有拙荆就没有我的今日。不知谨王殿下的条件是什么?” 薛元弼以为自己是在跟他提条件? 萧夜珩的露出一抹凉薄的笑容:“薛大人既然办完公事,恕本王不奉陪了。孟池,送客!” “谨王殿下这是何意?”薛元弼气笑了,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谨王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对方的戏演得太过了。 “薛大人,请吧!”孟池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沈云绾惊了惊,还有些在状况外。 这两个人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她不着痕迹地移动到萧夜珩身后,手指去拉对方的袖子。 然而,萧夜珩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目光半垂,一双幽暗的墨眸喜怒难测。 薛元弼见此冷笑了一声:“是下官冒昧了!告辞!” 沈云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元弼离开了屋子。 她不知道萧夜珩发的哪门子神经,俏脸含怒,雪白的肌肤如晕粉霞: “你个混蛋!无论是活血丹还是我刚刚开的药方,全都价值千金!我努力帮你拉拢薛元弼,你却说翻脸就翻脸!你在发什么狗脾气!” “咳咳咳咳……” 孟池被自己的口水呛住,抚着胸口咳个不停。 直到萧夜珩目光扫过,孟池触碰到他暗含杀意的眼神,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痛苦的脸都憋红了。 “说啊……”沈云绾拔高了声音,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萧夜珩打一顿。 “云绾,祖母昨天告诉你的,你难道忘了?”比起沈云绾的气急败坏,萧夜珩的语气十分温和,还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第五十一章:郑太后的态度 沈云绾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自己难道喜欢上了萧夜珩?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是对萧夜珩有好感的。 为了救自己出沈府,他甚至请动了薛元弼,后来更是担心自己陷入危险,不惜跟薛元弼为敌,这才会让自己的好感越积越多,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庆幸的是,这些好感还没有变成喜欢,就被人单方面地叫了停,而那个叫停的人便是萧夜珩。 他刚刚措辞严厉,除了担心自己以外,恐怕还是想跟自己划清界限吧。想必他也察觉到了,这段时间,自己跟他走得太近了。 沈云绾前世醉心修行,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各国政*要为了讨好她送来的那些顶级男模,她从来都不屑一顾。 所以,前世断情绝爱的自己,这辈子却被萧夜珩轻而易举地撩动了少女心。凭什么! 沈云绾心里涌上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招惹了自己就想退回他的安全地带?没门! 萧夜珩,给我等着! 想到这里,沈云绾心情好上了许多。 她打开门,叫回被她赶走的紫竹:“你让厨房送碗鸡汤面,我饿了。” “小丫头饿了?正好,我带了八珍糕过来。”郑太后带着下人来到了院子。 “太后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沈云绾吃了一惊,但转念想到,自己刚跟萧夜珩吵了一架,会惊动郑太后也不奇怪。 毕竟这位老人家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一腔玲珑心肠却活泛得很。 “我听说有个小丫头气得晚饭都没吃下去,我哪里还睡得着。”郑太后笑得一脸慈祥,一双清亮的凤眼却暗含戏谑。 “赶紧进屋,可别把自己饿坏了。”郑太后冲着沈云绾招了招手,吩咐身后的婢女,“摆膳吧。” 婢女得了吩咐,将菜肴一样样从食盒里取出来,除了郑太后说的八珍糕外,还有银丝卷、荷叶蒸鸡、樱桃肉、香煎银鱼……不一会儿,便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谢谢太后娘娘,您用晚膳了吗?要不要一起来点?”沈云绾道了谢,随口客气了一句。 没想到,郑太后竟坐在了她旁边,拿起桌上的银镶象牙筷子:“我晚膳还没吃完呢,就听说你跟阿宝吵架了。阿宝一个人去了藏书阁,你呢,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别说,这会儿我还真饿了。” 郑太后说完,夹了一个银丝卷,细嚼慢咽起来。 沈云绾有些尴尬,索性放下了筷子。 “太后娘娘,我跟谨王殿下没有吵架,我们两个就是意见不合。” “哦?那阿宝怎么也没有用晚膳?不过男子嘛,一顿饭不吃又掉不了一块肉,倒是姑娘家身体娇弱,更要多加爱惜。” 萧夜珩也没用晚膳?沈云绾咬了咬唇,不仅没心软,反而在心底暗骂了一句活该! 郑太后将沈云绾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唇角微微翘了翘。两个都是聪明孩子。自己还以为他们发现这个秘密要很久呢,没想到会这么快! 不过也无所谓,阿宝性子太冷,就该有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治治他! 第五十二章:讳疾忌医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薛府的大门外。沈云绾这才发现,薛元弼的府邸跟沈家就只隔了一条街。 薛府的下人撤下门槛,由着马车一路驶进去,停在影壁处。 紫竹扶着沈云绾登上早就准备好的软轿,由杨妈妈带着,穿过垂花门,往薛家女眷们居住的后院走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杨妈妈在轿子外说道:“沈姑娘,前面就是夫人的院子了。” “有劳。”沈云绾颔了颔首。 刚一下轿,便见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快步迎了上来。 只见她梳着妇人髻,一张瓜子脸,柳眉杏眼,未语先笑。 “这位就是沈姑娘吧?好一个钟灵毓秀的美人!” 杨妈妈连忙介绍道:“沈姑娘,这是我们府里的大少夫人,娘家姓李。” 沈云绾的心间浮上了一丝诧异,自己就是一个大夫,薛家却派了大少夫人接待,礼数做得足足的。 “大少夫人谬赞,您才是蕙质兰心,令人一见忘俗。”沈云绾只是不喜欢交际,不代表她不擅长。 闻言,李氏笑吟吟地道:“沈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我比你虚长几岁,若是沈姑娘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李姐姐吧。” 沈云绾的眼睛闪了闪。 这位大少夫人对自己是不是热情的过分了。 她按下心中的怀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李姐姐。” “哎。”李氏脆生生地应了,“妹妹跟我来。” 刚刚还是一句“沈姑娘”,现在索性叫上“妹妹”了。 沈云绾虽然摸不清对方的目的,但既来之、则安之,跟在了李氏的后面。 薛夫人的院子视野开阔,院中花木葳蕤,虽然不像沈家,花园里大多都是名品,却是精心打理过的,特别是窗前的一丛芭蕉,颇有几分意趣。 这李氏明显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沈云绾不过多看了几眼,李氏便微笑着指了指翠绿的芭蕉叶。 “妹妹喜欢这芭蕉?” 沈云绾收回目光,露出一朵浅浅的笑:“就是觉得布置的人很有巧思。” “我母亲喜欢听雨打芭蕉的声音,父亲便在母亲的窗前亲手种了一丛芭蕉。”李氏捂嘴笑了起来,“没想到妹妹也是同道中人。” 薛元弼那人严肃至极,看着很有些不解风情,居然会为妻子亲手栽芭蕉? 沈云绾的目光在院子内的各处景致上一扫而过。 只见院中有个月牙形的小池,用太湖石堆叠出假山,池上飘着一大片睡莲,几尾锦鲤在莲叶下追逐嬉戏;另一边的窗前栽了一丛翠竹,微风浮动,竹影摇曳。 “池上山寒欲雾,竹暗小窗低户。数点秋声侵短梦,檐下芭蕉雨。”沈云绾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浮上了这首词。 李氏在一旁听了个真切,惊叹了一声:“母亲便是按此布置的,看来妹妹真是母亲的知音人。妹妹快随我来吧,母亲见到你一定很开心。” 来到门外,下人们打起帘子,李氏脆声道:“母亲,沈姑娘到了。” 沈云绾跟着李氏绕过屏风,只见屋里的布置与外面截然不同,拔步床上纱帐垂着,显出了几分昏暗。 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书桌,三、四本书胡乱放着,尽管下人们时常打扫,但沈云绾目光锐利,一眼看出主人许久都没有翻动过了。 “芸娘,让你父亲不要白费心思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中有数,你帮我把沈姑娘送出去,跟人家赔声不是。” 声音的主人透着一股虚弱,听起来沙哑、疲惫,仿佛受尽了折磨。 一个病人,却拒绝了给她看病的大夫!是什么样的变化能让一个热爱生活的女人毫无求生意志呢? 沈云绾心中甚至浮上了阴谋论,难道薛元弼的“宠妻”只是假象? “母亲,父亲为了您的病牵肠挂肚,您就算不为自己,就当为了父亲,儿媳求您了。” 李氏声音急切。 “你不必多说,我累了。”薛夫人一副不为所动的态度。 李氏连忙朝沈云绾递来哀求的目光,生怕沈云绾一气之下就这么走了。 毕竟昨夜公公跟夫君一再交代,沈姑娘绝不是寻常大夫,一定要以礼相待,切莫得罪了她。 见状,沈云绾给了李氏一道安抚的眼神。 她轻启红唇:“薛夫人,听说薛大人是寒门出身,是您织布供他读书,为了凑齐他上京赶考的盘缠,您把自己的嫁妆都变卖了,其中一件还是您家里的祖传之物。” 沈云绾嗓音泠泠,如珠落玉盘般飞快。 她接着说道:“没来薛府之前,我先入为主地以为会看到一个倦怠、委顿的妇人,即使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却被早年的劳碌和困苦拖垮了精气神。及至我走到了您的院子,看到院中景象,才发现我的自以为是。” “看景知人,您心胸开阔、外柔内刚,兼之雅趣盎然、品味不俗,似您这般不凡的女子,难道也会讳疾忌医吗?” 沈云绾说完,快步走到了床前,与薛夫人仅仅一帘之隔。 “薛大人跟您是众所周知的恩爱夫妻,您真的忍心让他鸳鸯失偶?薛大人请我来,是冒了风险、欠了人情的,若是就这么白费了他的苦心,以夫人的善良,恐怕在九泉之下也难安。” 床帐内,薛夫人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角,枯瘦的手背青筋毕露。听到那句“冒了风险”,她更是心中一涩,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地淌下。 房间里静悄悄的。 李氏心里焦灼,不自觉地咬住了嘴唇。 直到床帐里头传来了一声长叹。 “看来沈姑娘不仅是大夫,这样好的口才,称得上一句‘女中苏秦’,这个病,我是不看都不行。” 薛夫人的话透着一丝微微的嘲讽,不知是自嘲,还是不满于沈云绾的咄咄相逼。 “苏秦不敢当,薛夫人抬举我了。身为大夫,最讨厌不听话的病人,这是我的职业病,希望薛夫人不要见怪。” 沈云绾笑语嫣然,一番话却是绵里藏针。 薛夫人失笑地摇了摇头。这姑娘倒是像极了自己从前的性子。也罢,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倒不如让他一次死心! 最终,薛夫人拉开了那道看似轻飘飘、在她心中却沉重无比的帘子。 但见一张蜡黄、憔悴的面庞映入了眼帘,眼下有着明显的青黑,眼角更是刻着两道深深的纹路。 除此之外,五官却是非常秀丽,特别是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透着一股少见的英气。 “沈姑娘真是国色天香。” 薛夫人吃了一惊,虽然通过声音可知,这姑娘年岁不大,可是亲眼见到后,才发现沈云绾比她想象中的年龄还要小,而且这姑娘还有着世所罕见的美貌。 如果不是出于对丈夫的了解,薛夫人如何也不能把沈云绾和大夫联想在一起。 “夫人,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的医术要比我的容貌更让人惊艳。” 沈云绾毫不谦虚地说道。 尽管床榻前摆着一只精致小巧的银鎏金香炉,月麟香的香气悠悠袅袅。沈云绾凭借着身为医修的敏锐嗅觉,在这香气的掩盖下,仍是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这腥臭味恰恰是从床榻上散发出来的。 沈云绾的心底浮上了一丝明悟。 怪不得薛夫人会对大夫这般抵触。 古代医学知识匮乏,又有着极其严苛的男女大防,女性袒露身体更是被视为耻辱。 而薛夫人又病在非常私密的地方,想必她已经自我厌弃很久了,才会了无生趣。 “李姐姐,我治病不喜欢有其他人在场,还请李姐姐把我的婢女也一起带出去。” 沈云绾转过身,对着李氏说道。 床榻上,薛夫人的瞳孔紧张地缩了缩。 她咬了咬牙,突然反应剧烈:“芸娘,我不治了,你送沈姑娘出去。” 婆母忽然下了逐客令,李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嘴里嗫嚅着:“可是母亲……” “李姐姐,请你把我的婢女带出去。”沈云绾只好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婆母一向温和、宽厚,公爹却威严、肃穆。别说是自己了,就连夫君在公爹面前都是大气儿都不敢喘。 李氏立刻做出了选择。 她低声说道:“紫竹姑娘,你随我来。”说完,连头也不敢抬,快步离开了屋子。 一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沈云绾和薛夫人。 薛夫人的神情透着些难堪:“沈姑娘,人各有命,我这辈子命该如此,就不麻烦沈姑娘了。” 虽然丈夫说起沈云绾时对她的医术颇为推崇,但薛夫人不认为沈云绾能治好自己。 “薛夫人,虽然人各有命,可我们医者,争的就是一个‘命’字。” 尽管薛夫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沈云绾并没有放在心上。 病人毫无求生意志,是因为她根本看不到治愈的希望,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希望带给病人。 沈云绾放柔了声音:“薛夫人,你的病,我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这都是你早年间太过辛苦造成的,在我心里,并非耻辱,而是你的功德。我相信,薛大人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才会把我请来。” 沈云绾想,夫妻关系有时候要比亲子关系还要亲密,即使薛夫人有心想瞒,以薛元弼的精明,是根本瞒不住的。 否则,薛元弼也不会请自己上门。 他之所以装着糊涂,是不想薛夫人太难堪,让她本就千疮百孔的一颗心变得更加的痛不可抑! 但他心里始终没有放弃。对薛夫人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第五十三章:我是林佛手的弟子 沈云绾一番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薛夫人的心理防线被击溃,再也无法佯装镇定了。 她苦笑了一声,两行清泪蜿蜒而下。 “沈姑娘,你想象不到,这几年我活得不人不鬼,我只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够体面一些。” “薛夫人,你相信我,我会把你治好,你的体面会和健康一起回归的。” 沈云绾从医药箱里取出口罩和手套,柔声道:“薛夫人,你方便把裙子脱下来吗?” 薛夫人看着沈云绾奇奇怪怪的打扮,用力地摇了摇头。 “沈姑娘,你不知道,我……”她咬紧了牙关,颇有些难以启齿。 “薛夫人,我都明白。”沈云绾起初是怕薛夫人尴尬,所以才没有直言,现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您下面是不是有一股刺鼻的异味,经常伴有漏尿、失禁的症状?” 最让薛夫人难以启齿的秘密骤然被沈云绾点破,薛夫人整个人都僵住了,半晌,她以手掩面:“让你见笑了。” 沈云绾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身为医者,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我还诊治过全身溃烂的患者,你的病压根不算什么。” “薛夫人,恕我直言,你这具身体生育太频繁了,而且生产之后没经过任何休息,便开始了繁重的体力劳动,造成子宫……” 沈云绾说到这里才想起古代并没有子宫的说法,改口道:“造成女子胞脱垂,压迫到尿.道,这都是一系列的反应。” 薛夫人搭在锦被上的手指倏然攥紧,指关节因为太用力都发白了。沈姑娘说的,跟自己的情况一字不差。 这让薛夫人死水一般的内心重新掀起了涟漪。 她强压着过快的心跳,又是期待、又是忐忑:“沈姑娘,我的病能治吗?” “薛夫人,这个问题,我得看过了才能回答你。”沈云绾说完,直接转过身。 薛夫人僵了僵,颤抖着手指,去解身上的衣裙。 时间仿佛变得极其漫长。 好一会儿,耳畔传来一道细微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沈姑娘……可以了。” 沈云绾这才转过身。 她刻意没有去看薛夫人的神情,而是直接弯下腰,手指探入患处,确定了程度后,方才直起身。 “薛夫人,通常这种病,程度轻的通过锻炼就能治愈,但你在两年前意外小产过,让你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没想到这位沈姑娘竟是如此厉害,一眼便看出自己曾经小产过,就连时间都对上了。 “沈姑娘,我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薛夫人脱口打断,眼底仅有的一丝光亮彻底沉寂了下去。 “薛夫人,你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你的症状比较严重,所以需要靠工具来辅助治疗。我这就开张方子,让人去抓药,半个时辰后我们先进行药浴,我再把女子胞托给你戴上。” 眼看着薛夫人的情绪又转为了消极,沈云绾有条不紊地安排下去,希望能帮薛夫人重建信心。 毕竟患者有个好的心情,也会加快身体痊愈的速度。 “沈姑娘,你真的能治好我?”虽然薛夫人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沈云绾说得言之凿凿,由不得她不信。 “薛夫人,实不相瞒,我其实是神医林佛手的关门弟子。连毒入骨髓的谨王殿下我师父都能用‘换血’的法子治好了,何况是你。” 沈云绾也知道自己的年纪太小了,没什么说服力,只好借一下林佛手的名头了。 这下,薛夫人的神情流露出明显的动容,声音同样难掩激动:“原来沈姑娘竟是林神医的弟子,失敬。” “客气!薛夫人,这下你总该信我了吧。”沈云绾露出调侃的笑容。 “放心,我是不会砸了自己招牌的。” 说完,她帮薛夫人盖上被子,掖了掖被角,做完这一切,朝着屋外唤道:“紫竹,进来。” “奴婢在,姑娘有什么吩咐?”紫竹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进屋。 “你把这张方子交给大少夫人,让她抓紧时间去准备。半个时辰后,你来服侍薛夫人药浴。” “是,姑娘。” 沈云绾详细地教授过紫竹关于药浴的准备事项,以及药浴时需要的按摩手法,不用沈云绾多说,拿着方子便去准备了。 薛家的下人动作极快,很快便把药浴的浴桶准备好了。 屏退了所有人后,沈云绾指挥着紫竹将薛夫人抱进浴桶里,接着指点紫竹如何下针。 虽然紫竹一直都拿着人偶练习,给活人下针还是第一次,但她功夫极高,因此手极稳,兼之悟性又强,落针又快又准,完全不像是一个生手。 沈云绾的药浴方子不仅有着消炎杀菌的功效,还加了安神的药物,配合着紫竹的针灸,薛夫人的精神一阵困乏,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子便开始打架,渐渐睡了过去…… 就连紫竹将她抱上床榻,薛夫人都没有醒来。kuAiδugg 房间内,轻纱低垂,沈云绾取出硅胶制成的子宫托,对紫竹说道:“一会儿你看准了我是怎么做的,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按照我的方法来做就行了。” 紫竹跃跃欲试:“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学,绝不给您丢脸。” 跟了沈云绾之后,紫竹才发现自己的前二十年活得有多浑浑噩噩,是沈姑娘帮她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从此她的眼前不再只是王府的那一方天地了。 这样珍贵的机会,紫竹又怎么会不珍惜! 薛夫人睡了长长的一觉…… 梦里头,她不必担心自己身上的异味熏到别人,不必担心仆妇们背地里异样的眼光,更不必担心丈夫有一天会不会也嫌弃自己。更不用每日每夜的怀疑,是不是她是一个不检点的女子,上天才会这样惩罚她。 这一觉,没有因为控制不住的尿意而在难堪中醒来,下面也没有火烧一样的刺痛感,而是犹如浸泡在温泉水里头,每一个毛孔都是舒展的。 像是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可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了!薛夫人一下从梦中惊醒! “夫人,您醒了?”察觉到床上的动静,杨妈妈一脸激动地拉开了幔帐。 第五十四章:薛元弼的隐痛 按说主人受了伤,下人们害怕被处罚,也应该表现出惊恐不安,可是那个叫“庞勇”的护卫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把目光投向了沈云绾主仆。 “姑娘,我家公子口无遮拦,还请姑娘高抬贵手,赐下解药。”庞勇的态度不卑不亢,并且点明了自己的主人会失语都是因为沈云绾的缘故。 沈云绾却是淡淡一笑:“你家主人状若疯狗,许是遭了天谴。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对他做什么?” “啊啊啊……”那人虽然色欲熏心,但被沈云绾这样羞辱,如何能忍,面目狰狞地朝着沈云绾扑过去。 紫竹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腰间软剑如银蛇一般游出…… 庞勇见状,连忙挡到了男子面前,抽刀迎击。 “紫竹,不要留活口。” 沈云绾不管对方是什么目的,既然敢拦自己的马车,就要有去死的觉悟。 庞勇一脸震惊,想不到这女子面若菩萨、心若蛇蝎。 自家公子虽然无礼在先,可也只是口头调戏,对方居然想取他们的性命。 “公子,你站到我身后。”庞勇一边跟紫竹对招,一边朝着身后喝道。 “呵……”紫竹嗤笑了一声,攻势倏然转厉,庞勇根本不是她对手,胸口中了一剑后,直接失去了战斗力。 见状,锦衣公子咬了咬牙,转身就要逃跑,却被紫竹一脚踹在后背上,瞬间扑倒在地。 紫竹上前一步,鞋底踏着锦衣公子的后背,用力碾了碾。 “谁是贱蹄子?我是你姑奶奶,你个死龟孙!”说完,右脚重重一踏,男子闷哼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喉间喷出。 几滴鲜红意外溅落在紫竹的裙摆上,换来她厌恶的眼神。 她抖了抖剑身,一剑刺向男子的咽喉。 “剑下留人!”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声暴喝从身后传来。 紫竹充耳不闻,剑尖已经割破了锦衣公子的皮肤。 “紫竹,住手。”沈云绾的目光扫过突然出现的薛元弼,卖给了对方这个面子。 “是,姑娘。”紫竹收起长剑,退到了沈云绾身后。 只见薛元弼翻身下马,冷冷地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人。 “沈姑娘,让你见笑了。这是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儿薛俊。他被我母亲惯坏了,冒犯了沈姑娘的地方,我代侄儿跟沈姑娘赔罪。” 薛元弼身为一品尚书,面对沈云绾一个小女子时,却没有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之感,甚至主动道歉。 然而,沈云绾的态度没有丝毫的软化。 她浅浅一笑:“薛大人的母亲惯坏了孙子,你们薛家舍不得教训,自然有人会代你们教训。今天看在薛大人的面子上,我饶他一条狗命,其他的,恕我无法办到。” 沈云绾早就料到了薛元弼会给侄子求情,直接把他的话堵死了。 薛元弼的眉头拧了拧。 这姑娘果然如自己预料的那样,油盐不进! “沈姑娘放心,我把人带回去后,一定好好教训。希望沈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 薛元弼说道。 “笑话。你都说了这人是你的侄子,他父母俱在,你难道要越俎代庖吗?何况我看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若真舍得教训,这么多年,打也打乖了。” 沈云绾话语如刀,却眨着一双明媚的眼睛,目光无辜地看着薛元弼。 “薛大人你看,他说话脏,我就让他开不了口。他要是手贱,我就剁了他的爪子。我替薛大人教好了侄子,你们家应该感谢我才对!” “呜呜呜……”薛俊听了沈云绾强词夺理的一番话,气得都快冒烟了。 他恶狠狠地指了指沈云绾,随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了薛元弼的胳膊,嘴里“乌拉哇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好在沈云绾看得懂唇语。 对方死到临头还在那叫嚣:“二叔,我要把这小贱人纳进后院,等我玩够了,再把她卖到最肮脏的窑子里,让她千人枕、万人睡。” 真不知道清正廉洁如薛元弼,怎么会有这种下三滥的侄子! “紫竹,给我废了薛俊的一双手。” 沈云绾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被人指着鼻子辱骂,还能够无动于衷! “是,姑娘!”紫竹应声,接着纵身一跃,手里的软剑斩向薛俊的一双爪子…… “来人!保护公子!”薛元弼纵然再厌恶薛俊这个侄子,也不能让人在自己面前砍了他双手。 紫竹的齿间溢出了一声冷笑,哪怕以一对四,依旧气势如虹。说来,这还要多谢姑娘教给自己的修炼心法,如今,鲜少有人能做自己的对手。 但令人意外的是,薛元弼身边的护卫也不是等闲之辈,一打一虽然打不过紫竹,然而他们四人合力,紫竹一时间也找不到空子。 眼看着双方胶着在了一起,沈云绾不耐烦地皱起眉。 她从身上取出一包粉末,正准备朝着空中撒下去,耳畔再次传来了几道清晰的马蹄声。 来人速度极快,眨眼间,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容颜,赫然是萧夜珩。 这个时机,有一位朝廷重臣在场的情况下,他出现这里,就不怕引起皇帝的怀疑吗? 果然,薛俊明显认出了萧夜珩,只见他反应剧烈,指了指萧夜珩,又指了指沈云绾。 “二叔,这贱人居然是谨王的人,谨王是不是想造反?!二叔,你一定要禀明陛下,说不定还是大功一件……” 只可惜,他算盘打得再好,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 薛元弼皱眉看着装若癫狂的侄子,无奈地大喝了一声:“俊儿,你少说两句吧。说再多,我也听不懂。”筷書閣 薛元弼尽管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有一丝不耐闪过,明显对这个侄子已经忍到了极致。 “薛大人听不懂吗?不过没关系,我懂唇语,可以帮薛大人翻译。” 沈云绾弯起唇,嘴角的笑容饱含戏谑。 “你的侄儿说,这贱人是谨王派来的,谨王是不是想造反?薛大人若是禀明陛下,就是大功一件。” 第五十五章:薛家的效忠 沈云绾和萧夜珩面面相觑。 这京城之内,哪个家族没有几桩阴私,可薛元弼却直言不讳,一时间,两个人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接话。 最后,还是沈云绾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她忍不住询问:“薛大人,等等,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薛夫人被罚跪让你决定分家?难道薛夫人的小产跟薛家大房有关系?” 薛元弼既然选择把自己的伤口摊开,也就不隐瞒了。 “家母一直希望将薛俊过继给我。我们夫妇不答应,家母不敢为难我,便逼迫我的夫人在大太阳底下跪着……” “薛大人,据本王所知,你膝下一共三子,长子早已娶妻生子,薛老夫人怎么会让你过继一个已经成年的侄子?” 沈云绾对薛家不如萧夜珩了解,听了萧夜珩的话,只觉得可笑:“要是真按你说的,那薛俊就是间接害死你孩子的人。可他现在不断好胳膊好腿儿的,你还派人来保护他?薛大人,你别太荒谬。” 薛元弼面对沈云绾的嘲讽,不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几分自嘲:“沈姑娘能跟沈家划清界限,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我身为朝廷命官,不能被人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薛大人,你想维护自己的官声,就只好委屈跟你同甘共苦的妻子,让她打落牙齿和血吞,你每次面对薛夫人,良心不会痛吗?”沈云绾总算知道薛夫人为何毫无求生意志了。 薛元弼在时下的男人中,是人人称羡的模范丈夫,可他却在母亲和妻子间选择了母亲,真是让人恶心的深情! 面对沈云绾的质问,薛元弼无言以对。 沈云绾讽刺地笑了笑,指着薛俊道:“我改变主意了,他的命我暂且留下,但这个人居然妄想把我卖到妓院……” 沈云绾还没说完,萧夜珩墨眸微暗,眼底凝聚出可怕的风暴,一管声音冷漠至极。 “秦柯,废了他。” 萧夜珩开口,便是铁令如山。 藏身在暗处的秦柯是当世高手,别说是薛家的几个护卫了,当年萧夜珩身中暗箭,是秦柯将他从千军万马中救出。 他出手如电,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 剑落的刹那,薛俊甚至没感觉到痛苦,直到秦柯收剑隐身,薛俊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嚎:“啊……”接着白眼一番,晕死过去。 沈云绾眯了眯眼,只见眼前的场面既血腥又恶心。昏过去的薛俊浑身是血,四肢无力地颤抖,下身更是血糊糊的。 萧夜珩不仅断了薛俊四肢,还让他变成了太监。 “谨王殿下不要欺人太甚!” 薛元弼扫了一眼侄子的惨状,气得面色铁青。 “薛大人,若是被父皇知道你我暗中来往,你还能不能保住刑部尚书的位子?薛俊现在能留住一条性命,已经是本王手下留情了。” 萧夜珩目光幽深,注视着薛元弼,眼底的厉色一掠而过。 “本王还有一句忠告,敢动本王的人,就要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 说完,修长的手指竟然隔着衣袖握住了沈云绾的一节皓腕:“回府吧。” 沈云绾跟萧夜珩坐了同一辆马车,她已经懒得追究萧夜珩的那一握是什么意思了,眼下有她更关心的事。 “你废了薛元弼的侄子,他会不会报复你?” 萧夜珩心头压着的那点怒气忽然便散了。 这姑娘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很天真。 萧夜珩意味深长地道:“你怎么看薛元弼?” 什么怎么看?萧夜珩的答非所问让沈云绾的眉尖蹙了蹙。 她想了想,说道:“我以为他是一个正人君子,不想却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做他妻子太惨了,不仅跟着他吃苦,还要被踩着立名声。” “云绾,薛家大房和二房已经分家。薛夫人治家极严,你认为,谁会给薛俊通风报信?除非他就住在薛府大门外,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追上你?” 沈云绾可不笨,她惊讶地睁大眼:“你是说,是薛元弼让人给薛俊透露了消息?可是为什么?” 萧夜珩尚未回答,沈云绾喃喃地道:“我差点忘了薛俊身边的护卫!薛俊此人好色无德,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可那个庞勇却进退有据,应该是薛元弼安排的,明面上是在保护薛俊,实际上却是薛元弼的耳目。” 沈云绾观察得细致入微,让萧夜珩露出赞许的笑容。 “所以,薛元弼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他侄子?他干嘛要大费周章呢?” “这我暂时还不知道。” 萧夜珩话锋一转:“不过,薛元弼虽然身居高位,他的兄长连秀才都不是,而且终日沉迷女色,膝下却只有薛俊一子。薛俊的生母在薛夫人出事后,被送进了城郊的庵堂,每天需要挑满三担水才给饭吃。” 城郊的庵堂?只有家族里犯了错的女子才会被送去此地。沈正青当初也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没有实现。 沈云绾挑了挑眉:“你是说……这是薛元弼在薛夫人小产之后对薛家大房的报复?比起薛夫人受的罪,也太轻了!” “云绾,活罪难逃。薛家大房这一脉彻底废了。薛老夫人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好吧。”经过萧夜珩的拨云开雾,沈云绾才知道薛元弼用的是迂回手段。 而自己就是他借的那把刀!httpδ:/m.kuAisugg.nět 难怪萧夜珩会牵自己的手,原来都是为了警告薛元弼,让他不要再打自己的主意。 可恶!自己又欠了萧夜珩一个人情。 马车回到谨王府,沈云绾正准备回自己的院子,却被萧夜珩叫住了。 “你不是好奇薛元弼借刀杀人的理由吗?跟我来。” 沈云绾面露疑惑,萧夜珩难道在府里能找到答案。 直到沈云绾来到了郑太后的院子,仍是没有按下心中的谜团。 “阿宝,祖母事先也不知道薛元弼会借刀杀人,让云绾受委屈了。” 郑太后主动跟萧夜珩道歉。 阿宝还说不在乎,这都来跟自己兴师问罪了。 “祖母,这不是委屈不委屈。孙儿说过,不希望云绾陷入危险。” 祖母一再鼓动云绾去给薛夫人治病,反而让云绾遭人利用。如果薛俊背后还有其他的势力,这不是把云绾置于危险之中吗? 第五十六章:是谁要杀我 晚上,沈云绾提了一壶青梅酒,坐在屋顶自斟自饮。 今天晚上无月也无星,拂过的晚风带着浓浓的湿意,预示着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身处其中,沈云绾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姑娘,您是不是有心事?”紫竹小心翼翼地探问。 醇酒入喉,沈云绾眯了眯眼,如雪的面颊染上了酡红。 她看似在笑,眉眼间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悒。 “我只是觉得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即使聪慧能干如薛夫人,又有薛元弼这么好的夫君,婆婆一句话,就差点要了她的命。” 紫竹以为沈云绾是在哀怜自身,眨了眨眼,一脸神秘:“姑娘放心,太后娘娘如此喜爱您,就算皇后娘娘想要为难您,也没有这个胆子。” 紫竹在说什么?皇后怎么可能会跟自己扯上关系?她不会以为自己想要做谨王妃吧?! 沈云绾发现自己是在鸡同鸭讲,不由摇了摇头:“算了,你快去休息吧,不用特意陪着我。” 现在已经过了子时,紫竹又不像自己一样清闲,有一堆事情要做,没必要在这里陪着自己。 “姑娘,奴婢横竖也睡不着,跟您坐在这儿,吹吹晚风,别提有多舒服了。” 紫竹笑嘻嘻地说道,神情中没有半分不情愿。 “听话,快去睡,这是命令。” 沈云绾将紫竹打发走了,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屋脊上。 自从来到这里后,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连伤春悲秋的时间都没有。 自己陨落后,也不知道实验室怎么样了?还有前往天阶的路,也不知道师祖打通了没有。 就在沈云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时,一道黑影从她眼前掠过,在屋顶上几个纵跃,潜入萧夜珩的院落。 沈云绾眯了眯眼,刚要起身去追,又是一道身影从她眼前闪过…… 沈云绾数了数,竟然有五个人。 他们脚步无声,吐息也是浅不可闻,所以才能顺利避过谨王府的耳目。 不巧的是,自己恰好在屋顶吹风,这些人的行迹全都落入了眼里。 只见五个刺客分别落地后,为首的一个刺客连续比出三道手势,余下四人点了点头。 其中一个刺客取出迷香,捅破窗户纸,向屋里吹去…… 看到这里,沈云绾无法再袖手旁观了。 她从袖中取出蒙面的黑纱,戴好之后,足尖轻点,在相连的屋顶上连续几个起落,如点水蜻蜓般,轻盈无声地落在萧夜珩的院子内。 那些刺客已经潜进了屋里,可屋内却像死水一般寂静,没有任何声响。 沈云绾皱了皱眉,唯恐萧夜珩遭遇不测,来不及思考,便闪身冲进了屋内。 一道寒意从侧方袭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亮起了一道雪光,美丽却致命。 沈云绾没有带兵器,双手合十,徒手接住了对方的剑刃,掌心用力一折,剑身碎成四段,分别冲着四个方向飞去…… 一声闷哼传来,不知是从谁的口中逸出。 沈云绾的唇边浮上一丝冷笑,裙摆飞起,一脚踹在对面的刺客身上…… 那人的身影飞在半空,撞上了身后的屏风。 “轰隆隆隆——” 天空中恰好炸响了数道惊雷,将屏风倒地的声响彻底掩盖了过去。 “一起上!”声音落地,喋血的杀意扑面而来。 只见屋内亮起了无数的银芒,针尖一点幽蓝,一看便淬了剧毒。 除非沈云绾有一千只手,否则就是必死之局。 然而,沈云绾却冷笑了一声,九天玄雷的力量汇聚在她的指尖。 沈云绾抬起了一双素手,任由可怕的电流在指尖涌动。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天上的雷电仿佛感受到了这股牵引之力,巨大的声响令人牙酸,“噼啪、噼啪、噼啪……”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砸下,织成漆黑的雨幕。 原本没有一丝光亮的屋子变得亮如白昼。 刺客们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站在屋子中间,在上千根淬毒的银针中,举起了一双素骨凝冰的玉手,金色的火花在她指尖跳跃,那双美丽至极的明眸泛起了寒星般的光芒…… 这是刺客脑海中最后的记忆。 沈云绾看都没看被劈成焦炭的刺客们,绕过屏风,心急如焚地掀起了幔帐。 接着,她睁大了一双眼睛。 只见被褥下面分明是个假人,萧夜珩却不见踪影。 萧夜珩居然早有准备,看来自己白操心了。httpδ:/m.kuAisugg.nět “放箭!” 突然,屋外传来一声暴喝。 沈云绾黛眉微颦,望着钉在窗棂上的箭矢,扬声道:“住手,是我!” 清脆的声音穿透雨幕,传送到很远的地方。 然而,屋外的人却充耳不闻,箭矢一支接着一支,与沈云绾擦身而过。 如果不是沈云绾躲闪的及时,早就身中数箭。 外面的人显然想置自己于死地。萧夜珩身上的余毒还没有解完,就想要过河拆桥吗? 沈云绾拧紧了黛眉,手臂伸向屋顶,看似平平无奇的一个动作,却把屋顶劈开了一个大窟窿! 她飞身跃起,眨眼间便出现在屋顶。 只见一群穿戴着斗笠和蓑衣的弓箭手将整个院子给包围了起来,箭在弦上,全部对准了沈云绾。 “不要让刺客逃了,放箭!” 看到沈云绾出现在屋顶,为首之人想都不想地下达命令。明摆着是要沈云绾的命。 暴雨犹如瓢泼一般,让人睁不开眼睛,沈云绾没有斗笠遮雨,依旧目光如电,一眼认出了莫北那张熟悉的面孔。 整个谨王府,也就只有他才会这么恨自己。 沈云绾周身已经被雨水浇透,湿淋淋的衣裙紧贴在身体上,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 她随手摘掉了面纱,伴随着轻纱落地,露出一张绝美至极的容颜。 一道闪电从天边擦过,照亮了她霜雪般清寒的面容。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糟糕,是沈姑娘!”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暴雨所吞没。 何况随着莫北的命令,无数羽箭已经脱离了弓弦,现在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沈云绾的唇畔浮上一朵冷冽至极的笑容,刺客想杀自己,萧夜珩的下属居然也想要自己的性命,世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莫北,既然你自寻死路,那就睁眼看着你的天罚!” 沈云绾直接展开了双臂,这是一个毫不防范的姿态。 莫北的眼里闪烁着冰冷的杀意。 这妖女今天落在自己手上,就连上天都在帮自己。可笑她死到临头还妖言惑众,自己倒要看看她口中的“天罚”在哪里! 莫北眯起了眼睛,脑海里已经浮现出沈云绾被射成刺猬的画面…… 然而下一刻,让莫北怀疑自己双眼的一幕发生了…… 无数箭支飞来的刹那,沈云绾腾身而起,像是一只风筝般,飘向了更高的天空。 空中亮起一道巨大的白光,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叮叮当当……” 所有的羽箭都无力地坠落在地上。 弓箭手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屋顶上的“刺客”哪里还有半点踪迹,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莫、莫大人!” 只见莫北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胸口洇着一大滩血迹,双目紧闭,嘴唇却不断颤抖,任凭属下如何呼唤都充耳不闻。 “莫大人!莫大人醒醒啊……快、快去找大夫!”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禀告王爷。”一人忽然从人群中出列,急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这人名叫孟飞,是孟池的族弟。 本来今天负责“围杀计划”的士兵都分属在莫北麾下,孟飞是因为同屋的人拉肚子,被拉来顶班。 军中一直是欺上不瞒下,这种小事,莫北自然不会知道。 因为族兄跟沈姑娘走得极近,孟飞是唯一认出了沈云绾的人,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沈姑娘都已经亮明身份了,莫大人依旧下令射杀! 这究竟是王爷的意思还是莫北自作主张,恐怕要见了自己的族兄才知道了。 孟飞心急火燎地往孟池的院子赶,心中却始终笼罩着一个谜团:在那道诡异的白光闪过之后,沈姑娘竟然凭空消失了! 如果……如果今晚射杀沈姑娘的命令不是王爷下达的,而是莫北临时起意,又要去哪里找消失的沈姑娘呢! …… 顶着倾盆大雨,沈云绾漆黑如墨的夜色里踽踽独行。 汹涌的雨水已经没过了沈云绾的小腿,她左脚上的鞋子更是不知何时丢失了。 尖锐的石头划过足心,流下一道长长的血口,若是没有及时处理,很有可能感染。 然而,沈云绾已经顾不得了。 此刻的她犹如一只丧家之犬,天大地大,竟然没有任何容身之处。 至于谨王府…… 沈云绾的唇畔绽放出一朵如冰锋般刺骨的笑容,带着一丝倦意,还有浓浓的自嘲。 沈云绾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去赌,射杀自己的命令,是莫北看到自己后的临时起意,还是萧夜珩的早有预谋。 如果……不是莫北自作主张,而是萧夜珩对自己心存杀意,自己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虽然,自己对萧夜珩还有很大的用处。 万一……薛元弼是假意投靠他,却把发生的一切全都暗中禀告给了皇帝,而萧夜珩为了自保,才对自己痛下杀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否则,怎么解释仅仅跟自己一院之隔,萧夜珩却不在屋中。如果他早知道有刺客出现,跟自己说一声很难吗? 这一刻,沈云绾想了很多很多…… 然而,心中却怎么也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终究是自己在日渐的相处中失去了防备心,脚底尖锐的刺痛不容忽视,仿佛在嘲笑那个天真的自己。 第五十七章:找人! 暴雨倾盆,大雨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城郊的一座庄子上,萧夜珩坐在轮椅上,目光透出居高临下的冷冽。 在他面前,一个身影跪在地上,只见他一脸的络腮胡子,浓眉大眼,神情带着一股子颓败。 “林永寿,王爷对你不薄,你却吃里扒外,勾结外人想要王爷的命,你有想过今天吗?” 闻言,林永寿的脸上多了一些活气。 他咧咧嘴,露出讽刺的神情:“卢公子,良禽择木而栖。谨王殿下现在这副样子,兄弟们跟着他,那是往绝路上走。既然暴露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好一个良禽择木而栖!你也配!当年若是没有王爷的赏识,你就只能在军中做最低等的火夫,你连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卢晗之从心里就看不起这些从底层爬起来的武人,特别是林永寿这种,大字不识几个,如果不是王爷知人善用,空有一身蛮力,在战场上就是个炮灰! “卢公子也不用跟我废话了,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林永寿轻蔑地闭上眼。 卢晗之见状,掀了掀唇,扯出十足残忍的笑容。 “林永寿,我敬你是条汉子,你放心,黄泉路上,我会让你的娇妻爱子陪着你的,让我想想,你那儿子是叫阿宝吧?” 林永寿面色剧变,再也维持不住方才的平静。 “卢晗之!你有种别动我的妻儿!” 林永寿目眦欲裂。 卢晗之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无尽的鄙薄:“以为送回老家就万事大吉了!林永寿,似你这种头脑简单的莽夫,连死你也只能做个糊涂鬼!” “王爷!王爷!”林永寿完全不理会卢晗之的嘲讽,膝行了几步,爬到萧夜珩面前,双眼猩红地哀求道:“王爷,我死不足惜,求您放过我的家小……” 萧夜珩望着地上如死狗般狼狈的男人,清寒的目光毫无波澜:“你给本王做了一年亲卫,应当了解,本王从来不容不忠之人。” 林永寿面如死灰。 “我不明白……卢公子是怎么发现的?”如果……如果自己再小心一点。 “你每月都会去春娘子家打酒。寡妇门前是非多,特别是一个俏寡妇。” 卢晗之意味不明地“啧”了声。 “这有什么问题吗?春娘子表面上是在卖酒,实际做的却是皮肉生意。去找她的不止我一个,为什么王爷就只怀疑我?” 林永寿现在就只想做个明白鬼。 “春娘子早就被我们盯上了。至于你……”卢晗之目光嘲弄,“你每次从后门进去,连半柱香的时间都呆不上。一个好色之人,暗中去找俏寡妇,难道会什么都不做?” 林永寿脑袋里头“嗡”的一身,浑身无力地软倒在地。 自己每次去找春娘子传递消息,害怕引人怀疑,连喝盏茶的功夫都不到,这个时间,短的连穿上裤子都不够! 真没想到,自己以为的小心谨慎,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明显的疑点。 “都说卢公子心细如发,我林永寿死得不冤!哈哈……” 他笑容惨烈,笑着笑着,嘴里忽然涌出一大口鲜血! 第五十八章:治不好,本王让你陪葬! 一夜过去,天空仍是没有放晴的迹象。 滂沱的暴雨中,萧夜珩将自己裹在蓑衣内,尽管头上有斗笠罩着,脸上的银质面具却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浸湿,睫毛上的雨珠更是将落未落。 “王爷,我们现在已经出了京城,您确定沈姑娘会走这条路吗?”孟池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萧夜珩心里也没有任何把握,只能依靠着直觉在暴雨中奔袭:“紫竹呢?” “王爷您忘了,紫竹没有照顾好沈姑娘,犯下大错,被您送去了戒律堂。”孟池小声提醒。 萧夜珩的心神一直绷着,全靠孟池提醒才想起这一茬。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突然道:“往江南的方向走,注意这一路有没有民居。” …… 沈云绾的身体一半是冰,一半是火。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叶在狂风巨浪里颠簸的小舟,随时都有着倾覆的危险。 数不清电流从她的经脉上一寸寸刮过,不知过了多久,沈云绾的手指动了动,她想要醒来,眼皮却有千斤重。 直到……一股腥臭的味道扑入了鼻端。 几度死里逃生的经历让沈云绾的自我保护机能一瞬间打开,她从睡梦中惊醒,脑海里霎时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人按着她的脑袋用力撞到了墙上。 沈云绾痛苦地蹙起眉,突然一双明眸挣得极大,迤逦的眼角如猫般睁圆。 只见门口的方向,一头皮包骨头的恶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两只兽瞳发出幽幽的绿光。 看到自己醒来,它冲着自己的方向凶狠地龇了龇牙,腥臭的涎水滴在地上,汇成了一汪水渍。 沈云绾一动都不敢动,这头狼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冲上来,为什么……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在恶狼的后腿发现了一道严重的伤口,像是被捕兽夹夹过,露出森森白骨。 原来如此! 狼是很聪明的动物,恐怕就是因为这条伤腿,它才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自己。 巧的是,自己感知到危险后立刻从梦中惊醒,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想到这里,沈云绾动了。 她刚翻过身,这头恶狼几乎是在同一瞬朝她扑了过来,锋利的獠牙对准了她的喉咙。 沈云绾无法打开空间,只能徒手去挡。 幸好她的底子还在!恶狼扑过来的刹那,沈云绾伸出双手,握住了恶狼大张的狼吻,一股浓烈的腥臭味充斥在鼻端,吸入肺部,让她几欲作呕。 “嗷……” 恶狼用力挣扎,脑袋甩来甩去,沈云绾支撑不住,身体被甩到了床下面,尾椎骨上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牙忍住。 然而更痛的还是她的双手,狼牙扎进娇嫩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滴落在地上,也更加激发了恶狼的凶性。 “嗷……”恶狼的利爪搭在了沈云绾肩上,抓破衣裙,深入到肩膀。 沈云绾的面色如霜雪般惨白,一双明眸却亮的惊人。 想她一代修炼天才,在前世让多少人望其项背,若是死在狼吻之下,自己的那些对手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沈云绾不甘心,她的双脚死死抵在墙壁上,忍着肩膀和手掌的双重剧痛,整个身体压向恶狼,张嘴咬住恶狼的咽喉…… 脏兮兮的毛发塞进嘴里,引起喉咙的一阵恶心,沈云绾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牙齿扎破恶狼的皮肉,直到一股温热而又腥咸的血液涌进了嘴里…… 恶狼彻底被沈云绾的举动激发出了凶性,就连那条伤腿都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竟然一把将沈云绾甩开,有着尖厉獠牙的狼吻咬向沈云绾的脖子…… 天鹅一般白皙、修长的颈项,马上就会被咬成两段。 沈云绾满身鲜血,理智渐渐涣散,在恶狼扑来的一瞬,她本能地举手抵抗,却任命地闭上了双眼…… “云绾!” 眼前的一幕让萧夜珩神魂俱裂,他的动作甚至快过了大脑,手中的长剑朝着恶狼掷去…… 寒光湛然的长剑将恶狼扎了个对穿,竟是凭借着一股恐怖的力道将它钉在了墙上。 “云绾!” 萧夜珩看也没看死透了的狼尸,而是快步冲到了沈云绾身边,弯下身,抱起沈云绾伤痕累累的尸体。 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雪白,身上的衣裙被鲜血浸透,黏在了身上,肩头的布料碎成了一缕一缕,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乌黑的爪痕异常刺目…… 萧夜珩的双臂犹在颤抖,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感受着胸腔里缓慢的心跳,仿佛已经凝固的血液这才重新流淌了起来。 “来人,备马车,立刻回京城。”萧夜珩怒吼。 …… “大夫?如何?情况严重吗?” “这位姑娘失血过多,而且高热不退,又被野兽撕咬过,能不能挺过今晚,就看她的造化了。” “放屁!沈姑娘吉人天相,什么叫挺不过今晚!” 孟池提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恨不得将这胡言乱语的大夫揍上一顿! 孟池言语粗俗,萧夜珩却罕见地没有斥责他,墨眸之中寒意逼人:“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让本王看到人还活着,否则本王一定让你陪葬!” 沈云绾睡了长长的一觉,她的身体从未这么疲累过。 偏偏,耳边总是传来蚊子“嗡嗡”的声音,让她不得安宁。 谁呀?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羽扇般浓密的长睫眨了眨,像是蝴蝶翕动着的翅膀。 “王爷,草民一定尽力。”大夫都要哭出来了。 没想到,谨王仍不满意,问题一个比一个难缠。 “她身上会不会留疤?姑娘家,若是身上有了疤痕,以后要如何嫁人!你立刻去找祛疤的药膏,本王不想再看见这些碍眼的伤口!” 沈云绾的肌肤如上好的绸缎一般,那几道血窟窿在她的削肩上当真碍眼得很! “王爷,草民只能保证会尽力救治沈姑娘,至于这疤痕,术业有专攻,草民不擅长此道,实在没有法子!” 孟池一改从前的爽朗,在一旁阴冷地威胁道:“王爷是在跟你商量吗?你自己不精通这些,你的师兄弟呢?他们也跟你一样废物吗?” 大夫听了险些苦笑。 虽然不知道床榻上躺着的姑娘是什么人,但以谨王殿下对她的重视程度,自己的脑袋已经别在了裤腰带上,何苦再去连累师弟们下水。 自己一个人来趟这场祸事就够了! 沈云绾听到这里,再也无法沉默下去了。 身为医者,她最讨厌的就是医闹了。 “够了!生死有命,你们不要为难大夫了。” 沈云绾语气虚弱,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渴了十天一样,嘶哑至极。 “云绾,你醒了!”萧夜珩墨眸一亮,深邃的目光浮上巨大的惊喜。 他双臂用力,小心翼翼地将沈云绾从床榻上抱起,像是抱着一个瓷娃娃。 一旁站着的婢女极有眼色地在沈云绾的身后塞了一个石青色竹叶暗纹的大楹枕,让她能够舒舒服服地靠着。 萧夜珩扶着沈云绾靠在床榻上,原本清冷、淡漠的嗓音变得柔和至极,像是春风拂过水面,荡起的点点涟漪:“云绾,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夜珩,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你不要再去为难大夫了。”沈云绾说着,不小心扯到了肩膀上的撕裂伤,痛的她皱紧了黛眉。 萧夜珩没想到自己跟大夫的谈话悉数被沈云绾听进了耳朵里,神情带着不以为意。 “身为医者,他的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若是没有把你治好,自然该承担后果。” “萧夜珩,那你知道身为医者,最讨厌的就是医闹吗?明明大夫都已经尽力了,可是病人的亲属却不依不饶,非要让大夫偿命。就算杀了大夫,死的人难道就能活过来吗?” 沈云绾被萧夜珩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气笑了。 自己会遭受这场无妄之灾,还不是拜萧夜珩的属下所赐!他却怪到大夫头上,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云绾,不要随便说‘死’这个字。”萧夜珩的眼皮重重地跳了下。 刚刚沈云绾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那双紧闭着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明媚和灵动,再也看不到她眼中的慧黠、温柔、坚毅、果决,哪怕是讥诮和冷漠。 这让萧夜珩的心头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慌,不是害怕身上的余毒无人能解,而是不想从此失去她! 甚至,从不信佛的萧夜珩不惜发下宏愿,如果沈云绾能够醒来,他一定给法镜寺的佛祖重塑金身。 期待成真,萧夜珩不知有多欣喜,然而在沈云绾这里,自己的惶恐不安还不如一个大夫的心情重要。 “萧夜珩,难道我不说‘死’这个字,就不会死了吗?你被万骨枯折磨了这么久,不是早就勘破了生死吗?” 沈云绾发现萧夜珩这个人双标得很,曾经林佛手不也对他束手无策吗? 可萧夜珩却对林佛手很敬重,从无半分刁难,换了别的大夫,他就开始喊打喊杀,沈云绾都要怀疑萧夜珩是不是被哪里来的游魂给附体了! “这怎么能一样!”萧夜珩想也不想地说道。 “哪里不一样了?”沈云绾讽刺地翘起唇,一时怒气攻心,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本王身为男子,从踏上战场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抛之于脑后。你一个弱质纤纤的千金小姐,如何能跟本王一样!” 孟池听不下去了,壮着胆子插嘴:“沈姑娘,不论是王爷还是我,我们受伤是家常便饭,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可你细皮嫩肉的,就是绣花针戳破了指头,王爷都要心疼啊。” “嗐!”孟池挠了挠头,面庞浮上一丝可疑的红色,他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跟王爷一样,这不是关心则乱嘛!” 沈云绾不料孟池居然给出了一记直球,不自觉地咬了咬樱唇,怔在了那里。 第六十章:路遇疯狗 沈云绾休养了大半个月,身上的伤势总算恢复了。 这期间,郑太后为了给沈云绾造势,十天前便回到了皇宫,今天是她去甘露寺上香的日子。 沈云绾按照计划好的,带着紫竹和青羽往甘露寺赶去。 甘露寺的后山有一大片紫竹林,虽然上山的小路崎岖了些,但是这里人迹罕至,从这里上山,能够顺利避过别人的耳目。 “姑娘,太后娘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安排了柳双姑姑发讯号,我们看到了讯号再上山。” “知道了。”沈云绾点点头。 时间还早,她闲庭信步地走着,忽然草丛里的一朵小花吸引了沈云绾的注意。 她快步走到了草丛边,取出手套给自己戴上。 “姑娘,怎么了?” 紫竹想要跟过去,却被沈云绾厉声喝止:“站住,你们两个就站在那里,不要靠近。” 紫竹和青羽都是训练有素的,紫竹的一只脚眼看着就要踩上草丛了,听到沈云绾的话,足底生生停在了半空。 “姑娘,有什么不对吗?” 紫竹即便被萧夜珩杖责过,可她跟在沈云绾身边的时间远比青羽长得多,因此性子也更活泼。 “有意思。”沈云绾没有回答紫竹的问题,而是面带笑容,摘下了这朵白色的小花。 如果不仔细观察,这朵小花和路边的野花没什么不同,但若细看就会发现,中间的花蕊是暗红色的,如果不小心碰到,立刻就会毙命。 “紫竹,柳双姑姑约定的时间是不是巳时初?”沈云绾将赤心莲装在一个木匣里,接着在草丛里仔细寻找。 “姑娘没记错,就是巳时初。”青羽负责跟柳双姑姑联络,她肯定地点点头。 “那时间还来得及。”沈云绾蹲下身,果然又发现了一朵赤心莲,被她装在匣子里。 紫竹自从跟着沈云绾学医后,翻过的医书也有四、五本了,这朵小花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但能让姑娘这么小心翼翼的,说明这朵花一定含有剧毒。 紫竹难掩好奇地问道:“姑娘,这紫竹林偶尔也会有人经过,怎么会长出毒花来呢?” 根据毒虫、毒草的习性,它们喜欢的是较为湿热的生长环境,京城之中,可是连毒蛇都少见。 “你说得没错。这朵花叫赤心莲,是能让人立刻毙命的剧毒。”沈云绾一连采了十几朵赤心莲在药匣,她摘下手套,也一起塞了进去。 以她现在的身体,自然是百毒不侵,但赤心莲的毒素一旦沾在手里,必须用皂荚水才能洗掉,沈云绾害怕误伤到他人,才会这样谨慎。 “这种花生长在南越,是赤焰蛇的食物,会出现在京城,除非是有人移栽。而且这里,还有这里……” 沈云绾随手指了几个范围:“这几个地方都洒下了赤心莲的种子,但存活的也就这几棵。” “赤焰蛇?”紫竹喃喃道,“怎么会有人在京城养这种蛇呢?”姑娘说过,一条赤焰蛇的毒液能够毒死一头老虎。 “恐怕这件事,跟沈婉竹脱不了干系。”沈云绾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给薛夫人治病,倒是把沈婉竹这茬给忘了。 沈云绾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这些毒花,绝对是沈婉竹那个师父的杰作! “紫竹,青羽,你们两个跟我来,这座后山,说不定藏着惊喜呢!”沈云绾勾起唇,桃花眼里闪过一丝兴味,那是猎人发现猎物后的志在必得。 “姑娘,要不要跟王爷说一声?”有了上次的教训,紫竹可不敢再让沈云绾擅自行动了。 “那好,你这就给萧夜珩发消息。”沈云绾上次害紫竹吃了大苦头,本就心存愧疚,这种小事也就顺着紫竹了。 紫竹将哨子放在唇边,模仿着鸟鸣的声音,发出一道清脆的呼哨。一会儿,一只信鸽从天而降,落在紫竹肩膀上。 她用朱砂在字条上写下暗语,将签筒绑在信鸽腿上,双手往空中一扬…… 看着信鸽振翅飞走,沈云绾道:“我们分头行动,如果有发现就发讯号。” “姑娘,王爷吩咐过,我跟青羽绝对不能离开您半步,不如让青羽单独行动,我来跟着您。” 紫竹生怕沈云绾不肯答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沈云绾连忙道:“赶紧起来,我让你跟着就是了。” 甘露寺的紫竹林占地极大,沈云绾跟紫竹走了半个时辰,仍是没有任何发现。 就在沈云绾打算放弃时,忽然计上心头,她纵身一跃,轻盈的身姿犹如鸟儿展翅,足尖点在了两丈高的竹枝上。 “在那里,紫竹!” 只见距离这里五十米的竹林中,突兀地矗立着一间茅草屋,扎着篱笆的小院一看便是有人居住过。 “走,去看看!”沈云绾跟紫竹双双运起了轻功。 紫竹更是一马当先,手持软剑,全神戒备地走在沈云绾前面。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院门口,紫竹一剑劈开了木门,持剑闯进屋内。 “姑娘……”先一步进屋的紫竹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喊道,“姑娘你别进来!” 然而,已经晚了。 沈云绾走进屋内,看清屋里的景象后,才明白紫竹的反应为什么这样剧烈。 只见屋里头摆放着许多个罐子,一些奇形怪状的虫子在罐子里进进出出,有一只甚至爬到了紫竹的脚背上,吓的紫竹一动也不敢动。 “蛊虫?还真是新鲜玩意儿!” 在沈云绾原本的世界里,只有邪修才会饲养蛊虫,然后挑选修炼者为宿主,吸取他们的灵力来提升自己,这种邪恶的修炼方法一直被正道医修所不齿,是修真界人人喊打的存在。 沈云绾当时为了追杀这群败类,研究了很长一段时间,凭借绝顶的修炼天赋,比行家还行家。 如今面对这群密密麻麻的小东西,她蹲下身,用指尖捏起紫竹鞋头上的小虫子,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刚刚还来去自如的小虫子仿佛遇到了天敌般,像是潮水般褪去,看的紫竹头皮发麻。 “怪不得我们会发现赤心莲,赤心莲拿来饲养赤焰蛇,再用赤焰蛇作为蛊虫的宿主,为的就是培养出一只蛊王。” 沈云绾一眼看穿了幕后之人的打算。 “只可惜她时运不济,遇到了我。” 沈云绾指尖用力,碾碎了瑟缩在自己指腹上的小虫子,黑色的液体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小洞。 紫竹大惊失色,声音都在发颤:“姑、姑娘……”这也太恐怖了! “别怕。”沈云绾一边安慰紫竹,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只见透明的瓶子里装着一只通体金色的小虫子,四翅六足,一双绿豆一样的小眼睛灵活转动着。 沈云绾将它放了出来,还不忘跟紫竹科普:“这只虫子叫天王金鞘翅,是蛊虫的天敌。” 沈云绾话音方落,便见天王金鞘翅扑动着翅膀,飞进了缸里,很快便传出了咀嚼食物的声音。 沈云绾取出火折子,点燃后,扔到了屋子里。 “我们走吧。” “可是姑娘,不用管那只天王金鞘翅吗?” 紫竹的脸色仍是雪白、雪白的,今天看到的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天王金鞘翅水火不侵,放心吧,我们快走,不要被人撞上。”沈云绾给青羽发了一道讯号,约好在紫竹林的外边会和。 见状,紫竹连忙跟上。 “姑娘,奴婢什么都没有发现。”青羽不甘心地说道。 “没关系,我跟紫竹已经把那人落脚的茅草屋给烧了。你这就联系萧夜珩,让他找人守着,看看能不能守株待兔。”沈云绾把杀人放火说得轻描淡写。 “奴婢这就给王爷传信。” 青羽说完转身离去。 沈云绾收回视线:“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先去寺里,不要让柳双姑姑久等。” 一主一仆沿着荷花池的方向慢悠悠地前行,看起来跟前来上香的大家闺秀没有任何不同。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吼:“沈云绾,你给我站住!” 沈云绾闻声回头,一双明眸微微眯起。 来人赫然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人渣楚明轩! 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连仆从都没带! 沈云绾的心头浮上了一丝疑惑。 只听楚明轩道:“跟我跟到甘露寺,明知道我心里只有婉竹,却在背后苦苦纠缠,沈云绾,你就这么下贱吗?” 楚明轩目光轻蔑,嘴角浮着浓浓的讥讽。 直到现在,楚明轩都不相信沈云绾不喜欢自己了。 哪怕沈云绾不惜跟沈家决裂,楚明轩依旧认为沈云绾是在欲擒故纵,翻天覆地的闹腾就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殊不知,这种方式只会让自己更加厌恶她! “沈云绾,你以为你毁掉婉竹的名声就能取代婉竹成为世子夫人吗?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楚明轩冷笑了一声,言语极其恶毒:“似你这种愚钝不堪、水性杨花、卑劣无耻的贱人,在我心里永远都比不上婉竹!” 沈云绾还没开口,楚明轩就跟一条疯狗一样一顿输出,那副普信的模样简直让人倒尽了胃口! 沈云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甘露寺又不是你家开的,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 “这又是你为了勾引我的新手段?如此粗鄙,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楚明轩的眉头皱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 “你要是老老实实地嫁到陈国公府,日后我这个姐夫还能把你当成妹妹,不要妄想不属于你的身份!” 虽然沈云绾戴着面纱,楚明轩看不清她的容貌,心头却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 仿佛眼前的那个人已经脱胎换骨了。 察觉到自己居然会有这种荒谬的想法,楚明轩哂笑了一声,冷着脸道:“你立刻跟我回沈府,明日便去给陈国公夫人负荆请罪。你犯下大错,陈家少夫人的位置你就别想了,我会跟陈国公求情,让陈文杰抬你做贵妾!” 楚明轩一副施舍一般的语气,仿佛沈云绾能给陈文杰做妾就要感恩戴德了! 第六十二章:救命之恩 “姑姑,刚刚老夫人又吐了一次血。” 守在床前的婢女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模样,看到柳双姑姑,霎时间如见救星。 沈云绾看向床榻上的人。 只见躺着的病人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如果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弱的起伏,就跟过世的人没什么区别。 沈云绾的心里头咯噔了一下。 躺着的妇人不是别人,而是郑太后。 在来甘露寺之前,她们便制定好了详细的计划。 先由郑太后找个出宫礼佛的借口,接着在寺里装病,恰好传唤的太医在路上遭遇了意外,这个时候,就该作为大夫的自己登场了。 凭借着对郑太后的救命之恩,册封郡主便顺理成章了。 然而,沈云绾甚至不用把脉,仅仅观察了一番郑太后的面色便知晓对方不仅没有装病,反而还中毒了。 并且还是毒性剧烈的毒药!kuAiδugg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寺里对郑太后下毒! 沈云绾的心头掠上诸多念头,此刻来不及深想,凝神给郑太后把脉。 “姑娘,我们家老夫人情况如何?”柳双忧心忡忡地问道。 “老夫人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沈云绾匆匆解释了一句,朝着紫竹吩咐,“把我药匣里的金针取出来。” “中毒?”柳双面色凝重,“立刻把院子圈起来,不许闲杂人等靠近,还有,一只苍蝇也不要给我放出去!” 柳双吩咐下人时,沈云绾已经开始给郑太后放血了。 只见郑太后的十根指尖插着银针,乌黑的血液从指尖流出,被沈云绾用盆子接住。 “姑姑快看,血是黑色的!”服侍的婢女声音惊恐。 太后娘娘才刚回宫便身中剧毒,皇宫里又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了! “大呼小叫什么!”柳双瞪了婢女一眼,生怕惊扰了沈云绾,在一旁轻声问,“依姑娘之见,我家老夫人中的什么毒?能不能推断出中毒的具体时辰?” 沈云绾没急着回答。 她先帮郑太后取下指尖的金针,接着从药匣里拿出一颗药丸,刚要给郑太后喂下去,却被婢女厉声制止了:“等等!来历不明的东西,你怎么敢给我们家老夫人吃!” 说完,竟是从袖里取出一根银针,扎在药丸上,银针瞬间变了色。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我们老夫人下毒!” 这下,就连柳双的眼神都有些惊疑不定。 沈云绾的唇角浮上了一抹冷笑。 虽然自己平时更喜欢用以毒攻毒的办法,这样解毒的速度更快。但郑太后年纪大了,峻烈的药方并不适合,需要温和、持中的法子。 这颗解毒丸,作用就是稀释钩吻的毒性,以及修复和温补,绝不可能有任何毒性。 除非,婢女拿来试毒的银针本身就有问题! “姑姑,贵家老夫人所中之毒名叫‘钩吻’,中毒者会在半个时辰后发作,肠穿肚烂而死,令中毒者极其痛苦。” 沈云绾面对两人的怀疑,脸上没有半点心虚,连语气也不疾不徐:“我的这颗丹药是用天山雪莲、龙血草、辅以冰魄天蚕、重楼、穿心莲和败酱草炮制的,绝不可能是毒药。” 沈云绾说完,从容地将药丸送进樱唇,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后一饮而尽。 “这下你们可以放心了吗?” 婢女没想到沈云绾为了自证清白,居然把药丸吞下了,她眼神滞了滞,飞快地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你自己的毒药你当然不怕,因为你事先便服下了解药!” “够了!”柳双一脸痛心地望着还在狡辩的婢女,“芍药,我真没想到连你也背叛了老夫人。” “姑姑,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的话?奴婢对老夫人忠心耿耿,绝不可能背叛老夫人。反而是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老夫人刚吐血昏迷,她就出现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芍药,你说得对。这世上许许多多的恰巧之事都是处心积虑的结果!” 柳双拍掌,屏风外的两个婢女立刻冲进来。 “给我把芍药拿下!” “姑姑,我……” 芍药一句完整的话还没有说完,嘴里便被塞进了一张帕子,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姑娘,你的解毒丸还有没有了?”柳双就怕沈云绾的解毒丸就只有一颗,因此暗含希冀。 “姑姑放心,我的解毒还有一颗。”沈云绾不再耽搁,给郑太后服下,又“刷刷刷”地写了一张单子。 “照这上面抓药,熬上半个时辰,药引需要一棵五十年的人参。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好,我这就让人安排。”柳双将药方交给了身后的婢女。 沈云绾不无好奇地问道:“我跟姑姑素昧平生,姑姑就这么相信我吗?” 你是太后娘娘亲自挑选的谨王妃,太后娘娘安排这一切就是为了封你做郡主,你怎么可能去陷害太后娘娘呢! 柳双当然不可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而是煞有其事地道:“姑娘要做戏,难道还能请得动镇北侯府的世子?何况,姑娘也说了,我们素昧平生,你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跑到我家给老夫人下毒,只有老夫人的身边之人才有机会。” 柳双的这番解释是说给外面人听的,并且她的逻辑毫无违和之处。 就在这时,床上的病人醒了。 郑太后睁开眼,声音虚弱到了低不可闻的地步:“哀家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您终于醒了!” 柳双扑到了床边,不由喜极而泣。 “太后娘娘您中了剧毒,偏偏太医院的许院判在赶来的路上摔断了腿,人也昏迷不醒。奴婢险些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太后娘娘?” 沈云绾震惊地叫出声,跟着连忙跪在了地上。 “民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 “这小姑娘是……”郑太后艰难地偏过头,朝着沈云绾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太后娘娘,这小姑娘是个大夫,就是她救了您。” 柳双擦了擦眼泪,连忙扶着郑太后坐起来。 “这么说,这小姑娘还是哀家的救命恩人。”郑太后仔细地打量着沈云绾,“把你的面纱摘下来。” “谨遵太后娘娘之命。”沈云绾顺从地摘下了面纱,露出国色天香的容颜。 柳双从未见过沈云绾,心底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陈贵妃容貌极盛,艳冠后宫,跟这女子比起来,却多了几分匠气,缺少她的空灵之美,生生地被反衬成了庸脂俗粉。 “真是一个齐整的好孩子,让哀家见了便心生喜欢。” 郑太后的声音虽然透着气弱,却是一脸的宁静、祥和,不复中毒时的痛苦和狰狞。 “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太后娘娘,民女名叫沈云绾。云是白云升远岫、摇曳入晴空的云,绾是满川风雨独凭栏、绾结湘娥十二鬟的绾。” 沈云绾语气恭敬,清脆的声音犹如珠落玉盘。 “听你说话,倒像是书香门第出身,你是京城哪里人?”郑太后闲聊一般地提起。 沈云绾闻言,神情一阵黯然。 她自嘲地道:“回禀太后娘娘,民女从前是礼部尚书沈正青的女儿,许是民女性情乖戾,不被父母所喜,只能脱离沈家,靠一身所学来谋生。” “可是哀家看你懂事得很。反而是你的父亲沈正青,哀家最厌他迂腐。今日你救了哀家的命,说明哀家跟你有缘。” 郑太后侧目看向柳双:“阿柳,你说哀家该如何赏她?” “太后娘娘,沈姑娘一个弱女子,就算有医术傍身,以她的容貌,若是没有家族撑腰,在这世上一定举步维艰,您不如赏沈姑娘一个出身。” 柳双柔声说道。 “奴婢不知道那些道理,只知道您就是奴婢的天,谁救了您,谁就对奴婢有大恩。” “你说的,哀家要仔细想想。” 郑太后清咳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 “哀家记得,哀家昏迷之前,请了智远大师来讲经,智远大师现在在何处?” “阿弥陀佛,太后娘娘,贫僧在此。”屏风外面,智远大师宣了一声佛号。 柳双插言道:“太后娘娘,您昏迷之后,智远大师一直在为您诵经祈福,奴婢劝了几次,智远大师都不肯离去。” “有劳大师了。”郑太后颔了颔首,“你帮我请大师进来。” 到了郑太后这个身份和年纪,根本不在乎男女之别,何况智远大师还是方外之人。 “阿弥陀佛,贫僧参见太后娘娘。”智远大师双手合十,行了一道僧礼。 “大师,哀家自回宫之后,一直被噩梦所扰,因此今日才会前来甘露寺,请大师为哀家指点迷津。” 智远大师是本朝有名的得道高僧,于一个月前在甘露寺落脚,郑太后才会慕名而来,并且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阿弥陀佛,太后娘娘,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您一念放宽,天地便宽了。” 智远大师如是说道。 皇权倾轧,不是他一个出家人应该过问的。 “智远大师,你看这姑娘面向如何?”郑太后突然说道。 闻言,智远大师的目光落在了沈云绾身上,一张慈悲的面庞浮上明显的震惊! 第六十三章:身负大气运之人 见状,郑太后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变缓了。 今天这场局看似简单,背后却是许多人的殚精竭虑,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郑太后当初会选在甘露寺,就是因为智远是得道高僧,自己的儿子虽然多疑,但智远大师的话他一定会相信。 所以,这场戏,智远大师就是最好的旁观者和见证人。 但如果智远大师说出对沈云绾不利的话…… 郑太后压下心底的波澜,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样:“大师,有什么不对吗?” “这位施主……这位施主是身负大气运之人。阿弥陀佛!” 智远不敢相信,他又仔细看了看,只见霞光漫天,百鸟啾鸣,分明就是金凤归位的命格! “大师此言当真?”郑太后一扫刚才的气闷,一双凤目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太后娘娘,这位施主的德泽和福祉就连贫僧都难以估量,且与本朝国运息息相关,贫僧言尽于此。” 智远大师半阖双目,以他的禅心,竟不敢跟这女施主对视太久,否则便会被她的光芒所伤。 “多谢大师指点,只是……”郑太后欲言又止。 “太后娘娘放心,贫僧一定守口如瓶。” 智远大师虽然是方外之人,却世事练达,不需要郑太后多言,主动说道。 “那就多谢大师了。阿柳,你帮哀家送大师出去。”郑太后吩咐道。 “是,太后娘娘。” 柳双和智远大师刚绕过屏风,便听到一管温和至极的嗓音,不像是威严无比的太后,倒像是家里头慈爱的长辈。 “好孩子,快到哀家身边来。”郑太后招了招手,不顾自身的虚弱,紧紧地握住了沈云绾的一双柔荑。 “你啊就是哀家的福星,哀家要册封你为义安郡主。” “太后娘娘,民女何德何能?”沈云绾总要客气几句。 “哀家言出必践,你若再推托,就是抗旨不遵了。”郑太后故作严厉。 见状,沈云绾就只能答应下来:“民女多谢太后娘娘。” 服侍郑太后重新躺下时,沈云绾贴在她耳边道:“太后娘娘,不是说好了装病吗?您怎么真的服毒啊?这样对您身体损伤很大的……” “傻孩子,做戏自然要做全套。”郑太后慈爱地摸了摸沈云绾的脸蛋,“今天能听到智远大师的一番话,就算是让哀家立刻闭眼都行。” 郑太后越想越觉得智远大师说的对极了。 云绾不仅帮自己的孙儿解了身上的剧毒,就连自己的消渴症也被她治好了,这不是大气运又是什么! 看来上天都站在自己和阿宝这一边。 …… 婢女送来了熬好的汤药,柳双端到郑太后面前,服侍着郑太后喝下。 刚要躺下休息,屋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 “里面的乱党给我听着,立刻放下兵器给我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一道粗犷的声音穿透了屋子,让郑太后的睡意不翼而飞。 郑太后皱起眉。 喝了药的她虽然恢复了精神,可仍是听不得太吵闹的声音。 “阿柳,你出去瞧瞧。” 郑太后倒要看看,在大魏,自己一个太后是怎么被定为乱党的! 柳双依言走出门,只见屋外被朝廷的官兵包围了,为首之人赫然便是镇北侯府世子楚明轩! 柳双瞬间冷了脸色。这楚明轩居然敢打扰太后娘娘休息,是谁给他的胆子! “楚世子带人围住甘露寺,是想要造反吗?”柳双压着怒气,面无表情地问道。 “本朝严禁私蓄兵器,你家主人却目无法纪,私蓄甲胄刀兵,本世子身为朝廷命官,理当向朝廷禀报。”楚明轩说的大义凛然。 “你以为甘露寺是什么地方?!岂容尔等撒野!”柳双耐心尽失,连解释都懒得。 她抬起手臂,举在半空,手掌扬了扬。 “任何人靠近一丈之内,给我就地射杀!”柳双杀气腾腾地喝道。 “反了反了!我乃长安巡史陆大有,有逮捕、缉拿犯人之责,你们这是要跟朝廷作对吗?” 陆大有和楚明轩同属宸王麾下,有宸王做靠山,明知道对方可能是个扎手的硬茬子,依然寸步不让。 “陆大人好大的官威,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各凭本事吧。”柳双语气淡淡,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我只希望诸位不要后悔才好!” “来人,给我把这群乱党拿下!”陆大有被柳双几番威胁,霎时恶从胆边生,他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狞笑道,“抵抗者一律按拒捕处理,杀无赦!” “等等!”眼看形势一触即发,楚明轩反而不想闹大了。 他冷冷地盯着柳双:“本世子一向与人为善,若是你们把沈云绾交出来,此事便既往不咎,否则……就不要怪本世子心狠手辣了!” 楚明轩这副打个巴掌再给一个甜枣的手段也就只能吓唬、吓唬普通人。 柳双怎么会吃他这一套。 她斩钉截铁地说:“楚世子,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根据自己的属下回报,沈云绾分明就在这间屋子里! 楚明轩阴着一张脸,声音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般阴冷:“看来尔等是要顽抗到底了。” 他朝陆大有递了道眼神。 陆大有心领神会:“动手!” 他们身后的士兵一窝蜂地朝前冲去…… “叮叮叮!” 数不清的箭矢从屋顶落下,逼得众人齐齐后退。 见状,陆大有指着一个亲卫喝道:“这群贼子想要造反,速速去请援兵!” 陆大有可不管精舍里的人是什么背景,扣上一个造反的帽子,别说是朝廷大员了,就连王公贵族都难以脱身! …… 屋子里,沈云绾将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说道:“太后娘娘,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佛门净地,就不要动杀孽了,让我出去应付他们。” “云绾,瞧见桌上的懿旨没有?上面可是盖了哀家的凤印,你现在是哀家册封的义安郡主,一个从一品的郡主,凭他一个侯府世子也配叫你出去!” 郑太后冷笑了一声,一双凤目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 “可是太后娘娘,外面已经打起来了。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想背负无辜之人的性命。” 沈云绾眉尖若蹙,远山般的黛眉萦绕着一股郁郁之气。这楚明轩还真是阴魂不散! “放心,出不了人命。”郑太后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淡淡地道。 屋外刀剑相击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有郑太后的命令,沈云绾只能让自己冷静,她将一粒药丸在温水里化开,呈到郑太后面前。 第六十四章:想得真美! “陛下,太后娘娘喝了解毒的汤药,刚要躺下休息,楚世子便带着一班人马闯进寺里,口口声声要捉拿乱党。奴婢倒要请问陛下,太后娘娘难道是乱党吗?” 柳双在外行走,代表的是郑太后,虽然镇北侯府在京城中也是屈指可数的人家,比起真正的皇亲国戚却差了一大截,还没有让柳双另眼相待的资格。 楚明轩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踢到的“铁板”居然是太后娘娘!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一个服侍太后的奴婢竟敢质问当今陛下,她是不想活了吗! 然而,楚明轩很快便被打脸了。 “姑姑先别动怒,无论是谁,敢冒犯母后,朕绝不姑息!” 建武帝声音微冷,威严的目光带着令人胆寒的压力,如有实质一般,落在楚明轩身上。 “怎么回事?” 建武帝喝道。 “陛下,微臣不知道寺里的人是太后娘娘。若是知道,微臣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来打扰太后娘娘的清净。” 楚明轩一改平时的嚣张和傲慢,表现得极其谦卑和恭敬,倒是有了几分谦谦君子的模样。 “朕问你是怎么回事?” 建武帝要听的不是楚明轩的辩解,而是完整的前因后果。 “回禀陛下,微臣在甘露寺偶然遇到臣之妻妹,产生了几句口角。不料这位姑姑忽然出现,而且还在房梁上埋伏着手持的弓箭的侍卫。微臣错把他们当成了乱党,才会通知长安巡史陆大有,一起前来缉拿。” 楚明轩采用了春秋笔法,平复了一下“怦怦乱跳”的心脏,声音透出了几许沉痛。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的妻妹离家出走,岳母惊怒之下病倒了,就盼着妻妹回家。没想到妻妹却不懂事地大闹了一场,打扰了太后娘娘休息,还引出了太后娘娘跟前的姑姑,引发一个天大的误会,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楚明轩话里话外都在说是沈云绾把事情闹大的,卑鄙地把所有罪名推到了沈云绾身上。 “姑姑,是这样吗?”听了楚明轩的解释,建武帝心头压着的怒气缓了缓。 建武帝不认为楚明轩有这个胆子敢骗自己。会闯进这里,顶多是误打误撞。 “陛下……” 柳双姑姑刚要开口,精舍的屋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只见一个姿容绝美的女子从内走出,一身清新脱俗的气质犹如花瓣上的一颗露珠,望过来的一双明眸更是剔透、纯粹。 “参见陛下,太后娘娘请陛下进去。” 建武帝皱了皱眉,他不记得母后身边还有这样一号女子,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对生身之母的担心占了上风,建武帝淡淡道:“你确定母后要见朕?” 母子多年没有相见,以至于建武帝忽然听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错觉。 “陛下,这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别让太后娘娘久等了。” 沈云绾话语方歇,惊住的不止建武帝,还有柳姑姑,但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在一旁劝道,只是双目却暗含湿润。 建武帝见了,心中也是一阵酸涩。 如果早知道从前的年轻气盛要以母子二十年的生离为代价,也许自己不会做得这样绝。 可世间难有后悔药! “姑姑放心,朕……朕不会再惹母后伤心了。”建武帝虽然竭力维持住平静,但紧紧握住的双拳仍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楚明轩还想趁热打铁,给自己脱罪的同时借陛下之手来惩治沈云绾,现在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走进了精舍。 那女子是谁?最初的惊艳过后,楚明轩的心头浮上了一道疑问。难道……难道此女是太后娘娘举荐给陛下,来分贵妃娘娘宠爱的? 不行!这件事必须尽早禀告给宸王殿下!楚明轩的心中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 沈云绾带着皇帝走进精舍内。说起来建武帝跟沈云绾想象中的样子大为不同。 沈云绾还以为一个好色、偏心的皇帝会是油腻、啤酒肚的中年老男人。 不料建武帝长相英武,猿臂蜂腰,眉目间带着三分郑太后的影子,除了眼角有些细微的纹路外,仿佛正当盛年,极其英俊。 然而,想到这人是怎么迫害萧夜珩的,沈云绾对他好感全无。沈正青不也道貌岸然吗?! 绕过屋里绣着菩提悟道的鸡翅木屏风,只见郑太后斜靠着身后宝蓝色的大楹枕,被鲜艳的颜色衬的面白如纸,一脸病容,竟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母后,儿子不孝。” 皇帝心中大恸,顾不得房间里还有服侍的婢女,竟是失态地扑到了郑太后床前,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脆弱,眼底水光闪烁。 “你我母子,没想到再相见会是这副情景。”比起皇帝的激动,郑太后的神情淡定多了。 “母后,儿子听说您身中剧毒,这是怎么回事?”皇帝情急之下握住了郑太后的双手,入手冰凉,刺的他一个激灵。 “许院判呢?母后最信任他,他在哪里?”随着一声声质问,皇帝心头的怒火越来越重。 难道整个太医院连当今太后都差使不动了?! “哀家发觉自己中毒后,让阿柳派人去请许院判,对方却在路上摔断了腿,太医院的其他人,哀家哪里还敢信呢?” 郑太后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哀家老了,在有些人眼里,哀家这个老不死早就该腾地方了。”https:/ “母后……”皇帝嘴唇颤动,想要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这才发现,他们母子相隔了二十年的时光,真坐到了一处,竟是相顾无言。 “罢了,她是你的心头肉,哀家若是识趣,今天的事,就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必说出来图惹厌烦?” 郑太后凤目阖了阖,眼角渗出一滴水光。 她的唇畔更是露出苦涩的笑容。 “皇儿,哀家现在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哀家就剩下最后一个愿望了……” “母后……”皇帝猜到了郑太后要说什么,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厌烦。 从前便是这样,母后逼着自己去齐明月的寝宫,现在又要以死相挟,来给长子要好处。 建武帝心底那股深深的自责和悲痛被冲淡了一些。 没想到,郑太后却是朝着皇帝身后的沈云绾招了招手,示意沈云绾到自己身边来。 “太后娘娘。” 轻柔、甜美的嗓音似黄莺出谷、乳燕归林,让她脱俗的气质染上了几分人世间的烟火气,既有着仙子般的灵动出尘,又有着女儿家的娇憨、可爱。 第六十五章:又一个“医闹”! 比起把人塞到自己的后宫,仅仅是册封一个郡主,就凭对母后的救命之恩,这个要求不过分。 建武帝颔首:“就依母后所言。” 郑太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母后多谢你了。” “你我至亲母子,母后跟朕也要这么客气吗?”建武帝的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闻言,郑太后的眼神有着一丝惆怅。 她的语气不无怀念:“当年,你也跟阿宝一样,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见你鬓边竟是生出了银丝。国务再繁忙,你也要仔细身体,毕竟你也是快要抱孙子的人。” 面对生母的关心,建武帝的喉咙涌上了一股涩意,他温声道:“母后放心,朕会注意的。” 郑太后摇了摇头:“哀家虽然老了,还没有老到眼花耳聋的地步。听说前日,御书房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皇上,你不要嫌哀家啰嗦,越是烦难的事情就越要放到后面慢慢来。” “母后的教诲朕记住了。”建武帝没想到母后这么多年一直默默关心着自己,心中十分感动。 “太后娘娘,臣女就不打扰您和陛下叙旧了,请容臣女告退。”沈云绾不想插入这段“母子情深”的戏码,只好开口打断。 建武帝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变得淡淡的。 “母后,朕听说智远大师也在甘露寺中……” 郑太后闻音知雅,吩咐柳双:“阿柳,你去请智远大师。” “母后,智远大师是得道高僧,关于大魏国运,朕想请智远大师指点一番。”建武帝解释。 难为儿子还特意找了个借口,郑太后也不戳破,顺着他的话说道:“听阿柳说,哀家中毒昏迷时,智远大师一直在帮哀家诵经。哀家能醒来,除了云绾的功劳,也多亏了智远大师。” “母后放心,朕一定会重重赏赐智远大师的。” 建武帝只顾跟郑太后说话,直接将沈云绾无视了。 郑太后递给沈云绾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不打消他心头的怀疑,他是不会放云绾离开的。 很快,智远大师在柳姑姑的带领下来到了房间内。 “贫僧参见陛下,陛下万安。贫僧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安。” “智远大师不必多礼。朕还要感谢你为母后祈福,才能让母后转危为安。” 建武帝在面对智远大师时,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威严,显得平易近人了些。 “阿弥陀佛!回禀陛下,贫僧不敢居功。太后娘娘能化险为夷,全靠了沈施主,不过……” “大师有话直说便是。” 建武帝一句话打消了智远大师的顾虑。 “陛下,那贫僧就直说了。太后娘娘原本阳寿已尽,然则沈施主福泽深厚,是太后娘娘的贵人。这寿星入命,太后娘娘至少还有十年的寿命。”智远大师说道。 “大师此言当真?”建武帝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色。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句句是真。”智远大师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智远大师虽是方外之人,却有一副慈悲心肠,既知沈云绾与国运攸关,又怎么忍心看着生灵涂炭,自然要帮沈云绾美言几句。何况,他句句属实。 建武帝不像儿子萧夜珩。 他对佛道一直十分推崇,听了智远大师的话,心中的怀疑不仅彻底消散,看沈云绾也顺眼了许多。 “多谢大师,朕明白了。”建武帝让人送走了智远大师,总算给了沈云绾一个正眼。 “你小小年纪却精通医术,朕竟不知,沈家还有懂岐黄之术的。还是说沈卿给你请了师父教授?” 建武帝的目光带着犀利的审视,哪家大家闺秀学的不是琴棋书画,沈正青生性古板,又怎么会让女儿学医? 难道她还能去太医院任职吗? “陛下,这就是民女的机缘了。这机缘之事,一直都是捉摸不定的。智远大师,天机不可泄露,小女子说得对吗?” 沈云绾回答得模棱两可。 横竖有太后娘娘给自己撑腰,皇帝难道还能杀了自己不成? “阿弥陀佛,沈施主说的是。”智远大师目光微垂,肯定了沈云绾的说法。 建武帝没想到会被沈云绾将了一军,既然扯到了天机,自己的确不好再问。 只是除了朝中的御史外,建武帝近十年没被人这样冒犯过,拧起的剑眉透露出他的不悦。 郑太后见状,心底哂笑了一声。真以为云绾是他豢养的那朵菟丝花,只知道一味的献媚和屈从于男子,一丝骨气都没有。 “陛下是怀疑臣女的医术吧?”沈云绾把建武帝怼的哑口无言,却没有见好就收。kuAiδugg 她翘起唇:“陛下的头风病应该有五年之久了,特别是今年开始,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大胆!”建武帝的脉案,整个太医院,除了许院判之外,其他御医连看到的资格都没有。 他一直辛苦隐瞒的病情,突然被沈云绾叫破,不由雷霆震怒:“真当朕不敢杀你?!” 郑太后皱起眉,儿子竟然有头风病?整个宫内,从上到下倒是瞒得严严实实,就连自己这个生母都要瞒着! 他究竟是在防谁?! “陛下自然可以杀了我,就像当年的魏王杀了华佗一样!” 沈云绾的一双明眸如星河倒映,眼底的清辉璀璨而冰冷。 建武帝的怒火便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沈云绾两排浓密的睫羽眨了眨,藏住眼底的嘲讽。 “陛下头痛难忍时,是不是会用冰水浸泡?泡过之后,辅以瑞麟香和冰片,疼痛便会缓上十二个时辰?” 建武帝闻言,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 “这种办法犹如饮鸩止渴,只会加重陛下的病情。从一开始用了此法后能够缓上五天、三天、再到一天,不但会影响寿数,还会血管爆裂而死,也就是七孔流血。” “一派胡言!” 沈云绾所猜全中,建武帝的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然而以他的城府,脸上却无任何异样,而是透出如山岳一般沉重的威慑力。 郑太后是见识过沈云绾的医术有多高的,即便她和皇帝的母子之情所剩不多,但毕竟是十月怀胎的亲生骨肉,还做不到无动于衷。 郑太后连忙追问:“云绾,皇帝的病,你可有把握?还是要向华佗所言,开颅治疗?” 郑太后说到开颅二字,心都是颤的。 这人的脑袋上要是真开了个大洞,还要怎么活啊…… “母后,朕一切安好,你不要听信谗言。”建武帝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一个随时都能倒下的皇帝,国家离大乱也不远了。 “你闭嘴!我没有问你!” 沈云绾给郑太后服下的回元丹具有奇效,随着时间推进,郑太后的面庞渐渐恢复了血气,这一声呵斥更是中气十足。 建武帝被郑太后吼得怔了怔。 这一停顿的功夫,只听沈云绾说道:“太后娘娘,陛下的病因最早是因为外邪入侵,年幼时应该是掉进了冰窟之类的,寒气入体引发高烧,御医为了退烧,用了虎狼之药,就此留下病根。” “朕七岁时在结了冰的湖面上冰嬉,虽然掉进了湖里,但母后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朕一个月,朕好了以后,便很少生病。母后,沈氏分明是在危言耸听!” “陛下着什么急?臣女还没有说完呢!”一个病人,总想去治大夫的罪,比起身体上的病,沈云绾看他脑子里的病更严重! 如果不是沈云绾有自己的谋算,才懒得管建武帝是死是活呢! “俗话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宫里的供奉自然都是最顶级的,陛下衣食住行无不精细,所以这病根便没有二次复发,导致寒症没有彻底拔除,而是在身体里越积越重。” 沈云绾慢条斯理地说道:“陛下常年习武,气血充沛,这寒症便转移到了头部,造成了头风病。本来陛下的病情不会发作的如此频繁,可陛下喜欢饮用鹿血酒,又爱吃鹿肉这种燥热之物,床事上也不知截至,自然病来如山倒。” 沈云绾一个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说到“床事”面不改色,反而是郑太后憋红了一张脸,日后……若是云绾成了阿宝的妻子,也不知道皇帝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儿媳妇。 “沈云绾,你放肆!”建武帝这下相信亲娘不会把这女子举荐给自己了。 以她的大胆狂妄,真入了自己的后宫,不出三天就会因为触犯君威被自己给杀了! “忠言逆耳。太后娘娘,既然陛下讳疾忌医,任凭臣女医术再高,也治不了不配合的病人!” 狗皇帝吓唬谁呢!他要是真能越过太后杀了自己,早就杀了,还用在这里色厉内荏吗?! “云绾你放心,哀家还是能做这个主的,有什么法子你尽管说!” 郑太后声色俱厉地扫了皇帝一眼,看向沈云绾时,目光却慈爱至极。 “若是当真治不好,哀家也不会怪你。” 郑太后心疼儿子不假,但更心疼一手带大的孙子,因此没把话说死。 “太后娘娘,您为了给臣女撑腰,赐给臣女‘郡主封号’的无上殊荣,臣女一定会治好陛下的。” 沈云绾就是要让狗皇帝知道,自己愿意给他治病,全靠太后娘娘的面子! “真是一个好孩子。”郑太后像是看不到皇帝眼底积蓄着的怒火,慈爱地抚了抚沈云绾的发丝。 “好孩子,你放心,若是你治好了皇帝,哀家再怎么不中用,也不会让人过河拆桥的。” 郑太后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皇帝。 建武帝被郑太后这副防备的态度气笑了。 “母后当朕是个昏君吗?”建武帝对沈云绾倒没有生出杀心,只是单纯的厌恶这女子的桀骜不驯。 身为君王,他还不至于连个毫无威胁的小丫头都容不下。 “就算不是昏君,也是医闹。”郑太后嘴角往下拉了拉,这还是自己跟云绾学的新名词,用在皇帝身上太贴切了! 建武帝虽然不知道“医闹”是何意,但顾名思义,一定不是什么好词儿! 他失笑:“母后,朕听你的就是了。” 说完,犀利的目光落在沈云绾身上。 “依你之见,朕的病该如何治疗?” 以许院判的医术,这么多年尚且没有万全的法子,他倒要瞧瞧沈云绾的手段。 这是终于承认自己有病了。 沈云绾冷嗤了一声。 第六十七章:萧夜珩,我谢谢你呀 看到楚明轩那副如丧考妣的神情,沈云绾心里痛快极了。 马车上,她甜蜜的笑容宛如果酒般醉人。 “多谢太后娘娘帮我出气。” “这算什么?”郑太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哀家最恨负心薄幸之人。” 郑太后说完,掀起马车的帘子,扫了一眼外面。 建武帝弓马娴熟,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一匹汗血宝马,被御林军簇拥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郑太后放下了车帘,温声说:“云绾,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哀家要谢谢你,愿意帮皇帝治病。只是有一点,前朝、后宫你都不要牵扯太深。还有皇帝的病,尽力而为,你明白吗?” 沈云绾没想到郑太后会说这样一番话。 太后娘娘的意思,分明不希望皇帝彻底好起来。 但想到萧夜珩已是弱冠之年,沈云绾似乎有些明白了。 如果建武帝一直是年富力强的状态,那萧夜珩就永无上位之日!都说天家无亲情,沈云绾终于懂了。 “太后娘娘,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沈云绾点了点头。 …… 沈云绾跟着郑太后进宫了一趟,不仅拿到了义安郡主的封号,郑太后还赐了她食邑三百户和京城中的一座宅邸。httpδ:/m.kuAisugg.nět 此刻,站在富丽堂皇的宅门前,饶是淡定如沈云绾,心头也不由生出了一丝波澜。 自己终于在这个时代拥有了一处属于自己的住所,从今往后,不必再寄人篱下,也不必四处漂泊。 论起笼络人心的手段,沈云绾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和沈云绾一样激动的还有紫竹。 她一马当先地推开了宅门,只见里面立着一整块雕刻着旭日东升的汉白玉影壁,往里面走,更是一步一景,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不美轮美奂。 “姑娘……不,郡主!”紫竹发现自己叫错了,忙不迭地改口,“这座宅子可真漂亮。” “回禀郡主,太后娘娘赐下的这座府邸以前可是公主府,不过陛下既然都同意了,就没有人敢说您逾制。” 说话的人叫翠屏,是郑太后赐给沈云绾的,身上有着七品女官的官职。按说沈云绾一个郡主,还没有资格用女官,但翠屏是郑太后赐下的,谁若是敢多嘴,那便是得罪了太后娘娘。 “翠屏,你回宫后,一定要帮我谢谢太后娘娘。” 本来沈云绾是要亲自进宫的,但郑太后不想让她提前参与到后宫的争斗中,因此格外开恩,由翠屏代替她进宫谢恩。 “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会转告给太后娘娘的。”翠屏说完,指着前面的一排院落道,“前面就是梧桐院,是您日后的起居之处,郡主请往这边走。” 沈云绾跟着翠屏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正院。 门口的婢女见到沈云绾,齐齐屈膝:“奴婢参见义安郡主,郡主万福金安。” 太后竟然帮自己连婢女都安排好了。沈云绾笑容款款:“都起来吧。” “多谢郡主。”门口的两个婢女帮沈云绾打起了帘子。 沈云绾回身吩咐:“紫竹,翠屏,你们两个在外面等着。” 第六十九章:腹黑的萧夜珩 “王爷,王爷,您还好吗?”岐王的小厮急得团团转。 只见岐王眨了眨眼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看上去宛如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看着沈云绾的眼神透出了一丝哀求。 沈云绾心想,这家伙倒是能屈能伸,然而,自己会让他知道什么是心冷如铁。 “谨王殿下,虽然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脉象依然很弱,回府之后,我会让婢女给你送药过来,你先服用三天看看效果。”沈云绾的瞎话随口就来。 萧夜珩也只能配合:“多谢义安郡主,不过郡主不用麻烦了,本王这就安排下人跟郡主回去取药。” “那好。”沈云绾点了点头,“谨王殿下,我就先告辞了。” 有岐王这个外人在这里,萧夜珩无法很放开地跟沈云绾谈话,今天的小聚也只能到此为止。 “义安郡主,慢走。” 没想到岐王的小厮却不干了,直接堵在了门口。 “义安郡主,我们王爷没来谨王府之前,人还好好的,而且我们王爷昨天刚让太医把过平安脉,太医说我们王爷身体很健康。可王爷就在屋里呆了一小会儿功夫,就成这样了……” “什么意思?”沈云绾打断了小厮的喋喋不休,“你在怀疑谨王殿下吗?还是说,你在怀疑我?” 沈云绾暗藏锋锐的目光迫得小厮垂下头:“小人不敢。” “既然不敢,那你还不让路?!” 然而,即使岐王小厮吓得两股颤颤,身形依然没有挪动分毫,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小厮心里很清楚,如果真让义安郡主走了,那“护主不力”的这口锅就会扣死在他头上,那他一家子也都别活了! “嘴上说着不敢,却拦着我离开,不是怀疑我又是什么?”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目光从岐王的身上扫过,清甜的嗓音像是结了一层冰霜。 “既然你怀疑是我动的手,那我就等到太医来了再走,到那时候,我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沈云绾动手之前便有这个自信,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不可能看出任何端倪。 沈云绾平静无澜的神情让小厮的心头生出了一丝犹豫。 小厮刚刚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自家王爷误把义安郡主当成了姬妾,嘴上调戏了几句,接着便身体出了问题,不是义安郡主动的手又是谁? 可看义安郡主的样子,好像丝毫不怕即将上门的太医,难道……动手之人真的不是她? 想法混乱的不仅仅是小厮,还有岐王萧致远。 岐王原本以为自己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义安郡主的蓄意报复,虽然,他也没有看清义安郡主是如何出手的。 可义安郡主这副光棍样,这是完全不怕太医揭穿她啊! 岐王现在身体不能动,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难道……自己真的有什么暗疾? 岐王心中生出了一股浓浓的担忧。 他今年才二十七岁,若是中风了,以后还怎么骑马倚斜桥、醉卧美人膝? 岐王越想越是难过,一副欲哭无泪的神情。 而沈云绾则是神情闲适地坐在玫瑰椅上,对着萧夜珩笑嘻嘻地道:“谨王殿下,马上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我能在府上蹭顿饭吗?” “义安郡主肯赏光,本王荣幸之至。”萧夜珩微笑着说道。如果不是岐王叔横插一脚,自己现在早就跟云绾用上膳了。 “啊、啊、啊……” 岐王闻言,表达出强烈的不满之情,然而,话到嘴边,依然是含糊不清的音符,就连他的小厮都听不明白。 萧夜珩也故作糊涂:“王叔,你想说什么?侄儿不懂。王叔不要着急,你放慢语气慢慢说。” 我也饿了!我也饿了!岐王的心头发出了一阵无能狂怒,一双眼睛燃烧着熊熊的火苗,如果目光能够杀人,萧夜珩和沈云绾早就死无全尸了。 “王叔,我懂了。”萧夜珩慢吞吞地说道,“王叔放心,太医就在路上,应该很快就到。” 就在这时,岐王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一声。 萧夜珩内力过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岐王的小厮只好主动提醒:“谨王殿下,有没有可能我们家王爷饿了?我刚刚听到王爷肚子叫了。” “王叔肚子叫了?”萧夜珩皱起眉,“糟糕,王叔是不是要出恭?来人,将王叔扶到五谷轮回之地去。”httpδ:/m.kuAisugg.nět 听了萧夜珩的话,岐王的小厮彻底懵了。 肚子叫,虽然有可能是拉肚子,但他们王爷又没有吃坏东西!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要看着岐王叔当场出丑吗?若是岐王叔真的……嗯,王叔以后还有半点面子吗?” 萧夜珩的语气冷冰冰的,森寒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威慑。 岐王小厮吓得当场噤声,半个字都不敢多说,跟谨王府的侍卫一起,将岐王抬了出去…… 听着脚步声远去,沈云绾的唇畔漾起一朵俏皮的笑容。 “萧夜珩,看不出来,你心够黑的。” 沈云绾今天对萧夜珩有了全新的认识。 萧夜珩这个家伙就连使坏都是正大光明的,偏偏还叫人有苦说不出。 面对沈云绾的指控,萧夜珩既没承认也没辩解。 恰好下人们将晚膳端进了屋内,萧夜珩指着桌上的其中一道菜说道:“这是荔枝琵琶鸭,我记得你喜欢口味偏甜的菜式,尝尝合不合胃口。” 啧,又在转移话题。 沈云绾似笑非笑地翘起唇:“你帮我帮的这么明显,就不怕得罪了岐王吗?” “云绾,你大概不知道,岐王叔生母早逝,由祖母代为抚养了三年,即使后来他出宫开府,看到祖母依然像是老鼠见了猫。所以……” 萧夜珩的目光意味深长:“岐王叔不敢拿我如何,顶多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 察觉到沈云绾蹙起了眉尖,萧夜珩笑了笑:“放心吧,给我使绊子这种事,岐王叔不止做了一次,所以我就算把他得罪得再狠些也无妨。” 沈云绾皱着的黛眉这才舒展了,她抿了抿嘴角,明眸里闪过一丝寒意:“要不要我帮你把他……” 沈云绾没有把话说完。 萧夜珩知道她的意思,幅度极轻地摇了摇头:“时机未到。” 岐王那些小动作对萧夜珩来说是小打小闹,还在接受范围内,若是真的犯了萧夜珩的忌讳,再朝他动手也不迟。 “云绾,先给他吃点苦头,做得太明显了,恐怕会引起父皇的怀疑,对你不利。” 无论如何,在萧夜珩这里,沈云绾的安危永远都是摆在第一位的。 “那我就先放他一马。”沈云绾说完,夹了一筷子萧夜珩推荐的荔枝琵琶鸭。 只见鸭皮香脆,鸭肉鲜嫩,还融入了荔枝蜜的味道,酸甜可口,好吃的让沈云绾愉悦的眯起了一双明眸。 “这道菜很好吃,萧夜珩,能不能让厨房再帮我打包一只琵琶鸭,我带回去当宵夜。”实际上沈云绾是想分享给紫竹。 虽然紫竹是个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的暴脾气,但跟自己一样喜欢甜食,沈云绾想带回去给她尝尝。 “他能入了你的眼是他的福气。我明天让人送到你府上。” 做出这道荔枝琵琶鸭的厨子来自江南,是周春晖发了好大的功夫挖来的,也是萧夜珩帮沈云绾准备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云绾弯起唇,露出一朵灿烂至极的笑容,灿烂到让人的眼神都跟着晃了晃。 “你喜欢就好。”萧夜珩等到沈云绾拿起筷子,才开始用膳。 他们两人吃饭的速度都很快,但动作却很优雅,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 等到下人们将桌子收拾干净,御医这才姗姗来迟。 沈云绾发现这人还是一张熟面孔,是在王府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太医,同时,还是萧君泽那一边的人。 “微臣参见谨王殿下,敢问谨王殿下,岐王在何处?” 张太医跪地给萧夜珩行礼,眼角的余光在屋子里扫了扫,视线从沈云绾身上掠过时,眼底浮上一抹浓浓的惊艳。 不知何时谨王府里竟多了一位绝色美人,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 萧夜珩说道:“岐王叔肠胃不适,被人扶着去了净房,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 不必萧夜珩吩咐,谨王府里那些成了精的下人也知道,不能让岐王打扰了王爷和沈姑娘用膳,肯定得估摸着时辰才会把人送回来。 对于这一点。萧夜珩心知肚明。 “这么说岐王是吃坏了肚子?”张太医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当时谨王府的侍卫跟催命一样,枉自己还以为岐王是出了什么大事呢! 皇室之人就是娇贵,一点小病都兴师动众,害的自己晚膳都没用上!张太医虽然不满,也只敢在心里面吐槽。 “张太医,岐王叔的情况复杂得很,还是等岐王叔来了,你再下判断吧。”萧夜珩淡淡道。 听出了谨王殿下暗藏的不满,张太医赔笑道:“谨王殿下说得对,是微臣武断了,具体情况还要岐王来了才知道。” 张太医话音方落,便见四个侍卫抬着一个男子走进了屋内,不是岐王还是谁?! 张太医的双腿本能地软了软。这岐王爷怎么回事?居然被侍卫抬了进来,要是岐王真的得了不治之症,自己岂不是要背锅! 张太医发现这就是一桩苦差事! 第七十一章:英雄救美吗? “看来我得谢谢萧夜珩,又偏了他的好东西。”沈云绾笑眯眯地说。 “不是奴婢说,王爷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郡主了。”青羽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 她们做奴婢的,最重要的就是跟对主子。 沈云绾发现青羽跟紫竹一样,两个人都很莫名其妙地在嗑一个奇奇怪怪的cp,就冲萧夜珩对自己这副忽冷忽热的态度,就算对自己有好感,也绝对达不到喜欢的程度。 沈云绾不以为然地转移了话题。 “那天在甘露寺,你后来有什么发现吗?” 提到了正事,青羽立刻收起了笑容。 “奴婢按照郡主的吩咐,去谨王府请了援兵,路上却与一批黑衣人迎面撞上,还交了手。最后寡不敌众,奴婢等只能退走,不过……” 青羽抿了抿嘴角,眼底浮上一丝煞气:“有轻功好的暗卫悄悄跟上了那批人,发现那些人最终去了宸王府。还有,他们护卫的好像是个老婆子,奴婢与之交过手,那老婆子古怪得很。” “你和她交过手?”沈云绾脸色微变,冲着青羽说道,“手拿来,我给你把脉。” 青羽虽然不明所以,仍是把手伸向了沈云绾:“郡主放心,奴婢没有受伤,反而是那个老婆子,左臂被奴婢划了一剑。” 沈云绾斥道:“噤声!” 等到青羽闭嘴后,沈云绾专心致志地感受指尖的起伏,终于让她发现了一丝异样。 “傻子,你中毒了你知不知道!”沈云绾瞪了青羽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枚解毒丹。 “赶紧服下,否则五天之后,你就等着暴毙而亡吧。” “这个死老太婆居然敢耍阴招!”青羽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接过沈云绾手里的解毒丹,一脸感激地道:“多谢郡主。” “你我之间,一荣俱荣,一损共损,不必这么客气。”如果自己没有让青羽去跟踪她,青羽也不会受伤。 沈云绾可做不出不把下属当人的事。 青羽听了很是感动。 在谨王府里做下人要比其他府里好多了,谨王殿下虽然孤高清傲,但绝不会随意处罚下人,并且下人们在外头受了委屈,谨王殿下还会帮着撑腰。 可谨王殿下还是跟郡主有区别的,虽然自己跟紫竹都是婢女,可郡主心里面并没有觉得她们做婢女的就低人一等。 特别是紫竹,还被郡主收为了弟子,这让青羽很是羡慕。 “砰——” 一声巨响之后,马车跟着震了几震,最后车厢竟然脱离了轮子,砸在了地面上。 青羽立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第一时间抱住了沈云绾,用自己的身体给沈云绾做了肉垫。 “怎么回事?”青羽朝着车外喝道。 然而,赶车的车夫没有任何回应,甚至就连夜晚草丛里的虫鸣声都消失了。 即使是在马车里,隔着一道厚重的车帘,沈云绾和青羽两个人仍是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外面是谁?知不知道这是义安郡主的车驾?刺杀朝廷郡主,你们不要命了吗?” 青羽选择先发制人,朝着外面吼道。 “什么郡主?狗屁郡主!少他*妈在老子面前摆郡主的架子!打量老子不知道,你们家主子不就是救了太后娘娘一命才飞上枝头的野鸡吗?” 一道粗嘎的嗓门大咧咧地从外边传来,言语粗俗不堪! “放肆!”青羽气的捏紧了拳头,撩起车帘就要冲出马车! “慢着!”沈云绾眼疾手快地攥住了青羽的裙角,冲她摇了摇头,一双明眸闪烁着冰雪般的碎芒。 “一会儿用帕子捂住口鼻,注意躲避,不要让自己受伤。” 青羽点了点头,从身上翻出一条手帕,用茶水浸湿后,捂在口鼻上。 沈云绾冷冷地翘起唇,指间出现了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她将之丢在茶杯里,盖上杯盖,喝道:“走!” 伴随着话音落下,马车里传来一声轰响,呛人的烟雾浓得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更别说在其中找到沈云绾和青羽的人影了。 “姑娘,车夫被一剑封喉,这些人也太大胆了,天子脚下,竟敢当街杀人!” 马车刚爆炸的时候,青羽往前面扫了一眼,车夫和拉车的马匹一起倒在了地上,身下一大滩血渍。 “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是平时,金吾卫和御林军早就被引来了,说明动手的人,这两方势力都不敢插手。” 沈云绾就差指名道姓了。 “妈的,该死的贱人!都跑哪儿去了?快给我追!” 清冷的夜风送来了一声气急败坏的暴喝,沈云绾和紫竹对视了一眼,足尖轻点,在房顶上几个起落,在一条小巷内落下。 刚刚沈云绾下车的时候就发现了,车夫走的这条街跟自己的郡主府恰好是相反的方向,可见车夫早就被人收买了,恐怕车夫临死前也没想到,他会被幕后之人杀人灭口! “郡主,奴婢要不要给谨王殿下发送求救的信号?”青羽侧耳倾听着纷至沓来的脚步声,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别急,再等等。”沈云绾的内心有着一股强烈的直觉,自己今晚遭遇的刺杀绝不会这么简单! 不管背后之人是谁,一个局不可能只做到一半。如果真想要自己的性命,那刚刚喊话的人就不会这么多废话,而是选择直接动手了。 “哈哈,可让老子好找!” 脚步声不断迫近,青羽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准备跟人拼个你死我活。 “跑啊……我看你们两个不是很能跑吗?” 男人一脸残忍,嘿嘿笑道,“哪个叫沈云绾?老子接了笔买卖,要断你一只手,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亲自来?” 青羽将沈云绾牢牢地挡在了身后,嗤笑了一声:“何必废话,有本事就来取!” “小丫头嘴倒是硬得很。上边交代了,你的主子只要她一只手,人不让我们动,至于你……” 男人露出猥琐、下流的笑容:“一会儿陪哥几个好好玩玩,看你全身上下是不是嘴最硬!” 男人说完,他身后的同伙发出了一阵淫笑。 青羽怒的柳眉倒竖:“污言秽语的狗东西,姑奶奶把你们剁成杂碎!” “好大的口气!”男人狞笑了一声,朝着身后挥手:“兄弟们,给我一起上!” 青羽一双眼睛杀机毕露,正要提剑去迎战,却被沈云绾紧紧抱住了胳膊,声音含着恐惧和泪意:“青羽,我好怕。官兵什么时候才能到?我不想成为独臂。” 青羽整个呆住了。 郡主凶起来连马车都敢炸,躲在自己背后的柔弱小白兔又是谁啊? 青羽差点要风中凌乱了。 沈云绾发现青羽有点实心眼,如果是紫竹早就配合着自己演戏了。她只能在青羽的腰间轻轻拧了一把。 好在青羽脑子不笨,终于反应了过来。 她一改刚才横眉怒目的模样,柔声安慰身后的人:“郡主别怕,奴婢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一定会护郡主周全。” “倒是忠心,那我就先杀了你。”男人恶狠狠地说完,提着一把大刀冲了过来…… “住手!光天化日,竟敢当街行凶,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一声断喝从身后传来。 只见数十匹快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跨着的骏马通体黑色,只有四只马蹄是白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异常神骏,是西域进贡的珍品乌骓踏雪,整个大魏都找不出几匹。 “糟糕,官兵来了!”脏话连篇的男人连忙收起大刀,朝着身后的兄弟使了个眼色:“跑!” “程骁,给本王拿下这群宵小!”为首的男子冷笑了一声,月色下,那张雌雄莫辨的容颜透着一股妖异之美。 随着男子一声令下,男子身后的护卫和追杀沈云绾的江湖客们缠斗在一起,并且那些人很快便落了下风,逐一被男子带来的护卫所制服,一个个都被捆成了粽子。 “把这些混账东西送到京兆府衙门,拿本王的帖子,让京兆尹务必严惩!” 男子吩咐完,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沈云绾主仆的身上。 “两位姑娘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发展到这里沈云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不就是一场自导自演的英雄救美吗? 宸王不认识自己,自己可认识他,堂堂一个王爷,竟然用这种漏洞百出的手段,这是把别人当傻瓜? 沈云绾收起心里的鄙夷,冷眼看着宸王演戏。 “这位公子,多谢你救了我和我的婢女,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改日我也好上门酬谢。” 沈云绾从青羽身后走出,一张绝美的容颜被面纱遮住,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点漆妙目,盈盈望去,欲语还休。 萧君泽虽然不认识沈云绾,但从沈婉竹口里听到过不少关于她妹妹的事情,即使心里面知道沈云绾容貌一般,这双与众不同的眼睛仍是让萧君泽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但想到沈云绾的种种可恶之处,他立刻掐断了心中的旖旎,手中折扇打开,露出一抹潇洒的笑容。 “义安郡主,本王封号为宸,是陛下第二子。” “原来是宸王殿下,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沈云绾一边行了一道福礼,一边在心里吐槽,这憨批以为自己很帅吗?现在虽然不是春寒料峭,但晚上还是挺冷的。 什么人会在这么冷的天带一把折扇啊! 难道宸王想要勾引自己?他图什么呢? 第七十二章:搅局之人 宸王打量着月色下那道窈窕、纤细的身影,一双俊美、阴悒的眸子飞快地浮过了一道暗光。 太后刚册封沈云绾郡主,若是自己强纳她为妾,打的是太后娘娘的脸,可如果她跟自己两情相悦,太后娘娘还能亲手拆散他们俩不成? 当然了,宸王侧妃的位置很重要,这种送上门来的女人,顶多做个贵妾,等她生下一儿半女,自己再给她请封侧妃也不迟。 想到这里,宸王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义安郡主,你一个娇弱的女儿家,晚上走路太危险了,不如本王送你回府吧?” 说完,纵马来到沈云绾的身侧,潇洒地一勒缰绳,接着朝沈云绾伸出了一只手,嘴角的笑容能够闪瞎人眼。 萧君泽是在邀请自己共乘一骑? 沈云绾总算搞清楚了萧君泽的目的。 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吗? 在萧夜珩心里,他认可的是自己的才能和头脑,所以才对自己倍加尊重和礼遇。 但到了萧君泽这里,要拉拢一个女人,他以为凭借他的肉体就够了,堂堂皇子,以为他自己是南风楼的小倌吗? 亲娘是个只会争宠的妾室,萧君泽学的也是内宅妇人的手段,真不知道建武帝是不是眼瞎,有个像萧夜珩这般出色的儿子,还要去扶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沈云绾暗藏起不屑,挤出一抹假笑:“宸王殿下尊贵无比,小女子怎么配与您同乘一骑!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宸王妃才有这样的殊荣。” 萧君泽或许从没被女人拒绝过,脸上的神情浮现了明显的错愕,他下意识地皱起眉。 这女人什么意思?自己都屈尊纡贵了,她是在拿乔吗! 还是说……她在肖想宸王妃之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萧君泽脸上的笑容淡了淡,但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 “义安郡主,事急从权,此处与你的郡主府相距甚远,若是走回去,以郡主的脚程得走到天亮。何况郡主如此娇弱,恐怕没走到一半玉足就要被磨出血了。” 萧君泽言辞恳切,就连目光都透露着诚恳的光芒。 “而且郡主请放心,本王的属下一定会对今晚之事守口如瓶,绝不会破坏郡主的清誉。” 沈云绾一直故作羞涩地垂着头,眼底却闪过了一丝讽刺:萧君泽真当自己傻?自己若是跟着他在京城逛上大半圈,不出明天,整个京城都要满城风雨了! 沈云绾抬起一双明眸,眼睛闪动着娇羞的神采:“既然宸王殿下盛情难却,我若是再拒绝便辜负了宸王殿下的好意……” 萧君泽嘴角的笑容深了深。 原来是在跟自己玩欲迎还拒的把戏。 可惜啊,若是个美人还有几分情趣,以沈云绾的鄙陋,就是在东施效颦。 婉竹没有说错,她的这个妹妹果然诡计多端! 就在萧君泽暗自脑补时,耳畔却传来了一道柔情似水的声音,似幻似真,令人心头乱撞。 “虽然宸王殿下一番好意,却有些考虑不周。俗话说三人成虎,我怎么能为了自己的方便就让宸王殿下背上拈花惹草、好色无德的名声呢?所以……” 第七十四章:羞辱 郡主府的门房听不下去了。 他阴阳怪气地说道:“沈少夫人,你真当别人不知道你们沈家的龌龊事。当姐姐的抢了妹妹的未婚夫,做父母的反而要把妹妹送去家庙。你以为光凭你一张嘴就能够颠倒黑白吗?” 苏令仪没料到连郡主府的一个门房都知道这些阴私事。 她暗怪沈婉竹做事不够谨慎,才会给人留了这么大的把柄。 幸亏她只生了儿子,这要是生了女儿,还要被两个不省心的小姑子连累。 “沈少夫人没话说了?”门房语气嘲弄,“既然没话说了就赶紧离开!要唱戏就到戏园子里唱!” 被一个下人如此羞辱,苏令仪一阵晕眩,心里又羞又气! 幸亏她急中生智,勉强挤出几滴泪,一脸难过地说道:“这件事,实在是小妹误会父亲、母亲了。一般是亲生骨肉,做父母的怎么会只疼一个。可这婚约是两家之事,父亲就算想为小妹做主,对方不认,父亲、母亲也没有办法。” 苏令仪索性把锅甩给了镇北侯府。 若不是当初你楚明轩见一个爱一个,就算这姐妹俩之间有龃龉,也不会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然而,门房根本不接招。 他“啪啪啪”地鼓起掌:“沈少夫人唱的这出大戏果真精彩!只是不知你当着镇北侯府的世子还会不会这么说。” 苏令仪皱了皱眉,若是从前沈云绾没被封为郡主,自己犯不着为她得罪一个侯府世子,但如今沈云绾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孰轻孰重,苏令仪心里头门儿清。 她义正词严地道:“我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只要小妹肯出来相见,我愿意跟镇北侯府当面对质!” 门房挑了挑眉,都说读书人最讲气节,枉沈家自诩为书香门第,一家子都够不要脸的。 就在这时,一群孩童“呼啦啦”地跑了过来,大的也就八、九岁,小的也才五、六岁,男孩女孩都有,身穿着锦衣、彩缎,笑嘻嘻地往这边跑来。 这是哪里来的孩子?苏令仪还在疑惑,忽然那些小孩子们跳上台阶。 为首的小男孩喊道:“我们特地来恭贺贵主乔迁之喜,府上可有赏钱?” 门房听了,忙对着身后的护卫喊道:“贺喜的童子们到了,快把赏钱准备好,都沾沾喜气。” 话音方落,只见四个护卫各抬着两箩筐崭新的铜钱出来,抓起一大把,朝着空中一洒…… 这都是京城里慈济堂的孩子们,遇到贵人们府上搬迁,就会成群结队地来讨个喜钱,这也是京城里各家府邸默认之事,因此苏令仪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她看着一群童子们在那里哄抢撒在地上的铜钱,悄悄地挪动了一下跪的酸麻的双腿,心里十分嫌恶。 这些“小乞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靠富贵人家施舍,凑近了都能闻到他们身上的穷酸味。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苏令仪甚至想要捏住自己的鼻子。 “接喜钱咯!” 满满两大筐铜钱,就连四个侍卫一起往外撒,短时间内都撒不完。 见状门房也抓了一把,嘴里嚷了一句,“哗啦啦”全撒在地上。 第七十五章:萧夜珩的手段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沈云绾用完早膳后,正在给药圃里的药草浇水,萧夜珩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了?”沈云绾的手里还拿着一只喷壶,转身递给了紫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讶。 “你不是说,若无必要,不要走那条密道吗?”结果率先违反的也是他。 萧夜珩温声道:“我听说沈夫人和沈少夫人就在郡主府外面,你打算怎么处置?” “翠屏不是告诉你了?”沈云绾挑了挑眉。 萧夜珩有翠屏这个耳报神,又何必来问自己。 偏偏翠屏是太后的人,沈云绾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云绾,如果我说,我觉得你的处置欠妥当呢?” 这是来给自己当老师了,沈云绾淡淡一笑:“哦,那我愿闻其详。” 萧夜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双墨眸如寒潭般幽深。 “你可以痛打落水狗,但是姿态一定要好看,世人虽然同情弱者,同样也会有慕强之心。云绾,你该站到世人面前了。” “你是说……现在正是我的机会?” 饶是沈云绾聪慧无比,但对这个世界的规则感触并不深,不像萧夜珩,有着绝对的敏感度。 “没错。你想惩治苏令仪,我不反对。但你只让婢女出面,反而落了下乘。这个时候由你亲自站出来,既可以当众与沈家划清界限,还能够为自己正名。” 萧夜珩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水,细碎的星光流淌在其中。 “云绾,世人永远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你只要出现在人前,他们就会知道什么是云泥之别。” 萧夜珩对沈云绾有着绝对的自信。 “好,我知道了。” 听了萧夜珩的解释,沈云绾了然地点点头。 这才有了郡主府门外的那一幕。 只是,连沈云绾也没有想到,萧夜珩还有其他的安排。 …… 沈家。 沈绍琪呆在书房内,旁边放着写废了的楷书。 一连四张宣纸,始终找不出让他满意的。 书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沈绍琪不悦地皱起眉:“我不是说过,任何人不许打扰吗?” 话音方落,屋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是我。” 沈绍琪连忙放下手里的狼毫笔,快步打开了书房门:“儿子给父亲请安。父亲,您怎么来了?”httpδ:/m.kuAisugg.nět “进去说。”沈正青沉声道。 见状,沈绍琪不明所以地关上门。 “跪下!”沈正青突然发出了一声暴喝。 沈绍琪被自己的父亲吼懵了,下意识地反驳道:“父亲息怒,不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才让父亲如此震怒!” “你还敢问我!” 长子天资奇高,弱冠之年便高中探花,沈正青从未弹过他一个指甲,如今却愤怒地挥出一掌,空气中响起清脆的耳光声。 沈绍琪白皙的面庞立刻红肿了起来。 他捂住脸庞,既愤怒又不解:“父亲……” “别叫我父亲,你太让我失望了!”沈正青一脸痛心地看着儿子,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沈正青完全没想到,让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儿子会变成这副模样。 “沈家是少你的花用吗?你为何要动扬州府库的官银!你难道不知,这笔银子是用来修缮河堤的!若是今年暴雨不停、运河决堤,沿江两岸的人命,你拿什么来抵?!” “父亲,你怎么会知道?” 沈绍琪大惊失色。 “难道……难道有人上了弹劾的折子?” 沈绍琪的眼中充满了惊惶道:“一定是这样,否则父亲远在千里外的京城,如何会得知?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沈绍琪喃喃道。 “够了!” 沈正青也没料到,长子胆大到连库银都敢染指,一朝东窗事发,又被吓成了老鼠胆子,这点担当都没有,以后怎么能在官场上走远! 沈绍琪被这声怒吼打断,总算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哀求道:“父亲,儿子不想坐牢,求求父亲帮帮儿子!” “闭嘴!这件事目前还没有曝出来。整整五十万两银子,你总得告诉我,这笔官银的去向!” 沈正青能做到礼部尚书的位子,远比儿子拎得清。 “父亲,咱们沈家数代积累,就像父亲说的,沈家从来不缺我的花用。这笔银子……这笔银子最后被运去了国公府。” 对于自己的亲生父亲,沈绍琪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陈国公?” 虽然沈绍琪没有指名道姓,但能让儿子冒这么大风险的,满京城不会有第二个国公府。 “父亲,儿子虽然愚笨,但也知道这是攸关身家性命的大事!若无陈国公的亲笔书函,儿子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打库银的主意!” “糊涂!”沈正青扬起手臂,可看着儿子高高肿起的面庞,终究舍不得放下手。 “沈家百年世家,在京城中绝不是无名之辈。为父更是礼部之首,你堂堂朝廷命官、一品大员之子,怎可供陈家驱使?你难道是他陈家的奴才吗?!” 沈正青的一番话可谓是振聋发聩,然而,沈绍琪的脑子全用到读书上了,根本没听懂沈正青的深意。 “可是父亲,陈国公是贵妃娘娘的兄长,宸王殿下的舅父,儿子若是拒绝了陈国公,岂不是得罪了宸王殿下。” “原来,你还知道你效忠的是宸王殿下!” 沈正青冷笑了一声。 “宸王现在是用人之际,绝不会因为你拒绝了陈国公就跟为父闹翻。” “可是父亲,若是宸王殿下登基之后清算我们家?” “愚蠢!”沈正青现在很怀疑长子是不是自己生的。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小心思多,偏偏没分给长子几分。 “有朝一日,宸王越过谨王即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他登基之后,更需要为父这个礼部尚书的支持。他若是做错一点,就等着天下人的口诛笔伐吧。” 那些愿意站队宸王的,除了圣意外,还因为宸王远比谨王好掌控。 可惜长子连这一点都看不懂。 沈正青愿意投效宸王,是为了宰相之位,没想到好处没捞着,自己的儿子反而被拉上了贼船。 “儿子明白了。父亲,都怪儿子想岔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沈绍琪有些六神无主。 “还有,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沈正青将一封书信拍在桌子上。 “你自己看吧!” 当时沈正青在书房里看书,忽然屋外射来一支冷箭,钉在他的桌子上,若是箭矢再近上几分,就会钉穿他的手指。 沈正青一面让护卫追查,一面撕开了信封,看清信里的内容后,一刻不停地赶到了长子的书房。 第七十七章:宴会风波 “俗话说得好,这捉贼捉赃、捉奸拿双,敢问公主殿下,我的奸夫在哪儿?还是说,公主殿下仅凭几句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谣言就要给我定罪,天下间有这样的道理吗?” 一管清冷如雪的嗓音在耳众人的耳畔响起。 沈云绾人未到、声先至。 萧嘉柔贵为公主,即便不得皇帝宠爱,也是金枝玉叶,如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落了面子,这让她如何能忍! 她拍案而起,目光循着声音望去,整个人愣在那里。 只见迎面走来的女子身穿一件流光溢彩的齐胸襦裙,外罩广袖对襟纱衣,身姿飘逸如流风回雪,云鬓花颜如世外仙姝。 刹那间,满园的牡丹花都黯然失色,何况是宴会上的女眷们,便是雍容华美如宸王妃,也一样沦为了她的陪衬。 嘉柔公主的眼底升腾起浓浓的妒火,一颗心也像是被扔进了沸水里,急需一个宣泄之处。 嘉柔公主的眼神在宴会上环视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出气口,她伸手指着沈婉竹,神情说不出的愤怒:“你不是说沈云绾貌若无盐吗?” “公主殿下,舍妹从前容貌普通,在座有不少人都见过舍妹,公主殿下一问便知。” 沈婉竹还以为沈云绾没有胆子出席今天的宴会,看到她突然出现,长长的指甲都要把掌心给掐烂了。 “公主殿下,臣女曾经见过义安郡主,她那时候相貌普通,肤色暗黄,也不知道她在背地里使了什么妖术,如今就像换了一张脸一样。” 闻言,沈云绾的明眸里闪过一道寒光。 说话的女子是礼部侍郎之女崔玉茹,平时一直跟沈婉竹同进同出。 去年她还在沈婉竹的生辰宴上,夺走了原身的玉佩丢进湖里,逼迫原身下湖去捞,让原身大病了一场。https:/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沈云绾的樱唇翘了翘,露出一朵冰冷的笑容:“翠屏,污蔑郡主当如何处置?” “回禀郡主,依奴婢之见便小惩大戒,掌嘴十下。”翠屏面无表情地说道。 崔玉茹的消息不如宸王妃灵通,以为翠屏就是一个普通的婢女。 她冷笑了一声:“这里是宸王妃举办的宴会,在座的都是官家千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婢说话了!义安郡主,既然你连奴婢都不会教,就让我来代劳好了。” 即使沈云绾已经被册封为郡主,但在崔玉茹的印象里,依旧是那个自己可以随便欺负而她连反抗都不敢的窝囊废。 不过是侥幸走了狗屎运救了太后娘娘,就以为乌鸦能变金凤凰了! 崔玉茹提裙来到沈云绾面前,盯着翠屏,露出一抹阴毒的笑容。 众目睽睽下,她暂时收拾不了沈云绾,还收拾不了一个下人吗? 崔玉茹抬起手臂挥向翠屏…… 然而,她的手臂却被人截在了半空中。 “放肆!你一个奴才竟敢还手?!”崔玉茹又惊又怒,“你等着,本小姐一定将你抽筋剥皮!” 面对崔玉茹的威胁,翠屏面不改色。 她挑了挑眉,唇畔浮上了一丝讥笑。 “奴婢虽然在义安郡主身边伺候,户籍名册仍在太后娘娘的坤仪宫中,奴婢还轮不到你教训。” 翠屏挺直了脊背,严厉的目光压迫的崔玉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人群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讥笑。 崔玉茹自觉丢了面子,色厉内荏地嚷道:“就算你是坤仪宫的宫女,也不过是个奴婢。我可是侍郎千金,你敢以下犯上吗?” 翠屏闻言松开了崔玉茹的手臂。 崔玉茹还以为对方怕了自己,刚露出得意扬扬的笑容,只听“啪”的一声,一道清脆的耳光落在她脸上。 “崔玉茹,就算你父亲是礼部侍郎,但你身上没有任何品级。翠屏却是宫中正七品的女官,你以下犯上,翠屏还不能教训你吗?” 沈云绾不仅将崔玉茹的讥讽全部奉还,还给她多加了一倍:“翠屏,崔玉茹对太后娘娘不敬,掌嘴二十。” “是,郡主!” 论起惩罚的手段,就属宫里的花样最多。 翠屏知道用什么样的角度和力道才能打得最痛,又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宴会上的形势变化太快,如宸王妃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作壁上观。 而嘉柔公主则是刚刚反应过来。 别看她刚才叫得凶,真看到了太后身边的翠屏,不由心虚气短,唯恐她方才的话传进太后娘娘的耳朵里。 一直到翠屏打完了巴掌,宴会上仍是鸦雀无声,甚至比刚刚嘉柔公主骂太后“老糊涂”还要安静。 沈云绾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了镇山太岁的威力。 等到翠屏垂手退到她身后,沈云绾朝着第一排的席位屈了屈膝:“义安拜见宸王妃、拜见嘉柔公主、拜见晋阳公主。宸王妃万安、两位公主万安。” 不等宸王妃开口,嘉柔公主终于找到了能够刁难沈云绾的地方。 她哼笑了一声,神情要多傲慢就有多傲慢:“这里一位王妃、两位公主,你行礼却如此敷衍,难道我们当不起三拜九叩吗?” “皇姐,今天又不是大朝会,一场赏花宴,何须这么多繁文缛节。皇姐你要让别人三拜九叩,可别捎上我。” 晋阳公主懒洋洋地说完,朝着沈云绾颔了颔首,将盘子里的瓜子摆成莲花的图案,在她手边,还放着两盘被垒成宝塔的点心,可见她有多无聊。 嘉柔公主没想到会被皇妹拆台,只能死要面子地强撑着:“本宫就是要让沈云绾三拜九叩!她要是敢不跪,就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闻言,刚被打过巴掌的崔玉茹心头一阵畅快。 沈云绾刚才不是仗着身份欺压自己吗?嘉柔公主的身份远在沈云绾之上,自己倒要看看她跪不跪! 面对咄咄逼人的嘉柔公主,沈云绾连黛眉都没有皱一下。 昔日韩信都能受胯下之辱,自己仅仅是行个跪拜礼而已。 沈云绾弯下纤腰…… 然而,沈云绾还没有跪下,宸王妃便匆忙起身,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甚至带倒了桌上的酒杯,一盏荔枝蜜全都浇在了地上。 可眼下,宸王妃什么都顾不得了,终于赶在沈云绾膝盖即将沾地的那一刻,将沈云绾速速扶起。 “义安郡主,今天的赏花宴就是为了让大家来玩的,若是都端着架子,就违背了我的初衷。” 宸王妃柔声细语地说道:“快快起来,若是不嫌我托大,我就叫你义安妹妹了。” 宸王妃刚才一直冷眼旁观,如今却如春风拂面,判若两人的态度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沈云绾微笑着站起身:“宸王妃真是平易近人。只是,嘉柔公主都发话了,臣女怎么敢不听。” 沈云绾执意要跪,宸王妃一介弱质女流怎么拦得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云绾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晋阳公主扔了手里的瓜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嘉柔公主,她打了个呵欠:“本宫身体不适,先回宫了,诸位慢慢玩。” 晋阳公主实在不想跟一群蠢货浪费时间。 宴会本就无聊,当主人的还没有主人样,做客人的也不懂规矩,既然她们两个一味想用身份去压人,活该她们自己丢脸,休想把自己拖下水。 晋阳公主是陈贵妃的亲生女儿、宸王妃正儿八经的小姑子,宸王妃哪里敢拦,只能强笑了一声:“都怪嫂嫂招待不周,皇妹,我这就安排护卫送你回宫。” “不用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儿,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晋阳公主笑容俏皮,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从宴席上扬长而去。 等到晋阳公主走远后,嘉柔公主不满地撇了撇嘴。 晋阳仗着父皇宠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以后总有她吃亏的时候! 嘉柔公主收回视线,洋洋得意地叫嚣:“沈云绾,既然害怕得罪本宫,还不赶紧给本宫磕头!” 沈云绾淡淡一笑,正要给嘉柔公主叩首,只见宸王妃身体一矮,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呆了。 嘉柔公主更是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嫂,你干嘛要跪沈云绾,她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二嫂你给她下跪。” “你给我住口!”宸王妃现在面子、里子全丢了,自然看嘉柔公主百般的不顺眼。 这也要怪她自己,本来想借嘉柔之手给沈云绾一个下马威,可当沈云绾跪下的那一刻,宸王妃才发现沈云绾身上的玄机。 这还要从沈云绾发间簪着的凤钗说起。 远看只觉这支飞凤钗华贵异常,近看才发现,这哪里是普通的凤钗,分明是太后娘娘当年的那一支。 太后娘娘进宫的第一年,是跟先帝最恩爱的时候。 这支凤钗当年由先帝亲手打造,凤嘴里衔着的明珠是从帝王的冠冕上取下,可见君不跪,以示帝王之恩宠。 后来先帝迎淑妃进宫,这支凤钗再也没有在太后身上出现过,如今太后居然赠给了沈云绾。 戴着这支飞凤钗,就是在君王面前都不用行三拜九叩的大礼,宸王妃哪敢托大,真的让沈云绾下跪。 就算这是嘉柔公主的主意,可她身为宴会主人,一旦此事传扬出去,那她苦心经营的贤名就全毁了! 呵斥完嘉柔公主,宸王妃看向沈云绾的目光透着一股无可奈何。 她柔声说道:“义安妹妹,你若是再不起身,我就只能陪着你长跪到底了。” 第七十九章:螳螂捕蝉 “小姐放心,我这就去办。”这妇人虽然上了年纪,并且身材枯瘦,力气却不小。 她将沈云绾扛在肩上,阔步走向菡萏院的方向。 推开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将沈云绾扔到了床上。妇人不再停留,避开侍卫,来到角门处。 然而,本应该等在那里的乞丐却迟迟没有出现,妇人皱了皱眉,悄悄摸去了厨房。 片刻之后,妇人脸色难看地去找沈婉竹复命。 “小姐,宸王妃将王府后院管理得跟铁桶一般,我们收买的那个送菜的婆子在二门处就被拦住了。幸好那乞丐见机极快,提前从菜筐里溜走了。” “没用的东西,白白浪费了我的一百两银子!”沈婉竹眉头紧锁,在原地来回踱步。 “现在没了奸夫,我们的计划要怎么进行?难道真要让宸王殿下纳了沈云绾?师父,我不甘心!宸王殿下是谦谦君子,沈云绾根本配不上他!” “小姐不必着急。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在王府里随便找个侍卫。” 妇人的声音嘶哑、难听,可在跟沈婉竹说话时却温柔极了。 “真是便宜她了!”沈婉竹咬了咬牙,“就按你说的做,动作要快,若是被人发现,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沈婉竹现在不仅要担心沈云绾会不会提前醒来,还要跟宸王妃抢时间。 “小姐安心。” 妇人安慰了沈婉竹一句,身影很快消失了。 床上,沈云绾双目紧闭,浓密的睫羽犹如蝴蝶收拢的翅膀,安静地覆在眼睑下方,整个人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沈婉竹眼神怨毒地盯着她。 “沈云绾,你以为找到太后这座靠山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你现在还不是落在了我手上。” 她冷笑了一声,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划花你的这张脸。明明宸王殿下说过,他对王妃是敬爱,对我却是倾慕。 可他却想纳你为夫人! 你根本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都是你这个贱人!贱人!” 沈婉竹渐渐变得歇斯底里,宛如一个疯子。 她拔下发间的金簪,锋利的簪尾贴上沈云绾的面颊,只要用力扎下去,就能够彻底毁了这副碍眼的容貌! 沈婉竹的唇畔勾起一朵残忍的笑容。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了。 “谁?”沈婉竹目光警惕地看向门口。 “小姐,是我。”沈婉竹的师父扛了一个男人进来。 见状,沈婉竹遗憾地收起了发簪,时间紧急,便宜这贱人了! 她站起身,给妇人腾出位置,看着妇人动作粗暴地将男人扔到了床上。 但在看清男子的长相后,沈婉竹的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满。 她声音冷得仿佛结了一层冰碴子:“不是说让你挑个丑的吗?怎么挑了一个好看的?!” “小姐,王府守卫森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落单的侍卫。” 妇人露出为难的神情:“小姐要是不满意,要不我再去抓一个。” “算了,便宜这个贱人了!”两次出师不利让沈婉竹的耐心即将告罄。 沈婉竹咬牙切齿地收回了目光,不耐烦地道:“合欢散的分量下重一点。最好是把她给弄坏。” 军中的那些营妓就是因为伺候的男人太多了,造成了可怕的撕裂伤,甚至流脓、溃烂,被士兵随意地丢到营帐外,没多久就死了。 沈婉竹想到这里露出恶毒的笑容,让她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狰狞。https:/ “小姐放心。”虽然沈婉竹说得语焉不详,但妇人马上就理解了她的意思。 她一个人走到床前,放下床帐后,将一整包粉末都洒在两个人的身上,随即合上了床帐。 “小姐,我们快走吧,要是离席时间太长,恐怕会引起怀疑。” 沈婉竹点点头,有些遗憾不能亲眼看到沈云绾清白被毁的场面。 屋门被合上了,还响起了“咔哒”一下的落锁声。 沈云绾等到人走后,立刻睁开了眼睛。 萧君泽让他的王妃邀请自己来参加赏花宴,真正的目的竟是设计毁掉自己的清白,来逼自己就范。 还有宸王妃,这就是博陵崔氏精心培养出的嫡长女吗?果然贤惠,居然亲手把别的女人送到丈夫的床上。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越过身边的侍卫,翻身跳下床。 她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贴着门缝一刀破开了门锁。 然而,沈云绾刚刚走出菡萏院,背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义安郡主,你怎么在这里?” 赫然是宸王萧君泽的声音。 沈云绾脚步滞了滞,随即换了一个方向,避开萧君泽,快步往前走去。 “义安郡主,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本王怎么说也对你有救命之恩,见到本王,你难道连个招呼都不打?” 宸王毕竟是男子,他大步流星地追了上来,挡在了沈云绾身前。 然而下一刻,宸王便愣住了。 他的生母陈贵妃有着艳若桃李的容貌,多年来一直艳冠后宫,可是面前的女子比他的母妃还要美,仿佛仙女下凡,清冷出尘,绝世而立,令人不敢生出亵渎之心。 如果不是宸王妃提前派婢女告诉了萧君泽沈云绾的穿衣打扮,萧君泽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既然已经被宸王拦住,沈云绾只好停下脚步,目光瞥向对面的男子。 “宸王殿下,瓜田李下,臣女独身在此,为了彼此的清誉,还望王爷避嫌。”沈云绾的态度不冷不热。 宸王回过神来,眼底仍充斥着惊艳之色,就连声音都放柔了:“义安郡主,这是本王的王府,有哪里是本王不能去的吗?” “说的是,应该离开的是臣女。” 沈云绾屈膝一礼,随即调转了方向。 只是,她刚走出一步,就被对方扯住了衣袖。 沈云绾黛眉微蹙,不耐地回过头:“你想做什么!” 萧君泽目光暗了暗。 按照原定计划,义安郡主此刻应该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萧君泽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 自己没有在房间离见到人,还以为沈云绾提前醒来后溜走了,才会出来寻找。 没想到却在湖畔遇到了一个绝世美人,而这绝世美人就是沈云绾,这对萧君泽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传言沈云绾貌若无盐,萧君泽为了大业也只能暂且忍耐,可是现在…… 萧君泽只想一亲芳泽。 第八十章:如此劲爆 “玉茹妹妹,不要说了。”沈婉竹忽然提高了声音,大声阻止了崔玉茹。 “是我刚刚走路不小心撞到的,跟任何人无关。” 沈婉竹欲盖弥彰地说道。 翠屏皱了皱眉。 凭自己对郡主的了解,郡主根本不可能在这种场合去扇沈婉竹的巴掌。 趁着郡主不在就栽赃陷害,真是上不了台面。 “沈小姐,你也不用说是你不小心撞到的,你脸上的指印那么明显,当别人是瞎子吗?” 翠屏淡淡道:“既然崔小姐怀疑是我家郡主打的,不如把沈小姐脸上的指印拓印下来,两相对比,不就真相大白了。” “翠屏姑姑误会了,我脸上的伤不是义安郡主打的。” 沈婉竹被翠屏逼着,不得不做出解释。 “不是郡主那又是谁?”翠屏微微一笑,面向宸王妃福了福身,“沈小姐身为客人,在王府里受了委屈,还请宸王妃给她做主。” 翠屏这句话,瞬间把沈婉竹逼到了骑虎难下的位置,就连宸王妃也被拖下水。 宸王妃暗中攥紧了帕子。 不愧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真是难缠得很。 偏偏沈婉竹是自己阵营的,宸王妃不能置之不理。 她柔声道:“翠屏姑姑放心,此事本宫一定会严查到底,若是有人敢在王府行恶,不论是谁,本宫绝不姑息。” 宸王妃难得摆出了王妃的架子,威严的目光让在场的人都静了静。 翠屏垂下眼眸,内心其实并不平静。 郡主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事了。虽然翠屏急在心里,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 嘉柔公主慢吞吞地说道:“义安郡主是不是迷了路,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回来?” “是啊,姐姐,还是派人去找找吧。” 宸王妃身后,一个妙龄少女说道。 宸王妃看向沈婉竹:“婉竹妹妹,你和义安郡主是在哪里分开的?” “回禀王妃,臣女是跟义安郡主在听雨轩分开的。当时义安郡主非常愤怒,臣女也不敢过问郡主的去向。” 沈婉竹顿了顿,神情有些欲言又止。 “婉竹妹妹有话便说。万一义安郡主不慎落水,本宫也能及时派人救援。” 事到如今翠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宸王妃联合沈婉竹特意给郡主做的局。 她强自镇定:“王妃,若是兴师动众的,岂不是坏了大家的兴致,还是奴婢自己一个人去找吧。” “翠屏姑姑此言差矣,义安郡主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宸王妃一锤定音。 “婉竹妹妹,你有没有看到义安郡主是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回禀王妃,义安郡主离开的方向好像是菡萏院。”沈婉竹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想说的,心里头一阵畅快。 很快,众人就能看到一场好戏了! “菡萏院?那不是外院的方向吗?义安郡主会不会被冲撞了?”宸王妃忧心忡忡地说道。 “二嫂,你在这里着急也没用,不如我们一起去找找。”嘉柔公主说完,率先从座位上起身。 有她带头,在场的大部分闺秀都站了起来,跟在嘉柔公主的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菡萏院走去。 沈婉竹不紧不慢地跟上,唇角绽放出一朵恶毒的笑容。 沈云绾,我的好妹妹,马上大家就能看到你淫荡的样子了!你唯一的选择就是当众自尽。 以宸王妃为首的一群人终于来到了菡萏院,看着一排屋子,宸王妃正要朝其中一间走去。 忽然,她的耳畔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男性压抑的嘶吼。 宸王妃皱了皱眉,这跟自己当初安排的房间不一样。 然而,还没等她想明白,嘉柔公主率先开口:“怎么回事?有人竟敢在王府里做出苟且之事。本宫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 说着,嘉柔公主直接推开了屋门,一马当先地走进屋内。宸王妃只能跟上。 只见粉红色的纱帐内,影影绰绰地透出了两道影子,竟是两道身影交叠在一起。 房间里响起暧昧的喘息和压抑的低吼,一股奇异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漫,熏的人一阵头疼。 “真是不要脸,光天化日竟然做出男盗女娼的事。”崔玉茹声音尖锐。 她冷笑:“怪不得婉竹姐姐要帮沈云绾隐瞒她的动向,原来沈云绾竟然背着我们跟人私通,好个淫荡无耻的贱人,我这就拆穿她的真面目!” 崔玉茹的动作比嘉柔公主还快,一把扯下了纱帐。 顿时,两道交叠的身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只见一个男子压在另一个男子的身上,“吭哧、吭哧”地动作着,场面不堪入目。 这人赫然便是宸王! “啊——”嘉柔公主的嘴里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尖叫,双眼一闭,竟然晕了过去。 然而,床上的两人却充耳不闻, 只见被宸王压在身下的男子一身鲜血,此刻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怎么会是宸王殿下?”沈婉竹势态之下竟然惊呼出声。 宸王妃此刻也想晕过去,可是嘉柔公主可以,她却不能。 “来人,快把床帐拉上!快!” 宸王妃的声音都在颤抖。 身为博陵崔氏的嫡长女,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了完全脱离她掌控的场面。 自己的夫君竟然跟一个男子做出“敦伦”之事,传出去,漫说太子之位,只怕亲王之位都保不住。 可今天来参宴的小姐们,父亲的官职都在五品之上,想要灭口根本不可能。 事情怎么会出了岔子的! 宸王妃的心中百转千回,现实却由不得她多想。 “王、王妃,帐子被扯坏了……”婢女颤声说道。 自己看到了宸王殿下的丑事,以后哪里还有活路。婢女现在只能希望不要连累自己的家人。 宸王妃身体晃了晃,被她身后的婢女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失态地喝道:“都滚出去!” 闻言,屋子里的闺秀们不敢再停留,和相熟的姐妹暗中交换了道眼神,如潮水一般撤走了。httpδ:/m.kuAisugg.nět “怎么可能?床上的人明明是沈云绾才对。这不可能!” 偏偏崔玉茹是个没眼色的,在一旁大声嚷嚷。 “说不定就是沈云绾搞的鬼,故意陷害宸王殿下!王妃娘娘,您可一定要明察!” 崔玉茹一脸希冀地看向宸王妃,就等着对方一声令下了。 “来人,给本宫把她拿下!”宸王妃的确下令了,不过对着的人却是崔玉茹。 “王妃娘娘,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崔玉茹人都傻了。 然而,宸王妃根本不想理睬这个蠢货:“给本宫把她的嘴堵上!” 王爷绝对不能传出龙阳之好,既然要找一个替罪羊,这个人是谁都可以! “悄悄去喊太医过来,还有,一定要封锁住消息。那些小姐们,嬷嬷,你去恐吓一番,务必堵住她们的嘴。” 嘉柔公主还躺在地上,宸王妃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此刻她的理智渐渐回笼,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 做完这一切,宸王妃才想起床上的宸王。 她皱紧眉,随手指了一个婢女:“你去把王爷和那人分开。” 宸王妃心中对宸王不是不失望的。 原本崔氏答应这门婚事,便是为了后宫之主的位置。 可宸王还没有当上皇帝,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侧妃和夫人纳了一个又一个,如今又打起了义安郡主的主意。 本来宸王妃并没有把后院的那些玩意儿放在心上。侧妃又如何,还不是妾室。 可是今天见到沈云绾后,宸王妃的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如此绝色,背后又有太后娘娘撑腰,自己真能跟沈云绾抗衡吗? 现在倒好,宸王害人不成,自己还出了岔子。更可恨的是,陈贵妃永远不会觉得自己的儿子有错。 想到这里,宸王妃的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床榻上,婢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宸王跟他身下的男子隔开,不料宸王刚跟男子分开,人就昏迷了。 见状,婢女惊慌失措地喊道:“王妃,怎、怎么办?王爷他……他好像昏过去了……”整个人吓的声音都在颤抖。 “噤声!”宸王妃低喝,一双凤眼冰冷至极,“本宫又不是太医,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只能等太医过来。”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宸王妃皱了皱眉,朝婢女吩咐:“出去看看。” 院子里,只见消失了许久的沈云绾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还是来赴宴的那身衣裙,就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下。 “义安郡主,你怎么会在这儿?”在场的闺秀中,有人发出了疑问。 沈云绾不解地蹙起了黛眉:“你这话好生奇怪。应该是我问你们才对。” 沈云绾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方才回到宴席上,发现大家都不见了踪影,问了王府的婢女才知道,你们都出来找我了。我怕大家担心,就匆忙赶了过来。” 沈云绾狐疑地环视了眼众人:“我不在这儿,那应该在哪里?” “义安郡主,你跟我分开以后,又去了哪里?”沈婉竹紧紧盯着沈云绾,就像是饿狗看到了食物一样,目光里的凶狠令人害怕。 “沈小姐是在质问我吗?难道本郡主去哪儿还要跟你汇报行踪吗?” 闻言,沈云绾弯起唇,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沈小姐如果记性不好,那本郡主就再提醒你一次,我跟沈家没有任何关系,换言之,你没有任何资格质问我。” 翠屏默默站到了沈云绾身后,淡淡道:“郡主不知道,刚刚有人在这间屋子里苟合,崔小姐和沈小姐都怀疑这个人是郡主。现在看到您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儿,有些人当然要失望了。” 第八十二章:硬碰硬! 然而,一炷香之后,仍是看不到沈婉竹师父的身影。 这下,宸王妃也无法维持住温柔的表象了。 她的目光浮上一丝锐利:“婉竹妹妹,既然联系不上你师父,你不妨把她的住处告诉我,我派侍卫去请她入府。” 沈婉竹闻言有些为难:“王妃,我师父居无定所,连我也不知道她的住处在哪里。” 宸王妃听了忍不住皱起眉:“婉竹妹妹,时间紧急,你就不要卖关子了。” 这就是王爷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都火烧眉毛了还在拿乔! “王妃,我真的不知道师父在哪里。” 沈婉竹一直被宸王奉为座上宾,并且以此自矜。 在她心里,宸王妃只是一个不得丈夫宠爱的可怜人。 因此,面对宸王妃时,沈婉竹一直有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微妙心理。 现在却被宸王妃讽刺了一通,沈婉竹也沉下了面庞。 “王妃是在怀疑我吗?我如果想对王爷不利,为何还要帮王爷?” “婉竹妹妹,你这么说可就没有意思了。”宸王妃彻底失去了耐性。 沈婉竹那些的手段也就眼瞎、心瞎的男子会相信。 自己不拆穿她,是因为她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沈婉竹该不会以为她的手段有多高明吧! 宸王妃的嘴角露出讽刺的弧度。 “沈婉竹,今天的计划只有王爷、你、我三人知道。至于这个侍卫为何出现在这里,你心知肚明。” 宸王府里莺莺燕燕一大堆,宸王妃能够坐稳王妃的位置,除了身份使然,还要有足够的心机和手段。 沈婉竹的心事她一猜即知。不就是想将自己的亲妹妹踩到泥地里吗? 明知道王爷的打算还要让侍卫毁了沈云绾的清白,就是不知道怎么玩脱了,还把王爷拖下了水。 “王妃这话真是好笑,宸王妃被你打理得犹如铁桶一般,四周更是遍布你的耳目,我有什么本事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沈婉竹连“臣女”都懒得自称了。 她挑了挑眉,一双杏眼与平时迥异,没有了欲语还休的妩媚和天真,而是充满了桀骜和嘲讽。 “恐怕王妃早就看我不顺眼了吧,平时跟我好得好像亲姐妹,殿下刚昏迷,就要拿我开刀,这就是名满京城的贤惠、大度吗?” “放肆!沈小姐,你眼里还有没有王妃娘娘?” 崔嬷嬷听不下去了,朝着沈婉竹怒斥道…… “翠屏,里面在狗咬狗!”沈云绾耳力过人,听着里面的争吵声,浅浅地弯了弯唇角。 “沈婉竹妖妖调调的,哪家正室看得上。真不知道沈正青怎么教得女儿。” 翠屏说完,迅速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云绾:“奴婢失言,请郡主责罚。” “你不过说了实话,何罪之有。何况我早就脱离了沈家,沈家人是好是歹,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沈云绾说完,懒洋洋地瞥了一眼屋里头。 “翠竹,你去禀告宸王妃,就说我累了,想要回去休息,宸王妃何时才放人。” “是!郡主。” 翠屏点了点头,快步走到了屋子前,朗声说:“奴婢翠屏,启禀宸王妃,我家郡主身体不适,前来跟王妃告辞。” 第八十四章:“副作用”来了! 沈婉竹被宸王妃一再相逼,强忍着火气道:“我再说一次,我不知道我师父在哪里。王妃若是不信,不如下一道搜捕令,全城搜捕我师父。正好我也想知道我师父的下落!” 沈婉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宸王妃也没有了办法。 沈云绾看到两人这就偃旗息鼓了,索性帮她们再添一把火:“难道沈小姐的师父就没有给你一些保命的手段吗?比如续命丹、回元丹之类的?” 宸王妃经过沈云绾的提醒,立刻目光一亮:“婉竹妹妹,你一直都说,你师父对你视若亲女,就连王爷许诺她的功名利禄都不屑一顾。” “你师父如此疼爱你,你身上不可能没有保命的药丸,你该不会不舍得吧?” “王妃,我……” 沈婉竹还没说完,就被宸王妃再一次打断。 “王爷待你不薄。婉竹妹妹你仔细想想,如若王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对你有没有好处。” 宸王妃的这句话比什么威胁都有用,沈婉竹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无论是镇北侯府还是自己,早已站到了宸王殿下的战船上。如果这艘大船倾覆,荣华富贵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可是师父留给自己的这颗续命丸,只要人还吊着一口气,就能从阎王手里把命抢回来。 这么珍贵的宝物,全天下只有一颗,真的要给宸王殿下服用吗? 宸王妃在心中哂笑了一声,看来沈云绾说的没错,沈婉竹手里果然有保命的东西! 可恨的是,她平时装的比自己这个王妃都还要关心宸王,危急时刻却连一颗药丸都舍不得。 宸王妃眯了眯眼,冷笑道:“王爷如果挺不过这一关,陛下和贵妃娘娘势必会问责到底,别说是你,就连本宫也难辞其咎。 本宫背后有崔氏一族,而你,镇北侯府或者沈家,他们两家谁能保全你?婉竹妹妹,你可要想清楚了才是啊……” 宸王妃似笑非笑地说道。 沈婉竹紧紧咬住了嘴唇。 半晌,她淡淡笑了笑:“王妃也不必威胁我,我心里比你还要清楚。 就像你能成为宸王妃,是因为你背后有博陵崔氏。而我,我沈婉竹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只有我自己!” 她的眼底再也没有了楚楚可怜和故作天真,而是一片幽冷和阴暗,像是无边的沼泽,不慎靠近,便会坠入暗无天日的粘稠和污秽中。 沈婉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漆黑的药瓶,打开后,整个房间都蔓延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闻的人头晕目眩。 宸王妃忍不住用衣袖堵住了鼻子。 “我师父曾经一再叮嘱我,这颗续命丹,如果不是一只脚踩进了阎王殿是绝不能服用的。现在宸王殿下情况不明,我可不敢保证殿下服用后会有什么副作用。” 沈婉竹目光讽刺地瞥向宸王妃:“如果宸王殿下出了意外,王妃能够一力承担吗?还是把我丢出来做替死鬼?” “婉竹妹妹多虑了,本宫不会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沈婉竹该不会以为自己只靠家世就能坐稳宸王妃之位吧?宸王妃翘了翘朱唇。真是可笑至极。 第八十五张:接你回家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 坤仪宫内,郑太后望着不请自来的嫡孙,两道斜飞入鬓的秀眉往上扬了扬。 “阿宝,你怎么进宫来了?” “祖母,云绾今日受邀前往宸王府做客,很久都没有回府,孙儿怀疑云绾出了意外。” 萧夜珩说出这趟进宫的目的:“孙儿想求祖母下一道接云绾回府的懿旨。” “哀家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郑太后勾了勾唇,睨了柳双一眼,“你写一份懿旨,再盖上哀家的凤印,动作快点,可别让阿宝急坏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 然而,萧夜珩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沈云绾的安危。 “多谢祖母,孙儿先行告退,日后得空了再来看望祖母。”说完,对着郑太后匆匆一礼。 他从柳双手中接过墨迹未干的懿旨,转动身后的轮椅,往大殿外走去。 柳双目送着谨王殿下离去的背影,收回了视线,含笑对太后说道:“太后娘娘,看来用不了多久,殿下便要好事将近了。” 郑太后笑而不语。 阿宝多智近妖,希望他猜到真相后,不要怪自己便好。 萧夜珩从郑太后的宫中求来了懿旨,一路快马加鞭,仅仅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宸王府的大门外。 萧夜珩坐在马车内,还没有下马车,便感受到了一股宸王府内与平时所迥异的肃杀感。 他目光凝了凝。 等着孟池将他扶下马车后,直接道明了来意:“本王奉太后娘娘之命,护送义安郡主回府。还不让开!” 萧夜珩的突然出现让宸王府的守卫们措手不及。 其中一个守卫趁人不备,身影悄悄隐在人群后,随即一溜小跑地往内院跑去。 “谨王殿下,请您稍等,属下立刻去禀告王妃娘娘。” 一个领头的守卫还想着拖延时间。 然而,萧夜珩却冷笑了一声:“本王是宸王的长兄,难道连他的府邸都不配踏入吗?” “谨王殿下,属下绝无此意。”守卫连忙说道。 这次,萧夜珩没有分给他分毫的眼神,而是朝着孟池喝道:“推本王进去,本王看谁敢拦!” 如果只是一场单纯的赏花宴,就算萧君泽跟自己积怨颇深,也要维持表面的和气,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说明,宸王府内的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萧夜珩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底闪过一道嗜血的杀意。 若是云绾在谨王府出了意外,那他将不惜倾整个龙骧军之力,将宸王府踏为平地! 孟池不需萧夜珩更多一句的吩咐,便体会到了萧夜珩的意志。 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被他横在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提起了萧夜珩的轮椅,迈过宸王府的门槛。 “谨王殿下,没有王爷的吩咐,您想强闯王府吗?” 闻言,萧夜珩投去一道冰冷至极的眼神,锋利的寒芒竟将开口的侍卫冻在了原地。 “本王居长,宸王居幼,自古以来长幼有序,难道做兄长的需要听幼弟的吩咐吗?” “哈哈!”孟池在一旁嗤笑了一声。 “宸王殿下贤名远播,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难道他都是装给外人看的?背地里却是一个不敬兄长的狂妄小人!” 第八十七章:孟池这个蠢货~ “云绾,那天在甘露寺,智远大师有没有给你批命?” 萧夜珩突然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 萧夜珩的问题跨度极大,沈云绾不由怔了怔。 萧夜珩却没有解释,而是温柔地凝视着她。 沈云绾在他的目光中败下阵来,说道:“智远大师似乎精通相面之术,直言我是金凤归位的命格,当时太后娘娘也在场。” “怎么?太后娘娘没有跟你说吗?”沈云绾一脸迷惑地问道。 “原来如此。”萧夜珩一直想不通的地方终于在这一环合上了。 “萧夜珩,你是在跟我打哑谜吗?”沈云绾被他的态度搞得一头雾水。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郡主府的大门外。 伴随着马车停下,两个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云绾,快进去吧,如果逗留太久,会引发其他人的怀疑。”毕竟两个人表面上还是互不熟识的关系。 沈云绾却没有立刻下车。 “忘了告诉你,我抓住了沈婉竹的师父,她现在被我藏在宸王府的假山后面,我把地形图给你,你看看有没有办法把人弄出来。” “沈婉竹的师父?”萧夜珩目光微暗。 当初孟池带着谨王府的暗卫在甘露寺的后山搜捕了一大圈,险些将整座山头翻过来,仍是一无所获。 云绾能够抓到人,说明她一定跟对方正面接触过。 “你有没有受伤,下次还是不要再冒险了。” 萧夜珩一阵头疼,看来仅仅靠紫竹和青羽两个还不够,得再找一个更可靠的女卫随时跟紧了她才行。 “我没事。沈婉竹的师父还不是我的对手。” 沈云绾运笔如飞,已经在宣纸上勾勒出她藏人的地方,吹了吹上面的墨迹,递给萧夜珩。 沈云绾的地图绘制的极其精准,萧夜珩粗粗一看,心中已经有数了。 “白天目标太大,入夜后我会派人再行动。届时,我会让孟池通知你。” 萧夜珩说道。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这个人很危险,要等我来了再审问。” 沈云绾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跟萧夜珩交代完,提裙跳下了马车。 萧夜珩的一只手将车窗的帘子掀开了一角,目送着沈云绾入府,这才吩咐车夫离去。 …… 入夜,沈云绾一直没有等到孟池,在靠窗的贵妃榻上睡了过去。 接近子时,一道轻唤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郡主,孟统领在院子里等您,说是有要事禀告。”青羽柔声说道。 “知道了。”沈云绾瞬间清醒。 她翻身从榻上坐起,任由青羽帮她披上斗篷,施施然站起身。 走出院子,孟池快步迎了上来。 大晚上的,他一身夜行衣打扮,活像是在做贼。 “沈姑娘,哦,不对,是郡主……”孟池一时间还没有改过来对沈云绾的称呼。 他挠了挠头:“主子怀疑王府外有人盯梢,所以我就翻墙过来了,一会儿得委屈郡主跟我一起翻墙了。” 沈云绾点点头,幸亏青羽给自己拿来的斗篷是一件玄色暗纹的。 她蒙上面纱:“带路吧。” 两个人有路不走,皆是足尖一点,飞身跃上了屋脊,在夜色的掩映中,犹如惊鸿一现,几个纵跃之后,落在谨王府的院子内。 “人在哪里?”沈婉竹问道。 “我们把人关在刑房,郡主,您先去跟我们王爷会和,我去把刑房布置一下。” 孟池朝着沈云绾施了一礼,正要朝反方向离开,却被沈云绾叫住。 “我怀疑,沈婉竹的师父来自苗疆,精通蛊毒;此人非常危险,我没来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郡主放心,我会等着你和王爷来了再审问。”孟池神情郑重地说道。 沈云绾颔了颔首,和孟池走了相反的方向。 刚穿过月洞门,沈云绾便看到了月色下的那道身影。 只见萧夜珩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如墨的长发半披在肩头,发间插了一支岫玉竹节簪,一双墨眸浸润着月光,仿佛玉人一般,让略显萧条的院落都因此生出了华彩。 沈云绾都有些不忍心打破眼前美好的氛围了。 然而有人却美而不自知,发现沈云绾的那一刻,转动着轮椅走上前来。 “云绾,你来了。” 如此普通的一句话,却让沈云绾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这家伙真是美得太犯规了。 沈云绾的唇角情不自禁地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萧夜珩,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去刑房,如果速度快的话,我还能睡个回笼觉。” 沈云绾一边说,一边站到萧夜珩的身后,帮他推动轮椅。 刑房和萧夜珩的院子隔了大半个王府。 沈云绾一路上都在跟萧夜珩闲聊。 “我可以肯定,沈婉竹的师父是个苗疆人,那次在甘露寺的后山,我和紫竹找到了她的巢穴,结果发现了一堆恶心的蛊虫。可惜后来让她给逃了。” “这么多年我都常驻边关,对南疆不够熟悉。不过,我后来派暗卫调查过,沈婉竹的师父很可能是巫族的人。” “巫族?”沈云绾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对这个世界仍是一知半解。 她忍不住问道:“巫族人很神秘吗?” “二十年前,巫族人在岭南一带作乱,搅和的岭南百姓苦不堪言。 先帝一怒之下派出了十万大军,将整个苗寨踏为平地,但漏网之鱼不可避免。沈婉竹的师父应该就是其中之一。” 萧夜珩缓缓说道。 “这么说,沈婉竹居然胆大包天的跟叛贼来往。最可笑的就是萧君泽,他不仅没有将此事禀报给陛下,还借助巫族人来害你。他疯了不成?” 竟然有人帮着外人来祸害自己家的江山,还是萧君泽自大的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那他知不知道,沈婉竹的师父其实可以通过蛊虫来操纵他,将他变成自己手里的傀儡! “云绾,萧君泽有父皇宠爱,对他来说,只要是他想要的,那便唾手可得,所以,他也不会去珍视。” 萧夜珩掀了掀薄唇,露出一抹凉薄的笑容。 “都说惯子如杀子,看来皇帝培养出了一个废物。不过,你现在有我,我可是很厉害的。” 沈云绾绷起俏脸,手臂用力在空中挥了挥。 第八十八章:交代遗言 “云绾,你先别紧张,目前我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萧夜珩看着沈云绾一副快要急哭了的神情,柔声安慰她。 然而,话音刚落,萧夜珩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怕的是,他的血竟然是绿色的。 “萧夜珩!”沈云绾失声喊道。 “云绾,我好像看不见了。” 不想让沈云绾担心,萧夜珩一脸平静地说道。 这让孟池十分自责,他愤怒地冲过去:“该死的老虔婆,赶紧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行了!就算她把解药交出来,你难道就敢给你们王爷服用吗?” 沈云绾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将孟池斥退,一双清冷的明眸与那双阴恻恻的眸子在空中相撞,眼底仿佛有碎冰流淌。 “听说你是苗疆巫族的后人,将脸和嗓子毁成这副模样,是怕被人认出来?” 沈云绾浅浅地翘起唇。 “你以为你全身是毒,就没有人敢近身了吗?” 沈云绾在看到对方眼中亮起野兽一般兴奋的光芒时,唇畔露出明晃晃的嘲讽。 “苗疆的巫族人从出生起就会由家人雕刻一块命牌,写着名字和生辰八字,随身佩戴,就连死亡也不能取下,而是一起放进棺材。” 前世,沈云绾接触到的那些养蛊人都是如此,想必此人也不例外。 果然,沈云绾话落之后,对方的瞳孔缩了缩。 沈云绾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手指在对方的胸脯处搜寻,很快便找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取出后发,放在掌心端详了一番,只见这块牌子通体漆黑,而且是那种五彩斑斓的黑色,在蜡烛的照射下,发出油绿油绿的光芒,像是坟地里的鬼火般瘆人。 “巫倩?倒是个好名字,就是跟你的这副尊荣不怎么相配。” 沈云绾故意嘲笑对方的外貌,看到她眼底流露出怨毒的光芒,却拿自己没有办法,沈云绾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据说你们巫族人死后,灵魂会回归到你们的祭司神殿,等待下一次转生。但如果毁了命牌,就会成为孤魂野鬼,最终灰飞烟灭。” 沈云绾说完,捏着命牌的食指和中指一起用力,竟是捏成了齑粉。 “啊——” 巫倩愤怒地发出一道无声的嘶吼。 她被沈云绾下了全身麻痹的毒药,这道声音根本冲不开她的声带,她只有用眼神来表达恨意。 然而,沈云绾在打破她的心理防线后,已经不想再理会她了。 “准备一个房间,任何人都不能擅入。” 沈云绾说完,伸开双臂,穿过萧夜珩的肋下,竟然在众目睽睽下将他打横抱在了怀里。 此举一出,还在疯狂内疚的孟池直接张大了嘴巴,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露出蠢到不忍直视的表情。 看在他这么蠢的份上,沈云绾都想原谅他了。 被抱着的萧夜珩跟孟池的反应也不遑多让。 他先是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幽香,接着一具娇软的身体贴了过来,耳尖刚刚染上一抹红意,整个人便腾空而起。 萧夜珩全身僵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跟巫倩一样,也中了浑身麻痹的毒药。 “云绾,你先放我下来。”萧夜珩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已经不想再去想自己的属下会是什么表情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跟我讲男女大防吗?” 沈云绾觉得萧夜珩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方面思想太封建了。 “你现在不能活动,否则,你身上的蛊虫可能顺着你的血液移动到你的大脑,你不想让我给你做开颅手术吧?” 如果真的发展到这么严重的程度,沈云绾还要再花费时间打造一座无菌房,否则,造成的细菌感染很可能致命。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让孟池来吧。” 萧夜珩垂下墨眸,那双风采卓绝的眼眸再一次失去了神采,透出几分清冷的破碎感。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能具有如此强烈的迷惑性! 当那双墨眸恢复光亮时,强大的如同一座不可攀援的山岳;出现空洞时,却像是碎在掌心的水晶,明知会被他的棱角刺伤,依然想要捧在手心里。 “交给这个粗手粗脚的人我不放心。” 沈云绾皱了皱黛眉,没好气地对孟池道:“你愣着干嘛?还不开门!” “哦,哦!”孟池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连连应了两声,一路小跑着打开门,在前面带路。 沈姑娘刚刚……自己怎么会觉得沈姑娘比他们王爷还要爷们儿呢?这一定是错觉! 孟池擦了擦脑门上滴下来的冷汗,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开路。 直到沈云绾走进萧夜珩的卧房,将他放在床榻上。 她回头看向孟池:“把门窗关好,不要让任何人闯入,你现在可以出去了。” 孟池虽然不解,但王爷的脸庞这会儿就像是一个五彩的染缸一样,青了紫,紫了蓝,蓝了又红,红了又黄。 幸亏这是晚上,这要是大白天,被人看到,恐怕谨王府的侍卫心态再好,也得吓出一身冷汗来。 但沈姑娘就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始终淡定自若,也是她的这份镇定感染了孟池。 “属下明白。”孟池合上门,将周遭检查了一遍,这才对守在外面的侍卫道:“你们站远一点,记住,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去!” …… 房间内。 萧夜珩的身后被塞了一个大楹枕,他睫羽低垂,一张青青紫紫的俊颜一片静谧,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 “云绾,是不是很严重?如果……如果我挺不过这一关,便是我命数如此。你不必自责。” 萧夜珩柔声说道。 “萧夜珩,抱歉,巫倩的动作太快了。我没有看清蛊虫的样子,所以,暂时还找不出应对的办法。” 沈云绾有些责怪自己,当初应该跟孟池把每一个字都掰开说一遍的。 孟池不是自己,没有接触过巫族人,所以对于蛊虫的可怕程度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如果巫倩丢向萧夜珩的是毒药,那么,自己还能够根据萧夜珩中毒后脉象的变化,以及他的血液样本来判断,可是现在,沈云绾无法“对症下药”。 “云绾,不怪你,或许我总是差了几分运气。”萧夜珩的唇畔流露出一抹苦笑。 他心里当然是不甘心的。 明明自己才是嫡长子,却被庶出之子处处压制,明明自己在边关立下了不世之功,却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直到遇到了云绾,萧夜珩还以为上天总算公平了一次。 除了皇位,除了祖母,萧夜珩又多了一个目标:那就是让沈家人痛彻心扉、悔不当初,后悔他们不该把云绾作为弃子,并且这将是围绕他们一生的噩梦。 可是现在…… 萧夜珩那双失去焦距的墨眸落在自己的双手上。 多可笑,有些珍贵的东西,越是想要握紧,越是无能为力。 “云绾,帮我好好照顾祖母,也照顾好你自己。” 他的手指探入衣襟中。 沈云绾还没想好要怎么绕开这个沉重的话题,便看到萧夜珩做出了奇奇怪怪的举动。 她刚要开口,眼帘里浮上了一抹冰冷的光芒,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只见萧夜珩的掌心里多了一枚长方形的牌子,看材质像是玄铁打造,正面雕刻着一条威风凛凛的五爪金龙,其中一只龙爪上抓着一颗宝珠。 “云绾,把手给我。”httpδ:/m.kuAisugg.nět 沈云绾不明所以地伸出手,冰凉的事物落在了她掌心。 “这是什么?”沈云绾将牌子翻过来,仔仔细细地将正反两面都查看了一番。 只见反面刻着四个楷体大字:“号令如山”。 沈云绾情不自禁地念出声。 “咦?”沈云绾忽然发现了令牌的奇怪之处。 只见牌子正中仿佛有着一条细微的裂缝,她手指用力,令牌竟然分成了两半。 听到了这声脆响,萧夜珩的唇角泛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但这短暂的笑容就像是湖面泛起的点点涟漪,瞬间便消散于无形。 “这是虎符,能够调令二十万龙骧军,以及西北大营的五十万将士。” 萧夜珩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仿佛沈云绾拿着的虎符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这件虎符原本被一分为二,一枚在我手上,一枚在父皇那里。现在它是你的了。” 当初为了让这枚虎符合二为一,谨王府为此牺牲了很多人,就连萧夜珩也是九死一生。 如今,却被萧夜珩越过一干心腹,没有任何犹豫地转赠给了沈云绾。 即使萧夜珩的语气非常平淡,但不用他刻意强调,沈云绾便能感受到手里的虎符有多重要。 这种能够越过皇帝直接号令七十万大军的大杀器,萧夜珩居然送给了自己! 她们认识才多久!对方这是将身家性命全部托付了。 明明令牌并不重,沈云绾的掌心却仿佛承受不了这枚虎符的重量。 她如玉的手指缩了缩,但紧接着,便被她异常用力地握紧在掌心。 “萧夜珩,送给别人的东西,就不能再要回去了,你知道吧?” 沈云绾的语气除了严肃之外,还有着连她本人都不清楚的复杂。 “云绾,带着这枚虎符,我会让人将皇祖母接出宫,你们两个一起去边关,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回京。” 萧夜珩没有回答沈云绾的问题,而是在说接下来的安排。 “我会让孟池坐阵王府,让卢晗之襄助你。他是一个聪明人,聪明人的忠心是最不可取的。你精通毒术,可以用毒药来控制他。我的一切后手,卢晗之都知道。” “还有……” 萧夜珩沉默了一瞬,方才说道:“还有祖母,你只要保住她,不要让她陷入危险之中,但你决不能付出全部的信任。我相信,你是不会伤害她的。” 第八十九章:你流鼻血了! “萧夜珩,你的祖母你自己照顾,我才不会负责。” 沈云绾咬了下樱唇,望着对方五彩斑斓的一张脸,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这家伙,休想用恩情来绑架自己。 “云绾,不要跟我赌气。”萧夜珩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了,他尽力保持着清醒。 “听话,你现在就离开。”萧夜珩沉声说道。 迟则生变。 趁着一切还在自己的掌控内,萧夜珩只想帮沈云绾提前安排好退路。 “你休想。” 沈云绾这一刻的心情极其暴躁。 她在原地跺了跺脚,忽然目光一亮。 有了! “萧夜珩,巫倩种在我们身上的蛊虫是子母蛊,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你放心,有我在,就算你去了鬼门关,我也要把你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沈云绾原本的设想是给萧夜珩放血,再用灵泉的灵气将蛊虫引出来,但这个法子存在一定的风险。 所以,倒不如借助子蛊和母蛊之间特有的感应,将萧夜珩身上的蛊虫引到自己的身上来。 “云绾,你也中蛊了?”萧夜珩全副的心神都放在沈云绾的这句话上面。 他闭了闭眼,掩去眼底的痛苦。 “你去让孟池对巫倩严加审讯,逼她交出解药,我来给你试药。” 在萧夜珩的脑海里就没有另一种可能。 明明他身上寄托了太多人的期望,可他仍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沈云绾。 “你在说什么傻话。蛊虫虽然危险,但是对我没有任何作用。” 沈云绾第一次对着一个男子彻底地敞开了自己的心怀。 “萧夜珩,这个世界的任何毒药都无法伤到我,也包括蛊毒。” 沈云绾也只有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吃过这种亏。 萧夜珩愣住,然而,混沌的大脑已经让他无法再继续思考了。 “萧夜珩,一会儿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不要挣扎,也不要抵抗。” 沈云绾说完,如玉的手指搭上了裙子的系带,犹豫了一瞬后,最终用力一扯,霞光锦的罗裙如花般散开…… 沈云绾用两根手指捏住,搭在了一旁的屏风上。 萧夜珩的耳边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不解地问道:“云绾,你在做什么?” 沈云绾没有回答,而是走到了床榻前,一双光裸着的玉臂探到萧夜珩腰间…… 很快,萧夜珩的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寝衣。kuAiδugg 他后知后觉地握住了沈云绾的手,但因为双目失明,手指失了准头,不小心握住了沈云绾的玉臂。 指间的肌肤嫩滑无比,萧夜珩宛如烫到了一般,立刻缩回了指尖。 他的耳根悄悄地浮上了一抹红色,紧张的就连声音都泄露出了一丝颤抖。 “云绾……你做什么?” 沈云绾也很尴尬。 上次为了做戏骗过萧君泽,两个人是穿着寝衣的。 但现在,沈云绾身上就只剩下了一件碧色的抹胸。 她很庆幸萧夜珩是个“瞎子”,否则,接下来的事情,她真没有勇气做下去。 第九十一章:抗旨不遵 不可能。 沈云绾拉回犹如脱缰野马般的思绪。 她可以肯定沈婉竹就是沈家人。 既然套不出有用的东西,沈云绾索性下了狠手。 她掏出一包药粉,不顾巫倩的挣扎,全部倒进了巫倩的嘴巴里。 巫倩不是喜欢通过蛊虫来操纵别人吗? 沈云绾倒要看看,一个傻子还怎么兴风作浪。 推开屋门,沈云绾朝着萧夜珩翘起唇:“虽然没有问出有用的东西,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巫倩是在三年前跟沈婉竹一起来的京城。” “三年前?” 萧夜珩的墨眸掠过一抹深思。 “我会派人去调查。” “还有,巫倩被我药傻了,你看看要怎么处理?” 一阵困意袭来,沈云绾掩嘴打了个呵欠,一双明眸泛着湿淋淋的水色。 刚刚动用催眠术,还是对她的精神产生了负面影响。 “交给我,你早点回去休息。” 萧夜珩的墨眸里浮上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疼。 沈云绾点点头,当着萧夜珩的面,足尖一点,如一只轻盈的蝴蝶般翩然跃上了屋顶。 萧夜珩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收回视线,一双墨眸寒光慑人。 “抽去巫倩的手筋、脚筋,把她扔进刑部大牢。”剩下的,萧夜珩相信薛元弼会处理。 沈云绾回到郡主府时,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白,她洗漱了一番,放空大脑,陷入了黑沉的梦乡里。 沈云绾睡下前告诉过紫竹,不用喊她起来,睡到自然醒为止。 然而,沈云绾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被紫竹轻轻摇醒。 沈云绾皱起眉,忍住了起床气:“不是说了让你不用喊我吗?” “郡主,御前总管钱有福在院子外等着,而且他是奉旨前来,奴婢实在拖不住了。” 紫竹讪讪然地说道。 “钱有福?”沈云绾之前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把这位皇帝跟前的大红人给吹来了。 “算了,服侍我洗漱吧。”沈云绾忍着心头的不爽,净面后,换了一身见客的衣服。 钱有福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突然间,他的眼前闪过一道绚丽的红色,犹如天边被朝阳晕染的一团云霞,灿烂得让人下意识地眯起眼。 “钱公公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沈云绾抚了抚鬓边的赤金点翠凤钗,语气带着一丝刚刚醒来的慵懒。 钱有福眼睛眯了眯。 他一眼便认出这支钗子的来历,脸上的倨傲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张和气的笑脸。 “郡主客气了,您这哪里是寒舍,看您站在这儿,咱家还以为是瑶台仙境。” 钱有福说完,发出一串虚伪的笑声。 “行了钱公公,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接着回去补觉。”沈云绾和对方没有任何交情,根本不想和他废话。 闻言,钱有福嘴角的笑意收了收。 自己行走在御前,就连宸王殿下都要给自己三分薄面,沈云绾一个野路子的郡主,竟敢不给自己面子! 钱有福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阴冷,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都午时了,郡主还在休息,莫不是昨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钱有福仗着他御前红人的身份,直接拿话来羞辱沈云绾。 若是换了其他人,忌惮于他的势力,也许就忍了;沈云绾却不会惯着对方。 第九十二章:吃了熊心豹子胆 沈云绾等的有些无聊,她抬起头,开始数起不断从天空上经过的鸟儿。 数到第十只时,紧闭的宫门打开了。 只见当今皇帝走到沈云绾面前。 头顶热辣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将沈云绾整个罩住,仿佛黑云压城一般。 “沈云绾,朕听说,你不愿意给贵妃治病?” 皇帝面色微沉,声音看似平静,却如深海的海面,在平静的表象下暗藏着可怕的漩涡。 “参见陛下。” 沈云绾屈起膝盖,身姿优雅地行了一道请安礼。 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如云的发髻微微倾斜,斜插在鬓边的凤钗宝光摇曳,瞬间便吸引了皇帝的视线。 像是被这抹光芒闪到,皇帝眯起眼:“母后居然把这支凤钗送给你了。” 皇帝还以为,自己的父皇去世后,母后会毁掉这支既见证了她短暂的幸福又见证了她所有的伤心和屈辱的发钗,然而,母后仅仅将它束之高阁。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看到这支凤钗出现在另一个女子的发髻间。 母后就这么喜欢沈云绾吗? 皇帝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依然是那副天仙般的容貌,可即使她露出恭敬的神情,桀骜不驯的光芒依旧会从她飞扬的眉梢眼角流露出来。 这让皇帝的心头生出了一丝了然。 她这副骄傲的样子,和年轻时的母后十分相似,人大抵都会喜欢自己年少时的模样。 “沈云绾,你可知,抗旨不遵,朕可以杀了你。” 皇帝淡淡说道。 沈云绾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极淡的杀意。 她挑了挑眉:“臣女有个疑惑,不知道陛下说的‘抗旨不遵’指什么?” “钱有福难道没有告诉你?朕召你入宫,是让你给贵妃看病。”皇帝冷冷地扫了沈云绾一眼。 这小丫头没有太后撑腰,还是一样牙尖嘴利。 “原来陛下指这个。那臣女进去瞧一眼就是了。”沈云绾只肯理解字面意思。 皇帝却误会了,不想让沈云绾胡乱说话,对她耳提面命:“一会儿进殿后,当着贵妃的面,不许说丧气话,另外,贵妃不慎小产,伤了根本,你有几成把握?” 说完,皇帝瞥向钱有福:“蠢物,还不把贵妃的脉案交给义安郡主!” “是,陛下!” 钱有福一开始还想看沈云绾的笑话,可沈云绾这么快就服软了,钱有福只好收起心里的遗憾,赶快把许院判写下的脉案递过去。 然而,沈云绾却没有要接的意思。 “陛下想多了,臣女只说进去看病,可没说要给贵妃诊治。太医院的许院判是妇科圣手,他都没有办法,臣女何德何能!” “放肆!你是在戏弄朕吗?” 皇帝勃然大怒! 若是换了别的臣子敢跟自己这么说话,命都不在了。沈云绾仗着太后做靠山,就敢目无君上,真当自己不敢杀她! “陛下,臣女只是说了一句实话。臣女云英未嫁,这妇人产子之事,您让臣女如何知道?何况臣女的医术都来自书本,只会纸上谈兵。” 沈云绾虽然保持着屈膝的姿态,但玉背挺直,修长的颈项微微仰起,一双明眸直视着皇帝,眼神里带着不屈。 “这么说,你给朕治病,也是在纸上谈兵?”皇帝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眼底杀机四溢。 钱有福闻言,一双狭长的三角眼亮了亮。 他就像是一只闻着鱼腥味的猫,喝道:“大胆!义安郡主,你竟敢拿着陛下的龙体练手,你可知,你这是欺君罔上之罪!” 钱有福的声音尖利、刺耳,皇帝却并未制止,可见钱有福说出了皇帝的心声。 沈云绾的一双桃花眼透出冷冽的光芒! 狗皇帝这是在拿砍头来威胁自己。 以为自己这样就会就范吗? 沈云绾一张绝美的脸蛋上没有丝毫惧色。 她弯起唇,不卑不亢地说道:“虽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臣女也是熟读《孟子》长大的。 其中有一篇:孟子告齐宣王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陛下博学强识,应该听说过才是。” “大胆!” 当今陛下雄才伟略,自登基以来,平叛乱、整吏治,就连凶残的北蛮人都俯首称臣。 陛下乾纲独断,就是朝中御史,也不敢当着陛下的面儿说出这番话! 钱有福现在连看沈云绾遭殃的心思都没有了,仅仅在一旁听着,就已经让他两股战战了。 这义安郡主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义安郡主,你好大的胆子!” 钱有福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 然而,沈云绾却连一个眼风都懒得丢给他,而是直视着皇帝,勾起唇,一双明眸如闪耀的宝石般,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臣女每句话都发自肺腑,陛下就算要降罪,臣女也毫无怨言。” 沈云绾说完,螓首低垂,两道羽扇般的长睫遮住了她的目光,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建武帝的心头异常震怒!熊熊的心火一直燃到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大脑一阵阵发黑! 如果不是自己的头疾还等着沈云绾医治,皇帝是真的想把沈云绾给大卸八块。可现在,却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下,皇帝反而被沈云绾架到了火上烤,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沈云绾等的脖子都酸了,上首的皇帝仍是一言不发。 皇帝不会以为,自己的脖子弯着、弯着,脑袋就会自己掉吧? 沈云绾的心头浮上了一丝哂笑。 钱有福不愧是御前的第一红人,是最贴近皇帝心意的。 他终于领悟了皇帝的骑虎难下,咬了咬牙,半躬着身子后退,走出一段距离后,转身一路小跑。 钱有福可以肯定,陛下在某个时刻对义安郡主生出了杀心,可义安郡主一副悍不畏死之态,反而让陛下的杀意彻底消失了。 这让钱有福的心中生出了惊涛骇浪。 陛下对太后虽然孝顺,可当初,陛下能眼睁睁地看着先皇后去死,难道如今还会忌惮一个小小的义安郡主吗? 难道…… 后宫之中,只有贵妃娘娘敢无视君威,这下又多了一个。钱有福以为自己找到了答案。 就在钱有福脑洞大开时,差点与人迎面撞上。 他连忙后退了一大步,刚要张口骂人,在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后,生生把话吞了回去,换成了一张虚伪的笑脸。 这变脸的功夫,任谁都得叹为观止。 “柳姑姑,您这是要去哪儿?” “钱公公走得这么匆忙,又要去哪儿?”柳双笑吟吟地反问,眼神深处一片冰冷。 “嗐,咱家这是急着去见太后娘娘呢。” “哦?”柳双听了淡淡一笑。 第九十三章:一波三折 沈云绾的语气不带任何恶意。 但皇帝听了,心中仍是升起了一丝不悦。 他淡淡道:“朕心中有数,不必你多嘴。” “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云绾很隐蔽地翻了个白眼。 医嘱都不听,以后出了问题可别怪自己没有提醒。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急匆匆地跑过来:“陛下,贵妃娘娘吐血了……” “柔儿吐血了?” 皇帝脸色大变,正要返身前往殿内,忽然停住了脚步。 “只要你能治好贵妃,朕便封你为公主。” 狗皇帝一听到陈贵妃吐血就改变了主意,看来是真爱。 沈云绾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臣女谢过陛下的厚爱,但臣女不擅长妇科,只能跟陛下的奖赏失之交臂了。” 皇帝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忍无可忍:“既然你治不好贵妃,为何还要跟朕讨要封赏?” “陛下,这正说明臣女对贵妃的病情无能为力。否则,臣女又不傻,治好贵妃就能当公主,哪有人把送上门的好处往外推的。” 沈云绾一脸无辜地说道。 “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跟朕说这个?!” 皇帝心里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无论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都已经让皇帝忍无可忍。 “来人,把义安郡主送去暴室,没有朕的命令,绝不允许她踏出半步。” 皇帝喝道。 两个高大、健硕的侍卫朝着沈云绾逐渐逼近。 眼看着沈云绾逃无可逃,空气里传来一道焦急的大喊:“陛下息怒。义安郡主天真烂漫,若是触怒了陛下,请陛下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饶过义安郡主这一次!” 柳双本就走得飞快,见到此情此景,更是提裙奔跑了起来。 她如今年纪也不轻了,走到皇帝面前时,头上大汗淋漓。 柳双跪在地上:“陛下,奴婢求您网开一面。” 说完,“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很快,柳双的额头便磕出了一道淤青。 将自己从小照顾到大的忠仆竟为了沈云绾做到这一步!皇帝虽然气怒难言,但仍是朝着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暂时先退下。 “姑姑,不是朕不给母后面子。义安郡主桀骜不驯、目无君上,若是不罚她,恐怕难以服众。日后人皆效仿,这江山,朕又该如何治理?” 皇帝语气沉沉地发问。 如果是平时,柳双不想让太后和皇帝之间闹得太僵,也就妥协了。 毕竟太后娘娘对自己有再造之恩,而皇帝又是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 可是现在,柳双却毫不退让。 她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语气更是透着几分无奈:“陛下言重了。义安郡主也才及笄,一个小女孩,纵使顽皮了些,还能闯下弥天大祸吗?” “姑姑,我原本安安分分地呆在郡主府,陛下却让钱公公接我进宫,逼着我给贵妃娘娘治病。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并不擅长妇科,陛下便发了脾气。姑姑给我评评理……” 沈云绾眼眶一红,竟是委屈的小声啜泣起来。 晶莹的泪珠划过她的雪腮,打湿了胸前的衣襟,她就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哪里还有刚刚的放肆。 柳双见状一阵心疼。 她不赞同地望向皇帝:“奴婢知道陛下您宝爱贵妃,将她看得如性命一般,便是太后娘娘都要靠后。 可您也太荒唐了一些。 义安郡主即便会医术,里头的场面她又哪里经历过?陛下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让柳双这么一说,皇帝反而成了无事生非之人。 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直接被柳双的话气笑了:“难道在姑姑眼里,朕就是荒唐、暴虐之君吗?” 柳双话到嘴巴愣了愣,有些不知道怎么去接了。 沈云绾正掩面哭泣,闻言,她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一双眼睛仿佛蒙着水雾,凄楚而又迷离。 “臣女一再跟陛下讲过,臣女对贵妃娘娘的病情束手无策。陛下大怒,还说臣女欺君罔上……” 她声音哀婉,字字句句都仿佛子规啼血:“柳姑姑,烦请您转告太后娘娘,云绾德不配位,请太后娘娘收回我的封号,将我流放到边疆,让我自生自灭吧。” 晶莹剔透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沈云绾哭得双肩颤抖,一双眼睛肿成了核桃。 柳双看得心酸,索性别过头,望向皇帝的目光透着一丝不满:“陛下当真要把一个好好的女孩子给逼死吗?” 皇帝冷笑一声,平时被陈贵妃哄得五迷三道的,这个时候反倒生出了一副火眼金睛。 他语气含怒:“乔张做致,构陷天子。朕便是杀了她,也是她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哀家倒要问问皇帝了,云绾做错了什么事?是错在救了哀家,还是错在救了你?” 柳双久去未归,郑太后便猜测柳双是遇到阻碍了,当即让人准备凤辇,赶往长乐宫。 郑太后来的时机十分凑巧,正好听到了皇帝这一句,霎时勃然大怒。 凤辇刚一停稳,郑太后便挥开了搀扶的太监,怒气冲冲地冲到皇帝面前质问。 “母后,您仅凭只言片语便要给朕定罪吗?” 这是第三次,自己的生母站到了自己的对立方。 一次为了齐明月,一次为了萧夜珩,这两人跟太后血脉相连,自己即使怨愤难当,也一忍再忍;这次太后居然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针锋相对,真是可笑至极! “皇帝是一国之君,哀家有什么立场来给皇帝定罪?皇帝若是看云绾不顺眼,哀家这就带云绾离开,再也不碍皇帝的眼了。” 郑太后面对儿子的质问,不仅没有生气,反倒一脸平静,就连语气都很轻淡。 “母后,朕不过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连这母后也要反对吗?” 皇帝被太后的话气笑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后仍是用离宫出走这一招来威胁自己,半点新意都没有。 不就是仗着跟自己的母子之情吗?他的眼中难掩嘲讽。 “小小的教训?” 郑太后勾了勾红唇,一双目光如炬的凤目睥睨着皇帝,淡淡道:“当年陈氏对皇后无礼,哀家将陈氏召到坤仪宫,只让陈氏跪了半柱香,皇帝便丢下朝臣匆忙而至,自此免了陈氏的请安。” “哀家当初厌恶陈氏跋扈,何尝不是想给陈氏一个小小的教训?可皇帝怎么做的?如今啊,哀家也遇到了如云绾这般合眼缘的孩子,便跟皇帝一样,因情废公,因情废理。” 郑太后唇角的笑容愈发深了。 “皇帝应该能理解哀家才对啊。” “母后……”皇帝面对生母的一声声质问,竟是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当初是儿臣的过错。只是柔儿她性子柔善,朕怕母后规矩太严,吓坏了她,让她再也对母后生不出亲近之心,所以才……” “皇帝,漂亮话就不必说了。” 郑太后直接打断他的话。 “便如你喜欢陈氏的性子,哀家也最爱云绾的真实和肆意,若是都让规矩圈得跟个假人一样,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郑太后终于抓到了机会,将皇帝当年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他。 明月温婉贤德、泽被后宫,皇帝却嫌明月是个无血无肉的假人,当着自己的面,屡次直言最爱陈氏的真性情,怎么换了另一个女子,这真性情就接受不了了? “陛下……贵妃娘娘还在等您……” 陈贵妃呕血之后,嘴里一直喊着“皇帝”,宫女不敢耽误,立刻跑出大殿来请皇帝。 本以为很简单的差使,陛下先是被柳女官绊住,这又遇到了太后娘娘,宫女只能硬着头皮提醒。 没想到,郑太后听了却幡然变色。 “一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守着陈氏,皇帝又不是大夫,他去了,陈氏难道就能生龙活虎了?” 宫女被郑太后的威严所慑,吓得跪在地上。 皇帝捏了捏眉心:“母后既然要带义安郡主离开,朕阻拦也无用,母后请自便。” 说完,一甩袍袖,面色铁青地走进大殿内。 郑太后注视着皇帝的背影,眼底的一点寒芒一闪而逝。 她朝着沈云绾招了招手,慢吞吞地说道:“皇帝嫌哀家太严厉了,让陈氏难以生出亲近之心来。今日哀家便爱屋及乌一次,亲自去探望陈氏。” 郑太后的声音不高不低,足够走在前面的建武帝听到。 闻言,前面高大的身影僵了僵。 皇帝回过头,目光审视地看向自己的生母。 “母后打算做什么?” “哀家除了嘘寒问暖外,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又能做什么?”郑太后弯起唇。 “难道皇帝觉得,哀家会害了你的心肝宝贝吗?” 郑太后这句“心肝宝贝”让沈云绾的头皮一阵发麻。 皇帝脸上都有褶子了,就算陈贵妃保养再好,儿子都这么大了。 啧,两个中年人谈情说爱,沈云绾只要在脑海里想象一下那幅画面,都会被油到。 “云绾,走,跟哀家去瞧瞧,就当开开眼界了。” 郑太后拍了拍沈云绾的素手,握在掌心里。 郑太后对沈云绾的举动透着十足的慈爱,但在谈及陈贵妃时,语气里毫无尊重,字里行间更是充满轻视,仿佛不是去探望病人,而是去看猴戏般。 沈云绾长睫微敛,藏住目光里的一丝笑意。 太后是有多讨厌陈贵妃啊! 什么探望病人,她是去看陈贵妃的笑话吧! 另一边,建武帝想不出阻止太后前去的理由,只能沉着一张脸走在前面。 他的心头压着浓重的不满。若是太后做得过分了,小齐氏的继后也不必再当了。 皇帝的眼底一片冰凉。 第九十七章:几多欢喜几多忧 坤仪宫中,郑太后从沈云绾的手里接过符纸,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好孩子,幸亏你机灵。” “太后娘娘,为什么?”沈云绾心中有很多层疑惑。 就算陈贵妃再生下一个皇子,以他的年纪,根本不可能给萧夜珩造成威胁,萧君泽才是心头大患! 郑太后自然不会把陈贵妃肚子里的那块肉放在眼里。她只是用了一些手段,把太医院的太医们全部留在宫里。 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告诉云绾了。 郑太后面色一黯,说道:“这道符纸是无尘大师的遗物,先帝把它送给了我。” 沈云绾惊讶地睁大眼:“那先皇知不知道……” 郑太后笑而不语,但沈云绾却在她的笑容中品味出一丝苍凉。 “云绾,这座深宫看似金碧辉煌,实则是一道望不见底的深渊。你不害人,也会被人所害。哀家……也是身不由己。” 郑太后抬起手,抚摸着沈云绾的秀发,柔声道:“哀家现在就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希望阿宝能够顺利登基,为此,哀家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沈云绾被太后眼神中的决然震撼到了,她的心中闪过了一丝明悟,身体几不可见地僵了僵。 抬眼时,已经恢复了明媚的笑容:“太后娘娘,你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沈云绾话音方落,只见钱有福捧着圣旨走进殿内。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参见义安郡主。” “平身。” 郑太后脸上的温情悉数褪去,被威严、冷漠的神情所取代。 钱有福的脸上堆起笑容,仿佛跟沈云绾没有半分芥蒂:“义安郡主接旨……” 在宣读了一堆骈四俪六的华丽辞藻后,钱有福恭敬地将圣旨交到了沈云绾手中。 “从今以后,奴才就要改口叫您一声公主了,恭喜义安公主。” “阿柳,看赏。”郑太后猜到沈云绾进宫匆忙,身上可能连赏钱都没有,直接吩咐柳双。 “哎呦,哪里敢让太后娘娘破费,这不是折煞奴才嘛。”钱有福连忙推拒。 “钱公公拿着吧,以后啊,坤仪宫上下还得看您的面子呢。”柳双将一个宝蓝色绣着如意云纹的荷包硬塞给他,嘴角浅浅地挂着一抹笑容。 钱有福却从中读出了一抹寒意。 他接过荷包,待看清上面的图案后,忽然瞳孔一缩,哆嗦着就要跪下。 柳双见状伸出双手,将他牢牢扶住。 “钱公公这是怎么了?何必行此大礼。” “姑姑……奴才……” 钱有福的脸色就跟见了鬼一样,他忽然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耳光。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求太后娘娘饶奴才一条狗命!求求太后娘娘。” “钱有福,你要是把脸扇肿了,陛下问起,你要如何交代?”柳双似笑非笑地说道。 钱有福闻言一愣,后背立刻被冷汗浸透。 他一双眼睛看向太后,像只哈巴狗一样可怜。 郑太后轻笑出声:“云绾,今日你受了惊吓,哀家让柳姑姑送你出宫……” 尽管沈云绾很想知道,太后手里捏着的把柄究竟有多大,才会让钱有福态度大变。 但太后既然不想让自己知道,沈云绾也没有硬留下来的道理。 第九十八章:理智和欲望的拉扯 “萧夜珩,我是不是被当成了诱饵?” 沈云绾突然说道。 “云绾……” 萧夜珩微愣,此刻,答与不答,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没想到,你也有回答不上来的一天。” 沈云绾浅浅一笑,一双眼睛像是一面澄净的镜子,仿佛可以照进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你想要把我送走的原因,除了陈贵妃之外,还有太后娘娘吧?你怕陈贵妃伤害我,也怕太后娘娘利用我。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远离京城的漩涡,我说得对吗?” 沈云绾凝视着萧夜珩的眼睛。 对方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般,垂下墨眸,藏住了眼神里的涩然。 “云绾,你听我说……” “不,你先听我说。” 沈云绾打断了萧夜珩的话。 他未竟的话语只能重新咽回去。 “其实当初我就很奇怪,萧君泽为什么会对我势在必得。‘想要通过我来影响太后这种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萧君泽做得再多,也只会引起太后的反感,让太后更加厌恶他。如果是单纯贪图我的美色,宸王府中环肥燕瘦,他何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 沈云绾深深地看了萧夜珩一眼。 “记得我从宸王府逃出来,在回府的马车上,你曾问过我,智远大师是否给我批过八字。” “我也是这时候才想通,恐怕萧君泽就是为了所谓的金凤命格,才会千方百计地想要把我纳进府。” 说到这里,沈云绾的语气难掩讽刺:“当初在场的,只有我,智远大师,太后娘娘,以及柳姑姑,这个消息只可能是太后亲自透露的。” 沈云绾的推断让萧夜珩无法反驳。 他面露惭愧:“从你收到宸王府的请帖后,我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我还是反应慢了,直到你被困宸王府,我才猜测出背后的原因。” 之后,他便心急如焚地进宫求见皇祖母,带着懿旨去营救她。 “萧夜珩,这不怪你,毕竟你和我们之间有着信息差。”想必太后就是利用了这一点。 “太后以我做诱饵,引诱萧君泽上钩,再安排人对萧君泽动手,同时双管齐下,造成贵妃小产,绊住太医院的所有太医。太后娘娘要对付的不是陈贵妃,而是萧君泽!” 郑太后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 可笑自己现在才想明白。 “宸王府戒备森严,恐怕太后娘娘的人也难以混进去,所以她才利用了这次的赏花宴,让我想想,能对我的活动了如指掌,同时又不会引起怀疑。这个人就是给我赶车的车夫吧?” 萧夜珩的神情染上一丝苦涩。 “抱歉,云绾,我也没想到,当初给你安排的下人会混进皇祖母的钉子。” 萧夜珩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云绾的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自己跟她的情谊恐怕就要到此为止了。 “皇祖母深谙人性且擅用人心,她的每一步都是因势利导,就算我与皇祖母对质,她也不会承认的。” 自己曾经和皇祖母有过一场激烈的争吵,便是因为如此。本质上,郑太后的眼里只有利益,萧夜珩却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萧夜珩,其实你说的很有道理,在你身边,我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沈云绾浅笑着说道,她的一双明眸清澈如水,一如初见时明媚又清冷的模样。 萧夜珩的心里虽然早有准备,但当头顶悬着的刀剑落下,他心脏一滞,宛如溺水一般,仿佛口鼻已经无法呼吸。 他抿了抿薄唇,等到那股心痛之感平复下来,温声说道:“云绾,我会让人在郡主府放一场大火,伪造出你死亡的假象,届时,你带着新的身份去边关,如果我能顺利登基,你可以回京或者去江南。如果……” 萧夜珩顿了顿,漆黑的眼睫遮住了眼底所有的心绪。 “如果我功败垂成,你就永远都不要回来。” 萧夜珩有些艰难地说道。 “好,你的话我记住了。”沈云绾掏出掌心里的虎符,“这个还给你。” “你先留着,如果有需要,我会让人去取。”对萧夜珩来说,这是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如果自己把虎符收回,那自己跟她之间最后的一点牵绊也被斩断了。 “萧夜珩,这不好吧,万一你的下属来找我,再暴露了我的身份,那你安排的假死戏码不就白费了。” 沈云绾弯了弯唇,笑容还是如同以前般明媚,像是三月春阳下的桃花,在风中自由地舒展着,尽情释放着它的美丽和绚烂。 然而,萧夜珩却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料峭春寒的刺骨冷意。 他伸出手,强压了一下指尖的颤抖,云淡风轻地接过了虎符…… 指尖相触的那一瞬,沈云绾手指一缩,“虎符”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萧夜珩定睛一看,才发现地上的根本不是虎符,而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铜牌。 “云绾……”萧夜珩不解地看向她。 他坐在轮椅上,视线刚好够到沈云绾的樱唇,晶莹、粉嫩的色泽,像是花园里含着露水的花瓣。 他眼神犹如烫到一般,飞快地移开,眼底印上一抹狼狈。 萧夜珩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厌弃,刚才,他竟然想到了两人曾经意外发生的亲吻。 云绾视自己如友,自己竟然对她生出了这般龌龊的心思。自己和萧君泽又有什么区别。 “萧夜珩,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希望我离开吗?” 沈云绾就想看看这个男人要嘴硬到什么时候。 他难道就没有发现,他的眼神已经暴露了所有的心思吗?他的情意,即使迟钝如自己,都能够一览无余。 “云绾,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萧夜珩按下心湖的微澜,硬撑着说道。 “刚刚我不小心拿错了,喏,看清楚,这是你送给我的虎符吧。” 沈云绾的掌心躺着一块玄铁令牌,雕刻的五爪金龙衔着一颗宝石,这次,她拿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虎符! 什么事情都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一次,萧夜珩的动作要比刚刚艰难得多。 他伸出手,垂下的眸光遮住了所有的心绪,连一个眼风都没有分给沈云绾。 那只柔葱蘸雪一般的玉手就在眼前,黑色的玄铁将她的肌肤衬得更加白皙,仿佛会发光一般。 萧夜珩的瞳孔缩了缩,伸出手,手指握住了虎符,一块不重的铁牌,在他手里犹如千钧之重,他的手掌险些承受不住虎符的重量。 就在虎符即将离开沈云绾掌心的那一刻,沈云绾突然张开手指,连同萧夜珩的手掌一起,将虎符包裹在掌心。 萧夜珩的心头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宛如巨石撞击,他试图挣开沈云绾的手指,却发现内力深厚的自己竟然难以反抗,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萧夜珩,你是不是觉得很内疚,你一直信任的祖母利用了我,害我深入险境,而你,一边是亲情,一边是我,你难以抉择,你无法说出让我原谅的话,同时,你害怕我会因为一时激愤去报复你祖母。” 沈云绾不想再给萧夜珩留有任何余地,索性撕开了那层窗户纸。 “云绾,你不会的。在你心里,皇祖母做的,对你来说恩怨相抵。否则,你不会这么平静地离开皇宫。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府中早就收到噩耗了。” 萧夜珩对沈云绾有着天然的信任。 这么久的相处,如果他还不了解沈云绾的性情,那他也太失败了。 沈云绾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萧夜珩对她还真是有信心,居然比对他自己还自信。 “萧夜珩,公心说完了,不如来谈谈你的私心。除去你的大义,除去你的理智,你对我,除了欣赏之外,难道就没有任何情愫吗?” 沈云绾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杜绝了萧夜珩抽回手臂的可能。 她另一只手搭在萧夜珩身后轮椅的椅背上,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与萧夜珩的墨眸对上,眼底似有星光,令人不由自主地沉溺其中。 萧夜珩竟是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云绾,我对你,始终都是惺惺相惜之情。我不知道,哪里让你误会了。” 萧夜珩的胸腔宛如灶上的沸水一般冒起无数泡泡,他的心跳在胸腔里鼓噪,比战鼓还要震耳欲聋。 “呵,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口是心非。” 沈云绾突然间垂下头,诱人的红唇落在萧夜珩的嘴角,用力咬了一下,直到舌尖尝到血腥味。 萧夜珩在她靠近的一刹那,居然忘记了闪躲,任由她欺近,直到嘴角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意,他才如梦初醒。 想要后退,沈云绾的双手却如菟丝子一般,绕过他颈间,将他彻底环住。 这一次,沈云绾没有再做出唐突的举动,但她温热的吐息充斥在萧夜珩的鼻翼间,比刚刚的亲吻还要强烈一百倍。 只要再近一点,那两把小刷子一般忽闪忽闪的睫羽就能扫到自己的眼睛上。 “萧夜珩,我们来做个游戏,我在心里数到一百,如果你能坚持到底,虎符你拿走,我们从此毫无瓜葛。要赌吗?” 沈云绾轻启红唇,笑容嫣然如花。 她明眸中却写满了嘲弄,仿佛猫逗老鼠一般,猎物的每一次反抗,不过是最徒劳的挣扎。 第一百章:出诊 “紫竹,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沈云绾打发走了孟池,在一旁监督紫竹收拾药箱。 见她动作有条不紊,沈云绾对她的那点不满终于烟消云散。 这才对嘛,一个姑娘家,眼光怎么能只放在后宅里,明明有更广阔的天地能让她发挥。 坐上马车,沈云绾还在叮嘱紫竹相关的注意事项。 “你记得,出入这种府邸,一定要多看少说,维持住高冷的形象,这样,别人才能信服你。” 上辈子,沈云绾还因此得了一个冷面医修的绰号,实际上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高冷只是她的表象,私底下她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紫竹点点头,她抿了抿唇角,收起颊畔的梨涡:“公主殿下,是这样吗?” “孺子可教。”沈云绾颔了颔首。 马车走了半个多时辰,停在了一处宅邸前。 沈云绾今天是低调前来,直接让车夫从侧门进入。 她刚下车,一位双十年华的少妇便快步迎了上来,这女子不是别人,便是薛元弼的嫡长媳——薛家少夫人李知芸。 “参见公主殿下,臣妇可把您给盼来了。” 李氏跟沈云绾的第一次见面,这姑娘刚被沈家逐出家门,纵然一身傲骨,也难掩落魄,可是现在才多久,对方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尊贵无比的义安公主。 真是时也运也! 李氏的心中不误感慨。 “少夫人客气了,我今天来,就是大夫的身份,快请起。”沈云绾等到李氏行完礼,方才浅笑着说道。 虽然沈云绾不喜欢用身份压人,但她心底很清楚,若是自己表现得太随和了,只会让人看轻。 李氏行完礼,露出感激的神情。 “不瞒公主,我家小妹病了也有大半年了,找了几个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给您递上拜帖,没想到公主真是菩萨心肠,竟然亲自到访。我们李家上下都对您感激不尽。” 李氏说的全是心里话。 毕竟沈云绾的身份和从前有了天壤之别,李氏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去请沈云绾,不料对方居然一口答应,这怎能不让李氏觉得受宠若惊呢。 “少夫人客气了,我跟少夫人怎么说也有一段渊源,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沈云绾款款一笑:“我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还请少夫人带路吧。” “多谢公主,公主请随我来。” 李氏主动走到沈云绾身侧,与她差着半个身位,谦恭到了极致。 她拿手指着前面:“公主您看,前面是碧波庭,再往前是紫云阁,绕过紫云阁就是我家小妹的闺房兰香居了。” 沈云绾微微点头。 只见这一路都是飞阁流丹、雕梁绣柱,虽然不如宸王府富丽堂皇,却古朴典雅、宁静悠远,有着极其深厚的底蕴。 不愧是赵郡李氏,就连号称世代书香的沈家也相形见绌。 绕过月洞门,途经一处花园,只见园子里的西府海棠正当花期,红粉相间的花朵娇艳动人,如胭脂点点,又如晓天明霞。 就在这时,一个一身青衫的男子从花间走来,俊美的容颜如泼墨山水一般清雅、隽永,令人联想到阳春白雪、烟岚云霭,仿佛画魂幻化而出。不是亲眼所见,绝难想象出这般的卓然风采。 第一百零三章:护送回府 下一刻,苏簪袅便被紫竹拦住了去路。 “苏小姐,不要急着走啊,真相没有查明之前,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否则,奴婢手里的匕首可不长眼。” 一把短匕在紫竹的手里转了转,充满了威胁之意。 苏簪袅没想到拦住自己的人竟然是义安公主的婢女,顿时又急又气:“我好歹也是官家千金,义安公主,你凭什么让一个婢女来羞辱我!何况你一个客人,又凭什么插手李家的家事!” 苏簪袅这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难道自己露出了破绽?否则,以李知芸的性子,就算心里对自己再不满,也不会当面对自己喊打喊杀的。 不,不可能! 苏簪袅随即便把这个猜测否定了。 李知堇懦弱、愚蠢,自己说什么她便信什么。李知堇绝对没有勇气将她的“病”昭告于天下。 想到这里,苏簪袅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安定了下来,她捂着半边脸颊,虽然略显狼狈,眼神却很坦荡。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做的不好,戳了芸姐姐的肺管子,不如我们去找舅母评理好了。” “苏小姐,都到了这时候,你就没有必要装糊涂了。” 紫竹不想再跟对方废话,用匕首挑着一件小衣,丢到苏簪袅面前。 “我们公主自然不会插手李家的家事,可也不会让人砸了她的招牌。你的这点伎俩,公主殿下一眼识破,你就不要妄想瞒天过海了。” 看到自己亲手缝制的“小衣”时,苏簪袅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 但她很快就掩饰了过去。 “这件小衣怎么了?”她一脸不解地问道。 “够了!”李知芸的耐心已经告罄。 她看着苏簪袅的眼神像是含了无数的钢针,恨不得将苏簪袅扎成一个刺猬。 “我们家好吃好喝,倒是养了一个白眼狼出来。你害了堇儿,对你有什么好处!” 李知芸的声音透着切齿的恨意。 “少夫人,我多嘴一句,安王府至今没有上门退婚,还是详查一下苏小姐的行踪吧。” 沈云绾说完,将一张药方递给了李知芸:“二小姐的病并不严重,照着上面的方子每日蒸洗,七日之后就会恢复正常。只是这门婚事还能不能保住,就看二小姐的造化了。” 聪明人之间不用把话点透,李氏听了,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几分。 “真是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东西!” 李氏只恨刚刚那一巴掌打得少了。 “来人,把表小姐押到柴房里,姑母若是问起,我自会跟她交代!” 不怪李氏生气,谁能想到苏簪袅会盯上堇儿的未婚夫,为此不惜对堇儿下毒手。 等到堇儿撑不下去,自家为了延续这桩婚事,以父亲的性子,说不定就会让苏簪袅代嫁。 至于安王府的三公子,恐怕早就跟这水性杨花的小贱人有了首尾,才会按兵不动,可笑自己还以为安王府都是重诺之人。 想到这里,李氏恨的心头滴血。 她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家门不幸,让公主殿下看了笑话。今日有劳公主了,改日我一定跟母亲登门道谢。” “少夫人客气了。” 事情解决了,李家想要关起门来清理门户,沈云绾不会不识趣,她点点头:“本宫就先走了。” “恭送公主殿下。” 李氏亲自将沈云绾送到了垂花门处,沈云绾刚要上马车,一道长身玉立的人影从门后走出,冲着沈云绾长身一礼:“参见公主殿下,家母让在下护送公主殿下回府。” 这人竟是与沈云绾在花园里有过一面之缘的李知非。 “李夫人太客气了。本宫带了护卫,就不麻烦二公子了。”沈云绾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公主殿下,在下刚刚在花园里对您有所冒犯,此番是为了向公主殿下赔罪。” 李知非抬起头,一双眼睛仿佛藏着星星,他眼里除了惭愧之外,还有一丝莫名的暗芒,连沈云绾也无法勘破。 她若有所思地弯了弯唇。 “看来二公子的酒已经醒了。” 李知非愣了愣,脸上浮上一抹腼腆之情,与他方才的飘逸潇洒有着鲜明的对比,让人几疑这人还有一个孪生兄弟。 “在下酒品太差,又爱豪饮,因此闹过很多笑话,让公主殿下见笑了。” “行了,既然二公子坚持要送,那便送吧。” 沈云绾不知道对方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但自己一个未婚女子,对方至多把自己送到公主府的大门处,还能跟着自己进府不成! “多谢公主殿下。” 李知非又是长身一礼,等沈云绾上车后,他方才对胞姐说道:“长姐,我奉母亲之命护送公主殿下回府,请恕弟弟失礼,先行一步。” “去吧。”李氏现在的关注点根本不在李知非身上,与他打完招呼,便匆匆折返。 马车上,紫竹嘴角下垂,一直扁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沈云绾瞥了紫竹一眼,悠悠地收回了视线, 还是紫竹憋不住了:“公主殿下,李家这是什么意思?干嘛还要派李二公子来送您?” “别人礼数周到不行吗?” 沈云绾淡淡地扫了紫竹一眼。 “什么礼数周到,我看他是别有居心!”紫竹愤愤不平地说道。 “哦?难道你看出了什么?”沈云绾以前真没发现,紫竹的目光居然比自己还敏锐。 “看出什么了,快说。” 然而,紫竹的下一句话瞬间打消了沈云绾对她的期待。 “公主殿下,这不是明摆着嘛!今天是朝廷的休沐日,李家不派已经成亲的大公子来送您,反而选了尚未成亲的二公子,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紫竹都快气死了!一个风流浪荡子,方才还借着酒意在花园里调戏公主,凭什么来挖自家王爷的墙角,也不看看他配不配! “本宫怎么没发现,你还有编故事的天赋!”沈云绾看着紫竹都快要气成一只河豚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若是真如你所说,李知非对本宫有意,这会儿还不凑过来说话?可你看,对方有凑到马车前来示好吗?” “公主殿下,说不定这就是李知非高明的地方。奴婢看他就是心怀叵测、欲擒故纵!” 第一百零四章:龙影卫 虽然,紫竹是萧夜珩送给自己的人,但沈云绾笃定对方不可能跑去跟太后求证,况且就算太后得知此事,也会帮自己来圆谎。 沈云绾明晃晃的维护让紫竹的心里十分感动。 紫竹又怎么可能让公主殿下来代自己赔罪。 她快言快语地道:“李二公子,奴婢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希望李二公子原谅奴婢这一次。” 主仆两个一唱一和,倒显得李知非因为一点小事便斤斤计较,毫无容人之量。 李知非一脸无奈地解释:“公主殿下,在下绝没有责怪紫竹姑娘之意。既然是误会一场,澄清了就好。” “感谢李二公子海涵。” 沈云绾朝着对方颔了颔首,径直踏过公主府的门槛,在她身后,两扇朱漆大门缓缓合上。 直到沈云绾的身影消失不见,李知非的唇角轻轻弯了下:看来自己判断有误,这位义安公主的性子跟温柔婉约毫无关系。 这样一个有些孤傲的女子,却能够同时得到陛下和太后二人的青睐,真是有趣。 …… 公主府内有个月牙湖,形似月牙,湖里的水是从玉泉山上引来的活水,这座府邸在没有荒废之前,前主人经常在月牙湖的湖畔宴客。 沈云绾走到此处,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从湖边闪过。 她厉声喝道:“站住。” 那人却充耳不闻,一直蒙头往前走,却被紫竹纵身一跃,挡在了他面前。 “孟大人,怎么是你?”紫竹一整个惊住了。 沈云绾也随之赶到。 看到缩头缩脑的孟池,她气不打一处来:“孟大人是跑到公主府来当奸细了?” “呵呵,公主,不要误会,我就是走错了路,误把这里当成了谨王府。” 孟池咧嘴笑道,那张阳刚至极的面孔露出一道憨厚的笑容,非常具有迷惑性。 沈云绾绝不会让他轻易过关。 “少给我打马虎眼!赶紧说实话,否则,我手里的毒药可不认人。” 沈云绾深知孟池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只好拿话吓唬他! 孟池闻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赔笑道:“公主,刚刚送您回府的男人是谁?我看他长得油头粉面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油头粉面? 李知非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跟这四个字扯不上关系。 沈云绾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是好人,要我看,你才不像个好人。” “公主,这你就不了解男人了。有些男人装得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却是秦楼楚馆的常客。我老孟多实在啊,那种地方我沾都不沾!这才是真男人的本色!我们家王爷那更是这个……” 孟池竖起自己的大拇指:“真男人中的男人。” 男人不男人沈云绾不知道,但孟池这发言,油腻也是真油腻。 她忍耐地扶了扶额头:“你不要跟我东拉西扯。先不说你以貌取人可不可取,这跟你们王爷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以为自己非萧夜珩不可了? “公主,这关系可大了。” 孟池东瞅瞅、西瞅瞅,趁着左右无人,凑到沈云绾身边,暧昧地眨了眨眼:“公主,我偷偷告诉你,这个话,我绝没有跟第三个人说过。” “哦。”沈云绾没有多少兴趣,方才在听了紫竹的一番“高见”后,沈云绾对孟池的“秘密”没有任何的期待感。想也知道,这个秘密必定是跟萧夜珩有关的。 但沈云绾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只听孟池神神秘秘地说道:“公主,我们家王爷从三岁起就开始修炼纯阳神功,去年便练到了最高一层的十九层,已经臻入化境。不瞒你说,王爷这积攒了二十年的纯阳之身,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保证公主你以后受用不尽……” 果然狗嘴里头吐不出象牙。 沈云绾自忖自己是不是太仁慈了,为什么不早早把这个家伙给毒哑。 她扭动手指,关节处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孟池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啊——” 他的喉咙里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高亢的声音直接冲破了天际,惊起假山上停歇的飞鸟。 孟池刚刚用的是传音入密,紫竹不清楚孟池说了什么,竟然能惹恼一向好脾气的公主殿下,连她在一旁看着都替孟大人觉得疼。 “混账东西,本宫让你再胡说八道!” 沈云绾还不解恨,结束了对孟池的酷刑后,一包药粉冲着孟池撒下去…… 孟池还没有从这股疼痛中回过神,胸腔里忽然一阵震动,喉间不受控制,发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嗝。 “嗝、嗝、嗝……” 孟池接下来就像一只老母鸡一样,“咯咯咯咯”个不停。 紫竹实在忍不住了,笑得弯下了腰。 “公主、嗝、你饶了、嗝、饶了、嗝、我这一次,嗝……”孟池第一次发现,原来想要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会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 “给你两个时辰,让你冷静一下,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一个眼神扫过去。 孟池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捂着嘴巴慌忙让出一条路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云绾扬长而去。 “公主,您就不好奇孟池是来干嘛的吗?” 紫竹小心翼翼地问道,唯恐触了沈云绾的霉头。 “好奇什么?他的想法跟你一样。” 沈云绾嗔怪地瞥了一眼紫竹:“我还要问你呢,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萧夜珩的人?为什么非要把我和他凑到一起去!” 紫竹发现公主对自己还是非常纵容的,若是换了孟大人,公主才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呢。 紫竹笑嘻嘻地说:“公主,奴婢跟您实话实说,当初王爷把奴婢派到您身边,奴婢就已经把您当成了准王妃。不仅奴婢这样认为,周长史和孟大人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紫竹亲口所说,沈云绾绝不可能猜到,紫竹一开始就抱着这种离谱的想法。 沈云绾被紫竹震惊到了:“你怎么会这么想?当初萧夜珩派你来,难道不是监视我的?” “公主,您怎么会这么想?王爷从来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奴婢曾经是龙影卫的人,这是王爷最大的底牌,如果只是为了监视您,那这个人绝不可能是奴婢。” 紫竹没想到公主会对王爷存在这么大的误会。 第一百零五章:醋缸打翻 在一阵如同死水一般的静默后,沈云绾率先打破了沉默:“紫竹,你先下去吧。” 紫竹如蒙大赦,飞也似地退出了房间。 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她放松地拍了拍胸口,刚刚王爷的脸色也太吓人了。 屋子里,沈云绾支走了罚站一般的紫竹,不想再搭理萧夜珩,走到书桌前,将昨日写的一张药方揉成了一团。 萧夜珩的视线一直在跟随着沈云绾移动。 见状,心头浮上一股莫名的焦躁,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无奈咽下。 萧夜珩此刻终于意识到了名分的重要性。 他的一双墨眸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挫败。 沈云绾挑了挑眉,扫了一眼男子神色莫测的面庞,“啪”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一会儿要就寝了。你还想赖在这里吗?” 这一声响动,仿佛惊醒了萧夜珩。 他注视着沈云绾,一双墨眸晦暗如墨:“云绾,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萧夜珩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沈云绾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沈云绾并没有等来萧夜珩的回答。 眨眼间,男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沈云绾还没有反应过来,唇上忽然传来一道温热的触感。 沈云绾惊讶地睁大眼,只见男人身上的清冷、孤傲一扫而空,墨眸里的温度如火焰般炙热。 萧夜珩擒住了沈云绾的下颌,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沈云绾的面颊,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指印。 萧夜珩在发什么疯! 沈云绾开启樱唇,狠狠咬了萧夜珩一口。 萧夜珩虽然疼得蹙起眉,不仅没有退却,反而趁虚而入,放肆地汲取着她的甘甜。 得寸进尺!沈云绾索性下了狠手。她屈起手臂,狠狠一个肘击,撞在萧夜珩的腹部。 萧夜珩闷哼了一声,手指卸掉了力气,瞬间便失去了对沈云绾的掌控和钳制。 沈云绾望着他痛苦的脸色,唇畔浮上一抹冷笑:“萧夜珩,我记得你不止一次提出要跟我保持关系,也一再失言!今天这算什么?” 沈云绾刚才的一击分毫没有留情,如果不是萧夜珩内力深厚,恐怕已经受了内伤。 等到疼痛平复过去,他低下墨眸,一双深邃的眼睛仿佛广阔无垠的深海,眼底涌动的满腔温柔更是如潮水一般的汹涌。 “云绾,我以为失控的滋味会很痛苦,但我接受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还要快。现在,我很郑重地问你,愿意接受宸王妃之位吗?” 萧夜珩突如其来的“表白”把沈云绾给打懵了。这才过了多久!当初还嫌弃自己会成为他的负累,现在却问自己接不接受宸王妃的位置! 沈云绾就连唇角的冷笑都消失了。 她的一双桃花眼没有任何情绪时,有着冰花一般的冷艳,仅仅一个眼神,仿佛就能把人给冻住。 萧夜珩的目光不闪不避,迎着那双冷艳的眼睛,墨眸的温度依旧炽热。 “所以……你愿意吗?” 沈云绾皱了皱眉。 萧夜珩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难道跟那个莫小雨有关? 他想用自己来当挡箭牌? 沈云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云绾,你别误会,我已经让人将莫小雨送到了庄子上,我会保她后半生无虞,但也仅此而已。” 萧夜珩耐心地跟沈云绾解释。 沈云绾对萧夜珩怎么处置莫小雨并不感兴趣,她甚至不想知道莫小雨是谁。 “哦,然后呢?” 沈云绾倒要看看萧夜珩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今天送你回来的人是李府的二公子李知非吗?” “他难道有什么问题?”沈云绾蹙起漂亮的黛眉,无法不让自己阴谋论。 “难道他暗地里投靠了萧君泽?” 除此之外,沈云绾想不出其他能让萧夜珩如此紧张的理由。 “云绾,并非如此。”萧夜珩被她天马行空般的想法震惊了一瞬,心底那股翻涌着的醋味倒是消散了许多。 竟然这么容易就被牵动了情绪,萧夜珩随即自失地一笑:“说出来,你可能觉得可笑,在我听说你是被一个男子送回公主府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侍卫去打听此人的出身背景,第二件事便是出府来见你。甚至……” 萧夜珩的语气顿了顿,在沈云绾因为惊讶而瞠圆的水瞳中,坦诚了他的阴暗和敌意。 “我有想过,若是他侥幸偷得了你的芳心,即使他是名门之后,我也要手刃此贼!” 从萧夜珩的语气中,沈云绾感到一股嗜血的杀意,哪怕这股杀意不是对着她的,她的手脚依旧冰冷了一瞬。 此刻,回过神的沈云绾心里面就只有一个念头,男人的占有欲都这么可怕吗? “萧夜珩,你想多了,我对李知非没有任何兴趣,你就不要给自己搞一个假想敌了,还有……” 然而,沈云绾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萧夜珩打断。 “李家大公子李知涯早已入仕,李知非却一直待在李家祖籍,直到今年才入京,就为了一鸣惊人。另外,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寻常男子早已成亲,李家却一直没有中意的儿媳人选。而你,大概是李夫人眼中的最佳选择。”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萧夜珩也不会这般冒失,深夜前往公主府。 萧夜珩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在他心中生出了一丝对李知非的恐惧,毕竟,以李知非的出色很少有女子不心动的。 何况,比起自己的朝不保夕,李家从前朝屹立到现在,几经风雨而不倒,即便萧君泽登基,李家也有足够的能力保下沈云绾。 理智上,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萧夜珩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那又如何?我对李知非没有兴趣,李家还能强娶不成?何况你也说了,我只是最佳选择,却不是唯一的选择。” 沈云绾没想到,萧夜珩竟然会因为一个李知非打翻了一缸陈年老醋,明明自己跟他连八字都没有一撇。 “云绾,你答应我了?”萧夜珩会错了意,一双深邃的墨眸释放出浓浓的惊喜。 沈云绾挑了挑眉,自己有哪句话答应他了? 难不成萧夜珩以为自己拒绝李知非就是答应他求娶了? 那他还真是想多了。 “萧夜珩,你不是说,你的王妃就是一个活靶子吗?既然你都无法护我周全了,那这个位置还是让给其他不怕死的女子吧。” 沈云绾的拒绝让萧夜珩的心跳停滞了刹那,他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紧攥起,指关节握到泛白。 萧夜珩压根没想到打脸会来得这样快! “云绾,我宁愿空悬王妃之位,也不会让它落到别的女子头上。不管你信不信,至今为止,你是唯一能够拨动我心弦的女子。让我牵肠挂肚,让我辗转反侧。” 萧夜珩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情话,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恨不得把整颗心剖出来,还怕血淋淋地吓到了沈云绾。 这样患得患失,已经连他自己都不认识了。 “一个李知非,就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危机感吗?” 沈云绾无法体会到萧夜珩的情绪,就只是单纯的好奇。 在她看来,李家二公子虽然风采卓绝,有林下之风;可萧夜珩与李知非同在一处,不仅不会被夺去风采,反而还要略胜一筹。 难道爱情真的蒙蔽了萧夜珩的双目?想到这里,沈云绾的红唇不自觉地浮上了一丝浅笑。前世的自己一朵桃花也没有,没想到一朝重生在古代,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云绾,一个李知非或许不足无虑,可我不希望以后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眼前的女子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辰,早晚有一天,她的美好会被所有人知道,真到了那一天,自己难道要跟一群狂蜂浪蝶去争风吃醋吗? 萧夜珩一向深谋远虑,参透自己的心意后,自然要未雨绸缪。 “可是我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沈云绾若是对萧夜珩不曾心动过,最早就不可能用亲吻来试探他的心意。 方才萧夜珩强吻自己时,沈云绾气归气,虽然下了狠手,实际上却是手下留情,若是换了其他男子,敢轻薄自己,还没有靠近前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可沈云绾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萧夜珩想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想和好就和好,门都没有! “云绾,我一定会尽心周全,绝不让你陷入危险之中。” 在来公主府之前,萧夜珩便下了命令,启用了五年前布下的消息网。这意味着,他提前了决战的时刻。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万一……” “云绾!”萧夜珩厉声打断了她的话,即使明知道沈云绾只是假设,可萧夜珩依然不希望从她口中听到任何对她不利的话。 “别紧张。” 沈云绾浅浅一笑,一双明眸中闪动着慧黠的光彩。 “我就是假设你都受不了,要是我真有点什么,你还不得疯掉。不如……” “不如什么?”萧夜珩将墨眸里的紧张掩饰得很好。 “我有个提议,我们谈一段地下恋情怎么样?” 沈云绾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萧夜珩尝够患得患失的滋味! 第一百零六章:听戏 “地下恋情?”乍然听到这个新鲜的词汇,萧夜珩虽然不解其意,已经开始皱眉了。 “云绾,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们两个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但前提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这样,也不会给我带来危险了。” 沈云绾说完,一双明眸眨呀眨的,像是一只天真的小鹿,一副等着被夸奖的表情。 萧夜珩纵有千言万语都被她堵在了喉中。 偏偏沈云绾就像不会看眼色一样,笑容甜得仿佛掺了蜜:“萧夜珩,我聪明吧?” 聪明?的确聪明,直到自己的心意后,就把自己放在她的手掌心里捏圆搓扁了。 而自己明知被戏弄,连一丝生气的感觉都没有。 萧夜珩这一刻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此生自己都不可能放开她了。 “好,我答应你。”萧夜珩虽然还有些不甘心,但沈云绾的提议对他们两个都很有利。 沈云绾的明眸里闪过一抹狡黠,萧夜珩要是以为自己只有这点招数那可就大错特错了,这才是第一步。 “这么晚了,你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沈云绾的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轻笑了一声。 “该不会……你今晚想要留宿吧?” 沈云绾的这句话对萧夜珩有着极强的杀伤力。 他一张白皙的俊颜仿佛染上了胭脂般赤红,人更是差点原地摔倒。 “云绾,不许拿自己的名声来玩笑。”萧夜珩努力让自己忘掉那个荒谬的提议,脸上的神情十分严肃。 “哦。”沈云绾懒懒地看了他一眼,长睫翩跹,如同晒太阳的猫儿般娇慵。 “那你怎么还不走。” 被沈云绾连下几道逐客令,萧夜珩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时,脚步再次停住了。kuAiδugg 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是什么承诺都没有要到。 萧夜珩摁下心头的燥意,温和着语气又确认了一次:“所以,除我之外,你不会再对其他男子倾心了?” 感情这种事,若是可以控制,那就不会有人琵琶别抱、始乱终弃了。 但看着那双暗藏着忧虑和忐忑的墨眸,沈云绾发现,目前为止,没有比萧夜珩更合自己心意的。 她的唇畔绽放出一朵嫣然的笑容,大方地给对方吃了一个定心丸。 “萧夜珩,你了解我,我不是左右摇摆的人。所以,即使我们两个的关系只有你知我知,我也不会红杏出墙的。” 沈云绾说完,娇软的身躯重新贴近了萧夜珩。 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涌入萧夜珩的鼻端,接着两条如藤萝一般柔软的玉臂勾住了萧夜珩的颈项,迫得他微微低头。 就在这一瞬间,沈云绾的红唇印在萧夜珩的面颊上。 “盖章了,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萧夜珩的薄唇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来时满心焦灼,去时,他的背影像是一道清风。 啧,男人! 沈云绾盯着萧夜珩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哂笑了一声。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一双明眸始终都是弯着的。 然而,对沈云绾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就在沈云绾沉浸在睡梦中时,一双手将她轻轻摇醒。 “紫竹,又出了什么事?” 沈云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面前的一双手十分修长,骨节俊秀,指腹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子,分明是男人的一双手。 接着,她便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清贵、古雅的龙涎香将她给包围,让沈云绾安心地贴进了男人的胸膛。 “出了什么事?” 沈云绾又发现了一个确认关系的好处了。 若是从前,萧夜珩深夜造访,自己再困、再累,也要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可是现在,自己却可以明目张胆地赖在他的怀抱里偷懒。 显然萧夜珩也有这样的想法。 他从来没有见过沈云绾这般不设防的模样。 穿着一件玫瑰红的寝衣,一头绸缎般的青丝披散在背后,脸蛋睡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仿佛含着湖水一般明媚又动人,就连语气都是娇慵的。 “巫倩从刑部大牢逃走了。” 虽然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萧夜珩的声音却很柔和,像是害怕惊吓到了沈云绾一样,甚至,他的手掌放在沈云绾的背后安抚性地拍了拍。 就是第一次做这个动作,萧夜珩还有些生疏。 “巫倩?” 沈云绾反应了一瞬,她回头,在黑暗中与萧夜珩清亮的墨眸撞在了一起。 “薛元弼派人告诉你的?救走她的人是谁?” 萧夜珩轻笑了一声:“自然是萧君泽。他这次瞒的严实,父皇还不知道他做下的好事。但京城的贵胄圈子都已经传开了,只是还没有人敢告诉父皇。” “他的病还没好?”沈云绾惊讶极了。 萧君泽可是郑太后的亲孙子,郑太后这是下了多重的手!一个能对亲孙子都这么狠的女人,难怪对自己说利用就利用了。 “好是好了,但萧君泽想要打破他‘断袖’的传闻,必须尽早弄出子嗣。巫族据说有生子的秘药。” “生子秘药?” 沈云绾震惊了,想要改变男女性向的法子,以现在的医学手段根本达不到。 便是自己前世身为修真者,也绝不会用灵力去扭转胎儿的性别,这可是有违天道之事,一旦做了就会结下因果。 “云绾,我派去南疆的人已经陆陆续续地传回一些关于巫族的消息。巫族虽然存在这种秘药,但生下的孩子却天生痴傻。” “所以,巫倩的下落是你透露出去的,你就等着萧君泽作茧自缚?” 沈云绾从萧夜珩的怀抱里离开,绝美的眉眼带着一股浅浅的笑意。 “萧夜珩,看不出你竟然这么恶毒。” 沈云绾脸上笑嘻嘻的。 “明明是愿者上钩。” 萧夜珩淡淡一笑:“想不想看戏?想的话,我带你去。” 这才是萧夜珩深夜前来的目的。 云绾曾在沈家蒙受过的苛待和屈辱,自己会帮她一点点讨回来,直到沈家双倍奉还。 “看戏?大晚上的?”沈云绾嘟了嘟嘴,一张娇俏的脸蛋带着几分娇嗔。 萧夜珩爱极了她此刻的娇态,在她眉心轻轻一吻,带着满满的珍爱,仿佛动作重一点,她就会化掉了一般。 第一百零八章:为你出气 五月的夜风带着丝丝沁凉,吹在脸上,料峭的寒意扑面而来。 萧夜珩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连他身上的血液都是滚烫的。靠着最后残存的几分自制力,他终于舍得从那小巧的耳垂上移开了。 “抱歉,绾绾,我有些情难自禁。” 萧夜珩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沈云绾含怒回头,怒瞪了萧夜珩一眼,一双水波粼粼的明眸却没有半分威慑力,而是妩媚至极。 萧夜珩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有了加速的趋势。 他在心里默诵了一遍《楞严经》,总算没有再做出唐突佳人的行为。 沈云绾心里不爽极了。 自己被萧夜珩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岂是一句道歉可以抵消的。 她刚想去寻萧夜珩的“晦气”,屋里忽然传出了一声怒吼,惊雷一般的声音让毫无准备的沈云绾吓了一跳。 萧夜珩连忙将沈云绾扶好了,像是哄小孩一般,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沈云绾心里仿佛有猫在抓,抓心挠肝地想要看到里面。 “萧夜珩,不如我们到屋顶去。” 沈云绾用唇语说道。 这个提议得到了萧夜珩的肯定。 萧夜珩点点头,揽住沈云绾的纤腰,纵身一跃,转瞬之间已经来到了房梁上。 哪怕四周潜伏着许多高手,两个人就在宸王府侍卫们的眼皮底下,他们的小动作依然没有被发现。 到了屋顶上,萧夜珩小心地揭开了两块瓦片,和沈云绾占好了位置,往屋内望去。 两人居高临下,哪怕萧君泽和沈婉竹躲在落地罩后面,被纱帘围绕着,屋里的情形照样一览无余。 只见萧君泽紧紧箍住了沈婉竹的手臂,两条衣袖滑落到了膀子上,露出一大片白皙的肌肤,白花花地晃人眼。 萧夜珩猝不及防,一瞥之后,立刻移开了视线。 沈云绾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王妃说你并非完璧之身,本王还不信。沈婉竹,本王以为你冰清玉洁,没想到你却轻浮放荡。本王问你,你的守宫砂呢!” 沈云绾挑了挑眉。 这萧君泽可真有意思。这两人一个罗敷有夫、一个使君有妇,难不成萧君泽还要让沈婉竹为他守身如玉吗? 萧君泽是不是忘了,楚明轩才是沈婉竹的未婚夫! 屋子里,沈婉竹慌得六神无主。 师父明明说过,只要自己服下秘药,手臂上的守宫砂就不会消失,可是怎么会…… 沈婉竹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臂,两片朱唇不断颤抖。 “不可能……宸王殿下,这不可能!臣女怎么可能做出有辱家门的事,这一定是有人陷害!” 想到宸王妃竟然在宸王的面前诋毁自己,沈婉竹的目光充满了恨意。 她喃喃:“是王妃陷害我。殿下,一定是王妃陷害我!她早就不满殿下对我另眼相待,表面上与我亲如姐妹,却在背后对我捅刀子。” 沈婉竹的两条胳膊快要被宸王捏碎了。 她忍着身上的剧痛,一双杏眼殷殷地注视着宸王,言辞恳切,一副为宸王着想的语气:“殿下,王妃两面三刀,这种枕边人,殿下应该尽早防范,以免将来背后遭创!” “好一张天花乱坠的巧嘴,你这满口谎言的滋味尝起来倒是不错。” 萧君泽只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他冷笑:“你要是真的冰清玉洁,你的守宫砂又去了哪里?你该不会告诉本王,你是在梦中失贞了吧?” 萧君泽像是一个被妻子带了绿帽的丈夫,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讥诮。 沈婉竹紧紧咬住了嘴唇。 因为她根本没办法解释。 “贱人!” 萧君泽朝着沈婉竹甩出一巴掌。 沈婉竹被打的脑袋偏了偏,娇嫩的肌肤上浮起五道红红的指印。 然而比起脸上的疼痛,沈婉竹心里更多的是复杂难言的屈辱和心碎。 在沈婉竹心里,宸王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而是她的兄长和知己,毕竟,宸王曾经待她那样好。 可这一巴掌却把沈婉竹给打醒了,如同美梦一样,梦醒之后烟消云散。 哀莫大于心死! 沈婉竹捂着脸颊,痛哭起来。 “没错,我早就把自己交给了明轩哥哥。他是我未来夫君,我只不过是把身子提前给了他。我心中也只有明轩哥哥一人,宸王殿下,我有什么错?!” 沈婉竹的理智已经消失殆尽,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质问宸王。 “你还敢来问本王你有什么错!” 萧君泽冷笑了一声:“本王从前还很好奇,你那妹妹国色天香,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能连自己的婚约都守不住。原来你就是靠着这种下作的手段绑住了楚明轩!贱人!” 萧君泽气不过,冲着沈婉竹再次挥出了一巴掌。 这次沈婉竹有了心理准备,一把咬在宸王的胳膊上,借着宸王吃痛的功夫,从他怀里挣脱开。 殊不知,她的举动把萧君泽激怒了。 萧君泽虽然身体底子差,好歹也练了一点强身健体的功夫,沈婉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只见萧君泽大步一迈,三两下就把沈婉竹捉住了,犹如老鹰捉小鸡一般,把她提到了半空。 “别以为本王看不出来你的那些小心思,你对本王一直欲拒还迎,不就是想让本王一直为你牵肠挂肚吗?” 萧君泽现在十分痛恨从前的那个自己,如果不是他一叶障目,又怎么会被沈婉竹戏耍了这么久。 如今一朝清醒,沈婉竹对自己耍的这些小手段,都是自己母妃从前玩剩下的,这让萧君泽如何不怒! “既然你这般淫*荡,本王就成全你!” 萧君泽用力一扯…… 沈婉竹身上的衣服立刻碎成了许多片,一缕一缕的布条落在地上,沈婉竹的身上渐渐空无一物。 沈婉竹虽然身材纤细,有着弱不禁风之感,身材却骨肉亭匀,该有的地方都有,且比一般女子还要丰腴一些。 萧君泽看的血脉贲张,哪里还忍耐的住。 他将这具柔滑无比的娇躯强硬地搂进了怀里,不顾沈婉竹的挣扎,一把扔在床榻上。 “本王一会儿可要仔细品尝一番,被楚明轩搞上手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王爷,你是要逼死我吗?” 沈婉竹脸上泪水涟涟,仿佛倾盆大雨似的,一双杏眼已经肿成了桃儿。 曾经沈婉竹的眼泪还没有落下,萧君泽便心疼的要命,就连宸王妃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想到这里,萧君泽心里更恨,他勾起唇,露出满怀恶意的笑容:“王府里的姬妾都是处子之身,就连秦楼楚馆,也不敢拿残花败柳来招待本王。沈婉竹你应该感到荣幸。” 萧君泽的目光居高临下,将紧紧抱着自己前胸的沈婉竹打量了一番,语气轻蔑至极。 “本王今天就破例一次,尝尝这残花败柳的滋味。” 说完,不顾沈婉竹的尖叫和挣扎,将她压在身下,接着,一只手挥落了纱帐。 直到这时,萧夜珩的一双墨眸才缓缓睁开。 然而,沈云绾根本没有留意身畔之人的动静。 她的全副心神都落到了屋子里垂落的纱帐上。 可惜,饶是她目力过人,也无法穿透纱帐,只能看到两道交叠的影子,以及耳边不断传来的啜泣声。 不过一会儿,啜泣声便化成了妩媚的低吟,还有男人野兽般的喘*息声。 啧,看来里头的战况不是一般的激烈。 沈云绾忍不住咬起自己的大拇指。 她在思考,悄悄潜进屋子并且不被发现的可能有多大。 “云绾。” 萧夜珩连着叫了两遍沈云绾的名字才让沈云绾回过神。 没想到沈云绾的第一句话却是:“萧夜珩,我们要不要进屋看看?” 萧夜珩被她匪夷所思的提议惊呆了,就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 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云绾,不许调皮。” “嘁!你真无趣。” 沈云绾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这要是孟池,早就跟自己一拍即合了。 萧夜珩这个假道学! 沈云绾后悔今晚跟他出来了。 萧夜珩并不清楚沈云绾心里头的想法,见她打消了注意,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萧夜珩真怕沈云绾脾气上来不管不顾,要是她坚持进屋,萧夜珩自己都无法预料,究竟自己会顺着她还是阻止她。 幸好云绾只是随口一提。 想到这里,萧夜珩的眉目更加温柔了,一双墨眸如同月光流泻,将沈云绾密密匝匝地缠绕住。 “云绾,解气了吗?” “解气?”沈云绾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萧夜珩的思路。 “沈婉竹诬陷你与男子有私情,还妄图让人玷污你的清白,如今却自食恶果。你开不开心?” 原来萧夜珩是在说这个。 难不成,今晚的一切都是他设计的? 没想到他为了自己这般煞费苦心。 沈云绾心中有些感动。 她缓缓地勾起唇,嘴角绽放出一朵甜蜜的笑容。 “开心的。” 萧夜珩帮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自己心里面又怎么会不痛快!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沈婉竹失贞的?” 沈云绾难掩好奇地问道。 连自己都没有看出沈婉竹的不对劲,萧夜珩是在沈婉竹身上安了一双眼睛吗? 第一百零九章:馄饨摊 3虽然萧夜珩觉得,沈云绾的关注点有些奇奇怪怪的,但他仍是回答得很耐心。 “沈家赶出去了一个婢女,恰好被盯梢的人撞见,花了五十两银子从人牙子手里把人买走了。” “沈婉竹不是号称菩萨心肠吗?她居然舍得赶走婢女?”沈云绾的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 “据说那个婢女想要勾引镇北侯府世子楚明轩。沈婉竹指名要将那个婢女毒哑,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不过被我的人先一步救下。” 萧夜珩顿了顿,说道:“后来孟池都没怎么逼供,那婢女就将她知道的全部说了。云绾,你要记住,对下人威要大于恩,要让她们认清自己的位置。若是有问题,直接处置了。否则后患无穷。” 沈云绾听了一阵无语。 萧夜珩究竟是从哪里看出自己仁慈的,逮着机会就要给自己讲一番大道理。 何况,自己又不会跟沈婉竹一样,去跟婢女姐妹相称。然而,在沈婉竹的心里还是将婢女们视为下人,久而久之,自然会出问题。 “好了,我们也不要总是在人家的房梁上头说话了,还是尽早离开吧。” 沈云绾唯恐萧夜珩还要继续说下去,直接转移了话题。 萧夜珩帮沈云绾整理好身上的斗篷,接着,将她一缕贴着脸颊的碎发拂到了耳后,温声说:“我们现在走,还能赶上去朝阳大街的吉祥馄饨铺吃馄饨。据孟池说,那家店的鲜肉馄饨味道很不错。” 萧夜珩也是从孟池口中得知,沈云绾喜欢美食,这才投其所好。 “可以吗?” 沈云绾美目亮了亮,想到萧夜珩的双腿,瞬间便否定了他的提议。 “还是不要了。若是你被人认出来,那就糟糕了。” 萧夜珩身上的残毒完全解了,何况他现在还没有坐轮椅,万一被人发现,京城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放心,这家馄饨铺很偏僻,是由一对老夫妇在经营,每天只卖三十碗,卖完就收摊。今天又不是休沐日,在那里不可能撞到熟人。” 萧夜珩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已经派人提前调查清楚了。 去吃馄饨的都是贩夫走卒,被撞见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那我们还等什么!” 前世沈云绾就重口腹之欲,即使一朝穿越,身上的馋虫还在。 她当先运起轻功,走到了萧夜珩前面。 真是急性子,连地方都还不知道。萧夜珩隐去墨眸里的笑意,在后面紧紧跟上。 两个人速度极快,很快就把这座庄子甩在了后面。 庄子里的人也绝不会知道,今晚庄子里不仅混进了两个陌生人,这两人还旁若无人地旁观了一场好戏! 天边渐渐露出了一丝鱼肚白。 沈云绾和萧夜珩从一条小巷里现身,两个人虽然彻夜未眠,精神却很好。 萧夜珩带着沈云绾七拐八绕,走到了一间不起眼的铺子前。 只见一对年龄大约在六十左右的老夫妇支了一张馄饨摊,两个人正在摊前忙碌着。 在摊子周围摆了八张矮桌,桌前头坐着五、六个客人,俱都穿着粗布短衣,吸溜、吸溜地喝着碗里的馄饨。 这些人虽然狼吞虎咽,吃饭的姿态并不文雅,却给人一种吃得很香的感觉,流露出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沈云绾本来还没有感到饿,看他们吃得这么香,也跟着看饿了。 她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目光盈盈地看向萧夜珩,顿时让萧夜珩的一颗心都被融化了。 萧夜珩扬声道:“大叔,来两个大碗的鲜肉馄饨,再多要一碗馄饨汤。” 萧夜珩的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却依旧动听,犹如金玉相击一般,让低头吃着馄饨的客人全都放下碗,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几个客人都惊住了。 萧夜珩和沈云绾两个虽然衣饰简单,身上的料子却不一般,在阳光下反射出粼粼的光芒。 尽管他们两个人都没有露脸,萧夜珩戴着银质的面具,沈云绾则是戴着幂篱,但两个人的站姿都不一般,一个卓尔不群,一个亭亭玉立,站在那里便是一道优美的风景。 别说是馄饨摊的客人,就连经过的路人都看呆了。 招呼着客人的老翁愣了愣。 他的馄饨摊开了有二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贵人过来。 “二位是要鲜肉馄饨?大碗的?姑娘能吃完吗?” 老翁怀疑地看了一眼沈云绾。这姑娘这样纤细,他家的大碗馄饨足足有三十个,俱都馅大皮薄,汤又足,喝完了还能再要,这姑娘能吃完吗? 沈云绾还从没见过这样的萧夜珩。 他身上的孤高傲然消失殆尽,而是被亲切、随和所取代,那声“大叔”更是让沈云绾惊呆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萧夜珩叫出这样亲切的“称呼”。 “大叔放心吧,她要是吃不完,我来替她吃。” 萧夜珩微笑着说道。 沈云绾听后惊讶极了,萧夜珩居然要吃自己吃剩下的东西,他的洁癖哪里去了? 也许是银质的面具遮掩了几分他的威严和凛冽。 老翁并没有察觉出面前的男子是一位真龙,而是把他当成了一位寻常的富贵公子。 他笑道:“公子是带着少奶奶出来玩的?没想到我这不起眼的小店也有贵客落脚。” 虽然老翁的称呼不伦不类,但萧夜珩还是被这句“少奶奶”取悦到了。 他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在沈云绾即将落座时,却抬手阻止她,而是帮她垫了一块赶紧的帕子。 沈云绾立刻看向这一对老夫妇,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会心一笑。 负责煮馄饨的老妪乐呵呵地打趣:“有个这样体贴的夫婿,少奶奶一定很有福气。” 因为沈云绾戴着长长的幂篱,将整个身型都遮去了大半。因此老两口并没有发现沈云绾梳着少女的发髻,而不是妇人头。 沈云绾刚想解释,却被萧夜珩轻轻地捏了一下手指。 他浅笑:“老人家说错了,能娶到我夫人,是我三生有幸。” 老妪呆了呆,随后欢快地大笑,露出快要掉光了的牙齿:“年轻人真是恩爱。当家的,你多给他们小夫妻半碗馄饨,老婆子我今天心情好。” 这馄饨就是十碗八碗都不够一两银子。 萧夜珩岂能跟百姓争利,正要拒绝,却见沈云绾笑眯眯地道:“多谢阿翁和阿婆。” 她甜美的声音宛如掺了蜜一般,直直甜进了听者的心窝。 老夫妇两个听了更是笑开了花。 “少奶奶这声音甜的,怪不得能让这位公子把您装在心尖尖上。” 饶是沈云绾,也被这句直白的夸赞弄得俏脸微红。她庆幸还好自己有幂篱遮挡,否则又该让萧夜珩得意了。 聊天的功夫,两大海碗香喷喷的鲜肉馄饨端上了桌。 萧夜珩自己拿了一双筷子,轮到沈云绾,还是用帕子擦完才递给她。 “趁热吃。”萧夜珩柔声说道。 两个人都是吃过无数珍馐美食的,这碗被孟池推崇备至的馄饨在两个人的食谱上实在排不上名号。 可是听着熙熙攘攘的喧闹声,甚至小娃娃的哭声,一碗普普通通的馄饨却变成了人间至味。 萧夜珩弯起嘴角,把碗里的馄饨吃完,就连下馄饨的鸡汤都喝得一点不剩。 沈云绾吃到二十几个,实在吃不下了。 她又不好意思推给萧夜珩,拿勺子舀起一勺汤,慢条斯理地喝着…… 萧夜珩见状,从她面前把碗端过来,重新拾起筷子,吃起沈云绾碗里的馄饨。 沈云绾不自觉地咬住了樱唇,一双明眸怔怔地盯着对面的男子,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沈云绾还以为萧夜珩只是说说而已,可萧夜珩却没有半分勉强,将沈云绾碗里的馄饨悉数吃完,馄饨汤也是一滴不剩。 沈云绾目瞪口呆。 萧夜珩这是吃了比自己双倍还多的馄饨,他居然这么能吃吗? “我带的生津消食丸,你要不要吃上一颗?”沈云绾压低了声音问道,她真怕萧夜珩撑坏了。 “云绾,你也太小看我的食量了。” 萧夜珩被她溢于言表的关心取悦到了。 温柔的笑意从他的眉目间蔓延开来,虽然面具遮住了他俊美绝伦的面庞,但他唇畔的笑容还是一样的动人。 “放心,我就算再吃上一碗都没有问题。” 沈云绾放下心来,她从荷包里取出一粒银花生,打算跟老夫妇结账,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的熟悉。 “老板,给我来一碗馄饨。” “公子,还是跟从前一样不放葱花,另外再多煮十个吗?”老翁笑眯眯地问道。 说话的那人听了,朝着老翁比了一道大拇指:“您老真是好记性,我虽然每年都会光顾,可我留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多,一年也来不了几次,没想到您老连我的喜好都记得。” 这道声音…… 沈云绾的心中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老翁并没有察觉到沈云绾这桌的暗潮汹涌,一张苍老的脸庞笑出了深深的褶子。 “不瞒公子,公子头一次来我这馄饨摊,我还以为是天神下凡,似公子这般的人物,就算公子只来过一次,老朽也忘不了。” 老翁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沈云绾这桌,脸上的笑容更加地深了。 “这桌客人也是,不是老朽自吹,下次你们再来,老朽照样能一眼认出来。” 老翁说完,那位客人的目光也跟着落到了沈云绾这边。 即使隔着好几桌客人,沈云绾依旧能感受到他目光里的锐利和试探。 第一百一十二章:盛飞羽 “绾绾,你说得没错。盛飞羽就算有父皇做靠山,如果不是掌握了证据,绝不敢调动这么多神武军。” 这一点,萧夜珩十分肯定。 君王是不可能犯错的,若是有错,也是臣子背锅。 盛飞羽虽然丧心病狂,却是一个聪明人。 他敢调动五万神武军,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同时也说明:自己这次的行动又一次被内鬼知悉,就连逃走的路线都被透露了。 “萧夜珩,盛飞羽绝不会无的放矢,他肯定掌握了足够的信息。” 沈云绾的明眸闪动着思索的光芒。 她抿了抿樱唇,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如果我是盛飞羽,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找出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东西交给我。” 萧夜珩虽然再一次为他跟沈云绾之间的默契感到了一丝愉悦,但沈云绾的提议,萧夜珩绝不可能同意。 “绾绾,除非我死了,否则我绝不会让你以身涉险。” 萧夜珩的语气很决绝,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和强硬。 孟池的目光在自家王爷和沈云绾的身上来回转了转。 从王爷抱沈姑娘上车的那一刻,孟池就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但那时候他有更重要的任务,无暇顾及这些。 可是现在,听着王爷一声又一声的“绾绾”,孟池都快被自家主子肉麻死了。 饶是眼下的气氛十分紧张,孟池也忍不住嘴贱了一句:“王爷,您刚刚给公主殿下叫什么?” 他露出贼兮兮的笑容。 孟池这副贼眉鼠眼的贱样让沈云绾看了就觉得火大。 她冷笑:“怎么?你还想尝尝被毒哑的滋味吗?” 孟池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有了孟池的聒噪声,一时间又重新回到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沈云绾旧话重提:“萧夜珩,时不待人,你相信我,我自有办法把东西带出去。” “绾绾,盛飞羽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找出那件东西,无论你藏在哪儿,都躲不过对方的眼睛。” 萧夜珩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骚乱,接着传来神武军的命令:“奉陛下旨意捉拿北蛮奸细,凡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士兵们的喊声整齐划一,一股喋血之气扑面而来,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沈云绾依然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意。 “王爷,就听公主的吧。” 孟池咬了咬牙,脸上再也没有了嬉笑的神色,而是一脸凝重:“盛飞羽这个狗贼就是冲着您来的。” “萧夜珩,你就不要磨蹭了,难道你想让盛飞羽把我们一网打尽吗?” 沈云绾的俏脸浮现出几分不耐烦。 她扫了一眼前方的人潮,幸好前面的棋盘大街全都是商铺,街上南来北往的行人比肩接踵。 盛飞羽要查到他们这边还要一些时候,否则照萧夜珩的磨蹭劲儿,他们早就一起去大牢里喝茶了。 “绾绾,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我亮明身份,我倒要看看,盛飞羽有没有胆量,敢搜我的车驾。” 萧夜珩的目光涌现出一丝淡淡的杀机。 这是什么馊主意?! 万一盛飞羽打定心思跟萧夜珩死磕到底,盛飞羽岂不是人赃俱获! 眼见萧夜珩这里说不通了,沈云绾暗中瞪了一眼孟池,冷冷道:“呆子,东西给我!” “孟池!”萧夜珩喝道,目光中带着浓浓的警告。 孟池为难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沈云绾也不指望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了,朝着孟池努了努嘴。 这次孟池终于领会了沈云绾的意思,背后伸出一只手,指了指他骑过来的骏马。 见状,沈云绾足尖轻点,朝着孟池的身后飞扑而去。 萧夜珩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沈云绾眨眼便来到了骏马前,她从马背上取下一只包袱,牢牢挂在身上。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臂,萧夜珩随后便至,“云绾,东西给我。” “休想!”沈云绾躲过萧夜珩伸过来的手,往马车的方向飞身而去。 萧夜珩只能伸手抢夺,沈云绾却寸步不让,眨眼间,两个人已经过了几十招。 快到马车前时,萧夜珩墨眸微深,用上了穿花蝴蝶手,沈云绾一个分神,唇间逸出一声痛呼。 萧夜珩神色大变,立刻停下了攻势,墨眸浮上一抹惊慌和内疚:“绾绾,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对上萧夜珩惊慌的眸子,沈云绾却粲然一笑。 “萧夜珩,我先走一步。” 说完,夺过车夫的马鞭,一鞭挥在拉车的骏马上。 马儿吃痛,“哒哒哒”地疾驰而去。冲进了人群中。 萧夜珩目光惊愕地望着消失在人海中的马车,一张俊美的面庞神情复杂,最后,化为了唇畔的一抹苦笑。 萧夜珩这一刻十分痛恨自己的无能,要让心爱之人以身涉险,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祈求她一切平安。 “公主,前面就是设卡搜查的官兵了,您有万全的把握吗?”车夫压低了声音问道。 车夫是萧夜珩安排的人,自然知道义安公主对王爷的重要性,车夫甚至想过,若是形迹暴露,他就是拼死也要护送义安公主杀出重围。 “放心好了。盛飞羽除非有通天之能,否则,他绝对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就在刚刚,沈云绾已经将木匣藏进了空间内。 在这之前,她打开木匣看了一眼,匣子里的东西和她预想的一模一样,是一颗被砍下的头颅。 那人死前还睁着一双眼睛,可以说是死不瞑目。 就在沈云绾跟车夫交谈的功夫,一队官兵由远及近。 “车上的人是谁?下来接受检查!” 带队的士兵语气凶狠,手里的长刀在马车壁上恶狠狠地敲了敲。 另一个人则是抬手就要去掀帘子。 车夫见状马上挡在那人身前,声音异常冰冷:“车里坐着女眷,岂容尔等放肆!” 那士兵嚣张惯了,还从来没有遇到敢跟他别苗头的。 他狞笑了一声:“女眷?正好让爷爷我看看这小模样合不合心意,有没有翠凤楼的小凤娇漂亮。” 闻言,拦路的士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哈哈哈”地发出一阵阵淫笑。 竟敢拿一个娼妓来羞辱公主殿下!车夫目光一厉,抽出腰间的长剑,连着剑鞘一起,抽在那人嘴上。 他下手极重,那个开黄腔的士兵嘴巴里鲜血直流,就连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 “妈的!还敢动手!老子不管你是哪路神仙,敢朝老子的兄弟动手,不脱层皮,老子就是这个!” 带队的士兵大拇指朝下,一双三角眼涌上一道狠色。 这些士兵们平时嚣张惯了,遇上巡查,就是等闲四、五品官的夫人们,也要看这些士兵们的脸色。 沈云绾的马车上又没有任何徽记,更加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其中一个竟然跳上马车,一只手伸向车帘。 然而,在他刚碰到车帘的那一刹那,那人的手上传来一阵剧痛,就这么抱着一只手从马车上滚落了下来。 “啊——痛死我了!” 那人抱着手臂痛的原地打滚! 有个士兵不信邪,冷笑了一声:“小贱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冲上马车,这次,这人连车帘都没碰到,就这么直挺挺地摔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三章:街头交锋 盛飞羽挑了挑眉。 一个仗着太后宠爱被破格封为公主的小女子,还敢在自己面前摆公主的架子。 “公主殿下,这军中便是军法如山,违令者当斩。可不比你在闺中,公主殿下还是回闺中拈绣花针吧。” 这盛飞羽说话的口气实在令人厌恶。 沈云绾似笑非笑地道:“盛大人这么说,太后娘娘也应该回闺房中拈绣花针咯?” 这义安公主真够伶牙俐齿的! 盛飞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公主殿下,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盛大人什么意思,本宫都没兴趣知道。本宫现在急着回公主府,盛大人可以放行了吗?” 沈云绾的语气冷冰冰的。 “放行?就算你身为公主也一样要接受检查。”盛飞羽哼笑了一声,忽然一剑劈在车辕上。 车辕滚落,马车一个剧烈的晃动,发出“咚”的一声,车厢落地,竟然四分五裂。 盛飞羽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等着义安公主花容失色地摔落在地上。 然而,马车坠落的一瞬间,只见车里的一道身影飞身而出,纤腰如柳枝一般往后弯折,接着稳稳落地,露出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 “这马车这么旧,公主府要是缺了这点银子,不如我送公主一辆……” 盛飞羽的风凉话只说了一半就被堵在了喉间,失神地看着马车前的那道倩影。 他虽然不比那些文官文采出众,却也熟读诗书,但此时此刻,盛飞羽找不到任何能够形容义安公主之美的词汇。 士兵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抽气声,什么翠凤楼的小凤娇,给公主殿下提鞋都不配。 “盛大人好大的威风。本宫的马车,你说劈就劈,就没想过本宫可能会受伤?” 沈云绾牵起樱唇,露出一抹清冷如雪的笑容。 “今日之辱,本宫不会就这样算了,一定会禀明太后娘娘,替本宫讨回公道!” 她的笑容犹如临江的芙蓉,看在盛飞羽眼里,却是冷艳至极。 盛飞羽身上的嚣张气焰在她的笑容下渐渐烟消云散。 他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恭敬了:“公主殿下见谅,下官只是例行检查,没想到公主殿下的车驾这样不结实。公主殿下放心,下官一定赔公主殿下一辆云瑛宝盖车。” 沈云绾如何听不出,盛飞羽这是在怀疑自己为什么会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行。 她对盛飞羽的示好毫不买账。 沈云绾嗤笑了一声:“不必了。太后娘娘常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她老人家素行节俭,本宫自当效仿。盛大人挥金如土,这云瑛宝盖车,本宫却无福消受。” 说完,沈云绾直接弃了被盛飞羽劈开的马车,跃上骏马,朝着前面疾驰而去。 一个士兵想要阻拦,沈云绾勒紧缰绳,只见骏马高高跃起,竟从士兵的身上跨了过去。 如此潇洒的骑术让盛飞羽目光一亮,直到沈云绾的身影消失不见,盛飞羽都没有出声制止。 见状,盛飞羽的属下小声问道:“大人,就这么让义安公主走了?那件东西不查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涂山先生 “封锁城门?” 卢晗之眉头深锁,下意识地摇起了手里的羽扇:“这么荒唐的提议,陛下居然同意了?” 卢晗之的唇角浮起一抹嘲弄的笑容:“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看来陛下这是冲着王爷来的,一定要把这个罪名按给王爷了!” “王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孟池一脸期待地看着萧夜珩。 “盛飞羽封锁了城门,有没有限制进出?” 虽然盛飞羽打着捉拿北蛮奸细的借口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但若是京城内不许进出,势必引起百姓们的恐慌,这绝不是自己父皇想要看到的。 “王爷,盛飞羽虽然没有限制进出,但是通过的每一个人都要被仔细检查。”孟池挠了挠头,急得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涂山先生规定您在子时之前必须把东西送到,要是您倒在了第一道关卡上,涂山先生肯定不会出山了。” 孟池一着急,什么都往外倒出来了。 卢晗之眼睛一闪,立刻望向了沈云绾。 对孟池来说,这间屋子里的其他三个人都不是外人,但对卢晗之来说就不一定了。 沈云绾对卢晗之的目光视而不见。 她目光流盼,径直看向萧夜珩。 “涂山先生是谁?你答应了对方什么条件。” “公主殿下不知道涂山先生?”卢晗之眼底的疑色更加浓了。 整个大魏,就没有人不知道涂山先生的大名。 当年陛下请涂山先生出山,涂山先生以侍奉母亲为由,拒绝了陛下三次。 后来涂山先生的母亲去世后,涂山先生云游天下,流传出许多著作,被本朝的文人们视为圣贤。 义安公主出生于书香世家,其父还是礼部尚书,怎么会连涂山先生都没有听过! “涂山先生很有名吗?” 沈云绾将卢晗之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怎会不知自己又闹出了一个笑话。 可她翻遍原身的记忆,都找不到跟涂山先生相关的信息。 “绾绾,涂山先生是当世圣贤,我几次请他出山,先生都没有答应,直到一天前才松口。涂山先生提出了三个条件,如果我能做到,涂山先生便会下山辅佐我。” “一天前?”沈云绾的两弯秀眉微微蹙起。 “一天前让你去杀人,今天就要把人头交给他。这个涂山先生也太苛刻了。” “你杀的这个人,跟涂山先生有仇吗?” 沈云绾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萧夜珩却仿佛有着无限的耐心。 “所以这是涂山先生给我的考验。至于我杀的人,他叫林文栋。当年就是因为他,边关的其中一个村子,张家村的二百三十条人命,无一幸免,全部死在北蛮人的刀下。” “我记得你说过,林文栋就是其中一个内鬼。可是涂山先生怎么知道的?” 沈云绾的眼睛里有着浓浓的疑惑,就连萧夜珩这个受害人也追查了一年之久,才把林文栋给揪出来! “公主,这便是涂山先生的厉害之处,先生不出门,却知天下事。” 卢晗之在谈到涂山先生时推崇备至,一个城府深沉、不动如山之人,眼底却藏着狂热的崇拜。 沈云绾挑了挑眉,看来卢晗之还是涂山先生的拥趸。 “我看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萧夜珩,既然你不方便出去,那我就拿出诊的借口出城。盛飞羽总不能拦着一个大夫去给病人看病吧。” 萧夜珩摇摇头:“绾绾,恐怕不行。涂山先生言明,必须是我拿着东西亲自去见他。” “我又没有说你不能亲自去,我给你乔装打扮一番就好了。” 沈云绾相信,凭着自己的一手化妆术,就是盛飞羽亲自守在城门口,都不可能把萧夜珩认出来。 “公主的提议很好。现在只要安排一个病人就行了。”卢晗之选择相信义安公主,既然她能在盛飞羽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能成功第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 闻言,沈云绾的一双明眸闪了闪。 卢晗之不愧是萧夜珩的智囊,自己随便找的一个借口,他都要安排周全。 “距离京城二十里有一座卢家的温泉庄子,我有几个堂妹恰好就在庄子里小住,正好就用给我堂妹看病的借口。”https:/ “那好,萧夜珩,你跟我回公主府,我们现在就回去做准备。” “我去让家母写一张请帖,万一有人要查验,公主可以把家母的帖子出示给他看。”有了自己母亲的请托,那细节上面就没有任何漏洞了。 卢晗之说干就干,朝着萧夜珩跟沈云绾躬身一礼,快步走出屋子。 “我们也走呀。”沈云绾拽了拽萧夜珩的袖子。 …… 公主府内。 沈云绾让紫竹立刻准备一套衣裙过来。 萧夜珩的身高有一米九了,女子的衣裙他套都套不进去,沈云绾只好飞针走线,用最快的速度赶制了一套加长版,她咬断线头,提起裙子抖了抖。 紫竹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公主,您的针线活也太好了吧。” 淡绿色的裙摆接上了两截樱草绿和柳绿色,颜色由浅及深,衣裙抖动时,犹如被风吹过的草地,一层连着一层,完全看不出任何拼接的痕迹。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是大夫,若是针法不好,又怎么能缝合好伤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好一个绝世大美人! 萧夜珩现在只想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捧给沈云绾,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他任命地坐到了妆台前,一双深邃的墨眸含着宠爱和纵容:“来吧。” 沈云绾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唇角绽放出一朵嫣然的笑容,害怕萧夜珩反悔,很快便被她藏住了。 “我先给你换衣服。” 沈云绾瞥了一眼紫竹,后者识趣地退下,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沈云绾拿着衣裙走过来:“你先把外袍脱了,我再……” 未尽的话语转成了一声惊呼。 沈云绾跌落在萧夜珩的怀抱,无处安放的双手刚刚抵上萧夜珩的胸膛,便被男人又急又凶地吻住了樱唇…… 沈云绾的感官立刻被龙涎香的气息所包围,娇躯一软,瞬间卸下了所有的抵抗,一双藕臂攀住了萧夜珩的颈项…… 一吻结束,沈云绾的眼睛仿佛浸润了无限的水汽,一双波光粼粼的明眸令人目眩神迷。 萧夜珩用上了全部的自制力,才让自己的视线从那双勾魂摄魄的妙目上移开。 他顺从地脱下了外袍,只剩一件白色的寝衣。 沈云绾平复了一下呼吸,帮萧夜珩把样式繁复的衣裙一件件穿好,接着,抬手抽去萧夜珩用来束发的发簪。 一头墨发披散而下,发丝又黑又韧,沈云绾的手指忍不住从他的发间穿插而过。 虽然萧夜珩身上的衣裙不伦不类,但仍是掩盖不了他身上的英武之气。 “坐下。”沈云绾一声命令,看着萧夜珩乖乖坐下,打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开始给萧夜珩涂脂抹粉。 她发现萧夜珩的皮肤非常好,近距离看,依然没有任何的瑕疵。 沈云绾没有忍住,指尖在萧夜珩的脸上摸了摸,换来男人一道戏谑的眼神。 沈云绾俏皮地吐了吐舌,拿出她让匠人打造的修眉刀,将萧夜珩的剑眉修的细了些,接着用眉刷蘸了一些螺子黛,将萧夜珩的两道剑眉重新画了。 萧夜珩的皮肤本就白皙,用不上香粉,只有他的青髭需要用香粉遮掩。 沈云绾在萧夜珩的脸上一阵涂涂抹抹,最后,抬起萧夜珩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一看,沈云绾直接愣住了。 萧夜珩虽然生的俊美无俦,仿佛谪仙下凡,但他身上没有丝毫女气,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跟女子联系在一起。 可是如今做了女子装扮,却没有半分违和的地方。 在自己的巧手装扮下,只见萧夜珩的两道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画了眼线的眼睛眼尾迤逦,明艳而又不失妩媚。 他鼻梁高挺,沈云绾为了弱化这一点,在他鼻梁上打了高光和胭脂,增添了鼻头的圆润感,接着又给他的两颊淡淡地扫了两抹豆沙色的胭脂,眉心间点了一点朱砂痣。 只见他面如中秋之月,色若春晓之花,一身清冷的气质如同一株迎风傲雪的骨里红,有着“一花开后百花杀”的秾丽和冷艳。 沈云绾忍不住调侃:“好一个绝世大美人,不如从了爷,跟爷回去当爷的第十八房小妾,爷保证你吃香喝辣、夜夜春宵。” 萧夜珩挑了挑眉,眯眼看向捏着自己下颌的女子。 这等混不吝的口气,绾绾是从哪里学来的?!会不会是猛吃那个混账东西教坏了她! 不过……夜夜春宵这提议很不错,自己当然要满足她。 沈云绾还不知道,她的这番话给她日后挖下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沈云绾唤来紫竹,让紫竹给萧夜珩梳个匹配他妆容的双刀髻。 紫竹进屋之后连头也不敢抬,眼睛只敢盯着谨王殿下的一头墨发,用最快的速度给谨王殿下梳好了双刀髻,接着给谨王殿下插了一套蝶恋花的发簪,目光怯怯地看向沈云绾。 “公主殿下,您看看妥当吗?” “美极了。”沈云绾摸着下巴,眼睛都不舍得从萧夜珩身上移开了。 可惜她现在既没有相机也没有留影石,不然还能帮萧夜珩拍几张美照。 “公主殿下,奴婢告退。”有了沈云绾的首肯,紫竹飞也似地跑出了屋子,仿佛后面有猛兽在追。 “至于吓成这样吗?” 沈云绾似笑非笑地看着萧夜珩,目光里带着几分打趣儿:“你这么美丽的样子却只有我只能看到,真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 “绾绾,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出发了。”对于沈云绾的调侃,萧夜珩已经有了几分心得。 只要自己不回应,绾绾就会觉得无趣了。 果然,沈云绾一脸扫兴地撇了撇嘴:“那就走吧。” 一辆马车从公主府的大门驶出,跑上大街,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到了城门口,不出所料,盛飞羽亲自镇守在此处,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紧紧地盯着路过的行人。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盛飞羽的心情逐渐转为了焦躁。今天这场行动,盛飞羽提前得到了消息,还以为万无一失。 可他没想到,那人断定谨王的属下会出现在棋盘大街,盛飞羽派人挨家挨户地搜索,连根毛都没有找到。 倒是谨王府的侍卫首领孟池出现在棋盘大街上,可他手上就只提了两包点心。 虽然盛飞羽觉得孟池一个男人居然喜欢吃点心这点很值得怀疑,但他总不能因为这点就把人给扣了。 更让盛飞羽糟心的是,自己手底下的这群兔崽子狗胆包天,前脚刚得罪了义安公主,后脚又冒犯了太常寺卿江寒碧的夫人。 若是得罪了江寒碧本人还好说,这家伙就是个软蛋,晾他也没有胆子敢找自己的麻烦。 偏偏手下得罪的是他夫人——贵妃娘娘的堂妹,以陈家的跋扈,自己少不得要登门赔罪。 就在盛飞羽满心烦躁之时,一个属下疾步走来,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盛飞羽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城门口的人潮之中,接着大步走去…… 沈云绾坐在马车内,萧夜珩就跪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 因为是跪着,他的身高倒不是显得很突兀,此刻,他正在帮沈云绾煮茶,一番步骤下来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十分的赏心悦目。 沈云绾以手支颐,目不转睛地盯着萧夜珩手上的动作。 就在这时,马车的车帘被人从外边掀起,盛飞羽那张讨厌人的脸庞映入了眼帘。 “放肆,谁允许你靠近本宫车驾的?” 沈云绾俏脸一寒,犹如凝结了一层冰霜。 “公主殿下,下官听说您想要出城,特意来跟公主殿下打个招呼。” 被沈云绾呵斥了一顿,盛飞羽不但没有生气,语气还很温和。 他的反常让萧夜珩忍不住分出了一丝目光,锋利如刀的眼神暗藏着一缕杀机。 盛飞羽一直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凭着一股天生的嗅觉,他敏锐地感受到了这股杀意。 盛飞羽鹰隼一般的目光落在车厢内。 只见义安公主身后跪坐着一个婢女,正在低眉敛目地烹茶,“她”的身形虽然比普通女子显得高大了一些,但瘦削的身姿看起来没有任何不妥。 可盛飞羽就是觉得不对劲。 他朝着“婢女”喝道:“你,把头抬起来!” 萧夜珩手上的动作停了停,闻言抬起头,露出一张冷艳的芙蓉面。 盛飞羽为之震了震,好一张艳丽而又不失英气的面庞,没想到义安公主身边的一个婢女也这样美丽。 他挑了挑眉:“公主殿下的这位婢女倒是姿色不俗,不知道公主殿下肯不肯割爱?” 盛飞羽虽然语气轻佻,可沈云绾在他眼中看不到任何欲色,盛飞羽分明对萧夜珩乔装的“婢女”毫无兴趣。 那他这样试探自己是为了什么? “盛大人,这婢女是本宫的心头爱,便是太后娘娘来跟本宫要人,本宫都不肯放的。” 沈云绾从萧夜珩的手中接过茶盏,指尖在他掌心安抚地蹭了蹭。 她启开红唇,轻轻吹了吹茶水,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盛飞羽盯着沈云绾的这番动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样熟悉的眼神让萧夜珩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心中对盛飞羽的杀意更深了。 “既然公主殿下不肯割爱,那就算了。” 这婢女虽然美丽,盛飞羽却对“她”毫无兴趣。 他把目光放在沈云绾身上。 “这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出城不太安全,本官这就派人护送公主殿下回府。” 第一百一十六章:搜身! “慢着!” 沈云绾冷冷地盯着盛飞羽。 “人命关天,本宫要出城救人,盛大人也要阻拦吗?” “哦?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哪里用得上您亲自出马?不如让本官派一位大夫过去,公主殿下意下如何?” 盛飞羽这是诚心要跟自己过不去?! 沈云绾的一张脸蛋冷若冰霜。 她的明眸带着一丝嘲弄。 “本宫此次出城是要给女眷看病,盛大人难道还能找到一位女医吗?” “女眷?这京城外都是贩夫走卒,难道找公主殿下看病的是一位村姑?本官很好奇,公主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盛飞羽的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义安公主有问题,可一时半刻,他却想不到义安公主和这件事的联系。 沈云绾扬了扬黛眉:“谁说京城之外都是贩夫走卒了?卢家的温泉庄子就在小汤山附近,本宫此行受卢夫人之托,去给卢家的一位小姐看病。” 沈云绾说完,瞥了一眼身后的“婢女”,淡淡道:“沁心,把卢夫人的请帖给盛大人过目,免得盛大人又犯疑心病。” 盛飞羽起初还有些不以为然,直到看清了“婢女”递过来的请帖,神情添上了几分凝重。 请义安公主看病的竟然是范阳卢氏的小姐,就连陛下也不能不卖范阳卢氏的面子。 盛飞羽神色变幻,最后朝着手下挥了挥手:“给我仔细搜查。” “盛大人这是要故技重施吗?”沈云绾的明眸犹如覆上了一层寒冰。 她冷冷地盯着蠢蠢欲动的士兵,红唇弯出一抹讥诮的弧度:“本宫的马车已经被盛大人毁了一辆,盛大人难道还要毁了第二辆?” 她抬起手,扶了扶鬓间的发簪,只见凤嘴里衔着的红宝石殷红如血,璀璨的光芒仿佛能够刺痛人的双目。 盛飞羽瞳的孔缩了缩。 他掌管的神武军除了帮陛下办事,还负责收集情报,岂会不知,这支凤钗是太后娘娘所赐! “公主不要误会,本官也是例行公事。请公主放心,本官会吩咐这群猴儿小心的,一定不会损坏公主的车驾。” “那盛大人请吧。” 沈云绾纹丝不动地端坐在车内。 盛飞羽皱紧了眉毛:“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难道有阻拦盛大人搜查吗?” 沈云绾抬起眼帘,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平静无比。 盛飞羽在她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他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厉声道:“给我仔细地搜!” “沁心,给盛大人看茶。” 士兵们在马车旁敲敲打打,沈云绾却视若无睹,甚至还有心情邀请盛飞羽喝茶。 她的淡然自若让盛飞羽忍不住对自己的直觉产生了一丝怀疑。难道义安公主没有问题? 可是会这么巧吗?自己奉旨搜查刺杀林文栋的刺客,义安公主不仅出现在棋盘大街,现在又要出府去给范阳卢氏的小姐看病。 盛飞羽并不知道,范阳卢氏的嫡长子早已在暗中投靠了谨王,成为了谨王身边的第一谋士。 正是因为缺少这最关键的这一环,哪怕盛飞羽觉得义安公主和这桩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摸不着任何头绪! 沈云绾发现了盛飞羽的走神,唇角弯起一抹盈盈的浅笑:“盛大人是怕本宫在茶水里下毒吗?” 盛飞羽被她的话打断了神思,一抬头,却迷失在她如花般的笑容里。 他不自觉地说出了心里话:“能喝到公主的茶,是本官的荣幸。” 沈云绾掩嘴轻笑:“沁心,递给盛大人。” 盛飞羽从“沁心”的手里接过茶盏。 低头时,只见这婢女的双手十分修长,如果不是“她”的肤色十分白皙,并且容貌也很美丽,盛飞羽都要怀疑这个婢女是男人假扮的了。 盛飞羽敛下眼底的思绪,拿起茶盏一饮而尽,动作十分豪气,不像喝茶,倒像是跟人拼酒。 一盏茶下肚,盛飞羽疑惑地皱起眉:“公主,这茶怎么是甜的?” “盛大人,你喝的这杯茶是药茶,选用的是岩茶中的素心兰,加上天山雪菊和玫瑰花,用百花蜜调制,有着安神静气的效果。”沈云绾婉声说。 “原来如此。”盛飞羽眼底疑虑尽消,冲着“沁心”说道:“再给我来一杯。” “天真”的盛飞羽还不知道,沈云绾想要给人下毒,一向不留痕迹。 否则,她又怎么会好意邀请盛飞羽喝茶呢! 就在这时,士兵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其中一个士兵朝着盛飞羽拱手一礼:“大人,车中没有任何异常。” 沈云绾扫了一眼方才被士兵们撬开的车壁,看着士兵们又重新把木板钉回去,她弯起唇,脸上似笑非笑:“盛大人现在可以放行了?” 盛飞羽的一双眼睛闪了闪。 接着,他眯起眼,带着寒意的目光落在沈云绾身后的婢女身上。 “公主,本官觉得你身后的婢女很可疑。” “盛飞羽,你连证据都没有找到,就想给本宫乱扣罪名,真当本宫是好欺负的?” 沈云绾唇畔的那丝笑意瞬间消融。 “公主不要误会。若是本官没有在你的婢女身上搜到东西,本官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盛飞羽被沈云绾直呼其名,不仅没有恼怒,还摆出了一副笑脸。 这次诧异的不仅仅是萧夜珩,还有盛飞羽的那群手下。盛大人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笑话,本宫稀罕你的赔罪吗?!” 沈云绾丝毫不给盛飞羽面子。 她冷笑:“沁心对本宫有救命之恩,本宫和她名为主仆,实则视她如姐妹。你冒犯沁心,就是在冒犯本宫!” 盛飞羽眯起眼,眼底闪过一道厉芒。 “公主,大不了我纳了这婢女做妾室,也不算辱没了她!”盛飞羽自认为让出了一大步。 然而,沁心却抢先说道:“盛大人,奴婢虽然出身低微,但还有几分骨气,奴婢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 这“沁心”虽然身材高挑,五官英丽,一管嗓音却是清润甜美,与“她”的长相有着极大的反差。 “盛大人听到了?本宫的婢女不愿意。” 沈云绾没想到盛飞羽居然想要搜身,一双明眸充斥着怒焰,绽放出逼人的艳丽。 盛飞羽身后的士兵竟然不敢跟这双眼睛对视,不由自主地避开了目光。 倒是盛飞羽望着那双如凤凰一般睥睨众生的眼睛,不禁心旌摇曳。 他很快把心头的那抹绮思压下,扫了一眼婢女身下的宽大的裙摆,心头的疑虑更重了。 沈云绾冷冷一笑:“盛飞羽,本宫算是看出来了,你分明是色欲熏心,意图染指本宫的婢女,什么搜查北蛮奸细,都是蹩脚的借口!” 自己色欲熏心?盛飞羽哼笑了一声。 “义安公主,本官这个身搜定了!” “不用盛大人动手,奴婢亲自来!” 沁心冷冷地扫了盛飞羽一眼。 盛飞羽霎时间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杀意,他的目光紧紧逼来,然而却一无所获。 只见那个名叫“沁心”的婢女解下身上的外衫,只剩一身雪白的寝衣,随着罗裙脱落在地,露出两条长腿,在地毯上呈跪坐的姿势。 这个“沁心”竟然比男子还要高! 盛飞羽利眼扫过,视线落在“沁心”的颈间,发现对方的颈部一片平坦,并没有明显的性别象征。 盛飞羽的目光接着移到了沁心的胸部。 沈云绾勃然大怒。 她抬起手,杯里的茶水全泼在了盛飞羽脸上。 “放肆,你的狗眼往哪里看!” 盛飞羽被泼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抹了把脸,一张方毅的面庞杀机毕露。 在他身后的士兵们更是长刀出鞘,刀尖全都对准了沈云绾的方向。 “公主,我盛飞羽还从来没被人这般羞辱过!今天公主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休怪我不够怜香惜玉了。” “盛飞羽,你在威胁我? 沈云绾迎着盛飞羽杀气凛凛的眼神,一双明眸非但看不出任何的胆怯,反而充满了嘲弄。 盛飞羽露出一抹阴寒的笑容:“本官的衣袍被公主泼湿了,公主难道不该陪本官回府换一身衣服吗?” 盛飞羽话音落下,“沁心”手里的茶盏倏然攥紧,如果不是“她”控制着力道,“她”手里的杯盏眨眼间就会化为齑粉。 “盛飞羽,本宫的安神茶好喝吗?喝下去是不是心旷神怡?” 沈云绾的问题让盛飞羽不解地皱起眉,难道义安公主还敢给自己下毒不成? 沈云绾很快就为盛飞羽解了惑。 “你的失眠之症也有两年了,是不是时常夜半惊梦,接着睁眼到天明?而且最近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沈云绾望着盛飞羽逐渐难看的脸色,幽幽地弯起唇。 她的低语恍如魔咒一般:“本宫以大夫的身份奉劝盛大人一句,讳疾忌医终灭其身。” “义安公主此话怎讲?” 盛飞羽朝着手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散开。 他上前一步,距离沈云绾只有半臂之遥。 接着,他弯下身,高大的身躯带来浓浓的压迫感,一双眼睛更是如鹰隼般锐利。 “公主最好想仔细了再说。” 还敢来威胁自己! 沈云绾的明眸闪过一道黯色,幽幽说道:“陛下若是知道你有梦游之症,一旦发作,你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自控,还敢放心地用你吗?” 第一百一十八章:小汤山 沈云绾被萧夜珩紧紧地搂在怀抱中。 他的手臂上肌肉贲起,流畅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 沈云绾听孟池说起过,萧夜珩十二岁时就能徒手与黑熊搏斗,可是这双有着碎石之力的双手,在握住她手臂时,修长的手指微微收拢,小心翼翼地像是捏着一块豆腐。 萧夜珩…… 竟然让自己提防他!沈云绾眼眶一热,终于在这个孤独的世界有了一股强烈的归属感,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萧夜珩,你先放开我。” 沈云绾吸了吸鼻子,唇角绽放出一朵无奈的笑容。 没想到萧夜珩误会了,不但没有放手,反而将沈云绾抱得更紧,像是要融进骨血里一样。 “绾绾,不要想着离开我。不管你的身上藏着多少秘密,我爱慕的,始终是眼前这个你,聪慧无双,高傲不屈。就连你的小性子都可爱至极。” 沈云绾的心里原本还有些酸涩,听了萧夜珩的一番剖白,心里却哭笑不得。 明明在其他人眼里,自己既骄矜又自负,冷漠又不近人情,脾气更是捉摸不定,在萧夜珩眼里却都变成了优点,他对自己的滤镜究竟有多重! 沈云绾只好安抚地握住男人的一双大掌,水葱一般的指尖调皮地在他掌心挠了挠:“你误会了,我是给你拿治疗内伤的丹药。” 萧夜珩这才卸掉手上的力道。 沈云绾连忙从药瓶里倒出一颗通体赤红的药丸。 “这是回元丹。你赶紧服下。刚刚你强行掐断了意念,若是不及时治疗,以后有的你头痛。” 沈云绾所说的头痛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头痛。 萧夜珩听话地吞下丹药,一双充满深情的墨眸仍是落在沈云绾身上,片刻都不舍得从她身上移开。 沈云绾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萧夜珩是在担心自己会从他眼前突然消失吗? 也是,真正的沈家二小姐不仅不会医术,并且手无缚鸡之力,自己却身怀绝世武功,以及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现在又在萧夜珩面前展示了空间手镯。 萧夜珩会不会把自己当成了妖怪? 所以萧夜珩刚刚才会说出“他喜欢的是眼前的自己”这番话。自己竟然粗心到没有听出他的暗示。 “绾绾,你会永远呆在我身边吗?会不会哪一天你就从我眼前消失了?” 沈云绾一脸不可捉摸的神情,一双明媚的眼睛像是藏在山林间的一汪深潭,平静的水面下深不见底。 这让萧夜珩的心头升起了一丝隐忧。 他的前半生,不断地再失去,疼爱他的母后、和他生死相托的同袍,他是一个不被命运眷顾之人,上天会突然对他仁慈起来吗? 沈云绾感受到了萧夜珩墨眸中的波动,不由贴近萧夜珩的胸膛,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抱里,一双玉臂如藤蔓一般,缠在他腰间。 “萧夜珩,我不会离开的。我也不是什么‘壶中仙’,这个世界也没有仙界的存在。事实上除了空间之外,我就跟普通人一样。” 沈云绾没有向萧夜珩解释,自己其实是一个异世之魂。 她想,萧夜珩心里恐怕早就猜到了。 哦,不对,自己和普通人还是有区别的。 沈云绾轻轻推开了萧夜珩,在萧夜珩不解的目光中,她扬起了一支手臂,默默运转起身上的雷电之力,直到无声的电流在她的手臂上涌动,发出炽烈的白光。 “这是雷电之力,是我机缘巧合下得到的。当初莫北想要杀我,我就是凭着身上的雷电之力逃脱的。” 沈云绾勾起唇,提到“莫北”的名字时,尽管此人已经死了,语气里还是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杀气。 “不过,我现在还无法彻底地控制这股力量,所以当时我才会身受重伤。” 沈云绾说完,收起了手臂上的电芒。 在见识过空间的神奇之后,萧夜珩现在对沈云绾身上的奇异之处已经能视之如常了。 他更关心的是沈云绾的安危:“绾绾,答应我,以后若非性命攸关的时刻,不要再调动这股力量。” 萧夜珩一想到那天晚上在茅草屋,绾绾那副奄奄一息的样子,直到现在,心头仍是会被那股巨大的恐慌所笼罩。 沈云绾点点头,朝着萧夜珩粲然一笑:“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萧夜珩怎么可能放心呢? 绾绾的胆子比天还大,上敢顶撞父皇,下敢给盛飞羽下毒、给萧君泽挖坑,只有自己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她才能够平安无恙! 萧夜珩敛去眼底的波澜,将套着镯子的那只手臂递给了沈云绾,柔声道:“绾绾,摘下来吧。” 沈云绾闻言点了点头,帮萧夜珩摘下了镯子。 她还没有套到手腕上,耳畔便传来了萧夜珩不无担忧的声音:“绾绾,这只血玉镯若是被其他人得到,会不会让你产生危险。” 万一有心之人发现了血玉镯的秘密,再将绾绾囚禁起来,每日取血来打开镯子,绾绾岂不是时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萧夜珩,你说得对。我身上戴着这只血玉镯还是太危险了。不如……毁掉它好了。”httpδ:/m.kuAisugg.nět 沈云绾说完,忽然将手里的血玉镯往车壁上用力一摔,晶莹剔透的镯身碎成了无数片,落在马车里铺着的毯子上。 萧夜珩的墨眸里浮上一抹诧异,但也仅此而已。 一件稀世珍宝在他眼前化为乌有,他却没有太大的反应。沈云绾不由对他刮目相看。 便是沈云绾自己,都不可能像萧夜珩这般淡定。 “绾绾,镯子碎了对你没有损伤吧?” 最初的惊诧过后,萧夜珩不仅不觉得可惜,心底反而生出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沈云绾没有忍住,玉容上绽放出一朵绝美的笑靥,令百花都为之失色。 “傻子!”她嗔道。 这空间里有无数自己亲手栽种的灵花和灵草,还有在修真界也极其稀有的灵泉水,自己怎么可能舍得毁掉呢。 随着沈云绾的娇嗔落下,只见白色的毯子上,血玉镯的碎片竟然一片片地聚拢了起来,在萧夜珩诧异的目光中,逐渐恢复成本来的样子。 接着,血玉镯从地上飞起,像是有着生命一般,自动套到了沈云绾的皓腕上,在一片欺霜赛雪的肌肤上红的耀眼。 “萧夜珩,血玉镯是有主之物,水火不侵、刀枪不入,除非像刚刚一样,我主动给你戴上,否则,谁也别想从我身上取走。” 沈云绾没有说的是,假设自己被剁掉了胳膊,那血玉镯也就成了死物。 “绾绾,难怪智远大师会说,你是身负气运之人。” 萧夜珩想,绾绾大概便是这世间仅有的天选之人。 何其有幸,自己能够得到绾绾的青睐,与她相知相许。 沈云绾的唇畔露出一朵深深的笑容。 前世自己从出生起便身负灵气,后来更是修真界举世闻名的天才,当然是有大气运的人。 就在两个人絮絮低语时,马车外传来一道恭敬的声音:“王爷,公主,小汤山到了。” 小汤山竟然已经到了! 沈云绾掀起眼帘,望着眼前一身裙装的美人。 “萧夜珩,我帮你把妆容卸掉。” “绾绾,既然要避人耳目,索性就掩盖到底。” 萧夜珩在抛开最初的不适之后,现在已经泰然自若了。 就像绾绾所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上山。” 沈云绾跳下马车。 见状,萧夜珩失笑了一声,收回自己的手臂。 在他们下车的地方,周围都是达官贵人的温泉庄子,萧夜珩带领沈云绾走得却是另外一条路。 前边的一座山峰贵人云集,旁边的山峰与前一座相距不过十五里,却是荒无人烟,就连脚下的小路也堪堪只容一人通过。 萧夜珩主动走到了前面,一只手握住沈云绾的柔荑,牵着她往草丛深处走去。 路边的野草已经到了沈云绾的膝盖,沈云绾情不自禁地皱起眉。 “萧夜珩,这涂山先生还真是一个怪人,干嘛要住到这种地方?” 闻言,萧夜珩温声安抚道:“涂山先生不喜欢俗世烦扰,小汤山是灵气聚集之地,适合先生隐居。而且这座山峰险峻多姿,先生尤其钟爱。” “萧夜珩你说的我都懂,若是不住在这里,哪里能体现出涂山先生隐士高人的风范。” 沈云绾凭借着极佳的夜视力,远眺着四周的风景。 别说,这涂山先生还真会选地方,这座山峰除了陡峭些,周围的风景却很美。 风吹竹林,传来一阵沙沙声响,伴着虫鸣,在这月朗星稀的夜晚,令人如同身临仙境一般。 闻言,萧夜珩的墨眸浮上了一丝笑意。 绾绾似乎对涂山先生非常的不以为意。 他不由解释:“绾绾,我派出的暗卫用了三年时间才寻访到涂山先生的下落。涂山先生淡泊名利,就连父皇请他出山都无功而返。涂山先生并没有刁难我,而是一视同仁。” 甚至,涂山先生愿意答应自己的请求,都超出了萧夜珩的意料之外。 好一个一视同仁。 这涂山先生给萧夜珩开出了这么苛刻的条件还让萧夜珩感激不已,沈云绾对他不由生出了几分兴趣,想要见识见识这位涂山先生是个怎样的人! 山上的路异常难走,幸好萧夜珩和沈云绾都有轻功在身,花费了一个时辰,终于成功来到了山顶。 只见一座茅屋藏在茂密的树林之中,茅屋前面用篱笆围出了一个小院,粉色的蔷薇爬满了架子,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咦,这位隐士高人喜欢的居然不是菊花、莲花这样的高洁之花,而是开的艳丽和热闹的蔷薇。 就在这时,萧夜珩上前一步,朝着院子里说道:“晚辈前来求见涂山先生。” 然而屋子里一片寂静。 若不是窗上传来烛火摇曳的光芒,几欲让人疑心这是不是一间空屋子。 “晚辈前来求见涂山先生。” 萧夜珩再一次说道。 等了一会儿,仍是无人应门。 沈云绾蹙起眉尖。 她上前一步,直接推开了院门。 “绾绾,不可!”萧夜珩想要阻止已经晚了。 “什么可不可的。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沈云绾横了萧夜珩一眼,提高了声音。 “涂山先生,你给的第一道考验我们已经做到了,特意赶来跟先生复命。” 沈云绾抢过萧夜珩手里的木匣,当先走进了院子。 在外面时沈云绾还没有发现,这座小院别有洞天。 只见小院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茂密的竹林,一边是堆叠着太湖石的池塘,那座茅草屋看似坐落在眼前,实际上却相隔甚远,至少有一公里。 奇门遁甲! 沈云绾一双明眸闪了闪,想要退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她的双脚刚刚踏上第一道石阶时,眼前的景象便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萧夜珩仅仅落后她一步而已,抬目时,却如何都找不到沈云绾的身影了。 “绾绾……” 萧夜珩的瞳孔缩了缩,一张俊美的容颜浮上慌乱的神色。他望着眼前不断变幻的景物,急忙运起轻功,然而他刚飞到半空,脚下像是坠着千斤的重石,竟是从半空中坠落。 幸亏萧夜珩反应极快,这才在石阶上站稳了身形。 该死,绾绾去了哪里?! 萧夜珩现在十分后悔,都是因为自己太托大了,带着绾绾一起上山,才会让绾绾发生了意外! 若是…… 若是绾绾有个闪失,萧夜珩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第一百一十九章:涂山仲孚 沈云绾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不断变幻,很快便抓住了其中的规律。 眼前星罗棋布的石阶实际上都是障眼法,想要破阵,关键之处就在池塘中的太湖石上。 但石阶两旁的池水并不平静,激荡的水浪朝着沈云绾所在的石阶席卷而来,眼看着就要把她吞没。 在沈云绾身旁,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粗壮的树干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 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到树上避难。 但沈云绾放弃了更加安全的大树,双足直接踩到了池塘里。 眼看着汹涌的池水已经漫到了沈云绾的胸前,马上就要将她给吞没…… 沈云绾躲开袭来的水浪,游向其中一块太湖石,她抬起手臂,用力拍在太湖石的凹陷处。 霎时间,面前一阵天翻地覆,翠竹林立的小院仿佛在向前平推,池塘里的太湖石开始重新排列。 沈云绾又回到了最初的石阶上。 她身上本该被池水浸湿的衣裙却干爽至极,一切,不过是阵中的幻象而已。 “绾绾……” 萧夜珩就在沈云绾几步外的位置。 见状,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沈云绾紧紧抱住。 一股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忘记了涂山先生,也忘记了手上的匣子。 此刻,天地之大,萧夜珩的眼中却只有一个沈云绾。 “萧夜珩,我没事。” 沈云绾反手搂住男人精瘦的劲腰,语气软软地安抚他。 “没事就好。” 萧夜珩喃喃道,忍不住在沈云绾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 还是沈云绾提醒时候不早了,萧夜珩这才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木匣,和沈云绾相携着朝木屋走去。 这次,萧夜珩紧紧握住了沈云绾的纤纤玉手,一刻都不敢松开。 两个人很快走到了屋子外,沈云绾上前一步,敲了敲屋门:“涂山先生,晚辈前来拜访。” 屋子里的烛火熄灭了。 屋门“啪”的一声被打开,一个男子抱着手里的长剑,毫不客气地挡在了门口。 “先生已经睡了,你们明日再来。” 这男子肤色微黑,生的浓眉大眼,一身煞气,看起来就不像好惹的。 沈云绾根本不惧他的气势,唇角浮上一丝冷笑:“若是我有非见不可的理由呢?” 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打搅先生睡觉,再不走,别怪我手中的宝剑不留情!” “好啊,我来领教一下阁下的功夫!” 沈云绾说完,纤纤玉指快如闪电,直取男子咽喉。 男子瞳孔一缩,连忙提剑格挡。 随着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换了几十招,男子发现自己看走眼了。 这小姑娘绮年玉貌,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能跟自己对上几十招! 男子的心头浮上一丝诧异,却被沈云绾抓住了破绽,一掌拍掉他手中的长剑,五指弯曲如钩,直取男子的咽喉…… 沈云绾身材纤细,却能将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壮汉凌空提起,她唇畔流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现在是我为刀俎,你为鱼肉。我再说最后一次,带我们去见涂山先生。” 孰料,男子却把眼睛一闭,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夜珩皱起眉。 虽然绾绾的手段有些激进,但萧夜珩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驳了她的面子。 直到沈云绾的明眸中染上了不可忽视的杀意。 萧夜珩朝着屋子里喊道:“外边的打斗声这般激烈,以涂山先生的耳力,不至于听不到。涂山先生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你的护卫送命吗?” 萧夜珩话音落下,只见屋里的烛火重新亮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披鹤氅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他的年纪大约在四十上下,卧蚕眉、丹凤眼,肤色白皙,唇边留着一把美髯,垂到了脖颈的位置,看上去仙风道骨,一身落拓、逍遥之气,如同神仙中人。 原来这位就是涂山先生,此人的风采在沈云绾所见之人中,排得上前十的位置。 “小姑娘年纪不大,力气倒挺大,你再不放手,无剑要被你掐晕了。” 涂山先生的声音透着一股奇异的磁性,像是暗藏着一把小钩子,有着引人沉醉的魔力。 沈云绾这才放开了手里的“人质”。 “涂山先生,你的护卫本领不大,口气挺大。这技不如人,自然就要吃些苦头。” 沈云绾抬起一双盈盈妙目,笑看着涂山先生。 “若我是他的手下败将,他难道能放过我?” “绾绾,不可对先生不敬。” 萧夜珩温声劝阻,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威慑力。 涂山仲孚挑了挑眉。 这“女子”生的明艳高挑,犹如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却有着男子的声音。 他眼底浮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想不到堂堂谨王殿下竟然做女子装扮,还扮得如此貌美,也就你身旁的小姑娘能与你平分秋色。这让天下的女子情何以堪。” “事急从权,让涂山先生见笑了。” 萧夜珩面对涂山先生的戏谑,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他一双墨眸沉静无比:“先生交代之事,我已经做到,还请先生示下。” 涂山仲孚闻言冷哼了一声:“你大半夜的吵我安眠,破坏了我的奇门星落阵,又打伤了我的护卫,我哪里敢对你示下。” “涂山先生你怎么能信口雌黄呢?” 沈云绾可不是萧夜珩,她半点都不给涂山先生留面子。 “大半夜吵醒你的人是我,破阵的人也是我,打伤你护卫的人还是我。先生却要找另外一个人的麻烦,这不是欺软怕硬吗?” “小姑娘,女子要娇柔、婉顺才可爱。似你这样凶巴巴的,只会把男子吓跑了。” 涂山仲孚说完,别有深意地朝萧夜珩的方向扫了一眼。 这就看出自己跟萧夜珩的关系了? 沈云绾的明眸里闪过一道异色,一张绝美的脸蛋浮上几分不屑的神色。 “许多人都把你视为圣贤,依我看也不过如此。” 这老匹夫竟然瞧不起女子,把女子视为男人的附属,什么圣贤,胸襟竟这般狭窄。 “涂山先生此言差矣。女子如水,至柔至刚。上古有女娲补天,嫘祖缫丝,木兰替父从军。娇柔、婉顺的女子或许被大多数男子喜欢,可我要的,却是能与我比肩之人,一同领略这这天下河川。” 第一百二十章:下山离去 面对萧夜珩身上如有实质的杀气,涂山仲孚摇了摇手里头的鹅毛扇:“谨王殿下,误会误会。这机关是在五年前打造的,如果不是你们顺利进入了院子,可能这机关一辈子都不可能生效。” 涂山仲孚说的是真心话。 萧夜珩前一次来请涂山仲孚出山,涂山仲孚连院子都没出,而是让吴剑给了谨王一张字条。 涂山仲孚哪里想到,谨王身边会出现一个破局之人,帮助他破了原有的死局。 沈云绾感受到了萧夜珩对自己的在意,心里一甜,倒不像萧夜珩这般愤怒,而是表现得很大度。 “涂山先生能被天下的文人士子奉为圣贤,绝不可能视人命为草芥,我相信先生是无心之失。” 这小姑娘刚刚还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如今却主动给自己递台阶,果真如谨王所说,至柔至刚。 涂山仲孚淡淡一笑,一改之前的纵情、肆意,一双明亮的丹凤眼仿佛洞悉了一切。 “小姑娘不用给我扣高帽子,既然谨王完成了我的第一道考验,我绝不会失言。” 涂山仲孚测了侧身,瞥向身后的吴剑。 “把第二个锦囊交给谨王殿下。” “是,先生。” 吴剑依言照做,从袖里取出一个锦囊,递给萧夜珩。 “木匣里装的东西,先生不用验货吗?” 沈云绾挑了挑黛眉,这涂山先生就不怕他们用一个假人头来欺骗他? 涂山仲孚闻言微微一笑,指了指桌案上的三盏灯。 只见最左边的一盏灯已经熄灭。 竟然是命灯! 沈云绾瞳孔缩了缩,一双明眸紧紧地盯着那盏熄灭的烛灯。 殊不知,这也是涂山仲孚对沈云绾的一次试探。 涂山仲孚敢说,自己摆的魂灯阵,连钦天监的那帮人都看不出来,当今之世,能够勘破的不超过五人。 真是想不到,眼前的小姑娘会是第六人。 “谨王殿下,不知你身边的这位红颜知己是哪一位高人?”涂山仲孚心中存疑,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女子的名号。 闻言,萧夜珩没有立刻回答,一双墨眸幽深至极,令人捉摸不透。 自己跟绾绾的联系,除了皇祖母之外,还没有其他人知道。若是自己把绾绾的身份透露给涂山仲孚,就有可能面临着不可预知的危险。 想到这里,萧夜珩淡淡道:“涂山先生,女子的芳名除了父兄和未来的夫婿,不好给其他男子知道,恳请涂山先生包涵。” 萧夜珩虽然把姿态放的很低,言外之意却在指责涂山仲孚不该追问女子的芳名。 涂山仲孚噎了噎。 看来谨王对这小姑娘还真是爱重。 他意兴阑珊地摆摆手:“时候不早了,谨王殿下,你也该告辞了。第二道考验,我只给你三天时限。” 三天?! 沈云绾还不知道涂山先生又给萧夜珩出了什么难题,但是参考上一个,难度可想而知。 沈云绾的视线落在萧夜珩手中的锦囊上。 萧夜珩见状,没有任何犹豫地递给了沈云绾。 她接过锦囊,刚抽掉束口的绳子,头顶上传来一道犀利的目光,霎时让沈云绾如芒在背。 第一百二十一章:卢家小姐 “公主殿下,我家五妹妹半个月前得了风寒,看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还要请公主殿下出手相助。” 卢瑶真的柳眉轻轻皱了皱,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虑。 如果不是沈云绾知道真相,还真会被卢瑶真的演技骗过去。 “没想到五小姐的病情竟这样严重,那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沈云绾也是一副焦急的神情。 快到五小姐的闺房时,萧夜珩退后一步:“公主殿下,奴婢留在外面等候。” 萧夜珩现在是男扮女装,不好进女子的闺房,因此只肯在外面等候。 卢瑶真听后,朝着义安公主投去一道不解的眼神。 “公主,这……” “卢大小姐,实不相瞒,神武军统领盛飞羽即将造访,就让她守在这里吧。” “盛飞羽?” 卢瑶真蹙起眉,又很快松开。 她弯了下眼眸,柔声道:“看来今晚的山庄会很热闹。公主殿下放心,热闹过去了,山庄又会恢复平静。” 好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女子!不仅听懂了自己的言下之意,还在暗中让自己放心。 沈云绾的唇畔浮现了一朵笑容。 “卢大小姐,我们进屋吧。” 一个侍女打起了厚厚的帘子,只见屋子里头灯火通明,布置得精致、典雅,床榻上斜靠着一个女子,脸如银盘,目如水杏,看到沈云绾出现,连忙下榻行礼。 “宜宁拜见公主殿下。” 原来卢家五小姐闺名宜宁。 沈云绾虚虚地扶了卢宜宁一把:“五小姐是病人,不必行此大礼。” “多谢公主。”卢宜宁说话软绵绵的。 她被婢女扶上了床榻。 沈云绾见她行走时脚步虚浮,倒像是有暗疾在身。 难道…… 卢宜宁的病不是装的? 沈云绾藏住心头的疑惑,坐到床榻边,手指搭在卢宜宁的脉搏上。 沈云绾仔细感受了一番卢宜宁的脉象,眼底浮上了一丝惊诧之色。 “五小姐是不是时常感到脖子僵硬,并且伴有头晕的症状。” 卢宜宁呆了呆,大姐不是说,自己得的是风寒吗?难道大姐没有跟义安公主对好口供? 卢宜宁不知道怎么去接义安公主的话了,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到她的大姐卢瑶真身上。 卢瑶真皱了皱眉,堂兄在信上一再强调,这位义安公主医术过人,帮她,就是帮卢家多结一份善缘。 自己的祖母已经七十高龄,谁知道哪天就有求上义安公主的时候。因此,卢瑶真收到信件后,不敢轻忽,立刻便安排五妹妹装病。 收到了堂妹求救的眼神,卢瑶真的心头“咯噔”一下,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宜宁,你看我作甚?公主殿下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卢瑶真本能地感觉到,堂妹的身体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闻言,卢宜宁仿佛有了主心骨。 她点点头:“公主殿下,我若是绣花时间长了,脖子就会僵硬,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嬷嬷总是劝我歇一歇。可母亲说,女儿家,针黹功夫一定要好,否则嫁到夫家,只会被夫家嫌弃。” 卢宜宁话里头的信息量太大,让沈云绾有些不好接。 倒是卢瑶真一扫温柔、婉约的气质,皱起眉,目光里流露出不悦:“胡说八道!卢家的女儿个个娇贵,又不是针线房的绣娘,要这么好的女红做什么?我告诉你多少次了,多听常嬷嬷的话。你天天做绣活,就不怕眼睛早早瞎了?”kuAiδugg 卢瑶真虽然疾言厉色,字里行间全是对堂妹的关心,可见卢家这几房的关系并不差。 卢宜宁被堂姐教训了,眼底的泪花在不断打转。 她却强撑着,神情怯懦地嘀咕:“大姐姐别生气,我都记住了。” 每次都说记住,宜宁的耳根子怎么就这么软。 卢瑶真深深地叹了口气,索性不理这个堂妹了,而是看向沈云绾,目光里带着一丝不安:“公主殿下,我五妹妹得的是什么病?严重吗?” “大小姐,令妹得病,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可能会瘫痪,也可能猝死。” 沈云绾选择实话实说。 “怎会这样严重?”卢瑶真双脚一软,险些站不住,多亏她身后的婢女把她扶住了。 “大小姐先别急,我给令妹开一张方子。” 沈云绾运笔如飞,在宣纸上写下一长串药名:麻黄,桂枝,当归,人参,石膏,干姜,甘草……接着写下每一味药材的剂量。 “府上有没有五十年的灵芝?”沈云绾问道。 卢瑶真连忙回答:“我的库房里就有两支。” 以卢家数代的积累,别说是五十年的灵芝,就是一百年的人参,也不是什么稀罕之物。 “一支就够了。把灵芝磨成粉,早晚各一钱,给五小姐冲水服下。” 沈云绾说完,脸上出现了几分犹豫的神情。 卢瑶真察觉到了,抿了抿唇角:“义安公主有话直说便是。实不相瞒,我那先五婶去得早,五叔一个男子,总不能一直留在后宅里,难免有疏忽的地方。” 卢瑶真的言下之意便是不介意让沈云绾知道卢家的隐私。这般聪慧、机灵,再一次让沈云绾刮目相看。 沈云绾心中不无惋惜,这样灵透的女子,可惜生不逢时,若是在现代,绝对会有不小的成就。 沈云绾直言道:“五小姐每日的膳食单子给我看看。” 闻言,卢宜宁身边的婢女说道:“公主殿下,奴婢连翘,管着五小姐房里的事。奴婢这就把五小姐的膳食单子默下来。” 连翘很快便把单子写好了,她跪在地上,神情恭敬的双手将单子举过头顶。 沈云绾接过,一目十行地扫过去,眼底浮上了一丝了然。果然跟自己猜的一样。 “公主殿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卢瑶真小心翼翼地询问。 沈云绾将单子递给她:“令妹每天都是大鱼大肉,你看这上面:红烧蹄髈,炙鹿肉,牛乳蒸羊羔,胭脂鹅脯,酒酿清蒸鸭子,还有这螃蟹、鲍鱼,各色猪油点心,核桃、花生、桂圆这类干果,全是重油重糖之物,这么日积月累吃下去,哪个人不得吃出一身的病症?” 卢瑶真手里捏着轻飘飘的单子,心里却觉得有千钧之重。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是谁让五小姐每日吃这些的?常嬷嬷呢,她是不是发昏了?五小姐不懂事,她也不懂事吗?” 卢瑶真即便发起火来,声音也是温柔似水。 卢宜宁身旁的丫鬟却“扑通”一声跪下了,脸上又惊又悔:“大小姐,奴婢该死,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五小姐。常嬷嬷从前是陪五小姐一起用饭的。” “你话里的‘从前’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常嬷嬷倚老卖老,五小姐用膳,她竟敢不在身边伺候!” “大姐姐,不是这样。”卢宜宁得知自己家有可能瘫痪,人都吓傻了,直到这时候才找回了神智。 “好,我也不问你的婢女了,究竟怎么一回事,宜宁,你来说!” 卢瑶真的目光带着一股威慑:“若是你敢说谎话来骗我,以后也不要认我这个姐姐了!” 卢宜宁吓得身体瑟缩了下。 她垂下眼眸:“就是有一次,我胃口不好,把一道胭脂鹅脯赏给了常嬷嬷,恰好被母亲撞见。母亲大发雷霆,觉得常嬷嬷不尊重,主子还没有动筷子,她就敢吃主子的东西,我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卢宜宁说到这里,一阵委屈泛上心头,让她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母亲要把常嬷嬷赶出去,我苦苦哀求才让母亲改变了主意。从那以后,母亲便下令,不许常嬷嬷伺候我用膳,等我用完膳常嬷嬷才能进屋。” “真是处心积虑!”以卢瑶真的教养,还做不出非议长辈的事,心里却是愤怒不已! 一个继室,竟敢算计卢家的小姐。 她究竟知不知道卢氏女有多珍贵!便是旁支之女,所嫁之人最差也是进士。 这件事,自己一定要禀明祖母! 就在卢瑶真思索之际,一个婢女惊慌失措地走进屋子。 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这才说道:“大小姐,神武军统领盛大人深夜前来,庄头以庄子上全是女眷为由,将盛大人拦在门外,可盛大人却强行闯入,马上就要到后院来了。” “环翠,你去告诉庄头,不要拦着盛大人。但这庄子是我卢家耗费巨资精心布置的,若是破坏了庄子上的一草一木,就是官司打到御前,也要让他照价赔偿!” 卢瑶真临危不乱,绵里藏针地吩咐下去。 “是,大小姐。”婢女收到命令后匆忙走了。 方才的谈话有了这段插曲,只能被迫中断。 卢瑶真交代自己的妹妹:“一会儿盛大人闯进来,你不要害怕,遇到你不会回答的问题,你就哭。” “哭?”卢宜宁茫然地睁大眼:“可是这样,会不会损害姐妹们的名声?” “这是什么话?盛大人又不是长舌妇,把一个女子吓哭难道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吗?” 卢瑶真斥道。 沈云绾发现卢家大小姐真是一个妙人,骂人不带脏字,每句话都有深意。 她在一旁弯了弯唇。 就在卢瑶真交代妹妹的功夫,盛飞羽已经走到了卢家女眷们所在的院子。 他身披一件黑色斗篷,周身笼罩着一股逼人的寒意。 “盛大人,盛大人稍等!我们家五小姐还未梳妆,请盛大人稍等片刻。” 院子外的丫鬟一叠声地喊道。 “老子被你们拦在门外这么久,还不够你们家五小姐梳妆吗?你们家五小姐这是出嫁呢?!” 盛飞羽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再敢阻拦本官,一律按乱党处理,格杀勿论!” 第一百二十三章:“真相”太荒唐! 沈云绾语气很淡:“卢八小姐还是孩子心性,天真无邪,盛大人何必这么大的戾气!跟一个小姑娘计较,盛大人就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盛飞羽回过神,松开了钳制住卢倩兮的手。 他掌心一翻,想要去捉沈云绾的柔荑,却被后者灵巧地躲开了。 盛飞羽略有些遗憾地摩挲了下手指,目光紧紧地盯着沈云绾:“既然义安公主求情,本官就放过她这回。也希望卢八小姐能够长长记性,下次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哼,你有什么好威风的!”卢倩兮捏着自己泛红的手指,一脸委屈地投进卢瑶真的怀抱。 “大姐姐,你也看到了,这个盛飞羽刚才竟想掰断我的手指,我要让祖母给我做主!” 卢家太夫人在卢家一言九鼎,即使是卢晗之的父亲也不敢违逆。就是有她的宠爱,才把卢倩兮宠得刁蛮任性。 盛飞羽眯了眯眼,冷冷地盯着躲在卢瑶真身后的卢倩兮,嘴角露出一丝狞笑:“卢八小姐,回去告状的事先等一等,你还是把刚刚的事交代明白了。否则,别怪本官把你捉进诏狱。” 诏狱的威名,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头百姓,就没有没听说的。凡是进了诏狱的人,动则抄家灭族,很少有全身而退的。 卢倩兮即便任性,心里还是知道怕的。 她色厉内荏地嚷道:“笑话,我又没有犯错,你凭什么把我关到诏狱里。” 盛飞羽懒得再跟卢八小姐这个蠢货废话,抬起手,朝着身后挥了挥。 他身后的士兵收到命令,如狼似虎地朝着卢八小姐扑过去…… 见状,卢瑶真将卢倩兮紧紧地搂在怀里,朝着盛飞羽怒目而视:“盛飞羽,你想做什么?!” 盛飞羽掀起唇,露出一道残忍至极的笑容:“卢大小姐,本官的这些属下可不懂得怜香惜玉!要是哪个属下不小心,扯坏了卢八小姐的衣裙,看光了她的身子,到时候一起登门求娶,看到这么多孙女婿,恐怕卢太夫人要高兴坏了。” 盛飞羽说完,他身后的士兵哈哈大笑,笑声要多张狂就有多张狂。 更有甚者,竟是冲着卢倩兮这个仅仅十三岁的小姑娘露出了无比下流的眼神! 卢瑶真哪里接触过这种下三滥的兵痞,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 要是真让盛飞羽做出这种事,只怕祖母立刻就会被气死!她紧紧咬住了樱唇,娇嫩的唇瓣几乎被咬出血来。 “盛大人,你想怎么样?” 卢瑶真连痛斥盛飞羽一声“无耻”都不敢,就怕激怒他,毁掉妹妹的名节。 “八小姐,你姐姐可要比你懂事多了。” 盛飞羽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卢倩兮吓到惨白的脸色,目光阴森森的:“你刚才说,义安公主给你五姐看病是一个幌子,真相是什么?你最好如实说。” “若是说错了话……” 盛飞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这些属下可不是吃素的!” “盛飞羽,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想清楚了。” 沈云绾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紧紧地捏了捏。 她的一双明眸如冰雪般清冷:“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对卢家小姐动手!” 盛飞羽根本没把手无缚鸡之力的义安公主放在眼里,闻言,语气里不乏威胁:“公主,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藏在堂姐身后的卢倩兮闻言眼珠一转,脑海里一道灵光闪过。 她指着盛飞羽,那一瞬间,巨大的愤怒已经让她忘记了害怕。 她恨声道:“怪道你要针对卢家。原来,你是贪图我未来嫂嫂的美貌,才会故意吓唬我,目的就是逼我未来嫂嫂就范,让她从了你。盛飞羽,你真是好生无耻!” 这卢倩兮在胡咧咧什么? 盛飞羽面对卢倩兮的指控,饶是他自诩机智过人,都没闹明白卢倩兮在发什么癫! 沈云绾也是云里雾里。 她方才生怕卢倩兮将真相在盛飞羽面前倒出来,可卢倩兮却前言不搭后语…… “够了!” 盛飞羽的一声暴喝打断了沈云绾的思绪,只听盛飞羽厉声说道:“卢倩兮,别以为你装疯卖傻就能蒙混过关!” “装疯卖傻的是你吧。义安公主是我大兄心慕之人,你休想打她的主意!” “倩兮,你不要再胡言乱语地给卢家惹事了。义安公主尚且待字闺中,你给我闭嘴!” 卢瑶真从来都是端庄贤淑、温柔似水,这个堂妹今天却让她破功了。 “我哪有给卢家惹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兄心慕义安公主,想要娶她。但大兄害怕大伯父、大伯母不同意,就让五姐姐装病,再让义安公主把五姐姐治好了,这样义安公主就能给大伯父、大伯母留下一个好印象。” “就算你们瞒着我又怎么样,还不是让我猜出来了。” 卢倩兮说完,自作聪明地朝着沈云绾眨眨眼。 “义安公主,你放心,就冲你今天这么讲义气,我一定会帮你在祖母前面美言的。” 整个院子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卢倩兮的一张小嘴“吧嗒、吧嗒”地说个不停。 沈云绾被卢倩兮的一番话雷得外焦里嫩。 起初沈云绾还以为卢倩兮知道了真相,生怕她撑不过盛飞羽的严刑逼供,把什么都交代出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真相”! 这也太荒唐了! 自己怎么可能跟卢晗之那只狐狸扯上关系?!httpδ:/m.kuAisugg.nět 沈云绾失笑道:“卢八小姐误会了。请我来的人并非卢公子,而是你的伯母卢夫人。” 卢瑶真提着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又变回了那个端庄知礼、温雅贤淑的卢家大小姐。 她无可奈何地嗔了堂妹一眼:“你呀,最近是不是又偷看话本子了?我早就告诉过你,女儿家贞静第一,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不要看,你就是不听!你知不知道,你险些给家里惹出大麻烦。” 相比沈云绾和卢瑶真地松了一口气,盛飞羽脸色铁青,脸颊的肌肉不断抽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大姐姐,什么叫我险些给家里惹出大麻烦,我看是有人无事生非,想要罗织罪名,陷害我们卢家!” 第一百二十七章:搜查谨王府 “紫竹,你从侧门过去,告诉卢晗之,密旨我已经从盛飞羽身上拿到了,让他不用顾忌。” 紫竹一开始并不知道沈云绾的计划,从盛飞羽进屋后,她就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直到现在,紫竹才发现公主的用意,这让她如何憋得住! 紫竹的神情流露出愤怒:“公主,这卢晗之真是该死!竟然敢出这种馊主意!奴婢觉得他对您不怀好意,您绝不能相信他。” “卢晗之是什么用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计策有没有用。好了,我心中自有分寸,你照我说的做。” 沈云绾打发了紫竹,将从盛飞羽身上“偷”出来的密旨在桌子上展开。 看清密旨上的内容后,她的樱唇弯出一丝讥诮的弧度,一双明眸更是如冰雪般清冷。 好一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建武帝真是心狠,萧夜珩到底是他的儿子还是他的仇人?! …… 另一边,盛飞羽跟着属下来到公主府的东北角。 此人是盛飞羽的亲信,笑着跟自己的上司打趣儿:“大人,义安公主美貌无双。大人的艳福真是令属下羡慕。” “放心,本官的喜酒少不了你的。”虽然是追踪刺客的紧张时刻,盛飞羽的心情却很好。 直到盛飞羽来到了湖边,一个士兵迎面跑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人,刺客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盛飞羽脸上的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他的目光“嗖嗖”地往外冒着冷箭。 “不是让你们严防死守吗?人怎么会弄丢的?” “大人,张副将说要抓活口,弟兄们把刺客逼到了湖边,没想到那个刺客太狡诈了,竟然从手里掏出一个东西,那个东西在空中炸开后,弟兄们就看不见了。” “看不见了?” 盛飞羽听属下说得玄之又玄,两道眉毛几乎打成了一个死结。 “没错,小人们的眼睛十息之后才重获光明,但刺客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盛飞羽拧眉思索了一会儿:“等等,你刚才说,你们把刺客逼到了湖边?” 士兵闻言,神情略带几分茫然地点了点头:“大人,是在湖边。” “蠢货!” 盛飞羽气地一脚踢过去,把那人踹出了几米远。 他转头朝着自己的心腹道:“刺客一定是潜水逃走了,我们这就去湖边。” 有了盛飞羽坐阵后,湖边的神武军立刻有了主心骨,他们有条不紊地分批下水。 一会儿之后,这些士兵无功而返。 “大人,没有在水下发现刺客的踪迹。” 第一批下水的士兵湿漉漉地爬上岸,向盛飞羽禀报。 盛飞羽望了一眼湖对岸。 这座精心打造的人工湖占地极大,对面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即使是以盛飞羽的目力,依然一眼望不到尽头。 盛飞羽脸色铁青,冷冷地盯着波纹迭起的湖面。 “湖对岸有没有派人把守?” 前来禀告的士兵愣了愣。 见状,盛飞羽飞起一脚,将士兵踢出了几米远。 “蠢货!” 他大步流星地朝着竹林的方向而去。 盛飞羽的心腹连忙跟上。 一路穿过竹林,盛飞羽来到了竹林的尽头。 只见眼前高高地立起了一片院墙。 盛飞羽指了指外边,朝公主府的下人询问:“外面是哪里?”https:/ 闻言,公主府的下人答道:“回禀盛大人,外面是一条小巷。” “再往外呢?”下人说话只说半截,盛飞羽强压着火气,不耐烦地追问。 “盛大人,再往外就是谨王府了。” 被他这一吼,下人的脖子缩了缩,小心翼翼地回答。 “谨王府?” 盛飞羽的面色浮上几分阴冷。 他眯了眯眼:“去谨王府!” …… 紫竹已经收到了消息,附在沈云绾耳畔道:“公主,盛飞羽去了谨王府。” “公主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 现在谨王殿下还在卢家的温泉庄子上,若是让盛飞羽发现谨王殿下不在王府内,那公主刚才不是白白牺牲了。 紫竹想想都要扼腕。 “陛下交给盛飞羽的密旨在我手里,只要孟池把人拖住,真要动起手,御史台的折子能把盛飞羽给淹没了。” 沈云绾弯起唇,一双明眸也跟着弯了弯。 “何况,盛飞羽弄丢了陛下的密旨,我赌他不敢和孟池针对到底!” 半个时辰之后,盛飞羽再次来到谨王府的大门外。 孟池抱臂靠在谨王府外的门柱上,看到去而复返的盛飞羽,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盛大人,是哪股妖风又把你给吹来了?” 孟池语气不善,盛飞羽懒得和他打嘴仗,冷笑了一声:“从义安公主府逃出来的刺客在众目睽睽下躲进了谨王府,本官奉旨捉拿刺客,你敢说陛下的命令是妖风?” “笑话!众目睽睽?我们谨王府的护卫怎么没有看到。所有的话都让你盛大人的一张嘴说完了,我看,是你盛飞羽非要跟我们家王爷过不去!” “少废话!”盛飞羽唯恐刺客给跑了,冷哼了一声,竟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手中刀身一抖,刀尖直逼孟池的面门。 “再不让开,本官第一个拿你开刀!” 刀锋上的寒意扑面而来,孟池却处变不惊,他撇了撇嘴:“真当老子是吓大的?当年老子可是从漠北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盛飞羽,你个龟儿子,有种你就杀了老子!” 闻言,盛飞羽的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戾气。 “真当本官不敢?”至今为止,撞到自己手上的硬骨头,坟头的草都有三尺高了,姓孟的绝不会是一个例外! 盛飞羽的目光流露出几分森然。刀尖一抖,直取孟池咽喉。 等到孟池人头落地,盛飞羽倒要看看,谨王府的这些侍卫都不怕死! 草,这龟儿子竟然跟自己玩真的?! 别看孟池刚才说得很硬气,却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侧身一躲,身体要害避开了盛飞羽的刀尖,然而,闪身时,脸庞上仍然被锋利的刀尖刮出了一道口子。 他抬起指腹,抹了下伤口上渗出的血珠,一张阳刚的面庞杀意纵横。 “老子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敢光天化日当街行凶,姓盛的,你眼里还有陛下、还有王法吗?!” 盛飞羽一击不成,略显遗憾地收起刀。 他朝着孟池露出一道阴冷至极的笑容:“算你躲得快!就是不知道,你再负隅顽抗,一会儿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随着盛飞羽的话音落下,在他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声响。上百个弓箭手出现在谨王府的大门外,一手拉开弓弦,弦上的羽箭蓄势待发。 这样大的阵仗,瞬间让孟池哑了火。 “好狗不挡道,给我让开!” 盛飞羽暴喝了一声,只要孟池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能够被扎成刺猬。 眼看孟池骑虎难下,周春晖从大门后走出,朝着盛飞羽拱了拱手:“盛大人,大家都是朝廷命官,何必闹得这么难看。我敢保证,孟统领不是成心要和盛大人作对,而是事关谨王府的颜面,若是谁都能踩上一脚,我们王爷以后如何在朝堂上行走?” 一个残废而已,还指望能够和二皇子一样在朝堂上行走吗?盛飞羽藏起眼底的不屑,淡淡道:“你们谨王府的颜面跟本官没有任何关系。周长史,本官只问你一句,谨王府是要抗旨不遵吗?” 面对盛飞羽的嚣张和猖狂,周春晖却毫无办法,他掩去眼底的冷意,侧身让开了一个位置:“不敢。盛大人请!” 盛飞羽见状,嘲讽的目光从这二人身上一一扫过。 从孟池身边经过时,他淡淡道:“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知道几斤几两的东西!” 孟池紧紧地捏住了拳头,将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看在盛飞羽眼里,也不过无能狂怒罢了。 眼睁睁地看着盛飞羽带人长驱而入,孟池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道:“周春晖,王爷现在不在王府,你怎么敢放他进来?你是不是疯了?” “慌什么!你不知道关门才好打狗吗?” 有陛下密旨,盛飞羽才能这样猖狂,多亏义安公主玩了一出“釜底抽薪”,一会儿有他盛飞羽哭的时候! “你少废话!你现在就出府去联系薛大人,看看他在御史台有没有熟人。盛飞羽敢动谨王府,就必须付出代价!” “盛飞羽这条恶狗把大半个朝堂的文官都要得罪遍了,只要薛大人牵头,我相信有的是人愿意痛打落水狗!” “好,我这就去安排。” 孟池一溜烟地跑走了。 周春晖等到孟池走后,快步朝着盛飞羽的方向追了上去。 只见盛飞羽带过来的士兵犹如强盗一般,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就连花园里的草木都被糟蹋得不成样子。 周春晖面部的肌肉抽了抽,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又记下了一笔。 然而,很快盛飞羽便大失所望。 谨王府里,盛飞羽不仅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人,就差掘地三尺了,依然没有找到林文栋的人头! 现在,就剩一个地方没有搜查了,那就是谨王萧夜珩所在的主院。 “来人,给我搜!”盛飞羽冷声吩咐! 第一百二十八章:密旨在哪儿? “住手!” 这一次,就连喜欢和稀泥的周春晖都不再退让。kuAiδugg “盛大人,这主院是我们王爷的日常起居之处,里头放着许多先帝和陛下赐下的御用之物,若是磕了、碰了,你有几个项上人头够砍的?!” 周春晖的语气里充满了威胁之意。 盛飞羽倏地眯起眼,声音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碴子:“周春晖,你以为老子是被吓大的?这么多年,老子查抄的文武百官,哪个家里没有几件御赐之物?” 他哼笑了一声:“你一再阻拦我,难道谨王的屋里有违禁之物?才会经不起查探。” “放肆!”周春晖冷冷地抬起眉。 他的脸上不见了虚伪的客套,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没有任何证据,你竟敢污蔑谨王殿下,盛飞羽,你好大的狗胆!” 周春晖扬起手臂,喝道:“弓箭手!” 话音落下,只见无数手持羽箭的士兵出现在屋顶,日光下,锃亮的玄铁箭簇闪烁着逼人的寒意。 盛飞羽嘴角的冷笑消失了。 他面色冷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周春晖,宛如潜伏在暗夜里的独狼,眼中绿意森森。 “周春晖,光天化日,你想刺杀朝廷命官?谨王殿下是要造反吗?!” 好一招请君入瓮! 盛飞羽此刻才发现,自己中了对方的奸计。 他紧紧绷起了下颌,视线凌厉无比,想用气势将周春晖逼退。 然而,周春晖平时跟个面团似的,哪怕他一直受到其他王府长史的排挤,始终笑呵呵的,仿佛没长骨头一样,这一刻,周春晖却硬气得很。 他淡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谨王府一直与世无争,我们家王爷侥幸捡了一条命后只想安稳度日,可有些小人非要落井下石,置之死地而后快!我谨王府上下都是硬骨头,绝不会坐以待毙,只会以牙还牙!” 周春晖掷地有声,一番话更是气如长虹,房顶的士兵受到了鼓舞,跟着喊道:“以牙还牙!” 士兵们的声音整齐划一,却控制着音量,没有传到府外,更不会惊动外面的神武军。 盛飞羽的脑门上冒起了青筋。 他身上的杀意不再掩饰,一双阴冷的眼睛像是正在吐着信子的毒蛇。 “到了黄泉路上,别忘了报上本官的名号!” 盛飞羽仗着有陛下密旨,根本不把谨王府放在眼里,何况谨王还没有露面,眼前的人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王府长史! 盛飞羽阴冷的目光一一扫过房顶的每一张面孔,这是他杀人前的习惯,那就是记住每一个死在他手下的人,亲眼看着被杀之人的眼底流露出恐惧,这样,他的心头就会产生一股强烈的快感。 接着,盛飞羽从袖中取出响箭,刚要发射到空中,房顶上突然飞下一支羽箭…… 盛飞羽的信号还没有发出去,手里的响箭就被锋利的箭矢从中劈开,在地上裂成了两半。 周春晖勾起唇,露出他的招牌笑容:“盛大人,真不好意思,可能黄泉路太挤了,阎王爷暂时还不想收我!” 盛飞羽的眼底闪过了一道暗芒。 屋外都已经闹得沸反盈天了,可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盛飞羽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天大的猜测。 谨王很有可能不在王府内。 所以,孟池和周春晖不惜抗旨也要拼命阻拦自己! 一个断了腿的残废,他能够去哪儿? 如果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不但陛下那里,就是未来的天子,也会给自己记上一功! 想到这里,盛飞羽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响箭,抬起脚,鞋底将裂开的竹片踩得粉碎。 “周春晖,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杀我的胆子!” 盛飞羽嗤笑了一声,昂首阔步地朝着屋门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眼看着盛飞羽离屋门的方向越来越近,一支羽箭破空袭来,直取盛飞羽的咽喉! 感受到危险的临近,盛飞羽本能地侧过身,锋利的箭矢与他擦肩而过,钉在他脚尖前的地面上! 盛飞羽狠狠眯起眼,眼神犹如刀子一般,仿佛要把周春晖给碎尸万段! “本官有陛下密旨,周春晖,即使你杀了本官,谨王府上下也难逃一死!” “盛大人张口闭口都是密旨,不如把密旨拿出来。我就不信,陛下会朝自己的亲生儿子动手!” 周春晖掀了掀唇,露出一道讽刺至极的笑容。 盛飞羽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 陛下十分看重名声,自己领旨前,陛下曾经交代过,不到万不得已,这封密旨不要展露在人前! 盛飞羽能坐到如今的位置,除了比一般人狠辣,什么脏事都肯做,还有一点就是聪明。 陛下不想让人知道他想处置亲子,给自己密旨,就是为了达到威慑的目的。 但现在,自己手中的密旨必须拿出来了! 盛飞羽冷笑一声:“也好!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 现在周春晖在盛飞羽的眼里已经跟死人无异了。 他伸手探入袖中,然而,那个本该藏着密旨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这怎么可能? 盛飞羽面色大变。 见状,周春晖毫不客气地嘲笑道:“盛飞羽,你竟敢假传圣旨,你好大的胆子!” “放屁!” 盛飞羽又急又怒,竟是直接飙出了粗口。 见状,周春晖一脸不适地皱起眉,眼神里含着浓浓的讥诮:“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啊,陛下赐你高官侯爵,也洗不掉你身上的痞气,真是有辱斯文!” 周春晖的眼神像是在看粪土一样,充满了嫌弃。 盛飞羽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他知道周春晖是在激怒自己。 没有了密旨,一旦自己气愤之下动起手来,周围环伺着的弓箭手随时都可能把自己和手下们射出刺猬! 盛飞羽还不至于种了这么浅显的“激将法”! “我手里有没有密旨,只要到了御前,自然会真相大白!”盛飞羽一边跟周春晖对峙,一边苦苦思索着密旨是如何遗失的。 然而,苦思了半晌,盛飞羽仍是毫无头绪。 在来谨王府之前,自己还特意检查过,并且,觉不让人靠近自己的三步之内。 难道…… 盛飞羽眯起眼,想到那抹如兰似麝的暗香,窈窕动人的倩影,还有那双软若无骨的柔荑…… 不可能! 除非是顶尖高手,才能在不惊动自己的情况下从自己身上取走密旨,义安公主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想到她上马时迷人的身姿,盛飞羽瞳孔微缩,接着便摇了摇头。 沈正青绝不可能让女儿习武。就算义安公主马术很好,顶多是一些花拳绣腿! “盛大人,你也不用搬出陛下来吓唬我。只要你把密旨拿出来,我乖乖把脖子伸给你,任由你处置!” 周春晖的脸上露出阴阳怪气的笑容。 闻言,盛飞羽收回思绪,眼底闪过一抹狠色。 为今之计,只能先将密旨的下落放到一边,拼上性命硬闯!周春晖的阻挠,早晚会是他的催命符! 盛飞羽咬紧牙,朝着跟随自己的属下们使了一道眼色。 盛飞羽御下极严,能跟来这儿的,还真没有怕死之人,全都幅度极小的点点头,眼神中带着视死如归之意! …… 公主府内,沈云绾坐在一张玫瑰椅上,面前摆着茶香扑鼻的大红袍,还有一盘形状小巧、如桃花瓣一般晶莹、剔透的桃花糕。 然而,沈云绾面前的茶盏直到盏里的茶水冷掉,主人仍是动都未动。 紫竹小心翼翼地劝道:“公主,您早膳和午膳都没有动筷子,还是吃块桃花糕垫垫肚子,您要是饿坏了,王爷回来后该心疼了。” 沈云绾根本感觉不到饿,她黛眉微颦,目光透着一丝凝重:“神武军还没有从谨王府撤走吗?” 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卢晗之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说明谨王府的形势仍是异常严峻! 唯有如此,卢晗之才不敢有任何动作。 “公主,奴婢刚才从后门跑出去看了,神武军还围在谨王府外面,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然,卢大人早就跟您示警了。” 紫竹就不相信了,一个小小的三品官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闯入堂堂皇子的院子! 盛飞羽难道不怕死吗?! 然而,沈云绾却不像紫竹这样乐观! “翠屏呢?她此刻出没出宫?” 沈云绾安排了公主府的下人在宫门外守候,一旦看到翠屏出宫,便快马来报。 “公主,翠屏姑姑那里还没有半点消息。” 紫竹皱着眉说道。 若是按照以往,这一个多时辰都够翠屏姑姑走上两个来回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把翠屏姑姑绊住了?会不会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留下了翠屏姑姑照顾?” “紫竹,太后娘娘一向视萧夜珩如性命。你说,什么样的事情才能将翠屏绊住?” 沈云绾下意识地咬了一下樱唇,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危险。 能将翠屏绊住的,唯有当今陛下! 难道仅仅因为林文栋的死,陛下就决意要对亲生儿子动手吗? 可是萧夜珩在世人眼中双腿已废,又能威胁到他什么? 还是说…… 陛下已经等不及,要为他的爱子腾位置,盛飞羽才会来势汹涌,誓要从萧夜珩身上撕下一大块肉! 或者,干脆要了萧夜珩的命! 第一百三十章:滚出去! “谨王殿下还是不要找借口给自己脱罪了。就算张家村有人逃过一劫,也远在边关。林文栋的死,是由你一手策划,我可是有人证在手。” 盛飞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闻言,萧夜珩低咳了一声,缓缓勾起唇,笑容里多出了一抹讽刺。 “看来盛大人一定要将林文栋的死按在本王的头上。多说无益,只要你能在谨王府找到本王动手的证据,本王任凭父皇处置。” “好,那下官就得罪了!” 盛飞羽在京城之内布下了天罗地网,除非谨王有飞天遁地之能,否则,绝不可能将林文栋的人头转移出去! 盛飞羽第一个盯上了屋子里的多宝阁,只见架子上一件珍玩都没有看到,反而放着许多个黑漆漆的木匣子,看匣子的大小,刚好能够装下林文栋的人头! 盛飞羽可没有忽略,自己一进屋时,鼻间嗅到的那丝极淡的血腥味。 察觉到了盛飞羽的意图,萧夜珩淡淡道:“盛大人,刚才本王忘了提醒,这多宝阁上的东西都是先帝御赐之物,若是盛大人不小心损坏了,本王就只能进宫找父皇做主了。” “王爷放心,下官虽然是个粗人,手脚还是很轻的。”谨王越是如此在意多宝阁上的东西,盛飞羽就认定了这多宝阁一定有鬼! 然而,随着最后一个木匣被打开,盛飞羽收起目光里的失望,视线在房间里来回梭巡,直到他将屋顶的横梁都查探了一遍,仍是没有任何发现。 这俗话说捉贼拿赃,自己现在只有人证,若是一直找不到物证,想要给谨王定罪,未免有些牵强。盛飞羽心念电转,手指悄悄伸入袖中…… 只要有了这封书信,林文栋的首级找不找得到,都不重要了…… 他眼角的余光往床榻的方向撇过去,只见谨王手里拿着那本没有看完的兵书,目光微垂,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动静。 盛飞羽的手指将书信从袖里勾出,速度极快地将书信丢进木匣,他正准备合上盖子,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盛大人就不好奇那封密旨的下落吗?” “咚——”匣盖落下,砸在了盛飞羽的手指上。 他忍住指间的疼痛,偏过头,与谨王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 只见对方的一双墨眸深不见底,薄唇却暗含讥诮,显然将自己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盛飞羽索性撕下了面具。 “谨王殿下,实话告诉你,只要是我盛飞羽搜查过的府邸,那就只有被查抄的下场。” 这一点,不必盛飞羽多说,萧夜珩也很清楚。如果不是父皇的命令,盛飞羽又怎么敢栽赃陷害一个皇子。 可那又如何!萧夜珩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洗颈就戮”四个字! 他冷笑:“本王劝盛大人还是尽快回府的好。否则,盛大人遗失的那份密旨就会展示给路过之人,不出半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 “密旨在王爷手上?”盛飞羽瞳孔一缩,一双眯起的眼睛如恶枭一般,透出残暴的光芒。 萧夜珩掀了掀薄唇,一双深邃的墨眸仿佛有流光划过,散发出夺目的光彩。 第一百三十二章:敞开心扉 萧夜珩发现自己被沈云绾的问题框进去了。 偏偏,他连对她说一句重话都舍不得。 “绾绾,你的话当然管用。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今日我若宽恕了卢晗之,来日便有千万个卢晗之。” “萧夜珩,看在卢晗之对你忠心耿耿的份上,就不能网开一面吗?” 真让卢晗之离开,就是把他逼上绝路。 届时,范阳卢氏失去了最引以为傲的继承人,又岂会善罢甘休。 沈云绾不能看着萧夜珩感情用事。 “绾绾,如果卢晗之的忠心与我的意志相违背,这种忠心不如不要。” 萧夜珩决心已定,无论沈云绾如何劝导,都没有丝毫动摇。 这让沈云绾气恼不已。 眼看着道理讲不通,沈云绾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她一双灵动的明眸眨了眨。 “萧夜珩,既然你执意要把卢晗之赶出府,那我尊重你的决定。只是我希望,你也要尊重我的意愿,可以吗?” 沈云绾不再给卢晗之求情,顿时让萧夜珩如释重负。 他真怕绾绾再跟自己纠缠一会儿,自己就会拗不过地答应了。 他柔声道:“绾绾,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沈云绾等的就是萧夜珩这句话。 她冲出屋子,几步追上了卢晗之,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卢晗之看到沈云绾,苦笑了一声:“义安公主,多谢你帮我跟王爷求情。晗之自知有罪,这就离开京城,也请公主放心,范阳卢氏绝不会跟谨王殿下为敌。” 卢晗之这句话虽然是对着沈云绾说的,却是他给萧夜珩的承诺。 刹那间,沈云绾对卢晗之的印象大为改观。就冲卢晗之的这份机智、通透以及心胸、格局,就值得自己刮目相看。 不愧是被称为“人杰”的北地第一才子! “卢晗之,你说一臣不事二主,我这里也有一句话:良禽择木而栖。这世上的伯乐可不止萧夜珩一个。” 卢晗之遭受的打击太大,那颗聪明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公主殿下的意思,恕晗之没有听懂。不知公主所指的伯乐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沈云绾伸出纤纤玉指,指了指自己,“喏,就是我。” 她的动作带着几分俏皮。 看在卢晗之眼里,却如佛祖拈花一般,带着无边的智慧和无比的慈悲! 效忠义安公主,不就是效忠谨王殿下? 卢晗之终于反应了过来,一张惨白的面庞因为激动染上了一点血色。 他嘴唇微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更是激动地颤抖不已。 自己利用了义安公主,公主却不计前嫌,如此的心胸、如此的智慧,谨王妃除了她之外,天下女子无人比她更配这个位置。 “公主,我……” 卢晗之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沈云绾的身后。 只见谨王殿下剑眉深锁,一双深邃的墨眸虽然布满阴霾,却没有出声阻止。 卢晗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心神激荡之下竟是喜极而泣! 这一次,面对义安公主,卢晗之心服口服地向她低下了高傲的头颅:“晗之愿意!晗之日后任凭公主殿下驱策!” 沈云绾闻言嫣然一笑:“起来吧,跟周春晖一样,去刑房领五十板子,什么时候养好了伤,什么时候再来本宫面前尽忠。” 马上就要挨板子了,卢晗之却甘之如饴:“多谢公主殿下!” 他起身,身影一改之前的沉重,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等到卢晗之的身影彻底消失了,萧夜珩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绾绾,我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萧夜珩肯定不知道一句话:被偏爱得有恃无恐。 她俏皮地吐了吐舌:“你身边人才辈出,我这里却一直缺人手,还不许我收拢一两个心腹吗?” 说完,她主动抱住萧夜珩的手臂,声音如蜜糖一般甜美:“我们干嘛站在院子里说话,回屋回屋。” 萧夜珩被沈云绾半拖半拽着,唇畔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他没想到,沈云绾关上门,立刻拉下了俏脸。 “萧夜珩,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你怎么知道我对盛飞羽用了美人计的?” 沈云绾说完,只见萧夜珩唇角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一双墨眸变得冰寒至极。 沈云绾不由自主地咬了咬唇。 萧夜珩该不会以为自己跟盛飞羽发生了什么吧? 所以…… 他是怀疑自己给他戴了绿帽子,才会想要将出主意的卢晗之杀之而后快? 想到这里,沈云绾的心跳滞了滞,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让她有些呼吸困难。 然而,萧夜珩并没有注意到沈云绾的情绪变化。 他垂下头,如鸦羽一般的长睫遮挡住了他的目光,让人无从窥探他的心思。 沈云绾被萧夜珩的态度伤到了,心脏如同针扎一般,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的眼底浮上了几分湿意,却被她强行忍住,一脸倔强地等着萧夜珩的宣判。 萧夜珩咬紧下颚,徐徐地吐了口气。 “绾绾,盛飞羽靠近我时,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属于你的香气。你知道吗,那一刻,我恨不得杀了自己。” 萧夜珩说到这里,仿佛又重温了一次万箭穿心的滋味。 他缓缓地平复了一下变得急促的呼吸,方才能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我认识的绾绾,骄傲地就像是一只凤凰,永远站在云端睥睨着众生。无情无欲,不会为人世间的一切所停留。 可是有一天,这只凤凰竟然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只能小心翼翼地藏住这份窃喜,努力装出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 可后来,我连伪装都变得十分困难。我才知道心动是藏不住的。” 萧夜珩的唇畔流露出浓浓的苦涩:“我没想到,似我这种不被上天眷顾之人,居然能得到凤凰的青睐,可我没有守护好她,让她为我而折翼。” 萧夜珩尽管用了最大的意志力去克制,仍是抑制不住声线的颤抖。 一滴泪,从他眼角渗出,沿着高挺的鼻梁,一路滑到薄唇,卷入舌尖,比黄连还要苦涩。 这一滴泪像是打开了开关,让他幽黑的墨眸一片猩红,眼中仿佛在泣血。 “那么骄傲的绾绾,为了阻止盛飞羽搜查王府,情愿以色相诱,我不知道,一个女子她对我如何情深,才能让她违背自己的意愿,做出她最嫌恶之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莫小雨 沈云绾的玉背抵在硬邦邦的紫檀木书桌上,她就像是大海上的一叶扁舟,一双手臂无助地攀在萧夜珩的颈项上,随着他载沉载浮。筷書閣 男人滚烫的气息拂在她的面颊上,鼻端被清逸、修雅的香气所包围,让沈云绾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直到她的肌肤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冰凉的桌面带来一阵微微的战栗。 沈云绾倏地清醒过来,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撞进了萧夜珩的目光里。 那样炽热的眼神,像是滚烫的岩浆,仿佛下一秒,自己就会融化在他的视线里。 “绾绾……”萧夜珩吻上那双眼睛,接着薄唇顺着她的雪颈,落在她微凉的肌肤上…… 沈云绾的娇躯剧烈地一颤,紧紧咬住了樱唇,那声脱口而出的娇吟被她含在了贝齿间。 沈云绾的手臂无力地从男人的后颈上坠落,玉白的手指按在桌沿上,洇出薄汗的指腹留下五道深深的指印…… “萧夜珩,不要了……”沈云绾发出一声似哭非哭地啜泣,一张玉白的面容染上绯色,恍如在春风中颤立的垂丝海棠,娇滴滴的一朵,不胜凉风的娇羞…… 萧夜珩的一双墨眸早已变得赤红…… 他明知越了界,行为却失去了控制,沈云绾的哀求更像是带着诱惑的邀请,让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想要索取更多的甜美。 沈云绾的手指无力地从桌沿上垂下,她用仅存的力气抓住了男人的衣襟,仿佛任命一般,任由炽热的吻落在她的雪肤上…… 鹅黄色的襦裙在地上散开,萧夜珩的手指从她发间穿插而过,丝滑如绸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捉住一缕,印在唇边,充满珍爱的一吻。 “绾绾,可以吗?” 萧夜珩尽管激动难耐,仍是强迫自己停下,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沈云绾。 沈云绾全身只剩一件牙白色掐边的蝶恋花纹抹胸和亵裤。 她不自觉地咬住了樱唇。 这让她怎么说? 虽然知道萧夜珩不会做到最后一步,但沈云绾还没那么强大的心脏,能在这种地方做到和萧夜珩裸裎相对。 偏偏,面对着那双深情至极的墨眸,沈云绾又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就在沈云绾左右危难之际,屋外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成功地解救了沈云绾。 忽然被人打扰,萧夜珩的眼底仍存着欲*念,他哑声道:“什么事?” 如果细听,就能听出他在强压着火气。 门外的人缩了缩脑袋:“王爷,莫姑娘求见。” 沈云绾的一双明眸里氤氲着的水雾瞬间消退了。 外面的人居然是孟池。 他口中的“莫姑娘”是谁? 沈云绾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萧夜珩,忍着洁癖,将地上的衣裙捡起,缓缓穿好。 萧夜珩这下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强行从沈云绾身上收回目光,一双墨眸中还残存着迷恋,这让他眼底的怒火更加高涨。 他不耐烦地喝道:“本王不是吩咐过,不许莫小雨再进王府吗?” “王爷,莫姑娘说,她有十万火急之事。” 孟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来打扰萧夜珩,可那个莫小雨就像听不懂人话似的,自己怎么赶她都不走,后来更是跪在了府门外。 自己一个大男人,又不好上手拉扯她,无奈之下只能叫小厮去府里找几个粗使婆子,本以为软硬兼施,这样就能让莫小雨离开了。 结果,莫小雨也是个狠的,竟然一把抽下发间的银簪,抵在了喉咙上。 孟池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莫小雨死在王府门口,只能硬着头皮来跟萧夜珩禀告。 “十万火急之事?”沈云绾没想到自己猜中了,来的姑娘果然是莫北的妹妹莫小雨! 她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萧夜珩。 “谨王殿下,既然莫姑娘有急事,不如就让莫姑娘进来吧,万一耽误了谨王殿下的大事可就不妙了。” 沈云绾是懂阴阳怪气的。 萧夜珩的墨眸浮上了几分无奈,绾绾都这么说了,若是自己再坚持不见莫小雨,倒显得自己心虚。 “让她进来!” 萧夜珩压下眼底的不愉,落在沈云绾身上的目光温柔至极:“绾绾,你相信我,我跟莫小雨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不可告人之事。” “是吗?可我听说,那位莫小雨生的我见犹怜,萧夜珩,这样一个美女对你痴心一片,你当真不动心?” 沈云绾轻哼了一声。 都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知道自己没有出现之前,萧夜珩有没有为莫小雨动心过。 若是萧夜珩真的一丝念想都没有给人家,那个莫小雨又怎么会这么执着,而且笃定了萧夜珩一定会见她! 沈云绾发觉自己像是被浸泡在了一汪酸醋里,整个人都快要酸死了。 她的情绪变化没有逃过萧夜珩的眼睛,这让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丝欣喜,原来绾绾也会为自己吃醋。 然而,萧夜珩很快就把这丝不该有的欣喜压下了。看来,自己对莫小雨还是太仁慈了,才会让她无视自己的命令,一再前来打扰自己。 “绾绾,凤凰非醴泉不饮,非梧桐不栖。我有明月在怀,还会留意一道微弱的萤火吗?” 萧夜珩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贬低莫小雨,他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绾绾本就是这天上地下、绝世无双的存在。 可惜沈云绾不会读心术,否则,听了萧夜珩的心里话,恐怕都要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了。 她眨着一双明眸,眼中笑意点点:“真的?” 如果沈云绾的面前有一面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这一刻的笑容有多甜。 “日月为证,天地可表!” 萧夜珩无比认真地说道。 “那我就暂且相信你。” 沈云绾说完,忽然听到院子里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按照来人的速度,下一秒就要走到门口了。 见状,沈云绾目光一转,竟是当着萧夜珩的面,蹲下身,在萧夜珩呆若木鸡的神情中,直接钻到了桌子底下。 沈云绾刚把自己藏好,屋门紧接着便被人推开了。 孟池一个人走在前面,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姿纤细的女子。 她穿着一身浅蓝色衣裙,一张瓜子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显得她极其清瘦和美丽,此刻娇娇怯怯地望来,像是一朵含风泣露的兰花,眉宇间笼罩着化不开的心事,让人忍不住想要抚平她的哀愁。 这女子便是莫小雨。 “王爷,小雨又来打扰您了。” 莫小雨福身向萧夜珩行礼,柔美的身姿弯折成极其曼妙的曲线,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无声的诱惑。 然而,萧夜珩就像没有看到她的“美丽”一样,一双冰寒的墨眸无波无澜,仿佛眼前的女子是个红粉骷髅。 这让莫小雨的眼底多了几分不甘。 她悄悄分出了一丝目光,看向自己身侧的男人。 孟池不像谨王殿下,自幼出入皇宫,见多了后宫佳丽,面对这样的自己,莫小雨就不相信孟池会不心动! 可惜,莫小雨又一次失望了。 孟池不仅没有露出痴迷的目光,反而一脸嫌恶。 啧,莫北这个妹子,这做派跟青楼里的小娘们似的,这兄妹两个还真是如出一辙,就没一个心思正派的。 孟池撇了撇嘴,突然发现莫小雨在偷看自己,心中为之一惊。该不会这莫小雨发现她无法迷倒王爷,就来勾引自己吧?草,他孟池有这么不挑吗?! 孟池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到了,朝着莫小雨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仿佛在说:看什么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掉。 莫小雨被孟池凶恶的眼神吓住了,眼底不自觉地弥漫上了泪水。 “王爷,我昨晚梦到了哥哥,他说您可能遇到危险,我担心的一晚上睡不着,便吩咐婢女把我送到京城来。” 莫小雨轻咬了一下樱唇,一双含泪的眼睛充满期盼地看着萧夜珩。 “我来到谨王府外面,发现王府被神武军包围了,幸好您没有事,否则,小雨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昨晚,小雨就应该向您示警的……” 桌子下头,沈云绾听着这道凄凄切切、不胜哀婉的声音,实在是无力吐槽。 就因为莫北跟她托梦,她就跑到京城,这话说出来,恐怕三岁小孩儿都不信。 萧夜珩这家伙怎么一直都不说话的,他在想什么? 沈云绾心思一转,轻轻扯了一下萧夜珩的袍脚,接着,用手指在萧夜珩的小腿上写道:说话! 萧夜珩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腿间忽然传来一股奇特的触感,柔弱无骨的手指在他小腿上一点一点地比划着……让他心底泛起了丝丝难掩的酥痒。 他皱了皱眉,努力压下那股异样的感觉,冷声道:“本王说过的话,看来你半点都没有记住。” “王爷,不是的!”莫小雨没想到谨王殿下这样无情。 她慌乱地摇了摇头:“王爷的每一句话,小雨都把它刻在心上。小雨知道哥哥犯下大错,小雨从来都没有怪过王爷。哥哥他……” 莫小雨抽噎了下:“哥哥他是罪有应得。我相信,哥哥死前一定后悔了,他心里头还记挂着王爷,才会托梦给我。王爷,你相信我……” 第一百三十四章:自作聪明 这个莫小雨,一直都喜欢自说自话吗? 沈云绾为自己刚才的拈酸吃醋感到可笑。 萧夜珩就算瞎了眼,都不可能看上莫小雨。 “你若是觉得你哥哥罪有应得,那你便该清楚,你作为罪臣家眷,本王饶过你,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莫小雨的眼泪非但没有泡软萧夜珩的铁石心肠,反而让他厌烦不已。 一个个都跟陈贵妃一般,哭哭啼啼,惯爱玩弄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莫小雨呆了呆。 谨王殿下的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把利刃,将莫小雨的五脏六腑扎得鲜血淋漓。 莫小雨曾经以为,谨王殿下的心中已经被江山社稷所占满,再也装不下儿女情长。 即便谨王殿下一直都对自己无情,没有关系,自己努力靠近他,用赤诚的爱意去温暖他就好了。 可是现在,莫小雨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如果不是那人告诉自己,谨王殿下为了一个女子才处死了哥哥,恐怕自己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原来…… 谨王殿下并非无情,他只不过是对自己无情罢了。 莫小雨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嫉妒,可她却不敢表现出来。 莫小雨心里很清楚,若是流露出一星半点,她这辈子就都没有机会了。 她紧紧地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嫉恨,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笑中带泪。 “我知道王爷不相信我的话。您若是看过这个,就知道小雨句句属实。” 莫小雨从袖中取出一张绢帕,用两只掌心拖着,呈给萧夜珩。 孟池见状,几步走到跟前,想要去接莫小雨的帕子,莫小雨却一把缩回手。 “孟大人,这上面的东西,我只能给谨王殿下一个人看。”她将手心合拢,帕子被她紧紧地攥在掌心中,一副生怕被孟池抢过去的样子。 什么玩意儿?还只给王爷一个人看。 孟池斜着眼睛,态度很不客气:“你要是在帕子上下毒怎么办?” 莫小雨呆了呆,不敢相信孟池居然说出这种话。 她气得娇颜微白:“孟大人,我知道你以前跟我哥哥的关系并不好,就因为这个,你就能凭空污蔑我吗?我为了王爷性命都能不要,又怎么会害他?!” 莫小雨说完,一双泪眼期盼地看着萧夜珩,眼底充满了哀伤。 “殿下,难道您不记得了?当初在战场上,我哥哥为了救您,用身体帮您挡下了暗箭,险些没有救回来。后来您在荒村养伤,无意被北蛮人得知,是我,引开了追兵。” 莫小雨紧紧咬住了樱唇:“殿下,小雨说这些,不是为了跟您邀功,殿下您乃千金之躯,在小雨心中,殿下您才是最重要的。” 莫小雨的这番话,任谁听了不得夸她一句用情至深。 也就是萧夜珩这个木头,不解风情得很。 沈云绾对莫小雨只闻其名,还没有见过她的真人,现在心里头好奇死了。 同样是走柔弱、善良的路线,也不知道莫小雨跟沈婉竹谁更胜一筹! “莫姑娘,你这话可真奇怪。你哥哥和我同是王爷的贴身护卫,把王爷的性命放在第一位,不是应该的吗?做下属的若是不能拿命护主,谨王府干嘛要养这种废物?” 听了莫小雨的话,孟池可算知道莫北的优越感怎么来的了。他不会以为给王爷挡了一箭,王爷就欠他一条命吧?! 明明是自己的分内之事、职责所在,他哪里来的脸以王爷的救命恩人自居?!枉自己还为莫北惋惜过,现在看来,莫北分明是死有余辜! “孟大人,都说死者为大,即使我哥哥有错在先,可你在他死后这样侮辱他,就不会觉得愧疚吗?” 莫小雨声声泣泪,一管哀婉的声音更是柔肠千转…… “殿下,无论是哥哥还是我,能为殿下而死,是我们兄妹的荣幸,小雨恳请殿下不要听信谗言,否则哥哥九泉之下如何瞑目……” 这个莫小雨有点东西! 桌子底下,沈云绾热出了一身的薄汗。再让她这么绕下去,恐怕她能够绕到天亮。 萧夜珩就这么冷眼看戏吗? 沈云绾故技重施,这一次,手指顺着萧夜珩的裤脚探进去,在他皮肤上划过。 萧夜珩握着茶盏的手指骤然一松,大半杯茶水都洒在了桌面上。 他一阵口干舌燥,薄唇忍耐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在莫小雨和孟池的视角里,却变成了谨王殿下不耐烦地摔了茶盏,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庞透出凛冽的寒意。 莫小雨心头一颤,竟是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孟池比莫小雨的胆子大一点,缩了缩脑袋,小声道:“莫姑娘,交给我和交给王爷是一样的,趁着王爷的耐心还没有消失,你还是赶紧把手绢给我吧。” “孟大人,我只相信王爷。”莫小雨理都不理孟池,一双眼睛仍是痴痴地望着萧夜珩,仿佛不舍地移开分毫。 “莫小雨,你手里的东西,本王并不好奇。” 萧夜珩分神感受着,绾绾柔软的指尖在他腿上调皮地戳来戳去,酥酥麻麻的触感仿佛在他的心尖上翩翩起舞,维持住此刻的平静,已经用尽了他的自制力。 萧夜珩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破功。 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将莫小雨和孟池打发走。 “本王再说最后一次,莫小雨,如果下次,你还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会让你永远都看不到天日。” 念在莫氏兄妹救过自己的份上,没有直接要了莫小雨的命,已经是萧夜珩最后的仁慈了。 莫小雨闻言脸色一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想起那人告诉自己的话:不要妄图用眼泪打动谨王。 都怪自己太傻了,竟然还对谨王殿下抱有期待。 莫小雨只要一想到过去谨王对自己的特殊,再对比他现在的绝情,瞬间心痛的无法自抑。 她任凭两行清泪从眼角淌下,充满悲伤的声音在发抖:“殿下,如果我要说的……与盛飞羽有关呢?殿下就不好奇,是谁给盛飞羽传的消息吗?” 莫小雨见“哥哥托梦”的说辞无法打动谨王,索性改换了策略。 “你知道是谁走漏的消息?”孟池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紧紧地盯着莫小雨。 “名单就在这上面。” 莫小雨亮了亮手里的帕子,注视着萧夜珩的目光无比执着:“我刚才说过,我只告诉殿下一个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少年往事 莫小雨的脸上露出一抹梦幻的笑容,让她惨白的脸色多出了几分红晕。 然而,她的目光却充满憎恨,配上那抹笑容,显得极其扭曲。 “可笑!真是可笑!枉我和哥哥一直苦苦隐瞒着,多少个晚上都夜不安寝,生怕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原来殿下你竟什么都知道!” 莫小雨的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 她一字一顿地质问:“是不是在殿下眼里,我们兄妹就是供人耻笑的跳梁小丑!” “莫小雨,本王从未因此轻视你。” 萧夜珩看着莫小雨这副癫狂的模样,奇异的是,他的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莫小雨忘不了她的十三岁,也走不出她的十三岁。曾几何时,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萧夜珩垂下目光,遮住眼底的自嘲。 “本王第一次上战场,杀的第一个人,他的脸整整一年都会出现在本王的梦境中。直到……” 萧夜珩抬起一双墨眸,眼底情绪翻涌,那一抹沉重和悲哀是莫小雨此生都绝难看懂的。 “本王在边关救下了一个妇人。那妇人的夫家全都死在了北蛮的铁蹄之下,就只剩她一人存活。当时她正欲自尽,被本王一剑斩断了麻绳。得知她父母尚在,本王便准备送她归家。可是本王没有想到,她的父母,看到九死一生的女儿,不仅没有安慰,反而逼迫她自尽……” 随着萧夜珩的诉说,他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刻,脑海里也随之呈现出那不堪的一幕…… 当年的少年尚怀着满腔热血,天真得不可思议。 即使被父皇废黜了太子之位,依然怀抱着期待,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只要他把北蛮人全部赶回漠北,父皇就能够改变心意,眼里不再只有二弟。 可是那妇人的父母却给年少的自己狠狠上了一课。 虽然当着自己的面,妇人的父母留下了妇人,可自己刚刚转身,妇人的父亲却用柴刀穿透了亲生女儿的身体…… 就是从那一刻,萧夜珩才知道,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爱自己的儿女,也是从那一刻开始,萧夜珩眼底的光熄灭了。kuAiδugg “莫小雨,我不知道你哥哥有没有跟你说过,女子失去贞洁不是她们的过错,错在北蛮人犯下的禽兽行径,错在大魏的男儿太无用,才会让自己的妻女被禽兽糟蹋。” 萧夜珩这句话对边关的三十万将士说过,也同样对边关的村民说过。 甚至,萧夜珩担心自己的命令会被阳奉阴违,让梁芳的妻子牵头,开设了针织局,专门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 萧夜珩淡淡道:“莫小雨,轻视你的人,不是本王,而是你自己。” 可惜,莫下雨并不理解萧夜珩的苦心。他的肺腑之言在莫小雨耳中,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莫小雨一脸嘲讽地说道:“殿下说得好听,如果殿下的妻子被北蛮人糟蹋了,你还会要她吗?” 闻言,萧夜珩墨眸中的冰冷稍稍融化了几分。 他温声道:“有我在,任何人想要伤害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即便会有万一,我该痛恨的是我自己的无能,有什么资格去怪她!” 莫小雨深深地看了一眼萧夜珩:“可惜啊,殿下说得再好听,我却不是殿下的心中之人。至于殿下的话是真是假,我也无法验证。” 莫小雨说到这里,嘴角露出一朵诡异的笑容,她的目光充满了怨毒,每一个字都如同诅咒。 “我就遥祝殿下的妻子日后被数不清的北蛮人糟蹋,一条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希望到了那时候,殿下还能够对她痴心不悔……” 如果莫小雨诅咒之人是萧夜珩,也许他可能会网开一面,但莫小雨诅咒之人偏偏是沈云绾,是萧夜珩放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的人。 明知道莫小雨所说的一幕绝不可能发生,然而仅仅是听着,萧夜珩就已经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了! 萧夜珩徒手捏碎了面前的茶盏,锋利的瓷片被他夹在两指间,往半空中一掷,直取莫小雨的咽喉…… 莫小雨的齿间逸出一声痛哼,是她在这个世界发出的最后一个音符,随着飙出的血线,她永远地失去了呼吸,只有那双眼睛不甘地睁着,带着浓浓的恨意和遗憾! 沈云绾咬了咬唇,缓缓从桌子下爬出。 视线被光明填满的那一刻,一具裸露的身体出现在眼前,只见女子满身鲜血,一双眼睛大睁着,即使死了,依然无损她娇美的容貌。 沈云绾复杂至极地收回了视线,看都没看萧夜珩,朝着屋外走去。 在听了萧夜珩的故事之后,沈云绾有些理解萧夜珩了。 萧夜珩对莫小雨的“包容”富含了太多、太沉重的感情。在那个少年心中,恐怕无法理解,妇人被北蛮的禽兽糟蹋就已经很不幸了,她的亲人们非但没有怜惜她的遭遇,反而朝她伸出了屠刀。 而这一刀,在萧夜珩身上,远比北蛮人扎得还要更深、更痛! 而萧夜珩在莫小雨身上,看到的不仅仅是那妇人的影子,还有许多跟那妇人相同命运的女子! 可是,沈云绾虽然理解,却过不了自己心中那一关。 她只要一想到萧夜珩将赤身裸*体的莫小雨抱了个满怀,心中便难受极了!难受到她无法再去面对萧夜珩! “绾绾……” 萧夜珩怔了怔,连忙起身去追…… 但沈云绾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已经跃上了房梁,犹如一只惊鸿般,消失在了萧夜珩的视野里。 …… 沈云绾没有回来,紫竹跟青羽两个哪里敢睡,看到沈云绾出现,两个人第一时间便上前迎接。 “公主,谨王府那边怎么样了?盛飞羽那个狗贼有没有发现什么?” “萧夜珩提前回来了,一切正常。” 沈云绾实在没什么兴致跟她们二人解释,言简意赅地说道。 “太好了,上天保佑,王爷平安无事!”紫竹庆幸地拍了拍胸脯。 然而,抬眼的一刹那,她没有在沈云绾的脸上看到任何喜色。 紫竹心头“咯噔”了一下,一脸忐忑地问道:“公主,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啊?” “什么事都没有,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都退下吧。” 沈云绾现在就只想一个人呆着。 见状,紫竹和青羽两个暗暗交换了道眼神,不敢再留,两个人一头雾水地退出了房间。 门外头,紫竹小声说道:“公主怎么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青羽耸了耸肩,自己比紫竹来得晚,比起自己,公主明显更信任紫竹,她都不知道的事,自己又怎么会知道?! “要不,我们去问问孟大人?” 既然公主是从谨王府回来后情绪才不对劲的,症结明显是出在王爷身上。 紫竹还没有胆子去质问王爷,倒是孟大人,自己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孟大人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行啊,公主这里离不了人,我在这儿伺候,你去一趟谨王府。”青羽说道。 紫竹没有异议地点了点头,只是她还没有出院子,视野里便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紫竹心中一惊,连忙跪下:“参见王爷。” “免礼,绾绾在屋里吗?” 萧夜珩的视线越过紫竹,落在那扇紧闭的屋门上。 “回禀王爷,公主不太高兴,让我们不必伺候,一个人歇下了。” 紫竹小心翼翼地回答。 “知道了,你退下吧。” 萧夜珩挥退了紫竹,一个人来到了沈云绾的房门外,可他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只能在门外徘徊着。 屋子里,沈云绾咬了咬唇。 那般熟悉的脚步声,每一步间隔的时间都一样,就像是尺子量过那样标准,沈云绾如何会听不出来! 守在门外有什么用! 萧夜珩难道不知道,自己不想看到他吗?! 沈云绾愤懑地捶了捶床柱,只要一想到萧夜珩的手碰过了莫小雨,她就好生气好生气! 虽然,萧夜珩也很无辜! 不,他才不无辜呢!如果不是他给了莫小雨机会,莫小雨又怎么可能“投怀送抱”成功呢! 沈云绾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绪又变得纷乱芜杂了。 “萧夜珩,你可以滚吗?” 沈云绾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朝着门外喝道! 萧夜珩闻言,心脏犹如被重锤敲了下,闷闷地发疼。 他掩去眼底的苦涩,温声说:“抱歉,我这就走!” 萧夜珩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劲。 沈云绾皱了皱眉,如同一缕风一般冲到了门边,一把推开门:“滚进来!” 萧夜珩看到屋门打开的那一刻,一双墨眸浮上浓浓的惊喜,然而下一刻,就被无边的寂寥所取代。 “绾绾,你别生气,我这就滚!” 堂堂王爷之尊,这一刻却低到了尘埃里。 沈云绾气的太阳穴都在跳。 “你聋了吗?我说让你滚进来!不是让你滚出去!” 如果不是看出萧夜珩情况不对,沈云绾才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闻言,萧夜珩的墨眸中涌上一抹狂喜,他将沈云绾一把抱住。 “绾绾,你原谅了我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原谅你了?别拿你的脏手抱我!” 沈云绾一把将人推开。 居然还敢用他的脏手来抱自己! 沈云绾只要一想到萧夜珩的这双手还碰过莫小雨,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到很不舒服! “绾绾,我沐浴过了,还有身上的衣服,我也换了。”萧夜珩怎么敢让莫小雨身上的脂粉玷污了他的绾绾! “你沐浴过了?” 沈云绾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个家伙! 这个家伙! 也怪自己,当时光顾着吃醋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爱意无需诉说 在被沈云绾推开的那一刻,萧夜珩的墨眸充满了失落,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沈云绾竟然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丝可怜兮兮的感觉。 这还是曾经那个深不可测、矜贵自持的男人吗? 沈云绾又好笑又好气。 “绾绾,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萧夜珩这个该死的恋爱脑,就没有发现他身上的不对劲吗?! 沈云绾没好气地说道:“你先给我进屋再说!” 什么毛病?非要在门口说话! 等到萧夜珩走进房间,沈云绾“啪”的一声合上了屋门,速度快得险些夹住萧夜珩的脚后跟。 “绾绾,我对莫小雨绝无任何私情。”萧夜珩恨不得将自己的一颗心剖出来,双手捧到沈云绾面前。 怕沈云绾不信,他急的双目赤红,一双墨眸犹如滚烫的岩浆,就连白皙的俊颜也染上了两抹可疑的暗红。 “绾绾,你相信我。” 沈云绾的沉默让萧夜珩的心中生出了一股巨大的恐慌,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了沈云绾的手指,整个人都连呼吸都在发着烫! 沈云绾本来还在生气,可是看着萧夜珩这副汗出如浆的模样,心底软了软,不由放柔了声音:“好,我相信你。萧夜珩,你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 萧夜珩愣了愣。 刚刚绾绾含怒离开,自己的一颗心仿佛被人从中间劈成了两半,痛得他差点没有站稳。 在绾绾的门外徘徊时,萧夜珩的内心更是煎熬,仿佛头顶悬着一把刀,随时都可能落下。 他的唇边浮上了一抹苦笑:“绾绾,刚刚看着你离开,五内俱焚算不算?” 沈云绾听了一阵无语。 萧夜珩好像根本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也是,中了莫小雨的暗招,还能保持清醒跟自己说这么多,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是萧夜珩的真爱了。 想到这里,沈云绾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 她明眸里凝着的寒冰融化了几许,红唇弯出一道浅浅的弧度,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萧夜珩,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是真的五内俱焚?” 沈云绾说完,主动握住了萧夜珩的手臂,手指搭在他腕间……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指下滚烫的肌肤仍是让沈云绾的指尖颤了颤。 沈云绾又气又心疼:“你身上的媚药发作有一段时间了,你就没发现你身体的异样吗?” “绾绾,我什么时候中的毒?” 萧夜珩目光迷茫,运转缓慢的大脑想了一会儿才明白沈云绾话里的意思。 “当然是莫小雨给你下的了。人家还要给你生个大胖儿子!萧夜珩,你真是好艳福!” 沈云绾的语气多了几分阴阳怪气。 萧夜珩的一双墨眸已经彻底变成了赤红色,就连喷出的呼吸都是烫的。 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早就失去了理智,然而,萧夜珩除了思考的慢了些,竟然还能回答沈云绾的问题。 “我不要大胖儿子,我只要绾绾。” 沈云绾被萧夜珩的这句话雷的外焦里嫩。 萧夜珩清醒以后要是回想起他说过的蠢话…… 沈云绾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这一笑,犹如云销雨霁,彩彻区明,映在萧夜珩的眼底,美艳不可方物。 刹那间,萧夜珩目光发直,“痴痴”地看着沈云绾。 第一百三十八章:太后有恙 萧夜珩的掌心传来了一道难以忽视的触感。 这让他想起祖母曾经养过的一只白猫。 它有着蓬松、柔软的毛发,一双一蓝一绿的鸳鸯眼,总是窝在靠窗的罗汉榻上,眯着眼睛,一副慵懒的模样。 萧夜珩从来都不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东西。 可是那只白猫却对他很亲近,有时候会跳到他膝上,伸出粉嫩的舌尖,在他掌心轻舔,可是那种感觉,却和现在截然不同。 萧夜珩只觉自己的掌心似是被羽毛刮过,酥酥的、麻麻的,让他的四肢百骸都泛起了一股难耐的痒意。 他无法自控地咬紧下颚,整个人如临大敌,浑身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 然而,下一刻,他全身的力气又像是被人抽掉了一般,似乎连骨头都是软的,如此反复,满心的甜蜜反而变成了一种酷刑。 沈云绾满心满眼都是萧夜珩掌心上的伤口。 她温柔地将萧夜珩掌心的血珠一一吮去,抬起头,唇畔刚浮上一朵笑靥,突然,整个人如同石化。 天啊!天啊!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理智逐渐回笼,沈云绾才发现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她一张俏脸仿佛被蒸熟了一般,面颊布满了红晕,一双湿润的眼睛羞耻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连跟萧夜珩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萧夜珩见她窘迫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底软得不成样子。 此刻,萧夜珩的心中萌生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永远地将她护在怀中:“绾绾,我去求皇祖母给我们赐婚。” 沈云绾被萧夜珩的一时冲动吓住了,羞窘的情绪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想也不想地说道:“不行。” “萧夜珩,你仔细想想,如果让陛下知道了我和你的关系,他不可能容忍你活着。” 萧夜珩性情隐忍,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皇帝多年以来明里暗里的打压下挣得一线生机,可是现在,他却不想再忍耐了。 “绾绾,我想让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为此,我会不惜代价。” 前有李知非,后有盛飞羽,现在又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莫小雨,只要绾绾成为谨王妃,那些人自然会识趣一些。 突然被求婚,沈云绾只想打消他的念头:“萧夜珩,可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然而,萧夜珩这次却是决心已定。 他的目光染上几许嘲讽:“只要父皇活着一天,就永远不是最好的时机。” 接着,他的目光换上了认真,一脸郑重地承诺:“绾绾,我会保护好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萧夜珩,怎么就说不通呢! 沈云绾只能极力安抚他:“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沈云绾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萧夜珩去请旨赐婚,一定是最糟糕的时机。 届时,还不知道他要跟皇帝妥协到何种地步才能够脱身,何况,日后还会后患无穷! “绾绾,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你只要安心待嫁就好了。嫁妆我也会准备好,通过皇祖母的手交给你,让你成为京城之中最风光的新娘子。” 天啊,萧夜珩这个念头在心里面转了多久了?怎么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齐皇后 “公主,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翠屏小声说道。 沈云绾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现在形势不明,她也无法判定自己猜测的会不会是真相,一切得等见到太后娘娘才能揭晓。 就在沈云绾思索之际,合上的殿门打开了,竟是柳双姑姑亲自出来迎接:“公主殿下,奴婢可算把您盼来了,太后娘娘正在里面等着……” “姑姑,太后娘娘的情况严重吗?她老人家怎么会突然病倒的?” 沈云绾一直在帮郑太后调理身体,虽然郑太后年纪不小了,可沈云绾给她开的草药都是出自空间内的灵草,只要郑太后按时服药,再活上二十年都没有问题。 柳双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公主,奴婢给太后娘娘请了她最信任的宋太医,宋太医把过脉之后,连开了几个药方,却始终无法定夺。” 柳双的心头除了担忧之外还有一丝庆幸。 幸亏自己害怕宋太医一个人不保险,让翠屏去请义安公主进宫,否则,若是多耽搁一会儿,只怕太后娘娘她…… 想到这里,柳双的心头多了一重愤恨。 难怪陛下不喜欢皇后,她也不想想,她是靠着谁才坐上凤位的!若是太后娘娘被她气出个三长两短,漫说是她,便是齐国公府也休想脱罪! “怎么会这样?”沈云绾惊呼出声。 柳双闻言苦笑了下:“公主,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您还是见过太后娘娘再说吧。” 说完,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翠屏:“你留在殿外等候。” 竟然连翠屏都不能进去! 沈云绾的心间笼罩上了一层阴霾。她沉默地点了点头,跟着柳双走进大殿。 坤仪宫是整个皇宫之内第二大的宫殿,沈云绾跟在柳双身后,走了一会儿,才走到太后娘娘的寝殿。 殿内的布置有多奢华自不必说,只见大殿中央跪着一个一身华服的妇人。 她的年纪大概三十来岁,一头珠翠,听到脚步声,回头朝着这边望来。筷書閣 只见她的发髻上戴着一顶华丽、耀眼的凤冠,凤冠下是一张略显富态的方圆脸,蚕眉凤眼,嘴唇的两边嘴角微微下垂,让她原本富态的面相多出了几分刻薄和凄苦,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这位跟富家太太一般气质的妇人不会就是齐皇后吧? 沈云绾的脑海里刚浮上这个念头,妇人便开口了:“柳姑姑,我不是故意惹姨母生气的。姨母要是醒来,你一定要帮我跟她老人家解释。” 这人居然真的是齐皇后! 不怪她在后宫里宛如透明人一样! 那位陈贵妃可是有着艳冠群芳之美,论年纪,明明比齐皇后还大,却时常做出小女儿家的娇态,并且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只是,萧夜珩的生母大齐后也出自齐国公府,通过萧夜珩就能看出当年的大齐后一定有着惊世之美,怎么妹妹却这般其貌不扬。 呃,自己差点忘了,萧夜珩的外祖母红颜薄命,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两位齐皇后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或许小齐后的容貌遗传了齐国公。 沈云绾的思维还在漫无边际地发散着,只听柳姑姑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奴婢虽然老眼昏花了,在这后宫之中呆了也有四十几年,真真假假还分得清。 您的这套说辞,还是留给那些愿意听的人吧。 只是奴婢要提醒皇后娘娘一句:没有太后娘娘,你和齐国公府什么都不是!” 柳双说话做事从来都是人前留一线,这么不给面子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可见齐皇后这个老实人也不像表面上那么老实! “姑姑,太后娘娘是我姨母,难道我会害我自己的姨母吗?我当然知道,没有姨母,哪里还有齐国公府和我的今天!” 齐皇后膝行几步,一双眼睛望着密不透风的幔帐,眼泪再次落下:“我也不知道姨母会那么生气,都怪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姑姑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齐皇后要是硬抗到底,柳双还会佩服她几分,这副坏又坏不彻底的粘糊样子可把柳双恶心透了。 她藏起眼底的厌恶,不再看齐皇后一眼,而是朝着沈云绾道:“公主,太后娘娘就在帐中等候,您随我来。” 齐皇后方才只顾跟柳双求情,闻言才发现柳双身后还跟着一位少女。 等到她看清了这少女的模样,垂在膝头的双手紧紧拽住了身上的凤袍。 这就是嘉柔提到的义安公主沈云绾?! 听嘉柔说,太后对那沈云绾十分宠爱,就连先帝赠与的凤钗都赐给了她,那可是嘉柔求了好久的。 真是一个狐媚子,蛊惑的太后连亲孙女都不疼,宁愿去宠爱一个外八路的。 齐皇后越想越气,眼神中不经意地流露出几分。 沈云绾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暗中挑了挑眉:这齐皇后可真有意思,自己这是和她第一次见面吧,这就开始厌憎上自己了? 沈云绾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她绝不会客气,已经决定一会儿在太后娘娘面前给齐皇后上眼药了。 郑太后安寝的床榻是一张千工拔步床,整张床全部用黄花梨打造,雕刻着百子千孙和五蝠捧寿的图案,上边镶嵌着象牙、犀角、螺钿、珊瑚、珍珠、玛瑙等名贵的宝石。就连垂下的幔帐也是寸锦寸金的蜀锦,精美的蟠龙凤纹呈现出波光粼粼的美。 “太后娘娘,义安公主进宫来看您了。” 柳双在幔帐外禀告。 “让她进来。”郑太后的声音异常虚弱,仿佛说完这句话,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闻言,柳双连忙将幔帐拉开了一条缝隙,仅容沈云绾一人通过。 从自己进殿之后柳双的种种表现来看,说明太后娘娘的病情远比自己设想的还要严重。 沈云绾怀着这层担忧,视线所及,已经看到了倚靠在床榻上的郑太后。 只见她的容颜仿佛苍老了好几岁,看到沈云绾,目光一喜,竟是涌出几滴泪水,嘴唇颤抖着:“云绾,你来了……” 方才隔着幔帐,沈云绾只闻其声,不如亲眼看到这么直观太后娘娘这是中风之兆! 怎么会这样?! 郑太后就连跟皇帝都敢硬碰硬,况且,她城府之深,就连自己也被她算计过。 如此不凡的女子,居然会被一个齐皇后气到这种地步! “太后娘娘,您先不要说话了。” 沈云绾连忙解下背在身上的药箱。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沈云绾回头看向柳姑姑:“姑姑,太后娘娘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半个时辰。”柳双的心里布满了担忧,刚才在殿外,她还要尽力掩饰,此刻,已经不再遮掩她神情里的凝重。 “公主,太后娘娘还能恢复吗?” 柳双一脸忐忑,眼中浸润着一丝水意。 但她却不敢放任自己的脆弱,若是连自己也慌了手脚,坤仪宫可就彻底乱了。 “姑姑稍安勿躁,我先给太后娘娘把脉。” 沈云绾说完,握住了郑太后的一截手腕。 “太后娘娘这是气急攻心,以后万不可再动气了。” 片刻之后,沈云绾收回手,朝着柳双说道:“姑姑您也要多劝着点,太后娘娘毕竟上了年纪,情绪稳定,身心愉悦,这比吃药都管用。” 沈云绾从旁边的小桌子上取了一张宣纸,在桌面上铺开,饱蘸墨水后下笔如飞。 “先照着这个方子吃上三副药。后面我要视效果再定。” 柳双接了药方,递给一旁的宫女,苦笑着说道:“奴婢也劝太后娘娘不要动怒,何必要跟个棒槌生气。外面那个,只要把她当个摆设就好了。” 柳双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郑太后:“万不得已,就让她……” “阿柳……” 郑太后动了动嘴唇,语气艰难地制止了柳双。 沈云绾的眼底划过一道深思。 柳姑姑一向都将太后娘娘的话奉为圭臬,如今却在齐皇后的事情上和太后娘娘意见相左。 若是太后娘娘没有阻止,柳姑姑要说的是让齐皇后“病逝”吧? 柳姑姑为什么会对齐皇后动了杀心呢? “太后娘娘,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说了,您不要再说话了,等着喝了药,您好好睡一觉……” 柳双眼底一热,连忙撇过头。 逼退眼底的泪意,她目光期待地看着沈云绾:“公主,有您在,太后娘娘一定会恢复如初的……” “姑姑不用担心,我先给太后娘娘施针,只要她的气血通了,再慢慢调养上一段时日,想要恢复并不难。” 虽然许多大夫都很喜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生怕担上责任,沈云绾却不在其中。 沈云绾看着柳双几近破碎的目光,心中不忍,索性给柳双吃了一颗定心丸。 闻言,柳双强撑着的那股心气瞬间散了,她身体一软,跌坐在床榻上,眼泪霎时如泉涌。 “上天保佑!上天保佑!奴婢这下可算放心了。公主,您可真是太后娘娘和谨王殿下的福星!有您在,太后娘娘和谨王殿下总会逢凶化吉。” 柳双对智远大师的批语更加坚信了。 义安公主不愧是身负大气运之人,有她在身边,就会一路福星高照。 可笑皇后找的那些阿猫阿狗,连给公主殿下提鞋都不配!日后她要是再敢提些不三不四的话,自己一定要狠狠“啐”上她一口! 第一百四十章:针灸治疗 “柳姑姑,你可别再恭维我了,再让你这么夸下去,我都要飘到天上去了。” 沈云绾有意缓解面前的紧张气氛。 柳双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奴婢说的都是实话,您的好,太后娘娘心里头都清楚呢。” 柳双说着,朝太后娘娘望去,只见后者动作艰难地点了点头。 柳双见状抹了抹眼睛,轻声说:“太后娘娘,您的坚持是对的。” 柳双的话云里雾里,沈云绾虽然没听懂,也没有多问,而是拈起一枚金针,在药水里泡过,扎在太后的眉心间。 她一边扎针,一边柔声说道:“太后娘娘,您以后可要收着点脾气,不能再随便动气了。这身体是自己的,要是您把自己气坏了,可就万事成空了。” 闻言,郑太后缓缓地弯起了嘴角,看着沈云绾的目光充满了慈爱。 当初自己就是看走了眼,被小齐氏那副佯装出的憨厚给骗了,细想想,一开始还不如挑个如容嫔那般的聪明人。 可惜,悔之晚矣! 郑太后的眼珠动了动,幸好,云绾这个孙媳妇,除了会让阿宝夫纲不振外,那是样样都好。 中风对老人家来说,那可是能够要了命的大事,饶是沈云绾落针极快,也耗费了小半个时辰。 她将银针帮太后全部取下,拿出一颗活血化瘀的丹药,让太后和水咽下,接着,在太后的后背上重重一拍…… 只听郑太后打了一个极响亮的嗝儿,接着不受控制地张开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柳双见状大惊失色地扑了过来:“太后娘娘……” “柳姑姑不要慌张,这口淤血一直堵在太后娘娘的喉咙里,如今吐出来是好事。” 沈云绾连忙安慰道。 柳双不懂医术,闻言脸色缓了缓,依然带着几分顾虑:“太后娘娘这般年纪,吐血真的不要紧吗?” 柳双这个问题倒把沈云绾问住了。 若是一个正常人,好生生地吐了血,说明他的身体一定出了问题。 但郑太后的情况不一样,她当时气地大动肝火,已经内出血了,若是不把淤血及时吐出来,万一流进气管,那可是要命的事情。 “柳姑姑,太后娘娘之所以会中风,是因为她身体里的血液循选出现了障碍,部分血管被堵住,气血不通造成了口角歪斜,语言不利。我要做的,就是帮太后娘娘将气血给疏通,在身体里能够正常循环。” 沈云绾怕柳双听不懂,在纸上化了一张简易的人体构造图,给她标注上血液循环的途经。 这般深入浅出的讲解总算让柳双听明白了。 她频频点头:“公主真是厉害,让您这么一说,连奴婢这个外行都听懂了。” “柳姑姑要是感兴趣,改天我送您一本养生的医书,里面讲了锻炼身体的法子,还有一些食疗的方子。” “那敢情好,奴婢先谢过公主,日后,奴婢一定拉着太后娘娘一起养生。” 柳双的心神彻底放松了下来,也有了玩笑的心思。 她的嘴角多了一丝笑影儿,帮睡着的太后掖了掖被角,低喃着:“也不知道太后娘娘何时能醒?” “姑姑放心吧,这是正常现象。” 沈云绾一边将金针插进针包,一边说道,“针灸之后身体是很容易疲倦的,太后娘娘毕竟上了年纪,又亏了气血,睡一觉,精神和体力都能恢复得快一些。” 她把针包装进药箱,取了一根梅花针出来,帮郑太后通头:“柳姑姑,用这种梅花针按摩头皮,能让人精神放松,还能活气血,你以后让宫女早中晚三次帮太后娘娘通头,再配合我给的精油和活血丹,坚持上一个月,就会有效果了。柳姑姑你也可以试试。” 沈云绾留下一堆瓶瓶罐罐:“上边我都写了名字,只要照着我给的说明书用就好了。” “公主真是有心之人,又周到、又细致,奴婢谢过公主。”柳双也不跟沈云绾客气。 她是亲眼看着谨王殿下长大的,说句逾矩的话,谨王殿下在她眼里,就跟自家孩子一样。义安公主早晚会是谨王妃,在她眼里,同样是自家人。 “柳姑姑,太后娘娘少说也要睡上半个时辰,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虽然郑太后安寝的这张千工拔步床就像是一间小型的屋子,同时容纳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但对沈云绾来说,寝室是很私密的空间,都已经给太后娘娘看完病了,还要继续呆在这里,她总觉得别扭。 “公主,您先暂且忍耐一下。” 柳双看出了沈云绾的不自在,朝着幔帐外面努了努嘴,小声道:“皇后娘娘还在外头跪着,您要是出去了,不陪她跪着不合适,陪她跪着,又让您受了大委屈。您就安心在这里呆着,也好让皇后娘娘醒醒脑子!” 柳双当着沈云绾和伺候的宫女,半点都不给皇后留面子,就连太后转危为安的消息也瞒着,就是想让皇后多担惊受怕一会儿。 沈云绾原本打算出宫的,但柳双这样说了,她再提出要走就不合适了,只能顺从地点了点头。 见状,柳双温柔地笑了笑,吩咐一旁的宫女:“翠翘,你去让小厨房送两碗燕窝粥过来,再送一些顺口的小菜。” 柳双怕沈云绾拒绝,主动说道:“让公主见笑了,这上了年纪的人,饿一会儿就撑不住,还要劳烦公主陪我用些粥,也好垫垫肚子。” “柳姑姑说的哪里话,姑姑这是体贴我。” 沈云绾还没有用晚膳就被叫进宫中,岂会不知这是柳双姑姑的一片好心。 这个情,她领了。 小厨房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端上来两碗燕窝粥并许多小菜。 翠翘提前收拾好了一张小桌子出来,将上面摆的满满当当的。 “柳姑姑,奴婢特意避开了皇后娘娘,让人从后窗递过来的。” “你做得很好,明日去找小满领一百两银子。” 柳双说完,将燕窝粥亲自端到沈云绾面前。 沈云绾接过后,柳双又帮她夹了几筷子小菜,有酥炸银鱼,翡翠虾仁,还有两道甜点:滴酥鲍螺和桂花糖蒸栗粉糕,盛在沈云绾面前的白玉盘里。 桌上的每一样小菜和点心都是沈云绾爱吃的。 这让沈云绾的心头不无诧异,总不能柳双和自己的口味一模一样吧。 明明对方身处深宫,却对自己的口味知之甚详。 似是看出了沈云绾的疑惑,翠翘笑道:“方才奴婢让人问过了翠屏,这些菜都是挑着公主的口味送上来的。” 翠屏、翠翘……沈云绾的心间不期然地浮上了一个念头,该不会翠翘就是翠屏口中所说的小姐妹吧? 她将这层疑惑压在心底,朝着翠翘婉约一笑:“可惜我进宫的太匆忙,没有银子赏你,只好日后再给你补上了。” “公主言重了,这是奴婢分内之事,若是奴婢敢要您的赏钱,姑姑可饶不了奴婢。” 深宫之中等级森严,翠翘言语之间却敢拿着柳双打趣,可见她在坤仪宫的地位非同一般。 果然,柳双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个小蹄子!既然公主开口,我岂能亏了你。你放心,你柳姑姑不是小气的人,明日你再找小满多要一百两银子,给你买胭脂水粉。” 柳双顿了顿,眼神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让她的神情显得有几分古怪。 “咱们坤仪宫不比别的地方,太后娘娘就喜欢热闹。你们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个个儿打扮成一朵花才好呢,太后娘娘看着也赏心悦目。 不像别的地方,一眼望去灰扑扑的。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这哪里是聚天下之力所供奉的皇宫内院,倒像是乡下土财主的破菜园子。” 柳双话里有话。 这话柳双能说,翠翘可不敢接。 她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拿话岔过去:“那奴婢明天可就去找满公公领赏了,姑姑你到时候可别心疼。” “你把心放回肚子。” 柳双收回唇畔的笑容,看着沈云绾在一旁安静地喝粥,真是越看越爱。 也不知道沈正青怎么就生出了这样钟灵毓秀的女儿。 自己这些话,若是让外面跪着的那个听了,要么义愤填膺地说上一顿没边际的,要么就是把自己讲的都当成笑话,过耳就忘。 眼前的女孩却是字字句句都听在心里了,心中有数却含而不露,这才是个能成大事的! 要不说蠢物就是蠢物,若是自己有个这样聪颖绝伦的女儿,那是怎么疼爱都不够,可有些人却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给他一件珍宝,他也是随手扔了。 柳双默默收回了视线,嘲讽地摇了摇头,也吃起碗里的燕窝粥来。 两个人用膳的速度都很快,见沈云绾吃完,柳双让人撤了桌子,指了指围廊处搁着的一张贵妃榻:“委屈公主在榻上靠一会儿,等太后娘娘醒来,奴婢再喊您。”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正好看看书,姑姑年纪大了,还是姑姑上去靠会儿吧,免得太后娘娘醒来,姑姑反而撑不住了。” 柳双也只比太后娘娘小上几岁,如今虽然看着她脸色还好,沈云绾就怕她熬的久了,身体会吃不消。 第一百四十二章:前尘往事 “姨母,姨母,我已经知道错了。”一道尖声的呼喊从幔帐外传来,让太后不适地皱起眉。 接着,便见一道身影扑进了幔帐,床顶垂下的织金纱帘跟着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险些被她给扯下来。 翠翘来不及阻拦,一个矮身跪在地上,一脸诚惶诚恐地请罪:“都怪奴婢没有拦住皇后娘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冷冷地扫了齐皇后一眼:“你贵为皇后,又怎么会有错。错的是哀家,只怪哀家当初眼瞎,挑中了你。” “姨母,我知道您一直后悔选了我做儿媳妇。可我扪心自问,嫁进宫中的这十八年,我无时无刻不把您放在心上,每日晨昏定省,给您端茶倒水,就连服侍您用膳,我都不假手于人,可是您,有把我当做外甥女吗?有把我当做儿媳妇吗?” 齐皇后越说越是委屈。 太后也太过分了,看她脸色红润极了,比自己的气色还好,却要装病吓唬自己,让自己在冷冰冰的地砖上跪了一个多时辰。 她有想过自己心里有多害怕吗? 当时自己甚至想过,要是太后有个万一,自己为了不拖累齐国公府,只有以死谢罪。 可这一切都是太后装出来的,老太婆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齐皇后心中又气又恨,愤懑之下,竟是说出了在心里憋了十八年的话:“您心里就只有姐姐,何曾有过我?!” 太后闻言,朝着齐皇后投去一道古怪的眼神,带着几许惊讶、几许明悟,更多的却是轻蔑和讥讽。 “若是五年前听到你说这些,哀家或许还会生气,可能现在年纪大了,气都气不动了。” 太后的嘴角浮上一抹笑容,既是悲悯,又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俯视。 “明珠啊……哀家很好奇。” 陡然听到了自己在闺中时的称呼,皇后有片刻的恍然,接着,她便听到了太后接下来字字诛心的一番话。 “你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明月比呢?无论是性情还是才貌,当年京城中胜过你的闺秀多如过江之鲫,你甚至连一首完整的诗都做不出来。娶妻娶贤,也就罢了。” 太后轻轻拍了下沈云绾,柔声道:“好孩子,你去帮哀家沏盏茶,正好哀家也有几句心里话要跟皇后说。” “是,太后娘娘。” 沈云绾正觉得尴尬,幸好太后帮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她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跟着翠翘绕过屏风,去了旁边的茶房。 太后支开了沈云绾,冷笑了一声。 她俯身,手指挑起齐皇后的下颌,端详着齐皇后的一张脸:“哀家在你身上看不到半分过人之处,你要是真的贤惠也好啊。 可你当年,竟敢将阿宝丢在冰天雪地的梅林里!他那时候才只有三岁啊!你以为哀家真的相信你的鬼话,相信你是无意将他落在梅林中吗? 你不过是有了身孕,就看阿宝不顺眼了。可惜啊,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妇人,哪里有怀上龙子的福气。都不用哀家亲自动手,你就把孩子给折腾掉了。实话告诉你,就算你真的生下男孙,皇帝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活着!无情最是天家!明白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宫闱秘事 “难道你在陈国公府安插了眼线?”沈云绾没想到萧夜珩这么神通广大。 萧夜珩哑然失笑。 “绾绾,你可能不知道,关于陈国公提剑追妻的消息,现在整个京城已经是无人不知了。” 沈云绾有些惊讶:“可是怎么会?这还没有天亮呢!巡夜的金吾卫也没有交班……” “绾绾,不要小看这些金吾卫,他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是我没想到你这么大胆,居然敢掺和到陈国公的家事中。” “这怎么能叫掺和?我和青羽只是跑去看戏,顶多在一旁煽风点火。” 沈云绾说到这里,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思索之色。 “你说沈婉竹大婚,干嘛非要我参加,她选在自己的婚礼上搞事情,就不嫌晦气吗?” “绾绾,不许说自己晦气。”萧夜珩的墨眸里酝酿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沈云绾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很好奇,沈婉竹要在她的婚礼上做什么?” “难道她还要故技重施,找个男人毁掉我的清白?” “未必不可能。”萧夜珩的面庞浮上了一抹凝重,“我知道劝不住你,但是婚礼那天,你一定要将紫竹和青羽都带在身边,必要的时候,让她们两个替你解围,之后我自会补偿她们。” “萧夜珩,我会多加小心的。” 虽然沈云绾自信地认为萧夜珩的担心都不存在,但为了避免他说教,沈云绾仍是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消息我要告诉你。” 沈云绾闻言,一双璀璨的明眸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什么消息?” “宫里头的惠妃娘娘有身孕了。” 这下沈云绾一整个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不可置信地说道:“可是我跟陛下说过,半年之内都不能近女色,他敢破戒,是不要命了吗?何况,陛下不是对陈贵妃痴心一片吗?怎么还会招惹其他女子?” “绾绾,这是皇祖母派人递给我的消息。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 萧夜珩身为一个成年男子,除了齐皇后这个姨母外,一向对后宫嫔妃敬而远之,更不可能安插眼线。 因此,对于皇祖母传来的消息,萧夜珩也是一头雾水。 “惠妃一直让人瞒着她怀孕的消息。如果不是她主动向皇祖母透露,就连皇祖母都被蒙在鼓里。” 这点倒是出乎萧夜珩的意料之外。 想不到后宫之中卧虎藏龙,在这耳目遍布的地方,惠妃还能够把消息瞒得滴水不漏,可见她的城府和手段。 “萧夜珩,改日我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找机会和惠妃见上一面。这样,惠妃腹中胎儿的性别和月份也就清楚了。” 沈云绾不想让萧夜珩再添一个劲敌。 一旦惠妃生下皇子,谁知道她会不会对皇位生出野心呢!毕竟皇位对后宫的女人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绾绾,不必去做画蛇添足的事,我相信惠妃会主动找你的。” 至于什么时间,萧夜珩想,只要耐心等着就好了。 “说的也是。太医院人多口杂,暗中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以惠妃的谨慎,一定不敢用太医院的太医。” 第一百六十二章:一声狗叫 绾绾她…… 萧夜珩本就清冷的嗓音更添了一抹肃杀。 他薄唇微启,言辞锋利如刀。 “盛大人几次找本王的麻烦,是急着给自己寻找下一个主子吗?父皇要的,是唯独效忠他一人的忠犬,要是这条狗逢人扔出的骨头便啃,本王很好奇,这等恶犬会有什么下场!” 盛飞羽闻言,一双阴冷的眼睛燃起两簇熊熊的火苗。 谨王竟敢如此羞辱自己! 一个残废,是谁给他的底气! 盛飞羽仍旧保持着行礼的动作,暗中却紧紧地捏起拳头,每一个指节在寂静的夜色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从前盛飞羽也跟谨王打过几分交道,在他还是太子之时。那时的谨王银鞍白马、意气风发,而自己还只是一个六品的带刀侍卫。 盛飞羽永远忘不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太子,因为忘了低头,太子的身边之人朝自己厉声呵斥,最虚伪的就是太子,连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却故作大度地说了一句“无妨”,接着他的车舆便远远而去。 那时盛飞羽便深恨这世上的不公,有些人一出生就在云端,而自己却低贱如泥。 盛飞羽甚至在心中暗想,什么时候这朵云才能够落到泥地里,那时自己一定要狠狠踩上一脚,看他会不会还跟从前一样虚伪。 盛飞羽没想到后来果然如自己所愿,太子变成了谨王,并且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就这样淡出了朝堂,淡出了众人的视线。自己都没来得及动手! 可没想到谨王一个残废竟敢骂自己是狗! 早晚有一天,盛飞羽要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子落在自己这条狗手里,会不会也一样痛哭流涕,对着自己摇尾乞怜! 想到这里,盛飞羽心中的恨意总算减少了一些。 他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谨王殿下,下官对陛下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就算下官是狗,也是陛下一个人的狗。” “堂堂三品官员,却以狗自居。盛大人,似你这种阿谀奉承之辈,如果不是父皇胸襟宽广、不拘一格……” 萧夜珩没有把话说完,而是从喉间逸出一声淡笑。 笑声虽轻,却充满了浓浓的讽刺。 盛飞羽用力咬住了腮上的软肉,即使咬出了血,都无法压下他心头的愤怒。 “谨王殿下笑什么?” 盛飞羽眯起眼,忍不住追问。 “本王自然是笑你,一个野狗摇身一变,竟添了几分人的模样,仗着主人的威势,却反咬起了主人的儿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回禀谨王,下官不觉得可笑。既然是主人养的狗,当然要听主人的命令,哪怕这条狗咬的是主人的儿子。要说可笑,下官以为,这个儿子反倒更可笑。” 盛飞羽忍不住反唇相讥。 然而,比起他的愤怒,萧夜珩的心中不见一丝波澜,语气更是平静如水。 “盛大人的意思,难道狗的主人命令这条狗去咬自己的亲生儿子,若果真如此,盛大人为何会在半夜三更上门,来逼迫本王一个尚未痊愈的病人,本王倒是有几分明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祸水东引 “公主殿下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盛飞羽的眼神跟刀子一样,像是要把萧夜珩的腹部扎出一个窟窿。 沈云绾闻言,朝着盛飞羽投去一道诧异的目光。 盛飞羽这副捉奸一般的口气算是怎么回事? “盛大人,在大夫眼里,只有病人,没有男女。” 沈云绾目光轻蔑,仿佛盛飞羽说了一句很荒唐的话。 “换药这种事,难道别的大夫不能做?公主殿下却不假他人之手,难道……” 盛飞羽的眼神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打量,不得不说,无论是谨王还是义安公主,这两个人的容貌都是万里挑一,坐在一处显得极其般配。 这让盛飞羽的心底升起了一丝妒火,不等沈云绾回答,冷冰冰地道:“方才下官就在屋外,但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下官进来,公主才开始给谨王殿下换药。在这期间……” 盛飞羽尽管极力掩饰,阴冷的目光仍是流露出了一丝妒火。 “谁知道你们二人有没有做出苟且之事。” “放肆!” 萧夜珩抬起墨眸,原本古井寒潭般的眼神爆发出慑人的寒芒,宛如一把绝世名剑破匣而出,扑面而来的杀意让盛飞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盛飞羽,本王和义安公主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可告人之事。你却信口开河,污蔑本王和义安公主的名声,居心何在?!” “谨王殿下,您的身体刚刚解毒,情绪不能激动,否则很容易气血上行,损伤肺腑。” 沈云绾先是出言平息萧夜珩的怒火,接着才把目光投向盛飞羽,一双明眸带着讥诮。 “盛大人的问题,本宫先从第一个开始回答。 当时本宫在屋内没有出声,就是怕某些居心叵测的小人大做文章; 第二个问题,本宫为何才开始给谨王殿下上药,这是因为换药的时辰是固定的。 为什么不假他人之手,是因为谨王殿下当初的伤口便是本宫处理的,没有人比本宫更专业; 最后一个问题,本宫是受太后娘娘所托,来给谨王殿下治病,若说和谨王殿下的关系……” 沈云绾眼中冷意尽退,唇畔浮上一朵嫣然的笑容:“整个京城人尽皆知,太后娘娘是本宫的恩人,谨王殿下又是太后娘娘的嫡孙,在本宫心中,谨王殿下便如兄长一般,这个答案,盛大人满意吗?”kuAiδugg 盛飞羽的每一个怀疑都被沈云绾堵了回去,并且还让盛飞羽找不到破绽。 “这么说,是下官冤枉谨王殿下和公主了?” 盛飞羽皱起眉,凭着内心的直觉,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不熟的关系。 “盛大人,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这多思多虑只会加重你的病情,本宫奉劝盛大人的心胸还是宽广、坦荡一些吧。” 论起嘴皮子上的功夫,就是朝堂上的那些御史都不见得是绾绾的对手。萧夜珩扫了一眼盛飞羽如鲠在喉的神情,眼底的笑意一闪而逝。 盛飞羽攥在一处的手指微微松开,脸上竟是露出了几分笑容:“公主的金玉良言,下官一定铭记在心。” 沈云绾的两弯黛眉像是被风吹皱的湖面。 盛飞羽的反应有些古怪,不仅没有生气,还朝自己笑,他该不会气糊涂了吧? 萧夜珩同样将盛飞羽的笑容看在了眼里,他朝着对方投去审视的目光,薄唇抿起,俊颜浮上冷峻的神色。 “盛大人不是有问题要问本王吗?” “敢问谨王殿下,当夜的刺客当真没有一个活口吗?” 盛飞羽的问题倒是出乎萧夜珩的意料之外。 他目光不变:“盛大人,当初刺客的尸体由你仔细检查过,难道一个死人还能死而复生吗?” “可是据下官所知,谨王府的许多侍卫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以前做过王爷您的亲兵,每一个都不是泛泛之辈。凭这些人的能力,难道就只留下了一个刺客?” 当夜被谨王府留下的刺客自然不止一个,只不过萧夜珩还没有搞清楚,究竟哪个是父皇的人,哪一个又是萧君泽的人。 “盛大人,本王手里若是有人证和物证,难道会甘心放过刺杀本王的幕后之人?自然是禀明父皇,让父皇为本王做主。可惜……” 萧夜珩的目光浮上了一丝自嘲:“王府的侍卫虽然有一部分是很久之前就跟着本王的,但这谨王府早就漏成了一个筛子,谁都想浑水摸鱼。当夜情况危急,在他们眼中,本王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谨王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盛飞羽要笑不笑地说道:“难道谨王殿下怀疑自己的府里有别人的探子吗?” “盛大人掌管神策军,号称是父皇的耳目,若是盛大人方便,大可帮本王筛查一番。” 萧夜珩格外坦荡地说道。 现在的谨王府暗潮涌动,萧夜珩不介意再多添一个盛飞羽,让府里的水变得更浑些。 萧夜珩如此态度,反而让盛飞羽怀疑其中有诈,谁知道对方是不是挖了陷阱就等着自己往下跳呢! 盛飞羽摊了摊手:“谨王殿下,下官的职责便是保护陛下,请恕下官爱莫能助。下官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盛大人请说。” 对方没有上钩,萧夜珩也不遗憾,漫不经心地道。 “陛下半个月前才查出,林文栋涉嫌贪墨军饷,杀良冒功,没想到陛下还未处置林文栋,他就已经死了。” 萧夜珩打断盛飞羽的话:“如果这就是盛大人想问的,本王可以告诉盛大人,就在十天前,本王便收到了知情人的举报,所有证据都在本王手里。可惜……本王还未让林文栋身败名裂,他就一命归西了。” “谨王殿下手里有证据?” 盛飞羽露出骇然的神情。 陛下一直以为,谨王没有证据处置林文栋,才会动用私刑,取了林文栋首级。 可谨王却说手里掌握着林文栋贪污军饷和杀良冒功的证据,只要有一样,林文栋就是死罪。 谨王大可以将证据送到御史台,何必亲自动手惹上一身骚?! 难道陛下的怀疑是错的?林文栋根本不是谨王杀的? 萧夜珩暗中注视着盛飞羽的神色变幻,眼底的暗芒一闪而逝。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盛飞羽皱紧了眉头,脑中灵光一闪,抓住了其中的一个疑点:“既然谨王殿下手里有证据,为什么不在林文栋被杀之际将证据呈送给陛下?” “若是本王在林文栋死后便立刻将证据奉上,父皇说不定会以为本王是先斩后奏,那时就真的百口莫辩了。” 萧夜珩淡淡一笑,只是脸上的神情却透出了一丝苦涩:“本王跟父皇既是父子,也是君臣,怎敢僭越?当时本王收到证据后,让人联系了御史台的周、王两位御史,两位御史也答应会帮本王上疏弹劾。” “可是没想到,就在周、王御史准备上疏弹劾的第二天,林文栋当夜便被人刺杀。两位御史担心会惹了麻烦上身,只能将此事按下。” “他们好大的胆子,既然知情,为什么不禀告给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 盛飞羽声音转厉,脸上浮现熊熊的怒火。 如果早知道此事还有隐情,自己也不会调查错了方向,一直追着谨王不放,反而放过了真正的刺客,还害的自己在陛下那里落下一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这两个老匹夫真真该死! 闻言,萧夜珩一脸平静地说道:“本王一介废人,不怪周、王两位御史选择明哲保身。” “哼!这些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平时满口仁义道德,没有人比他们更卑鄙。谨王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将此事如实禀明陛下。” 盛飞羽正愁没有地方撒气呢,这两个家伙就送上门来了,到时候要是再挖出一些有意思的东西,自己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 萧夜珩将盛飞羽这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尽收眼底,掩下目光里的嘲弄,淡淡道:“盛大人的问题问完了,本王是不是可以歇息了?” 沈云绾已经趁着萧夜珩跟盛飞羽说话的时间将纱布换好,此刻正在收拾药箱。 见状,盛飞羽的眼神从沈云绾身上一掠而过,看样子义安公主真是来给谨王换药的。 他心头的怀疑被打消了几分,连忙说道:“谨王殿下误会了,下官的问题是另外一个,林文栋死之后,下官曾在林文栋书房的暗格内翻出了一封密函。内容跟谨王殿下有关……” “哦?密函上是什么内容?”萧夜珩挑了挑眉,一双深邃的墨眸流露出丝丝惊诧,唯独没有心虚。 见状,盛飞羽凝神思索起来。 当初自己收到的线报,所有线索都直指谨王,可是自己就差把谨王府翻过来了,也没有找到林文栋的脑袋,这是其一;现在谨王殿下又跟自己明言手里有林文栋的罪证,那他就没有动手的理由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 盛飞羽决定试探一二。 “谨王殿下,那封密函上写着林文栋的死期!除此之外,还印着一枚谨王殿下的私章。” 萧夜珩的瞳孔紧紧一缩。 第一百六十四章:洗刷嫌疑 无怪盛飞羽会跟一条疯狗一样咬着自己不放。 “那封密函上难道有麒麟的标志?” 萧夜珩的这枚私章当初还是宋相所赠,后来他告老返乡,病逝在归乡途中,萧夜珩就对这枚私章更珍视了。 盛飞羽幽幽道:“没错,世人皆知,这枚麒麟印章是谨王殿下所有。赠送给您印章的宋相更是雕刻大家,下官想,若是有人想要模仿,应该不容易吧。” “盛大人说的不错。但这枚麒麟印章,本王早就遗失在战场上。当时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本王之外,还有卫将军。他是淮安姑祖母夫家的侄子,总不可能帮本王作伪证。盛大人只要一问便知。” 萧夜珩说完,俊美的面庞露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被盛飞羽敏感地捕捉到,只觉谨王的笑容透出无尽的讽刺,而这讽刺全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盛大人,你在抄家之前,难道会跟犯人提前透露抄家的日期,还要附上自己的私章吗?” “这般粗陋至极的栽赃陷害,盛大人居然对此深信不疑,死盯着本王不放,反而放过了真正的凶手,本王都要怀疑盛大人是不是对本王心怀恨意、故意为之了?” “毕竟……” 萧夜珩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说:“父皇对你赞许有加,盛大人总不可能是个酒囊饭袋。” 盛飞羽紧紧地咬住自己的腮帮子。 草,自己是被人当猴耍了!还有那个跟自己提供情报的暗线,究竟是被谁买通的?! 盛飞羽的脑海里瞬间浮上了好几个怀疑对象。 这都要怪他结仇太多,一时间想要找出指使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能慢慢搜查了。 “谨王殿下说的,下官会跟周王两位御史还有卫将军求证。若是谨王殿下所言属实,下官相信陛下一定会还谨王殿下清白。” 谨王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盛飞羽现在只能先避其锋芒。至于谨王对自己的羞辱…… 盛飞羽眯了眯眼,以后自己总能找到机会报复回去。 萧夜珩察觉到了盛飞羽对自己暗藏的敌意,还以为是父皇授意,他绝不会想到,似盛飞羽这种小人,随便一个眼神都能让他怀恨在心! 萧夜珩淡淡一笑:“本王能否洗刷嫌疑,全都仰赖盛大人。孟池,送客。” 这一声命令,萧夜珩是对着屋外喊得。 孟池早就在外面候着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迈进屋里:“盛大人,请吧!” 没想到,盛飞羽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将目光投到了沈云绾身上。 “义安公主既然已经给谨王殿下换好药了,不如一起?” 沈云绾蹙起了黛眉,轻嗤了一声,接着红唇绽放出一朵冷冽的笑容。 “盛大人方才说过,男女授受不亲。既然盛大人不是本宫的病人,就请盛大人先行一步。等盛大人走远了,本宫再告辞也不迟。” 盛飞羽咬了咬牙:“无妨,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盛飞羽朝着萧夜珩投去一道奇异的目光,眼神一触即离,接着躬身行礼:“谨王殿下,下官告辞。” “孟池,送客!” 直到盛飞羽的脚步声走远了,萧夜珩捏起拳,一拳捶在床柱上。 “竖子!” 紫檀木的床榻沉重、厚实,柱身竟然浮上了几道裂纹,可见萧夜珩这一拳的力道。 沈云绾立刻看向萧夜珩的腹部,只见自己刚刚换好的纱布隐隐浮上了一片红色。 她气急:“你知不知道你把伤口崩开了?你是在发什么疯!” “盛飞羽敢拿那种眼神看你!” 萧夜珩的目光充满了怒气。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行了,你跟那种小人计较什么!” 沈云绾只好把药箱打开,重新给萧夜珩敷上止血的药粉,再用新的纱布包扎好。 “你让人把我的衣服悄悄处理了。” 沈云绾无比庆幸自己当初在萧夜珩的府上住过一段时间,否则,她从哪里找出一身合适的衣裙来穿? 盛飞羽眼光这么毒,万一让他发现了不对,难保他不会挖出更多的东西! 不过…… 沈云绾记得,当时自己的衣裙都放在自己的院子啊,什么时候居然出现在了萧夜珩的寝室! 当时事态紧急,萧夜珩告诉自己的时候,沈云绾并没有多想。 但是现在…… “萧夜珩,为什么你的房间会有我的衣裙?” 沈云绾的这个问题把萧夜珩问住了。 他心头的恼怒瞬间烟消云散,脸上的神情僵了僵。 “绾绾,我头有些晕……” “头晕?”沈云绾皱起眉,萧夜珩身上的毒已经解了,怎么会头晕?! 沈云绾关心则乱,下一秒才察觉这是某人的借口。 她眼底的担忧消失了,换上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头晕有什么大不了的,先忍着。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萧夜珩的手指悄悄攥住了身下的锦被,后背的汗水已经把寝衣浸透了。 任凭萧夜珩聪明绝顶,面对沈云绾的质问,却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找不出来。 其实很早之前,萧夜珩就将沈云绾的衣裙挪到了自己的房间内,甚至府中无人知道这件事。 他也不知道当初是出自何种心情才做出这种事。 那时候,两个人甚至没有确定关系。 而他,也决定挥剑斩去自己的情丝,可是行动却不受理智所控,所做所想背道而驰。 “抱歉,我知道在你看来,我做得很不妥……” 萧夜珩垂下目光,难掩神情里的惭愧,自己的行为和登徒子有什么两样! 他忽然起身下床,朝着沈云绾的方向弯起身体,双手举至眉间:“绾绾,对不起,我实在惭愧……” “你赶紧给我去躺着!” 沈云绾会追问到底,本来也不是为了刁难萧夜珩,反而戏弄的心思更多些。 没想到这家伙就跟哑巴了一样,他要是说一句这么做都是为了睹物思人、以解相思之情,难道自己还能吃了他不成! 结果这家伙却表现的如临大敌,甚至为了跟自己赔罪行了大礼,沈云绾被萧夜珩搞懵了,动作晚了一步。 她把人扶上床榻,看着对方腹部再一次渗血的纱布,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地位对换 沈云绾走出府外,果然看到了盛飞羽的身影。 只见对方似笑非笑:“下官还以为公主殿下不会出来了。” 沈云绾挑起眉:“还不是拜盛大人所赐,谨王殿下刚才一激动,腹部的伤口又裂开了,本宫只好又帮谨王殿下处理了一遍。” 盛飞羽没想到义安公主都怪到了自己头上,哼笑了一声:“公主殿下,这么说还是下官的罪过了。” “盛大人知道就好。怎么,盛大人一会儿不是要进宫复命吗?难道和本宫顺路?” 沈云绾理了理身上的斗篷。 却见盛飞羽看了看她身后:“怎么不见公主殿下的婢女?难道公主殿下是一个人过来的?” 沈云绾的明眸闪过一道暗芒,糟糕,自己竟然忘了这一茬。 自己前来谨王府,怎么可能连个婢女都不带! 除非…… 自己真的和谨王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本宫……” 沈云绾的大脑还在急速思索着合适的借口,只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公主殿下,奴婢来迟,请公主殿下恕罪。” 沈云绾闻言转过身,视线里出现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只见说话的人大概十六、七岁,身材娇小,一张圆脸上有着天生的一副笑眼,鼻子小巧,嘴巴小巧,给人一股温和、无害之感。 “公主殿下,谨王府的周长史热情得很,奴婢手上这两个锦盒,里面装着两支百年老参,都是周长史硬塞给奴婢的。” “嗐,翠珠姑娘太客气了。公主殿下登门来给王爷看病,虽说是奉了太后娘娘之命,可王爷交代,该有的诊金一分也不能少。” 周长史一边说,一边给沈云绾行礼:“公主殿下,王爷说金银那些东西太俗,公主殿下不一定看得上,倒是这两支老参,也许公主有用得到的地方。还有一斛珍珠,并绸缎、珍玩这些,下官让王府的下人给您送到府上去。” “谨王殿下太客气了,还请周长史帮忙转告谨王,两支人参本宫收下了,其他的谢礼就不必了。” 沈云绾说完,瞥了一眼翠珠:“以后没有本宫的允许,决不能朝着任何人伸手!” “公主殿下,奴婢知错了。” 翠珠屈了屈膝,她手上还拿着两个提盒,让她的动作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周长史笑呵呵地帮着翠珠打圆场:“公主殿下,都是下官自作主张,下官应该提前回禀公主殿下一声的。” “周长史太客气了,谨王殿下那里还需要你照顾,本宫这里就不必送了。” 周长史连忙躬身行礼:“公主殿下慢走。” 路上,沈云绾察觉盛飞羽还在跟着自己,不由停下步子:“盛大人缘何跟着本宫,难不成还要把本宫的婢女捉到诏狱严加审问吗?” “公主,方才就是一个误会。这不,下官特意来跟公主赔罪。” 沈云绾闻言,目光幽幽地从盛飞羽的面庞上划过,勾起唇:“谨王被刺一案,不知盛大人找到证据了不曾?” “沈正青是朝中清流的代表。没有确凿的证据,下官也不好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搜查。” “盛大人连谨王府都敢闯,本宫还以为,这天下没有盛大人去不了的地方。” 沈云绾刺了盛飞羽一句,慢吞吞地说:“后日就是沈府和镇北侯府的婚礼,盛大人不去凑个热闹吗?” “没有帖子,下官也不好去做个恶客。” 盛飞羽要是敢在婚礼这天强闯沈府,不仅同时得罪了沈家和楚家,还有这两家的靠山宸王殿下。 “不就是帖子吗?本宫稍后让人送到盛大人的府上。”沈云绾就算多给沈家要一张请帖,料想他们也不会拒绝。 “那下官先谢过公主了。” 盛飞羽话音刚落,从巷子里钻出一个侍卫,他身上穿着神策军的军服,附在盛飞羽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盛飞羽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 以沈云绾的耳力,只听到了几个字:贵妃,陈国公…… “公主,下官有要事在身,告辞。”盛飞羽一改刚才的磨蹭,和沈云绾打了一声招呼,唇边打了一声呼哨,飞身上马,朝着另一个方向策马而去。 沈云绾收回视线,走进公主府的大门,这才去问翠珠:“你原本是在哪处当值的?” “回禀公主殿下,奴婢跟紫竹和青羽姐姐一样。王爷提前发现了破绽才会派奴婢过来,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公主殿下。” 萧夜珩这是有多不放心自己,才会一连塞了三个暗卫给自己。如果不是培养一个暗卫需要花上数年的时间,沈云绾都要以为萧夜珩是搞批发的。 …… 转眼间便到了沈婉竹和楚明轩的婚礼,这二人一个曾经是沈云绾血缘上的亲人,另一个是她从前的未婚夫,如今走到了一处,满京城都在等着沈云绾的反应。 特别是听说婚礼这天义安公主也会参加,全都睁大了眼睛,就等着看这场热闹了。 沈云绾带了紫竹和青羽两个婢女,坐上公主府的马车,往沈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上,紫竹扁了扁嘴:“公主,您就应该穿那件朱红色的宫裙,那可是上好的流光锦,满京城就只有太后娘娘和陈贵妃那里才有这样的好缎子,还有那套鸾凤和鸣的红宝石头面,太后娘娘赏赐给您,您却一次都没有戴过。” “本宫今天是去做客,又不是去闹事的,何必夺了新妇的风头。” 沈云绾看着紫竹这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难不成你还想将本宫打扮成抄手游廊上挂着的红灯笼?” “公主,可那个新妇是沈婉竹。”紫竹巴不得公主夺了沈婉竹的风头,让这京城上下都看看楚明轩有多瞎! “这你就不懂了。”沈云绾意味深长地说道,“本宫若是盛装打扮,反倒是高看了她,现在这样正好。” 紫竹表示懂了:“哈哈,奴婢明白了,沈婉竹还没有资格当您的对手,还是公主高明!” “你呀……” 沈云绾失笑地摇摇头。 她从来就没有将沈婉竹放在眼里过,反而是宸王以及宸王背后的皇帝,这两人才值得自己花费心思。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礼部尚书府。 听到车夫自报家门,守在门口的下人不敢耽搁,连忙跑去院里禀告。 沈云绾刚喝了一盏茶,便见沈家大少夫人苏令仪亲自出来相迎。 “公主殿下,妾身有失远迎,怠慢之处还请公主殿下恕罪。” 苏令仪望着眼前无比豪华的车驾,心里颇不是滋味。明明半年前,沈云绾还是府里头的透明人,就连沈家体面些的仆妇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 可才多久,对方摇身一变,便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自己这个当嫂子的,还要朝她弯身行礼。 更可恨的是,自己好心好意跑到公主府去跟她求和,她倒好,直接逼迫夫君辞官,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免礼。” 沈云绾的声音隔着车帘传进苏令仪耳中,甜美、空灵的嗓音带着一丝清冷,还有几分上位者的漫不经心。 苏令仪的心头别提有多憋屈了。 她掩下眼神地里的不甘,还得跟沈云绾陪着笑脸:“公主,今日府上来的客人太多了,马车不好停,能否请公主殿下移步?” “放肆!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让公主殿下在府外下车,若是被人冲撞了,沈少夫人担得起吗?” 紫竹毫不留情地呵斥道。 “何况,沈家好歹是堂堂的礼部尚书府,难道连客人的车驾都安排不好?看来沈少夫人管家的能力还待提高。” 紫竹的话一句叠着一句,语气里充满了讽刺。 苏令仪脸上的神情变了变。 她的目光不由环视了一圈,看着各个府上那些探头探脑的下人,羞得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本来想给沈云绾一个下马威,结果自己反吃了对方的杀威棒! 苏令仪脸上红得滴血,咬了咬嘴唇,勉强笑道:“是妾身考虑不周。妾身这就让下人卸了门槛,公主殿下到了垂花门再下车。” 紫竹冷冷地哼了一声。 “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的声音透过车帘,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苏令仪眼睛都不敢抬,逃也似地转身,命令沈府的下人:“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恭迎义安公主的车驾!” 等到马车长驱直入,沈云绾朝着紫竹投去赞许的目光:“做得不错。” “多谢公主夸奖。公主冰雪聪明,跟着您,奴婢总要长进一些,才不会给您丢脸。” 紫竹一改方才的横眉冷对,小嘴就像是抹了蜜。 沈云绾也翘起了红唇,笑嗔了一句:“鬼灵精。” 主仆两个之间一派轻松,倒是衬得一旁的青羽愈发沉默了。 沈云绾有些头痛,这两个丫头,一个心太大,另一个心思又太缜密,怪不得萧夜珩选了她们两个来服侍自己,敢情是为了互补。 “青羽,不必紧张,一会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公主,奴婢是在想沈婉竹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青羽闻言,瞬间回过神来。 “如果本宫是沈婉竹,自然会选在最乱的时候动手。比如在她上花轿的时候。” 对沈云绾来说,沈婉竹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公主殿下,待会儿入口的东西您一样都不要尝,实在拒绝不了,就让奴婢代劳。” 青羽想也不想地说道。 “不必如临大敌,本宫倒是很期待,沈婉竹又安排了什么把戏。” “妾身恭请公主殿下下车。” 马车外传来苏令仪的请安声。 第一百六十六:沈府的热闹 沈云绾朝着紫竹看了一眼。 后者打起车帘,先一步跳下马车,接着将沈云绾扶下车。 沈云绾今天虽然没穿紫竹准备的那套宫裙,但她一身绣着玉兰花的月白秋罗长裙,搭配一件杏黄色织金妆花的广袖上衣,手臂上挽着银条纱的如意祥云纹披帛,一头青丝挽做飘逸的惊鹄髻,发间插着一整套亭台楼阁的羊脂玉头面,显得她整个人秀美出尘,清丽如仙。 仅仅站在那里,便如一道天上降下的清泉一般,令人心间的微尘都为之涤荡一空。 苏令仪一时看呆了。 几日不见,沈云绾愈发美丽了,生生将其他人都衬成了庸脂俗粉。 还是紫竹不耐烦地清咳了一声,苏令仪才想起来弯身行礼:“妾身参见公主殿下。” “沈少夫人免礼。”沈云绾倒没有刁难苏令仪,很快就让她起身了。 “多谢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随妾身往这边走。” 苏令仪快走一步,却与沈云绾错开了半个身子,在旁边引路。 沈云绾闻言,樱唇微弯,露出一丝淡笑:“本宫这也算是故地重游了,就是没有沈少夫人引路,倒也熟悉得很。” 沈云绾这话让苏令仪不知道如何去接。 她愣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公主殿下,妾身自那日离开公主府以后,无时无刻不在反省,沈家有许多对不住公主殿下之处,妾身从前也对公主殿下多有怠慢,希望公主殿下不计前嫌,能跟沈家化干戈为玉帛。” “沈少夫人这话好没意思。当年受尽委屈的人不是您,您当然大度了,若是您被沈家上下百般欺凌,险些命丧黄泉,您能说出这句‘化干戈为玉帛’吗?” 紫竹在一旁抢白道。 “紫竹姐姐,你这不是说了一句傻话吗。如若不是公主殿下遇难成祥,而是被沈家人害的香消玉殒,难道她们还会去墓前跟公主殿下忏悔吗?” 青羽跟紫竹一唱一和。 话落,也不去看沈少夫人青白交加的脸色,而是屈膝一跪:“奴婢斗胆,绝没有冒犯公主殿下之意。” “起来吧,本宫知道你们是为本宫鸣不平。” 沈云绾抬起手,示意青羽免礼。 她淡淡一笑:“前尘往事,本宫不想多谈。今天既然是沈大小姐大喜的日子,本宫和沈家的恩怨就先放到一边,沈少夫人,你说呢?” “妾身失礼,公主殿下,都怪妾身哪壶不开提哪壶。”苏令仪自从丈夫辞了官职后,一直就气不顺,如今又被两个奴婢嘲讽,一时间有些维持不住脸上的面具了。 沈云绾就当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愤怒,唇角微翘,露出一抹玩味。 “本宫记得,从前沈少夫人可不是这副样子。当初沈少夫人可是有名的八面玲珑,就连其他府上的夫人也一直对你赞誉有加。可见这人在得意的时候,不见得是真实的自己,只有身处低谷了,才能看到几分真面目。” 沈云绾说完,目光投在苏令仪身上。 “沈少夫人,本宫说得对吗?” 当初原身是真心把苏令仪当嫂子的,可是苏令仪口蜜腹剑,没少落井下石,如今沈云绾也让她品尝一二,这被人羞辱的滋味! 苏令仪垂下头,牙齿在嘴唇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 半晌,她终于抬起头,眼底透出一丝水色:“公主殿下的金玉良言,妾身一定铭记在心,一日也不敢忘!” “沈少夫人,本宫不过玩笑几句,少夫人不会跟本宫积计较吧?” 沈云绾诧异地睁大眼,一脸费解:“沈少夫人怎么还哭了?快把眼泪擦擦,若是让旁人瞧见了,还当本宫怎么欺负你了。” 苏令仪的泪水僵在了眼底。 沈云绾的这些话让她的心头生出了一股异样的熟悉感!这不就是当初自己教训沈云绾的话吗? 如今全都变成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尽数打在了自己脸上。 沈云绾居高临下,将苏令仪的神情尽收眼底,唇角掩下一丝讽刺。 看来苏令仪这是想起来了。 “公主殿下,妾身刚刚是沙子进了眼睛。”苏令仪如今才知道这种难堪的滋味。 青羽和紫竹两个默默对视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青羽冷笑了一声:“沈少夫人这话骗鬼呢?公主殿下也没说什么,你这就委屈上了的,乔张乔致,一副妾室的作态,哪有半点大家夫人的样子!” “青羽,你这张嘴真真该打。沈少夫人可是礼部尚书的儿媳妇,想必端庄守礼得很,应该不会故意陷害我们公主殿下。” 紫竹毫不掩饰脸上的嘲笑:“沈少夫人,奴婢想,你一定不会跑到女眷们面前哭哭啼啼的。” 什么话都让沈云绾的两个婢女说完了,苏令仪的心思被戳破,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 她知道,自己一会儿要是跑去其他夫人那里给沈云绾上眼药,这两个丫鬟一定有更难听的话等着自己。 “两位姑娘误会了,妾身是真的沙子进了眼睛。公主殿下温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哪里会给妾身委屈受。” 苏令仪的心中别提有多屈辱了。 她竟然还要跟沈云绾的两个奴婢用“姑娘”来相称。 苏令仪在心中无数次地告诫自己要冷静! 马上沈云绾就会落到泥地里,那个时候,漫说是自己,京城里的所有人都能在她头上踩一脚! “沈少夫人既然无事,那就赶紧带路吧。这大太阳底下,晒坏了奴婢们不打紧,公主殿下可是千金之躯!” 紫竹可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她这么说,是把苏令仪也归到了奴婢中。 苏令仪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一路忍着气,总算是把沈云绾带到了沈婉竹的院子,不由松了口气。 屋子里的女眷们都是沈家的亲戚,本来都在围着沈婉竹这个新娘子。 听到婢女们的禀告,众人立刻把眼神投向了门口,只见屋里走进一个仙女也似的美人儿,但是比起她绝美的容貌,更引人注意的是她周身的气派,雍容端庄,一副矜贵无比的皇室风范。 一时间,沈家的亲眷们全部愣住了,甚至连行礼都忘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糖水炖蛋 沈云绾认得这个人。 她在沈家辈分最高,是沈正青的一位叔祖母,也是当初执意要将沈云绾沉塘的人。 “真是家门不幸!你这个继母是怎么当的?!平时不好好管教,大喜的日子,让她来触大家的霉头!” 老妇人手里的拐杖用力在地上杵了杵,发出“墩、墩、墩”的闷响。 “叔祖母,鱼丽年纪还小,送回家好好教导就是了。”沈夫人心里腻味得紧。 自己昨日因为云绾要过来,特意以族长夫人的身份把沈家的女眷召集在一起,再三言明,小女儿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让她们说话的时候客气一些,不要冒犯了公主。 这些人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如今闹得大家都没脸。 沈夫人说完,眼睛扫了一眼大女儿,声音看似柔和,却暗含着一抹警告。 “婉竹,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公主吗?” 如果不是大女儿一直哀求自己,想要当面给小女儿赔罪,自己也不会豁出脸面硬把小女儿请来了。 整个沈家,大概也就只有沈夫人才相信沈婉竹是“真心”想要跟沈云绾求和了。 “女儿多谢母亲提醒,刚才女儿被闹得头疼,险些把这一茬给忘了。” 沈婉竹看向自己的丫鬟:“秋霜,你把我放在抽屉里的那只锦盒取出来。” 闻言,沈云绾的目光从秋霜的脸上一掠而过。 沈云绾可以确定,自己在沈家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看来这个秋霜是沈婉竹刚买进来的人。 很快,秋霜就把沈婉竹所说的那只锦盒找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 刹那间,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只见匣子里躺着一支做工精美、华丽无比的发钗。 钗身是一对比翼鸟,一只蓝色,一只红色,分别用了蓝宝石、红宝石、翡翠、珍珠、玛瑙来镶嵌,两只比翼鸟的嘴里各衔着两串珍珠,每一颗都有莲子米大小! 这样的一支发钗,即使是在富贵已极的沈家,依然是一件罕见的珍品。 沈家众人见了,不由发出一声赞叹。 一些女眷更是投来了极其羡慕的眼神。 “公主殿下,你我曾经姐妹一场,曾经我年少气盛,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这支比翼连理钗,是我给公主殿下的赔礼。” 沈云绾没想到沈婉竹这次居然下了血本,会将一支如此华贵的发钗当成赔礼,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沈云绾淡淡一笑:“钗子虽好,可本宫云英未嫁,用比翼鸟不合适,沈小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沈婉竹皱了皱眉。 沈云绾的反应根本不在沈婉竹的设想之内。这般华美的发钗,沈云绾以前见都没遇见过,她怎么舍得拒绝的。 “公主殿下若是觉得不合适,可以留着出嫁以后再戴。难道公主殿下看不上臣女的礼物?” 沈婉竹以为沈云绾是在装腔作势。 “一支钗而已,本宫要不要收,需要你替本宫决定吗?”沈云绾似笑非笑地翘起唇。 看来沈婉竹还没有认清她自己的身份,她现在只是一个无品无极的臣子之女,而自己却是圣旨册封的公主,只要自己高兴,随时都可以踩她一脚。 沈云绾一语道破了沈婉竹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她脸色一白,咬着唇说道:“公主误会了,臣女怎敢替公主殿下做决定。臣女送出这支发钗,是为了修补和公主殿下的关系,这样母亲也不用日夜哭泣了。” 沈婉竹的手段跟苏令仪一样,都没什么新意。她们该不会以为自己和沈夫人之间还有母女之情吧? 沈云绾浅浅一笑,眼底波光流转,透出无声的嘲讽。 “沈夫人儿女双全,竟还会日夜哭泣,难道不是你们做儿女的不孝吗?” “公主殿下明明知道臣女是什么意思。” 沈婉竹不料沈云绾竟这样无耻,母亲明明是因为她跟家里断绝关系才会伤心难过,她竟然倒打一耙,给自己扣上了一顶不孝的帽子。 “够了!婉竹,你脸上的妆容还没有画完,不要误了及时。”沈夫人的两只手搭在沈婉竹的肩膀上,硬按着她,把她推到座位上。 沈婉竹有些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却被沈夫人一道凌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沈夫人的视线投向沈云绾,目光里透出浓浓的慈爱:“公主殿下,婉竹刚才是跟您开玩笑,希望公主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原身恐怕都已经投胎转世了,沈夫人那点少得可怜的母爱还是留着安慰她自己吧。 沈云绾全都没有看见,淡淡道:“本宫今日是来上门做客的,若是影响了接下来的婚礼,本宫就只好告辞了。” 沈云绾就不信,自己说完这句,沈家还有人再敢闹什么幺蛾子。 果然,房间里的气氛静了静,沈家的女眷们都有些讪讪的。 若是让公主殿下负气离开,那她们家可就真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 就在屋里的气氛一阵不尴不尬时,只见沈家大少夫人苏令仪带着丫鬟端了好几碗糖水进来,第一个先呈给了沈云绾。 沈少夫人笑吟吟地说:“公主殿下,按照规矩,来送嫁的女眷都要尝上一碗糖水炖蛋,也好沾沾喜气。” 沈云绾目光低垂,只见托盘上放着一个有半只巴掌大的小碗,里面躺着一个鸡蛋、一枚红枣、一枚桂圆,被红糖染成了红彤彤的颜色。 “公主殿下若是吃不完,就是只尝半碗也没有关系。”沈少夫人拿起托盘上的小碗,亲自呈给了沈云绾。 众目睽睽,沈云绾若是不接,就显得太傲慢了。 沈云绾缓缓伸出手,将碗从沈少夫人的手中接过。 只见她十指纤纤,如白玉般无暇,倒把一碗普通的红糖水炖鸡蛋给衬托成了珍馐美味。 “公主,正好奴婢有些饿,公主能不能把这碗糖水赐给奴婢?” 紫竹和青羽两个如临大敌地注视着被沈云绾捧在掌心的甜白瓷小碗,眼神像是要把碗身穿个洞。 “好没规矩!这主子还没吃呢,一个当奴婢的,还敢越过主子去要!” 沈太夫人心里一直憋着气,终于给她找到机会把这股气发了出来。 亏义安公主还大言不惭地笑话沈家的家教,她的这两个婢女要是沈府的下人,早就被一顿棍子撵出去了。 沈云绾还没有开口,苏令仪已经抢先把话接了过去:“都怪我招待不周,把公主身边的两位姑娘给忘了。喜鹊,再去厨房多要几碗糖水炖蛋。” 吩咐完下人,苏令仪目光殷殷地看着沈云绾:“公主,这糖水炖蛋,历来是由女眷中最尊贵的人先尝的。”kuAiδugg 沈云绾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 她挑了挑眉:“哦?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怪公主不知道,妾身也是嫁人之后才知道的。”苏令仪掩住嘴,露出一抹意有所指的笑容。 “公主您以后就知道了。” 这时,沈家其他女眷也跟着说道:“是啊,公主殿下,这一碗糖水炖蛋得由您第一个品尝,您不吃,就连太夫人也不好动筷子。” 在座的女眷们依附尚书府的居多,谁敢不给沈家少夫人面子,全都七嘴八舌的在一旁劝着。 如此盛情,真是让沈云绾大开眼界。 每年祭祖,原身混在女眷之中,就跟一个透明人一样,沈家就没有几个正眼瞧她的。 现在自己却被众星拱月,前倨后恭,真是讽刺至极。 沈云绾举起勺子,将糖水送入唇畔。 舌尖刚沾了一点,沈云绾就知道这碗糖水炖蛋是加过料的。 她拿着勺子的手指顿了顿,眉尖若蹙,幽幽地看着沈少夫人:“本宫怎么觉得,这糖水有股奇怪的味道。” 沈少夫人迎着沈云绾清澈如水的目光,心头竟生出了一股无所遁形之感。 不可能啊。婉竹说过,加进去的药粉无色无味,沈云绾绝不可能察觉的! 沈少夫人按下怦怦乱跳的心脏,连忙从托盘上拿起一碗糖水,送至自己的唇边。 她连喝了两勺,这才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说道:“公主,厨房好像把糖放多了,会不会是您喝着太甜了?” “或许吧。”在两个婢女担忧的眼神中,沈云绾喝了半碗糖水,碗里卧着的鸡蛋倒是一口都没尝。 她把碗交给了紫竹。 “不是饿了吗?你和青羽也都去尝一碗,也好沾沾喜气。” 紫竹拿碗的动作僵了僵,一个激动,差点把手里的碗给摔了。 公主心里在想什么?明知道沈家是龙潭虎穴,还要支开自己和青羽。 难怪在来之前,王爷一再叮嘱自己和青羽,务必把公主看好了,原来这才是王爷真正的用意。 “公主,奴婢又不饿了。” 紫竹和青羽暗暗交换了一道眼神,两个人打定主意,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叫走她们。 “公主殿下,现在还不到接亲的时辰,不如妾身让丫头先扶您去隔壁的房间休息一会儿。” 沈少夫人有些遗憾没能把沈云绾的两个婢女给支开,不过也不打紧。 “正好本宫也有些累了。” 沈云绾毫无刚入府时的冷漠和倨傲,这会儿倒是极其好说话。 可惜,沈少夫人和沈婉竹都没有看出不对劲,两个人都很庆幸计划能够进行的如此顺利。 “都是府上招待不周,妾身来给公主殿下带路。”沈少夫人殷勤极了。 沈夫人见状投来狐疑的目光。 她将儿媳妇打量了一番,奈何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令仪,一会儿家里的亲戚、还有你父亲的世交都会过来,人一多乱哄哄的,还是我那边清净,你带公主去我院子里休息。” 苏令仪没想到关键时刻沈夫人居然出来拖后腿,连忙道:“母亲,去您院中,万一父亲中途回来岂不是不方便,这边东北角的厢房也很安静,不如让儿媳带公主去那边休息。” 还是儿媳考虑的周到。沈夫人闻言点点头:“就照你安排吧。” 就在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丫鬟急匆匆地跑进了屋子:“夫人,大少夫人,不好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内讧 “少夫人,奴婢求您了,孙少爷和孙小姐还小,不能没有母亲啊……” 苏令仪的丫鬟拼命抱住她,眼底含泪,乞求地看着苏令仪。 丫鬟心里很清楚,少夫人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以沈家的狠心,少夫人能被休回娘家都算好的。 然而,苏令仪听了丫鬟的话,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疯癫了。 她大叫:“你知道什么。这半个月我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我悔啊!悔不该听那沈婉竹的指使,暗中陷害沈云绾,她现在成了公主,肯定要来找沈家报仇。” 苏令仪脸色涨红,一双眼睛布满了红色的血丝。 她癫狂地大笑:“他们都是骨肉至亲,就我是一个外人,谁知道会不会把我推出来做替罪羊。公公和夫君有多心狠,我是知道的,亲生骨肉他们都能下得去毒手,我又算什么,我的两个孩子又算什么……” 苏令仪一边大哭大闹,一边疯狂去扯身上的衣服,转眼间,脱得就剩一件抹胸和亵裤。 沈云绾本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直到她看到苏令仪裸露出的身体。 只见对方的手臂、腰间、胸口、腿上,全是一片青青紫紫的掐痕和牙印,旧的又叠新的,有两个牙印还在往外渗着血…… 人群里头,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道巨大的抽气声,就连沈夫人都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沈云绾虽然早就知道沈绍琪是个禽兽,但没想到他连禽兽都不如。 苏令仪是他的结发之妻,又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他居然这样对待她! “少夫人,您、您身上……” 苏令仪的丫鬟失声惊叫,触及到沈夫人暗含杀意的目光,她捂住嘴,呜呜地哭了起来。 可见苏令仪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瞒着。 沈云绾的心头颇有些不是滋味。 苏令仪真是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向紫竹看去:“把本宫的斗篷给沈少夫人披上。” 在紫竹经过时,沈云绾不动声色地往她手里塞了一粒清心丸。 紫竹连忙收拢掌心,从沈家女眷中穿过,往苏令仪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在经过沈婉竹身边时,却被她抬手拦住。 “公主殿下,这是我们沈家的家事,既然您已经和沈家没有了瓜葛,就不劳您操心了。” 沈云绾皱了皱眉,看着沈婉竹的目光冰冷至极:“堂堂礼部尚书的儿媳,身上全是伤口,本宫难道不能过问吗?” “公主殿下,难道你连别人的闺房之乐也要过问?”沈婉竹寸步不让。 苏令仪平时奸猾得很,若不是她心思太多,大哥也不会教训她。 况且自己才帮大哥在宸王那里求了情,宸王殿下已经答应自己,再过一段日就让大哥官复原职。 这个时候,大哥决不能闹出丑闻来。 沈婉竹的心头渐渐起了一股杀心,自己得想办法给大哥说一声,苏令仪不能再留了。 “闺房之乐?” 沈云绾再一次见识了沈婉竹的无耻,同为女子,她不仅对苏令仪没有半分同情,还要亲手将她推进火坑。 这就是她时常对外展示的美好和善良,喜欢她的男子想必全都瞎了。 “沈小姐你言之凿凿,难道你和楚世子的闺房之乐也是这般?” 沈云绾原本打算先放沈婉竹一马,等她嫁进镇北侯府,再将她和楚明轩一起收拾。 但现在,沈云绾改变了主意。 “紫竹,去给沈少夫人把斗篷披上。本宫倒要看看,沈家哪个人敢拦。若是真有不长眼的,不必客气!” 沈云绾扫了一眼已经被沈家仆妇控制住的苏令仪,此刻的她被人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一条帕子,脸上都是刚才挣扎时留下的指印,哪里还有半分体面。 更惨的是苏令仪的婢女,因为救主心切,被两个仆妇反剪了手臂按在地上,头上梳着的发髻全部散开了,脸蛋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公主殿下,就算你跟沈家已经毫无瓜葛,但沈家传出这种丑事,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沈夫人绝没想到,不仅大女儿心狠手辣,儿子也跟禽兽无异。 因为承受的打击太大,沈夫人好不容易才缓过心神,结果小女儿还嫌沈家不够乱,还要从中插上一脚。 沈夫人只觉自己被伤透了心。 她的目光悲切之中透着一丝不解,朝着沈云绾质问:“我知道令仪受了委屈。可是当母亲的,永远把子女放在前头。你把事情闹大了,你让麟儿和淼淼将来如何自处啊。有这样的父亲,他们的前途可就全毁了。我相信,就算令仪清醒了,也不会站在你这边……” “沈夫人,你说为人母亲,永远把子女放在前头。这句话,本宫无法认同。当初本宫被人陷害,亲生父亲要将本宫沉塘,你这个做母亲的,有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主吗?可见人第一个就要爱自己,不能去指望别人。” 沈云绾的视线与沈夫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在沈夫人惊愕、伤心的目光里,她缓缓地弯起唇,朝着沈夫人嫣然一笑。 “要怪,就怪这两个孩子命不好,摊上了这种父亲。” 沈云绾想,这是沈夫人曾经最喜欢对原身说的一句话,不知道现在她听了,会不会觉得熟悉。 “青羽,你去帮忙。” 沈云绾不再管沈夫人会有什么反应,径自命令青羽。 紫竹和青羽可是练家子,别看这些仆妇膀大腰圆,真动起手来,这些人加在一块也不够一个人动动手指的。 眨眼间,紫竹便来到了苏令仪身畔,拿掉她嘴里的帕子,趁机将手里的药丸塞了进去…… 青羽则是掀翻了苏令仪旁边的仆妇,快速给她松了绑,顺便还把苏令仪的丫鬟一起救了。 沈婉竹这才发现沈云绾这是有备而来,带的这两个婢女都是有武艺在身的。https:/ 她冷笑:“公主殿下先别急着喂我嫂子出头。您也看到我嫂子现在这疯劲儿了,谁知道她身上的伤口是不是自己弄的……” “她这么伤害自己是图什么?”沈云绾翘起唇,沈婉竹这是仗着苏令仪神志不清,胡乱给她安罪名。 沈云绾倒要看看一会儿苏令仪清醒了,是要百忍成钢,继续做她的大少夫人,还是和沈绍琪决裂。 若是后者,沈云绾不介意帮她一把,若是后者……良言劝不了该死的鬼! “沈婉竹,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嫂子当众戳破了你的丑事,让你怀恨在心,你才会不择手段地陷害她。” 第一百七十章:守宫砂 若是往常,苏令仪被婆母当着沈家亲眷这样教训,恐怕早就羞得上吊了。 可是现在,她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愧意,反而露出浓浓的嘲讽。 “母亲不必问我苏家的规矩,我苏家的规矩好得很。倒是你们沈家……” 苏令仪发出一声哂笑。 “母亲就不奇怪,我连沈绍琪对我做出的禽兽之事都忍了,甚至为了维护我那可怜的颜面,连我的陪嫁婢女都瞒着,又怎么会在沈婉竹的婚礼上指天骂地?” “苏令仪,我劝你,有些话想明白了再说,免得最后没个好下场!” 沈婉竹从刚刚苏令仪清醒以后,一颗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可她越是害怕,事情就越朝着对她不利的方向发展。 沈婉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苏令仪,眼神如毒蛇一般阴冷。 在场的人里头,就没有比苏令仪更了解沈婉竹的,她比谁都知道,这个小姑子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可越是这样,苏令仪就越不会放过沈婉竹,只有沈婉竹跌进尘埃,她苏令仪才能有一条生路。 “婉竹妹妹你在害怕什么?” 苏令仪露出一抹讽刺至极的笑容。 “你莫不是害怕……我把你的阴谋说出去?” “什么阴谋阳谋,苏令仪,你就算想要发疯,想想苏大人、苏夫人,想想麟儿和淼淼。” 沈婉竹眯起眼,毫不掩饰眼神里的杀意。 可是苏令仪并没有像沈婉竹想象的那样服软,而是如同被戳到了肺管子。 她愤恨地盯着沈婉竹,眼神像是要从沈婉竹的身上撕下一块肉。 “你少拿我的父母和孩子来威胁我。我刚才会变成那副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让我给义安公主下药,想让她当众出丑,让所有人看到她放荡无耻的模样,这样,你就可以一解心头之恨了!” 苏令仪语速飞快,就怕说得慢了,以后都没有机会再说出真相了。 “可能老天都看不过去我为虎作伥,让我自食恶果,吃了那碗加了药的糖水炖蛋,结果这个受害者成了我。” 苏令仪说到这里,朝着沈云绾的方向双膝一屈,直接跪在了地上。 “公主殿下,没想到妾身对您做出了如此下作的事,您还能不计前嫌,帮妾身一把,妾身下半辈子一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答您。” 苏令仪很清楚,如果不是沈云绾让丫鬟给自己喂下的丹药,恐怕她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种药,服用之后,就会丧失神智,并且一直疯下去。沈婉竹,你心如毒蝎,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下得去手,我倒要看看,你这种恶人,将来会有什么下场!” “苏令仪,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从哪里来的那种药!你编瞎话也编得像样一些。还是说……你收了有些人的好处,故意帮着她来陷害我!” 沈婉竹咬死了不承认。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你给我的药粉,我就只倒了半包,和你这种豺狼打交道,我怎么可能不多长一个心眼儿!”苏令仪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 第一百七十二章:盛飞羽的疯狂 沈云绾并未回答苏令仪的问题,而是朝着周围扫视了一眼。 她的目光仿佛利剑出鞘,眼中绽放的锋芒寒意慑人。 沈家的仆妇们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那一瞬,就像是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沈云绾用目光将沈家的仆妇逼退后,淡淡地瞥了苏令仪一眼:“跟上来吧。” 闻言,苏令仪的心头浮上一股狂喜,连忙跟在紫竹和青羽两个的后面。 路上被凉风一吹,苏令仪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被冷汗浸透了。 “公主,既然沈婉竹安排了英雄救美的好戏,一会儿您把衣服换给奴婢,让奴婢好好会一会陈公子!” 紫竹的目光闪闪发亮,一副摩拳擦掌的神态。 青羽也不甘示弱:“公主,紫竹姐姐比奴婢的个子要矮上一些,单论身形,奴婢和公主更相近,还是让奴婢来吧。等会儿奴婢可要好好给陈三公子松松筋骨。” 苏令仪听到这两个丫鬟的对话,默默走在后面的她险些崴了脚。 那个陈令昂虽然看起来是一位谦谦公子,但这些不过是他的假象。 陈家二公子陈文杰之所以色名远播,里头少不了陈令昂的手笔。 怎么公主的两个丫鬟不仅没有害怕,反而跃跃欲试。 苏令仪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选择提醒沈云绾:“公主殿下,那个陈令昂表里不一,手段阴毒,您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了。妾身知道他设伏的地点在哪儿,不如绕路。” “苏夫人你这就不懂了,这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不给陈令昂一个厉害,还真当我们公主好欺负呢!” 紫竹猜测苏令仪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沈少夫人”这个称呼,因此改了口。 她的体贴让苏令仪心中一暖。 苏令仪十分感激地说道:“紫竹姑娘说得虽然有道理,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个陈令昂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准备了许多人手,仅凭两位姑娘,恐怕不是陈令昂的对手。” 苏令仪说得比较委婉。 就算这两个丫鬟有些功夫在身,可怎么能是一群男子的对手! “苏夫人,所以,一会儿您跟公主往另外一条路走,陈令昂设伏的那条路,奴婢和青羽两个过去就行了。” 青羽虽然是对着苏令仪说的,眼神却是看向沈云绾的,等着沈云绾的吩咐。 “就按照你们两个的计划行事。” 沈云绾话音方落,眼帘里忽然映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黛眉微皱,正打算避开,却被那人叫住。 “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公主殿下,真是巧了。” 只见盛飞羽穿着一身喜庆的枣红色缂丝绣着四季平安的团花纹长袍,头上戴着金冠,手里拿着一把与他整个人的气质异常不符的山水折扇,身影踉跄地往这边走来。 看到沈云绾后,这人一改方才的醉态,微笑着,朝着沈云绾躬身行礼。 但他的动作看似恭敬,一双眼睛却用极具侵略的目光凝视着沈云绾。 “公主殿下今日真如出水芙蓉一般,方才我乍眼一看,还以为是嫦娥下凡。” 盛飞羽的油嘴滑舌沈云绾是早就领教过的。 她淡淡道:“盛大人,这里是沈家内院,你一个外男,跑到女眷呆的地方,不觉得失礼吗?” 苏令仪从前只听说过盛飞羽的为明,却没有见过他本人,如今听到这声“盛大人”,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刹那间,苏令仪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已经没有功夫思考为何沈云绾会跟盛飞羽这样熟稔了,而是尽可能地缩着头,就怕被这位杀名在外的活阎王给惦记上。 “咦?这里是内院吗?”盛飞羽看向搀扶自己的小厮,目光一厉,“你怎么不提醒我?” 闻言,沈家的小厮心里头叫苦不迭。 他哪里敢说,自己提醒了无数次,前面是沈家内院所在,可是这位祖宗也不知道真醉假醉,就像是听不到一样,直冲冲地往这边闯。 小厮又不是不要命了,哪里敢真的阻拦他。 可是明知道盛飞羽时借酒装疯,小厮却不敢拆穿。 他吓得跪在地上,“砰、砰、砰”磕头。 “大人,都是小人的不是。小人方才……方才忘了提醒大人……” 沈云绾看不下去了:“盛大人何必为难一个奴才。” 盛飞羽听了,不由“嘿嘿”一笑。 “公主,不知者不罪。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公主为下官介绍一番沈家的景致。” 盛飞羽说完,目光朝着周围扫了一圈。 “公主以前的闺房在何处?” “盛飞羽,本宫劝你收敛一些。” 沈云绾皱起眉,一双明眸流露出慑人的寒意:“你今天的来意为何,你我心知肚明。你总不希望自己无功而返吧?” 沈云绾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威胁。 “公主,她是谁?”沈云绾既然提到了正事,盛飞羽也跟着正经起来。 他的警惕心还是很高的。 义安公主身后的妇人一身富贵打扮,不可能是她的婢女。要是此人四处乱说…… 盛飞羽眯了眯眼。 苏令仪虽然听不懂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但盛飞羽身上的杀意如有实质,让她无法忽略。 她只好尽可能地缩起身体,希望这样,对方就能放过自己。 “这位曾经是沈家的大少夫人。” 沈云绾没想瞒着盛飞羽。 就算自己隐瞒,以盛飞羽的手段,早晚都能查出来。 “公主,曾经是什么意思?”不得不说,盛飞羽抓字眼的能力不可小觑。 “她方才把沈家人全部得罪了,如果不离开沈家,只有死路一条。” 沈云绾的目光浮上了一丝隐晦的笑意,眼底意味深长:“盛大人,苏夫人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盛大人不妨安排一些人手。说不定……苏夫人以后还能为盛大人作证。” 即便苏令仪逃回苏家,以沈婉竹的狠毒,苏令仪不见得能逃过她的暗手,但若是有了盛飞羽保护,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沈云绾的话处处都是深意。 盛飞羽方才为了装醉,在席上连灌了三大碗酒,此刻,仅存的一点醺色也不翼而飞。 他深深地打量了一番苏令仪,犀利的目光如同鹰隼捕猎时一般。 苏令仪紧紧咬住嘴唇,才没有让自己失态。 “盛大人,以后有用到民妇的地方,民妇一定尽力配合。”苏令仪壮着胆子说道。 听到苏令仪的承诺,盛飞羽终于收回了目光。 他“哈哈”一笑,“公主的盛情,下官记下了,改日下官一定重谢。” 等到自己娶了义安公主过门,一定会让她成为京城中所有人艳羡的对象。 “重谢就不必了。本宫就是不想看到沈家好过。”沈云绾很清楚对盛飞羽这种人该用什么样的说话方式。 只有跟盛飞羽展露出自己对沈家的恨意,他才会深信不疑,进而忽略自己真正的企图。 “盛大人不是想知道沈家内院哪一处的景致更好吗?”沈云绾伸出手指,看似随意地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有个小池塘,周围种了许多花草,其中不乏珍品,盛大人若是有兴趣,可以去那边看看。” 沈云绾在“花草”两个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 盛飞羽目光一闪,瞬间便听懂了沈云绾的言外之意。 他朝着沈云绾抱了抱拳:“下官谢过公主殿下指点。”他眼底的嬉笑、狎昵不见了,而是被严肃和认真所取代。 这人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沈云绾暗想,难怪皇帝如此信任盛飞羽了,这把刀如果不是对着自己,如此锋利,使起来就是顺手。 “既然如此,本宫就不打扰盛大人赏景了,本宫先走一步。” “下官恭送公主殿下。” 盛飞羽躬了躬身,直起身时,脸上还在笑着,却一把抽出腰上挂着的麒麟刀,瞬间手起刀落…… 霎时间,一道血线飙到了半空。 沈云绾的鼻端传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紫竹和青羽两个人立刻将沈云绾挡在了身后,目光警惕地盯着盛飞羽。 就在不远处,刚刚还活蹦乱跳的沈家小厮仰面倒在了地上,脖子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伤口,把他周围的泥土全部染红了。 而他一双眼睛大睁着,死之前,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脖颈。 苏令仪双膝一软,更是吓得跌坐在地上,捂着嘴,无声地干呕起来。 沈云绾绝没想到盛飞羽敢在沈家内院行凶,厉声喝道:“盛飞羽,你是不是疯了?” “公主,这个小厮刚才想要行刺下官。下官才会出手还击。” 盛飞羽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剑身上的鲜血,一双眼睛冷漠无比,没有一丝感情。 仿佛他刚刚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鸡。 “盛飞羽,你这是在草菅人命!” 沈云绾现在知道了,这个人为什么会止小儿夜啼。 他的丧心病狂,只有亲眼所见,才知道这个人已经疯魔到了什么程度。 就因为语焉不详的几句话,他就能横刀杀人。 他怎知那个小厮一定会泄密! 何况,小厮都不一定能听懂他们的话。 沈云绾目光冰冷:“盛飞羽,今天的事,若是有人问起,本宫一定会如实相告。” 没想到,盛飞羽却没有丝毫心虚,而是哈哈大笑:“公主尽管实话实说。不过,女子善良些也不错,没有男人会喜欢毒妇。如公主这样就很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名字只是代号 对于盛飞羽的冒犯,沈云绾只是目光奇异地瞥了他一眼,神情里透出几分玩味:“看来盛大人的病情最近又加重了,都已经开始白日做梦了。” 紫竹听了掩嘴一笑:“公主,说不定是盛大人喝多了,才会开口说胡话。” 盛飞羽被下了面子,盯着紫竹冷冷一笑:“这种多嘴多舌的下人,在我府里,早就被割了舌头发卖出去了。” “偏偏本宫就喜欢她的爽利性子,不劳盛大人费心,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处置她。” 沈云绾目光所及,恰好看见沈府的护卫朝着这边走来,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紫竹。 后者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高声喊道:“盛大人酒后行凶,闹出了人命,诸位还是赶紧过来看看吧。” 趁着沈府的护卫围过来的空挡,沈云绾微微一笑,从乱局中脱身。 “公主,那个盛飞羽好生狂妄,奴婢真想把他的两只招子挖出来下酒。”紫竹愤愤不平地说道。 “想要收拾盛飞羽的人太多了。只要他在陛下那里失了宠信,立刻就会被人分而食之。” 自古以来,似盛飞羽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这一点沈云绾看得很透彻。 不要说萧夜珩了,就是萧君泽上位,也不可能容忍他活着。 说话间,沈云绾已经走到了马车前。 她回身看向两个婢女:“你们两个,是谁要伪装成本宫,决定好了吗?” 紫竹和青羽对视了一眼,抢着答道:“奴婢来。”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融为了一体。 沈云绾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这是什么好差事不成?” “公主,算了,让青羽来吧。”最终紫竹让了一步。 “随本宫来换衣服吧。” 沈云绾说完,不等紫竹搀扶,先一步踏进了马车。 她刚坐进去,却被里头的身影吓了一跳。 “青羽,你先在外边等我。” 制止了要上车的青羽,沈云绾动了动唇,无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就不怕被沈家人发现吗?” “放心,没有人看到我。” 沈云绾这副如临大敌的神情换来了萧夜珩的一抹微笑。他撩起车帘的一角,目光看向外头,挑了挑眉。 “发生了什么事?沈家大少夫人为什么会跟着你?” “一言难尽,但她很快就不是沈氏了。” “和离?”萧夜珩不清楚沈府里头的情况,但苏令仪这个沈家大少夫人一直当得好好的,能让她改弦易辙,想必绾绾费了不少心思。 萧夜珩还不知道,沈云绾不过是顺水推舟,结果却收获了苏令仪这个意外之喜。 “萧夜珩,苏令仪的事先放到一边。眼下更紧急的是另外一件事,陈令昂在槐树大街安排了人手,劫持我之后再上演‘英雄救美’……” 沈云绾还没说完,萧夜珩的面庞已经变得阴云密布,一双深邃的墨眸更是山雨欲来,像是下一刻就会降下雷霆之怒。 “他好大的胆子。” 萧夜珩庆幸自己因为不放心绾绾暗中来到了沈府,否则,他又怎会知道,区区一个庶子,也敢打绾绾的主意! “你原本的打算是什么?” 绾绾一向有主意,萧夜珩不相信她会什么都不做。 “我原本的打算是兵分两路:让青羽穿了我的衣服去应付陈令昂,我进宫去找太后娘娘求助。” 沈云绾认为自己的安排很妥当,并且也做到了对萧夜珩的承诺,没有以身涉险。 但萧夜珩却皱了皱眉:“绾绾,下次不必舍近求远,可以直接来谨王府找我。” 两个人说话的时间不算短,久到马车外面的紫竹和青羽都开始怀疑了。 “公主殿下,您今天离府前,不是安排厨房做了羊肉锅吗?若是回去的迟了,就怕锅子里的羊腿炖久了味道变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自己什么时候安排了羊肉锅! 沈云绾的一双明眸浮上星星点点的笑意,想不到紫竹这个丫头还挺警醒。 她的声音透出了一丝笑意:“你是不是记错了,本宫什么时候安排羊肉锅了?不过你倒提醒本宫了。一会儿事情解决了,你顺路去一下谨王府,谨王殿下身上的药该换了。” 沈云绾这番话就差明示了。 紫竹和青羽两个瞬间懂了,怪不得公主一直待在车里,原来是谨王殿下就藏在马车里面。 这下两个婢女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紫竹更是笑吟吟地应道:“还请公主放心,一切交给奴婢。” “现在怎么办?一会儿马车进了巷子,你找个地方跳车。”沈云绾有些头痛。 紫竹和青羽是自己人不假,可外边还有一个苏令仪。自己在车里呆了这么久,难保不会引起她的怀疑。 “让青羽进来,紫竹和苏令仪去后边的马车。”萧夜珩的目光蕴着笑意。 绾绾这副眼睛睁圆、生怕被发现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炸毛的小奶猫,活泼可爱极了。 “后边的马车?” 沈云绾皱了皱眉。 这里停着的马车可都是有主的,自己若是干出偷车这种没品的事,一旦东窗事发,可就颜面扫地了。 “绾绾,我说的,是我来时坐的马车。” 难得绾绾会有这么迷糊的时候,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萧夜珩只想将那双美丽的眼睛深深吻住。 沈云绾方知自己想岔了,自己也觉得好笑。 “听你的。” 说完,她提高了声音,对外边的婢女道:“青羽,你到马车上头。紫竹,你和苏夫人去后面那辆。” “奴婢遵命。” 青羽心中后悔极了。 自己为什么要跟紫竹争,现在好了,待会儿自己要跟王爷和公主共处一室,青羽只要想一想,都觉得自己无法呼吸了。 青羽磨磨蹭蹭地上了马车,连忙给萧夜珩请安:“奴婢参见谨王殿下。” “免礼。” 萧夜珩抬了抬手。 青羽连头都不敢抬,身体紧贴着车壁坐下,像是恨不得跟车厢的木板融为一体。 沈云绾见状,看着萧夜珩的目光染上了一丝调侃。 青羽和紫竹两个在自己面前十分活泼,到了萧夜珩这儿,像是老鼠见了猫。 萧夜珩有这么可怕吗? 萧夜珩被沈云绾打量的有些无奈,只好引开沈云绾的注意力。 “一会儿到了陈令昂设伏的淮树大街,你只管呆在车里,剩下的,由我来安排。” 拉车的骏马“哒哒哒”地跑了起来,眨眼间已经离开了沈家的府邸。 萧夜珩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心间拧起一道浅浅的折痕。 “你从沈家离开,怎么不见沈家众人相送?他们好大的胆子,堂堂公主之尊,他们竟敢不放在眼中!” 听到萧夜珩的疑问,沈云绾正好给他解释沈家内院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 “沈婉竹让苏令仪在我的饮食里下药,你知道的,我的体质百毒不侵,剩下的半碗糖水炖蛋,被紫竹趁乱换给了苏令仪。” “苏令仪服药不久便迷了心智,将沈婉竹的所作所为全都说了。沈婉竹还拿假的守宫砂来自证清白,可惜被我拆穿了。沈家现在乱糟糟的,自然顾不上我……” 沈云绾的唇畔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恐怕沈家的人巴不得我离开。” “绾绾,你现在贵为公主,就算天塌下来,沈家也要对你以礼相待,否则便是大不敬。” 萧夜珩知道绾绾不看重这个,若非如此,紫竹和青羽在她面前也不会这样放肆了。 绾绾愿意宠着紫竹和青羽,这两个婢女又能逗绾绾开心,便是放肆一些也无妨。 但沈家人算什么。 萧夜珩的眼底浮上一抹冷酷的神色。 他突然说道:“将沈婉竹失贞之事在两个时辰之内传出去,若是超了时辰,自己去领罚。” 萧夜珩刚刚说完,头顶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属下遵令。” 接着,车顶的部分颤了颤,整个马车都跟着一轻。 竟然有人藏在了马车顶上,自己还没有发觉。 沈云绾目光闪了闪。 这个人难道是龙影卫? 萧夜珩像是看出了沈云绾心中所想,点了点头。 “他叫宫九,宫二替我去江南办事了。” 宫九、宫二…… “萧夜珩,你身边的龙影卫难道都是用数字命名吗?”沈云绾难掩好奇地问道。 绾绾似乎总能抓住那些让自己感到奇怪的特点。 萧夜珩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若是照实说,绾绾会不会觉得自己太冷酷了一些。 幸好青羽是个会看眼色的,主动帮萧夜珩分忧。 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公主,宫二和宫九只是一个代号。凡是龙影卫,若是有人在出任务时意外身亡,就会有新的影卫补上。因此,龙影卫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 青羽暗想,自己跟紫竹之所以会对公主死心塌地,除了王爷的命令之外,更多的是对公主殿下的感激。 虽然现在的日子无聊了一些,但若是没有公主,自己和紫竹还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不知道哪天就会变成黄土一抔。 何况,在公主心里,从来都没有将自己和紫竹当成随意丢弃的棋子。 这让自己和紫竹觉得,她们还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件工具。 第一百七十四章:“狗血”桥段 沈云绾没想到龙影卫会是这样冰冷的存在,脸上的神情怔了怔。 一将功成万骨枯。 萧夜珩的这条路,和前世自己追求大道的那条路,同样艰险和孤独。 前世,自己苦修多年,依旧失败了。 萧夜珩的这条路,当真会如他们预期的那样吗? 沈云绾的神情有些低落。 青羽无声地咬了一下唇里的软肉。 糟糕,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心惊胆战地偷瞄了一眼谨王殿下的神情。 不曾想,青羽的动作尽管非常小心,仍是被萧夜珩揪住了她的小动作。 但见萧夜珩的目光十分凛冽,将青羽吓出了一身冷汗。 青羽赶紧低下眉眼,帮谨王解释:“公主,既然加入龙影卫,奴婢等就已经有了牺牲的觉悟。谨王殿下宅心仁厚,不仅会帮亡故的龙影卫在报国寺点上长明灯,还会照拂奴婢们的家人。能为谨王殿下尽忠,奴婢心甘情愿。” 沈云绾被青羽打断了思绪。 看着青羽诚惶诚恐的心情,她收起眼中的落寞,唇畔绽放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我知道,萧夜珩会安排好一切。我只是希望,以后你们的牺牲能够少一些。” “绾绾……”萧夜珩握住了沈云绾的柔荑,将她的手指包裹在掌心。 “如果我说,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无辜送命,这是谎话,我只能减少他们的牺牲。我会尽力谋算下一步,做到我能做到的,剩下的都要交给天意。” “萧夜珩,我明白。以后这条路我们一起走,互相提醒,我相信很快你就能达成所愿的。” 沈云绾郑重地说道。 就因为皇帝对陈贵妃一派不分原则的宠爱,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早已暗流涌动。 而这座繁华盛京,大部分人却恍然未觉。 沈云绾心中又多出了一个信念,那就是和萧夜珩一同守护住大魏百姓的安宁。 “公主,其实两年前,龙影卫换人才频繁。那个时候,王爷身边危机四伏,最高的一次记录,王爷一天之内遭遇了十四次刺杀,幕后之人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青羽心想,自己并不是在帮着谨王殿下说话,而是殿下的处境太难了。公主若是知道的,一定会心疼的。 果然,沈云绾睁大了一双明眸,看着萧夜珩的目光有着惊讶和心疼。 “这些人都是萧君泽安排的?陛下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仅是他,盼着我死的人,可能比期盼我活着的人还要多。” 萧夜珩露出几分自嘲。 “北蛮人恨不得将我生啖其肉,还有在军中倒卖粮草和兵器的将领,边关那些依靠走私盐铁发家的豪绅们,朝中卖官鬻爵的官员……” “可是萧夜珩,大魏的百姓全都希望你好好活着。太后娘娘告诉过我,得知你身中剧毒之后,边关的百姓为你立了一座生祠,日夜祈祷,希望你能恢复如初……” “也许……” 沈云绾认真地看着萧夜珩,一双清澈如水的目光被对方的身影所填满。 “也许他们的愿望被上苍听到,所以,我才会机缘巧合地来到你面前,让你康复……” “绾绾……” 沈云绾的安慰让萧夜珩心间的寒冰逐渐融化,他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将沈云绾搂进怀里。 青羽一边希望自己能从马车里原地消失,一边在心中感叹:公主殿下真是好会啊。 怪不得能让谨王殿下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自己突然好羡慕谨王殿下。 “萧夜珩,你要把我勒得喘不过气了。”httpδ:/m.kuAisugg.nět 沈云绾哭笑不得地说道。 可能在萧夜珩眼里,下人们就跟桌上的茶壶或者烛台一样,可是沈云绾却做不到他这样的淡定。 当着别人搂搂抱抱,真是太羞耻了。 沈云绾努力压下俏脸上的嫣红。 萧夜珩闻言连忙将沈云绾放开,松手之后,才察觉到她的不自在。 他的墨眸泛上了一丝笑容,想要将这一幕深深地映在脑海中。 偏偏,总有一些煞风景的人。 只听外面传来了一道喊声:“兄弟们今个儿赌输了银子,希望车上的主人赏兄弟们一些酒钱。” 今日是礼部尚书的千金和镇北侯府的世子大婚之日,这两家在京城中都是出了名的富贵,据说沈家小姐的嫁妆多到一百八十抬,真正的十里红妆。 京城里的百姓都去看热闹了,这条偏僻的槐树大街比往常还要清冷,路上一个行人都看不到。 想必这就是陈令昂选在这里动手的原因了。 “哪里来的无赖,你可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不想被捉去监牢就赶紧滚!” 青羽厉声朝着车外的无赖呵斥道。 没想到这些人听到青羽的声音,不仅没有退却,还更加兴奋了。 一个粗嗓门高声嚷嚷:“小娘子好大的口气。哥几个可是衙门的常客,不管车上的人是谁,今天休想逃过哥几个的手掌心。” 沈云绾挑了挑眉,弯起红唇,露出嘲弄的神情。 原以为陈令昂会比沈婉竹聪明些。 结果他安排的计划却漏洞百出。 京城可是天子脚下。哪里的地痞无赖会这么大胆,连马车上的徽记都不看,就敢对马车里的人动手! 要知道真正的地痞无赖精明着呢,深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小娘子,你自己乖乖地从马车里走出来,我们兄弟还能疼疼你。你要是不听话……” 男人狞笑了一声:“兄弟们输了钱,心情不好,可别怪兄弟们辣手摧花……” 马车外传来无赖们的叫嚣。 青羽没有理会,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沈云绾:“公主……”等着沈云绾的决定。 沈云绾收起唇角的笑容,脸上的神情瞬间一变,惊慌失措地地喊道:“青羽,快去报官!” 甜美、娇嫩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乳燕初啼,说不出的动人。 外面的几个人虽然知道是在演戏,仍是被这道声音弄的骨头一酥,心里头像是有小爪子在挠一样麻麻的、痒痒的。 这些地痞心中一阵惋惜。可惜找上他们兄弟的人交代过,马车里的是个大人物,吓吓就罢了,若是他们敢碰,就都别想活了。 否则的话,不说要做点什么,就冲着这道嫩嗓,让她说点甜话也好啊! 陈令昂藏在暗处,发现这些地痞们的动作竟然如此之慢,心头浮上了一股怒火。 他冷眼盯着自己的小厮:“你是从哪里找来的废物?” 小厮连忙请罪:“公子,都怪小人安排不周。” 小厮也没想到这些人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不好出声,只能丢过去一个石子。 其中一个无赖被小厮的石子打中,这才如梦初醒。 他大吼:“原来车上还有一个!还敢报官,看爷爷们怎么收拾你!” 自己的爷爷早就去黄泉路上报道了! 沈云绾目光微寒,提起裙摆,正要下车,却被萧夜珩握住了她的手指。 “绾绾,接下来交给我。” “萧夜珩,做戏做全套。” 沈云绾“无情”地掰开萧夜珩的手指,掀开车帘的一角,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 “车夫,快,冲过去。” 马车外的无赖们哪里见过这般美人,心神一震,连忙冲了上去。 “想走!门都没有!” 接着,一群人将马车团团围住。 车夫见状,一只手握住藏在木板下的刀鞘,只等着这些人冲上来,让他们“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车夫傻眼了。 只见马车里传来一道喊声:“公主,奴婢护着您逃走。” 说完,青羽跳下马车,接着,她伸出双手,将沈云绾从车上扶下。 “公主,我们快逃。” “咦,还是位公主,看来兄弟们今天有艳福了!” 无赖们对视了一眼,听到这声称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相同的惊慌。 可是他们现在只能咬牙把戏演下去,否则,指使他们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公主,我们往那边逃跑!” 青羽看似随手一指,却是陈令昂的藏身之处。 “公子……” 马上就该公子出场了,怎么公子反而发起愣来了。 陈令昂的小厮小声提醒他。 “松烟,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 “她”?公子口中的“她”是谁?难道是义安公主吗? 小厮只觉得自家公子的问题没头没脑的,却不敢不答:“回禀公子。义安公主跟沈小姐是亲生姐妹,就算有几分相似,也没什么奇怪的。” 小厮的话提醒了陈令昂。 他瞬间回过神来。 自己在想什么。 沈云绾哪里能够比得上婉竹妹妹! 若是婉竹妹妹被这群地痞围着,一定会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说这些地痞们放下屠刀、改邪归正。 如是这些地痞不听,婉竹妹妹则会恩威并施,绝不会像沈云绾这般,遇到危险就惊慌失色,胆小如鼠,哪里有半点金枝玉叶的气度! 也不知道她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才会让太后娘娘将她册封为郡主,继而魅惑君王,青云直上! 不过是仗着容貌罢了。 陈令昂收起眼底的轻蔑,打开手里的折扇,从藏身之地缓缓走出。 “放肆!光天化日,尔等竟敢当街行凶,眼里难道没有王法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摊牌吧,我不演了 沈云绾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只见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圆领长袍,腰间缀着一条玄色革带,衣着简朴,容貌俊秀,举手投足间透出斯文、儒雅的气质。 虽然沈云绾早就在春风得意楼见到过陈令昂,此刻依旧露出了陌生的神情。 她朝着陈令昂的方向疾步跑去,嘴里喊道:“公子,救我。” “姑娘,你别怕,有我在,绝不会让这些无赖伤害到你。”陈令昂是有点功夫在身上的。 只见他闲庭信步一般地走进人群中间,手里的折扇化作了武器,伴随着他手起扇落的动作,劫匪们应声倒在了地上。 只是这里头的表演痕迹也太重了。 沈云绾一眼便瞧了出来。 她还要视若无睹,装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公子,这群匪徒人多势众,你要小心……” 沈云绾话音方落,便见一个地痞趁着陈令昂在前边迎敌,掏出了一把匕首,朝着陈令昂的后心刺去…… 沈云绾睁大了明眸。 陈令昂对沈婉竹可真是痴心一片,居然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沈云绾看着匪徒的刀子扎在了陈令昂的后背,还贴心地避开了他脏腑的位置。 她恰到其处地露出担心的神情,一双明眸泛起水色:“公子!” 沈云绾原本躲在安全位置,此刻却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放开他,你们的目标是我……” 青羽闻言差点压不住嘴角的笑容,她连忙咬了下舌尖,拼命忍住。 公主演得也太假了,就是谨王殿下遇险,公主都不会如此惊慌无助。 陈令昂见此倒是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以沈云绾的胆小,会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想不到她竟然有勇气挡在自己的前面。 陈令昂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眸恍惚了一瞬,然而,一想到婉竹妹妹的处境都是拜对方所赐,他眼底的光芒又重新变得冷酷。 “小娘子想不到还挺讲义气,这个小白脸没什么好的,一看就是外强中干,还是我们哥几个能给你快活。” 那些躺在地上的地痞挣扎着爬了起来,明明摔的不重,还要做出龇牙咧嘴的模样,配上他们一脸横肉的长相,倒是有了几分凶悍的样子。 “放肆,你们再敢冒犯这位姑娘,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陈令昂侧了侧身,再次将沈云绾挡在身后,其间,他想去捉沈云绾的胳膊,却被沈云绾灵巧的避开,只握住了她的一截衣袖。 便是如此,沈云绾的目光都难掩嫌弃,不过,她所有的情绪都被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只露出了半边如玉的面颊,以及担忧之下,被贝齿咬得发白的樱唇。 若是其他男人见到这一幕,恐怕会激起心中无限的保护欲。 但陈令昂心有所属,不仅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打心里头看不起沈云绾,觉得她愚蠢好骗。 “哈哈哈哈哈……” 地痞们的口中发出一连串的嘲笑。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学人家英雄救美呢!哥几个先把你杀了助助兴!” 陈令昂的小厮终于逮住了“出场”的机会,连忙喊道:“大胆,你们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我们家公子可是当朝贵妃娘娘的侄子、陈国公爱子。要是我们家公子少了一根汗毛,你们就等着被诛九族吧!”kuAiδugg 说话的地痞愣了愣,脸上露出慌张:“兄弟们,出门没看黄历,看来今天遇到硬茬子了。” “我说唐老六,你是出门的时候把脑壳落在茅坑了?今天是镇北侯府世子和礼部尚书的千金大喜的日子,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去参加喜宴了,还国公公子呢!我还说我是天皇老子呢!” “大哥,我看他们就是想拖延时间,别跟他们废话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叫嚣道。 “公子,怎么办啊?” 陈令昂的小厮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慌什么!我刚才不是让你放了信鸽出去吗?援兵马上就到。” 即使后背的伤口一直在流血,陈令昂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目光温柔,朝着沈云绾柔声说道:“姑娘,我来应付这些人,你跟着我的小厮趁乱离开,不要回头……” 沈云绾只听进了陈令昂前边那句话。 若是让陈国公府的护卫及时赶到,自己的眼泪不就白流了。 “公子是为了救我才身陷险境,我若是弃公子而去,岂不是禽兽不如!” 沈云绾拔下发间的金簪,脸上的惊慌之情转为了坚毅的神色。 她咬住唇,掷地有声地说:“我虽然是个弱女子,也有殊死一搏的勇气,公子,要走我们一起走!” 陈令昂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记忆中那道小小的影子仿佛跟面前的身影重叠了起来。 他抬手捏了捏鼻梁,将这股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在了脑后,压下心头的不耐,温声说道:“姑娘,你若不走,一会儿我就不能专心御敌……” 还没说完,陈令昂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不知何时,沈云绾突然来到了陈令昂身侧,手里的长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在了陈令昂的喉间。 后者一脸震惊,接着便是一阵恼怒:“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陈公子安排的这出戏码实在精彩,只是本宫演技太差,无法配合到底,就只能演到这儿了……” 沈云绾翻脸比翻书还快,等陈令昂和他的小厮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陈令昂的小厮眼看着自家公子变成了人质,只能嘶声大喊:“你马上放开我们家公子!” “吵死了!” 青羽是个暴脾气,抽出腰间软剑,剑柄朝着小厮的胸口狠狠一撞…… 小厮立刻痛地弯下了身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凭这群酒囊饭袋,姑奶奶我一个人都能收拾了。陈三公子,下次要做戏,好歹舍得下点本钱,去请一些真正的亡命之徒。” 陈令昂面对主仆二人的嘲讽,还在强装:“姑娘的话,在下听不懂。在下恰巧路过,不忍两位姑娘落入贼子手里,才会舍身相救,姑娘却把在下和贼人当成了同伙,就不怕让天下义士寒心吗?” 陈令昂一脸被误解的愤怒和委屈,义正言辞地说道。 “陈公子,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 沈云绾淡淡一笑,声音忽然一厉:“拿下!”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几十个侍卫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这些贼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单膝跪在地上:“属下来迟,让公主殿下受惊,请公主殿下责罚。” 他身后的侍卫也跟着说道:“属下请公主殿下责罚。” 声音整齐划一,气势直冲云霄。 陈令昂雇佣的这些无赖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其中一个人还尿了裤子。 “公主殿下饶命啊……”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这群人就像是被摁下了开关键,七嘴八舌地喊道:“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请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 “闭嘴。” 青羽被这些人的求饶声吵的耳朵都快聋了。 她手里的长剑倏然出鞘,成功地震慑住了这群无赖。 “说,谁指使你们的。” 无赖们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彼此面面相觑,就是无人敢开口。 青羽冷笑了一声,手里的长剑倏然出鞘,剑尖直指离她最近的一个匪徒…… 那人只觉面门一凉,吓得抱头大叫:“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就是这个人指使我们的!” 无赖紧紧闭着眼,手指的方向却对准了被沈云绾控制住的人。 “陈令昂,你还有什么借口狡辩?” 沈云绾收起金簪,抬起脚尖,一脚踢在陈令昂的膝窝,后者膝盖一酸,以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卧倒在地上。 陈令昂的嘴唇磕在泥土里,心头的耻辱无声地蔓延,让他猩红了一双眼。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知道是谁要害我,但我问心无愧!” “陈令昂,本宫究竟有没有冤枉你,不如去太后娘娘那里分辨!” 沈云绾把人交给青羽。 紫竹让车夫将马车赶过来,自己跳下车,走到沈云绾身边,小声跟沈云绾禀告:“公主殿下,苏夫人说,她愿意作证。” 这苏令仪不愧是沈夫人千挑百选的儿媳妇。 她很清楚,首鼠两端之人不可能有好下场,这么快就能站队到自己这边。就凭这手审时度势的功夫,等闲男子都不如她。 “紫竹,帮本宫谢过苏夫人,我们这就进宫请太后娘娘做主。” 沈云绾说完,冷冷地瞥了陈令昂一眼,直接上了后面的马车。 苏令仪看到沈云绾出现,露出意外的神情。 她赶紧让座:“公主殿下,这里空间狭小,一会儿妾身还是坐到外面去吧。” 虽然苏令仪有些奇怪沈云绾怎么坐到下人的马车里,但此时此刻,两个人的身份已经划下了一道鸿沟。 苏令仪现在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哪里敢得罪沈云绾,因此,只敢把疑问放在心里。 “本宫的车驾上头有义安公主府的徽记,换车是为了不让有心之人再找麻烦。苏夫人不用如此小心,挤一挤就是了。” 苏令仪松了口气,她好歹是名门贵女,若是真的坐到马车外面,什么面子都没了。 幸好,沈云绾没有趁此机会折辱自己。 想到以前给沈云绾穿过的小鞋,苏令仪咬了咬嘴唇,眼神流露出一丝愧疚。 大概人只有在落难之时,才会检讨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苏令仪压住眼底的涩意,声如蚊呐:“公主殿下,从前妾身做了许多对不起公主殿下的事,公主殿下却不计前嫌,拉妾身一把,妾身……” “大可不必。” 沈云绾打断了苏令仪的话。 那个苏令仪最该道歉的人已经不在了。 苏令仪先是露出几分意外,继而,眼底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丝欣喜。 难道公主殿下原谅自己了? 是了,自己不仅帮公主殿下戳破了沈婉竹和陈令昂的奸计,还愿意冒着风险帮公主殿下作证。 公主殿下肯定很感谢自己。 若是有公主殿下给自己做靠山,再把自己引荐给太后娘娘…… 看沈家还能拿什么来奈何自己! 何况,论起奉承、讨好的本事,沈云绾可比自己差远了!只要自己有心,焉知自己不会成为下一个“义安公主”! 第一百七十六章:异想天开 就在苏令仪开始畅想起美好的未来时,沈云绾接下来的话仿佛一盆对着苏令仪兜头浇下的冰水,彻底浇熄了她心头的火热。 “苏夫人,本宫不计较,是因为你已经自食恶果,遭受了报应。不是本宫大度,能够以德报怨。” 沈云绾似笑非笑地瞥了苏令仪一眼。 她的目光看似平静,眼底却暗藏锋芒,仿佛无数的冰锥,直刺苏令仪的心脏,凛冽的寒意甚至让苏令仪忘记了呼吸…… 直到胸腔里传来一股憋闷感,她这才如梦初醒,倒吸了一口冷气,微张着嘴唇,怔怔地看着沈云绾。 也是这一刻,苏令仪才想起,害的自己当众出丑的那碗糖水炖蛋。 苏令仪哪怕拼命回忆,仍是想不出自己面前的碗是什么时候被调换的! 明明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苏令仪的四肢百骸泛起了彻骨的寒意,雄心壮志全都了化为乌有。 她颓丧地低下头,自嘲地说道:“公主殿下说的是,妾身已经自食恶果了。” “苏夫人,这一生且长着呢。本宫有两句话送给苏夫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盼来早与来迟’,希望苏夫人谨记。” 苏令仪比曾经看不起的人教训,心中泛起一股巨大的波澜。 她将沈云绾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抬起眼,不经意触碰到对方明镜一般的目光,一时怔在了那里。 人似乎还是那个人,可是相貌和性格全都变了。眼前的人,再也找不出从前怯懦、柔弱的影子,而是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 即使身陷其中,已经被无边的潭水淹没了口鼻,仍是摸不出她的深浅来。 “你是谁?你不是她……” “苏夫人,沈夫人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沈云绾迎着苏令仪的目光,眼神之中没有半分躲闪,她浅浅一笑。 “可是为什么,你跟从前没有半点相似。你若是现在这般,也许……” 苏令仪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或者说,是在求证什么。若是……若是这个人只是跟沈云绾同名同姓的另外一个人,或许,自己还能输得甘心一些。 “苏夫人。” 沈云绾微笑着打断她。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你说你们娘家有个规矩,麟儿和淼淼生辰这天要穿亲姑姑做的鞋子,这样一年之内就会百病不侵……” 沈云绾看着苏令仪瞬间大变的脸色,平静的声音仍是不疾不徐:“我不眠不休地做了三天三夜,自认绣工在京城的贵女中也算上等,可你却借口针脚不好,随手丢给丫鬟,让她出门扔了……” “公主殿下,妾身罪该万死……” 苏令仪的身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明明这是前年发生的事情了,久远到苏令仪自己都忘记了。 可是这一刻,随着沈云绾的复述,过去的一幕却变得无比清晰,清晰的,甚至苏令仪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口气:“就这针脚,连家里的粗使婆子都不如。二妹妹学针线的时候是不是偷懒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淮安大长公主的低头 “太后娘娘。当时我被贼人所困,一个男子却恰好出现,并且他的小厮还对着劫匪自报家门,号称是贵妃娘娘的侄子,陈国公的第三子……” 沈云绾缓缓说道。 闻言,郑太后的目光倏地落在了淮安大长公主的身上,口里说道:“陈国公第三子?” “太后娘娘,云绾发现不对时,暗中安排了婢女回公主府报信,陈三公子出现不久,公主府的护卫便及时赶到。那些匪徒害怕性命不保,把什么都招了……” 沈云绾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好啊!好啊!” 太后一连说了两个“好”字。 她冷冷一笑,锐利的目光盯着淮安大长公主。 “亏哀家刚刚还好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哀家请安了。原来,缘故在这儿呢。说吧,你是来给陈家的小畜生求情的,还是来求哀家给那小畜生赐婚?” “皇嫂,心兰虽然嫁给了陈国公,可陈家的第三子又不是从心兰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那陈令昂是陈国公的庶子,婚姻大事,自有陈国公操心。我都一脚迈进棺材的人,管他作甚!” 淮安大长公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恼火,一副被误会惨了的神态。 “再说了,这些年,心兰和那陈语堂闹成了什么样子,皇嫂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嫂面前,我也不虚言妄语了,心兰恨不得将那陈令昂杀了。我难道不顾亲生女儿的心情,去帮一个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淮安大长公主露出几分伤心:“还是说在皇嫂眼里,我就这么拎不清?” “这么说,是哀家误会你了?” 郑太后微微一笑。 “这些年,你对陈语堂那是恩重如山。哀家也跟你说几句掏心窝的话,没有你,可没有他陈家的今日。你也知道哀家有多厌憎宫里头那个玩意儿。淮安,阿宝这些年一让再让,也有你的功劳啊……” 淮安大长公主没想到太后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秋后算账。 她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银鎏金的宝石护甲在她掌心划下一道微微的红痕。 她皱了皱眉:“皇嫂,陛下是您的儿子。陛下要宠爱谁,您这个生母都做不了主,我难道还能越过您?陈贵妃在您看来一无是处,可她在陛下眼中却处处可爱。兴许这就是孽缘呢!” 郑太后在心里冷嗤了一声。 还以为淮安这些年脾气软和了。看来她也就能装上一会儿的功夫,明明有求于自己,还敢出言顶撞自己! 当初,若不是淮安帮着陈语堂在军中扎下了脚跟,阿宝也不会这么被动了。 “你说的是。哀家年纪大了,活一天少一天,管不了自己的儿子了。不过一个小小的陈家庶子,哀家还是有办法的。” 郑太后扫了一眼柳姑姑:“你带着哀家的懿旨出宫,去把陈令昂提到坤仪宫来。哀家要亲眼看看,什么样的小畜生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云绾的主意都敢打!” 在郑太后心里,沈云绾就是板上钉钉的谨王妃,就算是皇帝打上沈云绾的主意,她都能拿这把老骨头跟皇帝拼了,何况一个陈令昂! 第一百七十九章:淮安大长公主的请求 淮安大长公主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郑太后心里一哂,能让淮安急着摆脱和陈家的关系,恐怕卫心兰知道的秘密太大了,陈语堂才急着杀人灭口。 到底是冲动之下杀妻,还是顺势而为,这就让人思量了。恐怕淮安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火烧眉毛地半路下船吧。 想到这里,郑太后淡淡一笑:“既然你有难言之隐,那就不必说了。” 太后突然的大度让淮安大长公主有几分意外。 她还以为,按照太后的性格会对自己刨根问底,看来这些年,太后的脾气似乎变得好了。 淮安大长公主松了口气。 “皇嫂,你是知道我的,若是心兰的错,我护着她是一方面,绝不会矢口否认。此事……心兰也有千般委屈,怪她当日选错了人,也怪我,把她宠坏了,眼看着都要抱孙子的人,还是没有半分长进。” “好了,你跟哀家说这么多,是要哀家下旨让他们和离?”郑太后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当初这桩婚事是皇帝圣旨赐婚,我若是再下一道和离的懿旨,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皇嫂误会了,我绝没有为难皇嫂的意思。心兰都已经这么大年纪,无论被休还是和离,不是让人笑话吗?” 尽管女婿不是个东西,但是眼下,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皇嫂,其实我今日进宫是有事相求。” 淮安大长公主说着,突然跪在了郑太后面前:“听说义安公主医术高明,您也知道文杰伤了子孙根,他虽然不争气,好歹是我的血脉后人,我只盼着他能给我、给卫家留下一点骨血。皇嫂,求您成全……” 郑太后被淮安大长公主的异想天开惊呆了。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方才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却透着十足的讽意。 “你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陈文杰伤在那种地方,云绾若是去给他治病,名声还要不要了?你该不会打着将他们两个凑做一堆的主意吧?” 太后的嘴角虽然噙着一抹笑意,目光却是冰冷彻骨:“你最好收起你的痴心妄想!哀家连陈令昂这个国公府的继承人都看不上,就凭陈文杰那个混账东西,就是给云绾做个垫脚的物件,哀家都怕脏了云绾的绣鞋!” 郑太后本来对淮安大长公主还有三分客气,没有彻底把脸撕破,但在听了淮安大长公主的请求后,只想立刻打出殿外。 “皇嫂,义安公主钟灵毓秀,文杰怎么敢高攀。”淮安大长公主进宫之前的确存着这种想法。 自己即将对太后投诚,皇家的真公主自己当然不敢奢想,但一个假公主,凭着自己在宗室、还有卫家在军中的影响,让她嫁给文杰不是皆大欢喜吗? 但是进宫之后,淮安大长公主察觉到太后对沈云绾的偏爱,立刻打消了心中的想法。 她现在就只是单纯地希望沈云绾能够出手救治自己的外孙。 “行了。”郑太后心中恼怒非常,已经失去了和淮安大长公主应付的兴致。 锦上添花固然是好,可是这么多年,淮安不遗余力地帮着萧君泽对付阿宝,阿宝不也挺过来了! 郑太后冷冷一笑,拒绝的毫无余地:“你的请求哀家不可能答应,以后也不要再跟哀家张口。哀家累了,阿柳,送客!” 竟是半点不给淮安大长公主面子,当着她的面儿就下了逐客令。 淮安大长公主的眼底浮上了一丝屈辱。 她咬了咬牙,任凭柳姑姑上前搀扶,依旧不肯起身。 这是赖上自己了?郑太后皱了皱眉,冷哼了一声:“你或许觉得哀家不近人情。哀家只问你一句话,若是设身处地,你可肯让卫心兰去给外男看病?” 郑太后的问题将淮安大长公主问住了。 淮安大长公主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最后,她颓丧地说道:“皇嫂,是我强求了。” “哀家就当你今日没有来过。” 郑太后拿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眼底的情绪被水中升腾的热气全部遮住,让人无从分辨她的神色。httpδ:/m.kuAisugg.nět 这就是说,对于淮安大长公主有条件的投诚,郑太后拒不接受。 淮安大长公主缓缓从地上起身,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义安公主真是有福气,有您真心待她。” “皇妹这话倒是不曾说错。云绾的确是鸿福高照,哀家自从遇到了云绾,哪怕身处险境都能否极泰来。” 郑太后是容不得别人说一点沈云绾的不好的。 太后这样的护犊子让淮安大长公主的目光闪了闪。 她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浮上了太后方才说的话。 “这天下间就没有几个男子配得上云绾!” 难道…… 难道太后想让沈云绾进宫,分走陈贵妃的宠爱? 不对!自己怎么忘了,太后的爱孙谨王还没有娶妻! 霎时间,淮安大长公主的心中如同拨云见雾,那些让她觉得违和的地方在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淮安大长公主此刻懊悔不已,若是早知道……早知道太后想要将义安公主留作孙媳妇,今天她连坤仪宫的门口都不会踏进来一步! 现在好了,自己不仅丢了面子,让萧君泽知道,说不定还以为自己两边下注,以他的心性狭窄,就算不敢把自己如何,但心兰哪里能有好下场…… 淮安大长公主的眉目间流露出颓色,像是一朵迅速枯败的花儿。 她身上的盛气凌人消失了,颤颤巍巍地转身,打算从宫里离开。 这一刻,淮安大长公主甚至忘了给太后行礼。 “太后娘娘。”沈云绾忽然开口,温柔、甜美的声音传到淮安大长公主的耳朵里,顿时让她如闻天籁。 “医者父母心,虽然陈文杰品行不堪,但云绾身为大夫,不能见死不救。何况,淮安大长公主一片慈心,让人无法不动容。” 沈云绾抱住郑太后的胳膊,在对方不赞同的眼光中,轻轻晃了晃。 “太后娘娘,云绾知道您是这世上最疼爱云绾的人,所以才硬起心肠拒绝大长公主。但是您放心,云绾只要给陈文杰悬丝诊脉,就能判断出他的病。若是治不好,云绾也不会勉强……” “云绾,哀家知道你心肠软。可是女子的清誉容不得半点损伤。若是让你沾上陈文杰那样的腌臜物,哀家只怕会痛彻心扉。” 郑太后根本不放心淮安大长公主。 俗话说,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对手。郑太后和淮安大长公主姑嫂多年,又岂能不知对方的智谋和手段。 别看淮安刚刚在坤仪宫表现的语无伦次,仿佛为了女儿彻底慌了心神,郑太后其实一个字都不信。 若是自己这么容易就被麻痹,早就被先帝一碗毒药结果了,焉能有今日! “太后娘娘,你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对天起誓!” 淮安大长公主在沈云绾这里看到了一丝希望,眉目间的颓唐一扫而空,她目光炽热,就差对天起誓了。 只要废了陈令昂,再让文杰给陈家留下一个男孙,陈语堂就算再恨自己的女儿,也得捏着鼻子认这个孙子。 那样,自己死的时候也能闭眼了。 “你们兄妹都爱起誓,可先帝对哀家发过的誓言,哀家早就记不清了。” 郑太后就是不肯松口。 陈文杰那个小畜生,怎么配劳动自己的孙媳妇! 郑太后的油盐不进让淮安大长公主心灰意冷。 她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离开,却被沈云绾唤住。 “大长公主留步。” 沈云绾说完,晃着郑太后的胳膊:“太后娘娘,哪个陈令昂胆大包天,敢打我的主意,我必让他后悔终生!卫夫人是陈令昂名义上的母亲,大长公主是陈令昂的外祖母,只要她们两个人认定陈令昂人品有瑕,他这辈子都休想翻身!” 古代可是一个孝字大过天! 淮安大长公主的目光闪了闪。 初见时,自己还以为这义安公主是个小兔子,没想到却是个狼崽子。 这样的姑娘,即便太后娘娘同意将她下嫁给文杰,自己也不敢答应。 “云绾,不用淮安,哀家也能为你做主。” 郑太后轻轻地握住了沈云绾的柔荑,一双凤目仿佛含着无尽的深意。 沈云绾明白,太后是在告诉自己,即便没有淮安大长公主的助力,萧夜珩也能成事。 可是送上门的助力,为什么不要。 何况在沈云绾眼中,陈文杰和动物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我不想让您再为了我伤了和陛下的母子情分。若是闹到陛下那里,最好的办法就是给我和陈令昂赐婚。云绾知道,您肯定不会答应。” 沈云绾垂下目光,神情带着几分担忧。 “您现在的身体决不能再动气了。所以,云绾觉得,让卫夫人出面才是最好的。” 淮安大长公主不由眯起眼,这个小狐狸,这是让自己和女儿去帮太后娘娘顶雷! 罢罢罢,既然已经决定弃宸王而择谨王,早晚会有这一日! 淮安大长公主沉声道:“皇嫂,皇妹愿意为您分忧。” 让淮安大长公主认郑太后为主,以她的骄傲,还不如杀了她。倒不如论亲戚情分。 俗话说长嫂为母,自己一个做妹妹的,兄长不在了,当然应该听嫂子的。 郑太后岂能不知淮安大长公主的盘算。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翠翘走进殿内,屈膝给太后行礼:“太后娘娘,陈令昂已经带到,但是,但是……” “说!” 郑太后目光微凉。 第一百八十章:召见陈令昂 翠翘把心一横,说道:“陈令昂在太极宫被钱有福拦住了,此事还惊动了贵妃娘娘。” 眼看着郑太后的脸色越来越冷,翠翘连忙把头低下,快速说道:“小满公公带的人手不及对方人多,现在正僵持着,想必一会儿贵妃娘娘就该把人带走了……” 太后冷笑了一声:“宣郑延年,让他把陈令昂带来见我。阻拦者,格杀勿论!” 郑太后的声音含着森冷的杀意。 淮安大长公主见状,朝柳双说道:“得劳烦柳女官走一趟了,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叫进宫。” 柳双闻言,立刻看了一眼郑太后,见郑太后微微点头后,她立刻露出一抹笑容:“大长公主有事只管吩咐奴婢。您放心,奴婢这就帮您去跑腿。” 说完,也不耽搁,给郑太后和淮安大长公主行礼后,悄悄退出了大殿,避开前边,走了另外一条路。 郑太后看了一眼淮安大长公主:“一会儿皇帝就该找哀家兴师问罪了,皇妹需不需要回避?” “看皇嫂说的,我今日进宫,是为了跟皇嫂讨一道赐婚的懿旨,也是不凑巧,却撞到了这种事。” 淮安大长公主施施然落座。 自己进宫可瞒不过所有人,与其回避,显得自己心虚,还不如大大方方地呆在这儿。 淮安大长公主对自己的这个皇帝侄子还算了解,以对方的自负,绝不会认为自己会半路下船,给女儿重新换个靠山! 郑太后微微一笑,一改之前的冷漠,命令宫女给淮安大长公主上茶。 她柔声道:“尝尝哀家殿里的茶,和你平时吃的有没有不一样?” 淮安大长公主松了口气,太后这副语气,说明自己所求的事情稳妥了。 她这时有了几分品茶的心情,喝了一口之后,脸上露出几分异色:“皇嫂,恕我孤陋寡闻,这是什么茶叶,味道虽然不够醇厚,却很清甜,并且还有着一股清新的香气。” 淮安大长公主一开始还觉得茶味怪怪的,可是连喝了两口之后,忍不住将剩下的半盏茶一饮而尽。 “皇嫂,难道这是花蜜?” “这是云绾给哀家调配的药茶,她知道哀家不喜欢喝那些苦汁子,便想出了这个法子。一会儿哀家让人给你包上两斤,这喝上四天,身体都轻盈了。” 郑太后是知道淮安大长公主的,即使她保养得再好,也和自己一样上了年纪,不仅没了年轻时的精力,还总觉得疲乏,身上懒懒的。 云绾这药茶,自己喝了之后,不仅一觉到天亮,日常去花园里散步,也不用走上几步就气喘吁吁地让人去抬凤辇了。 “真是一个可心的孩子,不怪皇嫂疼她。”淮安大长公主笑容亲切,“皇嫂,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郑太后微微一笑:“客气什么。若是哪天你药茶喝完了,也不必找我,只管找她去讨就是了。” 郑太后笑吟吟地瞥了沈云绾一眼:“到时候可不许你藏私。” “太后娘娘,既然是您的吩咐,我还能连这点孝心都没有吗?” 沈云绾不开心地扁了扁嘴:“您这般想我,我可伤心了。” “行行行,都是哀家的错。哀家老糊涂了!” 郑太后伸出食指,轻点了一下沈云绾的额头。 淮安大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只觉她的眼神波光流转,居然从中看出了几分熟悉之感。 可是淮安大长公主苦思许久,仍是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直到她的思绪被人打断。 “太后娘娘,郑大人已经将陈令昂带来,此刻就在殿门外,要不要宣他觐见?” 翠翘进来禀告。 “宣。” 郑太后瞬间便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目光微冷,注视着殿门口的方向。 很快,一个年约四十、生的魁梧健硕的男子走进殿内。 他单膝跪在地上,声若洪钟:“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 “郑大人请起,你事情多,哀家就不留你了。”郑太后三言两语就将郑延年打发了,以免他留下,一会儿被皇帝撞见,又碍了皇帝的眼。 郑延年闻言,也不拖泥带水,快速退出了大殿。 他虽然是太后娘娘的族人,又深受太后娘娘信任,平时为了避嫌,很少会来坤仪宫。 因此,方才看到淮安大长公主在此,郑延年尽管心头生疑,却并没有问出口。 “把那陈令昂押上来。” 等到郑延年走了,太后对着宫人喝道! 刹那间,苏小满便将五花大绑的陈令昂拽进了大殿,不等陈令昂行礼,将他两边膝盖一踢,脑袋按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学生陈令昂,参见太后娘娘。” 陈令昂忍着身上的剧痛,出声给太后行礼。 他虽然是陈国公的爱子,又是倍受宸王信赖的表弟,却一直被嫡母打压,到现在仍没有一官半职。 幸亏他身上有个举人的功名,因此才会在太后面前自称“学生”。 不料,陈令昂的这声“学生”却惹恼了太后。 郑太后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一个把圣贤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的禽兽,也配称一声学生?!哀家看,你是要把孔孟二圣给气活了!” 郑太后说完,朝着宫人喝道:“来人,把他头抬起来,哀家倒要看看,这个禽兽长得一副什么模样?!” 闻言,两个按住了陈令昂的太监立刻松了手,其中一个太监动作粗鲁地掐住了陈令昂的下巴,迫的他抬起头。 陈令昂被迫高高地仰起脖子,目光看向主位,只见罗汉榻上斜坐着一个妇人,她衣饰简单,通身没有一件华丽的首饰,却让人觉得贵气无边,特别是她身上威严无比的气势,仅仅看上一眼,双目便有刺痛之感。 在她身边依偎着一个美貌无双的少女,不是沈云绾还有谁! 接着,陈令昂的视线微微偏移了几分,落在盛装打扮的淮安大长公主身上。 他从前也和淮安大长公主见过几面,那时便觉得对方是妇人之中少有的威严冷漠了,可是比起太后娘娘,淮安大长公主却显得逊色了。 “果然是个不知礼数的畜生,哀家的坤仪宫也敢随意窥视,你眼里还有天家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齐聚一堂 郑太后冷笑了一声。 能在坤仪宫服侍的都是人精。 苏小满见状,捏住手里的篾片,抽在陈令昂脸上:“太后娘娘让你开口了吗?没规矩的东西!” 陈令昂咽下嘴里的鲜血,在“嗡嗡”的耳鸣声中,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皇权的可怕。 直到篾片声停下,陈令昂的大脑已经一片混沌,他俯卧在地上,像是一条被甩在沙滩上的鱼。 沈云绾见状,附在太后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郑太后听后目光一冷:“当真?” 沈云绾点了点头。 “看来这天下以后都要改姓陈了!” 郑太后没想到儿子会对陈家如此纵容,真是色令智昏!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个太监快步走进了殿内。 “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和贵妃娘娘已经到了坤仪宫门外,一同来的还有陈国公。” “来得倒是快!” 郑太后看了沈云绾一眼,温暖的目光充满了让沈云绾安心的力量。 “一会儿有哀家在,皇帝的话若是不中听,你尽可不答。” 太后话音刚落,只见皇帝和陈贵妃联袂走进了大殿,在二人身后五步远的位置,跟着一身常服的陈国公。 随着他走近,大殿内飘来一股浓郁的酒香,可见对方是从酒席上匆匆赶来的。 这三个人刚一进殿,便看到陈令昂被两个太监按在地上,维持着一个极其屈辱的姿势。 皇帝皱了皱眉,给太后行完礼,淡笑着说道:“母后,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太后闻言,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一脸心疼的陈贵妃,神情透出几分轻蔑。 “皇帝你身边的耳报神这么多,难道他们没告诉你原因?何必明知故问!” 建武帝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原本在批阅奏折,贵妃却匆匆而来,朝着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只说太后让人从宫外捉拿了陈令昂,被她宫里的人无意中撞见。 贵妃害怕侄子出事,才会找自己来求助。 “太后娘娘,臣妾的侄儿臣妾了解,令昂一向懂事,就连林太傅也夸他克己复礼,太后娘娘,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贵妃的泪痕在进殿之前已经擦干了,只是一双美目还透着几分红肿,可见方才哭得有多狠了。 闻言,郑太后嗤笑了一声:“哀家还奇怪,哀家还没有问话,这陈令昂就敢出言顶撞哀家,原来根子是在这儿。” 郑太后瞬间目光一厉,对着陈贵妃喝道:“哀家跟皇帝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 陈贵妃被郑太后当着所有宫人呵斥了一通,只觉颜面无光,她紧紧咬住嘴唇,眼圈儿却悄悄红了。 皇帝见状不由一阵心疼。 他的眉心间浮上了一道折痕:“母后,您一直都是宽仁大度,哪怕是犯错的宫人,您都会网开一面,为什么对贵妃就如此严苛?” 淮安大长公主目光闪了闪。 不怪太后厌憎贵妃,陛下时刻把贵妃当成心肝一般地护着,为此还屡次顶撞生母,这做母亲的哪个能忍…… “你觉得哀家对陈氏严苛?” 郑太后乜了陈氏一眼,神情冰凉至极:“从前先帝的嫔妃对哀家不敬,哀家是怎么处置的你很清楚。陈氏身为贵妃,却并未恪守宫妃之德,哀家对她已经很仁慈了!”https:/ “母后,贵妃除了爱使些小性儿,大事上从不含糊。去年皇后称病,贵妃临危受命,由她主持的万寿节,内外无不称赞……” “够了。哀家去年是在宫外,不是死了。你当哀家不知道,你派了钱有福帮陈氏内外调度,有他这个御前总管,陈氏若是还办不好,不是废物吗?” 太后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花花轿子众人抬,那些人夸陈氏,难道不是夸给你听的?难为你还特意拿出来说给哀家听。” 皇帝被太后一顿奚落,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太后并未就此作罢,而是抬起手,指着陈贵妃头上的簪子:“陈氏一个贵妃,头上戴的簪子却是只有皇后才能戴的三凤,既然皇帝说陈氏在大事上不含糊,想必是有心为之了。” 陈贵妃脸色一白,强忍住,才没有抬手去抚上那支逾制的簪子。 皇帝的视线跟着落在陈贵妃的发髻上,目光一阵变幻。 太后从鼻间逸出一声冷哼:“依皇帝看,陈氏应当如何处置?” 皇帝不慌不忙地说道:“母后,这支凤簪是儿臣送给贵妃的生辰礼,都怪儿臣大意,一时把宫规给忘了。” “哦?可是当年,阿宝的腰带上镶了一枚黄龙玉的玉扣,你便断定阿宝有不臣之心,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皇帝,哀家还没有老糊涂。” 听郑太后提起陈年往事,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目光微沉,不顾还有外人在场,直直地看向太后:“母后,阿宝若是懂事,就应该辞去太子之位,做一个辅臣,而不是去奢望不属于他的东西。” “阿宝身为你的嫡长子,按照祖宗礼法,太子之位非他莫属。你若因爱废立,别说我这个妇道人家,就是天下人都不会答应!” 郑太后淡淡一笑:“皇帝,哀家知道你的雄心壮志,你想青史留名,就不要让自己留下恶名。” 郑太后一语戳中了皇帝的要害。 陈贵妃现在后悔极了,她以前即使戴着四凤冠,只要不到太后眼前去晃,这宫里头,就是齐皇后都不敢多嘴。 今天也是赶巧了,听说侄儿被带到了坤仪宫,陈贵妃什么都顾不得了,当即去找陛下求助,哪里想到,就被太后给抓住了把柄。 “太后娘娘,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恳请太后娘娘不要因为臣妾,伤了和陛下的母子情分。” 陈贵妃半点都不含糊地跪在地上,拔下发间金簪,一张如花似玉的容颜充满担忧,接着,额头抵在青石砖上。 皇帝见状心疼极了:“朕知道你懂事,地上凉,你身子还没有好全,赶快起来。” 陈贵妃明显是在给太后娘娘上眼药,到了皇帝眼里却成了“懂事”?! 沈云绾看得大为震撼。这么低级的手段,皇帝居然看不出来! 郑太后冷冷一笑:“赶紧起来吧,若是把皇帝心疼得病了,反倒是哀家的不是了。” 这种儿子,太后真不知道当初生他出来是干嘛的。 “太后娘娘,臣妾今日之后自请禁足,直到太后娘娘您息怒为止。” 陈贵妃任凭皇帝搀扶,却一意跪在地上,始终不肯起来。 皇帝只能看向太后,目光带着一丝请求:“母后……” “她愿意跪,那就跪着。皇帝若是觉得心疼,不如让哀家给她跪下……” 郑太后语气冰冷。这种妖妖调调的手段,自己在先帝的嫔妃身上见得太多了,当初自己还不是太后呢,都敢跟先帝顶真。 现在皇帝换了自己的儿子,郑太后就不相信了,皇帝还能为了陈氏弑母不成?! 皇帝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目光一扫,这才想起淮安大长公主还在殿内,立刻道:“姑母,你帮朕劝劝母后。” 淮安大长公主没想到自己躺着也中枪。 面对皇帝的请求,淮安大长公主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跟郑太后开口:“皇嫂,他们小辈一时淘气也是有的。贵妃娘娘既然知错,不如就罚她禁足三个月,小惩大戒,皇嫂您看可好?” 禁足三个月?郑太后的脸色缓了缓:“既然淮安帮着求情,那哀家就放陈氏一马,禁足三个月。” 皇帝松了口气:“太后原谅你了。” 陈贵妃险些闭过气儿去。 她此举本来就是为了威胁太后,逼迫太后松口! 禁足是自己说的不假,可陈贵妃一开始就打算禁足三天,结果让淮安大长公主生生地给延长成三个月。 陈贵妃心里有苦说不出,只能不甘不愿地站起身,嘴上还要谢恩:“臣妾谢过太后娘娘。” 郑太后冷冰冰地说道:“哀家是为了给皇帝台阶。” 就差明着说陈贵妃是在自作多情了。 好在陈贵妃在郑太后这里吃过许多次亏,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面对太后的嘲讽,她也只是习惯性地红了红眼圈,低声下气地道:“太后娘娘,不知道臣妾的侄儿犯了什么错?恳请太后娘娘示下。” 陈令昂这次是私自行动,别说远在宫内的陈贵妃了,就连陈国公也被他蒙在鼓里。 “陈氏你不知道吗?” 郑太后目光幽幽地盯着陈贵妃:“这陈令昂胆大包天,区区一个庶子,竟敢去打金枝玉叶的主意,难道不是你纵容的?” 陈贵妃听了郑太后的话险些昏过去。 晋阳一直跟侄子的关系十分要好,难道…… 虽然陈贵妃很喜欢陈令昂这个侄子,可她当成掌上明珠的女儿,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庶子? 陈贵妃压下心头的慌乱,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太后娘娘,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总不可能是嘉柔。 那个毛丫头的眼睛长在天上,平时也不跟令昂来往。 何况令昂眼睛又不瞎,不可能看上她。 陈贵妃自动将沈云绾排除在了外头,因为在她心中,沈云绾根本配不上公主的称号。 倒是皇帝很了解自己的枕边人,打量了一眼陈贵妃的神色就知道她想偏了。 皇帝的目光从沈云绾的身上划过,心中已经了然。 沈云绾进宫没多久,太后就让人捉拿了陈令昂进宫,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雨柔这是关心则乱,才会把母后口中的“金枝玉叶”当成了晋阳。 也怪晋阳和陈令昂走得太近了。 以前看这陈令昂谦谦有礼,又是晋阳的表哥,自己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自己看走眼了。 皇帝收起眼底的深思。 第一百八十四章:是时候翻旧账了 陈贵妃在心里将淮安大长公主骂了一个狗血淋头,还得忍着心头之火,来为侄儿求情。 “陛下,义安公主的话臣妾可不敢苟同。在您的治理下,大魏海清河晏,女子和男子一样,可以上街,可以打马球,除了不能入朝为官,哪里就比男子差了?依臣妾看,义安公主明明是在危言耸听,其心可诛!” 说到最后一句,陈贵妃的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 她这些年居移气养移体,可不是刚进宫的时候,畏畏缩缩放不开手脚。 此刻,她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蛋上柳眉倒竖,看着威风十足、声势慑人。 “哀家看你才是其心可诛!” 然而,陈贵妃在太后眼里就是一个纸扎的老虎,没有皇帝撑腰,陈氏什么都不是。 “这世上,女子的名节何其重要,云绾又有哪句话说错了?你若觉得名节不重要,从前有宫女多嘴多舌,私下议论晋阳性子孤僻,你让太监扒了那几个宫女的裙子,大庭广众下杖责三十,有几个宫女当场断了气,命大的,抬回去的当晚就偷偷跳了井。” 太后直接把陈贵妃的老底给揭了。 她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陈贵妃,直到陈贵妃越来越心虚,太后冷冷一笑。 “陈氏,知道哀家最看不上你哪点吗?就是你的两面三刀、口蜜腹剑!有恶心害人,却没有恶胆承认。明明坏事做尽还要装得清白无辜!” “哀家把话放在这儿,你这辈子都学不到云绾的风骨。”太后毫不掩饰对沈云绾的偏爱。 陈贵妃被太后好一顿教训,涨红着一张脸,满心的屈辱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后娘娘,臣妾在您眼中就这么不堪吗?” 陈贵妃瞬间泪落如雨,迷离的目光痴痴地望着皇帝,咬着唇,一副可怜至极的神态。 “陛下,您也是这样看臣妾的吗?” 太后最烦陈贵妃这副妖妖调调的模样,冷哼了一声:“皇帝,看看你宠出来的玩意儿。” “母后,贵妃或许有失当之处,可您看在儿孙的份上,非得让贵妃下不来台吗?您羞辱的不仅是贵妃,还有晋阳和宸王,还有朕!” 皇帝对太后何尝没有不满。 对比起来,尽管贵妃总是用柔弱来博取自己的怜惜,也好过母后的咄咄逼人。 “皇帝觉得哀家是在羞辱你?难道哀家说的实话就叫羞辱?” 太后觉得好笑,也当真笑了开来,并且还笑得前仰后合。 她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要哀家说,从你将陈氏接进宫的那一日,日后会有的羞辱都是你自找的!”筷書閣 太后有些话早就是不吐不快了,今天索性跟皇帝论个明白。 “你以为你瞒得密不透风?那你也太小看你的母亲了。若是哀家真若你所想,是个聋子傻子,那哀家早就被先帝一碗毒药毒死了,今天坐在御座上的人也不可能是你。” “皇嫂……” 淮安大长公主脸色一白,不由失声喊道。 “你怕什么?先帝若是有本事,就从地下爬出来跟哀家一笔一笔把账算清楚!” 郑太后的声音透着切肤之恨。 如果不是她当年理智尚存,恐怕会将先帝千刀万剐,只有这样,才能还清郑家的血债。 “皇嫂,我知道皇兄对不起你,可人死账消,人不能总活在过去。” 淮安大长公主好言劝道。 她是真怕太后又像当年一样发疯。 当年若不是自己见机不对远远地躲开了,皇嫂恐怕会把自己和先帝一起杀了。 比起淮安大长公主的惶恐,陈贵妃和陈国公二人更是吓得手脚冰凉。 特别是陈国公,身上的冷汗都已经把衣衫从里到外地浸透了。这些皇家秘辛是他能听的吗? 万一哪天陛下计较起来,自己还能有性命在吗? 陈国公心中懊悔无比,都是令昂这个逆子,他要把陈家害死了! “母后,父皇已经仙逝多年,您何必提起来再让自己伤心?”皇帝的神情复杂难辨。 他目光幽深,像是藏在深渊底下的寒潭。 当年若不是母后当机立断,自己连太子之位都保不住,更不会有今日。 可是这样的母后,也让皇帝感到了一丝由衷的恐惧。 虽然随着自己御宇多年,这股恐惧已经彻底消失了,可是皇帝仍然会去想,假如有一日,自己也像父皇一样跟母后反目,母后会不会也当机立断,像除掉父皇一样,除掉自己这个绊脚石。 这也是皇帝会一直打压萧夜珩的原因。 当初母后可以扶持自己登基,未必就不能扶持萧夜珩。 “皇帝,哀家的一颗心早就凉透了,已经伤无可伤了。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是我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地扶养长大。当初怕你被人所害,凡是你吃用的东西,我都要亲自过目、亲自品尝。可是,你理解过我的苦心吗?” 太后淡淡一笑:“我知道,你不满意明月,是因为明月是我挑选的,你怕受我摆布,所以冷落明月。那你知不知道,当年,我若不选明月做太子妃,齐国公怎么会站到你这边?” 太后指着陈贵妃:“难道你要依靠陈家吗?他们能帮到你什么?如果不是淮安借势给他们,他陈家连在京城立脚的资格都没有!” “母后,您的苦心儿子当然知道。” 皇帝有些烦躁地打断了太后的话,某种程度上,自己跟陈语堂也不差什么。 岳家的脸色自己也看了好几年。 可自己是皇帝!身为一国之君,却要看臣子的脸色,还有比这更荒唐可笑的吗? 郑太后看着儿子脸上神色变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尽管已经对儿子失望透顶,仍是为明月感到不值。 “你厌憎齐国公对你不敬,明月呢?她对你可有半分不敬之处?她就差把一颗心剜给你了,你还要嫌她那颗心血淋淋的。明知她对你一片痴心,你还冷落她、践踏她……她才二十不到,她才二十不到啊……” 郑太后用帕子遮住了脸庞,掩去眼角的泪痕。 她压下声音里的哽咽。 “算了,我不能总念叨着她,让她在下面也不安心。” 郑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双凤目凌厉非常,犹如宝剑破匣而出,激昂的剑气织成了一张绵密的剑网,逼人的寒气无孔不入。 “皇帝,哀家且问你,陈氏当年进宫,有没有婚约在身上?!一女不嫁二夫,你却君夺臣妻!你以为,把梁家解决了,你就能高枕无忧了?”! 郑太后凤目一弯,笑意从眼角溢出,只是却含着浓浓的讥诮。 “当年的事,齐国公已经掌握了证据,甚至,还找到了梁博学的父母,把人藏了起来,指使他们两个去敲登闻鼓,要把你的丑事闹得人尽皆知!” “母后!”皇帝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激动之下,竟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而一旁的陈贵妃更是脸色雪白,吓的全身都在发抖。 “陈氏,你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哀家看你动手的时候倒是心狠极了。那梁博学已经够警醒了,却过不了红粉骷髅关。若不是你把他骗了出来,陈语堂哪里有机会动手?” “太后娘娘……” 陈贵妃再也撑不住了,膝盖一软,“刷”地跪在了地上。 “母后,既然母后全都知道,为什么……” 皇帝说着,逐渐转为默然。 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是奇怪为什么齐国公最后选择了隐而不发吗?我以为明月那个孩子会告诉你。她真是太傻了。” 郑太后提起外甥女,目光里除了心痛之外,还有着深深的懊悔。 “那是因为明月察觉到了齐国公的意图,只身出宫,跪在齐国公面前苦苦哀求,让他放你一马,成全你贤明君主的名声。齐国公不肯答应,明月就拿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只要齐国公一意孤行,她就把孩子打掉。那个时候明月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齐国公怎么可能因小失大呢!” 郑太后的嘴里一阵发苦。 她的声音宛若椎心泣血:“明月太痴傻了,我真后悔啊,当时让明月嫁给你!就算你坐不上皇位又如何呢!就算历来被废的太子都没有好下场又如何?这样,我也不用日日夜夜活在无尽的悔恨中!我已经对不起明月的母亲了。” 郑太后说着,苦苦压抑的泪水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当初妹妹托孤给自己,自己答应妹妹一定会照顾好明月,让她健康、平安的长大,给她宠爱、给她尊荣,可是自己哪一样都没有做到。 后来明月又把阿宝托付给自己,可是自己也没有把阿宝照顾好。 如果不是云绾这个福星,阿宝早就殒命了。 妹妹和明月都是自己还也还不清的血债! “母后,为什么……” 皇帝的心头犹如压了一块重石。 他虽然不喜欢齐明月这个妻子,可对方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表妹,如今听了这段往事,心头不由地浮上了一丝愧疚。 “如果她肯告诉我……” 太后冷冷地打断了皇帝:“明月知道你不喜欢齐家的挟恩求报,她又怎么肯这么做呢?!你说她多傻,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却怕招来你的反感,所以,一切都隐而不说,最后,不仅自己落得伤心自绝的下场,就连儿子……就连她的儿子也是九死一生。皇帝,你身为夫君,身为父亲,你就不惭愧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皇帝的让步 面对太后发自灵魂的拷问,皇帝目光一黯,终于流露出一丝悔意。 陈贵妃见状,简直是吓得魂不附体。 她深知活人是争不过死人的,若是……若是…… 陈贵妃深深地咬住唇,接着身体一晃,闭上眼,朝着身后倒去。 眼看着她就要撞到皇帝的椅子上,皇帝立刻醒过神来,将陈贵妃紧紧抱住。 “雪柔,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贵妃庆幸自己赌赢了! 她眼睫微颤,含泪看向皇帝,眼神如泣如诉。 “皇后娘娘她好傻。当初她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陛下。她就这么走了,是要陛下日夜活在内疚之中吗?” 好个贱人!太后气的心口都在发疼。 当自己听不出来,这贱人是在给明月上眼药吗? 自己好不容易才激起儿子的愧疚,这贱人三言两语就坏了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郑太后垂下两行清泪:“皇帝,你以为这些事都是明月告诉哀家的吗?这是哀家自己查出来的!你若是以为明月是要用性命换来你的愧疚,那你就是看轻了明月!” 太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跟明月自小一起长大,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母后,朕若是一早知道,表妹她……” 皇帝的声音透着一股艰涩。 “就算你知道了,你会放弃陈氏吗?你连夺人妻子的勾当都做得出来。” 太后憎恶地扫了一眼陈氏:“你告诉哀家,对于这等祸乱君心的狐媚子,哀家还要怎么宽容她?没有要她的性命,已经是哀家最大的仁慈了。” “母后……都是儿臣因情失智,与陈氏无关。儿臣是一国之君,陈氏难道还敢违抗吗?” 皇帝没想到当年之事会东窗事发,只能把所有的罪责揽在自己头上,以免太后盛怒之下要赐死陈氏。 “你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一个巴掌拍不响。就是因为我的儿子也有过错,这些年我才会对陈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所以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是不想我有一天眼睛一闭,把秘密和遗憾全都带到土里……” “儿臣不孝,让母后一直为儿臣忧心。母后福寿绵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皇帝跪在地上,连忙跟太后请罪。 太后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即使维持着下跪的姿势,脊背依旧挺得很直,即使他再恭敬,也掩盖不住内在的傲气。 究竟是内疚,还是害怕把自己逼急了,会把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是怕到时候千夫所指,保不住自己心爱的贵妃吧! 太后隐去了眼底的嘲讽,掀起唇:“起来吧。哀家当年已经帮你扫清了首尾,做母亲的,终归不舍得自己的儿子名声有瑕。” 太后长叹了一声。 “儿臣惭愧,多谢母后。” 皇帝的心情有些复杂难言。他现在才发现,自己误解了母后。 当年母后握着这个把柄,大可以让自己赐死陈氏,可是母后没有这么做。 就像母后所说,哪个母亲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狠手。就因为自己的多疑,伤透了母后的心。 太后的目光静静地落在皇帝身上,看着他眼中神情变幻,直到眼底浮上深深的愧色,太后的眉宇微不可见地舒展开来。 当年,自己的确想用这个把柄来要挟儿子,可自己也无法保证会不会物极则反。 万一儿子一意孤行,宁可不要皇位也要陈氏,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他人作嫁,自己怎么可能甘心。 便是这一犹豫,从他根基不稳到大权在握,已经丧失了最好的时机。 好在,现在说出来也不迟。 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伤感,像是一个真正地迟暮老人一般,而不是那个智珠在握、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 “皇帝,哀家只盼着……你以后能够对阿宝好一些。就算不冲着明月,你想想你的姨母。当年她青春貌美,为了咱们娘两个,却嫁给了比她大一轮还多的齐国公,早早的,便香消玉殒。” “母后,是朕愧对姨母,也负了明月。” 整整二十年,皇帝终于发自内心地表露出歉意。 太后的心头却是冷笑不已。 这声道歉也太迟了,他亏欠的那个人再也听不到了。 太后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红着一双眼睛,语带怅惘地说道:“情之一字,谁能说得清楚。或许你和明月真的是孽缘。” 太后忽然话锋一转,幽幽到:“哀家想,阿宝虽然行走不便,可他不能一直在府里当个废人啊,当年他为了大魏征战沙场,九死一生,你便是不喜欢阿宝,也不能寒了天下将士的心啊。哀家的话,希望皇帝仔细想想……” 皇帝此刻的内心已经被内疚所包围,太后的话并未引起他的反感,而是点了点头:“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想,不如让谨王去大理寺,正好大理寺少卿一职还空着,先让他暂代。” “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即便阿宝有军功在身,恐怕也难以服众。依哀家之见,不如让阿宝给薛元弼做个副手,也不必给他官职,若是阿宝做得好了,皇帝再奖赏他也不迟。” 太后怎么可能让萧夜珩去大理寺。 谁不知道大理寺是陈国公的一言堂! 阿宝即使当上大理寺少卿,可这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做得好了,是顶头上司的功劳,做的不好,弄得灰头土脸,朝臣要怎么看他! 倒是薛元弼,朝中有名的老成持重之臣,更是难得的中立,阿宝跟着他,不仅能够了解朝中的势力分化,还不会被卷入其中,这才是最好的去处。 “母后,谨王是朕的儿子,受封一品王爵,让他去给薛元弼做副手,薛元弼该如何自处?” 皇帝没想到太后会有不同意见。 大理寺少卿是小九卿之一,位置举足轻重,皇帝以为母后会欣然同意。 即便谨王只是暂代,但只要做得好了,难道自己还能把谨王给撤换吗? 刚刚贵妃已经在朝着自己递眼色了,就是不想让大理寺少卿的职位旁落,可母后宁肯让谨王去给薛元弼“打杂”,皇帝也有些理不清太后的想法了。 “薛元弼身为朝廷肱骨,就是让阿宝给他执弟子礼,也不算委屈了阿宝。” 太后抚了抚一旁的发鬓:“哀家虽然疼爱阿宝,也知道溺子如杀子的道理,这六部堂官,哪个不是几十年寒窗苦读才能服朱紫,凭他们的学问,还教不得阿宝吗?” 太后暗想,你萧君泽不是惯会装出礼贤下士的模样来讨好文臣吗? 哀家日后便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礼贤下士。 太后的城府心计是陈贵妃再学几辈子都比不上的。 听到太后如此贬损谨王,她虽然心中不解,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陛下真是糊涂了,凭他萧夜珩,凭什么一入朝就是大理寺少卿,幸亏太后也知道自己的孙子难堪大任,替他拒绝了,否则,自己一定会授意哥哥,让他给萧夜珩好看! 陈贵妃立刻看向皇帝,希望他能点头,可皇帝却是一副思索的神情…… 陛下在想什么?陈贵妃的心中生出了一丝恐慌之感:难道……陛下想起了齐明月的好处,继而对谨王移情? 是了,否则以陛下对萧夜珩的厌恶,怎么舍得给他大理寺少卿的官位呢! 陈贵妃心里一阵难受,就像是喝了一壶几十年的陈醋一样,就连舌尖都酸涩无比。 陛下他还记得,他说过此生只爱自己一人吗? 霎时间,陈贵妃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赌气地偏过头,目光不再看向皇帝,而是望向斜靠在榻上的太后娘娘,红唇一张,全是称颂太后的好话:“太后娘娘英明。臣妾觉得您说得太对了。谨王前些年一直呆在边关,对政事并不熟悉,让他先跟薛大人学着,有了历练,陛下再给他官职,这样就不会眼高手低闹笑话了。” 在太后眼里,自己的孙儿千好百好,就没有一处不好的。凭陈氏一个破落户也敢说阿宝的不是! 太后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些话倒是经验之谈。哀家记得,当年你刚一进宫,陛下就封你为贵妃,这德不配位,让后宫看了不少笑话。” 太后看着陈贵妃倏然转暗的脸色,浅浅弯起唇:“还记得宫宴上,你把宫女端来的漱口水当成茶水一口气全喝了,内外命妇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太后笑看着陈贵妃的面庞一点点失去了血色,仍不觉得解气。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淮安大长公主:“你应当也没忘吧?” 淮安大长公主现在还不好跟陈贵妃一派撕破脸,闻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的记性可比皇嫂差多了,倒是真不记得了。” “无妨,这后宫总有记性好的人。” 太后深深地看了陈贵妃一眼。 “陈氏,哀家说得对吗?” 这就是陈贵妃每一次都害怕来坤仪宫的原因。 那些她不想回忆的过去,太后总是有法子让她一遍一遍地忆起,不断告诉她:即使你陈氏现在锦衣华服,也洗不去当年的穷酸和卑贱。 “太后娘娘,臣妾当时没有见过世面,闹出了笑话,还让陛下也跟着受连累,都是臣妾的不是。” 陈贵妃委委屈屈地说道。 她低下面庞,唇角却悄然弯起。 即使我出身低微,可陛下就是喜欢我。 齐明月出身高贵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第一百八十七章:又一个证人 郑太后将卫心兰的神情变化看在了眼底。 她淡淡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大:“心兰,这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看在陈国公诚心认错的份上,你就饶过他这回吧。” 陈国公没想到太后娘娘会帮着自己说话,无比感动地说道:“多谢太后娘娘为臣美言,臣对天起誓,以后绝不会犯浑了。” 说完,一脸期盼地看向卫心兰,希望她赶紧点头。 “太后娘娘,都是我不懂事,才让我们夫妻间的事惊动到了您。既然我还是陈卫氏,家事还是关起门来解决,若是还让长辈为我们操心,就是我的罪过了。” 卫心兰说话时语气平静,眉眼之间不见半分戾气,变得让陈国公都有些不认识了。 “心兰,舅母难道还是外人吗?你以后若是有什么委屈,尽可以进宫找哀家给你做主。” 郑太后拍了拍卫心兰的肩膀,一副为她撑腰之态。 这倒让陈国公心头狐疑了起来。 太后娘娘一直对卫氏不假辞色,不,应该说太后娘娘除了谨王之外,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难以讨好、难以亲近,怎么今天会对卫氏这样和蔼?! 难道…… 太后娘娘要扶着卫氏来跟自己打擂台? 陈国公的心头浮上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接下来,他的预感马上就要成真了。 只听卫心兰说道:“心兰多谢舅母为我做主。” 说完,竟是站起身,后退几步,直接跪在了郑太后的面前。 “太后娘娘,心兰今日进宫,是为了指证陈令昂。” “卫氏,你莫要犯糊涂!” 陈国公不知道卫心兰又发的哪门子的疯,立刻出言呵斥。 陈贵妃也跟着说道:“嫂子,大哥做的不对的地方,本宫帮你教训他。都说家丑不外扬,希望嫂子深思。” “贵妃娘娘,这些年,陈语堂宠妾灭妻,京城之中还有哪户人家不知道?我早就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了。” 卫心兰早就受够了陈贵妃的“拉偏架”,她冷冷道:“我知道在贵妃娘娘心里,陈令昂虽是庶子,可一样是你的亲侄子……” “嫂子,你这叫什么话?难道令昂就不是你的儿子了?他也要喊你一声母亲。嫂子也是读过《女四书》的人,这嫉妒可是七出之一。” 陈贵妃的一双柳眉紧紧蹙起,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蛋更是浮上了凌厉之色。 卫心兰听到陈贵妃的指责,不怒反笑。 “贵妃娘娘说的不错,这嫉妒是七出之一,陈语堂若为此休了我,我没有半句怨言。” “陈国公,我等着你的休书。” 她这句话是对着陈语堂说的。 然而,陈贵妃同样被卫氏噎得不上不下的。 现在泽儿还需要淮安大长公主的助力,陈贵妃河还没有过去呢,哪敢拆桥! 她讪讪然地道:“嫂子,本宫也不过白说几句……” 陈国公忍下心底的不悦,也跟着赔笑道:“心兰,你刚刚还说不会让岳母和太后娘娘为我们操心,就不要跟我赌气了。” “陈语堂,你觉得我是跟你赌气吗?” 卫心兰望着陈国公那张不再年轻的面庞,惊觉对方已经有了肚子,这就像是自己以前最爱吃的鲥鱼突然换成了肥腻的红烧肉。 这些年,自己就在争这一块猪肉吗?卫心兰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可能是瞎了。 她目光转冷,幽幽一笑道:“我倒要问问贵妃娘娘,你有谨守妃嫔的本分吗?这个才叫赌气。” “你!”陈贵妃这下是真地恼了。 “若你不是本宫的嫂子,本宫早就让人把你拖下去掌嘴了!” 陈贵妃脱口而出的话落在淮安大长公主耳中只觉得刺耳至极。 还真是宠妃的派头,自己好歹是陛下的姑母,心兰还是陛下的表妹,她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心兰啊,贵妃娘娘教训的是。与案子无关的话,你就不要说了,不要让薛大人久等。” 薛元弼方才一直找不到机会开口,此时闻弦歌而知雅意,马上说道:“卫夫人,不知你指证陈令昂的罪名是什么?可有证据?” “薛大人,妾身要状告陈令昂对义安公主图谋不轨。府里和他密谋的侍卫听说陈令昂被抓,惶惶不可终日,主动找到妾身认罪,此刻证人就在殿外。” “传证人。”薛元弼趁热打铁。 陈贵妃想要开口阻止,却被太后的一个眼神给吓住。 她不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证人既然都已经到了坤仪宫外头,杀人灭口也来不及了。 泽儿呢?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难道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吗? 真要把令昂处置了,他上哪里再找一个信赖的帮手,这世上,也就哥哥和令昂不会背叛他! 就在陈贵妃对儿子满心埋怨之时,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被带进殿中。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大人物,侍卫快要把头垂到胸前了,还是带他进来的太监低声提醒,他方才如梦初醒,双腿一软,跪在地上。kuAiδugg “小人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人就连行礼都不伦不类的,然而,在场之人却无心跟他计较。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陈令昂瞳孔一缩。 居然是陈安,自己的奶兄! 就因为他是自己奶娘的儿子,自己从来没有提防他,他竟然帮着外人来害自己! 陈令昂的胸臆中充满了熊熊的怒火,还有着一丝被他刻意压下的恐惧。 若是……若是真让薛元弼给自己定了罪。自己的下场会如何…… 陈令昂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堂下何人,姓甚名谁?” 薛元弼大喝了一声。 侍卫吃了一吓,就差把祖宗八代都交代出来了。 “小人名叫陈安,是三公子的侍卫,小人的母亲是三公子的奶娘。” 薛元弼却是虎目一瞪:“这里没有三公子,只有嫌犯陈令昂。” 陈安闻言差点吓尿了,战战兢兢地说道:“小人该死!小人说错了话,小人是陈令昂的侍卫。” “接着说。” 薛元弼此举便是为了达到恫吓侍卫的目的。 “前一日,公子……不,陈令昂,陈令昂让小厮松烟去找了几个地痞无赖,伪装成劫匪,去劫义安公主的车驾,再让那几人装作见色起意,陈令昂好英雄救美。” “你这些话空口无凭,可有证据?” “回禀大人,证据有的,陈令昂害怕会有人坏他好事,特意给了小人一封手书,让小人交给巡街的衙役,让他们避开槐树大街。” 第一百八十八章:陈贵妃晕倒 陈国公接收到皇帝的目光,心中一阵发苦。 心爱的儿子前途堪忧,就连妹妹求情都没用,陈国公此刻心如刀绞,可他却不敢不顾及陛下的命令。 陈国公只能强忍着心酸,跟陈贵妃说道:“贵妃娘娘,这逆子胡作非为,罪不可恕,娘娘切莫因为她损伤了玉体,否则,臣万死难赎啊……” 陈国公的好言相劝不仅没让陈贵妃感到安慰,反而让她越发难受。 她含着泪说道:“哥哥,就算令昂有错,真的冒犯了义安公主,可义安公主明明好好的。何况令昂也受到了教训,为什么陛下就不能网开一面?陛下,臣妾愿意补偿义安公主!” 陈贵妃并不觉得侄儿调戏了义安公主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令昂能看上义安公主,那是她的福气! 若不是太后从中作梗,自己早就帮令昂求来赐婚的旨意了,到时候不是皆大欢喜吗? “陈氏,哀家提醒你一句,陈令昂触犯的是国法。休说一个小小的国公庶子,哀家今日把话放在这里,就是宸王和谨王犯了错,也与庶民同罪!” “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薛元弼朝着太后的方向拱手一礼,义正言辞地说道:“法度者,正之至也。而以法度治者,不可乱也。而生法度者,不可乱也。精公无私而赏罚信,所以治也。” “陛下,微臣恳请陛下秉公处置。” 说完,撩起袍摆,朝着皇帝的方向跪倒在地。 “薛爱卿平身,朕自然会秉公处置。” 皇帝皱了皱眉,一张威严的面庞微微一沉,一双平静无波的双目透出了一丝寒意。 “贵妃,薛爱卿的话你听到了?不要任性!” “臣妾是个妇道人家,不知道什么大道理!”陈贵妃被皇帝宠坏了,根本不怕触怒皇帝。 “臣妾只知道法理不外人情。既然义安公主受了委屈,大不了赐她金银珠宝,赐她封地,难道这些东西还不能补偿她吗?” “放肆,国家公器岂可私用!” 郑太后忍无可忍,手里的茶盏朝着陈贵妃扔去。 她处在盛怒之中,就连皇帝都来不及反应,看着太后手里的茶盏砸在了陈贵妃的额角上。 她白皙的额头瞬间洇出了一道鲜血。 “哀家看这大魏也改姓陈好了!皇帝,你若再是非不分,哀家只能脱簪跣足,亲自去太庙跟萧家的列祖列宗赔罪了!” 太后想不到陈氏的胆子这么大,当着自己,就敢拿皇家的东西去贴补她的侄儿。 这宫里哪一样东西又是她的? 她是不是忘了,连她自己也是皇家的奴才! “母后,都是儿臣之过,是儿臣没有把贵妃教好。” 对于太后言语间的威胁,皇帝这次不敢再等闲视之,跪在地上。 太后却是冷冷一笑:“你口口声声是你的罪过,怎么?你难道还要替陈氏下罪己诏不成?” 自古以来,只有君主有了巨大的过失才会下罪己诏。 皇帝瞳孔一缩,极力维持住平静的语气:“若是母后的懿旨,儿臣自当听从。” “陛下,太后娘娘,何至于此啊!” 薛元弼坐不住了。 真让陛下下罪己诏,落在百姓眼中,不仅仅是君主的不是,还有他们朝臣的无能。 明明此案只在陈令昂一人,只要处置罪魁祸首就好了。可恨陈贵妃这等后宫妇人,不仅鼠目寸光,还是非不分,才会让事态超出了掌控。 “薛卿,哀家是被气糊涂了。”太后抬起手,按了按额角。 “皇帝,你是顾全大局的人。连朝廷法度都不被贵妃放在眼中,才会让她说出如此荒唐的话!你若是继续纵容贵妃,哀家问你,后宫上下,如何心服?” 陈氏平时虽然小辫子一堆,一抓一个准,可有皇帝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让自己无从下手,自己正愁抓不到陈氏的把柄呢! 今天陈氏却自己撞上来了,若是今日还放过她,岂不是错失良机?! 那她的气焰也会更嚣张。 “母后教训的是。” 爱妃当着薛元弼说出这番糊涂话,此事不仅牵涉的是后宫,还有前朝,皇帝也无法视而不见了。 “传朕旨意,将陈氏降为贵嫔,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陛下……” 陈贵妃听了,只觉得天都塌了! 贵嫔?陛下当真要处罚自己,他真是好狠的心啊! 陈贵妃的心脏仿佛停滞了一般,巨大的痛苦将她包围,让她眼睛一闭,竟然晕了过去。 皇帝心中一慌,连忙将陈贵妃抱起,望着她还在渗血的额头,眼中充满了心疼和懊悔。 早知如此,自己应该阻止陈氏来坤仪宫的! “来人,传太医!” 皇帝现在心神错乱,连沈云绾这个大夫都忘记了。 还是沈云绾主动开口:“陛下,让臣女给贵妃娘娘看看吧?” 皇帝闻言,目光落在沈云绾身上,那一瞬间,仿佛利剑穿心一般。 沈云绾立刻垂下了一双明眸:“陛下若是信不过臣女,就当臣女没有说过。” “还不过来!”皇帝虽然对沈云绾这个罪魁祸首厌恶至极,但此时此刻,贵妃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沈云绾依言来到陈贵妃面前,捉起陈贵妃一条垂落的手臂,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仔细地聆听了一番。 “陛下,贵妃娘娘小产之后没有好好将养,不免体虚气弱,方才气血上浮,才会导致昏迷。只要让太医开些补气血的方子,每日吃着便好了。” “倒是……” “倒是什么?”皇帝本来松了一口气,听沈云绾吞吞吐吐,眼中浮上了一丝怒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贵妃究竟如何,你如实说,若是敢有半句虚言……” 皇帝望着沈云绾森冷一笑。 “陛下误会了,臣女要说的话跟贵妃娘娘无关。陛下最近是不是头疾又犯了?” 沈云绾打量着皇帝的面色:“臣女给陛下的丸药需要隔一天吃一次,陛下不要贪图药效把它当成寻常的药丸服用。” 沈云绾没有说的是,这种药如果乱吃,就会产生强大的依赖性,一旦停药,就会如同百蚁噬心,让人丧失理智。 “是药三分毒,朕自然知道,不必你多言。” 皇帝语气冰冷,看了一眼身后的宫人:“将贵妃扶到榻上,仔细送回去,再让许院判去贵妃那里候着,太医院的事情先放一放。” 这是要让许院判日夜守在陈贵妃宫里了。 然而,宫人们根本不敢有异议。 等到陈贵妃离开后,皇帝眼底的柔光倏然褪去,而是被威严和冷漠所取代。 “薛爱卿,按朝廷律例,陈令昂应当如何处置?” 皇帝现在忧心陈贵妃的身体,已经耐心尽失。 郑太后将儿子的焦虑之色尽收眼底,心头冷冷一笑,这次倒是没有再跟他作对。 “陛下,一般这种案子,臣通常会将犯人处以宫刑。”薛元弼垂下目光,无比平静地说道。 沈云绾听了,目光中的诧异一闪而逝。 想不到薛元弼会有这么朝前的想法,在她看来,这个处置的方法很妙! “陛下,臣就只剩下这一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了,陛下,臣恳请陛下网开一面。”kuAiδugg 陈国公听了眼前一黑,连忙膝行几步,抱着皇帝的腿嚎啕着。 就是长子死了,都不见得陈语堂这样伤心,如今却为了一个庶子如丧考妣! 卫心兰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却见淮安大长公主轻轻摇了摇头。 女儿这个时候出声,不仅会被陈语堂记恨,还会刺了皇帝的眼。 横竖有太后和薛元弼在,陈令昂那个小畜生绝不可能有什么好下场! 卫心兰看懂了母亲眼中的深意,只能暂且忍耐,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混账东西!你还敢跟朕求情?如果不是你教出了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贵妃也不会被气晕。” 皇帝现在看陈国公百般不顺眼,一脚踹在陈国公的胸口上。 陈国公心口一疼,却不敢松手。 自己的妹妹明明是因为陛下将她降为贵嫔才会被气晕的。陈国公心头一阵憋屈,然而,他哪敢跟皇帝辩驳,只能忍着胸口传来的痛楚,哀求道:“陛下,臣求您从轻处置!求您看在臣对您尚且尽心的份上,给陈家留一丝香火!陛下!” 皇帝的耳朵都要被陈国公震聋了。 但陈国公人到中年,长子死了,陈文杰又是个不成器的,如今也就只剩一个陈令昂。 若是真让陈家断了香火,贵妃那里,自己也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皇帝心软了几分,目光看向薛元弼:“朕怎么不记得大魏律例有这一条?” “回禀陛下,这是臣和刑部上下一起修订过的。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项条例。陛下若是觉得不妥,那便依照旧例,杖责三十,流放岭南……” “陛下,岭南瘴气横行,若是犬子去了,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陈国公,你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可知,义安公主乃是公主之尊,若是从重处罚,那就是冒犯天家威严,死罪难逃。本官已经是看在和你同朝为官的面子上,法外容情了。” 这便是薛元弼的圆滑之处了。 他若是一味刚直不阿,不知变通,也走不到今天的位置。 然而,陈国公根本不领情。 这个薛元弼就会危言耸听,不过就是为了博名声! 他今日是要踩着自己成全他不畏权贵的清名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淮安大长公主的试探 太后已经不耐烦了,直接一锤定音:“皇帝,依哀家看,薛卿处置得很妥当。若是陈国公还有异议,不如召三司会审。” “母后,区区一个陈令昂,既无爵位,也无功名,何须惊动大理寺和宗正寺,就依薛爱卿所言,杖责三十,流放岭南……” “陛下……” 陈国公闻言如丧考妣。 “臣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陛下……” 他说到伤心处,不由掩面而泣。 见状,郑太后和淮安大长公主暗暗交换了一道眼神,淡淡道:“皇帝,若是真让陈家断了香火,恐怕你跟贵妃也不好交代……” “不如这样吧,先将陈令昂杖责三十,至于流放岭南,等他成亲之后再行责罚。”筷書閣 薛元弼皱起眉:“太后娘娘,若是陈国公当真断了香火,大可从族中过继子嗣……” 陈国公起先对于太后的处置还有些犹豫,听了薛元弼的话,赶紧磕头谢恩:“微臣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既然陈国公已经谢恩,薛元弼再多说就讨人嫌了。 他只能拱了拱手:“微臣领旨。” 对于这样的结果,皇帝也松了口气,既然母后要让陈令昂给陈家留下香火,待会行刑的太监就不会下手太重。 这样贵妃也能够宽心了。 “陈国公,你先不必谢哀家,这陈令昂前途渺茫,婚事上恐怕会艰难。你不会怪哀家吧?” “太后娘娘,臣之孽子会有今日都是他咎由自取。”陈国公咬着牙骂道。 “罢了,哀家看在你一片慈父心肠的份上,帮你做份大媒。” 太后忽然话锋一转,目光看向淮安大长公主。 “淮安,哀家记得卫家有几个女孩正当妙龄,陈令昂既然叫你一声外祖母,他的婚事你也应该出份力。” “皇嫂都发话了,我焉有不应的?虽然令昂犯了错,但既然是我外孙,我少不得在侄孙女里挑个才貌双全的。”淮安大长公主的嘴角浮上了一丝淡笑。 “当然了,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陈国公不同意,此事就此作罢。” “岳母哪里话,小婿还能不相信卫家女孩的教养吗?”陈国公正愁找不到方法跟淮安大长公主修补裂隙,闻言哪有不答应的。 卫家是名门望族。 陈国公一开始就瞧中了卫家二房的嫡长女,想着亲上加亲,奈何卫氏气量狭窄,容不下令昂,自己只能作罢。 现在令昂犯了错,卫家的嫡女自己是不敢奢望了,能娶到卫家的庶女也不错。 陈国公冲着淮安大长公主露出感激的神色:“多谢岳母不计前嫌,小婿一定会把聘礼备足了,对卫家的女孩视若己出。” 陈国公说到这里,才想起卫氏还没有点头,连忙道:“心兰,这桩婚事你觉得如何?” “既然是舅母和母亲的意思,我自当听从。” 卫心兰看都不看陈国公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 陈国公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只好看向皇帝。 “陛下……”一副等着皇帝拍板的姿态。 “既然是母后赐婚,朕再添上一对紫檀木如意。” 皇帝对陈令昂娶谁并不关心,如果对方不是贵妃最看重的侄子,对皇帝来说,陈令昂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那好,事不宜迟,哀家今日便下旨,陈国公,准备回去接旨吧。” 事情解决,方才还热闹无比的大殿安静了下来。 此刻,殿内也只剩下沈云绾和淮安大长公主母女。 看着那些被捂嘴拖走的地痞,卫心兰冷笑了一声:“这些人都是因为陈令昂送了命,可见他天生就是一个祸害。” “好了!”淮安大长公主原以为女儿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当着太后的面就敢信口胡说。 “舅母,是心兰失言了。”卫心兰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听到母亲的呵斥,连忙跟太后道歉。 “无妨,你这孩子是个直性子。”卫心兰都是要做祖母的人,难为太后还能称她一声“孩子”。 “皇嫂,方才陛下有没有看出不对?”淮安大长公主更关心这个。 她虽然在皇室中地位超然,但若是不想淡出权利中心,圣心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心兰一日不跟陈国公和离,皇帝就不会怀疑你。”太后淡淡说道。 毕竟,卫心兰这二十多年都在围着陈语堂打转,这份“痴心”,整个京城无人不知。 恐怕就算卫心兰亲口说出不喜欢陈国公的话,陈国公都不会相信。 “皇嫂说的有理,是我疑神疑鬼了。”淮安大长公主自嘲地一笑,到她这个年纪,荣华富贵了大半生,更怕晚节不保。 “时辰不早了,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早点回府歇下吧,卫家那里,也需要你通个气。” 太后会同意卫家和陈家的联姻,是为了将陈令昂彻底按死,说不定这个打击会让陈语堂一蹶不振,那样就是意外之喜了。 “都听皇嫂的,臣妹告退。” 淮安大长公主站起身,朝着太后娘娘福身一礼,目光如同蜻蜓点水一般,从沈云绾身上一掠而过。 见状,太后微微一笑:“云绾,哀家也不留你了,你帮哀家送大长公主出宫。” “是,太后娘娘。” 沈云绾拜别太后,落后淮安大长公主半步,随她一起走出了殿外。 “云绾,待会儿得麻烦你随本宫回府一趟,帮本宫瞧瞧本宫那个不成器的外孙,若是实在没救了,你也要如实告知本宫……” 淮安大长公主带着一丝叹息。 老了老了,没想到要去指望一个不成器的东西。 “还请大长公主放心,云绾一定尽力而为,若是陈三公子当真治不好了,云绾也会实话实说。” 沈云绾语气郑重地说道。 淮安大长公主点了点头,朝着沈云绾微微一笑:“待会儿你就坐本宫的马车,稍后本宫会派人送你回府。” 沈云绾闻言也没有推辞,跟在淮安大长公主身后上了马车,卫心兰这个亲女儿反而落在了沈云绾身后,被淮安大长公主赶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 车厢内,淮安大长公主信任的林女官亲自给沈云绾添上茶水,接着坐到了大长公主身后。 “云绾,喝茶。”淮安大长公主招呼着沈云绾,“本宫还要多谢你,帮心兰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 “大长公主,云绾倒觉得,多行不义必自毙,是那陈令昂自取灭亡。” 沈云绾微笑着否定了淮安大长公主的说法。 大长公主一怔,继而脸上泛开了一丝笑意。 “你说得对。有些人是在自取灭亡。” 大长公主浅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幽幽道:“本宫从前受制于人,有些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希望太后娘娘和谨王不会怪本宫。” 大长公主说完,目光微垂,借着炉子上沸腾的水汽,审视着沈云绾的反应。 然而,沈云绾听到谨王的名字后,眉目间没有丝毫变化,一张俏脸波澜不惊。 “大长公主多虑了,太后娘娘胸怀宽广,既然谨王殿下是由太后娘娘一手带大,料想跟太后娘娘一样,您尽可放心。” 沈云绾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淮安大长公主目光闪了闪,难道自己误会了,沈云绾并不是太后娘娘属意的孙媳妇人选? 沈云绾任凭淮安大长公主打量,不动如山地吹了吹茶盏里的浮沫,放在唇间浅尝辄止。 就是这个垂目的动作,让淮安大长公主灵光一闪,一道身影忽然和眼前的女子重叠了起来,虽然两个人的长相大不相同,却有着一双极其相似……不!应该说是一模一样的眼睛! “是你?!” 当初陈语堂提剑追杀女儿,就是眼前的女子护送女儿回到了自己身边。 怪不得女儿后来没有找到那个婢女,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人,要去哪里找呢。 淮安大长公主坚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大长公主,我难道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沈云绾淡定自若地抚了抚鬓边的发丝,一脸无辜地看着淮安大长公主。 真没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的女儿竟然做了别人的棋子。淮安大长公主不得不服老了,一个刚刚及笄的小姑娘,就有这样的心计了! 淮安大长公主失笑地摇摇头:“没想到本宫聪明一世,如今却做了别人的提线木偶。” 恐怕自己的每一步反应,都是别人算计好的。 真真多智近妖! “大长公主,以您的身份,谁敢将您当成提线木偶。云绾以为,世上之事无外乎因势利导、顺水推舟。” 沈云绾对着大长公主浅浅一笑:“我年轻识浅,若是说错了,还请您不要见笑。” “好一个因势利导,这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谨王有你相助,真是如虎添翼。” 淮安大长公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太后娘娘会将她当成心肝宝贝,为了她,甚至不惜跟亲生儿子反目。 这样一个女中诸葛,有谁不想抢回家的! 可惜文杰太过混账,没有这个福气。 “大长公主,我和谨王殿下也只有几面之缘,谨王殿下是病人,我是大夫,恕我不懂大长公主的意思。” 沈云绾是绝不可能承认跟萧夜珩的关系的。 毕竟淮安大长公主就只是猜测,手里并没有任何证据。 第一百九十章:淮安大长公主的诚意 淮安大长公主也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岔开了话题。 她有心向沈云绾示好:“你可知,宫中的皇后娘娘一直想将侄女许配给谨王。” 怎么淮安大长公主就是绕不过这个话题了。 沈云绾知道上了岁数的妇人都喜欢“拉郎配”,没想到大长公主也不能免俗。 沈云绾知道时下的女儿家是不能谈论婚事的,因此,自己只要保持微笑就好了,随淮安大长公主去说。 淮安大长公主也不需要沈云绾接话,径自道:“我倒忘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不好谈论自己的婚事。虽然,本宫觉得这些都是陋习,婚姻大事关乎的可是自己的未来,岂能盲婚哑嫁、任人摆布。” 即使淮安大长公主句句发自肺腑,沈云绾仍是不为所动。 真是个嘴紧的丫头。 自己都动之以情了,她还能八风不动,这让淮安大长公主生出了一丝欣赏。 她索性换了一个方式:“当年,郑家是一等一的开明,由着两个女儿自己挑选夫君。” 郑家? 沈云绾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难道大长公主说的郑家是太后娘娘的娘家? 她不由抬起头。 只见淮安大长公主微微一笑:“当年,先皇的生母只是一个美人,出身低微,在众皇子中并不显眼。是先皇想方设法地获得了太后的芳心,才会被本宫的母后记在名下,这才有资格被立为太子,最后荣登大宝。” “可以说,若无郑家的鼎力支持,先皇这一辈子就只能屈居人下。” 淮安大长公主提起旧事,顿时联想到了自身,眉眼间浮上了一股讽刺:“前车之鉴就摆在这里,本宫居然会相信了陈语堂的鬼话,将爱女下嫁,现在想想,当真是咎由自取。” 那时候,郑家的权势远胜过现在的自己,否则母后也不会为了讨好郑家,把皇兄记在名下了。 可郑家的下场又如何呢! “你知道秦国夫人吗?” 沈云绾点点头:“秦国夫人是太后娘娘的妹妹,也是先皇后的生母。” “秦国夫人病亡后,太后娘娘哀痛不已,赐她国夫人封号,并且将她安葬在了郑家的陵园。” 淮安大长公主相信,这等秘事,知道的人绝不会超过十个。 她就不信不能击破沈云绾的心防。 果然,只见沈云绾惊讶地掩住嘴。 按照时下的规矩,女子一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死了也必须葬在夫家。 对于这种“荒唐”的要求,齐家怎么会同意?! “大长公主,齐国公为什么会答应?” “他敢不答应吗?”淮安大长公主冷笑了一声,“此一时、彼一时,齐家以前连陛下都要仰他鼻息,如今你看朝上可有齐家人的身影?” 从淮安大长公主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对齐国公这个人十分不齿。 沈云绾想起萧夜珩曾经讲过,齐国公对秦国夫人十分不好,还纵容妾室爬到秦国夫人的头上,最后让秦国夫人抑郁而终。 她轻轻咬了咬樱唇。 “既然齐国公当年并不喜欢秦国夫人,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 当年连太后娘娘都要求着齐国公出力,难道还敢逼婚不成? 第一百九十二章:是你! “文杰,你有没有事?你不要吓娘啊……” 卫心兰爱子心切,扑到陈文杰身边,帮他拍着背。 没想到对方却将她一把推开,卫心兰一个没防备,险些撞到了一旁的床柱上。 “要你假好心?!外祖母教训我的时候你在哪儿?还有刚才,我都快被人勒死了,也不见你帮我。现在你倒想起问我了,我脖子上这么大的勒痕你没瞧见?你难道是瞎了不成?” 陈文杰冲着卫心兰就是连番质问。 “文杰,义安公主是你外祖母好不容易才跟太后娘娘求来给你看病的。你怎么能冒犯她?” 卫心兰不被儿子理解,心里一阵发疼,还要好声好气地跟儿子解释。 然而,陈文杰并不买账。 “呵,外祖母从前连正眼都不肯瞧我,还不许我登门,她会那么好心?!” 陈文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卫氏的眼神冒着凶光。 淮安大长公主听不下去了,淡淡道:“本宫为了给你治病,连这张老脸都豁出去了,你若是不领情,继续做你的活太监,真以为本宫和你娘一样好脾气?!” 陈文杰刚才是被卫氏气昏了头脑,把大长公主给忘了,闻言,咬了咬牙,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只是,他低头的瞬间,却狠狠地瞪了卫氏一眼。 对于儿子的欺软怕硬,卫氏难过至极地抚了抚胸口。 若是长子还在就好了,自己也不会去依靠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陈公子,本宫时间宝贵,你最好乖乖配合,否则,你就另请高明吧。” 沈云绾不想看畜生发疯,平静地扔下一句警告。 闻言,陈文杰不情不愿地哑了声。 虽然他早就对自己的身体不抱希望了,可是想想大长公主方才的狠辣,他连一个“不”字都不敢吱。 外祖母可不是他娘,很可能一怒之下打死他! 见状,沈云绾重新将丝线的一头绕在陈文杰腕间,屏息凝神地感受着丝线的颤动。 片刻之后,沈云绾站起身,对淮安大长公主说道:“大长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好,我们出去说。”淮安大长公主从座位上起身,跟着沈云绾走出了房门。 卫心兰想了想,也跟在了两个人的身后。 “云绾,你说吧,无论是什么结果,本宫都承受得起。”淮安大长公主一脸平静地说道,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萧夜珩当时对陈文杰下了狠手,陈文杰又是纵欲过度,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想要重振雄风不可能了。 “大长公主,云绾也就直言了。陈公子的身体除非用上虎狼之药,否则,决计是不可能有子嗣的。” “如果用了虎狼之药,会有什么影响?” 淮安大长公主沉声问道。 沈云绾实话实说。 “那陈公子剩下的寿命就只有三到五年了。” 淮安大长公主身后,卫心兰的身体晃了晃。 她颤抖着声音,带着一丝希冀看向沈云绾:“义安公主,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抱歉,卫夫人,我是大夫,不是神仙。” 沈云绾将选择权交给了她们母女:“大长公主,您若是考虑好了,就派人告知我一声。云绾就不打扰您了。” 沈云绾出宫时,柳姑姑悄悄给自己递了话,让自己事情一了再入宫一趟。 沈云绾牵挂着太后那边,不想再逗留。 淮安大长公主留客道:“云绾,你随本宫去花厅喝一盏茶,让心兰仔细想想。” 言下之意便是给卫心兰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一盏茶后,让她必须给沈云绾一个答复。 这点时间对沈云绾来说并不多,她唇畔露出一抹笑容:“既然您盛情相邀,云绾便却之不恭了。” 望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卫心兰双腿一软跌倒在地上,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屋子里。 “娘,儿子到底还有没有救?” 陈文杰自从受伤之后,对卫心兰非打即骂,此刻却是毫无从前的戾气,嘴角含着笑,一脸期盼地看着卫心兰。 望着儿子高高肿起的面庞,还有目光里的期待之色,卫心兰忽然眼睛一酸,忍不住用帕子挡住了面庞。 陈文杰的眼底闪过一抹不耐之色。 哭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还有什么用! 但他现在还用得到卫心兰,只能按下心底的暴躁,垂下眼睛,苦笑道:“娘,我是不是没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连男人都做不了,干脆让我死了!” 说完,竟是用脑袋撞起了床柱。 他唯恐撞疼了自己,是刻意收着力道的,然而,卫心兰却没看出儿子是在演戏,立刻扑上前,心疼地将陈文杰抱住:“娘就剩你这一个儿子了,你若是做了傻事,让娘怎么活啊!” “娘,儿子要知道义安公主怎么说的,死也让儿子死个明白。” 陈文杰忍着对卫氏的厌恶,用饱含着痛苦的声音说。 闻言,卫心兰心头一酸,将沈云绾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了陈文杰。 没想到陈文杰听了非但不难过,双眼反而冒着兴奋的光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娘,只要你帮儿子把义安公主搞到手,儿子死也无憾了!” “你……你在说什么疯话?” 卫心兰被儿子的想法吓到了。 “娘,这你就不懂了。我看义安公主就是故意吓唬你的,她不是治不好儿子,而是不想治,就等着你说放弃呢……” “这话怎么说?”卫心兰眼底还含着泪水,听了儿子的话不由呆住了。httpδ:/m.kuAisugg.nět 看到卫氏这副蠢样,陈文杰眼底浮上一丝厌恶,被他很快掩饰住了。 “义安公主想卖人情给外祖母,又不想出力,才会让娘来选。天下哪个做母亲的能放弃自己的儿子。” “只要儿子恢复了雄风,再把义安公主娶了,把她在床上驯服了,难道她还想守活寡不成?” 陈文杰的脸上露出一抹阴森的笑容,就凭他说的这些话,完全不像一个胸无点墨的废物。 卫心兰惊呆了:“就算是你说的这样,义安公主深受太后娘娘宠爱,怎么可能会点头?” “她不点头,你就不能想办法?”看着卫氏这副犹犹豫豫的样子,陈文杰耐心尽失。 “这要是大哥想娶义安公主,你想尽法子都会帮他办到,到了我这里,你就只管推诿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儿子?!” 陈文杰双眼猩红,凶恶的眼神像是要把卫氏给吃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死亡的真相 卫心兰现在就如同一只丧失理智的野兽,一双盯着陈文杰的眼睛只剩下恨意。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动手了?是不是陈令昂那个小畜生?不对,他的手是怎么伸到军中去的?难道陈语堂也知情?” 卫心兰的脑子从未像这一刻般转得这么快。 陈文杰并未察觉到危险的迫近,笑得得意又猖狂。 “哈哈,陈令昂的手当然伸不了这么长。他只要负责执行,剩下的……自然有宸王殿下出面。” “宸王?”这个答案实在出乎卫心兰的意料。 她心中一紧,不由追问道:“宸王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文理就不是他的表哥吗?” “笑话。在宸王眼中,没有表哥,只有臣子。要怪就怪你把陈文理生得太蠢了。他身为臣子,老是对宸王指手画脚,当然会碍了宸王的眼。宸王要的是一条对他忠心耿耿的狗。” “所以,你为了虚无缥缈的世子之位,就联合外人朝着自己的胞兄下手!畜生,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畜生!” 卫心兰此刻方知什么才是锥心之痛。 “就算我是畜生,你现在还不是要求着我……”陈文杰咧开嘴,露出阴森森的笑容,“娘,你可就剩我一个儿子了!” 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卫心兰心头的软弱消失殆尽,她深深地看了陈文杰一眼,踉跄着走出了房门。 …… 碧梧院内,沈云绾正陪着淮安大长公主喝茶,忽然一个婢女行色匆匆地走进了花厅,附在大长公主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只见淮安大长公主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凝重了起来,一抹冷意自她眼中蔓延,凝结成了难以忽视的杀意。 “心兰呢?让她来见本宫,她要是拿不定主意,这个主意本宫帮她拿!” 淮安大长公主话音方落,只听婢女一声通报,卫心兰眼睛红红地走进了屋里。 “母亲,女儿想好了,生死有命,文杰已经这个样子了,就让他听从天命吧。” 卫心兰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淮安大长公主听了却冷笑一声:“这种能朝着同胞兄长下手的畜生,你还继续让他作威作福?” 卫心兰闻言,立刻朝沈云绾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虽然知道,这府里的事情只要是母亲想知道的,就不可能瞒过她。可母亲怎么能在外人面前说出这种话? 然而,沈云绾像是没有看到卫心兰的眼神般,慢条斯理地拈起一块玫瑰糕,用帕子托着,吃相优雅、斯文,像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美人画儿。 “你且不必去看云绾。本宫问你,你的亲生儿子被人害死了,你就这么认了?” 当初淮安大长公主以为是谨王一系动的手,多番运作,让谨王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才知道找错了仇家。 “母亲,每次我在陈语堂那里受了委屈,都是文理安慰我,帮我在他父亲面前撑腰,这世上,除了您和父亲真心对我,就只有这个儿子心疼我。” 卫心兰用帕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若是让他枉死,我还配做他的母亲吗?若是放过那些人,我儿九泉之下怎么瞑目?!” “哦,那你打算如何做?” 淮安大长公主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压根就没指望卫氏能够立起来。 “母亲,此去岭南路途遥远,陈令昂若是死在路上也没什么奇怪的。至于宸王……” 卫心兰突然跪倒在地,目光乞求地望向淮安大长公主:“女儿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女儿力量渺小,没有能力找他报仇……求母亲疼女儿一回,帮女儿讨回公道!” “当年若是没有卫家鼎力相助,他萧君泽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既然是他们陈家忘恩负义在先,卫家自当以牙还牙!” 淮安大长公主掷地有声。 卫心兰缓缓地吐了口气,恭敬地给大长公主磕了一个头:“女儿多谢母亲。” 淮安大长公主把目光转向了沈云绾,温声道:“宸王深受陛下宠爱,若想撼动他,让他伤筋动骨,还需要太后娘娘相助。云绾,本宫和皇嫂若是来往密切,恐怕会让陛下生疑,只能请你代为转告皇嫂:只要皇嫂有令,卫家任凭差遣。” 淮安大长公主这时才看透了宸王。自己这些年帮宸王出了多少力,他却毫无感激,竟然朝着自己最心爱的外孙动手,如此刻薄寡恩,真等到他登基,自己和女儿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既然如此,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大长公主言重了。太后娘娘说过,既然是自己人,自然应该守望相助。” 沈云绾微微一笑,只有她和大长公主心知肚明,她的态度不仅代表了太后,还代表了谨王。 闻言,淮安大长公主舒了口气。 “真是个知情解意的好姑娘,难怪皇嫂喜欢。可惜本宫没有孙儿,否则一定将你抢回来做孙媳妇。” “大长公主谬赞了,我惯会使小性子,有时候连太后娘娘都直呼受不了,让我收敛些。” “女孩子家家,有脾气是好事,就怕是个面团,谁都能捏上一把。”筷書閣 淮安大长公主叹了口气。 像自己的女儿就是一个窝里横,这些年都被陈家拿捏成什么样了,连她最疼爱的长子都没有护住。 沈云绾掩嘴一笑,目光望向卫心兰,接着话锋一转:“卫夫人,既然您拿定了主意,那我便告辞了。” 卫心兰既然不舍得陈文杰这个小儿子,沈云绾也不强求,横竖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等等!” 卫心兰连忙将沈云绾叫住,她揉了揉跪麻了的膝盖,缓缓站起身。 “不知道公主殿下有没有一味药?” “什么药?”沈云绾停住脚步,重新坐回了原位。 “我养了一只白猫,已经垂垂老矣,我想让它没有任何痛苦地死去,不知道公主手里有没有这种药?” 卫心兰垂下目光,挡住了眼底的暗光。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藏在身后的手指却不断颤抖,手背上更是青筋浮现,可见她内心的挣扎。 “卫夫人说的这种药,我手里正好有一颗。那白猫服下之后,不会有任何痛苦,就像自然死亡。” 沈云绾藏住眼底的异色。 真没想到,卫心兰对陈文杰如此溺爱,居然能做出亲手杀子的行径。 卫心兰即便没有直说,沈云绾也很清楚这颗药是给谁吃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太后的决策 不过,既然淮安母女已经跟自己投诚,太后也没有过多计较,而是收敛情绪,着手于以后的安排。 她看向沈云绾的目光充满了赞叹:“云绾,只要淮安照着你的主意做了,就是将把柄递到了你手上。连哀家都想不出这种好主意。” “有时候哀家真的好奇,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想想哀家十五岁时还被先皇哄得团团转。”筷書閣 太后一旦提起过去,总有一些意难平。 “太后娘娘,云绾也只是将心比心。” 沈云绾不吝将自己的想法展示给太后,若是有一天萧夜珩变了心,自己只会比卫夫人做得更狠。 郑太后听懂了沈云绾的言外之意,笑呵呵地说:“你处处为阿宝着想,若是有一天阿宝负了你,哀家第一个不饶他!” “谢谢太后娘娘。” 沈云绾抿起嘴角,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她眨了眨睫羽,甜甜地说道:“太后娘娘,现在皇后娘娘还在您的小佛堂里吗?那天我看皇后娘娘的气色似乎不太好,要不要我给皇后娘娘把把脉?” 听沈云绾突然提起齐皇后,郑太后的神情露出了几分意外。 她淡淡道:“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不过皇后性情孤拐,就怕她不领情。她的身体是有太医专门调理的,你不必为她花心思。” 这么多天了,太后还在生气,所以齐皇后那天到底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会不会…… 跟淮安大长公主告诉自己的秘密有关呢? 沈云绾收起思绪,话题转移到了方才离开的惠妃身上:“太后娘娘,惠妃娘娘这一胎似乎不太稳。” 沈云绾刚刚瞧了一眼惠妃的身形,惠妃肚子里的孩子至少有三个多月了,小腹却连一丝起伏都没有。 况且惠妃气血不畅,母体虚弱,若是不及时补充营养,恐怕这孩子会胎死腹中。 郑太后听了沈云绾的话,立刻拧起了眉:“云绾,你是说,惠妃这一胎很有可能保不住?” 沈云绾没想到太后会说得这么直白,点了点头。 太后的神情透出了一丝凝重:“那你能不能看出,惠妃这一胎是男是女?” 沈云绾闻言目光暗了暗。 自己给惠妃行礼时,对方亲自将自己扶起,也就是那一刹的接触,让沈云绾看出惠妃这一胎怀的是女儿。 “太后娘娘,惠妃娘娘怀的是一位公主。” 沈云绾犹豫了片刻,仍是说了实话。 “公主?”太后揉了揉眉心,“可惜,怎么就不是个皇子呢?若是皇子,惠妃还有往上爬的心气,她就能去争,去斗,但若是个公主,就怕她会从此认命。” 这是太后最不想看到的。 小齐氏蠢钝如猪,就没有一次能从陈氏那里讨到好处,一个皇后,却要整日仰妃嫔的鼻息。 惠妃就不一样了,既无皇帝的宠爱,又无自己的支持,这么多年还能稳居后宫,甚至还怀上了龙子,这份心计,陈氏绝不可能是对手。 “太后娘娘,难道惠妃娘娘就没有牵挂之人吗?” 沈云绾想,只要找到惠妃在意之人,再许以重利,惠妃未必不肯出力。 “傻丫头,你不懂。” 郑太后觉得沈云绾过于天真了。 她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世上,还有什么会比自己掌握权柄的诱惑更大呢?要知道,太后这个位置可是至高无上,不是谁都跟哀家一样,会这般轻易还政于皇帝。” 沈云绾怔了怔,惠妃看上去性情温婉,没想到会有这么浓重的权力欲。 “太后娘娘,依云绾之见,既然行不通,不如直接放弃惠妃这条线。” 沈云绾并不认为一个后宫嫔妃就能够左右局势,顶多是有些影响罢了。 “云绾,这孩子还没有出生,是男是女可说不准,只要惠妃对此深信不疑就够了。” 郑太后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就连目光都十分冷酷。 沈云绾听后一阵沉默。 这的确是太后娘娘能够干出来的事情,惠妃将太后娘娘当成了庇护她的人,殊不知,她在太后眼里,只是一枚还算好用的棋子。 “云绾,这宫里头可没有一个简单的人,你不害人,别人就会害你。你看惠妃温温柔柔,这宫里头,她下手比陈氏还狠。” 郑太后不想沈云绾因此而内疚,温声安慰她。 “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惠妃这一胎,哀家也会让御医尽力帮她保住。等她生下孩子,也就尘埃落定了。” 太后的嘴角绽开了一抹笑容,打趣儿道:“等你以后当了这座皇宫的主人,你和阿宝多宠爱些这个小妹妹,也能向天下展示阿宝的仁德。” “太后娘娘,云绾知道了。” 沈云绾听出太后心意已决,是不可能更改的,便不再多言。 郑太后的目光一阵柔软,她抬起手,抚了抚沈云绾鬓边的发丝,柔声道:“沈绍琪这些年给陈国公孝敬的银子恐怕有百万之数,其中光是修缮河堤的银子就有三十万两。云绾,你要知道,一旦运河决堤,后果不堪设想。” “太后娘娘,您想要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面前吗?此举或许会让陈国公获罪,但宸王殿下一定会被摘出去。” 沈云绾的一双黛眉蹙了蹙:“还有一种可能是,陛下让陈国公补齐贪污的银子,再将陈国公申饬一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看来你对皇帝已经很了解了。” 郑太后的唇角往上翘了翘,露出一抹讽刺十足的笑容:“若是动了陈国公,萧君泽就会痛失膀臂,陈氏如今又被贬为了贵嫔,届时,多的是人落井下石。皇帝若想保住自己的儿子,就绝不会处置陈国公。” “所以……” 太后的一双凤目染上了一抹冷意,仿佛太行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仅仅与她的目光对上,便觉冰冷刺骨。 “最好的法子,就是等着汛期来临,运河决堤,到时候不仅仅是扬州府,还有杭州、江宁,全都无法幸免!” 太后语气森然:“这三府百姓加起来可有数十万之巨,一旦陈国公牵涉其中,便是皇帝想要保他,休说满朝文武不会答应,就是天下百姓也不答应。至于萧君泽,有个这样的舅舅,他就再也跟皇位无缘了。” 到时候,他又拿什么来跟自己的阿宝斗?! 就算萧君泽说他毫不知情,又有谁会相信? 皇帝就算再宠爱陈氏,为了平息民愤,也只能拿陈国公祭旗,再拿萧君泽填坑! “太后娘娘,若是踩着几十万百姓的尸骨来达到目的,我想,以谨王殿下的为人,他宁可不要这个皇位。” 沈云绾站起身,朝着郑太后深深一福。 “您既然跟云绾说这些,说明您已经放弃了这个主意。云绾敬佩您的决断?” “哦?这明明是一招兵不血刃的法子,你怎么就确定哀家会放弃呢?” 郑太后收起心底的复杂,挑了挑眉,含笑凝视着沈云绾。 她摇了摇头:“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啊,你把人性看的太好了。哀家的心……比你以为的还要冷。” “可是太后娘娘,谨王殿下生母早逝,陛下对谨王也视而不见,是您,把谨王殿下一手带大。比起御书房的先生们,您才是谨王殿下的第一个引路人。” 沈云绾的目光认真极了。 她一脸平静地说道:“谨王殿下待人赤忱,云绾相信,就算您曾经为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但您心中,依然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哀家想不到,阿宝在你眼里是这般的样子,更想不到,哀家原来还有一颗赤子之心。” 郑太后抬起手,拉着沈云绾的手臂,让她坐下,语气柔和至极:“哀家也不瞒你,从你告诉哀家这个消息,哀家想了许久。你说得对。若是天家视百姓为草芥,那大魏离亡国也不远了。” “云绾,若你是哀家,你会怎么做?” 郑太后目光深深地看着沈云绾。 太后娘娘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想法,还是说……这也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呢? 但无论是真心询问,还是试探、考量,沈云绾都有自己的答案。 “太后娘娘,那云绾就直言了。” “哀家面前,你无需藏着掖着,有什么就直说。” 郑太后看着沈云绾的目光暗含着鼓励。 “太后娘娘,您不若将此事透露给陛下,也好让陛下尽快从户部调拨银两,再选派能臣干吏,前往扬州主持大局,尽量在汛期之前将河堤修补好。” “可是这样一来,陈国公就能全身而退了,顶多,是把吞下的脏银还回去。” 这是郑太后最不甘心的地方。 “太后娘娘,此事若是传开,恐怕会引来百姓动荡,倒不如透露给几位宰辅之臣,既能向陛下展示您的宽容和大度,又能揭穿陈国公的罪证。” “你跟哀家想到一块儿去了。” 郑太后看着沈云绾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亲生女儿般。 若是长女没有早夭,而是承欢膝下,大概就是云绾的模样了。 又美丽,又聪慧,又果决,更重要的是,这孩子拥有一颗仁德之心。 就算阿宝以后有行差踏错的地方,有如此贤妻在一旁规劝,绝不会酿成大错。 第二百零一章:不请自来 “义安公主,话不可能乱说。”盛飞羽淡淡道。 哪怕盛飞羽的底细已经被沈云绾摸清楚了,这个时候还在强撑。 沈云绾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她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笑看着盛飞羽。 “盛大人,本宫这里有一条线索。” “哦?”盛飞羽挑起眉。 “不知道义安公主的线索是什么?” 盛飞羽还未说完,却见沈云绾伸出食指,做出一个“嘘”的动作。 就在这时,空气之中传来破风声,一枚暗器从半开的窗户外急射而来。 沈云绾侧过身,只见一枚梅花形的飞镖扎在了桌子上,玄铁的材质闪动着一抹幽蓝的光芒,一看即知上头淬了剧毒。 盛飞羽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风花雪夜的心思,撩起衣袍,往腰部一扎,丢下手里的折扇,跳窗追去…… 盛飞羽刚走不久,沈云绾便合上了窗户。 萧夜珩从暗道里走出。 “我的人会把盛飞羽引到巫倩那里,绾绾,你说,巫倩会不会把沈婉竹供出来?” “她会不会供出沈婉竹我不知道,但盛飞羽只要深查下去,就能查出巫倩和宸王来往密切。” 沈云绾浅浅一笑:“一个儿子想要另外一个儿子的命,就算陛下能偏心到视而不见的地步,那么,与南疆余孽勾结呢?陛下也能容忍吗?” …… 转眼间便到了镇北侯府举办赏花宴的日子。 沈云绾梳妆完,让紫竹去安排马车,踏上了前往镇北侯府的路。 “奴婢这两天留心了一下递到门房的帖子,并没有楚家的,看来楚少夫人并不欢迎您。” 紫竹撇了撇嘴:“算计您的时候,就巴巴地让您上门,现在陈令昂被下了大狱,不日抄斩,沈婉竹倒装起鹌鹑来了。” “所以本宫今天就是来给楚家找不痛快的。” 沈云绾弯起红唇,若有所思地说:“楚明轩被免去了大理寺少卿的职位,萧君泽便让他补了荆州同知,按照朝廷旧例,他刚成亲,可以在京城中呆满一个月再上任。” 沈云绾以手支颐,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沈婉竹已经有了身孕,是绝不可能跟去荆州的。萧君泽选择把楚明轩支开,以后就能跟沈婉竹私会了。楚明轩一定不知道,他的官职是用头上的颜色换来的。” 紫竹听了忍俊不禁:“好歹是堂堂的侯府世子,可怜还要替奸夫养儿子。” “公主,您要趁着宴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楚家吗?” “想什么呢,这么做岂不是便宜了楚明轩,等到沈婉竹生下孩子,这个乐子才好看。” 主仆二人说笑间,马车来到了镇北侯府。 负责迎客的小厮连忙跑到了马车前:“小人给贵客请安,不知道车里是哪家的贵客,可有请帖?” “车里坐着的是义安公主,还不打开中门,让你们家侯夫人来接驾!” 马车旁,一个侍卫一脸傲气地说道。 小厮听了,不敢耽搁,朝着侍卫做了一个揖:“公主殿下稍等,小人这就去禀报侯夫人。” 镇北侯府是京城中的老牌世家,比起那些朝廷新贵,府邸面积极大,里头雕梁画栋,虽然不如沈家的宅院清雅古朴,却别有一番恢宏气象。 第二百零二章:是不是污蔑 沈云绾在马车里足足等了一炷香。 镇北侯府这才中门大开。 以镇北侯夫人为首,在她身后跟着许多锦衣华服的夫人小姐,全都被头上的幂篱遮挡,看不清幂篱下的面庞。 这些人走到沈云绾的马车前,呼啦啦地矮下膝盖,嘴里喊道:“拜见义安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免礼。” 沈云绾等着紫竹掀开车帘,朝着外头跪着的女眷道:“本宫今日不请自来,希望侯夫人见谅。” “公主殿下言重了,您能光临寒舍,楚家蓬荜生辉,妾高兴还来不及。” 楚夫人就算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也不敢有任何异议,还要摆出笑脸,将沈云绾迎进府内。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从垂到腰间的白纱下伸出,手指宛如柔葱蘸雪,就连指甲都是淡淡的粉色,在阳光下,透出珍珠一般莹润的光泽。 在场的一些女眷还没有见过义安公主的真面目,但仅仅这只手,就已经给人无限遐想了,让人不由猜测,被幂篱遮挡着的,该是一张如何绝色的脸蛋! 楚夫人连忙上前一步,走到沈云绾身畔,侧了侧身体,落后她半个身形。 “启禀公主殿下,宴席摆在琳琅洞天,过了这道月洞门,再往里走上一段路。” “楚夫人,本宫从前也来府上做客过,时光荏苒,这府上的一草一木似乎并没有变动,还是曾经的布局。” 沈云绾抬起手臂,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假山。 “本宫还记得有一次跟楚小姐捉迷藏,被她推了一下,险些从假山上滚下来。” 沈云绾话音落下,本就安静的空气似乎更加安静了。 沈婉竹就知道沈云绾来者不善,连忙露出一抹笑容,说道:“公主殿下是不是记错了?妾的小姑不仅性情温柔,心地还很善良,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怎么会在背后推人?” 看不出这沈婉竹还是个贤惠至极的儿媳妇! 沈云绾微微一笑:“当时并没有人证,也许是本宫记错了。希望楚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琳琅洞天。 沈云绾摘下幂篱,递给了身旁的紫竹,露出一张精致无瑕的容颜。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抽气声。 那些没有见过她的人一时间竟是看呆了。 皇宫之中,陈贵妃貌美无双,无人能出其右。 至于京城之中,齐若姝和沈婉竹两个宛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不管把谁列为第一,都有人不服。 可是今天见了义安公主,方知世上还有这等美人,像是天上谪仙坠入了凡尘之中。 沈婉竹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双目中嫉恨的光芒一闪而逝。 她抿起嘴角,带着几分不悦:“公主殿下,纵然您身份高贵,没有证据就能污人清白吗?语嫣明明没有做过这种事,您把这顶帽子扣在她头上,让她日后如何见人?” 楚语嫣咬了咬唇,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带着哭腔道:“嫂子,我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公主殿下,若是公主殿下心里有气,语嫣给您磕头赔罪,但是语嫣没有做过的事情,语嫣不可能承认,请公主殿下恕罪。” 第二百零三章:簪子会说话 沈云绾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家人,看着楚语嫣阴郁的神情,她勾起唇,淡淡道:“但凡珍奇之物,总有来历,恰恰是它背后的故事让它更为动人。” 沈云绾的一番话让卫夫人顿觉遇到了知音,不由说道:“义安公主说得极是。怪不得现在连京城中有名的珍宝阁都见不到李大家亲自打造的簪子了,原来是被太后娘娘收藏了。那楚小姐的这支发簪又是什么来历呢?” 卫夫人的眼神落在了楚语嫣身上,一副等着她回答的模样。 闻言,楚语嫣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支簪子、这支簪子,是我随便从楚家库房里找到的……” 楚夫人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一看楚语嫣这副忐忑不安的神情就知道这支簪子绝对有问题。 她定了定神,说道:“卫夫人,我们家库房是好几代的积蓄,有些箱子是先人留下的,一直放在那里落灰。也不知道小女嫣儿是从哪个箱子里翻出来的……” “这般珍贵的东西怎么能随意放在库房,真是暴殄天物。”卫夫人听后,看着楚夫人的目光痛心疾首,仿佛对方做了牛嚼牡丹的粗俗之事。 楚夫人被卫夫人这么说,心里有些不高兴,又不好反驳,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卫夫人,这支簪子您若当真喜欢,就送给您,也免得在我们家明珠暗投。” 楚夫人此举是为了讨好对方,没想到卫夫人并不买账。 卫夫人含怒问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索要簪子吗?君子不夺人所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楚夫人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心中不由一慌,正要解释,只听头顶上传来一道清丽的嗓音,只是语气却带着几分讥诮。 “楚夫人这是在慷他人之慨吗?这支发簪若当真归楚家所有,前人岂能不知发簪的珍贵,一定会在盛放的锦匣中注明来历。除非……” 沈云绾露出一朵好整以暇的笑容。 “除非这支发簪来历不明,它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沈云绾轻飘飘地扫了一眼楚语嫣:“楚小姐,你说是不是?” 楚语嫣面对沈云绾的质问,紧张地咬住了嘴唇,牙齿不小心在下唇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伤口。 楚语嫣从前仗着未来小姑子的身份,从沈云绾这里抢走了不少好东西,顺手和她的首饰放在了一起,也是打量着沈云绾不敢得罪她。 以至于楚语嫣如今都忘了,究竟哪一件首饰是自己的,哪一件又是沈云绾的。 “义安公主,这支簪子不是妹妹的,难道还是你的吗?”沈婉竹从来没有在沈家听到过这样一支发簪,还以为沈云绾是在虚张声势。 就算楚语嫣的这支发簪来历不明,也绝不可能是沈云绾的。 没想到,听到沈婉竹的话,沈云绾却是浅浅一笑,一双明眸仿佛倒映着漫天星河的湖泊般璀璨。 她幽幽道:“楚少夫人猜得不错,本宫便是这支发簪的主人。” “啊……” 沈云绾话音将落,人群中传来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沈云绾寻声望去,与一个苹果脸、小鹿眼的女孩对上了。对方连忙慌乱地垂下头。 沈云绾收回了目光,看向楚语嫣:“楚小姐,当初本宫人微言轻,这支发簪被你夺了,只想着余生或许都再难追回,一直深陷愧疚之中。如今,楚小姐是不是可以物归原主了?” “你胡说,这支簪子明明就是我的!” 楚语嫣尖声说道。 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悉数落在她身上,楚语嫣赶紧收起了脸上的狰狞之色,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瞬间泪落如雨。 “义安公主,小女知道您对我们楚家心怀怨愤,因为哥哥抛弃你娶了婉竹姐姐,你就总想着报复我们家,难道小女要以死自证清白吗?” “清白?” 沈云绾淡淡一笑:“一个强盗还有清白可言吗?这支发簪虽然是死物,可它却会说话。” “义安公主,这支发簪当真会说话?”张夫人一脸纳罕,“臣妇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等奇闻,难道这支发簪还是精怪变的?”kuAiδugg 张夫人说完,有几个胆子小的小姑娘忍不住往自己母亲/嫂子的身后缩了缩。 张夫人的反应将沈云绾逗笑了。 她脸上的冷意仿佛冰消雪融一般,缓缓说道:“李天工打造的首饰之所以珍贵,是因为每件首饰都有一个小机关,卫夫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妾一直以为是传闻,没想到竟是真的。” 卫夫人是个聪明人,这里的暗潮汹涌早已让她猜测出楚语嫣的这支发簪绝对有问题。 一想到今天楚家人请自己前来的目的,卫夫人只觉如鲠在喉,这样心思龌龊的女子,就是天下的女子都死绝了,自己的大郎也绝不可能娶她做媳妇! “自然是真的。楚小姐既然口口声声这簪子是你所有,你可知簪子上的机关?” 楚语嫣身上汗出如浆,被花园里的凉风一吹,薄薄的里衣贴在了皮肤上,冷得她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这簪子上有什么机关啊?”楚语嫣也知道若是自己做的事情暴露了,她就万劫不复了。 此刻,她只能咬死了不承认。 “我的簪子我能不知道,这上面没有任何机关。” 楚语嫣说着,一把将簪子从发间抽出,赌气道:“义安公主不就是看上了我的簪子想要强抢吗?那我宁可毁去!” 说完,紧紧握住发簪,手臂高高举起,就要朝着地面摔去…… 卫夫人看到楚语嫣焚琴煮鹤般的举动,不由大惊失色:“快住手!” 然而,楚语嫣一心想要毁灭“证据”,怎么可能会听卫夫人的! 她目光发狠,只想把这惹事的发簪摔成碎片,让沈云绾尝尝心痛的滋味。 可惜,有人的动作比楚语嫣更快! 紫竹一个箭步冲到了楚语嫣面前,抬起手,紧紧捏住了楚语嫣的手腕,在楚语嫣的叫疼声中,手指一翻一扭,发簪便完好无损地落入她手中。 紫竹拿着发簪,双手呈给了沈云绾,冷哼道:“公主,楚语嫣想要毁灭证据,幸好她的奸计没有得逞。” “你还我簪子!” 楚语嫣站起身,还想要抢回簪子,被紫竹眼疾手快地反剪住她的手臂,将楚语嫣压在了地上。 “楚小姐,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免得吃苦头!” “反了反了!” 楚夫人直起身,忍着膝盖的酸疼,朝着紫竹扑过去,想要去解救自己的女儿。 “一个奴婢跑到别人府上作威作福,还要欺负主人家的小姐,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楚夫人,你就不要虚张声势了。难道还要本宫到大理寺去报案吗?”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 “若是本宫这么做了,恐怕令嫒就是本朝第一个因为强抢他人财物而入狱的侯爵小姐了!” 面对沈云绾的威胁,楚夫人立刻哑了火。 她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心中苦苦思索着脱身之策,可是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反倒是沈婉竹丝毫不惧沈云绾的威胁。 她冷笑了一声:“义安公主,据妾所知,沈家并没有这样一支发簪,公主怎么就能断定这支发簪是公主的?” 众人这才想起义安公主和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是亲姐妹,世子夫人还是沈家长女,就算沈家真有这支簪子,总不可能越过长女送给幼女。 何况,义安公主若是在沈家比楚少夫人还受宠,也不可能跟沈家脱离关系了。 “楚少夫人问得好,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这支发簪归沈府所有了?” 沈云绾将这支仙女撒花的簪子在掌心里轻轻一转,接着,手指敲了一下仙女手中提着的花篮,只见花篮底部垂下了一只赤金打造的铃铛。 “诸位请看,这只铃铛便是本宫所说的机关。” 说着,沈云绾将发簪交给了卫夫人:“卫夫人,这铃铛底部刻着本宫的闺名。是真是假,夫人一看便知。” 卫夫人闻言小心翼翼地从沈云绾的手里接过了簪子,果然在铃铛的底部发现了一个“云”字,并且这个字还是一朵云形,仿佛在流动一般。 “敢问公主殿下的闺名?” 卫夫人此刻已经全然相信了沈云绾的话,再看楚家的婆媳、母女,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厌恶。 这一家子都是人品卑劣之人,以后这镇北侯府自己绝不会再来了,免得沾了污浊之气! “本宫的名字当初是本宫的外祖母起的,叫作云绾。这支簪子,也是本宫的外祖母赠送给本宫的。” 随着沈云绾话音落下,一切都真相大白。 楚夫人和楚语嫣霎时间变得面如死灰。 楚语嫣更是吓得浑身都在打着摆子,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紫竹怎么可能让她如意,在楚语嫣的胳膊上用力一扭,看着对方痛得一个激灵,紫竹不由冷哼了一声。 “不可能!既然这发簪如此珍贵,为什么外祖母没有交给母亲,而是交给了你!” 沈婉竹此刻已经顾不上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的反应了,得知沈云绾的这支发簪是她们二人的外祖母所赠,心中又妒又恨,就连一双眼睛都变红了! 第二百零五章:从前的“情谊” 沈婉竹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打了一耳光,脸上虽然不是很痛,强烈的羞耻感却几欲将她灭顶。 她默默地咬紧了牙,看向自己的婆母,一脸泫然欲泣的神情:“母亲,儿媳不知做错了什么?难道那支仙女撒花的发簪是儿媳让妹妹去抢夺的吗?” 沈婉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楚夫人在众人面前摆一摆婆婆的谱,沈婉竹可以不跟她计较,但她要想得寸进尺,沈婉竹可不会惯着她! “你在胡说什么?你妹妹那怎么叫抢?你再敢胡说,我就让明轩把你休回家……” 沈云绾还不知道在她走后,楚家的婆媳俩又闹出了一场风波。 她让紫竹前去刑部报案,自己则是沿着出府的大路不疾不徐地走着。 不曾想,刚走到一处假山旁,随风传来两个男子的谈话声。 “本王也没想到表弟会这么不小心,并且说好的每月孝敬给本王二十万两银子,他就敢私吞十万两,看来都是舅父把他惯坏了。也是本王识人不清,贱婢之子就是上不得台面……” “宸王殿下无需动怒,以免气坏了贵体。幸好国公爷能在这场风波里全身而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楚明轩笑着劝慰道。 “明轩,本王现在又少了一个可用之人,荆州那里形势复杂,除了你之外,本王再无可信之人。” 宸王说到这里,目光中浮上了一抹愧疚:“本宫知道你还是新婚,乍然和妻子分离,一定万般不舍。但相聚总有时候,本王希望你能助本王一臂之力。” 宸王说得情真意切。 虽然楚明轩的心中充满了对沈婉竹的不舍,但他还分得清孰轻孰重。 自己得罪了太后娘娘,若是留在京城,太后娘娘一定会给自己穿小鞋,倒不如选择外放。 只要自己在任上做出了政绩,那样宸王就有理由给自己升官,不出十年就能成为封疆大吏! 到时候自己也把太后娘娘熬死了,等宸王将自己调回京中,何愁不能一展抱负! 想到这里,楚明轩的心头一片火热。 他不由跪倒在地,朝着宸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宸王殿下,明轩感谢殿下的知遇之恩,一定不负殿下所托。但有使令,必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明轩,快起来,你我之间,若不论君臣之礼,必是惺惺相惜的知己。”宸王亲自将楚明轩扶起,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 这让楚明轩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二人这番做作至极的表演被沈云绾全部看在了眼中。 楚明轩若是知道,他的恩主让他的妻子珠胎暗结,他还会感谢宸王对他的“恩典”吗? 沈云绾转过身,打算从另一条小路离开,却被一个婢女拦住了去路。 “你是谁?谁准你来这里的?” 这婢女虽然长相俏丽,神情却很倨傲,此刻盯着沈云绾的眼神充满了嫉恨,让她七分的姿色就只剩下了三分。 “本宫要去哪儿,需要跟你交代吗?” 沈云绾比这婢女高出了一截。 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拦路的婢女,一双明眸如雪光般清寒。 第二百零六章:少管闲事! 沈云绾当着宸王面前,将楚明轩的所作所为尽数掀开。 楚明轩那张斯文儒雅的面具被彻底撕下,脸色难看至极,一时间,面对沈云绾的质问,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萧君泽的眼神有些异样。虽然说“无毒不丈夫”,但这楚明轩也太下作了。 但凡有点讲究的人都不会朝着大姨子下手,他不仅在两姐妹间徘徊,为了退婚,还让曾经的未婚妻背黑锅! 与其如此,倒不如跟沈家讲明他移情别恋,给义安公主一些补偿再堂堂正正地退婚。 他又想退婚又想要保全住名声,这是当了女表子还想立牌坊!难怪义安公主如此恨他,会抓着这对奸*夫yin妇不放了。 萧君泽这是五十步笑百步,显然忘记了他当初给沈云绾下药的龌龊心思了。 “义安公主,当初的事全是一场误会,如今我和你姐姐已经成婚,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希望公主殿下能够一笑泯恩仇。” 楚明轩虽然想狡辩,又怕彻底惹恼了沈云绾,让她说出更多的秘密,只能含糊其辞,希望沈云绾能够大度一些,放过楚家。 大不了,自己多给她一些补偿。 “楚世子,对本宫来说,有恩之人,本宫定当涌泉相报;有仇之人,本宫也不会就此放过。若是恩仇都付之一笑,这世间哪里有公道可言?” 沈云绾微垂了目光凝视着自己的指尖,露出一朵意味深长的笑容:“若是手上一定要染血,那本宫希望血的颜色能再艳丽些,也省了再涂蔻丹。” 沈云绾笑语嫣然,落在楚明轩眼中却是寒意森森,就连萧君泽也感受到了她话语中的凛冽。 萧君泽不由皱起眉,语气带了几分说教的意味:“义安公主,女子性情温柔一些才可人,若是睚眦必报,只会让人觉得面目可憎。” 这萧君泽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他有什么资格来教训自己。 沈云绾冷笑道:“宸王殿下,只有本宫的师父才有资格教本宫做事,可惜他已经驾鹤西去。” 什么意思?沈云绾这是在咒自己? 能让萧君泽低头的,这世上也就三个人,父皇、母妃,还有太后。 她沈云绾算个什么东西! 仗着自己对她有几分兴趣就恃宠而骄,比沈婉竹还要可恶。 “放肆!” 萧君泽喝道:“你是在诅咒本王吗?” 沈云绾闻言,不仅不惧,唇畔反而浮现出一朵神秘的笑容:“宸王殿下知道长寿的秘诀吗?” 沈云绾的话让萧君泽愣了愣。 长寿的秘诀? 沈云绾这是害怕了,才会想法子转移话题? 算她识相! 萧君泽低头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地说:“是什么?” “少管闲事!” 沈云绾淡淡道。 萧君泽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皱了皱眉,露出疑惑的神色:“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干你什么事!本宫想怎么行事就怎么行事!希望宸王殿下有点自知之明,已经够晦气了,就不要再去触别人霉头了!” “你!” 萧君泽被沈云绾这一通反击气糊涂了。 他指着沈云绾,勃然大怒道:“来人,给本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楚明轩虽然不想惹事上身,但宸王都发话了,眼前又只有他一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没想到有人却比自己快了一步。 只见刚才被宸王呵斥的婢女冲到了沈云绾面前,朝着她举起了手臂:“义安公主,你以下犯上,请恕奴婢无礼了!” 说着,就要掌掴沈云绾。 “不自量力!”沈云绾的指缝间寒芒一闪,一根银针扎在婢女的胳膊上。 顿时,那婢女的胳膊生硬地扭转了方向,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 婢女刚才便对沈云绾的美貌嫉妒无比,偏偏宸王殿下还对她另眼相待,这让侍女的心里犹如打翻了一坛老陈醋,酸的她不成样子。 如今终于有了教训沈云绾的机会,哪里舍得放过。 恰好她中指上戴的戒指有个小机关,轻轻一按,就会弹出一枚跟小拇指的指甲一样长短的毒针,只要戳破沈云绾的肌肤,就能毁去她的容貌。 婢女从前仗着这枚戒指,毁了不少情敌,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可惜,她今天踢到了铁板。 本该落在沈云绾脸上的巴掌打在了婢女的脸上,而她提前准备的毒针也将自己的肌肤刺破,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婢女不敢相信地大叫了一声,嗓音尖厉至极。 萧君泽没想到这个婢女这么蠢,没打到沈云绾,反而打到了她自己。 他刚要斥责婢女,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就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般。 萧君泽惊恐的睁大眼,呆呆地盯着婢女被毒针伤到的半张脸…… 只见她脸上的肌肤逐渐溃烂,生出了许多红色的疱疹,随后,那些疱疹竟然自己破裂了,流出了黄色的脓水,和鲜血搅合在一起,让人一阵反胃。 萧君泽仓促地别过头,无声地干呕起来。 楚明轩也被恶心到了,两个人脸色铁青,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宸王殿下,都是这贱人害我,求求宸王殿下救救奴婢……” 以前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婢女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得意,而是惊恐至极,捂着半张脸,跪在宸王脚下,一脸哀求地看着宸王。 “滚!” 萧君泽忍无可忍地伸出脚,将婢女踹出老远。 只见婢女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萧君泽府中姬妾无数,哪里能看不出婢女的小伎俩,她这是害人不成,反伤了自己。 混账东西,自己只想让她给沈云绾一个教训,她竟然想下毒手! 若是沈云绾的脸蛋被毁掉了,自己还怎么纳她为侧妃?!真是其心可诛! 萧君泽此刻不好再跟沈云绾算账,脸上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义安公主,本王也不知道这婢女暗藏祸心,差点就让公主受伤,都是本王的不是。” 若是真毁掉了沈云绾的脸,太后还不得找自己拼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宸王殿下,不管这婢女是不是受你指使,若是让她奸计得逞,本宫的一生都被毁了。届时,宸王殿下觉得,你的道歉还有用吗?” 第二百零七章:喜讯至 萧夜珩看着沈云绾一副郁结在心的神情,尽量用委婉的方式问:“你在楚家还遇到了别的人?” “我撞破了楚明轩在跟萧君泽密谈。大约十天之后,楚明轩就会启程。萧夜珩,你在荆州的人手要不要撤出来?” 两湖一直以来都是天下粮仓,西北军若仅靠朝廷供给,许多士兵将食不果腹,让他们如何上阵杀敌。 萧夜珩不得已,只能安排门人在两湖经营,但这么大笔的粮食进出,很容易落入别人的眼睛。一旦被萧君泽知道,恐怕又要搅风搅雨了。 “绾绾,我得想个办法阻止楚明轩。” 萧夜珩的神情染上了一抹凝重。 楚明轩是萧君泽门下的一条走狗,以他的疯狂,一旦进入荆州,并且主政一方,对自己的损失是不可估量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 沈云绾黛眉微颦,在这个敏感的时刻,若是从朝堂入手,一定会引起宸王一派的警惕。 所以,只能从后宅! “再过几日就是姨母的生辰,我会说服皇祖母将姨母从小佛堂放出来,再举办一场宴会帮姨母庆生。” 萧君泽的指关节在桌面上有力地敲击着,显然已经有了计策。 “到时候,想个办法让沈婉竹和萧君泽私情败露,楚明轩若不想被天下人耻笑,就只能和萧君泽翻脸。” “主意不错。不过……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宴会,我想萧君泽一定会有所防备,实施起来可能有些困难。” 沈云绾凝神思索了一会儿,心中有了主意。 “我能够模仿沈婉竹的字迹,不如当天我用沈婉竹的借口将萧君泽约出来……” “好,那就麻烦绾绾了。” 萧夜珩和沈云绾在制定计划时,殊不知,他们也成为了别人算计的对象。 …… 齐国公府内。 齐若姝被自己的母亲叫进了花厅。 只见她身上穿了一件没有任何绣纹的水绿色裙子,头上梳着双鬟,发间只戴了一圈珍珠珠串,除此之外,身上没有任何饰物。 齐夫人看到女儿这副模样便皱起了眉。 “娘不是跟你说过吗?女孩子家,还是打扮的鲜亮一些,太后娘娘她就喜欢活泼、俏丽的小姑娘。就连坤仪宫有些体面的宫人,戴的首饰都比你多些。” 齐若姝闻言抿唇一笑,颊边露出两粒可爱的梨涡。 她的声音如同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 “娘,您放心吧,女儿也只在家里头这样穿,若是进宫,一定会投太后娘娘所好的。” “你这孩子懂什么?你也知道你姨母一向不受太后娘娘待见。为娘就怕……” 齐夫人看着女儿温柔、安静的神情,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就怕太后娘娘不同意这门婚事,会派人暗中打探,若是让太后娘娘知道你如此简朴,一定会嫌你撑不起皇家气象。” “娘,您也知道女儿最不喜欢的就是奢靡之风。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女儿身上的美衣华服全都是别人的血汗,您让女儿怎么心安理得?” 齐若姝站起身,皱着眉说道。 “行了,你不要再跟我讲你那些大道理。” 齐夫人只觉得头痛,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偏偏这是她爱如掌珠的亲生女儿,轻不得、重不得。 何况还有其他几房虎视眈眈,自己若是因为一点小事惩罚了女儿,恐怕用不了明天整个府里都要传遍了! 齐夫人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只能把道理掰碎了讲给齐若姝:“你现在只是国公的孙女,人微言轻,你想想,等你有朝一日成为谨王妃,甚至……” 齐夫人停顿了一下方才说道:“甚至更高的位置,你大可让天下人都听你的,娘也不会再阻止你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娘,可是女儿并不想做谨王妃。何况,谨王凶狠残暴,他的腿疾就是他嗜杀的报应。难道大魏百姓是人,北蛮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齐若姝皱起秀眉,神情中尽是对谨王的不满。 齐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却面色一变,她连忙捂住了齐若姝的嘴巴:“死丫头,你真是疯了,什么都敢讲!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吗?娘给你请先生是教你读书明理,我看,都是这些先生把你教坏了!” “娘,可是孔圣人都说有教无类。女儿相信人性本善,若是让北蛮人吃饱了、穿暖了,难道他们还会再劫掠中原吗?” “哎呦……”齐夫人的太阳穴一阵突突乱跳,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朝着齐若姝挥了挥手。 “我说不过你。但让你进宫是你祖父的决定,你若不想被随随便便嫁给一个纨绔子弟,就听你祖父的话。最起码谨王殿下的内宅一直都很干净。” 齐若姝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只会和母亲闹得不欢而散,只能欲言又止地告退了。 走出齐夫人的院子,只见一个丫鬟在抄手游廊上探头探脑,看到齐若姝出来,顿时目光一亮。 “小姐,夫人答应您了吗?” 齐若姝有些难过地摇了摇头:“我娘心意已决,我连提起的机会都没有。” 丫鬟闻言一脸焦急地说道:“那您真要嫁给谨王殿下吗?可是奴婢听说谨王殿下杀人不眨眼。” “这个时代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齐若姝打算任命,有个人却想为自己拼上一把。 沈云绾刚回府不久,就被淮安大长公主派来的侍卫请到了公主府。 沈云绾一路来到槿花院,只见院子里十分幽静,只有两个尚未留头的小丫头拿着笤帚在扫地。 见到卫嬷嬷带了一个陌生的女客进府,两个小丫鬟连忙行礼。 卫嬷嬷示意她们两个噤声,带着沈云绾走进了内室。 走进花厅,只见落地罩上挂着软烟罗的纱帘,将内室与花厅隔开,再往里走,屋子里飘着轻薄如雾的蝉翼纱,将整个屋子衬托得如梦似幻。 “是义安公主吧。妾身身上不方便,还请公主殿下恕妾身失礼,不能给您请安了。” 纱帐内传来了卫心兰的声音,不似从前般尖锐,而是柔软的能够滴出水来。筷書閣 第二百零八章:真真假假 沈云绾在帮卫心兰解决了后顾之忧后,离开了淮安大长公主府。 只是走到半路,她的马车却被不长眼的人拦下了。 “义安公主,妾身有几句心里话要跟义安公主讲,不知道公主殿下能不能拨冗一见?” 沈夫人不顾礼仪地撩起了车窗上的帘子,期盼地望着对面的马车。 居然是沈夫人。 沈云绾听出了对方声音里无法掩饰的憔悴。 这段日子,沈夫人的儿媳妇回了苏家,儿子又畏罪自尽,丈夫从尚书被贬为了侍郎,想必她的日子很不好过。 可沈夫人为什么要来找自己,难道自己这个大夫还有起死回生之能吗? 沈云绾发现前面就是春风得意楼,想了想,冲着外边的车夫吩咐:“告诉沈夫人,本宫在前边的春风得意楼等着她。” 沈云绾在茶楼跑堂的带领下直接去了三楼的包厢。 刚坐下一会儿,沈夫人便应邀而来。 等到包厢的门被人合上,沈夫人朝着沈云绾福了福身:“妾身参见公主殿下。” 沈夫人满以为对方会扶起自己。 然而,沈云绾却很坦然地受了沈夫人这一礼。 “沈夫人免礼。本宫记得他家的碧螺春还不错,沈夫人要不要尝尝?” 沈云绾端起茶杯,贴着唇边浅浅地啜了一口。 隔着升腾的热气,沈夫人看不太清楚沈云绾的神情。 她端起面前的茶杯,食不知味地尝了一口,夸道:“这碧螺春香气扑鼻,实属难得。” 沈夫人夸赞得很敷衍,一看便知她的心思并不在茶上头。 沈云绾也不计较,淡淡道:“不知道沈夫人要跟本宫说些什么?” “公主殿下,绍琪走了,看在兄妹一场的份上,你能不能来为绍琪送行?” 沈夫人的异想天开让沈云绾不由地弯起唇。 她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 “沈夫人,当年沈绍琪和沈婉竹差点把本宫逼死!可能对沈婉竹来说,他们是兄妹手足;但对本宫来说,沈绍琪就只是仇人。” “仇人死了,本宫开心还来不及,还指望本宫与人同悲吗?” 沈云绾的目光透着几分慵懒,漫不经心地说:“何况本宫觉得他死有余辜。为了一己私利便将海家灭门,就连妇孺都不肯放过!他若不死,海家一门如何瞑目?” 面对沈云绾的声声质问,沈夫人抚着胸口,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她大睁着眼,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滚落。 沈夫人的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声音断断续续地:“我也没想到,他能做出这种禽兽之事。明明以前,他不是这副模样。” “从前,你哥哥对我很孝顺,对你也关心爱护,一直都很疼爱你……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变得,变得麻木、冷漠,一门心思地往上爬……” 沈夫人抽了抽鼻子,用帕子捂住了脸庞,竟是伤心的不能自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沈云绾对沈夫人实在同情不起来。 身为母亲,任由儿女们争斗不休,自己只知道明哲保身,如今沈家即将分崩离析,她才开始忏悔,又有什么用! 沈绍琪死了,还有她这个母亲来怀念,原身呢?她走得悄无声息,这么久了,连萧夜珩都怀疑自己的身份,可沈夫人却始终没有怀疑自己。 是没有往这方面想,还是因为心虚所以才不敢想?!不管是何种理由,对沈云绾来说都不值得原谅! “沈夫人,你就没有想过,今天的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吗?你以为是本宫,可如果不是沈婉竹总想将本宫置之于死地,本宫也不会奋起反抗,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沈云绾放下茶盏,唇畔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沈夫人难道就没有想过,沈婉竹的真实身份吗?” “什么真实身份?婉竹就是我的女儿啊……” 沈夫人一时间忘记了悲伤,被沈云绾的问题问住了。 “婉竹小时候的事,她每一件都能说出来。何况,她跟你父亲、跟我都长得很像,难道这也能作假吗?”筷書閣 父亲?沈云绾懒得纠正沈夫人,继续引着沈夫人往自己的方向去思考。 “据本宫所知,沈婉竹身边有一个高手,她一直以‘师父’相称,沈夫人,你知道吗?” “这我倒是清楚。婉竹偶然间在路上救了一个妇人,没想到这个妇人是有本事的,就是她护送着婉竹来到了京城。”起初沈婉竹找上门时,沈家也是查证过的。 若不是每一处证据都对得上,夫君和自己岂能把婉竹认回。沈家血脉不容混淆!否则,就算夫君答应了,族里也不会答应的! “沈夫人,你就没有想过,沈婉竹救下的那个妇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将她平平安安地送回京城?以沈婉竹的容貌,走在路上,她本身就是巨大的危险。” 沈云绾不知道沈夫人究竟是天真无邪还是为利所趋,这么明显的疑点却视而不见! “公主殿下不知,婉竹的师父家里曾经是开镖局的,后来得罪了当地的知县,全家都被下了大狱,只有婉竹的师父逃了出来。她三岁便开始练武,就连沈家的侍卫都不是她的对手。” 沈夫人皱起眉,觉得小女儿对大女儿的成见太深了。 “镖局?沈婉竹真是鬼话连篇。” 沈云绾嘲讽地一笑。 “那本宫便告诉沈夫人一个秘密,沈婉竹的师父姓巫,不仅功夫好,还擅长蛊毒,并且出身于苗疆。” “啊——苗疆!” 沈夫人不是无知妇孺,立刻想起了承平三年的苗疆叛乱,霎时脸色雪白,眼神更是充满了惊惶。 “不可能!绝不可能!婉竹的师父怎么会出身苗疆?义安公主,就算你不喜欢婉竹,也不能给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啊!” “难道沈夫人就不好奇,盛飞羽为何会来参加沈府的喜宴吗?” 沈云绾看着沈夫人如遭雷击的神情,幽幽说道:“当初谨王殿下遇刺,身上所中剧毒便出自于苗疆。陛下命令盛飞羽彻查到底,盛飞羽就查到了沈家的头上……” “沈夫人不妨猜一猜,盛飞羽有没有在沈家找到他想要的证据?” 伴随着沈云绾娓娓道来,沈夫人的脸色愈加难看。 第二百一十章:晋阳公主 “公主,齐家人这是不得不绑在王爷的船上,就凭他们是王爷的外家,就算齐家去跟宸王投诚,宸王会不防备他们吗?” 翠屏显然对齐家成见很深,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 “言之有理,不过,人心是最莫测的。” 沈云绾对齐国公府还有齐若姝这个人很好奇。 毕竟在这个时代,一个会和下人平起平坐的主子,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 马车一路驶进皇宫,沈云绾坐上了太后娘娘特意安排的轿子,直接被领到了坤仪宫内。 刚走进大殿,便看到太后娘娘的身边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个女孩。 一个花容月貌,一个却只是清秀,正是晋阳公主和嘉柔公主。 “义安拜见太后娘娘,拜见晋阳公主、拜见嘉柔公主。”沈云绾行礼如仪。 “你这孩子,晋阳和嘉柔都比你大,你叫她们两个一声姐姐就是了。你们同为公主,难道她们还能在你面前摆公主的架子吗?” 太后娘娘脸上带笑,冲着沈云绾嗔怪道。 太后已经发话了,晋阳公主和嘉柔公主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谁都不敢不给太后面子。 只见晋阳公主甜甜一笑:“皇祖母,我在宫里年纪是最小的,如今我也是姐姐了。” 说完,竟是亲自走下座位,挽住了沈云绾的胳膊,一副亲昵的语气:“好妹妹,我做姐姐的,第一次见面不能不给见面礼。” 说着,从腰间摘下一枚通体碧绿的蝴蝶玉佩,竟是亲自挂在沈云绾腰间。 “美玉赠佳人,希望姐姐的礼物妹妹能喜欢。” “多谢晋阳姐姐。”沈云绾含笑跟晋阳公主还礼。 两相对比,嘉柔公主就跟块木头似的,难怪她作为齐皇后的女儿,天然就是谨王一派,在太后娘娘这里还比不过晋阳公主有体面。 “晋阳啊,带着云绾到哀家这里来坐。哀家让小厨房准备了你爱吃的玉带羹,这会儿也该端上来了。” 说着,太后从凤座上起身,来到了邻窗的暖炕上坐下。 晋阳见状,依言带着沈云绾坐到了太后的身边,两个人一左一右,只剩嘉柔还孤零零地呆在座位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皇祖母,虽然我很想吃玉带羹,可一会儿就是母后的寿宴,吃完玉带羹,我就什么都吃不下了。” 晋阳公主露出为难的神情。 “等到御膳房把菜端过来,还有什么滋味。你啊,就跟云绾先垫垫肚子。” 太后露出慈爱的神情,话语里却一个字都没有提嘉柔公主。 到了太后如今的地位,有的是人讨好,对于那些不识趣的小辈,太后也没有那个耐心去哄。 嘉柔公主被晾在了一边,脸色十分难看,到最后还是没有撑住,凑到了太后面前。 “皇祖母,你光顾着晋阳爱吃玉带羹,怎么就忘了孙女爱吃的荷花酥。” 嘉柔公主嘟着嘴,听着像是在跟太后撒娇,然而,眼底的那丝不忿却将她的真实心思出卖了。 太后闻言皱起眉:“哀家年纪大了,记性大不如前。晋阳时常到哀家这里走动,哀家才记着她爱吃玉带羹。你呢?一个月,能到哀家这里尽孝几次?” 太后完全不管嘉柔公主会不会下不来台,一脸不悦地说道。 嘉柔公主的脸庞瞬间褪去了血色,幸亏她脸上涂了胭脂,才没有被别人瞧出她的失态。 晋阳公主在心底冷嗤了一声,唇畔却噙着一抹笑容,晃了晃太后的胳膊。 “皇祖母,还不是因为您就像是观音菩萨一样,虽然您顶顶亲切,可这宫里头的人,谁不是将您敬如天神。嘉柔姐姐许是心理敬畏您,才不敢亲近呢。” 太后闻言,不由展演一笑。 她抬起手,捏了捏晋阳公主的俏鼻。 “那你呢?难道你心里就不敬畏哀家吗?” 太后的这个问题,若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就诚惶诚恐了。 晋阳公主却皱了皱鼻子,接着对太后粲然一笑:“皇祖母,虽然我心里也对皇祖母敬畏的很,可谁叫我脸皮厚呢,我啊,就厚着脸皮凑上去,日子久了就知道了,皇祖母虽然看着威严,疼爱我的心却不是假的。” 沈云绾听着晋阳公主和太后娘娘的对话,眼底闪过了一道暗芒。 当日在宸王府,这位晋阳公主高高在上,对所有人都不屑一顾,可是到了太后面前,却是嘴甜又机灵。 难怪太后娘娘对陈贵妃和萧君泽十分厌恶,对晋阳公主却毫无恶感。 只见太后微微一笑,对着晋阳公主说道:“所以啊,你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哀家虽然老了,可眼睛还好使,这真心假意还是分得清的。平时不见得有多孝顺,这个时候倒怪起哀家偏心来了。” 虽然有晋阳公主圆场,太后依旧不给嘉柔公主面子。 晋阳公主听了,眼底的讥诮一闪而逝。 她站起身,去拉嘉柔公主的袖子:“姐姐,皇祖母也想你亲近她呢。你还不赶快替皇祖母揉揉肩、捶捶腿,这临时抱佛脚谁说就没有用了呢?” 晋阳公主又是把太后比作菩萨、又是比作佛祖,可见她心思玲珑。 可惜,嘉柔公主却不领情,用力挣开了晋阳公主的手,冷笑道:“谁稀罕你的假好心!你不就是因为你母妃被贬为了贵嫔才来讨好皇祖母吗!就算你费尽心机,你也改变不了你庶出的身份,我才是中宫嫡出!你休想压到我头上来!” “住口!” 太后勃然大怒。 一样都是孙女,什么嫡出、庶出,哪个不是皇室血脉了。晋阳就算有些小心思,但是明面上从来让人挑不出错处。再看看嘉柔,嫉贤妒能,和她母亲一个德行! 要是传到皇帝耳朵里,哪能不对晋阳心生怜惜!想必皇帝会想尽办法让陈氏复位。 这个蠢货,脑子就只有芝麻粒大小,整日的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太后气坏了。 “既然不稀罕哀家这里,以后都不要再来坤仪宫请安了。来人,把嘉柔公主送到皇后那里去,告诉皇后,哀家不缺孙辈的孝心,让她以后不要再让女儿到哀家面前来!”kuAiδugg 太后娘娘可不是寻常人家的祖母,孙辈使些小脾气,还能笑呵呵地去哄。 可惜嘉柔公主连这点都没有看出来。 “皇祖母,嘉柔知错了,求皇祖母原谅嘉柔!” 嘉柔公主看着来到自己面前的宫人,这才知道害怕,眼里迅速涌出了泪水,将她精心准备的妆容都哭花了。 可惜,太后不是嘉柔公主哭一哭就能够软下心肠的。 她冷冷道:“哀家的命令不好用了吗?” 闻言,宫人冲着嘉柔公主道了一声“得罪”,不顾嘉柔公主的挣扎和反抗,将她拖出了大殿。 晋阳公主望着嘉柔公主狼狈的背影,眼底的遗憾一闪而逝。 哎,皇祖母就是太聪明了,自己的小心思她老人家一眼就能看穿。 可惜了嘉柔姐姐这么好用的棋子。 “皇祖母,都是我不会说话,惹恼了姐姐,皇祖母千万不要气坏了身体,否则,晋阳一定会日夜难安的。” 晋阳公主露出愧疚的神情。 “你哪句话都没有说错,是她自己心胸狭窄,身为姐姐却没有容人之量。若是嘉柔敢仗着姐姐的身份欺负你,只管告诉哀家,哀家给你做主。” 太后说完,叹息了一声,目光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晋阳,纵然哀家不喜欢你的生母,可你对哀家来说也是亲孙女,只要你没有做错事,哀家不会连一个孙辈都容不下。” 太后话里意有所指。 晋阳公主咬了咬唇。 她自觉将真正的心思藏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皇祖母一眼看破了。 “皇祖母,我知道您对我一直很疼爱。” 晋阳公主露出孺慕之色。 太后淡淡一笑,却话锋一转,问起沈云绾:“云绾,淮安的身体如何了?哀家听说前两天她身体不适,请了你去给她诊脉。” “太后娘娘放心,大长公主殿下只是偶感风寒,咳疾犯了,云绾给大长公主殿下开了方子,昨天去府里,已经有所好转了。” 沈云绾不料太后会突然问起淮安大长公主的病情,虽然不解其意,依然滴水不漏地答了。 “总归是上了年纪。如今宫里宫外的,也就剩下她和哀家了。现在想想,当初姑嫂间的那些龃龉,在生死面前都不算什么。” 太后娘娘幽幽一叹。 “太后娘娘,您和大长公主的凤体都很康健,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晋阳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啊。”晋阳公主突然被沈云绾点名,立刻放下了自己的心思,脸上露出一抹娇俏的笑容,说道:“皇祖母,孙女儿和您站在一处,若是让不认识的人见了,还以为您和孙女是姐妹呢。” “你这丫头就知道满嘴胡吣,照你这么说,哀家岂不是老妖精了。” 太后失笑地摇了摇头。 晋阳公主并没有发现,太后看似满面笑容,却极其隐蔽地和沈云绾暗自交换了一道眼神。 见状,沈云绾放在膝上的小拇指动了动。 第二百一十二章:寿宴开始 “母后,您说稀奇不稀奇,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怎么有人敢在您的寿宴上吵架?她们这是把皇宫当成自家后院了?”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语气带着几分尖锐。 沈云绾停下跟卫夫人的交谈,循声望去,只见嘉柔公主搀扶着盛装打扮的皇后,在两列彩衣宫女的簇拥下姗姗来迟。 众人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一齐拜倒在殿中。 “千秋令节,妾等向皇后殿下称贺,恭祝皇后殿下寿比灵椿,长乐无极。” “平身,本宫与大家同喜同贺。” 也许是被太后娘娘在小佛堂里关怕了,齐皇后今天一扫从前的怯懦和怨愤,冲着众人颔了颔首,嘴角的笑容威严而不失亲切,整个人雍容典雅,总算有了几分一国之母的风范。 众人依言起身,只有沈夫人还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妾身方才在殿内出言不逊,扰了皇后娘娘的寿宴,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说完,冲着齐皇后的方向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见状,原本随着众人一道站起的楚夫人又跪了回去:“皇后娘娘,妾身也有罪,请皇后娘娘一并责罚。” 齐皇后拧了拧眉,刹那又松开了。 她淡淡一笑:“今天既然是本宫的好日子,便免了你二人的责罚。本宫若是没有记错,你们两家还是亲家,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皇后娘娘的圣训妾身一定谨记在心。”沈夫人对着皇后长揖到地,方才起身。 楚夫人慢了一拍,落在齐皇后眼里,还以为她是故意对自己不敬。 但一想到嘉柔刚被太后娘娘训斥过,齐皇后害怕自己也会被太后迁怒,只好将这笔账记在心里头。 她坐上首座,对着众人道:“诸位坐吧。” 闻言,众人又一次谢过齐皇后,方才落座。 沈云绾坐在不近不远的位置,看着齐皇后左手边一连空出来的两个座位和右手边空着的第二个座位,一双明眸若有所思。 惠妃娘娘这几日身体不适,据说连榻都起不来,才会在齐皇后的寿宴上告病,但却派宫女送来了重礼…… 另外一个就是陈贵嫔了,她被皇帝由贵妃降到嫔位,就连她的兄长陈国公也被贬为了留侯,侄子也被下了大狱,应该是自觉没脸见人,才没有出席皇后的寿宴。 至于齐皇后右手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应该是晋阳公主的。 她方才还在殿中,此时人却不见了。 还有齐皇后,寿宴上少了一位公主,她问都不问吗? 就在沈云绾思索之际,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今个儿是谁安排的座次,怎的没让义安公主坐在首席,当真该罚!” 齐皇后的目光落在沈云绾身上,不但没有了从前的敌意,甚至还透出了几分温和跟慈爱。 “来人,将义安公主的坐席挪到本宫这里。” 齐皇后吩咐身后的宫人。 见状,沈云绾只好起身向齐皇后道谢:“多谢皇后娘娘,义安愧不敢当。” “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母后把你看得跟亲孙女一样,你呀,在本宫眼里和嘉柔也是一样的。” 齐皇后说完,瞥了一眼嘉柔公主。 “嘉柔,你不是跟本宫说想要一个妹妹吗?如今面前就有一位天仙一样的妹妹,你这个做姐姐的,一会儿可要把人照顾好了……” 也不知道齐皇后跟嘉柔公主说了些什么。 嘉柔公主这次没有再对着沈云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竟然主动站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笑着冲沈云绾招呼:“义安妹妹,你就坐我旁边把,一会儿母后跟你说话也方便。” 沈云绾不由想到了晋阳公主对自己的提醒。 难道齐皇后还想在众目睽睽下害自己落水吗? 她当真有这个胆子? 沈云绾按下心头的疑惑,微笑着走到齐皇后面前,朝着齐皇后行了一道福礼。 谁知,她刚弯下身,就被齐皇后双手扶起。 “不必多礼,来,坐到本宫旁边。” 齐皇后看着沈云绾坐下后,好似才想起殿里的其他人,笑着道:“大家不必拘束,本宫和诸位共饮此杯。” 说完,手里将白玉酒樽递到了唇边…… 众人哪里敢让齐皇后先喝,连忙举起杯:“妾等恭贺皇后娘娘。” 沈云绾也跟着拿起了面前的白玉酒樽,霎时间,酒香扑鼻,杯中竟是绵长醇厚的新丰酒,这阵阵酵香少说也有二十年。 齐皇后这是打算将自己灌醉不成? 沈云绾抬起双臂,以袖遮面,将酒樽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嘉柔公主就在旁边盯着,见沈云绾喝了,举起杯:“义安妹妹,我和你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以前若有得罪之处,都在这杯酒里了。” 说完,抬起手,喝了小半杯:“我酒量不济,让义安妹妹见笑了。义安妹妹,你若是不喝完,就是还不肯原谅我。” 众人虽然都在喝酒、吃菜,可又有谁敢当真放开了吃,无不注视着上头的动静。 沈云绾察觉到那些若有似无的刺探,微微一笑,举起杯,再一次一饮而尽。 见状,她身旁的宫女连忙添上。 齐皇后看着,道了一声“好”。 她的唇畔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年轻女孩子哪有不闹气的,当年本宫未出阁时还跟姐姐置过气呢。难得义安大度,嘉柔,以后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年长就欺负她。” 最后一句,语气染上了一丝严厉。 闻言,嘉柔公主撇了撇嘴:“母后,您有了义安妹妹,就开始看我不顺眼了。” “瞧瞧,多大的人,还吃起你义安妹妹的醋来了。难道只许本宫疼你,不许疼别人了?” 齐皇后瞪了一眼嘉柔公主,只是目光里却含着笑意,让人看出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要是母后疼的是义安妹妹也不是不行。” 嘉柔公主弯起唇,露出一抹娇俏的笑容。 沈云绾这才发现,嘉柔公主的腮边竟有着一个小小的梨涡,但她大多数时候都是皮笑肉不笑。 眼下,一身粉色宫裙的嘉柔公主远远望去如一朵芙蓉花般,原本五分的姿色也变成了七分。 齐皇后究竟跟嘉柔公主说了什么,才会让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明明刚刚在太后那里,她还一肚子气,跟个刺猬一般。 “这孩子。” 齐皇后笑嗔了一句:“本宫疼你,也疼义安。一会儿宫宴结束,义安,你到本宫那里坐一坐,也好和本宫亲香亲香……” 沈云绾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但她脸上却分毫不露,而是微笑着说道:“义安求之不得。” 话落,一阵丝竹之声从水上传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而又欢快。 “咦?内务府今年倒是弄出了新意,本宫还以为会和往年一样,还是老三套。” 齐皇后挑了挑眉。 她话音刚落,一个鹅蛋脸的妇人奉承道:“皇后娘娘,往年您崇尚简朴,内务府的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可是今年不一样,太后娘娘看重您,发话要大办,这些人还不得挖空了心思吗?” “齐夫人,您的意思是往年内务府的这些人不够尽心吗?”端王妃嫌齐夫人不会说话,挑了挑眉,反问道。 “王妃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看我笨嘴拙舌的,话也不会说。纵然内务府的人够尽心,可这尽心的人啊,也不见得就是娘娘……” 齐夫人前边还在道歉,后头却话锋一转,字里行间含沙射影的。 看着端王妃陡然间变了的脸色,她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我,才喝了一杯就醉了,若是说错了话,还请王妃不要跟我计较。” 闻言,端王妃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只能恨恨地将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小人得志的东西! 不就是看着陈贵妃被贬为了贵嫔吗? 以前这齐夫人惯会装鹌鹑,今天倒是抖起来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她也配在这儿耍威风?! 然而,打狗还得看主人! 不管端王妃的心里有多少不忿,也只能暂且忍了齐夫人这一回! “好了嫂子,既然知道自己喝多了,那就少说些话。”齐皇后这时方才发话。 众人哪还看不出,齐夫人之所以朝端王妃发难,少不了皇后娘娘的授意。 难道…… 皇后娘娘已经跟陈贵嫔彻底分出了胜负?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嘉柔公主突然说道:“呀!母后,您快看!” 说着,伸出食指,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被嘉柔公主的话所吸引,众人也随之望去。 只见搭建在湖面的台子上,鱼贯着走出了一列身着绿色舞裙的舞姬,她们扭动腰肢,在众人面前翩翩起舞。 接着,这群舞姬们围成一圈,腰肢后仰,又甩动着水袖四散开来。 众人这才发现,方才被舞姬们挡住的舞台正中,多了一面大鼓,只见鼓上的一个女子戴着面纱,随着琴声翩翩起舞。 “母后,这是要做鼓上舞吗?”嘉柔公主声音清脆。 第二百一十三章:齐若姝的婚事 沈云绾望着台上。 只见女子体轻如燕,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又似蝴蝶翩跹在花丛之间,一举一动都勾人心魄。 沈云绾收回视线,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嘉柔公主,只见她的眼神虽然盯着台上,却趁无人注意时,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就有意思了。 这女子一看就是齐皇后事先安排的,在宴饮之时让她惊艳亮相,就不知道这女子是为了谁准备的。 不过沈云绾猜,齐皇后有很大的概率是给萧夜珩准备的,真是难为她的苦心了。 可嘉柔公主又为什么会面露不屑呢? 沈云绾若有所思地盯着台上。 只见女子的一支舞蹈已经结束。 她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远山芙蓉般不胜娇媚的容颜,此刻微微一笑,又如榴花初绽般艳丽。 “若姝参见姑母,祝姑母福寿绵长、芳龄永驻。” 原来她便是齐国公府的齐若姝。 “若姝,怎么会是你?” 齐皇后的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 她嘴角含笑:“几日没见,你的舞蹈又精进很多。若不是你摘下面纱,本宫还以为是公孙大家进宫来了。” 皇后娘娘带头去夸她自己的娘家侄女,在座的夫人小姐哪有不捧场的。 其中一个妇人奉承道:“此舞只应天上有!齐小姐才貌双全,这满京城的闺秀,就找不出几个比齐小姐更出色的……” “谁说不是呢,齐小姐钟灵毓秀,齐家一门两后,只有国公府才能教出这么优秀的女儿……” “齐夫人,不知道令嫒可曾许配了人家,我家里只有两个儿子,真想把令嫒抢回家做女儿……” 一时间,宴会上充满了对齐若姝的各种赞美。 除了那些开口奉承的夫人,还有一部分人则是含笑不语,默默看戏;另外一部分则是面露不屑。 沈云绾的目光如蜻蜓点水般掠过,三方势力泾渭分明:属于皇后一派的,还有一部分墙头草;中立的;以及陈贵嫔一派的。 “皇后娘娘,不知道齐小姐有没有婚约,若是没有,我倒想帮齐小姐保一桩大媒……” 一个圆脸的夫人笑着说道。 沈云绾不清楚妇人的身份,卫心兰却一眼认了出来。 义安公主帮自己良多,秉着投桃报李的心思,卫心兰微微一笑:“刘夫人,你说巧不巧,我也正有此意,想要帮齐小姐说一门亲事。” 这一切本来就是齐皇后和齐夫人的安排,先让齐若姝在宴会上一鸣惊人,再由一位诰命夫人提起,将齐若姝许配给谨王,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 齐皇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虽然不悦,但她并没有得罪卫心兰的胆量,要知道淮安大长公主可不是吃素的! “卫表妹,本宫只是若姝的姑母,总不好越过娘家大嫂给她订下婚事,这样岂不是越俎代庖?” “皇后娘娘说的是,是我鲁莽了。” 卫心兰微微一笑,不仅没有放弃,而是依言将目光投在了齐夫人的身上。 “齐夫人,我的侄儿扶苏文武双全,弱冠之年便中了举人,其父乃是兵部尚书卫俊卿,其母也是出身名门,配你的女儿可使得?” 闻言,齐夫人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谁不知道卫俊卿是满京城里最受欢迎的女婿人选!若是换了别的夫人,恐怕求之不得,就是为了女方的矜持不好这么快答应,也会含蓄地流露出结亲之意。 绝不会像齐夫人这样,连客套话都没有。 见状,卫扶苏的母亲淡淡一笑:“三姐,扶苏在你眼里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他现在还只是举人,哪里能配得上皇后娘娘的侄女。” “这叫什么话,三十少明经、五十少进士,扶苏才多大,少年举人又有多少。” 卫心兰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齐夫人:“难道夫人当真看不上我的侄儿?” 齐夫人被卫心兰拿话逼着,不好再装糊涂,只好插科打诨地糊弄过去。 “两位夫人误会了,在我们家,儿女婚事一直都有国公爷做主,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敢插嘴。” “齐夫人这话我可不爱听。所谓妻者,齐也。这儿子、女儿难道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怎么就没有资格做主了?照你这么说,皇后娘娘岂不是对皇子、皇女的婚事也无法做主?” 卫心兰十分彪悍,在齐皇后的寿辰上,就敢给皇后的娘家人脸色看。 闻言,齐皇后不由面色大变。 一开始她还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先将若姝和谨王的婚事订下,再去找太后娘娘负荆请罪。 可是现在,齐皇后陷入了为难之中。 齐若姝换好了舞衣,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广袖流仙裙,被宫女陪同着缓缓走来。 她恰好听到卫心兰这句话,不由反驳道:“卫夫人误会了,是我早已向父亲和母亲禀明,我要嫁的男子,是这天上地下、顶天立地的英雄,若是让我嫁一个凡夫俗子,我宁愿终身不嫁!” 这是在说自己的侄儿是凡夫俗子? 卫心兰从来都不许别人说娘家半句坏话,齐若姝这是犯了她的大忌。 一个公府小姐,却自贬身价去跟舞姬之流为伍,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卫心兰微微一笑,目光透出浓浓的讥诮之意。 “齐小姐想嫁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焉知对方是不是也想娶一个举世无双的女子?难道齐小姐以为自己天下无双吗?” 卫心兰说完,用帕子掩住嘴角,吃吃地笑了起来。 齐皇后和齐夫人见状怫然变色。 齐皇后就算忌惮淮安大长公主,此刻也不想再忍了。 她哼了一声:“卫表妹,你是不是喝醉了?怎么净说些胡话?若姝一个女孩家,听了一些英雄故事,才会有些小女孩的憧憬。又不是看不上你的侄子。只能说两个孩子没有缘分。” “皇后娘娘,妾身这几日身体不适,席上的佳酿虽好,妾身却是滴酒未沾,早就让宫女换成了果子饮,何来喝醉之说?” 卫心兰有个地位超然的母亲,宫中一有风吹草动,淮安大长公主很早就能得知。 什么皇后,就是人前光鲜。无论是陛下还是太后娘娘,谁又把她放在眼里了?! 来之前,母亲就嘱咐过自己:若是齐皇后作妖,让自己一定要想方设法地将她给撅回去,出了事,母亲帮自己顶着。 所以卫心兰才会有恃无恐。 “放肆!既然你没有喝醉,那就是诚心在本宫的寿辰上大闹了?本宫倒要问问姑母,她是怎么教的女儿!” “皇后好大的威风,就是朕也要对姑母以礼相待!” 一道威严的嗓音从众人的后方传来。 只见皇帝带着宸王,在宫人的簇拥下朝着这边迤逦而来。 在座的众人见状连忙跪地行礼,口中称颂着“万岁”。 “诸位夫人免礼。” 皇帝走到跟前,冲着众人抬了抬手,目光落在皇后身上,语气淡漠至极。 “表妹的性子你不是不知,你身为表嫂,难道就不能宽容一些?非要和她计较,你身上可还有身为皇后的气度?” 陈贵嫔这几日总是以泪洗面,整个人憔悴了许多。皇帝心中大为不忍,一直在变着法子地哄爱妃开心。 可皇后倒好,一个生辰罢了,又不是整寿,偏要大操大办,搅得后宫不得安宁! 一副小人得志之态! “陛下,方才是卫表妹顶撞臣妾在先,臣妾身为皇后,她却以下犯上,陛下不指责她不懂规矩,反而来怪臣妾,难道臣妾在你眼里做什么都是错吗?” 看来齐皇后还不如沈夫人,连“胳膊折了往袖里藏”的道理都不知道。 她这样急赤白脸地跟皇帝争辩,把面子、里子全撕了,明摆着告诉众人她这个中宫皇后毫无体面,以后谁还会敬畏她? 齐皇后的愚蠢再一次刷新了沈云绾的认知,有这样一个“帮倒忙”的姑母,齐若姝当真能如愿吗? 沈云绾的视线在齐若姝的身上停留了一瞬,目光里的诧异一闪而逝。 她的姑母正在挨训,齐若姝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微垂着头,眼神却在皇帝和宸王这对父子间徘徊,一双美目异彩连连。 沈云绾的心中突然浮上了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也许齐皇后和齐夫人是把目标放在萧夜珩身上,可这个齐若姝…… 她不会想嫁给宸王吧? “好了,当着内外命妇,你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皇帝看着小齐氏这副做派,心头不期然地浮现出另外一道身影。 当年的千秋宴,雨柔不懂事,闹起了小性子,当众给齐氏难堪。 齐氏却波澜不惊,不仅没有斥责雨柔胡闹,反而脱簪请罪,向自己表明是她没有管理好后宫,宽仁大度,既掩去了雨柔的胡闹,又帮自己这个君王全了面子。 总归是齐氏的妹妹。 想到这里,皇帝不由思绪万千。 他也记不起自己这是第几次想起齐氏了。 掩去眼底的复杂,皇帝淡淡道:“罢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朕便不扫你的兴了。钱有福,把琉球进贡的两株血珊瑚搬上来。” “是,陛下。” 钱有福拍了拍手,只见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搬着两株尺高的珊瑚树走进了殿内,只见这两棵珊瑚树通体血红,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齐皇后不由心花怒放,早已经忘了去跟皇帝置气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信物 “天啊!” 岸上的人、船上的人全都发出了一声惊叫,一时间,场面乱做了一团。 就在这时,一艘大船迎面而来。 失魂落魄的嘉柔公主霎时如见救星。 只见船上头站着一群锦衣华服的公子,其中一个男子朝着嘉柔公主的方向遥遥揖礼,扬声道:“公主殿下,何事让您如此惊慌?” “二表哥,我正在跟义安公主比赛,不想她们的船却进水了,现在义安公主和其他三位贵女全都掉到湖里了。” “什么?”男子大惊,想也不想地跳进水中。 …… 小船翻倒的那一刻,沈云绾和其他几个人分别被水流甩到了不同的方向。 危急之时,只见邓长宁紧紧抓住了身边的齐若姝,带着齐若姝奋力地钻出水面:至于杜飞琼,则是被冲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沈云绾飞快地浮上湖面,换了一口气,接着一头扎进水里,准备去寻找杜飞琼。 今天的落水一定是齐皇后给自己安排的,杜飞琼受自己连累,遭了无妄之灾,沈云绾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就在沈云绾快要游到杜飞琼的身边时,两只脚腕忽然被人拽住…… 沈云绾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抓住了自己的双脚,目光透出一丝凶狠。 沈云绾皱了皱眉,一把拔下发间的金钗,冲着黑衣人的手腕刺去。 黑衣人见状连忙松开手,伸手去格挡…… 沈云绾的眼底浮上了一丝厉色,水里的阻力并没有让她的动作变得迟钝。 她手里的金簪扎在黑衣人的手臂上,霎时,幽深的湖水被鲜血染红。 黑衣人吃痛,眼睁睁地与沈云绾错身而过。 沈云绾朝着前方游去。 再拖下去,恐怕杜飞琼性命不保。 然而,让沈云绾没想到的是,湖里又出现了一个黑衣人,将杜飞琼带出了水面。 看来幕后主使不敢让贵女们死在水里,他们的目标只有自己! 沈云绾回过头,果然看到十几个黑衣人冲着自己的方向游了过来,将自己团团包围。 沈云绾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齐皇后闹出这么大的阵仗,难道是为了绑架自己吗?可是绑走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 沈云绾思索之际,只见黑衣人们竟是抽出了麻绳,麻绳的另一端坠着铁块,冲着自己的方向甩了过来。 沈云绾明眸微眯,索性不再掩藏了。 她的一只纤纤素手伸向了袖里,忽然掣出了一柄寒光湛然的长剑,一剑挥去,将麻绳斩得粉碎! “自不量力!”沈云绾冷笑了一声,真以为区区湖水就奈何得了自己吗? 若是前世,就是广袤无垠的大海都任自己遨游! 沈云绾手起剑落…… 片刻之后,一大团血迹在湖水里散开,将水面都染得血红一片…… “天哪……” 嘉柔公主此刻已经被转移到了大船上,望着不断波动的水面,以及鼻端蔓延着的血腥味,她整个人都要昏倒了。 她看着船上浑身湿透、披了斗篷遮挡的贵女们,声音里含着怒气:“你们三个都没有看到义安公主吗?” “回禀嘉柔公主,臣女见义安公主会水,就去救齐小姐了。”说话的人是邓长宁。 至于杜飞琼,她刚把肚子里的水吐出来,此刻眼含着泪花:“我只看到义安公主朝着我的方向游过来,接下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嘉柔公主气地跺了跺脚。 就在这时,水面上传来一阵动静。 嘉柔公主扒在船边的栏杆上头,俯身朝水面望去:“义安妹妹,是你吗?” 然而,让嘉柔公主失望了。 露出水面的是一个男子。 此刻他面色凝重:“公主殿下,臣在下头发现了很多具尸体,此事必须尽快禀告给陛下和皇后娘娘,让他们二位做主。” “什么?怎么会有尸体?” 嘉柔公主的声音都在发着颤:“有没有……有没有义安公主的?” 虽然嘉柔公主心里面很讨厌沈云绾,但她深知,若是沈云绾死了,不要说父皇了,就是皇祖母都不会放过自己的母后! 若是母后因此被贬入冷宫,那自己的好日子也跟着到头了。 幸好,男子的话让嘉柔公主冰凉的手脚又恢复了一丝丝温度。 “臣并未发现义安公主。宫中的太液池和白银湖都与曲江相连,会不会……义安公主已经被暗流带到了曲江之中?” “那样岂不是糟糕了?大海捞针,怎么去找?” 嘉柔公主跺了跺脚:“还等什么?赶紧把船划到岸边,去禀报父皇和母后……” …… 另一边,沈云绾将黑衣人悉数斩在了剑下,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落下了一块令牌,被沈云绾收进了袖中。 沈云绾在湖中游了二十米,方才选了一处僻静的宫殿上了岸。 因为她从未来过皇宫,连身在何处都不清楚。 将衣裙上的水拧干净,沈云绾望着眼前的一片荒凉,嘴角弯起,露出一朵讽刺的笑容。 齐皇后真是愚蠢,不管她原先的盘算是什么,显然,有人看出了她的打算,将计就计,打算绑架自己。 真没想到,自己和萧夜珩在算计萧君泽的同时,对方也在算计自己! 沈云绾一开始还不想把事情做绝,但是现在…… 她藏身到一棵大树后面,发出了信号。 沈云绾并没有等多久。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一个长得平平无奇的宫女出现在她面前。 “公主殿下,主子已经等候多时了,请您随奴婢来。” “信物呢?” 沈云绾脚步未动,扬起眉,看向面前的宫女。 宫女见状,连忙出示了一面铁牌。 沈云绾确认无误后,这才跟在对方的身后。 一路七拐八绕,宫女将沈云绾带到了一个偏僻的大殿内,只见里头一片破败,房梁上结满了蛛网,桌子上的一只花瓶还裂开了。 “请公主殿下在此等候,主子一会儿便到。” 宫女说完,正要转身出去,一道身影似风暴般袭来。 只见萧夜珩冲进殿内,将沈云绾一把抱住,紧紧搂在了怀中。 “绾绾,你吓死我了!”萧夜珩嘴唇发白,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沈云绾隔着一层衣衫,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萧夜珩,别慌,我没事。” 沈云绾一边安抚萧夜珩,一边朝身后望去,却见刚才的宫女已经不见了踪影,甚至还贴心地帮自己跟萧夜珩合上了殿门。 “我听说白银湖里全都是血,快要疯掉了。幸好,幸好……” 萧夜珩喃喃着,一双幽黑的墨眸仍是心有余悸。 “对了,你有没有受伤?”他的心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连忙去掀沈云绾的衣袖…… “萧夜珩,我真的没事,那些黑衣人不是我的对手。”沈云绾连忙制止了萧夜珩的动作。 “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消息?” “今天是皇后寿辰,我就算有恙在身,也需要进宫尽孝,我先去拜见了皇祖母,尚未离开,就听到了你出事的消息。” 萧夜珩语气极冷,竟是连“姨母”都不肯叫了。 不管他心里对齐皇后观感如何,无论人前人后一直礼数周到。 但是如今,只要一想到齐皇后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差点害死了绾绾,萧夜珩只想让齐皇后也将他方才的惊慌失措和痛彻心扉全都尝上一遍! “我没想到她竟敢算计你!” 萧夜珩的墨眸如冰雪般凛冽。 “皇祖母已经决意废掉她。” “萧夜珩,你看这个。” 沈云绾摊开掌心,露出了一方令牌。 “萧君泽!” 萧夜珩满面肃杀,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宸王府的信物。 他的声音像是结了冰。 “他竟敢对你心怀不轨!” 想必萧君泽以为绾绾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才会这么大意,派出了他在宫里头的人手,还把证明身份的东西带在身上! 萧夜珩的眸中寒光流转,恨不得将萧君泽碎尸万段! “绾绾,待会儿我们去看一场好戏!” 说完,他牵起沈云绾的玉手,将她被湖水浸泡的冰凉的指尖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过了今天,一切就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萧夜珩的语气充满了笃定。 沈云绾看着男人自信至极的神情,不由猜到,也许萧夜珩还做了其他的安排! “走吧,要是迟了,说不定这场戏就演完了。” 沈云绾嫣然一笑,不管萧夜珩私下做了什么安排,一定是对自己有利的! “放心,你到了,这场戏才会开场。” 接下来的一幕,萧夜珩要让沈云绾亲眼见证,只有让她亲眼看到沈婉竹的狼狈,才能消解她曾经受过的委屈! …… 沈婉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别人的陷阱。 她这次进宫是靠威胁自己的婆婆才得到的机会,开宴前,更是用楚夫人的把柄威胁她,才让楚夫人放人。 也正因为如此,楚夫人心里头气不顺,才会在水荇馆和沈夫人大吵一架。 沈婉竹在太液池畔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那道一度出现在她梦中的身影。 沈婉竹心头一松,快步迎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只做君臣 就在满宫都在搜寻沈云绾的下落之时,太后娘娘的坤仪宫中,一个宫女行色匆匆地步入了大殿内。 “太后娘娘,好消息,义安公主找到了!” 郑太后在听说沈云绾落水的消息后,霎时五内俱焚,因为这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 特别是,湖里头还找出了十多具尸体! 哪怕郑太后一直坚信着沈云绾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逢凶化吉,可在没有看到沈云绾的身影时,太后根本放不下心来。 哪怕齐皇后在沈云绾出事后立刻赶来请罪,郑太后仍是将她拒之门外,看都不想看齐皇后一眼。 此刻听到沈云绾无事的消息,郑太后一时激动,直接从凤座上站了起来。 “快,云绾在哪儿?快带她过来!不,还是哀家亲自去见她!” 郑太后疾步走下凤座。 “太后娘娘,云绾回来了。” 一道轻灵、甜美的嗓音让郑太后停在了原地。 只见沈云绾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披了一件石青色的斗篷,分明是属于男子的。 难道云绾遭了别人的暗手了? 郑太后一想起齐皇后的安排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她心头咯噔了一下:“云绾,你身上的衣服……” 沈云绾知道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被太后娘娘误会了。 她垂下目光,装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涩之态:“太后娘娘,我身上的衣服是谨王殿下的。” 原来是阿宝的! 郑太后心头一松,眼下也顾不得去问别的,连忙吩咐柳双:“阿柳,你带云绾去换身衣服,可怜的孩子,当时一定吓坏了。” 等到沈云绾去了偏殿,太后这才去问回话的宫女:“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娘娘,谨王殿下就在殿外,等着您传召。” 宫女连忙说道。 “这孩子就是太守礼了。哀家知道,他这是怕云绾不自在,让他进来。” 大殿内响起轮椅转动的声音。 萧夜珩操控着身下的轮椅走进了殿内。 “孙儿参见皇祖母。” “阿宝,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和义安遇上的?” “回禀皇祖母,孙儿听说义安公主失踪的消息,便让侍卫一起帮忙寻找。也是巧了,孙儿走到长清殿时,恰好看到义安公主游到了岸边,孙儿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义安公主。” 萧夜珩说到这里停了停。 “后面盛大人也赶了过来。” 郑太后松了口气,还有其他人证就好,这样就能证明云绾是和阿宝凑巧碰到的,自己那个疑心病极重的儿子就不会怀疑阿宝了。 “来人,去告诉陛下,义安公主找到了。”太后吩咐道。 “皇祖母。”萧夜珩制止了宫女,“盛大人已经去禀告父皇了。” “那就好。”太后闻言点了点头。 她“哼”了一声:“好好一场宫宴,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后难辞其咎,这次你若是再给皇后求情,哀家连你一起责罚。” 太后将齐皇后的路子堵死了。 她这次已经下定了决心。若是再让小齐氏这个祸害呆在皇后之位上,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乱子。 云绾这次能逃过一劫已经是上天庇佑,万一下次没有这么好运呢! 聪明人还知道权衡利弊,这蠢人一旦做起恶来,后果反而更严重! “皇祖母莫要动气,孙儿谨遵皇祖母之命。” 萧夜珩话音落下,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步入了大殿。 竟是皇帝没让宫人通报,径直走进了殿内。 “儿臣参见母后。” “皇帝怎么来了?”郑太后看向突然出现的儿子。 “母后,朕听说义安公主平安归来,有几句话想问她。”皇帝虽然是对着太后说话,眼角的余光却往萧夜珩的身上扫了一眼。 皇帝已经记不起上次和长子见面是什么时候了。 比起从前他那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此刻长子的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一双墨眸不再黯淡无光,而是神采奕奕,皇帝这才发现,这个儿子的相貌和发妻十分相似。 想到明月曾经的深情,他心底一软,第一次对长子产生了一股近乎慈爱的情绪。 “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回禀父皇,儿臣幸得义安公主妙手施救,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腹部的伤口还没好全。” 萧夜珩微垂着眉目,不卑不亢地回答。 皇帝这时才发现,长子从前对自己的孺慕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平静的,不带任何偏见的,没有半分怒气的,跟长子对话。 抛开那些陈年往事,皇帝看着眼前已经成长为青年的儿子,惊觉自己原来错失了这么多时光。 仿佛一眨眼,那个一脸倔强的少年便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 而现在,长子的语气平静至极,就像是外臣奏对一般,对自己只有恭敬,像君臣,唯独不像父子。 皇帝的心头一时间滋味难言。 他发现,面对长子,除了公事之外,他们父子连话题都没有。 郑太后将皇帝的神情看在了眼中,眼底难掩讥嘲。他这是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吗? 真是可笑至极! “阿宝,既然身体还没有好全,你今天便是告病不来,难道皇后还能跟你计较吗?纵使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好歹你也叫她一声姨母。” 太后的目光流露出几分心疼:“看你这一脸病色,哀家让人送你回府休息。一切等你养好了伤再说。” 太后的主动出声打破了他们父子间的僵局。 皇帝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便问道:“你是在何处遇到义安公主的?附近可有异常?” “回禀父皇,儿臣当时带人来到长清殿附近,忽然听到水边有动静,接着义安公主便游到了岸边。儿臣便解下了身上的披风给义安公主。还没来得及问清始末,盛飞羽便带着侍卫赶到。” 萧夜珩停顿了一瞬,继续说道:“儿臣怕皇祖母担心,便带着义安公主先行赶往坤仪宫;另外让盛飞羽去禀告父皇。” “朕知道了。” 长子所说的都跟盛飞羽对上了。问完了话,皇帝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次没有太后帮他圆场,他之能不尴不尬地道:“你身上好些了?”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大好了。”萧夜珩回答的言简意赅,鸦青色的长睫遮住了他眼底的神情,连跟皇帝对视都没有。 长子这般恭敬,皇帝却并不高兴。 以前总觉得这个儿子一身反骨,可是现在,看着他这样谦恭,皇帝仍是一阵气不顺。 “你跟朕就这样无话可说?” 皇帝没有忍住,沉下了面庞。 “回禀父皇,儿臣不会说话,怕触怒了父皇,再让皇祖母担心。”萧夜珩不知道皇帝今日是不是吃错了药。 他眼里一向只有萧君泽,自己何曾入过他的龙目? 甚至,他这个做父亲的,早就盼着自己给他心爱的儿子腾出位置了! “放肆!朕在你眼里就这般不可理喻吗?” 皇帝闻言怒从心起。 太后却冷笑了一声:“你说阿宝不可理喻,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样子?君威难测,难怪他在你面前不敢说话了。” 太后就差指着皇帝的鼻子骂他喜怒不定了!https:/ “母后,您不要总是护着他!他眼里,把我当成父亲了吗?”皇帝气得口不择言。 “哦,那哀家问你,从前你又把他当成儿子了?既然你没有把他当成儿子,他怎么敢把你当成父亲?阿宝被你三立三废,难道你都忘了?” 郑太后忍无可忍地跟皇帝翻起了旧账。 “若是心性差一些的孩子,恐怕早就在你的猜疑之中因为惊惧而自尽了。他没有因此对你生出怨望之心,已经是对你这个父亲最大的孝敬了。” 皇帝被太后把老底儿给揭了,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的眉头皱得能够夹死一只苍蝇了。 “难道当年就只有朕一个人有错吗?若不是他拥兵自重、居功自傲,朕也不会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若是你觉得,一个少年郎在战场上闯出了一番天地,做出了一番成就,满怀期待地想要跟父亲炫耀,让父亲为他感到骄傲,这是居功自傲,那哀家无话可说。” 太后冷笑了一声,看着轮椅上的孙儿。 阿宝曾经是多么骄傲的少年,像是天上的雄鹰,可他却被自己的父亲折断了羽翼,只能坐在轮椅上头,明明腿疾已经好了,却要这么窝囊地窝在方寸之间,太后只要想想便觉得心痛难抑! 最可恨的是,加害者还倒打一耙,这天下哪有地方能让阿宝说理! “母后,当初他拥兵自重总是事实!” 皇帝觉得太后不可理喻,再是睿智的女子,一旦偏私起来,和寻常人家那些把晚辈宠坏了的老夫人也没有任何不同!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既然皇帝只愿意相信你想相信的,而不去相信自己的儿子,那就如从前那般,和阿宝只做君臣便好。” 太后懒得再跟这个偏心眼的儿子多费唇舌,索性快刀斩乱麻。 “阿宝,听哀家的,你先回府休息。” 太后话音刚落,沈云绾已经换好了衣裙,走出了偏殿,步入大殿之内。 第二百一十九章:天罗地网 “义安拜见陛下。” 沈云绾朝着皇帝福身一礼。 她的出现也算是帮皇帝解围了。 毕竟,皇帝当初废掉萧夜珩的太子之位是存着私心的,根本经不起细究。 “义安,你落水之后,御林军没有寻到你的下落,却在湖里发现了尸体,你可知情?” 皇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陛下,当时臣女落水之后,想要游上岸,却被一个黑衣人追赶,紧接着,另外一方势力和追赶臣女的黑衣人颤抖着一起,臣女才有机会趁乱逃走。” “哦?”皇帝对此并不意外。 “死在湖底的刺客一共十一人,全部一击致命。追赶你的人属于哪一方?活着,还是死了?” “回禀陛下,当时那人掣出了一柄长剑,剑身只有指甲一般的宽度,想要追杀臣女,是后边赶到的黑衣人救了臣女。” 沈云绾抬起明眸,直视着皇帝:“臣女在他们缠斗时,发现其中一个人的身上掉落了一物,臣女拾起后便从另一个方向逃走了。至于谁胜谁负……臣女若是看到了结果,恐怕现在也是一具尸体了。” 沈云绾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完美的受害者。 皇帝没有理由怀疑到自己头上。 游湖是齐皇后提出来的,比赛是嘉柔公主发起的,就连船上的同伴,也与自己毫无关联。 何况,自己也没有本事将刺客带进皇宫。 “什么东西?呈上来?” 皇帝说道。 闻言,沈云绾咬了咬唇,露出一副犹豫不决的神情。 皇帝皱起眉,心头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他转动着手上的和田玉龙纹扳指,不知道该不该阻止沈云绾。 就在这时,太后说道:“你这孩子,既然你拿到了刺客身上的东西,那就赶紧呈上来,不管幕后之人是谁,都有哀家替你做主。” “臣女多谢太后娘娘。”沈云绾缓步来到皇帝面前,朝他屈膝一礼:“陛下,就是此物。” 皇帝一眼望去,一双锐利的墨眸不由眯了眯。 只见沈云绾手中是一面蛟龙令牌,皇帝甚至不必细看便猜到了它的主人。 “这不是宸王府的令牌吗?云绾,这令牌是刺客身上遗落的?” 太后上前一步,从沈云绾手中将此物拿走,仔细看了看,眼底流露出一抹讽刺。 “皇帝,哀家都认得的东西,你应该不会认不出,至于真假……” 太后冷哼了一声。 “简单,让宸王府的下人拿令牌进宫就知道了。” “母后,也许其中有什么隐情。” 皇帝自然知道这面令牌是真的。 二郎他到底在想什么?沈云绾岂是他能沾染的?此女桀骜不驯,若为正妃,将崔氏置于何地?若是为侧,照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还不把宸王府闹得天翻地覆? 若是后宅不宁,二郎又怎能安下心来处理政事?! 皇帝对宸王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知道这个儿子一定是生出了爱慕之心。 为君者岂可为私情所左右?真是糊涂至极! “隐情?哀家看他这是又起了色心。” 第二百二十章:捉奸大戏 “陛下,那个刺客应该就藏身在此处。” 盛飞羽带着皇帝等人来到了假山前,压低了声音向皇帝禀告。 皇帝点了点头,视线不经意落在了脚上头,想到沈云绾刚才的提议,用厚厚的棉布将两只脚裹住,这样走路的时候就不会有声音。 如此聪慧,若是能为自己所用,将会是一大助力,只可惜…… 皇帝视线一转,只见沈云绾扶着太后的手臂落后了几步,此刻的她目光微垂,看起来竟是温婉至极。 皇帝神色复杂地收回了视线。 母后的人,注定是一大隐患。 沈云绾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将自己视为了眼中钉,她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目光带着几分了然。 这里就是萧君泽请君入瓮的地方。 可惜,他方才已经打道回府,不能亲眼看到这么盛大的场面了。 “到后头看看。”皇帝抬了抬手,朝盛飞羽吩咐。 这座假山占地极大,一行人绕到后面时,发现它的另一面就连着白银湖。 就在这时,齐皇后竟然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走来…… 皇帝冷冷地瞥了一眼盛飞羽,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是怎么办事的?”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自己进殿时,小齐氏还在坤仪宫外请罪,自己出来之后,她便不见了踪影。 竟然带着人来了这里,这就是盛飞羽说的“将此地封锁了”?! 盛飞羽同样费解,他是跟着皇帝一起过来的,哪里知道齐皇后怎么会跟来?筷書閣 不,准确地说,齐皇后是从御花园那边赶来的。 “大……陛下,小人有罪,没有拦住皇后娘娘。” 一个侍卫飞奔而来,正欲跟盛飞羽行礼,一抬眼却看到了陛下和太后,连忙改了口。那声“大人”被他吞进腹中,还差点让他咬到自己的舌头。 “什么叫没有拦住?” 眼看着齐皇后等人距离此处仅有几十米之遥,盛飞羽强压着怒火质问。 侍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人向皇后娘娘禀明神策军正在捉拿刺客,但皇后娘娘并不相信。皇后娘娘说,她收到消息,有人秽乱后宫,所以、所以……” “放屁!”盛飞羽刚想骂,想到陛下和太后还在这里,硬生生地收了回去。 他说道:“这不是无稽之谈吗?” 皇帝冷笑了一声:“朕看她是唯恐天下不乱。这阵仗,是要来捉谁的奸?!” 皇帝现下没有心情去理会刺客,除非那刺客生了双翼,否则绝不可能逃出去。 反而是皇后,她举办的寿宴出了这么大乱子,险些让贵女们丧命! 这些可都是朝廷重臣之女,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思悔过,还昏招频出,当真愚不可及! 皇帝的问题盛飞羽哪敢回答。 倒是太后冷笑着接过了话锋:“让她过来,哀家倒要看看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太后同样余怒未消。 皇帝敏锐地注意到了太后所说的“又”字。 “母后此话怎讲?” “哼,还不是也盯上了义安。” 当着盛飞羽,太后没有用闺名称呼沈云绾。 她嗤笑道:“让嘉柔鼓动义安划船,再让自己的侄子来一出英雄救美,和那陈令昂一样,手段如此拙劣,把别人都当成了傻子。” 太后口里说的是陈令昂,目光却看着皇帝。 皇帝很清楚太后真正想骂的是宸王。 为了儿子,皇帝只好让步:“母后放心,皇后的盘算不可能实现。” 这是变相跟太后承诺,绝不会将沈云绾许配给宸王。 太后不置可否地轻嗤了一声。 这时齐皇后已经走到了面前。 她刚要带人行礼,却听皇帝一声低喝:“噤声。” 齐皇后的请安声堵在了喉咙里,她身后的人更是不敢吱声,低首跪在了地上。 “陛下,母后,臣妾收到消息,有人在假山行淫乱之事,立刻便带人赶来了。” “这种事,藏着掖着还来不及,你却闹得人尽皆知,哀家问你,你是什么居心?” 太后目光讥诮地看着眼前的蠢东西。 自己的计划里原本没有皇后这一环,但皇后上赶着找死,就不要怪自己无情了! “母后,臣妾……臣妾当然知道这种丑事不能四处宣扬,可是嘉柔捡到手绢后,不知道情况,就问了在场的贵女们。她们中没有人承认,嘉柔只好禀告给臣妾,让臣妾去查明……” “什么手绢?” 太后皱起眉。 这里头怎么又把嘉柔牵扯上了。 虽然太后不喜欢嘉柔公主,可对方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孙女,一个未出阁的女孩,还是少沾染这种事为好。 “皇祖母,手绢在孙女这里。”嘉柔公主怯生生地说道,就因为太后让宫女将她叉出大殿,让她直到现在还对太后心有余悸。 “拿来给哀家看看。” 太后从嘉柔公主手中接过了一条雪青色的手帕,只见上边写着时间、地点,还有两句诗: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好大的胆子,当真敢在宫里头做出这种事!” 此刻嘉柔公主从何处得到的手绢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条手绢的真假! “皇帝,看来今日这假山热闹得很哪!” 太后的眼中浮上了一丝狠戾。 “哀家倒要看看这对野鸳鸯是哪个!” 说着,扶着沈云绾的手,绕着假山寻找起来。 皇帝虽然觉得此事疑点颇多,但是看着满面怒气的太后,只能先把心头的疑惑按下,快步走到了太后身边。 “母后,刺客就藏身在假山之中,您千万小心。” 皇帝说完,耳畔突然传来了一道奇怪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与太后的目光撞在了一起,显然太后也听到了。 “走吧,随哀家瞧瞧,是哪个不知廉耻的东西!” 太后循着声音朝前走去。 “母后,义安公主跟着您,似乎不太妥当。” 皇帝看了一眼太后身边的沈云绾。 “还是儿臣扶着您吧。” “云绾,你留在这儿。” 太后像是才想起来这一茬,拍了拍沈云绾的手。 虽然太后心里头清楚,沈云绾大抵是想亲眼瞧见这一幕的,但是以自己对云绾的爱惜,这种事只会让她躲开,硬要领着云绾前去,难保不会被皇帝怀疑。 第二百二十二章:枉为人子! “婉竹……”楚明轩朝着沈婉竹的方向冲去,然而,有人却比她快了一步。 沈云绾一把拽住了沈婉竹的身体,发现对方用的力道极大,可见是抱着九死一生的决心。 这股狠劲儿,就连沈云绾都要说一声佩服了。 “楚少夫人,你若这时寻了短见,可就死的不明不白了。何况,稚子总是无辜的。虽然你肚子里的孩儿出身不正,可好歹是一条生命。” 沈云绾不痛不痒地安慰着对方。 没想到,楚明轩这时冲了过来,一把将沈婉竹抢在了怀中,脸上露出失而复得的后怕:“婉竹,你怎么这么傻?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一个弱女子……身不由己……我不怪你……我们离开京城,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 楚明轩的声音透着一丝哽咽。 沈婉竹情不自禁地扑到了楚明轩怀里,在他怀中失声痛哭。 两人宛如一对苦命鸳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你也看到了,楚明轩和他的夫人夫妻情深。哀家也是女子,试问哪个女子会放着对自己一心一意的夫君不要,去要一个出了事就把罪名全都推到她头上的男子?色欲熏心、毫无担当,你这些年的苦心算是白费了。” “皇祖母,您不要信了这贱人的话。这贱人水性杨花,裙下之臣不知凡几,孙儿承认,是孙儿定力不够,才会遭了这贱人的道!” 宸王方才还跟沈婉竹风流快活,把人压在身下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穿上裤子便将对方弃若敝履,恨不得杀之后快! 就连皇帝也为这个儿子的凉薄感到心惊! “够了!哀家看你是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宸王的粗鄙让太后更加厌恶。 这就是皇帝一手教出来的好儿子。 “皇帝,子不教、父之过,今日之事,皇帝打算如何处置?” “母后,此事疑点重重,若是深究下去,恐怕闹得满城风雨,让皇家被天下耻笑,不如快刀斩乱麻。” “哦?”太后挑了挑眉,“不知道皇帝要怎么‘快刀斩乱麻’法?” 皇帝就像是没有听出太后语气里的嘲讽,沉声道:“朕打算将楚明轩官复原职,另外将二郎禁足一年,楚氏,赐死!” 这便是皇帝的决断。 沈婉竹的脸蛋彻底失去了血色,直到这一刻,她才感受到什么是天子之怒、帝王之威。 即便自己毫无过错,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对比沈婉竹的灰心绝望,听到皇帝的处置,方才还忐忑不安的宸王不由松了口气。他就说,父皇绝不会弃自己于不顾的! 只要日后母妃帮自己美言几句,自己再好好改过,一定会挽回父皇对自己的印象。 就在宸王计划着日后如何修补父皇对自己的印象时,耳畔传来了楚明轩的声音。 “陛下,微臣不要官位,只要臣的妻子平安活着……” 楚明轩放开沈婉竹,朝着皇帝“砰、砰、砰”地磕起头来:“微臣求陛下成全……” 第二百二十三章:痴情种子 萧君泽自降生起便倍受皇帝的宠爱,哪怕他小错不断,皇帝也从未疾言厉色过。 这句“枉为人子”瞬间让萧君泽如坠冰窟。 他也是第一次尝到被皇帝厌弃的滋味。 “父皇,儿臣不该鬼迷心窍,辜负了您的栽培,也辜负了母妃的期望。父皇,儿臣已经知错,求您原谅儿臣……” 萧君泽现在才知道害怕,他深感后悔,后悔当初留恋女色,更后悔招惹了沈婉竹。 萧君泽的眼泪和忏悔让皇帝心软了。 这个儿子也只是在女色上头糊涂了一些。 倒是这个沈婉竹,表里不一,心思深沉,在男子中左右逢源,儿子一定是受了她的蛊惑。 皇帝这时变成了天下间最寻常的父亲,自己的儿子不会有错,就算有错,也是被别人的孩子教坏的。 他冷冷道:“来人,给朕传沈正青,朕倒要问他是怎么教的女儿!” 沈婉竹有孕在身,让皇帝投鼠忌器;楚明轩又是苦主。就像太后说的,养不教、父之过,皇帝将这笔账全部算到了沈正青的头上。 沈正青当了七年礼部尚书,两个女儿一个水性杨花,一个桀骜不驯,可见沈家的家教着实不堪。 “够了。”太后听不下去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二郎像阿宝一样洁身自好,别人就是想赖也赖不到二郎头上。何况哀家有耳朵,二郎方才那些污言秽语,哀家听了都替他脸红!” 太后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你的儿子欺负了人家的女儿,你把人叫来,是要亲自跟臣子赔罪吗?” 太后的话点醒了皇帝。 不管这里头有没有阴谋,众人看到的真相就是二郎强夺臣妻。若是沈正青识大体还好,若是他把事情闹大,漫说二郎,就连自己都要颜面无存。 皇帝犹豫不决,明知道沈婉竹居心不良,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看来皇帝真是被动了心肝肉了,他一向乾纲独断,如今也会有这般纠结的时候。 太后暗中朝着沈云绾递了一道眼色。 见状,沈云绾上前一步:“陛下,无论是宸王殿下还是楚少夫人的身体都需要召御医来诊断,臣女恳请陛下换个地方说话。” 沈云绾怕皇帝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楚少夫人刚才……若是不小心伤了胎儿,见了红,楚少夫人这一胎不见得保得住。” “一个孽种而已,父皇,儿臣宁愿从此绝后。”萧君泽生平最恨受人要挟,闻言,口不择言地说道。 皇帝此刻远比儿子要冷静。 若是儿子当真如沈云绾所说,子嗣艰难,那沈婉竹肚子里的就是儿子唯一的骨血。 若是真让沈婉竹小产了,这让雪柔如何承受! 她自从小产以后伤了身体,日日汤药不断;又为了不成器的侄子呕了血,若是让她知道连二郎也……这是生生要了她的命! 想到这里,皇帝已经有了决断。 恰好盛飞羽回来复命,皇帝命令道:“假山里的刺客先押入天牢,容后处置。你把人看好了,不要让她寻了短见。” 第二百二十六章:母子争执 半个时辰后,宫女拉开了床帐,惠妃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被扶到了靠窗的暖炕上。 方才宫女已经按着沈云绾的吩咐将暖炕烧热,可饶是如此,惠妃移动到暖炕上时,仍是冻的一个激灵。 见状,沈云绾说道:“太后娘娘,还是让人把地龙也烧起来吧。惠妃娘娘现在的身体极其虚弱,这个时候最怕冷了。” “听到义安公主的话了?赶紧把地龙烧热了。”太后吩咐道。 “谨遵太后娘娘之命。”其中一个宫女领命退下。 剩下的宫女将床榻上染血的被褥全部撤换下来,换上了新的铺盖,接着又点起熏香,借此驱散大殿中浓浓的血腥味。 皇帝在一旁看着,宛如一个局外之人。 只是,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惠妃时,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有恼怒,有愧疚,还有着一丝微不可见的怜惜。 “陛下,臣妾有罪。当初在御花园,陛下借酒幸了臣妾,臣妾心存侥幸,没有喝避子汤,大概今日便是臣妾的报应。” 惠妃挣扎着从暖炕上爬起,朝着皇帝的方向跪下…… 太后闻言怒斥道:“没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扶你们娘娘躺下,哀家看惠妃就是太好性儿了,才纵得你们呆头呆脑的,连主子都服侍不好!” “太后娘娘恕罪!” 闻言,惠妃的宫女们赶快将惠妃扶到了被褥里头。 惠妃还要挣扎,太后却一把按住她,喝道:“你给哀家好好躺着!” 等到惠妃听话地躺下了,太后满脸怒火地盯着皇帝。 “你难道不应该给哀家一个解释吗?惠妃出身名门,从你还是太子时便跟着你,无论容貌还是才情都是最顶尖的,又是与世无争的性子,怎么?她连皇嗣都不配孕育吗?” 太后的嘴角挂上了一抹嘲讽的笑。 “当初明月是哀家逼你娶的,你冷落她也就罢了,可是惠妃总是你亲自挑的!哀家真怀疑你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才会对惠妃如此无情!” “母后,儿臣不孝,请母后息怒!” 面对太后的质问,皇帝无法辩驳。 “息怒?你每次都让哀家息怒?哀家常常扪心自问,我这个儿子,是不是给她陈雪柔生的!” 太后疲惫地闭了闭眼,睁开时,眼神里有着浓浓的自嘲。 “这后宫,被你宠爱的陈氏弄得乌烟瘴气,哀家管不了,只能视而不见,可陈氏今日都敢当众杀人,若是哀家还装聋作哑,如惠妃这般,还有谁能为她做主?” “终究是哀家错了!”太后手掌撑住额头,突然,身体晃了晃…… 皇帝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到太后身边,将她扶住:“母后,都是儿子不孝,您切莫因为儿子气坏了身体……” “不,你没有错!错的是哀家,哀家不该这么自私,因为怕伤了母子情分,明知道陈氏不妥,还让她进宫!哀家当初就应该阻止你的……” 太后意兴阑珊地推开了皇帝,露出心灰意冷的神情。 “怪不得!这些年宫里连一个新生儿都没有。哀家还几次问过太医,怕你的身体出了毛病。真是可笑!这一碗碗避子汤下去,你自然膝下空虚了。皇家讲究多子多福,你让哀家日后如何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啊?!” 太后眼圈泛红,连忙用手帕遮住。 “你走,哀家不想看到你!” “母后……” 皇帝跪在地上。 “都是儿臣之过,儿臣因情乱智,愧对萧家列祖列宗的是儿臣!” “好一句因情乱智!”太后冷笑了一声,不再分给皇帝一丝眼神。 她喝道:“来人,传哀家懿旨!赏赐陈贵嫔三尺白绫!” 太后语气里杀机毕现。 皇帝闻言站起身,抬手挡住传旨的太监。 “母后,陈氏罪不至死!” “谋害皇嗣,难道不是死罪?你若再继续包庇陈氏,漫说后宫,就是前朝也不会答应!” 太后语气极淡,但谁都能看出她眉目间快要溢出的怒火! “母后,陈氏不会无缘无故便找惠妃的麻烦,其中一定有误会!” 哪怕陈氏做错了事,却是皇帝的心爱之人,而惠妃只是后宫里其中一个妃子。 如果不是上次在御花园,皇帝误饮了鹿血酒,又在之前吃了张天师进献的丹药,惠妃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门赏花,皇帝也不会阴差阳错地拉了惠妃纾解欲*火。 要怪,就怪惠妃不识趣。 皇帝眼底仅有的一丝怜惜也不见了,而是被厌恶之色所取代。 “母后,陈氏就算有错,可惠妃就没错吗?若不是她当初欺君罔上,倒掉了避子汤,今日也不会有此一劫!” “皇帝,惠妃怀的难道不是你的骨肉吗?你如此薄情,哀家当初是不是也应该喝一碗避子汤?!” 太后被皇帝的话气坏了。 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袒护陈氏! “母后,您何必说气话。惠妃受了委屈,朕会册封她为贵妃,这个补偿,不知道母后满不满意?” 皇帝自认为做出了妥协。 他忍痛说道:“至于陈氏……朕会将她贬为才人。母后满意了吗?” “哼!皇帝的处置真是好生公正!不如,就让朝中的几位宰辅来评断!” 太后冷冷道。 “母后,既是家事,何必惊动几个老大人。” 皇帝淡淡道。 “太后娘娘,陛下,请不要为了臣妾争执,臣妾罪孽深重……活该……应有此报……” 惠妃虽然早就知道皇帝冷酷无情,可是亲耳听到,才知道男人的话对自己来说有多残忍。 哀莫大于心死。 惠妃痛到极致,甚至连呜咽声都发不出,只是无声地流泪。 她目光哀求地看着太后。 “臣妾知道太后娘娘心疼臣妾,只怪臣妾福薄,恳请太后娘娘不要为了臣妾增添困扰,让您为臣妾劳心,臣妾已经愧疚至极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进宫也有二十多年了,哀家亲眼看着你从青葱少女长成了一个成熟妇人,这么多年,你一直恪守规矩,对哀家也十分孝顺,哀家是把你当成半个女儿看待的。” 太后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如今看着你这副样子,哀家心里头难过,你就不要再来扎哀家的心了。” 太后说着,握住惠妃的手:“你放心,今天这件事,哀家绝不会就这么算了!是哀家没把儿子教好,若是皇帝还一意孤行,哀家这就去太庙跟列祖列宗请罪!” “母后……”皇帝没想到太后又拿这一招威胁自己。 他捏了捏眉心。 “您何必呢?” 他不相信太后将惠妃真的当成了半个女儿,不过是利用惠妃来跟雪柔打擂台。 就在母子两人僵持不下时,殿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宫人还未通报,齐皇后便闯了进来。 “陛下,母后,陈氏这个贱妇胆大包天,竟敢谋害皇嗣,求母后下懿旨,将陈氏赐死!” 齐皇后朝着皇帝和太后行完礼,义愤填膺地说道。 接着,她快步走到床边,藏住眼底的畅快,握住了惠妃另外一只手,虚假地掉了几滴眼泪:“哎,我可怜的妹妹啊,让你受委屈了……” “皇后的消息似乎很灵通!”齐皇后的戏演得太假,比起母后来相差甚远。 皇帝不无讥嘲地想道。 “陛下这叫什么话,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妾身为皇后,有掌管后宫之责,哪里还能坐得住!” 齐皇后皱起眉,不高兴地看着皇帝。 她心里都要气死了,惠妃都被陈氏害的小产了,皇帝还要包庇那个贱人!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惠妃小产,此事只让宫女禀报给了母后,你是如何得知的?” 皇帝目光冰冷地盯着齐皇后。 若是让自己知道,小齐氏在其中掺了一脚,她这个皇后也就做到头了! “陛下,臣妾也是听传话的宫女说的。”齐皇后面对皇帝的质问,眼底浮上一丝心虚,很快就被她掩饰住了。 她理直气壮地说道:“臣妾掌管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妾要是还不知道,那这个皇后也当得太失职了!” “传话的宫女是谁?钱有福,去将给皇后传话的宫女带进来!” 皇帝的目光染上了一丝厉芒。 夫妻多年,他要是还看不出小齐氏心里有鬼,那他这个皇帝也白当了。 “陛下,臣妾也不认识那个宫女,也许是惠妃宫里头负责洒扫的粗使宫女。” 齐皇后的掌心出了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原本是想过来看惠妃和陈雪柔的笑话的。这两个贱人惯会装模作样,一个整天讨好太后,一个整天媚惑陛下,自己身为皇后,却被两个妾压在头上,心里早就憋着一股气了! 如今她们俩斗的两败俱伤,齐皇后好不容易才把嘴角的笑容压回去,可她没想到,她来看笑话,却让火烧到了自己身上! “来人,去将景仁宫中的宫人全部聚集在一处,仔细盘问,究竟是哪一个宫女去给皇后通风报信的!” 皇帝正愁找不到替罪羊,齐皇后这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幕后之人 齐皇后急中生智,一脸愤慨地吼道:“陛下,是谁给臣妾通风报信重要吗?臣妾乃是六宫之主!” 皇帝冷冷地睨了一眼齐皇后:“若是让朕知道你牵涉其中,你这个六宫之主也做到头了。” 太后漫不经心地转动着腕上的佛珠,听到这一句,她眯起眼,朝着赶来的柳双使了道眼色。 见状,柳双点了点头,悄悄退出了寝殿。 院子里,陈贵嫔呆呆地跪在地上,一双妩媚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柳双面无表情地走到陈贵嫔面前,朝着身后的两个宫女挥了挥手。 陈贵嫔愕然地睁大眼,还没有弄清楚情况,便见两个宫女取出一条白绫,缠在她颈间。 “陈贵嫔,太后娘娘命我等送你上路。” 说完,两个人的手臂交替着用力一勒…… 刹那间,陈贵嫔的呼救声被卡在了喉咙里,两眼翻白,染着蔻丹的指甲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着…… 还是她身旁的太监发现情况不妙,拼命冲出了人墙,往殿里冲去。 “陛下救命,太后娘娘赐下三尺白绫,要赐死陈贵嫔!” 尖厉的声音打断了皇帝对齐皇后的审问,他丢下一殿的人,连君王的风范都顾不上了,撩起袍摆,朝着殿外冲去…… “住手!” 皇帝冲到院内,一脚踢开了行刑的宫女,将陈贵嫔抢在了怀里,看着陈贵嫔双目紧闭,他用力去按陈贵嫔的人中:“柔儿,你醒醒,不要吓朕……” 混账!太后暗暗咬了咬牙根,无奈地跟到了院子。 “皇帝,陈贵嫔谋害皇嗣,你若继续袒护她,以后都不必认哀家了。” “母后,这么多年,迎雪柔进宫,是我唯一一件顺应心意的事,母后就连这个都容不下吗?惠妃的孩子没了,的确可惜。可是母后已经有了大郎,难道还缺孙儿膝下承欢吗?” 皇帝目光冰冷地看向太后,不像是母子,反而像是陌生人。 “我知道母后一直将雪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母后您为惠妃出头是假,想要除去雪柔是真。母后宁愿伤了母子情分,也要借题发挥吗?” 皇帝此时已经不想再去粉饰“母慈子孝”的场面了。 皇帝言语如刀,太后也不遑多让。 她讥笑道:“陈氏屡屡触犯宫规,在后宫里兴风作浪,皇帝以为只有哀家容不下她吗?那哀家告诉皇帝,不仅哀家容不下她,后宫众人也容不下她,宫规法度更是容不下她!” 太后径直走到了皇帝面前,一把推开了皇帝。 皇帝不敢对亲生母亲动手,只能被动地让到了一边:“母后,您要做什么?” 皇帝皱起眉,声音透着一丝隐隐的怒火。 太后理都没有理皇帝,一只手捏住了陈氏的下颌:“哀家问你,是谁告诉你惠妃有孕的?一个尚未出世、连性别都不知道的胎儿,难道还能威胁到你的儿子?你的心肠怎么就这么歹毒?!” 陈贵嫔的脸蛋被太后捏地变了形。 听了太后的话,她露出一抹阴沉的笑容。 “太后娘娘,惠妃这个贱人给二郎下了绝子药,让二郎绝后,这份大礼我怎么能不回报她?只可惜这个贱人命大,让她逃过一劫……” “你在说什么胡话?二郎会绝嗣,难道不是他自己作的?他年纪轻轻便沉迷女色,甚至还服用虎狼之药助兴,才会元气大伤,这跟惠妃有什么关系?” 太后皱起眉,只当陈贵嫔是在狡辩。 “陈氏,你就算想给自己脱罪,也找一个像样的借口!” “太后娘娘,从臣妾进宫,您便一直看臣妾不顺眼,就因为臣妾挡了先皇后的路!先皇后一死,您更是恨毒了臣妾,您当然是帮着惠妃说话!” 陈贵嫔仿佛已经认命了,这一刻,她打心底里忘记了对太后的恐惧,唇边浮上了一抹幽冷的笑容。 “反正臣妾已经为自己的儿子报了仇,死而无憾!” “你以为哀家是在糊弄你?” 太后不屑地松开了陈贵嫔的下巴,接着用帕子擦了擦手,仿佛陈贵嫔是个脏东西,雪白的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陈贵嫔见状眯了眯眸子,心头不由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屈辱感。筷書閣 “皇帝,太医院的太医都给二郎诊过脉,你若不嫌丢人,大可召太医们前来,让太医亲自告诉陈氏,二郎究竟是惠妃害的还是他自作自受!” “母后息怒。儿臣想,这里头一定有误会。”皇帝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的爱妃是被人当枪使了。 “哼!” 太后从鼻间逸出了一声冷哼,看着面色大变的陈贵嫔,目光异常讽刺。 “陛下,真的不是惠妃害了二郎?” 陈贵嫔得知皇帝背着自己宠幸了惠妃,除了无法排解的愤懑外,更多的还是寒心。 皇帝曾经答应过自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他却违背了对自己的承诺,这对陈贵嫔来说,无异于天塌地陷!然而,接下来的消息让陈贵嫔更加绝望! 儿子以后都不能有子嗣了,一个不能生育的皇子,恐怕这辈子都与大位无缘了。 自己跟萧夜珩已经结下了死仇,难道她们母子日后要对着仇人摇尾乞怜、苟且偷生吗? 陈贵嫔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刻也不能等,点齐人手去找惠妃报仇。 可是现在,太后却告诉她找错了人! 这让陈贵嫔如何接受?! “雪柔,是二郎他自己太荒唐了,与惠妃无关。” “不可能!二郎多好的孩子,他对我们多孝顺啊!他怎么会……陛下,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陈贵嫔期待地看着皇帝,眼神甚至透出了丝丝哀求。 她无法接受儿子是因为太胡闹才绝后的。 皇帝见状有些不忍,情不自禁地按住了陈贵嫔的双肩:“柔儿,朕以后会对二郎严加管教。”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贵嫔一把推开了皇帝,她直起身,环视了一圈,抬手指向众人,冷笑着:“一个个都想害我,我才不会相信你们!哈哈……哈哈!你们休想伤害我的儿子!” “雪柔,你清醒一点!”皇帝眼中带着心疼,连忙去拽陈贵嫔,不料却被陈贵嫔抓住了胳膊,放在嘴边狠狠一咬…… 第二百二十八章:既要又要 “太后娘娘,您高高在上,自然不懂,似奴婢这样的人,性命比野草还要贱。” 面对太后的逼问,小蝉非但没有露出恐惧的神情,而是面带讥笑,一脸无惧地看向太后。 “可是太后娘娘,奴婢们虽然是贱命一条,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太后皱起眉,这小蝉语无伦次,她几次想要打断,但还是选择了忍耐。 “哀家记得,先皇后曾经立下过规矩,宫中决不许开设私堂,草菅人命。” 听到太后提起了先皇后,宫女冰冷的眼神微微一软。她惨笑着:“先皇后自然是好人,对我们这些底下人来说,她就像是天上的观音菩萨。可惜好人不长命……” 小蝉说完,目光一转,盯着陈贵嫔的眼睛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痛恨。 “贵嫔娘娘一定不记得奴婢这张脸了。” 闻言,陈贵嫔露出了茫然的神情。 她尽管努力回想,仍是无法在脑海里翻找出与这张脸有关的记忆。 见状,小蝉“哈哈哈”地笑起来,直到笑出了眼泪:“我就知道贵嫔娘娘贵人多忘事。” 小蝉许是知道难逃一死,连“奴婢”也不自称了。 她一脸恨意地盯着陈贵嫔,凶狠的眼神像是要从陈贵嫔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贵嫔娘娘忘了,我可没有忘。 我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叫秋儿,当年我那狠心的爹娘把我和姐姐一块卖进了宫里头。 宫中规矩森严,我们姐妹初初进宫,什么都不懂,还不知道能活多久。 幸亏先皇后仁慈,进了宫,反倒比家里过得还好一些,虽然每天做活都很辛苦,但我们姐妹能够吃饱穿暖…… 后来,姐姐和我被调到了惠妃娘娘的宫里头服侍。有一天,姐姐帮惠妃娘娘去御膳房提膳,我清楚记得,惠妃娘娘当时要了一道荷叶炖鸡,那时候是冬天,这新鲜的荷叶也只剩下这一点,可是接着,你的宫女便来了御膳房,说你想吃,硬要抢走这道菜。我姐姐不肯答应,那宫女气地去跟你报信,你便让太监将我姐姐活活打死!” 小蝉说到这里泪流满面。 “最可恨的是惠妃娘娘,明知道我姐姐是被你杀鸡儆猴,却龟缩在宫里头,连替我姐姐出头都不敢!后来,她为了收买人心,便把我提到了她的宫里头服侍。终于,我等了十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筷書閣 小蝉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看着陈贵嫔的目光充满了讥笑:“堂堂天子,放着先皇后那般仙女一样的人不爱,却偏偏喜欢你这种东西,你空有一张脸蛋,却脑子空空,又蠢又毒,连被人做了刀子都不知道……” “放肆,你这个贱人,你给我闭嘴!” 陈贵嫔虽然直到这时都没有想起那个叫“秋儿”的宫女是谁,但是听小蝉提起先皇后,她就像是被戳了肺管子一样,就差原地跳起来了! “她就算再美再好又有什么用?一个连夫君的心都留不住的短命鬼,活该她这辈子都被我压在头上!” “你给哀家住口!”太后岂能容忍陈贵嫔侮辱自己的侄女,一个箭步冲到陈贵嫔面前,六十几岁的人居然身手利落,一把扯住陈贵嫔的头发,接着一掌甩在陈贵嫔脸上,将她打得眼冒金星。 “让哀家听到,你再吐出任何一个对先皇后不敬的词汇,哀家就算不要这个儿子,也要将你活剐了!” 太后眼神狠戾,将想要上前的皇帝逼退,对着叫小蝉的宫女说道:“想不到如今还有人记得齐氏的恩德,你能念着她,哀家甚是宽慰。” “太后娘娘,对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来说,先皇后仁慈、睿智,不像陈贵嫔阴险毒辣,也不像惠妃假仁假义,可惜红颜薄命。” 小蝉的目光露出几分怀念。 “当初奴婢只有七岁,因为弄坏了一件衣服,被嬷嬷教训,让奴婢顶着满满一盆水跪在墙角下头,先皇后恰好从那条路上经过,不仅免了奴婢的责罚,还赏了奴婢一盘白糖糕,临走前还告诫嬷嬷宽仁一些。奴婢是第一次见过做成小兔子形状的白糖糕,那么香,那么甜……” 一颗泪珠从小蝉的颊边滑过,淌进嘴里,满满都是苦涩,细想这近三十年的时光,七岁那年的白糖糕竟是她最欢愉的时刻。 太后的眼角也不滚下了一颗热泪,她连忙别过脸去,借着袖子遮挡住了眼底的湿意。 明月啊,你曾经施恩无数,连这小宫女都记着你的恩德,今天才会用性命来回报你啊! “奴婢扯远了……” 小蝉笑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底的怀念让她神情里的冷意消融了些许。 她说道:“奴婢是故意跟兰儿套话的,知道惠妃怀孕后,一直按捺不发。 直到今日,我先是奉皇后之命将宸王无子的消息透露给了陈贵嫔,接着告诉她惠妃怀孕,可笑她身边的宫女还以为我是跟陈贵嫔投诚 。接着,我便说了惠妃害的宸王绝嗣。本来陈贵嫔还是半信半疑,但当她冲进景仁宫后,发现惠妃真的怀孕了,自然也就相信了另外一个秘密……” 其实小蝉的计谋很粗浅,不过是利用了人性而已。 只能说陈贵嫔太蠢了,才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贱人,原来是你害我!” 陈贵嫔冲上前,朝着小蝉甩去一个耳光。 小蝉深深地看了陈贵嫔一眼,目光里带着浓浓的怨毒,忽而,她冲向了院子里的一根柱子,瞬间鲜血飞溅,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流了一地…… 陈贵嫔吓得失了魂,双腿一软,竟是跌坐在地上。 皇帝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奴婢就能闹得满宫风雨,不仅害的惠妃小产,还把小齐氏跟雪柔一起拖下水。 始作俑者已经触柱而亡,现在怎么处置这桩闹剧,皇帝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母后……” 他把目光投向了太后。 “你想问哀家怎么处置?当初陈氏草菅人命才结下了今日的恶果。依哀家看,陈氏万死难赎!” 太后收起了心底的伤感和怀念,盯着皇帝,一字一顿地说道。 “母后,当初如果不是惠妃……” “你想说惠妃见死不救?不怪她护不住宫里的人,陈氏当初偌大的威风,这宫里头,有哪个敢招惹她的?惠妃除了当缩头乌龟也没有其他办法。” 太后尽管觉得惠妃无辜,但她懦弱的性子仍是太后产生了几分不喜。 “母后,便是如此,陈氏打杀了一两个宫人,罚她俸禄也就是了。至于害的惠妃小产,陈氏也是受人蒙骗,难道降为美人这个惩罚还不够吗?” 在皇帝眼里,一个宫女的性命微不足道,便是惠妃的孩子,因为尚未出世,皇帝也不会有任何感情。 反倒是陈贵嫔,不仅是他心爱之人,还为他生儿育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够不够的,你把话都说完了,还让哀家说什么?”太后意味不明地冷笑了声。 皇帝就当太后同意了,继续说道:“皇后唯恐天下不乱,嫉妒成性,毫无容人之量,不堪为后!” 皇帝措辞严厉,若不是齐皇后从中推波助澜,今天这一幕根本不会发生。 “至于惠妃,朕也会给她补偿,便封她为皇贵妃好了。”皇帝也知道,惠妃“见死不救”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皇后不堪为后,你是想废了她?” 太后似笑非笑:“陈氏做了这么大的错事,你只是降为美人,皇后因为不忿你宠爱陈氏,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你却要夺了他的后位,皇帝,你觉得你的处置公正吗?” “母后,后宫之主需要贤明大度,皇后显然并不具备。儿臣以为,把一个不合适的人放在后位上,不是为她好,而是害了她。” “我儿言之有理。”太后闻言微微一笑,目光幽幽,让人看不透她是认可还是讥嘲。 “小齐氏这段日子昏招频出,你早就不耐烦她了,想要废后,哀家便纵容你这回。” “多谢母后。”皇帝没想到太后会这么轻易松了口,一时间有些怔然,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弯身向太后道谢。 然而,皇帝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后宫之主需要德才兼备之人,惠妃自从进宫以来,从未行差踏错,无论是服侍你还是服侍哀家,都很尽心。如今又被你的宠妃害的小产,哀家看,也不必封惠妃为皇贵妃了,直接让惠妃取而代之。” 太后淡淡道。 皇帝皱起眉。 皇后的凤印他现在不想交给任何人,没想到母后同意废了小齐氏,却想要扶惠妃上位。 惠妃已经跟雪柔结下了杀子之仇,一旦她成为皇后,雪柔以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 “母后,册封皇后这种大事,岂能轻易决定?不如让……” 皇帝还没有说完,就被太后一口打断:“皇帝,做人不能既要又要,哪怕你是一国之君也不行!” “皇帝若是不答应,哀家便下懿旨昭告天下,让天下人瞧瞧,你宠爱的是个什么东西!” 第二百三十章:考察情敌 从宫里回去已经是后半夜了。 沈云绾回到公主府,紫竹连忙出来迎接:“公主,您可算是回来了。” “翠屏和青羽回来没有?” 沈云绾接过紫竹手里头的热茶一饮而尽,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公主,当时您从白银湖失踪,翠屏和青羽两个急坏了,她们两人兵分两路:翠屏水性不好,带着人沿着曲江一路寻找,青羽则是跳进了湖里头,一直在湖里寻找您的下落。两个人都很狼狈,还是王爷把她们送回来的。” 紫竹一边说着,一边帮沈云绾按着肩头:“知道您安然无恙,她们两个想跟奴婢一起等您回来,被奴婢赶去休息了。”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沈云绾拍了拍紫竹的手臂,柔声道:“你也坐着说话吧。今天宫里出了几件大事,惠妃娘娘意外小产,齐皇后被降为顺妃,陈贵嫔被贬为才人,萧君泽被贬为郡王,;另外,用不了多久,惠妃就要升为皇后了……” 沈云绾抛出来的消息太过惊人,紫竹掩住嘴:“啊,这!不过这对我们王爷来说应该是好事啊。就是齐皇后,她降为了顺妃,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王爷?” “顺妃只是萧夜珩的姨母,她只能影响到齐国公府,你不用担心。” 沈云绾说完,恰好下人送来了夜宵,将面前的八仙桌白得满满当当的。 “公主,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紫竹净了手,站在一旁帮沈云绾用膳。 “你呢,吃过了没有?若是没吃,随我一道用些。” 沈云绾用热巾子擦干净了手上的水渍,从紫竹手里接过牙箸。 “多谢公主,奴婢已经用过晚膳了。” 紫竹帮沈云绾添了一碗碧梗粥。 “还有一件事,奴婢要向您回报。守门的护卫发现公主府后门的胡同里一直停着一辆马车,这个时辰了还没走。护卫来请示奴婢要不要驱赶,奴婢让他们不必管,静观其变就好。” “你处置得很好。若是把人贸然赶走,倒显得本宫骄横,只要马车里的人没有不利的举动,就算待上一年半载,也是别人的自由。” 沈云绾用膳的速度很快,一会儿便喝了一碗碧梗粥,用了一笼虾仁烧麦,她让人把夜宵撤下,漱了口,正要去浴房,屋外却传来了禀告声。 “公主殿下,有个客人深夜造访,不知道公主殿下要不要见?” “客人?这个时候?” 沈云绾微微蹙起了眉尖。 “既然没有先递上拜帖,让他明日再来。” 这都是后半夜了,沈云绾没心情再去应付客人。 “公主殿下,奴婢说了,那人却不肯走,也不肯透露名姓。” 婢女一脸为难地说道。 紫竹不悦道:“既然客人赖着不肯走,那就先找个客房安排下来,明日再找个借口打发了。这种小事,还要我教你吗?” “等等,这都宵禁了,他是怎么过来的?” 本朝有规定,凡是宵禁之后,街上一律不许行人出入,恐怕这个人来头不小,才能让巡夜的禁军网开一面。 第二百三十五章:沈云绾的对策 “王爷,卫俊卿此人只会和稀泥,即使我手里头有证据,他依然装聋作哑。” 邓骁想到这些天在京城屡屡碰壁,心头便窜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卫俊卿?”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沈云绾微微蹙起了眉尖。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萧夜珩一直暗中关注着沈云绾,闻言,立刻投去询问的目光。 “没什么,我曾经与卫夫人见过一面,卫夫人很正直,并且嫉恶如仇,因此感到有些奇怪。” 根据邓骁所述,卫俊卿性格圆滑,几方都不得罪。而且,在他眼里,个人利益是高于国家和百姓的,这种人是怎么跟卫夫人过到一起的。 邓骁听后目光闪了闪。 “可是我听说,卫俊卿和夫人感情很好,一直相敬如宾,府上连妾室都没有。” 这个邓骁把卫家打听得很清楚啊,该不会…… 沈云绾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她说道:“邓将军,本宫听说卫俊卿之子卫扶苏是京城之中炙手可热的夫婿人选,该不会……” 邓骁被沈云绾一语道破了心思,打了个哈哈:“公主殿下说笑了,我这个女儿被宠坏了,真嫁到卫家,恐怕不出三天,卫家就会把她赶回娘家。” “邓将军,卫俊卿之妻出身名门著姓,尤其注重规矩,邓小姐性格活泼,恐怕卫家并非良配。” 沈云绾对邓骁很有好感,因此选择直言相告,希望他不要在卫家身上浪费时间。 邓骁领了沈云绾这份情。 他郑重地说道:“多谢公主殿下提醒。都怪我被京城的繁华安逸迷了眼,也许长宁更适合去边疆呆着。” 邓骁发自内心地说道。 萧夜珩并不关心自己属下的女儿会嫁给谁。 他屈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下。 “邓将军对于此事有什么想法?” “不瞒王爷,末将在想,此事要不要上达天听?” 邓骁动过在早朝上揭发他们的念头,但他不是孤身一人,还有妻子儿女,自己死了不要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就怕妻子和儿女也会受到牵累。 “不可。”萧夜珩很了解萧君泽的手段。 “你若是将此事揭发出来,那笔消失的军饷立刻就会出现,到最后,反而是你自己落进了圈套。此事……” 萧夜珩沉吟了片刻:“想法子争取到卫家的支持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王爷,卫家早就投靠了宸王,如何肯帮我们?”邓骁气地捏紧了拳头,不甘心地砸在了桌子上。 这张桌子方才承受了萧夜珩一掌,如今又承受了邓骁一拳,只见桌子的四条腿晃了晃,好险没有散架。 虽然淮安大长公主已经暗中倒戈,但君不密则失臣,关于这一点,萧夜珩是不可能告诉邓骁的。 沈云绾挑了挑眉。 “本宫跟卫俊卿的夫人有过一面之缘,也许此事可以从后宅入手,通过卫俊卿的夫人影响到卫俊卿。” 沈云绾的提议让邓骁的目光亮了亮。 “那就辛苦公主殿下了。” 他说完,才发现王爷还没有发话,脸上有些讪讪然。 “王爷,您觉得呢?” “辛苦你了。”萧夜珩颔了颔首,语气温柔至极。 两个人目光交汇,眼底的光芒只有彼此才懂。 “事不宜迟。有劳邓将军将证据誊抄一份给本宫,本宫这就去卫俊卿府上。” 邓骁没想到义安公主这般雷厉风行,他看了萧夜珩一眼,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相信公主殿下您的为人,若是誊抄的证据,就怕卫俊卿的夫人以为是伪造的,我这里有血书一封,特此交给公主殿下。” 邓骁双手拖着,郑重其事地递给了沈云绾。 虽然邓骁手里头的签名簿轻飘飘的,沈云绾拿在手里,心头却是沉甸甸的。 战场上的将士舍生忘死、以命相搏,才换来了整个大魏的安逸。 这些人却朝着均需动手,当真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最后,沈云绾拒绝了邓骁的邀请,没有用早膳,而是直接回了公主府,换了一身衣服。 她随便用力一碗红枣粥,对翠屏道:“本宫记得,太后娘娘赏赐给了本宫一支喜鹊登梅的发钗,你挑一个黑漆螺钿的匣子装了,再将本宫绣的观音像带上,我们待会儿便去兵部尚书府拜访。” “公主殿下要去兵部尚书府?” 翠屏怔了怔。 “可是据奴婢所知,卫尚书家门户极严,您之前没有递上拜帖,哪怕您贵为公主之尊,只怕对方也不会给您这个面子。” “卫家竟然如此倨傲?” 沈云绾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难道卫俊卿连皇权都不畏惧? “公主有所不知,卫俊卿一直标榜自己是直臣,陛下还很欣赏他的孤高狷介。” “有意思。” 沈云绾发现皇帝有两套标准,能入他法眼的人,做什么都是对的;相反,则是动辄得咎,比如萧夜珩跟自己便是如此。 “公主,依奴婢之见,您不如请卫夫人帮忙。他是卫俊卿的堂姐,卫俊卿总不能不给堂姐面子。” 翠屏帮着沈云绾出主意。 闻言,沈云绾点了点头:“可,你先去安排。” 卫心兰从翠屏这里听说了沈云绾的来意,丝毫没有耽搁,坐上软轿,一直到了府门口。 她被翠屏搀扶着坐到了马车内。 “公主殿下,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尽管直言。” 卫心兰自从再次有了身孕后,便对沈云绾感激不尽。 只要沈云绾一声吩咐,她连刀山火海都能去趟。 “我欲拜见卫俊卿的夫人李氏,需要夫人出手相助,希望夫人不怪我厚颜。” “公主说的哪里话,您吩咐我一声就是了。” 卫心兰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她笑道:“一会儿我让守门的护卫去通报一声,公主放心,我那弟妹一定会扫榻相迎。” 淮安大长公主在卫家地位超然,就连卫心兰这个出嫁女在卫家也有着一定的话语权。 护卫听说是卫心兰来了,片刻都不敢耽搁,立刻让人去后院禀告。 “夫人,您快里头请。” 府里的管家也得到了消息,不必主子首肯,马上便跑来迎接。 “劳烦赵管家了。” 卫心兰和沈云绾分别乘坐了两顶轿子,她在轿子内说道。 有了尚书府的下人开道,卫心兰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后院,李夫人亲自走出来迎接。 “大姐,您今日怎么有空来府上了?” 据自己得到的消息,自己这位大姑姐已经跟留侯重归于好,虽然她目前还居住在公主府,但这几天一直忙着搬回留侯府,怎么有空过来的? 卫俊卿的夫人李氏一阵狐疑。 只听卫心兰说道:“弟妹,不是我要见你,而是我受人之托,有一位客人想要见你。” 李夫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卫夫人旁边的轿子,但卫夫人不提,她也不好多嘴。 就在这时,只见一只纤纤素手挽起了轿帘,从中走出一个仙姿佚貌的美人儿。 李夫人惊讶至极。 义安公主怎么会来自己府上的? 就在这时,沈云绾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夫人,本宫不请自来,失礼之处,还请李夫人多多包涵。” “公主殿下说的哪里话,您今日大驾光临,我们卫家蓬荜生辉。” 李夫人早就有跟义安公主结交之心了。 只是,两家实在没有什么来往,她的年纪都能做义安公主的母亲了,有些放不下身段,就只能将这抹遗憾藏在心中了,没想到义安公主竟会主动登门! 李氏在最初的惊诧后接着心头便涌上了一股狂喜。 “义安公主,堂姐,二位请。” 李夫人走到前边带路,笑吟吟地说:“正好庄子上送来了几筐新鲜的樱桃,我记得堂姐是最爱吃这个的,一会儿您和公主殿下一道尝尝,若是喜欢,就带一一筐子回去。” 李夫人表现的十分热情,倒是与她那日的高冷大相径庭。 沈云绾微笑着跟李夫人道谢:“如今樱桃还未上市,本宫今日可是偏着夫人的好东西了。”筷書閣 “公主殿下太客气了。太后娘娘对您宠爱有加,这樱桃对您来说哪里就是稀罕物。” 李夫人平时很少奉承人,难得也有把话说的如此委婉的时候。 她的应对换来了卫心兰一道诧异的目光。 真想不到,她这个弟妹一直目下无尘,居然也有如此谦和的时候。 卫心兰笑着说道:“我们还是不要站在院子里说话了,赶紧的,这太阳越来越毒,还是进屋说吧。” “堂姐说的是。” 李夫人将沈云绾和卫心兰让进了花厅,请沈云绾坐到了主座,自己则是和卫心兰一左一右地坐了。 这时,沈云绾瞥了翠屏一眼,朝着李夫人嫣然一笑:“今日冒昧登门,本宫准备了一些薄礼,希望夫人能够喜欢。” 卫心兰知道,能让义安公主特意提起的,一定是不同凡俗之物。 虽然不清楚义安公主为何要讨好自己的弟妹,但卫心兰还是很捧场地说道:“不知道公主殿下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能不能让我也跟着开开眼?” 她脸上露出浓浓的好奇之色,目光带着询问:“弟妹,能不能让我跟着你开开眼。” 第二百三十六章:难能可贵是人心 李夫人出身大族,所嫁的卫家同样是世家名门,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 但她自觉跟义安公主志趣相投,此刻也犯不着去拆对方的台,因此微笑着说道:“想不到公主殿下还给妾身备了厚礼,妾身真是受之有愧。” “本宫做了一回不速之客,夫人不嫌本宫讨人嫌便好。” 沈云绾示意翠屏将匣子打开。 翠屏屈了屈膝,接着,将手里头的匣子和一个卷轴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她先是打开了匣子,霎时间,珠光宝气扑面而来。 李夫人惊得合不拢嘴。 “这是……这是李天工李大家打造的发钗?” 她探寻地看向沈云绾。 遥记得这些宝物可都是太后娘娘的私藏。 “这都是太后娘娘赏给本宫的,让本宫留着戴或是送人。李夫人您是难得的知音人,这支发钗送给你,也是遇到了有缘人。” “公主殿下,这太贵重了,请恕妾身无法收下。” 李夫人虽然十分喜欢这支发钗,眼神一直在发钗上流连。但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这么名贵的钗子,说明义安公主所求不小,李夫人哪敢轻易收下。 “弟妹,这世上知音难得,你跟公主殿下便如伯牙子期,公主殿下既是真心想送,你不妨收下。” 卫心兰在一旁帮沈云绾敲着边鼓。 “你放心,据我对公主殿下的了解,她不会因为送给你一支发钗就差遣你做事……” 卫心兰选择胳膊肘往外拐,直接拆穿了李夫人的隐忧。 “堂姐你这叫什么话。公主殿下身份高贵,有什么地方能求到我的?就算公主殿下遇到了难事,不是还有宫里的太后娘娘吗?” 李夫人绵里藏针,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嗐,我不过是开个玩笑,弟妹,瞧我这张嘴,就知道胡说八道,我跟你赔罪。” 卫心兰跟李夫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虽然她隐隐站在了沈云绾这一边,但也不想和李夫人把关系闹僵。 沈云绾见状微微一笑,一双妙目波光流眄,眼中似有星辰闪烁般动人。 “李夫人,卫夫人说的是,本宫是跟夫人生出了知音之感,才会以发钗相赠,夫人不必多虑。万不能因为一支钗子便差使夫人帮我做事,那我成什么人了?”kuAiδugg 沈云绾主动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屈尊降贵,拿自己打趣儿道。 李夫人这个时候若是还要坚持不收,倒显得她不近人情。 她郑重其事地朝着沈云绾屈膝一礼:“妾身谢过公主殿下赏赐。” 一句“赏赐”二字,又把沈云绾方才拉近的关系打回了原形。 沈云绾的眉尖几不可见地蹙了蹙,很快便如风吹涟漪一般消散于无痕。 自己太急功近利了。 李夫人性情孤高,自己不应该去用迂回的手段,这样倒是把对方看轻了。 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赌一把李夫人的良知呢! 这个世上,多得是心地良善之人,自己不应该自以为是。 沈云绾走下座位,让翠屏退开,亲自打开了卷轴,顿时,一幅观音绣像呈现在李夫人和卫心兰眼前。 第二百三十九章:说媒 沈云绾从卫家的大门走出。 小巷外头停着一辆马车,沈云绾撩帘而入,只见萧夜珩的面前摆放着一只茶炉,正在烧水煮茶。 看到她进来,萧夜珩将刚冲泡好的蒙顶甘露递给她。 沈云绾在卫家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即便是萧夜珩煮的,放到唇边也只是浅啜了一口。 “不顺利?” 萧夜珩察觉到她的低落,拈起一块芝麻酥,送至沈云绾唇边,看着沈云绾吃下去,俊美的面庞露出了笑容。 “不必担心,卫俊卿最后会顶不住压力的。” “为何?”沈云绾睫羽闪动,望着男人那双充满了神秘的墨眸,脸上浮现浓浓的好奇。 “卫俊卿少年丧父,是他的母亲卫老夫人撑起了二房,并且为他延请名师,才有卫俊卿的今日。” “照这么说,卫俊卿应该对卫老夫人感情很深,可是,卫俊卿的夫人李氏似乎对卫老夫人很不满,就连卫俊卿也有怨言。” 沈云绾回想起卫俊卿和夫人的态度,并不觉得卫老夫人在卫家会有这么高的话语权。 “卫老夫人知书达理,唯有一点,就是格外维护娘家,屡次帮卫俊卿的几位表哥求官。卫俊卿就算不满,也全都帮表哥安排了前程。” 萧夜珩薄唇微掀,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这些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姻亲关系遍布朝堂,而寒门子弟很难出头。 这一直都是萧夜珩的心病,只有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够一扫沉疴,万花争春。 “你想用卫老夫人的娘家做文章?” 沈云绾皱起眉。 “但是据我观察,卫俊卿手段狠辣,若是被逼急了,很可能亲自送他的表兄上路。” “他总不能把卫老夫人的娘家侄子斩尽杀绝。” 萧夜珩语气冰冷。 “时家在朝为官的一共兄弟四人,除了时六,其他三人都不干净。卫俊卿就算毫不知情,一旦事发,他也有失察之罪,绝不可能保住现在的位置。” “还真是一群蛀虫。” 沈云绾面带寒霜地说道。 “再这样下去,大魏就不只是伤筋动骨了。” 萧夜珩不信父皇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是父皇为了确保皇权的至高无上,宁可采用平衡之道,明明大魏现在更需要的是刮骨疗毒。 “萧夜珩,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沈云绾咬了咬唇,一张绝美的容颜流露出挣扎的神色。 见状,萧夜珩不由握住了沈云绾的一只柔荑,大掌将她的手指包住,柔声道:“绾绾,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沈云绾觉得萧夜珩这句话说得有些早了。 她微垂着睫羽,明眸里的光芒半明半昧,半晌,方才说道:“你知道陛下患有头疾,最近一直在服用我研制的药。虽然,服药之后,陛下的头疾会有所减轻,可是却会对药物形成依赖,并且……” “并且……这种药会让人暴躁易怒,还会对寿数有碍。我怕做得太明显了会被太医察觉,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绾绾!” 萧夜珩沉下俊颜,一脸严肃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确定……不会有人察觉吗?” 沈云绾没想到萧夜珩的重点会放在这儿。 她怔了怔,说道:“我确定,其中一种药草是我空间里种植出来的,虽然大魏也有,功效却截然相反。” “这就好。” 萧夜珩松了口气。 “绾绾,下次不要这么冒险了。” “你不怪我吗?” 沈云绾想,即便萧夜珩对皇帝没有感情,但皇帝怎么说也是他的生父,弑父这种举动,不是谁都能做出来的。 萧夜珩问道:“若是没有你给父皇的药丸,父皇还有多久的寿命?” “这个我也不确定,若是陛下频频动怒的话,可能只有五到七年的寿命,若是能够修身养性、戒掉女色,至少十年以上……” 沈云绾就算还有灵力在身,也做不到预知未来。 “那现在呢?” “现在的话,陛下顶多还能活五年。” 沈云绾想要做得不留痕迹,那就只能“大发慈悲”地让皇帝多活几年了。 “所以,不管你有没有给父皇下毒,父皇的寿命很有可能在五年后结束。何况你已经帮父皇减轻了痛苦。” 虽然萧夜珩起初被震惊到了。 但他一颗心都放在沈云绾身上,深知对方这么做,更多是为了自己考虑,若是自己还要为此指责绾绾,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有何不同。 “我知道父皇一直对你怀有杀心,你这么做都是为了自保。绾绾,就是我,一旦威胁到父皇,他在对我动手时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萧夜珩轻轻抚了抚沈云绾的发丝:“伴君如伴虎,不能怪你。” 这件事已经积压在沈云绾心里很久了,此刻听了萧夜珩的安慰,她一直紧绷着的心弦松了松。 “我还以为,你会因此和我翻脸。就算不到这一步,也会心有隔阂……” “绾绾,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首位。”萧夜珩将沈云绾捞进怀里,笑容带着满满的宠溺。 “你和祖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祖母年纪大了,注定只能陪我一段路,而你,却能永远都陪着我。” 萧夜珩偏过头,在沈云绾的雪腮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那般轻柔、珍爱,仿佛沈云绾是一件易碎的宝物。 “萧夜珩,只要你不背弃誓言,我会陪你直到生命的尽头。” 沈云绾靠在他怀里,忽而,皱了皱眉,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只是有一点,邓长宁的事,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沈云绾昨夜被邓长宁找上门,肺都差点气炸了。kuAiδugg “我保证,下不为例。” 萧夜珩说完,将茶桌移开,让沈云绾枕在自己的双膝上:“你昨晚一夜没睡,趁着现在养养精神。” “还是不了,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回府,这时候睡下也睡不好。” 沈云绾内力高深,并没有感到困倦。 “听话。一会儿我从后门抱你进去。” 萧夜珩的掌心移到那双顾盼生辉的明眸上,将她的眼睛遮住。 沈云绾微颤着的睫羽在萧夜珩的掌心轻轻搔了下,顺从地合上了。 萧夜珩的掌心泛起一阵麻痒,仿佛有一根羽毛轻轻搔在了他的心上。 可能是在熟悉的怀抱里,沈云绾这一路睡得十分安心,直到被移到了床榻上头都没有醒来。 萧夜珩吩咐紫竹将沈云绾照看好,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沈云绾的睡颜方才离去。 他并没有想到,很快就有一个晴天霹雳等着他。 …… 坤仪宫内,郑太后听到皇帝的提议,疑心自己是不是耳背听错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太后的态度不出皇帝的意料。 他很清楚太后恐怕一时难以接受,语气恭敬地又重复了一遍。 “母后,朕准备给义安公主和盛飞羽赐婚,男才女貌,也是一段佳话。” 对于皇帝异想天开的想法,郑太后不怒反笑。 她幽幽地看着皇帝,淡淡道:“哀家不同意。你死了这条心吧。” “母后,盛飞羽一表人才,而立之年便官居三品,手握实权,哪里就配不上义安公主了?” 皇帝决定跟自己的母亲好好讲一讲道理。 “义安虽然有公主的封号,但她没有娘家,也没有嫁妆,只能依照您这座靠山。难道您还能一直护着她吗?” “为什么不能?只要哀家活着一天,就能庇护她一天!” 郑太后就知道皇帝找上门来准没好事。 她冷下了一张脸庞,语气也像是数九隆冬的冰锥子:“云绾没有娘家又如何。她有医术傍身,就连淮安也拿她当座上宾,有哀家和淮安,沈正青又算什么。” 太后轻蔑地瞥了皇帝一眼:“哀家可以把话放在这儿,这京城中,有的是青年才俊想要迎娶她!只是云绾眼光高,看不上这些凡夫俗子。” 母后就不觉得自己的话里外矛盾吗? 一会儿说想要迎娶沈云绾的青年才俊多得是,一会儿又挑剔别人是凡夫俗子。 这沈云绾空有一副容貌,既无婉顺之性,又无幽娴贞静之德,除了盛飞羽看上她的美色,谁若是将她娶回家,恐怕会被搅得家宅不宁。 皇帝虽然心中如此作想,却不好跟太后争执,到了最后何事都谈不成。 他笑道:“母后,您自然觉得义安千好百好,可是这满朝官员,跟朕开口求亲的也只有一个盛飞羽。依朕之见,义安的性格有些跋扈,会让男子望而却步。所以才……” 太后是不许任何人来挑剔沈云绾的,哪怕这个人是皇帝都不行。 她一脸不悦地打断:“笑话。这朝中的大臣们又不是走街串巷的三姑六婆,难道他们一边当差一边还要兼职说媒吗?” “皇帝,哀家知道你不喜欢云绾,可云绾又不需要你的喜欢。哀家将话放在这儿,这珍宝即便被藏于匣内,只要有一双慧眼,总能发现。” “照母后所说,盛飞羽不就是吗?母后反应如此激烈,盛飞羽是有哪点配不上义安?还是……” 皇帝看向太后,淡淡道:“母后心中早就有了人选。” 第二百四十章:圣旨赐婚 “哀家虽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但这盛飞羽哪里都配不上。他这年纪,再长几岁都能做义安的父亲了。” 太后觉得皇帝的提议荒诞至极。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 “母后,自古以来老夫疼少妻,那些年纪尚轻的愣头青们不知道怜花、惜花,万一义安嫁人之后夫妻不睦,不是让母后跟着伤心吗?” 太后闻言从鼻腔里逸出了一声冷哼。 “你说的是什么糊涂话。这少年夫妻才能一路相携到老,若是嫁了盛飞羽,云绾年纪轻轻就要做寡妇,哀家即使到了地下也会痛彻心扉!” 太后想起盛飞羽的那些传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盛飞羽是个惜花之人?当哀家不知,他府里什么样的女人都有,香的、臭的,云绾嫁进去,是让她去跟那些楼子里出来的女人称姐道妹吗?” “堂堂公主之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你也不怕被人耻笑!骂你是个昏君!” 太后急怒攻心,连“昏君”都骂出来了。 “还请母后慎言。”皇帝皱起眉,脸上怫然变色,同样带了几分不悦。 “盛飞羽在求婚前,已经承诺朕遣散府上的所有姬妾,朕才会过来跟母后商量,准备玉成此事。” “哼,男人画的饼罢了,你当哀家是没有吃过亏的人?你去告诉盛飞羽,让他不要痴心妄想,趁早死了这条心!” 太后想到了先帝,切齿道。 “母后,您对盛飞羽成见太深了。” 皇帝早就打定了主意,岂是太后的反对就能改变的。 他说道:“朕希望母后能够摒弃前嫌,重新看待盛飞羽。他是一路走上来的,无论是才能还是魄力,满朝文武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义安嫁进去就是官夫人,就冲这一点,便远胜母后口中的青年才俊。” “何况,便是少年英才也要走科举这条路,便是状元也要从七品官做起,以义安的高傲,难道还能屈尊降贵去结交上官的夫人吗?” “皇帝,你又不是云绾肚子里的蛔虫,你怎知她就愿意嫁给盛飞羽了?” 太后冷笑连连。 “母后,婚姻大事一向都是长辈做主。” “哦?不知道皇帝是她的什么正经长辈?难道云绾还是你的沧海遗珠吗?” 太后的语气难掩嘲弄。 母后这是蛮不讲理。 皇帝皱起眉,索性道:“朕是君父,天地君亲师。母后,朕已经下旨了。此事,只是前来告知您一声。” 太后没想到皇帝竟然先斩后奏! 好啊,原来他说这些,只是为了试探自己的态度,而自己的想法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真是好得很! “来人,去接义安公主进宫。哀家倒要看看,他盛飞羽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到哀家这里抢亲不成!” 太后雷霆大怒! 皇帝闻言,竟然没有反对太后的决定,而是淡淡一笑:“母后您高兴就好。” 说完,朝着太后躬身一礼:“儿臣告退。” 竟是就这么走了。 “太后娘娘……”柳双不放心地来到她身前,帮她抚着胸口。 第二百四十一章:成竹在胸 盛飞羽过的是刀尖舔血的生活,对于危险的临近,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感知。 这一刻,他从义安公主的身上感到了一股浓重的杀意,让他意识到义安公主不是在说笑,而是动真格的。 “公主,姑娘家,还是不要舞刀动枪,这金簪是用来打扮的,可不是用来杀人的。” 盛飞羽不敢在跟刚开始那样嚣张了,而是用一种哄劝的口气说道。 “只要有一颗杀人的心,何必在乎手里头是什么工具,摘叶飞花,皆可取尔性命。”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金簪。 “还不滚?” 没想到,盛飞羽却趁着这个空挡以手成爪,探向沈云绾的肩头。 “义安公主,你这点花拳绣腿就只能使在闺房里头……” 盛飞羽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转换成了一声惨叫:“啊——” 只见沈云绾的金簪抵在了盛飞羽的掌心,锋利的簪尾竟是洞穿了他的手掌。 盛飞羽脸上的自信消失了,而是转为了一脸阴沉。 他是用刑的行家,一个弱女子,根本不可能拥有洞穿男人手掌的力气,何况,簪尾还要避过指骨,从手上的肉间穿过。 难道义安公主有功夫在身? 盛飞羽压下心头的惊疑,眯起眼,忍着掌心的疼痛道:“想不到义安公主深藏不露。” “盛大人,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你要是再敢得寸进尺,下一步本宫的金簪可就不知道会刺在哪里了。” 沈云绾的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唇角仿佛含了一抹蜜。 盛飞羽却从骨头缝里泛起了一阵刺骨的凉意。 他这个时候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捂着不断流血的手掌,拿起圣旨,朝着屋外走去。 然而,走到门口,他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 “义安公主,我等着你乖乖上花轿。” “哼。”沈云绾嗤笑了一声,“痴人说梦。” 等到盛飞羽离开,紫竹忧心忡忡地说:“公主,该怎么办?您要是抗旨,陛下不会放过你的,说不定还会拿此做借口,将您给……” “怕什么!皇帝要是真敢杀了我,我保证,他一定会死在我前面。” 沈云绾自从来到大魏之后便收敛锋芒,努力融入到大魏,力求“泯然与众人”。 可是没想到,她的低调却被人当成了柔善好欺,既然皇帝要把自己当成软柿子,那就划条道出来,看看是谁技高一筹。 …… “绾绾,你没事吧。” 萧夜珩得到了消息,连属下都劝阻不了,在这个风口浪尖,赶到了公主府内。 一进书房,鼻间传来的血腥味便让他皱了皱眉头,他连忙将沈云绾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确保沈云绾没有受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屋里的血腥味是谁的?” 以如今两个人的关系,萧夜珩完全没有迂回的必要。 “我用金簪刺穿了盛飞羽的手掌。” 沈云绾轻描淡写地说道。 “他还算识相,否则,我一定要了他的狗命。” 沈云绾冷冰冰地说道。 “绾绾,下次让我来动手。一会儿我安排属下将你送到北地。若是不得已之时,就用你手里的虎符调动龙骧军,未必我们就没有一战之力……” 萧夜珩脸色沉凝,一双墨眸深不见底,眼底闪动着恐怖的寒芒。 “你在说什么傻话,现在还不到亮底牌的时候。” 沈云绾眼角带笑,嗔了萧夜珩一眼。 “我若是没有能力自保,今天就不会跟盛飞羽兵戎相见了。” “王爷,公主说得对,您决不能冲动行事。” 卢晗之这段日子一直在外头办事,一听到这个消息,连卢家都没有回,便直接赶过来了。 “我倒觉得,事情还不到最坏的一步。” 卢晗之朝着沈云绾点头一礼,自从沈云绾将他保下之后,他便将沈云绾视作了第二个主子。 “卢先生,你跟钦天监的人熟识吗?” 沈云绾忽然说道。 “钦天监?公主,我跟范大人倒是有些交情。难道公主您是想让钦天监证明您和盛飞羽八字不合?” 卢晗之皱起眉:“公主,恕我直言,范文芳恐怕没有欺君的胆量。” “不,我和盛飞羽的八字,钦天监该怎么批就怎么批。”沈云绾但笑不语。 “绾绾,你现在不要有任何冒险的举动,而是尽快出去避风头。” 萧夜珩静静地看着沈云绾,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总有一天,我会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回来。” “公主,您还是听王爷的,先出去躲一躲,逃过这桩婚事再说。” “若是抗旨逃婚,本宫岂不是成了犯人了。” 沈云绾语气平静,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公主,您是有了什么对策吗?” 卢晗之不由好奇地问道。 沈云绾却是淡淡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她说完,目光一转,落在萧夜珩身上:“你现在马上回府,不要盛飞羽撞到,若是我所料不差,他应当很快便会折返。” “绾绾,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给豺狼。” 萧夜珩不肯让步。 “豺狼?盛飞羽在我面前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我随时都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他,凭他也配!” 沈云绾讥笑道。 “王爷,我们走吧,您要是再不走,被盛飞羽撞上,是在给公主添乱。就算您心中有了决定,那也要从长计议。”卢晗之见萧夜珩不肯离开,只好极其不敬地去拽萧夜珩的袖子。 “王爷!” 他的目光带了一丝恳求。 “绾绾,我们一起走。我让孟池护送你离开。” 萧夜珩不仅纹丝不动,还一把将人拂开。 卢晗之踉跄了下,勉强站稳了身形,这次不敢再去上手拉扯了,只能朝着沈云绾投去求救的目光。 萧夜珩的坚持虽然让沈云绾有些感动,更多得却是不耐烦:“难道你看不起我,不相信凭我的能力,能够完美地解决这件事吗?” 沈云绾挑了挑眉,目光染上了一丝冷意。 “萧夜珩,在你心里,难道我就是柔弱无依的菟丝子吗?” “绾绾,我当然相信你。可是你不了解皇权的恐怖。天子一怒,血流漂杵,以你之力,就算你再聪慧,也不可能跟整个朝廷去抗衡。” 萧夜珩深深地皱起眉,眉心浮上了一道浅浅的折痕。 “萧夜珩,虽说君权天授。” 沈云绾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遥遥望向天上的艳阳,她抬起手指,指向无垠的天际。 “可是你相信吗?” 沈云绾回过头,朝着萧夜珩粲然一笑,一双明眸绽放出夺目的光芒。 “天,是站在我这边的。” “绾绾……” 萧夜珩看着沈云绾沐浴在阳光中的身影,吹弹可破的肌肤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像是下一瞬,她就要羽化而去…… 萧夜珩伸出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沈云绾的柔荑,掌心里那股柔弱无骨的触感终于让他的一颗心落回了实处。 “我自然相信你,不过……” “让我什么都不做,只是在王府里等消息,我没有办法……”萧夜珩目光微垂,眼底的厉芒一闪而逝。 他已经在心中将京城的布防图默默地过了一遍,开始思考从谁身上下手,或是招降,或是直接杀了…… “萧夜珩,兵行险着,很有可能满盘皆输。” 沈云绾凭借着两人间的默契,立刻猜到了萧夜珩心中所想,她威胁,“你再不走,我就只能把你迷晕,再让卢晗之把你扛走了……” 最后,沈云绾的威胁终于让萧夜珩不甘地离开。 …… 另一头。 皇宫之内。 听说沈云绾竟敢抗旨,皇帝勃然大怒,特别是盛飞羽的右手手掌缠了一圈厚厚的纱布,现在还有血迹渗出来。 哪怕皇帝将盛飞羽视为一把锋利的刀,视为一条忠心的狗,这条狗也只能自己这个主人来教训,还轮不到外人动手。 “沈云绾好大的胆子,朕的旨意她都敢不放在眼里,着令三司拟旨,朕要治她不敬之罪!” “陛下,义安公主性子太烈,还请陛下饶过她这一回。”义安公主是盛飞羽这辈子唯一心动过的女人,听说皇帝要处罚她,哪怕自己被义安公主刺杀,也忍不住为对方求情。 “你倒是个痴情种子!” 皇帝冷笑了一声。 “堂堂神策军统领,连花拳绣腿都躲不过,朕不禁怀疑朕看人的眼光了。” 义安公主绝不可能是花拳绣腿!这个念头在盛飞羽心里转了转,却没有说出口。 这个时候,盛飞羽并不想节外生枝。 至于义安公主身上的秘密,等到自己把人娶到手,自然可以慢慢摸索。 “陛下,都是微臣不争气,被义安公主的美色所惑,才让对方钻了空子。” 盛飞羽主动揽过了罪责。 “你何止不争气,连一个弱女子都驯服不了,朕看你是无能!” 皇帝冷冷地扫了盛飞羽一眼。 “你进宫的目的,既然不是为了让朕帮你惩罚沈云绾,难不成是让朕将她绑到你的新房里?” “陛下,微臣不敢。” 盛飞羽连忙跪地请罪。 他很清楚,是因为自己为义安公主求情才会触怒了皇帝。 第二百四十二章:天站在我这边 到了这个时候,盛飞羽为了不得罪皇帝,索性直说了:“陛下,微臣希望陛下能授予微臣便宜行事之权,来之前,微臣已经跟府里吩咐过,让他们尽快布置,若是……” 盛飞羽小心地抬起眼,恭敬地看着皇帝。 “陛下,微臣想,义安公主若是还不肯遵旨,微臣便把人绑了,先洞房花烛,以后再把喜宴补上。” 盛飞羽的说法让皇帝怔了怔。 想不到对方会出这种馊主意。 但是,沈云绾如此强硬,难道自己还真能杀了她不成?先不说自己会不会被人骂一句昏君,光是母后这一关就过不了。 倒不如像盛飞羽所说,生米煮成熟饭,就是母后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何况,自己的头疾最近发作的越来越频繁,需要沈云绾的药丸才能缓解。 只有将沈云绾放到眼皮子底下,皇帝才能够安心。他既然不能把人纳进后宫,交给盛飞羽看管,也不失为最佳选择。 盛飞羽时绝不可能背叛的。 想到这里,皇帝嗤笑了一声:“堂堂朝廷命官,你这么做,和土匪有何不同?” “陛下,微臣手里头有您的旨意,将微臣的妻子接回盛府,微臣何错之有,就是御史想要上折弹劾,也找不到理由。” 盛飞羽打量着皇帝的脸色,语气讨好地说道。 他知道,陛下这是松动了。 “虽然如此,但你做出抢亲这种大煞风景之事,朕不得不罚,你这两年的俸禄就不要想了。” “微臣多谢陛下成全。”盛飞羽干的是抄家的勾当,多得是灰色收入,又不是弘文馆的那群酸儒,只能靠着俸禄过活。 他一脸喜色地磕头谢恩,思绪已经飘到今晚的洞房花烛了…… 只是,盛飞羽却小看了沈云绾。 …… 萧夜珩走后,沈云绾换上进宫的朝服,登上了马车。 盛飞羽策马狂奔,正好与沈云绾擦肩而过。 他手里头提着鞭子,一路上遇到阻拦的下人,毫不客气的一鞭子抽过去,直到来到沈云绾的书房。 然而,那道让他朝思暮想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婢女正在打扫书房。 盛飞羽眯起眼:“公主呢?” “盛大人,奴婢怎么敢过问公主殿下的行踪呢?”翠屏勾起唇,似笑非笑地看着盛飞羽。 “放肆!” 盛飞羽故技重施,左手挥动鞭子,朝着翠屏抽过去,没想到对方速度极快地躲开了。 “盛大人,奴婢是宫中的七品女官,曾经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是太后娘娘特意拨给公主殿下的。盛大人想好了再动手。” 翠屏不咸不淡地说道。 盛飞羽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来头,绝不是他可以随意打骂的,只能不甘心地放下了手里的鞭子。 “本官也不知道姑娘是服侍太后娘娘的人,失敬。” 盛飞羽尽管跋扈,却没有得罪太后娘娘的胆子。 “哼!”翠屏轻哼了一声。 “这里没有盛大人要找的人,盛大人可以离开了。” “离开?本官有圣旨在身,现在要找本官未来的娇妻,我倒要看看,谁敢抗旨!” 第二百四十三章:联袂而来 “大胆,义安公主,你竟敢行刺!”钱有福尖声喊着,脸上的五官都变了形。 “来人,快把义安公主拿下。” 钱有福冲着门外的侍卫喝道。 然而,太后却是狠狠瞪了钱有福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狗奴才!太医还没到,你怎么就知道是义安给皇帝下的毒!” 钱有福闻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跟太后去硬顶着。 “皇帝,你好些没有?” 虽然太后刚维护过沈云绾,也不可能对亲儿子不管不顾。她上前几步,走到皇帝身边,露出担忧的目光。 “母后,朕没事。” 皇帝捂在鼻间的手帕已经被鼻血浸透了。 他仰着头,两道浓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终于,太医院的许院判背着药箱赶了过来,看到血流不止的皇帝,不由大惊失色。 他行完礼,急匆匆地跑到皇帝身边:“陛下,臣先想法子帮您止血。” 说完,和钱有福两个一左一右地扶着皇帝到罗汉床躺下,接着从针包里取出了金针,冲着皇帝的穴位扎下去。 半柱香之后,皇帝的鼻血总算止住了。 有了方才的惊险,皇帝总算收敛了,不敢再去找沈云绾的麻烦,而是先把目光投向了正在给他把脉的许院判。 “如何?朕身上可有异常?有没有中毒?”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陛下您是积劳成疾,最好的法子就是多休息,希望陛下能够保重龙体。” 许院判在皇帝身上没有找出任何中毒的征兆,目光不由暗了暗。 陛下怎么会觉得他是中毒了? 果然最难猜测帝王心。 “这么说朕没有中毒?”可是刚刚的眩晕感来得如此真实,特别是鼻血不断渗出的那一刻,就像是从鬼门关绕了一圈。 是不是沈云绾对自己用的手段连许院判都难以察觉? 皇帝目光扫过,只见沈云绾的目光平静如水,甚至插着皇帝勾起唇。 “陛下的身体便如一根两头烧着的木头,臣女早就劝过陛下,让您保重身体,可是陛下并没有放在心上。” 沈云绾幽幽说道。 皇帝闻言,心头浮上了一股无名之火,偏偏没有发作的由头。 他冷笑着看向许院判:“朕的身体究竟如何?” 许院判不料这把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心脏颤了一下。偌大年纪的人了,却是下身一矮,直接跪在了地上:“陛下,义安公主虽然说得重了,不过您日夜操劳,极易损耗精血,还是要多加休息,多养养心神。” “朕知道了,你不必再啰嗦。” 皇帝将许院判的话打断。 太医院这帮庸医,尸位素餐,也是时候从民间挑选医术高明的大夫了。 “你退下吧。” 将人遣退后,皇帝眯起眸子,眼中寒光闪烁:“你对朕做了什么?” “臣女给陛下的药方和药丸,想必陛下已经让太医院的太医们验证过了,都是理气调中的温补之物。” 沈云绾垂目看向自己的双手,轻笑道,“不过呢,是药三分毒。陛下的头疾已经有五年之久,想要根除是不可能的,只能依靠臣女手里的药丸控制。” 第二百四十四章:看天意 薛元弼皱起眉。 看来陛下不仅越过了义安公主下旨赐婚,还提前让钦天监合过了八字,这是铁了心地要把义安公主和盛飞羽凑做一堆。 就算不提义安公主对自己一家的恩情,如她那般清灵、秀美的人物,若真嫁给了盛飞羽,岂不是牛嚼牡丹、明珠暗投! 于情于理,薛元弼都无法坐视。 “陛下,仅仅因为八字相合就要成婚吗?陛下不觉得理由太可笑了一些?” “你是在说朕的旨意可笑吗?” 皇帝朝着薛元弼投去异常凌厉的眼神。 “薛元弼,朕看在你于朝廷有功,才会对你宽宏大量,你不要以为,朕不敢罚你。” “欺君犯上是什么罪责,你身为刑部尚书,难道还要朕告知你吗?” “薛大人,陛下既然说让钦天监合过了八字,不如稍安勿躁,还是听一听钦天监监正范大人的说法。” 卫俊卿这个时候居然和起了稀泥。 皇帝紧绷着的神情松了松,还以为卫俊卿比薛元弼识时务,然而下一刻,皇帝便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陛下,微臣也精通测算之术,臣恳请陛下宣范大人觐见,也好切磋一番。” 卫俊卿笑着说道。 “卫俊卿,你难道还要抢了钦天监的差事?朕看,你这个兵部尚书也不必当了,不如直接去钦天监给范文芳做副手!” 卫俊卿明白皇帝这是在威胁自己。 但是兵部那一团乱账,卫俊卿早就受够了。 卫家,谨王、宸王,三方势力搅和在一起,自己左右为难,也许这个时候急流勇退,不失为一种选择。 想到这里,卫俊卿恭敬地朝着皇帝拱手一礼,笑着说道:“陛下,若是范大人不嫌弃臣,那臣今日便去给范大人做副手。” 皇帝皱起了眉头,以卫俊卿的圆滑,自己这么说了,他应该识相地闭嘴。 怎么他就跟被薛元弼下药了一样,也变得又臭又硬了?! 皇帝冷冷一笑:“宣范文芳觐见。” 一个沈云绾的婚事,竟然牵动了太后,还有薛元弼和卫俊卿这两个尚书。 皇帝眯起眼,心中多了一抹思量。 殿里的人并没有等太久。 很快,一个看着仙风道骨的老头走进了大殿。 “微臣范文芳,参见陛下、参见太后娘娘。”筷書閣 郑太后方才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却一口打断范文芳的话:“哀家听说,你帮义安公主和盛飞羽合过八字,二人的姻缘是天作之合?” “回禀太后娘娘,义安公主和盛大人的八字极其匹配,若是换了人选,可就说不准了。” 范文芳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哀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此话怎讲?” 太后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 “回禀太后娘娘,义安公主的命格方克六亲,倒是盛大人命格极硬,不会被义安公主克到。若是换了其他那女子,恐怕义安公主会守寡。” 范文芳将话说得很直白。 “这么说义安还非盛飞羽不可了?” 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荒谬的说法。” 第二百九十章:各怀心思 沈云绾闭上眼睛,整个人仿佛置身于汪洋之中,而她,就是惊涛骇浪里的一叶扁舟,无力挣扎,无力逃脱,只能随着海浪载沉载浮…… 玫瑰花瓣散落了一地,那件海棠红的寝衣被丢在地上,早就变成了皱巴巴的一团,而那晃动着的纱帐则在无声宣告着:夜,还很长很长。 京城之中,同样有人一夜未眠。 小齐氏跪在佛像前,望着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无声划下。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抚到眼角的皱纹时,指尖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缩了缩。 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年轻了。 少年时的梦境破碎的无声无息,回首前半生,自从进宫之后,竟是从未有过开怀的日子。 “娘娘,您可要早做决断啊。”一旁的宫女劝道。 小齐氏从前对这宫女言听计从,可是今夜却一反常态,她站起身,跪得酸麻的膝盖让她趔趄了一下,宫女伸手欲要搀扶,却被小齐氏一个耳光挥在她脸上。 “娘娘……” 宫女捂住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小齐氏。 只听小齐氏冷笑道:“我在这深宫熬了大半辈子,从前是为我自己,所以我不怪任何人,可是后来,我全都是为了齐家。如今你们还想踩着我的脊梁骨往上爬,我告诉你们,你们是痴心妄想!” “娘娘,这话怎么说起啊?如今国公爷虽然不管事了,可府里头的舅爷是您的亲兄弟,这些年,但凡娘娘有吩咐,舅爷就无有不应的,娘娘,舅爷一心为了您啊……”kuAiδugg “好一个一心为了我。本宫不禁要问了,这些年,除了本宫不断为齐家讨好处,难道还麻烦过齐家吗?” 小齐氏冷冷地盯着说话的宫女,身上竟是有了几分从前做皇后时都没有的威势。 宫女被她目光里的冷意吓了一跳,不由露出了一抹勉强的笑容:“娘娘,舅爷常自责他太没用,文不成武不就,只会给娘娘拖后腿……可是娘娘,您只要吩咐舅爷一声,就是有比天还难的事,舅爷也愿意为了您赴汤蹈火……” “这些话,即使是一年前,你跟本宫说,本宫也许就信了。” 小齐氏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她只后悔自己醒悟得太晚。 “从前,本宫总以为,本宫跟他一母同胞,可本宫被贬为顺妃,他连写一道折子为本宫求情都不肯。本宫现在想想,这些年,真心对本宫的人,竟然只有先皇后,还真是可笑……” 小齐氏笑出了眼泪。 “本宫知道,你的家人都留在国公府,怨不得你总是为他说好话,今天在菩萨面前,本宫便给你一个恩典,许你和家人团聚。” “娘娘。”宫女听了这话,非但没有感激,反而惊怖欲死,若是被娘娘赶回了齐家,恐怕她们全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小齐氏拿定了主意,无论宫女如何求情都没用。 坤仪宫内,郑太后听着宫人的禀告,无声地弯起唇,露出一抹极尽轻蔑的笑容。 “多少年了,齐家还是一个争气的子弟都没有,只想攀着女人的裙子往上爬。阿柳,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第二百九十一章:崔瑶仙 “谨王妃的凤钗倒是别致。”崔瑶仙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显摆给自己看的,可仍是跳进了坑里头。 崔瑶仙不甘心! 凭什么!当初自己嫁给萧君泽时,他是风头无两的宸王殿下,而皇长子不仅不被陛下所喜,还被远远打发到了边关,后来更是沦为了一个废人。 可是如今,宸郡王府变得门可罗雀,谨王不仅保住了性命,还治好了双腿。 沈云绾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谨王妃,如今都敢明目张胆地羞辱自己了。 “弟妹也觉得我的凤钗好看。”沈云绾轻笑了一声,“可惜这是皇祖母所赐,不能转赠给弟妹。” “我当然知道皇祖母只偏疼你。只是你不要忘了,风水轮流转。”崔瑶仙这话说得像是诅咒一般。 “弟妹的话我当然知道,所以啊,能在得意的时候,就尽情得意,免得落到弟妹这般境地,就再也得意不起来了。” 沈云绾每句话都让崔瑶仙恨的牙根发痒。 她现在十分后悔,跟沈云绾逞口舌之快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崔瑶仙将沈云绾当初交给自己的凤簪扔在桌上,冷声道:“我的信物呢?” “都在这里。” 沈云绾拿出一个荷包,将崔瑶仙的玉佩和字条倒在了桌子上。 崔瑶仙见状,一把扣在了掌心。 接着,她展开字条,确认无误后,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将字条凑到了火苗上,看着字条燃成了灰烬,方才舒了一口气。 “弟妹放心好了,我这个人言出必践,绝不会言而无信的。”沈云绾露出了一朵笑容。 然而,崔瑶仙却冷冷地盯着她:“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就告辞了。” “弟妹先等等。” 沈云绾将崔瑶仙叫住。 崔瑶仙停住脚步,仍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你还有什么事?” “难道弟妹就不好奇宸郡王的身体吗?” 沈云绾赌崔瑶仙不知道。 “什么意思?”崔瑶仙皱起眉,闹不懂沈云绾的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沈云绾慢条斯理地说道:“宸郡王不能人道。” “你胡说什么!”崔瑶仙又惊又怒,指着沈云绾的鼻子骂道,“别以为你现在是谨王妃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你再敢信口雌黄,我这便进宫请父皇做主。” “弟妹,你若想进宫,我倒是可以奉陪。可是你真的敢把事情闹大吗?” 沈云绾拿起茶盏,在崔瑶仙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 “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宸郡王已经成为了废人,你说,宸郡王会不会气地失去理智,失手杀了你?” 崔瑶仙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你少吓唬我,我看你是在危言耸听。” “弟妹这么说,我倒要问弟妹一句,编这种瞎话对我有什么好处?你若不信,可以去找许院判打听。不过……” 沈云绾展颜一笑:“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许院判未必敢告诉你实话。” 崔瑶仙的内心一阵动摇。 的确,沈云绾没必要拿这种瞎话来骗自己,除非,她说的都是真的! 第二百九十五章:强买强卖 灯火通明的大殿之内,沈云绾看着太后虽然上了年纪却依然不减美丽的面容,她唇畔的那抹笑意看似温和,却如殿内摇曳的烛火,若是凑近,便会被它的温度烫伤。 太后到底有多恨齐家,才会将嘉柔公主这个烫手山芋扔给齐家。 一个公主儿媳,也就是名声好听。 未来嘉柔公主连自理都无法做到,更不可能帮着齐家传宗接代。但本朝的驸马是没胆子纳妾的。 何况,嘉柔公主身中剧毒,就算保住了性命,还不知道会活多久。齐家照顾得好是应该的,若是照顾得不好,让嘉柔公主丧了命,皇帝势必是要问罪的。 太后这一招,简直是让齐家打落牙齿和血吞,有苦说不出! “云绾,大半夜的把你召进宫,累坏了吧,来,到哀家身边来坐。” 太后对待仇人毫不手软,但是对着沈云绾这个让她无比得意的孙媳妇,便是春风化雨,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溺爱了。 “母后,谨王妃还年轻,哪里就能累到她了。”虽然沈云绾已经成为了自己的长子长媳,但皇帝看着她仍是觉得不顺眼,太后对沈云绾这般宠爱,更是让皇帝心里头不痛快。 “皇帝这话说得,云绾何止是年轻,她比嘉柔年纪还小呢,你从前说要把云绾当成亲生女儿,你可要说到做到了。” 太后亲手剥了一颗葡萄:“这是西域进贡来的,说是叫什么水晶葡萄,哀家吃着觉得甜齁了,不过你应该喜欢。” 太后笑着喂给沈云绾。 沈云绾连忙吃了,不管心里是什么想法,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皇祖母,是您亲手剥的这颗特别甜。” “瞧瞧这小嘴,真是抹了蜜。阿宝就是一个锯嘴葫芦,真是便宜他了。” 太后爱怜地捏了捏沈云绾的指尖。 “前儿你进宫太匆忙了,哀家还没来得及问你,阿宝有没有欺负你?他当着旁人一直冷冰冰的,若是也这样对自己的妻子,哀家可是不依的。” “皇祖母……”沈云绾不依地唤了一声,她被迫低下头,屏住呼吸,好不容易才把脸蛋憋出几分晕红。 她羞涩地说道:“王爷他……他待我、极好的。” 沈云绾声如蚊讷,太后离她极近,听得清清楚楚。 太后脸上不由露出了一抹欢畅的笑容,对皇帝说道:“你看看,这才是新婚的样子。没想到这桩婚事歪打正着,哀家也能放心了。” 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到沈云绾这般乖巧、温驯的模样,对她的不满减少了几分。 可见长子还是有点用处的,能把这个桀骜的丫头驯服了,以后自己也能少生些气。 “母后,朕跟你一样,都盼着他们夫妻好。沈氏,你以后切记要以夫为天,说话行事都柔和些,不要让外人觉得谨王夫纲不振。” 皇帝虽然不是十分喜欢长子,可更不不希望儿媳妇骑到儿子的头上去。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沈云绾这次并没有反驳,而是很乖巧地应道。 这让皇帝看她又顺眼了几分。 果然成婚了,也懂事些了。 也不知道沈正青是怎么教导女儿的,一个两个都不省心,这么看,还是长子有本事。 “钱有福,把朕库房里的那柄紫檀木三镶式如意找出来,让谨王妃带回去。” 皇帝竟然赏赐给自己东西!这还是破天荒头一次!沈云绾连忙谢恩:“儿臣多谢父皇赏赐。” 沈云绾想,难道是刚才自己装出来的乖巧让皇帝以为自己转了性子? 儿子竟然心血来潮,想起赏云绾东西了。此刻,太后和沈云绾的心声是一样的。 她淡淡一笑:“皇帝,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云绾这个孩子,心思最是赤诚。别人对她的好,哪怕只有一分,她也会记在心里。” 太后说着叹了口气:“就是这孩子命运多舛了些,不过如今也算苦尽甘来了。” 太后说的这是自己吗? 沈云绾这次不必佯装,而是真的脸红了。 “皇祖母,云绾哪里有你说得这样好。” “哀家说你有,你就有。” 太后说完,脸上多了几丝倦意,她连忙压下,强打起精神:“这人老了,忘性就大。云绾,你知不知道跟齐若昭结亲的是哪一户人家?” “回禀皇祖母,和齐若昭结亲的是国子监祭酒韩大人家中的幼女。” “韩善道的女儿?” 皇帝把话接了过去。 “皇帝,哀家看,干脆让韩夫人一起进宫,皇帝意下如何?” “也好,就照母后说的办。”皇帝点了点头,扫了一眼钱有福,后者机灵地躬身一礼,跑出去传旨了。 齐国公府距离皇宫比谨王府近多了。 沈云绾伺候太后喝完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禀声:“齐国公世子夫人、齐三夫人觐见。” 话音落下,接着,传来宫女打起珠帘的声音。 只见两个中年妇人联袂而来,两个人按品大妆,鹅蛋脸、柳叶眉、杏核眼的是世子夫人,长相十分清丽,可见齐若姝的美貌便是从母亲身上承袭而来的。 另一个妇人看着和世子夫人差不多的年纪,容长脸,身材修长,容貌斯文、清秀,应该就是齐若昭的母亲齐三夫人了。 “臣妇拜见太后娘娘、拜见谨王妃。” 皇帝不好在深夜召见外命妇,听闻齐家女眷进宫,便先一步跟太后告辞了。 因此,殿里现在就只有太后和沈云绾两个主子在。 “两位夫人免礼。”柳姑姑代太后说道,接着,让宫女给齐家的两位夫人看座。 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推辞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小半边椅子。 “今日哀家召你二人进宫,是因为哀家听说齐家要办喜事。” 太后和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戚关系,沈云绾还以为太后会先跟齐家的两位夫人叙旧,没想到太后的语气却充满了上位者的居高临下,竟是丝毫都不给齐家的两位夫人面子。 闻言,世子夫人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跪在地上道:“回禀太后娘娘,要成亲的人是三房的昭哥,齐家不敢打搅太后娘娘的清净,因此,才……”. “齐家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听了世子夫人的欲言又止,太后冷笑了一声:“当初顺妃还是皇后,你们齐家都把后宫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怎么皇后被贬为顺妃,便不敢走动了。” “太后娘娘,臣妇绝不敢有此意。” 太后这话颇为厉害,不仅世子夫人,就连齐三夫人也跟着跪在地上,一叠声地请罪。 “回禀太后娘娘,顺妃娘娘如今深居简出,齐家几次递了牌子,顺妃娘娘都避而不见,绝不是齐家趋炎附势,望太后娘娘明鉴。” 齐三夫人大着胆子说道,她看似镇定,身上的冷汗却将衣衫都打湿了。 “不是最好。”太后冷哼了一声,淡淡道:“起来吧。” 闻言,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这才敢起身,小心翼翼地垂手站着,根本不敢落座。 见状,柳姑姑笑着说道:“世子夫人和三夫人请坐,太后娘娘今日叫两位夫人进宫,是有一件大喜事跟两位夫人相商。” 谁不知道柳姑姑是太后娘娘最为依仗和信赖的人。 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在柳姑姑面前不敢托大,世子夫人勉强挤出一副笑容,朝柳姑姑说道:“多谢柳姑姑告知,不知姑姑说的,是件什么样的喜事?” 世子夫人战战兢兢地落了座,虽然在跟柳姑姑说话,目光却一直小心而隐蔽地留心着太后娘娘的反应。 闻言,柳姑姑走到太后身边,福身一礼,笑道:“太后娘娘,您就别卖关子了。您刚刚把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都吓坏了,您啊,赶快将好消息说出来,也好让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安心啊。” 这种闲谈般的语气,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柳姑姑敢这样“不敬”了。 闻言,太后撑不住地笑了,脸上的冷意犹如冰消雪融一般,嗔道:“你如今可了不得,都消遣起哀家来了。” “奴婢还不是仗着您的宠爱。”柳姑姑笑吟吟地说道。 她们主仆两个自在说话,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却是如坐针毡。 太后娘娘对齐家的厌恶是连掩饰都不屑的,直接放在了明面上。 柳姑姑口中的“喜事”,听在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耳中,不仅不敢高兴,反而还忐忑至极。 “哀家打算给齐若昭赐婚。”太后悠然说道。 霎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脸色大变。 齐三夫人坐不住了,再一次跪倒在地:“回禀太后娘娘,臣妇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已经定下了婚事,有劳太后娘娘垂询,臣妇家里的那个混账何德何能。” “瞧瞧你这做母亲的说的什么话!” 太后似笑非笑地道:“以前顺妃可是经常在哀家面前夸赞这个侄子,怎么到了你嘴里,左一个不争气,又一个混账,哀家倒不知道应该信谁了。” 太后的语气意味深长。 听在齐三夫人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第二百九十七章:两边满意 “太后娘娘,臣妇的儿子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倒没什么,但嘉柔公主是金枝玉叶,岂能背上污名。” 齐三夫人方才已经被吓破了胆,一番话说得吞吞吐吐,时刻留心着太后的神情,就怕太后忽然发作。 “你这般为嘉柔考虑,倒像是一个做舅母的样子。”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太后娘娘,臣妇惭愧。” 齐三夫人的眼底渐渐有了光亮。 然而,她很快便会知道什么是绝望。 “你说的,哀家自然也想到了。你不必着急,韩夫人马上就会进宫。哀家不喜欢强人所难。韩家的想法,哀家是一定会考虑的。” 韩善道身为国子监祭酒,虽然官职不大,但他所处的位置非同一般,若是让他心里有了疙瘩,容易影响皇家在文人士子心中的风评,因此,安抚好韩家同样重要。 闻言,齐三夫人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韩家若是知道了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会拒绝呢,还是会就此认命? 齐三夫人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惶惶不安地静等着韩家人的到来。 韩夫人比齐家的两位夫人晚了一个时辰才进宫,一个原因是太后派人通知得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韩家住得偏。 国子监祭酒听起来清贵,韩善道的日子却过得很清寒,以韩家的家资,无法在内城买得起宅子,只能住得起静安寺附近的宅子。 因此,韩善道每次上朝都要比别人早上一个时辰。 听闻太后娘娘召见,韩夫人忐忑不安了一路,到了坤仪宫中,她强打起精神,朝着主座弯身跪下:“臣妇韩氏拜见太后娘娘、拜见谨王妃,太后娘娘万福金安,谨王妃万福金安。” “平身,赐座。” 太后吩咐道。 见状,宫女连忙搬来椅子。 韩夫人和齐家的两位夫人一样,谢恩之后,只敢坐了小半边。 “韩夫人,哀家今日召见你,关乎令嫒的婚事。” 闻言,韩夫人目光惊了惊。 以他们家老爷的官职,还不值得太后娘娘过问。 难道…… 韩夫人暗中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亲家,难不成是亲家求来了赐婚的恩典? 这可真是大好事!女儿出嫁也能多几分体面,以后跟女眷们走动起来也脸上有光。 “太后娘娘,小女能得太后娘娘赐婚,是小女的福气。”韩夫人露出感激的笑容。 话落,大殿内的气氛顿时静了静。 韩夫人见状有些无措,不明白自己哪句话说错了。 世子夫人的嘴角暗中浮上了一丝讥笑。 太后娘娘却面不改色,就像韩夫人的话没有任何违和之处。 太后淡淡一笑:“哀家听谨王妃提起,你的女儿秀外慧中,哀家的确想赐给她一门亲事。” 亲事?自己的女儿要嫁的人不就是齐若昭吗?韩夫人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可是太后面前,以她的身份,连询问的底气都没有。 好在,太后很快便给韩夫人解了惑。 “项城王的第三子年方二十,文武双全,韩夫人,不知道哀家给你保的这桩大媒你满不满意。” 第二百九十八章:多管闲事 “两位夫人,我们王妃累了一天,两位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两位夫人跪安吧。” 翠屏上下打量了齐家的两位夫人一眼。 “怨不得太后娘娘不喜欢呢,连上下尊卑都不知道。可能两位夫人都没有读过书,不知道天地君亲师,君是放在亲前面的。” 翠屏的目光充满了轻蔑。 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还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两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齐三夫人伸手指着翠屏:“你一个奴婢……” “好了,不要自降身份。”世子夫人平息下心头的怒火,将鬓边的发钗扶正,朝着齐三夫人斥责道。 沈云绾目光转冷,犹如秋日里的清霜一般。 “二位夫人的意思本宫明白了,想来是对皇祖母的赐婚不满意,才会在这里纠缠本宫。” 沈云绾根本不给齐家两位夫人的插话机会,淡淡道:“翠屏,你这就进宫去禀明皇祖母,就说方才是本宫多管闲事,这桩婚事,齐家的两位夫人并不满意。” 既然敢跟自己兴师问罪,就要承担后果。 “谨王妃,妾身绝无此意。” 世子夫人见沈云绾竟动了真格,脸上流露出畏惧。 齐家哪里能承受得住太后的雷霆之怒。 齐家人就这点胆子?沈云绾居高临下地瞥了世子夫人一眼,似笑非笑道:“那世子夫人是什么意思?” “这……”世子夫人支支吾吾的,总不能说,她是怪谨王妃没有提前跟齐家漏口风吗,也好让他们家有个准备,而不是像今夜这般措手不及。 世子夫人将什么都摆在了脸上。 沈云绾哂笑了一声。 翠屏不消谨王妃开口,便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作势往宫门处走去… 见状,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咬了咬牙,身子一矮,跪在了地上:“谨王妃息怒,妾身绝无此意。” 齐家两位夫人很有默契,异口同声地道。 “最好如此。” 沈云绾冷冷地瞥了二人一眼,没让她们起身,而是在翠屏的搀扶下径直登上了马车。 “王妃,看来齐家人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 “这不就是早知道的事情?不仅是我,还有王爷。” 沈云绾自忖已经手下留情了,但有些人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自己马上有一份大礼送给齐家,希望他们能笑纳。 沈云绾放下车帘,没想到马车还没有走出太远,便被拦住了去路。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走到马车前:“敢问马车里的是谨王妃殿下吗?” 翠屏闻言掀起了帘子:“阁下是……” 只听男人不卑不亢地回答:“小人是吏部尚书姜大人府上的管家,我家老爷想要求见谨王妃。” 姜昌年? 沈云绾眉尖若蹙,自己从来没有听萧夜珩提起过,他跟姜昌年还有交情。 何况当年姜昌年一直在暗中支持萧君泽,没有仇怨就不错了。 “王妃,当心有诈。”翠屏和沈云绾想到了一起,就怕姜昌年会对王妃不利。 “天子脚下,你怕什么?” 这里距离皇宫并不远,姜昌年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造反,否则,他是绝不可能动手的。 沈云绾提高了音量:“既然是要来拜见本宫,人呢?难道还要本宫屈尊降贵去见他?” 沈云绾傲然的反问。 “谨王妃误会了,家主不敢托大,已经先行在前面的巷子里等着王妃驾临。” 姜家的管家恭敬地说道。 闻言,沈云绾提起裙摆,正要下车,却被翠屏抬手拦住:“王妃,太危险了,奴婢请您三思。” “是你太小心了。” 沈云绾还不至于连这点胆量都没有。 自己在外代表的是谨王府,堂堂谨王妃却胆小如鼠,传出去让人笑话。 沈云绾不顾翠屏的阻止跳下马车,见状,翠屏只好无奈地跟上。 主仆两个在姜府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巷子里。 天边渐渐浮上了一丝鱼肚白,熹微的晨光透过云层洒落在巷子里,勾勒出男子渊渟岳峙的身影。 沈云绾看清之后吃了一惊,方知自己误会了。 只见巷子里的人并非姜昌年,而是姜昌年之父姜重吾! 姜重吾为什么想要见自己? 就在沈云绾暗自疑惑时,姜重吾俯下身:“老臣参见谨王妃。” “姜大人快快免礼。” 沈云绾侧过身,还了姜重吾半礼,红唇弯起,露出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连父皇都要尊称姜大人一声太傅,姜大人折煞本宫了。” 姜重吾今日本来是要进宫的,没想到在宫门口撞见了谨王妃责罚齐家的两位女眷,因此才会让下人改道,在此等候她。 可是见了谨王妃,姜重吾却发现她和宫门口那副目下无尘、骄纵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一时间,以姜重吾的心机城府,也不知道该不该讲了。 “姜大人似乎欲言又止,不知是何事让姜大人如此踌躇?”沈云绾莞尔一笑,主动开口。 “谨王妃,方才老臣看到您在宫门口责罚齐家的女眷,老臣便倚老卖老一回,希望谨王妃莫要纵情纵性,而是三思而后行。” 翠屏听了皱起眉。 姜重吾虽然是帝师,可他早已辞官,如今倒插手管起王妃的事了,还真像他说的倚老卖老。 “多谢姜大人教诲,本宫一定铭记在心。不知道姜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沈云绾淡淡一笑,看似虚心接受了。 那次在宫里沈云绾便看出来了,皇帝对姜重吾非常敬重,自己又何必因为意气之争给谨王府树敌。 “谨王妃,指教不敢当。老臣是怕这一幕看在有心人眼里,恐怕落人口实。” 谨王妃若是能够听进去,自然是一件好事。 “多谢姜大人为本宫着想。不过……” 沈云绾顿了顿,嫣然一笑道:“姜大人误会了。皇祖母要让嘉柔皇妹下降到齐家,齐家两位夫人感念皇祖母的恩德,离开皇宫后,仍是感激涕零,才会情不自禁地在宫门处拜谢皇祖母。姜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跟齐家的两位夫人求证。” 沈云绾谅齐家也没有胆子敢说她们是对太后娘娘的赐婚心怀不满。 “原来如此,没想到老臣被双眼蒙蔽,误会了谨王妃,老臣惭愧。” 虽然谨王妃的话姜重吾一个字都不信,但能把事情圆回去,就是这位谨王妃的本事。 姜重吾俯身一礼。 “姜大人,您也是一番好意。” 沈云绾看了一眼翠屏。 见状,翠屏连忙上前去搀扶姜重吾。 “姜大人快请起,我们家王妃担不起您如此大礼,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还以为我们王妃骄横跋扈,前脚刚责罚了齐家的两位夫人,后脚就敢在巷子里为难您。” 翠屏虽然脸上带笑,却难掩话语里的奚落和嘲讽。 姜重吾自然不会跟一个奴婢计较。 他顺势站起身,目光看向沈云绾。 只见这位正值青春的谨王妃沐浴在晨光里,冰晶雪砌的肌肤丝毫没有一夜未睡的颓靡,而是脸色红润,唇角带笑,一双明眸顾盼生辉,比晨光还要耀眼,一派生机勃勃的样子。 没想到,谨王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姜重吾的眼底浮上了一抹怅然,晦暗的目光像是透过沈云绾,在看另外一个人。 姜重吾的心里此刻想的是谁?他究竟透过自己在看谁呢? 沈云绾敏锐地察觉到了姜重吾的走神,心里一动,试探道:“姜大人,本宫心中有个疑问,不知道姜大人能否帮本宫解惑?” 闻言,姜重吾收回视线,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谨王妃请说。” “那本宫就直言了。” 沈云绾挑了挑眉:“姜大人既然当初支持父皇改立宸郡王为太子,看到本宫和齐家的两位夫人在宫门口逗留,齐家的两位夫人还跪着。” 沈云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瞬,继续道:“姜大人为何不让御史上书弹劾……参本宫盛气凌人,当众折辱朝廷命妇。” “谨王妃,既然您说齐家的两位夫人是在拜谢太后娘娘的恩德,且不说老臣一个闲云野鹤如何能指使动御史台的御史,就算老臣指使得动,在真相未明前便大做文章,一旦谨王妃上折自辩,老臣只会晚节不保。” 姜重吾没有任何遮掩,竟是对沈云绾说出了实话。 这个姜重吾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 沈云绾觉得对方敌友莫辨,每一句话都是在心里想好了再说,就怕授人以柄。 “不管姜大人的用意是什么,能私下提点本宫,本宫就很感激了,姜大人若是没有其他事,本宫便告辞了。”沈云绾自觉很难从姜重吾的口里套出有用的东西,索性告辞。. “谨王妃慢走。” 姜重吾冲着沈云绾拱手一礼。 一直到了马车上,沈云绾还没有想明白姜重吾闹得哪一出。 “王妃,难道姜重吾眼见宸郡王倒了,想要另起炉灶,改投到王爷的门下?” 想来想去,翠屏就只想到了这一个理由。 “不太可能。当初姜家虽然在改立太子一事上出了不少力,但萧君泽平时也指使不动姜家。可能,他们就是不想让萧夜珩做储君。” 可是为什么呢? 第二百九十九章:猜测 回到王府,沈云绾仍是感到了深深的迷惑。 一直到萧夜珩从前院赶回来,沈云绾还在思考这件事。 萧夜珩走进卧室,见妻子的手里捧着一本医书,许久都没有翻页,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暗自出神,不由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从她身后靠近,捂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萧夜珩,你幼不幼稚?”沈云绾笑骂着拉下萧夜珩的手,却被对方反握住手臂,往怀里一带,丢在了榻上。 “你身上好香。”沈云绾刚沐浴过,欺霜赛雪的肌肤透着一抹胭红,犹如抹了胭脂般动人。 “别闹了。” 沈云绾笑着躲开萧夜珩的吻。 “快让我起来,我有正事跟你说。” 可是比起劳什子的正事,萧夜珩明显对一身幽香的妻子更感兴趣。 轻纱摇动,沈云绾的脸蛋埋在被褥中,眼角透出一抹微红,仿佛用画笔精心描绘出的斜红一般的艳丽。 沈云绾用力咬住手指,方才压下了齿间的吟哦。 这股失控的感觉折磨的沈云绾快要发了疯……. 就在这时,腰间袭来一股力道,像是要把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给折断,接着,沈云绾被抛到半空,随之重重地落下…… 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破碎的娇吟,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软软地靠在萧夜珩怀里,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绾绾,喜欢吗?”萧夜珩一改之前的深沉,薄唇弯起,一双墨眸充满了得意和傲然,这样的他,更像是一个少年。 沈云绾恼怒地瞪了萧夜珩一眼,但她眼波如水,不像是发怒,倒像是无声的邀请,妩媚入骨,令萧夜珩的目光为之暗了暗。 萧夜珩忍不住将人重新抱在了膝头,调笑道:“绾绾不满意吗?那我就……到绾绾满意为止。” “够了,我满意,很满意还不行吗?”察觉到萧夜珩又有卷土重来的架势,沈云绾慌乱无措地喊道。 闻言,萧夜珩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一颤一颤,一双墨眸盛满了欢喜,那是他极其罕见的愉悦模样。 “萧夜珩,你太过分了……” 沈云绾恼羞成怒,眼底一热,晶莹的泪珠从眼角跪下,顺着萧夜珩的肩膀,一路滚到他的胸膛…… 这滴泪水仿佛落在了萧夜珩的心间,烫的他心脏一缩,他连忙吻了下沈云绾被汗水打湿的青丝,柔声道:“都是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绾绾,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碎了最好,看你还怎么气我。” 沈云绾别过头,无声地垂泪,就是不肯去看萧夜珩。 萧夜珩没想到会把她惹急了,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温声道:“绾绾,我怎么舍得气你?” “那你刚刚是不是在笑我?你嘲笑我,还说你不会气我?” 沈云绾越想越是生气,眼泪落得更凶了。 萧夜珩的心口就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闷闷地发疼。 “我绝对没有笑你。绾绾,我怎么会笑你?” “那你在笑什么?那你得意什么?” 沈云绾倏地回过头,撞进萧夜珩的视线,一双明眸含着泪,质问道。 “你说,你是不是很得意?” 自己刚刚有吗?萧夜珩慌得手足无措,不明白两个人前一刻还好好的,为什么下一刻自己就把绾绾惹哭了,而自己连哄绾绾开心的方法都找不到。 萧夜珩的墨眸闪过一道暗芒,忽然单膝跪在了榻上:“绾绾,我跟你赔罪!” 沈云绾没想到萧夜珩就这么全身赤裸地从被子里出来,吓得尖叫一声,手里的枕头砸在他身上。 “你给我把衣服披上!” 看着沈云绾脸都绿了,萧夜珩一阵尴尬,连忙把寝衣穿上,脸上竟是浮上了一丝可疑的暗红。 他发誓,他是一时情急,绝不是有辱斯文。 “绾绾。”萧夜珩连着锦被将沈云绾抱进了怀中,俯首去啄沈云绾的唇。 “怎么罚我都行,不能不理我。” 萧夜珩目光垂落,忽然发现了榻上的一柄如意,目光一亮,递给沈云绾。 “你若不解气,就拿它砸我。” 金镶玉的如意沉甸甸的,这一柄如意若是砸下去,萧夜珩的肩膀还要不要了。 沈云绾又好气又好笑。 她方才只是看不惯萧夜珩这么得意,才会装哭想要锉一锉他的锐气,没想到事情会朝着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沈云绾将如意丢到一边,抬起手,主动搂住了萧夜珩的颈项。 “我就是不想让你太得意,刚刚装哭的。” 闻言,萧夜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脏才落回了实处,不由露出了一抹无奈:“下次不许这么吓我了。” 让他为此责怪绾绾,萧夜珩舍不得。 沈云绾嗔了他一眼:“还不是你太奇怪了,让你的那些属下看见,还以为你被人冒充了。” “你是我的妻子,在你前面,当然不一样。” 萧夜珩在沈云绾的唇上啄了一口,此刻彻底放松了下来,手臂揽着她,温声说:“你跟我说的要紧事是什么?嘉柔怎么样了?” “嘉柔怎么样连我也说不好,不过呢,她以后肯定无法恢复正常了。陛下和皇祖母为了甩开这个烫手山芋,决定让齐若昭接下。” “不用说,这一定是皇祖母的主意。” 萧夜珩有些无奈。 皇祖母在久居深宫,最喜欢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法子,其实大可不必。 嘉柔下降到齐家,真若论起来,对齐家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虽然是皇祖母的主意,但陛下也同意了。不过齐家两位夫人对嘉柔很不满意。” 沈云绾将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的表现一五一十地说了。 萧夜珩一开始还含笑听着,目光越来越冷,最后,脸上笑意尽失,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庞犹如覆上了一层寒冰:“不知所谓!” “我已经罚过她们了。齐家已经日薄西山,你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沈云绾听出萧夜珩想为自己出头,连忙说道:“既然是后宅之事,有我自己解决就够了,你若是带我出面教训齐家,别人只会以为我这个谨王妃无能。” “绾绾,齐家的人我早就想动了,从前是力不从心。”萧夜珩的手指在沈云绾的青丝间穿插着,如丝绸般顺滑的青丝让他爱不释手。 “既然你早就有安排了,那我就双管齐下。对了,还有一件事……” 沈云绾把巷子里发生的一幕跟萧夜珩说了,一双水润的明眸充斥着疑惑。 “姜重吾想要做什么?翠屏猜测他想改投你门下,我倒觉得没这么简单。如今陛下看着身体还好,以他的地位,很不必这么早就下注。” “而且……我听说,从前姜家支持萧君泽时,萧君泽还妄想支使姜昌年帮他做事,却被后者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所以……” 沈云绾话锋一转,说出心底的猜测。 “与其说姜家支持的是萧君泽,倒不如说,姜家不想让你做太子。难道你曾经得罪过姜家吗?” “绾绾,你知道父皇对我成见颇深,我不是萧君泽,又怎么敢得罪帝师。” 萧夜珩语带嘲讽。 “那就奇怪了。” 沈云绾皱起眉,忽然,翻身趴在萧夜珩肩头,眼底波澜涌动:“会不会……是齐家!姜家和齐家有矛盾,而你又是齐家的外孙,所以,姜重吾才不想让你做储君。” 沈云绾越想越觉得这个解释说得通。 “难道姜重吾特意提醒我,就是怕齐家拿着此事做文章?可是,他若真的讨厌你,讨厌齐家,你们鹬蚌相争,姜重吾不是更开心吗?” 沈云绾冥思苦想,两弯黛眉都要皱到一起了。 “绾绾,别想这么多了,你昨夜一夜未睡,一会儿喝碗燕窝粥,赶紧补觉,睡到自然醒再用膳。” 沈云绾想不出所以然,只好点了点头。 “你呢?今天不去前院吗?” “我就在这里陪你。” 萧夜珩在沈云绾的颊边落下一个吻,轻轻拍着她的背,直到她睡着…… 次日,沈云绾想起今天是给卫心兰复诊的日子,命令王府的下人套车,前往陈家。 曾经炙手可热的陈国公府已经变成了留侯府,比起国公府那座豪华、气派的府邸,如今的留侯府不仅地方变小了,一路上虽然也是亭台楼阁,却是肉眼可见的萧条,就连下人们也没有了从前的倨傲。 沈云绾一路行来,陈家的下人们连头都不敢抬,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 到了后院,卫心兰亲自迎了出来。 她如今的肚子已经有五个月大了,比起从前,身形要丰润许多,就连眼角的细纹都被撑开了,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十岁。 “谨王妃,你给我的雪肌膏太好用了,前日我去给母亲请安,母亲说我‘越活越回去’了。” 卫心兰掩嘴笑道。 她如今什么琐事都不管,只一心一意地等着肚子里的孩子降生,没有了烦恼,看什么都是欢喜的。 “夫人喜欢就好。若是用完了,我再让人多送一些。”卫心兰给自己送过几次重礼,几瓶雪肌膏,比起卫心兰的礼物就是九牛一毛。 “多谢王妃,王妃快随我进屋,别站在外面说了。” 卫心兰笑意盈盈地将沈云绾迎进了屋里。 第三百章:一双利眼 沈云绾给卫心兰诊完脉,留下一张药方:“夫人若是觉得心悸,就照这方子上的药来吃,若是一切都好,那就无需再吃安胎药,每日多走一走,动一动,就是最佳的良方。” “多谢谨王妃。”卫心兰将沈云绾的话奉为圭臬,连忙让下人将药方珍而重之地收起。 察觉到沈云绾欲言又止,卫心兰朝左右看了一眼,房间里就只留下了卫嬷嬷一个人。 “谨王妃是不是有话想说?” 卫心兰非常体贴地问道。 沈云绾在她身上看到了“爱情使人盲目”这句话,自从对陈语堂死心后,卫心兰的变化大到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可见遇人不淑对女子的伤害有多深了。 “卫夫人,不瞒你说,我想跟你打听一点姜家的事。”在卫心兰面前,沈云绾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照直说道。 “姜家?”京城之中有名有姓的似乎只有一家。 “谨王妃,你想问吏部尚书姜昌年家的事?”卫心兰略有一丝讶异。 “夫人知道吗?”沈云绾微微点头,眼里多了一丝期待。 “他们家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姜家虽然祖上风光,但早已没落,是姜重吾横空出世,重振了姜家的门楣,姜家才有今天。” 卫心兰在脑中想了许久,实在想不出姜家值得来说的事。 沈云绾注意到卫心兰用了“横空出世”这个词,但卫心兰和姜昌年才是一代人,对姜家的事情不清楚也不奇怪。 “姜重吾是如何被选为帝师的。”一个已经没落的家族,是给不了姜重吾任何助力的,以他当时的年纪,难道仅靠先帝的信任就能力压同僚被选为太子师吗? “谨王妃,这个你得去问我母亲了。姜家女眷很少与其他府里走动。” 卫心兰因为帮不到沈云绾,目光不由流露出歉意。 沈云绾见状连忙说道:“夫人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多谢夫人,我就不打扰了。” “谨王妃客气了。母亲对姜家的事知道的肯定比我清楚。”卫心兰笑着将沈云绾送出了房间。 “谨王妃慢走。” 卫心兰目送着沈云绾离去,刚要回屋,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嘴角的笑容不见了。 “侯爷来我这儿做什么?” 陈语堂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你明知道陈家会有今日是被谁害的,为何还要跟她来往?” “笑话,陈家会有今日,难道不是你、不是你的好儿子造成的吗?关谨王妃何事?” 卫心兰虽然回了陈府,但跟陈语堂的关系比以往还要冷漠。 她从前都不肯对着陈国公伏低做小,何况是现在。 “侯爷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回屋了。” 卫心兰说完,转身便要进屋。 陈语堂匆忙把人叫住:“孩子还好吗?” 他自从被皇帝责罚后,一直呆在后院,在姬妾身上使劲儿,可是目前也就只有卫心兰的肚子传出了好消息,陈语堂不知道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 闻言,卫心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尖尖的肚子,伸出手掌,慈爱的在自己的腹部抚了抚。 她放缓语气:“孩子挺好的,可能知道我年纪大了,一直很乖,没有让我受罪。” “那就好。”陈语堂不咸不淡地说完,发现再也无话可说了,只好道,“你好好休息,前院还有事,我先走了。” 卫心兰点了点头,隐去眼底的讽刺,究竟是前院有事还是忙着在他那些姬妾身上“播种”,这个年纪,也不怕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不过,卫心兰已经对陈语堂没有任何感情,巴不得他早点死了。 …… 沈云绾去了淮安大长公主府。 淮安大长公主站在回廊下头,手里拿着一柄金杆在逗鹦鹉,看到沈云绾,面带微笑地朝她招了招手。 “你来找本宫,是为了什么事?” “大长公主,云绾有一事请教您。” 沈云绾走到淮安大长公主身畔,扶着她进了屋。 “怎么还叫大长公主?”淮安大长公主瞥了沈云绾一眼,拉着沈云绾在身边落座。 她笑道:“如今成了一家人,你该叫我姑祖母。” “姑祖母。”沈云绾略带几分羞涩地改了口。 “这才对嘛。”淮安大长公主将下人送上来的点心推到沈云绾面前。 “我府里的厨娘云片糕做得最好,你尝尝。” 沈云绾发现这些长辈们最喜欢做的就是让自己吃东西,她顺从地拿了一片云片糕,送入唇里。 “软糯香甜、入口即化。多谢姑祖母,我今天有口福了。” 淮安大长公主眼睛弯了弯:“你去看过心兰了?她身体如何?” 沈云绾闻言,顺道改了口:“请姑祖母放心,表姑身体很好,您就等着含饴弄孙吧。” 淮安大长公主听到沈云绾称呼卫心兰为表姑,眉眼都舒展了开来。 她露出一抹笑容:“心兰从小就爱钻牛角尖,我骂也骂了,可就是没用,又不能狠心不管。多亏了你,点醒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 “姑祖母,表姑就是一时想左了,如今否极泰来,后福大着呢。” 以沈云绾如今的身份,说出这样的话,对淮安大长公主来说,便是一个宝贵的承诺。 自己这次总算没有押错宝。 淮安大长公主的语气和蔼极了:“你来找我,是不是遇到难事了?你只管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多谢姑祖母。”沈云绾起身朝着淮安大长公主行了一道福礼。 见状,淮安大长公主连忙拉着她坐下:“一家人,不兴讲这些虚礼。” 沈云绾这才说道:“姑祖母,我想跟您打听一个人,姜重吾。” 闻言,淮安大长公主眯起了眸子,她意味深长地将沈云绾打量了一番,语气带着几分扼腕:“心兰要是有你十分之一就好了,你这丫头的眼睛实在是利得很。” 沈云绾目光闪了闪。 看来姜重吾身上果然有“文章”。 “姑祖母,云绾笨拙得很,还得请您帮我解惑。” 沈云绾顿了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从前我以为姜大人更看好宸郡王,所以才想推举宸郡王做太子,可是后来我倒觉得……姜大人更像是不满我家王爷才会如此。” “姑祖母,若是当真有什么误会,还是尽快解开,也好冰释前嫌。” 沈云绾浅浅一笑:“姜大人教导过父皇,就是让夫君登门请罪也是应当的。” “云绾,姜重吾是不可能让谨王登门请罪的。” 淮安大长公主拍了拍沈云绾的手。 “若是谨王真这样做了,陛下第一个不饶他。” “姑祖母,夫君若是大张旗鼓地登门,哪里是请罪,分明是逼迫,自然不会让姜大人为难。不过……” “姑祖母的话我听明白了,姜大人是不可能私下跟夫君接触的。” 这让沈云绾愈发好奇了,既然姜重吾连见萧夜珩一面都不愿意,为何要找自己单独说话呢。 淮安大长公主的眼底闪过了一道幽光。 这丫头太伶俐了。 以姜重吾的心机城府,绝不可能将对谨王的厌恶流露出一星半点。哪怕他曾经支持过宸郡王,世人也只会以为姜重吾是猜度着陛下的心意行事,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想到那段尘封的往事,淮安大长公主的眼底浮上了一丝惆怅。 现在的京城双姝对比从前就是一个笑话,不过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名声,也就是那些狂蜂浪蝶认可,哪像从前,不但让无数男子心折,便是女子之中也无人不服。 但这些话,淮安大长公主是不可能告诉沈云绾的。 沈云绾端详着淮安大长公主的脸色,试探地开口:“还请姑祖母明示,夫君和姜家到底有什么嫌隙?” 萧夜珩做姜重吾的孙子都够了,总不能是萧夜珩和姜重吾本人有嫌隙吧。 “云绾,你心思通透,有着一双慧眼,不过呢,为尊者讳。真相啊,只能靠你自己去发现。” 淮安大长公主意味深长地道。 从前沈云绾还以为对方是在卖关子,可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淮安大长公主还不肯说,说明这件事牵扯颇多。 上次!淮安大长公主提起齐国公府,也是这样讳莫如深的语气。 究竟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等等! 沈云绾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快得差点让她来不及抓住。 为尊者讳!为尊者讳! 以淮安大长公主的身份,除了太后娘娘和陛下,天下哪里有比她更尊贵的人。 也许,大长公主要表达的并非这句话本身的意思。 死者为大,能让大长公主避讳的…… 有没有可能是一个已经离世的人。 难道,是秦国夫人? “姑祖母,云绾多谢您指点。”沈云绾隐去眼底的亮色,屈膝给淮安大长公主行礼。 “云绾,我没有什么好教你的。”淮安大长公主淡淡一笑。 太后极力隐瞒的往事,真要重新揭开,这个人也不能是自己。 淮安大长公主眼里的暗芒一闪而逝。 她也很期待,沈云绾能给这表面平静的京城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这件往事,在京中到底能够掀起多大的风浪?! 便是淮安大长公主也不得而知。 第三百零二章:茶楼见面 萧夜珩将卷轴缓缓在桌面上铺开,看到画中的少女后,墨眸闪过一丝诧异。 “是外祖母。”萧夜珩虽然并没有跟自己的外祖母见过面,但他在皇祖母那里看到过外祖母的画像,与这画中的少女别无二致。 萧夜珩不明就里地抬起了墨眸:“绾绾,这幅画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背面。” 沈云绾很想知道萧夜珩会是什么反应。 看着妻子凝重的神情,萧夜珩的动作顿了顿,接着翻到了背面。 瞬间,他瞳孔一缩,握着画卷的手指紧紧绷起,沈云绾甚至听到了他指节传来的脆响。 察觉到萧夜珩暗中运起了内力,试图将画作震碎,沈云绾连忙握住了萧夜珩的手,指尖抚摸着他手背上暴露的青筋:“别冲动,好吗?” 沈云绾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准备将这幅画送到姜府,交到姜重吾手里。” “绾绾……”萧夜珩眼底浮上了诧异。 “方才翠屏苦苦哀求我,让我不要这么做,万一姜重吾将画作公之于众,不仅是外祖母清誉受损,连你也会名声扫地。可是我不甘心……” 沈云绾语气冰冷:“我只要一想到外祖母忧愤而亡,另外两个人却子孙满堂、高官厚禄,我就忍不下这口气。”huαんua33 “绾绾。”萧夜珩揽住了沈云绾的肩膀,“外祖母泉下有知,知道你为她鸣不平,一定会很高兴。” “萧夜珩,那你呢?你赞成我的做法吗?” 沈云绾将萧夜珩的双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拉下,直视着萧夜珩的眼睛。 “绾绾,我问你,你是意气用事吗?” “或许有一部分是。外祖母将秘密带到了九泉之下,真相是什么,我不得而知。所以,我更不能让真相就此掩埋……” 沈云绾的目光透着执拗。 “我想知道,究竟谁才是无愧于心。” “绾绾,真相没有任何意义。死者不能复生。” 萧夜珩远比沈云绾要理智。 萧夜珩抬起手,抚着沈云绾的发丝,亲昵的动作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等我有一天手握权柄,我会让亏欠外祖母的人付出代价。” 沈云绾躲开了萧夜珩的手:“你阻止我,是因为觉得我的做法毫无意义,还是因为你也觉得,这幅画作见不得人。” “绾绾,别说气话。” 萧夜珩目光温柔地看着沈云绾:“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云绾紧紧咬住了樱唇,半晌,怅然若失地一笑:“你不会懂得。” 沈云绾这一刻才发现,自己跟萧夜珩在认知上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是时代,一是性别。 “绾绾,前朝的敬献皇后便是二嫁之妇。就算外祖母曾经和姜重吾有过一段情,那又如何?年貌相当,心生爱慕,如同我和你,再自然不过。人非草木,喜欢是无法控制的。” 萧夜珩这句话完全是有感而发。 自从遇到绾绾,萧夜珩方知,什么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萧夜珩很清楚,天下男子,多是重利轻义之徒。 “我之所以不赞同,是因为我了解姜重吾。不管外祖母是不是因他而死,你以为他会愧疚吗?在姜重吾心里,家族永远在私情之前。”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沈云绾定定地看着萧夜珩:“不管你支不支持,我都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沈云绾想,如果换成自己身处深渊,那她一定会倾尽所有,将另外那个人拖下水。 “绾绾,需要我陪你一起吗?”萧夜珩妥协了。 绾绾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正因为秦国夫人是自己的外祖母,所以绾绾才会想要为外祖母讨一个公道。 自己若是再阻止她,是在践踏绾绾的心。 “萧夜珩,你信我,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沈云绾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怨,能让姜重吾恋恋不忘,甚至不惜报复到萧夜珩身上。 …… 沈云绾接近晌午才出了门,前一刻还风和日丽,下一瞬便狂风大作。 哪怕翠屏手里举着的油伞将沈云绾护得密不透风,她的裙摆仍是被斜风吹来的雨水打湿了。 “王妃,奴婢还带了一套备用的衣服,您要不要找个地方换下?” “不必了,约好什么时辰就是什么时辰,我若迟到,别人还以为我临阵退缩,不敢来了。” 沈云绾不顾被打湿的裙摆,在跑堂的带领下来到了早就预定好的包间。 沈云绾推门而入,便见屋里坐着一抹身影,面前放着一个酒壶,正在自斟自饮。 看到沈云绾进屋,他并没有起身相迎,而是在茶楼的跑堂合上门后,方才说道:“王妃送给我的画是什么意思?” “好奇而已。” 沈云绾摘下幂篱,递给一旁的翠屏:“你去门外守着。” 翠屏闻言担忧地看了一眼沈云绾,就怕王妃一时没忍住脾气,把姜重吾给剁了。 “本宫的话你没听到?” 沈云绾的目光暗含着威慑。 见状,翠屏不敢再多留,退出了房间。 沈云绾坐到了姜重吾对面,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盏,接着一饮而尽。 “在茶楼里喝酒,姜大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沈云绾的语气透出了一丝嘲讽。 再看姜重吾,沈云绾没有了从前的忌惮,就只剩下浓浓的不屑。 “谨王妃,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这幅画作若是流传出去,谨王妃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姜重吾微垂目光,从沈云绾进来,就一直没有分给他眼神,仿佛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美酒上。 “后果?”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们家王爷在乎吗?秦国夫人唯一的错,就是当年看人的眼光太差了。” 沈云绾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画作上。 沈云绾走到半路便下起了暴雨,而姜重吾也只比自己早来了一会儿,如此恶劣的天气,装着画作的竹筒是一定会被打湿的,而桌上的竹筒却连一丝水痕都没有。 沈云绾留意到这个细节,嗤笑了一声。 跟自己猜测的一样,姜重吾直到如今都没有放下。 可是那又如何!迟来的深情比狗贱! “谨王妃,当年的事早已经盖棺定论,你仅凭自己的猜测就将前尘往事翻出来,只会自取其辱。” 姜重吾抬起目光,一双眼睛有着岁月沉淀后的沉稳、睿智,更带着洞察人心的锐利。 眼前的他,才是曾经叱咤朝堂,让建武帝甘心叫一声“太傅”的权臣,而不是那个看似闲云野鹤的隐士。 “这句话,本宫原样奉还给你。” 沈云绾打开竹筒,将画作在桌面上缓缓展开。 “若是本宫没有猜测,这幅《月下独酌图》是你的亲笔吧?” “那又如何?我的孙女就跟谨王妃一般年纪。” 姜重吾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言下之意便是物是人非,让沈云绾莫要在这件事上纠缠。 “若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为何一幅画作就能引得姜大人现身?” 沈云绾抬起手指,理了理发鬓,一双明眸波光流转,充满了上位者的睥睨。 “姜大人,本宫虽然年纪足够做你的孙女,不代表本宫跟你的孙女一样天真无邪,是不是口是心非,本宫有眼睛,自己会看,本宫也有脑子。” “谨王妃真是伶牙俐齿,难怪陛下对谨王妃一直心怀不满,女子最重要的不是聪明,而是温婉贤淑。” “本宫就说父皇哪里来的这么可笑的想法,原来是你误人子弟。” 沈云绾将姜重吾自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若是女子一味温婉贤淑,当初何来‘孟母三迁’。姜大人熟读孔孟之道,眼光见识却如井底之蛙,这世上只分聪明人和蠢人,没有听说过,聪明人和蠢人还要分男女。” 沈云绾的这番话让姜重吾怔了怔。 虽然谨王妃更像是在诡辩,但就像谨王妃说的,一个蠢人,是说不出这些话来的。 “本宫很好奇,当年,秦国夫人吸引姜大人的,难道是她的温婉贤淑吗?” 沈云绾勾起唇,似笑非笑道:“姜夫人倒是性情温婉,姜大人不许姜夫人走动,她就紧闭大门,还勒令家中的女眷也如此。姜大人若是当真喜欢,又为何对秦国夫人念念不忘呢?” 她这句话实在厉害,就连姜重吾将养气功夫修炼到家的人也不禁怫然变色。 “放肆。” “放肆?” 沈云绾浅浅一笑:“姜大人这是恼羞成怒,连君臣之礼都忘了?你这种人也配做帝师,自己德行不修,如何执教天子?” 沈云绾送来的画作带给姜重吾的冲击力太大了,让他一夜都未成眠。 直到此刻,仍是难掩心绪起伏,不自觉间,便中了沈云绾的激将法。 此刻,看着女子横眉冷对的神情,姜重吾思绪翻腾,不禁又回到了那个午后。 也是这样的狂风暴雨,而她就站在凉亭之中,朝着自己露出一朵淡淡的笑容。 “我即将成亲,我送你的信物,请你归还。” 短短一句话,便抹杀了自己跟她曾有过的海誓山盟。变心之快,让自己猝不及防。 第二百零五章:顺妃的秘密 “皇祖母,我想见一见顺妃娘娘,有些事,我怀疑顺妃是知情的。” 等着太后的情绪平复了下来,沈云绾说出了此次进宫的目的。 “你要见顺妃?好,哀家答应你。” 太后颔了颔首。 沈云绾在柳姑姑的带领下来到了顺妃的宫殿,她方知顺妃如今已经被禁足了。 柳姑姑叫开门,从里头走出一个面容陌生的宫女,柳姑姑解释道:“顺妃身边的宫女被送回了齐家,如今这个是新提拔上来的。” “奴婢黄莺,参见谨王妃。” 听到柳姑姑点了自己的名字,黄莺连忙行礼。 从前,顺妃身边的宫女都很倨傲,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这黄莺却对沈云绾十分热络。 仅仅一句话,沈云绾就知道这是太后安插过来的。 她温声道:“免礼,麻烦你给本宫带路。” “奴婢万不敢当。”黄莺又是屈膝一礼,方才说道,“如今这个时候,顺妃娘娘还在小佛堂里头。” 沈云绾颔了颔首。 还没有走到偏殿,耳畔便传来了敲击木鱼的声音。 黄莺上前一步,在外头敲了敲门:“顺妃娘娘,谨王妃来看您了。” 闻言,敲击木鱼的声音停了停,接着,便又重新敲击了起来。 黄莺见状有些无奈,一脸为难地看着沈云绾:“谨王妃……” “无妨,你先下去吧。” 打发走了黄莺,沈云绾推门而入。 顺妃扔在敲击着面前的木鱼。 如今的她褪下了华服,穿着方外之人所穿的海青,一头长发悉数裹在了帽子里,从背影看,竟是与庵堂里的尼姑一般。 顺妃这是看破红尘了? 还是说,如今的处境让她无法面对,才会借着寻求禅理来解脱? 这深宫之中除了死,否则,谁又能逃得出这红墙之外,心若是不净,就算将木鱼敲烂都没用。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你觉得,皈依佛家就能洗清你身上的罪孽吗?顺妃娘娘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样天真。” “笑话,本宫身上有什么罪孽?” 顺妃从沈云绾走进来的那一刻,心便乱了,如今不过是在强撑。 “你若没有罪孽,佛祖又怎么会报应在嘉柔身上?你还不知道吧?嘉柔服毒自尽,如果不是我救治及时,早就是白骨一抔了。” 闻言,顺妃手里的木槌掉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她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眼神颤抖着:“你在骗我对不对?嘉柔为何要自尽?不,我不信。” “萧君泽为了给自己脱罪,跟父皇说,是嘉柔皇妹看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书,春心荡漾,一直暗中勾引他……” “他胡说!嘉柔才多大,明明是他引诱嘉柔……”顺妃暴怒地吼道。 “可是嘉柔皇妹不似你这般想法,她万念俱灰,才会服毒自尽。皇祖母为了逼问是谁给嘉柔的毒药,将她身边的宫女全部狠狠责罚了,如今大殿外的血才清洗干净,可是,竟无一人招供。” 沈云绾看着顺妃面色翻涌,一如她的心潮一般,缓缓说道:“所以,我才说这是报应。当年你觊觎自己的姐夫,如今,你的女儿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顺妃娘娘你既然信佛,不知道什么叫因果吗?” “不,不!我没有!” 顺妃用力摇头,她捂住了自己的脑袋,整个人渐渐陷入了癫狂。 “我没有!” “先皇后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跟先皇后说,秦国夫人做了对不起齐国公的事,甚至6先皇后根本不是齐国公的女儿!” 沈云绾逐渐逼近顺妃,居高临下的目光充满了压迫感:“你如果有一句假话,就让嘉柔命丧黄泉……” “不!不!我没有想要害姐姐,我是一念之差,对,我就是一念之差。我跟陛下说……” 顺妃紧紧咬住了嘴唇,眼神不断波动,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里:“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明明我也喜欢陛下,太后偏要选姐姐做太子妃,她还成为了皇后,一个奸生子,凭什么!” “陛下不是很敬重姜大人吗?我才会跟陛下说,姐姐是姜大人的女儿,对,我是为了姐姐,我不甘心陛下冷落姐姐,才会告诉陛下真相,可我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姐姐恰好也在御花园里……” “我真的是无心的……” 沈云绾本来只想诈一诈顺妃,没想到却从她的口中套出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难道陛下也对这件事深信不疑吗? 沈云绾急于求证自己心里的猜测。 只是…… 她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顺分,勾起唇,露出一抹残酷至极的笑容。 “方才本宫忘记说了。嘉柔中毒太深,已经侵入肺腑,虽然保住了一条性命,却沦为了废人,不仅以后都要在榻上度过,而且,随时都会失禁。” 沈云绾的话让顺妃从癫狂中回过神来。 她目光惊骇地望向沈云绾。 “不过你放心,嘉柔再不好,也是皇祖母的亲孙女,皇祖母不可能不疼她,为了嘉柔着想,皇祖母将她赐给了齐家,就是你最喜欢的侄儿齐若昭。” 说完,沈云绾看着顺妃如丧考妣的神情,嗤笑了一声,快步离开了佛堂。 屋门“吱呀”一声合上了。 顺妃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来到屋门前,踉跄着去推门…… 然而,外面已经落了锁。 顺妃拍打的手掌都红了:“放我出去!我要见沈云绾!沈云绾,你一定能救嘉柔!沈云绾!” …… “谨王妃,顺妃娘娘自从搬到了咸福宫,就时而清醒,时而……时而坐下一些糊涂事,希望谨王妃您不要计较。” 黄莺苦笑着说道。 “辛苦你了。顺妃娘娘的药,一定要记得按时喝,绝不能断了。” 沈云绾意味深长地说道。 闻言,黄莺头皮一紧,掌心出了一层冷汗。 柳姑姑就知道瞒不过谨王妃的鼻子和眼睛,淡淡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黄莺如蒙大赦,赶紧走了。 “谨王妃,太后娘娘有她的苦衷。” “柳姑姑说的哪里话。皇祖母是长辈,她老人家要做什么,何须跟小辈交代。若是如此,岂不是本末倒置吗?”沈云绾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 柳姑姑闻言松了口气。 “谨王妃说的是,是奴婢糊涂了。” “瞧姑姑说的,您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都多。您是不把我看外了,您的教诲,我恨不得多听几句呢。” 柳姑姑听了,一向小心谨慎的她也不由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王妃,有您这句话,奴婢这辈子就值了。” 柳姑姑很清楚,虽然自己在坤仪宫地位超然,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奴婢。 从前,自己以为和陛下有着从小照顾他的情谊,因此,极力调和陛下跟太后娘娘的关系,可陛下却翻脸无情。谨王妃和谨王殿下一样,从来都没有将自己当做奴婢看待。 自己果然不如太后娘娘多矣,不如太后娘娘目光如炬,看得透彻。 “去看过顺妃了?她如今可好?” 太后的指甲已经染好了。 她正在喂食荷花缸里的锦鲤,看着鱼儿蜂拥争食,撒着鱼饵的指甲殷红如血,在阳光下艳丽到刺目。 “皇祖母,顺妃娘娘不太好,或许是嘉柔妹妹给她的打击太深了,孙媳看,顺妃娘娘的神智似乎不太清楚,一会儿清醒,一会又胡言乱语起来了。” 沈云绾幽幽道。 “哀家让许院判给她诊治过,药也吃了,可总是不见好。罢了,看在她叫哀家一声‘姨母’的份上,这宫里啊又不缺一双筷子,就让她快活一日是一日吧。” 太后叹了口气。 “这为人父母,儿女都是债。从前哀家总觉得顺妃更关心娘家,可是没想到,嘉柔遭了罪以后,她竟是终日以泪洗面,可怜天下父母心。” 太后娘娘将顺妃的“发疯”全都归结于嘉柔的不懂事上头。 沈云绾扶着太后的手臂,望着她殷红如血的指甲,方知太后为何这么喜爱红色了。 “皇祖母,顺妃娘娘在孙媳面前说了许多疯话。” 沈云绾欲言又止。 “既然是疯话,你何必放在心上,就当成是笑话好了。”太后朝前走去,直到宫女们都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太后才停下了脚步。 “顺妃说了什么?” “顺妃告诉陛下,母后是姜大人之女,不巧,被母后亲耳听到了。” 太后闻言,侧目看向沈云绾,目光凌厉如刀锋。 “她当真这么说?” 太后的声音仿佛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熊熊的怒火,又带着无尽的肃杀。 “孙媳不敢隐瞒皇祖母。” “贱妇!” 太后眯起眼:“哀家这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皇帝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了解他,这种鬼话,他肯定深信不疑。” 这个儿子心思深沉,看人也总往阴暗的地方想。怪不得自己每次帮明月说话,他都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还有他隐藏的极好的轻蔑。 可笑! 他连自己姨母的为人都不肯相信,却会相信外人的挑拨。 当初若不是灵蕴,他以为他能坐得稳皇位? 和他那个父皇一样,都是忘恩负义之辈、狼心狗肺之徒! 第二百一十章:中计 崔瑶仙弯起唇,眼睛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如今也该换你来尝尝这种受制于人的滋味了。” 崔瑶仙得意地收起了毒针。 只见沈云绾的手背上有着一个极小的针孔,殷红的颜色在她欺霜赛雪的肌肤上显得尤为刺目。 “此毒名为人面桃花,中此毒者,脸上会出现红色的斑点,直到遍布全身,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崔瑶仙冷冷地盯着沈云绾,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我还得感谢你把谨王支开,才方便我动手。沈云绾,若是没有我的解药,你就只能早早地去阎王殿报到了。” 沈云绾没想到自己掉以轻心了,竟然会被崔瑶仙这副软弱的表象给欺骗。 也是,若是崔瑶仙这么好对付,就凭萧君泽后院的那些姬妾,早就把她给敲骨吸髓了。 沈云绾注视着手背上的针孔,红唇翘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是我疏忽大意了,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你大费周章地给我下毒,想让我做什么?” “沈云绾,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你和谨王现在浓情蜜意,将来又如何?所以,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只要你乖乖地把我交给你的药下在谨王日常的饮食中,谨王一一死,你就能拿到解药了。” 崔瑶仙的手里头出现了一个小瓶子。 沈云绾的唇畔溢出一串清脆的笑声。 “崔瑶仙,你当我傻,谨王一死,你更不会放过我。” “你放心,我可以对天起誓,只要你帮我杀了谨王,我不仅留你一命,还许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你大可以改头换面,找个地方重新生活。” 崔瑶仙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 “若是你不相信我,没有我给你续命的药丸,那你就等着三日后上路吧。” 沈云绾明眸闪了闪,神情浮上了一丝挣扎。 见状,崔瑶仙的目光流露出一丝轻蔑。 她就说,如沈云绾这般自私自利的女人,当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 “毒药呢?” 沈云绾说道。 “等等,你先解决了这两个婢女,万一她们跟谨王告密就不好了。” 崔瑶仙眯起眼。 沈云绾答应得太快,崔瑶仙担心有诈。 “这还不简单。” 沈云绾淡淡一笑,身形一飘,闪电般出手,掐住翠屏的脖子,看着翠屏露出恐惧的眼神,生生断了气。 紫竹见状就要往银楼外冲去,可她的速度却比不上沈云绾。 “王妃,您这是与虎谋皮……” 紫竹话音未落,一把匕首插在紫竹的心口处,鲜血洇了出来,紫竹死不瞑目。 见状,崔瑶仙吓得连连后退,直到躲在陈娘子的身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沈云绾太毒辣了,自己的本意是让她用毒药控制这两个婢女,她竟然当众杀人。 若是谨王回来,她要如何交代? 崔瑶仙的目光浮上了浓浓的惊恐。 “你把人杀了,若是谨王回来,你要用什么借口来解释?” 沈云绾看着崔瑶仙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心底轻嗤了一声,就这点胆量还学别人下毒! 不过…… 沈云绾眼波流转,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崔瑶仙,看的崔瑶仙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刚刚怎么就犯蠢了?我何必捉了你,再跟你逼问解药。若是你不说,我就断你一只手,若是你还不说,我就再断你一只脚,你要真是骨头硬,那我们两个就去黄泉路上作伴好了……” 崔瑶仙一开始并没有将沈云绾放在眼里,可是看着地上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崔瑶仙瞬间汗毛倒竖,下意识地跟陈娘子求助。 “陈娘子,把她拿下。” 伴随着崔瑶仙的一声令下,陈娘子从袖里甩出两条红绫,往沈云绾的身体缠去…… 沈云绾的眼里划过了一道暗芒。 自己看走眼了,这个陈娘子深藏不露,竟然还是一个练家子! 沈云绾勉强和陈娘子过了三招便败下阵来 她被陈娘子压着跪在了地上。 崔瑶仙看着已经被红绫缠住了手脚的沈云绾,慢吞吞地走过来,一个耳光甩在了沈云绾的脸上。 “贱人,刚刚不是还很威风吗?还敢威胁我!” 沈云绾的肌肤十分娇嫩,这一下立刻让她的脸蛋高高肿起。 沈云绾不由露出仇恨的目光。 “崔瑶仙,你等着,若是有一天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还敢嘴硬!”崔瑶仙又一次举起手臂,这次却被陈娘子擒住。 “郡王妃不要冲动,您若是把她的脸打坏了,一会儿谨王殿下回来,万一发现破绽就不好了。” 被一个下人教训了,崔瑶仙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还是收回了手臂,颇有一些敢怒不敢言的意味。 沈云绾明眸闪了闪。 看来,陈娘子的身份绝不是银楼里的女管事这么简单!连崔瑶仙都要听她的。 所以,陈娘子究竟是宸郡王的人还是崔家的人? 沈云绾还在思考,下巴传来的一阵剧痛打断了她的思绪。 只见崔瑶仙捏着她的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沈云绾,我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乖乖听话?” 崔瑶仙说完,瞥了陈娘子一眼。 只见陈娘子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白白胖胖的虫子,在沈云绾惊恐至极的目光里,掰开了沈云绾的下巴。 沈云绾紧紧咬住了牙关,却被陈娘子一拳打在她的胸口,她不受控制地发出了一声痛呼。 见状,陈娘子眼疾手快地将虫子丢进了沈云绾的嘴里。 沈云绾弯下腰,不受控制地干呕。 她眼里含着泪水:“你给我吃了什么?” “这叫冰蚕,是为了惩罚不听话的人。” 陈娘子哪里还有刚才殷勤备至的模样,阴着一张脸说道。 沈云绾还要再问,身体突然一阵发冷,让她全身不断地打着冷颤:“冷,好冷……” “好冷,给我被子……” 沈云绾哀求道。 “看看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崔瑶仙拍了拍沈云绾的脸蛋。 “现在,本宫再问你一次,要不要给本宫做事?” “人为刀狙,我为鱼肉,难道我还有选择吗?” 沈云绾的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第二百一十一章:急转而下 “沈云绾,你胡说什么?陈娘子明明是我……”崔瑶仙一开始被沈云绾的指控吓住了。 前朝余孽?这怎么可能呢?! 崔瑶仙刚想斥责沈云绾是在胡说八道,便被陈娘子的一声厉喝打断了。 “郡王妃,不要跟她废话!你立刻点上熏香,催动谨王妃体内的毒药……” “好!” 崔瑶仙应声,就要按照陈娘子的吩咐去做。 “人面桃花,这名头倒是唬人,不就是从前朝皇宫里流出来的秘药骨里红吗?” 沈云绾一个医毒双绝的行家岂会被她们蒙混过去。 若是自己刚刚穿来,两眼一抹黑,也许就被崔瑶仙和陈娘子给骗了。 但林佛手在前往边关前给自己留下了大量的手札,沈云绾很不巧地全都读过。 这两个人居然还想用什么“人面桃花”糊弄自己,真是蠢的可怜。 “不可能!什么‘骨里红’?”崔瑶仙曾经用同样的手段处理过萧君泽的几个宠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胡说八道给自己拖延时间。”. “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刚刚为什么要白被我打一顿,总不能是你犯贱吧?” 崔瑶仙点燃了手里的熏香。 “你倒是提醒我了。” 沈云绾眯起明眸,眼里的冷芒一闪而逝。 她取出淡绿色的药膏,在指腹上晕开,随后抹到了红肿的面颊上。 “紫竹。” 沈云绾吩咐。 原本躺在地上的紫竹鲤鱼打挺般弹起。 崔瑶仙惊恐地睁大眼:“诈、诈尸了?” 她吓得不断后退。 崔瑶仙在说什么疯话? 沈云绾瞥了紫竹一眼。 紫竹收到王妃的眼神,一个箭步跃到崔瑶仙面前…… “你不要过来……”崔瑶仙吓地摔倒在地。 紫竹一个巴掌甩在崔瑶仙脸上。 崔瑶仙被打的脑袋一偏,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很奇怪我怎么会死而复生?”紫竹手里转着一把匕首,她按动机扩,匕首弹出,再一次按动,刀身又缩了回去。 紫竹接着从胸口处扔出一个破碎的血包。 “宸郡王妃,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紫竹的语气充满了蔑视。 这比沈云绾的嘲讽还要让崔瑶仙无法忍耐。 她紧紧咬住了嘴唇,看着沈云绾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大不了,你我同归于尽。” “你可真是天真啊。你都说了,‘人面桃花’会让中毒者的脸上长满红斑,你手里的熏香都燃尽了,你看我的脸,红斑在哪呢?” 沈云绾将鬓边滑落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露出如美玉一般无暇的肌肤。 见状,崔瑶仙又惊又怕。 她忍着声线的颤抖,质问陈娘子:“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沈云绾目光暗了暗。 看来崔瑶仙早就知道自己今日会来四喜银楼,所以才会守株待兔。 恐怕从自己踏入四喜银楼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局。这个陈娘子的演技倒是不错。 会是谁呢? 赶车的车夫,跟车的侍卫…… 这些人全都值得怀疑。 翠屏也从地上坐了起来。 刚才要不是王妃暗中给了自己一颗闭气的药丸,自己还真装不好一具尸体。 “你也没死?” 崔瑶仙都要怀疑人生了。 这个沈云绾是妖怪吗?为什么手段这么多,自己都从崔家搬来救兵了,沈云绾还是这么难对付! 崔瑶仙的心里生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宸郡王妃,你还是想想你要如何收场吧。” 沈云绾的目光轻飘飘地瞟了崔瑶仙一眼,带着三分藐视。 “跟前朝余孽暗中勾结,不知道你们崔家有多少条命够填的!” 沈云绾似笑非笑。 “今天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 崔瑶仙冲着沈云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带血的嘴角让她看起来异常可怕。 “你若想用莫须有的罪名来污蔑崔家,我劝你最好掂量掂量。我崔家历经三朝,数百年都屹立不倒,你若想要以卵击石,别说是你了,就是谨王也休想全身而退!” “威胁我?” 沈云绾缓步走到了崔瑶仙面前,一只玉足踩在了崔瑶仙胸口,以极尽羞辱的语气道:“手下败将,嘴还挺硬。” “沈云绾!”崔瑶仙目光怨毒,像是要把沈云绾千刀万剐般。 “这么恨我啊?可惜啊,刚刚我都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太废物没有抓住,以后,你连一丝机会都没有。” 沈云绾话音方落,耳畔传来了一道破空声。 她身形飞起,如穿花蝴蝶一般,躲过了飞来的一支冷箭。 可紧跟着,一个铁笼便从天而降。 竟是陈娘子趁着沈云绾不查,来到机关前,用完好的左手按下了机关。 “郡王妃,我已经让侍女点了火,我们快走,只要造成银楼失火的假象,今天的事情就会掩埋在废墟里。” 浓浓的烟雾从楼梯口传来,渐渐填满了整个房间。 崔瑶仙霎时大喜,看着沈云绾这个“瓮中之鳖”,目光充满了狠毒和快意。 “我嘴硬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够不够硬?!在烈火下会不会烧成灰烬!”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下一刻,崔瑶仙方知什么叫“大谬不然”。 只听“咔嚓”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崔瑶仙下意识地回过头,旋即惊骇地睁大眼。 只见沈云绾徒手掰弯了铁笼的栏杆,冲着她的两个婢女招了招手。 “快走!” “陈、陈娘子……” 崔瑶仙吓得呆住,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陈娘子只好用完好的那只手连拖带拽地将崔瑶仙拉到身边,接着目光一厉,朝着身后丢出一个弹丸。 瞬间火花四溅…… “你们就在楼里慢慢等死吧!” “本王的王妃有上苍庇佑,不知死活的是你们!” 一道清越的嗓音在银楼里响起。 萧夜珩带着一众属下出现在银楼里。 望着第一个出现的陈娘子,他取下弓箭,将弓弦拉满…… 白羽箭飞射而出,以流星般的速度钉进了陈娘子的胸口,泛着银光的箭簇从她身后探出,竟是穿透了她的身体…… “留活口!” 萧夜珩吩咐。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萧夜珩墨眸微凝,上前一步,冲着身影坠落的方向伸出了手臂,一把将沈云绾牢牢抱在了怀里。 “下次不可这么冒险了。” 萧夜珩望着怀中绝美的容颜,柔声道。 “我明明让人拦住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崔瑶仙原本以为今天的计划万无一失,没想到自己的每一步都出了差池。 “宸郡王妃,就你找的那些酒囊饭袋,根本不是我们王爷的对手!” 孟池一脸不屑。 这群人想要调虎离山,却不知正中王爷的下怀,被王爷杀了一个片甲不留。 “无需废话,拿下!” 萧夜珩命令。 闻言,孟池收起轻蔑的神情,冲着宸郡王妃逼近。 崔瑶仙躲无可躲,被孟池绑成了一个粽子。 “回府。” 萧夜珩用自己身上的披风罩住了沈云绾,抱着她一路走出了银楼。 而刚刚烧起的大火也被萧夜珩让属下扑灭了。 …… 回到府里,沈云绾沐浴完,重新换了一身衣裙往刑房走去。 崔瑶仙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里用布条挡住,看到沈云绾进来,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负责看守她的翠屏冷起脸,一把揪住了宸郡王妃的头发:“老实一点。” 头皮传来一阵剧痛,崔瑶仙立刻哑消停了。 “王妃,此事要不要禀告给陛下?”翠屏附在沈云绾的耳边小声问道。 “先不必。” “王妃,就怕宸郡王府发现崔瑶仙失踪,闹到御前,我们有理也成没理了。” “四喜银楼的火是崔瑶仙的人自己放的,闹到陛下跟前,他们有这个胆子吗?” 沈云绾坐在下人搬来的椅子上。 她的眼里浮上深思。 究竟崔瑶仙知不知道…… 她身边的陈娘子是前朝余孽呢? “陈娘子的嘴撬开了没有?” 比起崔瑶仙,陈娘子才是一个好的突破口。 “孟大人已经用过大刑了,那个陈娘子骨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她现在身受重伤,就怕继续折腾下去,把命丢了。” 翠屏颇觉棘手。 “夫君那一箭太不理智了。” 沈云绾蹙了下黛眉。 “王妃,陈娘子胆敢谋害您,王爷恨不得将她们挫骨扬灰,那一箭,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翠屏忍不住帮萧夜珩说了一句公道话。 “我知道,我就是随口抱怨一句。” 沈云绾幽幽地叹了口气。 “现在怎么办?大费周章地把这两个人弄来,结果一点有用的消息都闻不出来。” 闻言,崔瑶仙眼神闪了闪, 看来沈云绾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对自己动刑。 “王妃,这有何难。陈娘子是个硬骨头,可宸郡王妃细皮嫩肉的,您只要十鞭下去,保证她什么都招了。”翠屏微笑着跟沈云绾进言。 这个贱婢竟然鼓动沈云绾鞭打自己! 崔瑶仙气的眼睛通红,可惜嘴巴被堵住了,让她有口难言。 自己今日所受的屈辱,等到自己脱身后,崔家一定不会放过沈云绾的! 自己要让沈云绾百倍奉还! 崔瑶仙在心里暗暗发誓。 第二百一十三章:流“芳”千古 沈云绾的话让翠屏怔住了。 便是崔瑶仙也是一阵恍神。 崔瑶仙一直都对沈云绾很不服气,直到听到她的这番话,崔瑶仙才意识到,若是抛开家世,自己可能胜不过沈云绾,起码,在用人之道上,自己就输了。 崔瑶仙想到这里,有些不甘心地盯着翠屏。 果然,只见翠屏的眼底目光变换,一会儿之后,竟是红了眼圈。 翠屏屈膝跪下,朝着沈云绾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眼里的光芒像是火焰一般的热忱。 “王妃,您的意思奴婢明白了。” 说完,站起身,坐到了沈云绾的右手边,趁着低头夹菜的瞬间,忍下眼底的泪意。 自己何其有幸,遇到了王妃这样的主子,便是为了王妃粉水碎骨又如何。 自己这一生,值了! 沈云绾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无法改变这世上等级之间的鸿沟。 但是沈云绾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不必把自己摆在猫狗一样的位置,而是能去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 “吃菜吧。你若是干吃白饭,恐怕宸郡王妃以为本宫是在虚情假意了。” 沈云绾没有给翠屏夹菜,否则,翠屏还不得吓得跳起来。 她将翠屏爱吃的虾仁烧麦往翠屏面前推了推。 “凉了就不好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多谢王妃。” 翠屏将虾仁烧麦夹到自己碗里头,连忙捧起碗挡住面孔,一滴滚烫的泪水流进了碗底。 “沈云绾,你还真是好手段,论起收买人心的本领,我差你太远,一顿饭而已,就让翠屏对你死心塌地,不过……我要提醒你,要是把下人的心养大了,一定会遭到反噬。” 翠屏闻言,握着饭碗的手指僵了僵。 沈云绾并没有将崔瑶仙的挑拨放在心上,而是淡淡一笑:“我看你是饿坏了,才会嫉妒翠屏有饭吃。可惜,你挑拨离间的手段不怎么高明,该不会是因为你的脑子饿成了浆糊吧?” “你瞎说什么,谁饿了!就你吃的这些,在我们郡王府,连府里的管事都嫌硌口。” 虽然崔瑶仙腹中早就饥肠辘辘,可她又怎么会吃嗟来之食,因此,崔瑶仙一直强忍着腹中的饥饿。 “咕噜噜……” 崔瑶仙虽然有骨气,但她的肚子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崔瑶仙刚说完,腹中便发出了一连串的鸣叫。 “噗嗤——”翠屏很少失态,这次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郡王妃,虽然我们谨王府的膳食不如你们府里管事吃得好,可还不是把你馋的腹中鸣叫!难道说……堂堂郡王妃,在郡王妃的地位还不如府里的管事吗?” 翠屏话锋一转,啧啧出声:“从前奴婢听过一些传言,据说郡王妃在府里并不受宠,一直独守空房,原来是真的啊……” “贱婢,你给我闭嘴!” 萧君泽的花心滥情一直是崔瑶仙心头不能揭开的疮疤。崔瑶仙一直都不明白,自己贵为崔氏嫡女,难道还不如那些下贱胚子吗? 翠屏偏偏要往崔瑶仙的痛处踩! “崔瑶仙,侮辱我的人,谁给你的胆子?你是不是忘了,你阶下之囚的身份?”壹趣妏敩 沈云绾皱起眉。 在自己的地盘上,崔瑶仙还敢一口一个“贱婢”,是苦头没有吃够? “沈云绾,宸郡王府很快就会发现我失踪,我就不信,你还敢绑我一辈子!” 崔瑶仙有恃无恐。 见状,沈云绾挑了挑眉,从袖中取出一个瓶子,倒出一粒黄澄澄的药丸。 “翠屏,给宸郡王妃服下。” 沈云绾似笑非笑。 “你要做什么?” 崔瑶仙睁大眼,因为太过惊恐,眼球浮上红色血丝,几欲瞪出眼眶。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翠屏朝着崔瑶仙步步逼近。 后者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她的手脚都被绑住,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 眼看着药丸被递到了唇边,崔瑶仙紧紧地闭上嘴。 见状,翠屏在崔瑶仙的胸口用力砸了一拳,将陈娘子对沈云绾用过的手段悉数奉还了回去。 药丸滑入肚里,崔瑶仙骇的面如土色。 “沈云绾,你不得好死。” 崔瑶仙骂完,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只虫子在啃噬她的五脏六腑,让崔瑶仙痛不欲生。 “你给我吃了什么?” “别担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每隔十日,我会让人给你送上解药,半年之后,毒性也就自动解开了。” 沈云绾的唇畔露出一朵甜美的笑容。 “这种慢性毒药,又不是你独家仅有。” 沈云绾的语气意味深长。 “沈云绾!” 崔瑶仙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目眦欲裂的她恨不得将沈云绾嚼碎了。 “我家夫君让我早点休息,我不跟你浪费时间了。你乖乖地把奸细的名字写出来,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把你平安地放回去。” 沈云绾幽幽说道。 “做梦!你最好把解药赶快给我,否则,倾我崔氏阖族之力,一定会让你…… 崔瑶仙刚要放下狠话,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自她身下蔓延开来。 崔瑶仙吓得面无人色。 她颤抖着声音喊道:“沈云绾,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沈云绾用帕子捂住了鼻子,同时遮去了嘴角“”的笑容:“翠屏,赶快给宸郡王妃松绑,要是让她拉了裤子,一旦传扬出去,就别想再做人了。” 一个拉裤子的郡王妃,恐怕崔瑶仙要流“芳”百世了! 沈云绾的话让崔瑶仙羞愤欲死,然而,她根本来不及争辩,等着翠屏松绑,她夹紧双腿,朝着外头冲去:“净房呢?净房在哪里?” “翠屏,堵住嘴,把人看好了。” 沈云绾眯了眯明眸。 活捉了崔瑶仙这件事,整个王府,只有自己、萧夜珩、孟池、翠屏和紫竹知道。 那些跟来的车夫和侍卫早就被关了起来,后边接替的人手只知道其中一辆马车里是刺客,并不知道麻袋里的人究竟是谁。 所以,若是崔瑶仙供出了奸细的名字,一定会让对方措手不及。 沈云绾将鬓边的月季花摘下,看着粉色的月季花,唇畔露出了一朵冰冷的笑容。 背叛者,必须付出代价! …… 终于解决完了“生理”需求,连拉了四次的崔瑶仙都快要虚脱了。 察觉到旁边的紫竹一直在皱眉忍耐,崔瑶仙差点将下唇咬出血来。 身上的这股味道,崔瑶仙自己都嫌弃。 该死的沈云绾,她究竟给自己下的什么毒?也太阴险太毒辣了! 要是没有解药,先不说自己能不能留住性命,单单随时都会出恭这一点,就已经让崔瑶仙怕得肝胆惧寒了。 万一……万一来不及,拉在裙子里…… 崔瑶仙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沈云绾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这是信物!”崔瑶仙取出随身携带的一枚印章。 “只有信物吗?万一被人盗走呢?你最好一五一十地都交代了,毕竟,性命和名声都很要紧。” 沈云绾慢条斯理地说道。 “还有暗号。”崔瑶仙咬了咬唇,并不敢耍花招。 毕竟自己的性命都在沈云绾的一念之间。 在自己没有找到解药前,听话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崔瑶仙可能是把心里头的杂念和肚子里的污秽一起排干净了,这一刻的她很清醒。 “暗号是什么?” “无边落木萧萧下。” 崔瑶仙心有不甘地将暗号说出。 “不过,那人认得我的声音。”崔瑶仙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自己有言在先,沈云绾若是没有办法办到,那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翠屏,让人送宸郡王妃回去,记得蒙住她的眼睛。”沈云绾可不想让崔瑶仙记住院子里的格局。 还是小心为上比较好。 “奴婢遵令。”翠屏举一反三,不仅蒙住了崔瑶仙的眼睛,还用棉花堵住了她的两只耳朵,接着,在她嘴巴里头塞了帕子。 没想到,崔瑶仙一把将塞在嘴巴里的帕子摘下来。 沈云绾以为崔瑶仙想要大着胆子反抗,不料崔瑶仙却说:“解药你要怎么给我?” “到了第十日,我会安排送菜的人送到宸郡王府的大厨房,你想个法子让人去取。” 崔瑶仙将宸郡王府管理得水泼不进、针扎不透,沈云绾相信崔瑶仙有这个本事在宸郡王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当然,崔瑶仙若是失手了,可不关自己的事,沈云绾的唇畔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好!”崔瑶仙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接着将帕子塞进嘴里,朝着翠屏伸出双手。 见宸郡王妃这样懂事,翠屏在绑麻绳的时候没有故意刁难,把她双手双脚全部绑住后,翠屏击了击掌。 屋子外头走进两个戴着面具的黑衣人,取出麻袋,将崔瑶仙装了进去,其中一个人把崔瑶仙扛到肩上,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解决了外敌,现在应该关门打狗了。” 沈云绾收回视线。 “翠屏,你悄悄取了我的对牌,不必惊动前院,让我们自己的人手去排查。” 根据崔瑶仙提供的信息,沈云绾分析之后敢断定,叛徒一定是萧夜珩的身边之人!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一十三章:流“芳”千古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五章:打草惊蛇 沈云绾随手拿起的竟是一本游记,她一连翻了四、五页,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注解,铁画银钩,正是出自萧夜珩之手。 沈云绾还以为萧夜珩闲来无事,看得多是兵书或者《春秋》这一类的书,没想到他也会看游记。 沈云绾从这其中似乎看到了萧夜珩的另外一面,不由会心一笑。 比起沈云绾的闲适,仅仅一道屏风之隔,另外几个人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沈云绾方才是一个人进去的,紫竹被她留在了外面,萧夜珩朝着紫竹的方向瞥了一眼,后者会意,随萧夜珩来到了廊下。 “王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否则怎么会在清早过来? “回禀王爷,王妃在自家府里头哪能遇到什么事?”以前紫竹面对萧夜珩时总是诚惶诚恐,生怕说错一句话,小命就丢了。..m 如今,紫竹也敢四两拨千斤地在萧夜珩面前打起马虎眼了。 萧夜珩也发现了紫竹的变化,心里哂笑了一声,并无多少怒意,而是放缓了神色。 “进去服侍吧。” 萧夜珩虽然猜不到妻子的想法,但是妻子既然希望他们留在书房中,就算卢晗之他们如坐针毡,也要给自己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儿。 想到这里,萧夜珩重回了书房,拿起桌上堆积如山的公务开始处理。 萧夜珩能做到心无旁骛,另外几个人却没有这么庞大的心脏。 孟池胆子最大,期期艾艾地说:“王爷,属下突然想起……” “嗯?”萧夜珩眼也未抬,仅仅是唇边逸出的一个意味不明的音节,就足够让孟池把话憋了回去。 另外两个人见到孟池铩羽而归,也不敢再有其他心思了,忍着心头的怪异,翻看起桌上的公文。 “王爷,边关传来一封书信,邓将军说,这场战事不如预想的顺利,恐怕要打上半年都不止。” 卢晗之将重要的简报说了。 “邓骁还有其他事吗?” “王爷,还有粮草……本来调往前线的白银一共有五十万两,结果却被户部压了,说是国库空虚,只给了四十万。” 别小看这十万两银子,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粮草不足,到了战场上,挨饿的将士哪有一战之力。 “王爷,看来江南之行您要加快了。” 卢晗之话音刚落,沈云绾在里头咳嗽了一声。 萧夜珩放下信函,快步走进了内室:“绾绾,是不是昨夜受了风寒?” 自己一晚上都没有回去,也不知道绾绾有没有好好休息,萧夜珩的目光有着浓浓的愧疚和心疼。 “你别瞎想,我自己就是大夫,我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放心。” 沈云绾将手里的游记递给了萧夜珩。 “脂粉铺子的生意还不错,若是前线吃紧,不如先把账面上的银子送去前线。” 沈云绾手握独家秘方,店里的胭脂水粉供不应求,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要是花你的私房银子,那我也太无能了。”萧夜珩温声道。 此刻,他深觉外头的三个人太碍眼了,明明有千言万语、满腹柔情,却不敢跟绾绾靠得太近,也只能低下头,闻着她发间的幽香,将她带笑的眉眼镌刻在心里。 “对了,我打算再挑一个人到前院来,这样,前面有什么动静,我也不会一无所知。” 沈云绾凝望着萧夜珩,眼里的柔情蜜意仿佛能够溢出眼眶。 “听你的。”萧夜珩先给出了态度,接着道,“但你身边的人手本就不多,也不过翠屏、紫竹和青羽三个,若是再少一个人,我怕你无人使唤。” “让赵姑姑过来吧。她老成持重,在王府里呆的日子也不浅,我左右思量,她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 自己最信任、最倚重的一定是翠屏,就算赵姑姑再忠心、再能干,难道翠屏就差了? 赵姑姑是绝不可能位居翠屏之上的。 现在有自己压着,她们两个还不敢争得太明显,可日积月累,只会让矛盾越来越深。 沈云绾不是那种喜欢看着底下人斗成乌眼鸡的主子,要知道,堡垒可都是先从内部瓦解的。 “赵姑姑?”这个名字出乎萧夜珩的意料之外。 但萧夜珩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沈云绾的顾虑。 “绾绾想让赵姑姑负责什么?” “夫君,你是在考我吗?” 沈云绾以手支颐,朝着萧夜珩露出一朵明媚的笑容,她眼波盈盈,落在萧夜珩眼里动人至极。 “赵姑姑最擅长的就是调教下人,我当然要让赵姑姑发挥所长了。” “功课做的不错。”萧夜珩如同一个教书先生,面对自己的“得意爱徒”,露出赞许的目光。 “就依绾绾所言。” “时候不早了,我走了,回去睡个回笼觉。” 沈云绾当着萧夜珩的面儿,掩嘴打了一个呵欠,落在萧夜珩眼里,是她少有的迷糊可爱。 “我送你。” 萧夜珩跟了上去。 “不行,你都这么忙了,还要送我,晚上又不知道要熬多久了。” 沈云绾扫了一眼堆积如山的信函,浅笑着问道:“今晚我做螃蟹酿,你要回来吃吗?” 萧夜珩对吃食并不讲究,但这是绾绾亲手做的,他就算再忙也要抽出空给妻子捧场。 “我今晚回去用膳。” 萧夜珩答应的没有半分勉强。 …… 路上,紫竹问道:“王妃,您这么大张旗鼓地来前院,会不会打草惊蛇啊?” “聪明人都爱多想,我来与不来,他都坐不住。” 沈云绾承认自己有些恶趣味,她很想亲眼见到,那人是如何做着“困兽之斗”的。 晚上,萧夜珩果然如白天答应沈云绾的,回到内院来用膳了。 沈云绾不仅做了螃蟹酿,还做了蟹黄面,另外还有小厨房送来的菜肴,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沈云绾亲自温了黄酒,刚要起身,便被萧夜珩按住了双肩:“我来。” 醇香扑鼻的酒液注入了夜光杯中,萧夜珩先递了一杯给沈云绾,接着才拿起自己的。 “绾绾,辛苦你了。” “是不是受宠若惊了?”沈云绾举起酒杯,没有递至唇畔,而是往萧夜珩的方向侧了侧。 “我们的洞房花烛,你还昏迷不醒,连交杯酒我们都没喝,今天正好补上。” 沈云绾翩跹的睫羽下,一双明眸像是揉碎了的明月,流淌着月光一般的温柔。 萧夜珩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如果不是他用上了全部的自制力,恐怕酒杯里大半的酒液已经倾洒了出去,无人知道,他刹那间的沉默下,藏着山呼海啸。 “夫君,你好像很勉强嘛?”察觉到他的失态,沈云绾故作娇嗔地嘟了嘟嘴,如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小女孩:“你不愿意,那就……” 沈云绾话音未落,便见萧夜珩垂下头,鸦羽般的长睫遮住了墨眸,他伸出手臂,小心翼翼地从沈云绾的臂弯间穿过。 “绾绾,生生世世,我都只有一个答案,只要你点头,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会为你奔赴而来。” 萧夜珩的声音多了一抹喑哑。 他抬起目光,眼里的风暴似乎有着席卷一切摧毁一切的力量,而沈云绾,便是他眼中唯一的光。 这一刻,萧夜珩不信神佛,却虔诚的如同信徒,仰望着他此生唯一的光,浩瀚众星,皆降为臣。 骄傲如萧夜珩,愿意匍匐在她的心灵之下,感受着她的每一个心跳。 黄酒入喉,以沈云绾的酒量,竟然染上了一分醉意。她不知,她的双颊早已染上了霞色,是这黄酒后劲太大,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尝尝蟹黄面,我亲手做的。” 虽然萧夜珩从来没有见识过,但沈云绾此刻哪怕捧着毒药,萧夜珩也会甘之如饴。 面条入口,相当的筋道,蟹黄的咸香在唇齿间化开,萧夜珩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总管觉…… 绾绾今天是在讨好自己,想着法子哄自己开心。 连萧夜珩自己也没有发现,自从进屋之后,他唇畔的笑意一直都没有散过。 “好吃吗?”沈云绾支肘看向身畔的人,萧夜珩的速度并不慢,但却优雅至极。 除了自己之外,沈云绾还没有看过萧夜珩为了别的事失态,希望今晚也一样。 若是萧夜珩还没有发现不对劲,那就不是他了。 不过是他生出了一丝贪念,希望永远陷在绾绾编织的美梦里,那些费心劳神的事情,暂且不去想。 “人间美味。”萧夜珩笑望着她,眼神柔软的像是被夏日的骄阳晒热了的海水。 “绾绾,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萧夜珩一直都是这么敏锐,沈云绾就知道瞒不过他。 她咬了咬唇:“一会儿你亲眼去看吧。”壹趣妏敩 沈云绾也不知道,萧夜珩究竟会做出什么反应。 …… 谨王府后院一间不起眼的柴房内。 一男一女在低声交谈。 “王妃逼我嫁人,而且根本不容我拒绝,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做?” 说话的女子声音清甜,语气里却透出一丝无法压制的怒意。 “你不敢违逆王妃,难道我就敢吗?” 另一道声音明显属于男子,像是刻意压低了。 萧夜珩瞳孔一缩,看向身畔的妻子。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一十五章:打草惊蛇免费阅读。 第二百一十六章:来来往往 这不是巧霓想要得到的答案。 她的双目流露出失望。 “我跟在你身边四年了。你应该很清楚,若是暴露,我会是什么下场。” 巧霓越说越是心寒。 “我知道,你不敢跟王妃作对。可是哪家的正室手这么长,都伸到了爷们的地盘上,你明明可以帮我跟王爷求情,你只是不肯罢了。” 巧霓年纪轻轻就能够做到外院管事的位置,可见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听到这里,萧夜珩不禁攥紧了双手,沈云绾甚至摸到了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沈云绾踮起脚,在他耳畔柔声道:“何必生气。这些话也值当你放在心上吗?” 沈云绾当然知道,萧夜珩之所以这样愤怒是因为听不得诋毁她的言论,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在意。 “你也知道,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既然是王妃的决定,王爷是不可能反对的。所以,求不求王爷,结果都是一样。”m..m 比起巧霓如同困兽一般的焦躁,男人的态度要平静多了。 “所以,你要让我认命吗?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却把我当成一块用完就丢的抹布。你是不是忘了,你曾跟我海誓山盟,事成之后……” 巧霓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无奈地打断:“巧霓,我答应你的事当然作数。现在王妃想要安插她的心腹,你痛快一点腾出位置才不会开罪她,日后,只要时机合适……” “你少给我画饼。现在王妃逼我嫁人,若是不想嫁到府外,那就只有……” 巧霓原本带着恼怒的声音竟是透出了一丝羞涩。 “孟池的确是一个好选择。他深受王爷信任;更重要的是,王妃也很器重他。就凭这一点,孟池在王爷心里的地位就远胜其他人!你若是当了他的屋里人,照样可以风风光光地做你的管事娘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已经和你……如何还……”巧霓有些难以启齿。 “你还是完璧之身,为什么不能?” 男人柔声道:“我不在乎你贞洁与否,我只在乎你的心。巧霓,我们两个来日方长……” 说着,男人抬起手,想要去摸巧霓的脸蛋。 后者却往后退了一大步。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巧霓恶狠狠地擦去眼角的泪水。 此刻,看着男人温煦的眼神,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小鹿乱跳”,而是充满了恨意。 “大不了,我和你鱼死网破。” “巧霓,你理智一点行不行?你跟着孟池才是最好的选择,还是说,你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察觉到巧霓不好摆布,男人温煦的目光冷了下来。 他皱眉:“真要算账,你别忘了,你弟弟能够脱籍全靠我帮忙,你也不希望以后连娘家人都没有。” 听出了男人话语里的威胁,巧霓紧紧咬住牙齿,仍是控制不住地打起了冷颤。 他好狠! 然而,巧霓毕竟是理智的,面对男人的翻脸无情,她压下心头的寒意,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事成之后,你会纳我做贵妾吗?” “傻话,我承诺你的事,哪一件没有做到?” 第二百一十七章:居然是他! 萧夜珩不是吧,自己只是好奇,他连这种醋都要吃。何况,自己又没有看到什么。 那男人可是穿着衣服的。 倒是萧夜珩自己! 沈云绾虽然看不见,但萧夜珩与她近在咫尺,沈云绾气不过,咬了一口萧夜珩的耳垂。 “不许我看,你自己呢?”刚才那女子可是露出了胴体,而且,沈云绾还看到了女子胸口处的一粒小痣。 “绾绾,我没有看。” 萧夜珩深觉冤枉,他耳力过人,不需要亲眼所见,就能猜到下头发生了什么。 萧夜珩刚说完,耳畔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偶尔夹杂着几声粗喘…… 萧夜珩的耳尖微微红了。 对于听这种墙角,以萧夜珩的教养,还是很有心理负担的,这点就不如沈云绾“见多识广”了。 咦…… 察觉到萧夜珩陡然变快的心跳,沈云绾被萧夜珩捂住的明眸里闪过了一丝笑意。 萧夜珩不会是害羞了吧? 沈云绾的心头生出了一股恶作剧的心思,她的一双玉臂缠上了萧夜珩的颈项,吐气如兰道:“夫君,放开我好不好?” 沈云绾的声音甜丝丝的,像是蜂蜜拉了丝,将萧夜珩的心脏牢牢裹住,让他动弹不得。 “绾绾,不要闹了。” 萧夜珩身体里的每一个血管都在叫嚣,可他的一只手仍是紧紧地捂住了沈云绾的眼睛,就怕一旦放开,沈云绾会控制不住好奇。 沈云绾的眼睑已经被萧夜珩滚烫的掌心捂出了汗珠。 眼见对方这样固执,沈云绾只好使出了杀手锏,仰起头,含住了萧夜珩的薄唇…… 萧夜珩瞬间绷紧了下颌,墨眸里的火焰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却还在强自忍耐。 “萧夜珩,你看你的身体有多诚实。” 沈云绾露出促狭的笑容。 萧夜珩目光变了,如同绷紧的弓弦超出了所能承受的程度。 “啪——”他搁在沈云绾腰间的手臂突然撤回,接着便是破风声响起。 两枚暗器同时射出,却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打在下面那对“野鸳鸯”的后颈…… 方才还在激战的男女两眼一黑,抱着倒在了地上。 接着,沈云绾便觉得身体一轻,竟是被萧夜珩搂在怀里,朝着主院的方向飞驰而去…… “萧夜珩,你能放开我了吗?” 直到被萧夜珩报到了床榻上,沈云绾的双眼依然没有获得自由。 “绾绾,调皮是要受到惩罚的。” 沈云绾只觉肌肤一凉,黑色的丝绸蒙在了她眼上。 察觉到了危险,沈云绾立刻求饶:“我错了还不成?” “太晚了。” 萧夜珩将沈云绾的双手举过了头顶…… 沈云绾无比庆幸自己子时要去赴约,如果不是这样,沈云绾很怀疑萧夜珩会不会将她“折腾”死在床榻上。 用了许多香粉,沈云绾才掩住了颈间的痕迹。 她恼怒地瞪了萧夜珩一眼,理都不想理她了。 “紫竹,去找一套石榴红的衣裙来。” 崔瑶仙或许是为了强调她正室的身份,平时所穿的衣裙多为红色,而且是各种鲜艳的红色。 第二百一十九章:眼界格局 “我从前自负有识人之明,从来没有看走眼,你是第一个,我的半世英明都毁在你身上!” 卢晗之啧啧道。 “忠于自己?卢晗之,你的这个答案才可笑。若是卢家因此倾覆,你以为你就能独善其身吗?” 周春晖并没有理解卢晗之的意思,反唇相讥道。 “独善其身?说的不错。为什么不能?” 卢晗之冷笑了一声:“若是让我在卢家和王爷之间做选择,就算一百次、一千次,我也只会选王爷这样的英主,而不是为了你口中的家族荣耀,去选一个废物。就算改朝换代,世家依然屹立不倒,也不过是在家族史留下寥寥数笔。” 卢晗之在这一刻表露出他真正的野心。 “但卢家是卢家,我是我。卢家千古留名又与我何干?谁会关心茫茫历史上一个不起眼的某一任家主。可我若是得遇英主,便可如姜尚一样,辅佐明君开创盛世,千古留名,这才是我卢晗之的追求!” 卢晗之说到激昂处,抬起手,下意识地想要挥动手里的折扇,却掏了一个空。 他这才想起,自己因为走得太匆忙,折扇都没来得及拿。 “我卢晗之年少成名,你以为我跟李知非、崔瑶仙一流是只靠家族造势吗?我只靠我自己。周春晖,你知道为什么你只能去做家族的棋子,而我却可以决定整个家族的走向吗?” 卢晗之在周春晖复杂至极的神情里,流露出一抹近乎于自负的笑容:“我们二人的眼界格局,我在山顶,你在山脚。” 卢晗之说完,朝着萧夜珩郑重跪下:“王爷,晗之句句发自肺腑,晗之愿为王爷鞍前马后,辅佐王爷开创一个太平盛世,无外族之扰,更无内乱之忧。” “晗之,请起。” 萧夜珩伸出双手,亲自将卢晗之扶起。 早在卢晗之跟自己毛遂自荐的那一刻,萧夜珩便很清楚,对方跟自己是同道中人,现在,萧夜珩愈发肯定。 “卢先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沈云绾由衷地佩服卢晗之的远见。 看多了崔瑶仙、周春晖之流,现在才发现,卢晗之能有这样朝前的意识,实在是一股清流,就连他孤傲自傲的神情都让沈云绾觉得顺眼了。 “王妃,能听到您的夸赞,晗之受宠若惊。” “惊就不必了。周春晖呢,本宫打算先放出他的死讯,等着周家上门要人。” 沈云绾展颜一笑,既然周家跟自己玩阴的,那自己就原样奉还。 “王妃高明。”卢晗之双目一亮,王妃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要进宫一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擅自做主,否则,岂不是眼里头没有陛下。” 沈云绾扫了一眼周春晖完好的左臂,勾起唇。 要不是还要留着他的一只胳膊签认罪书,自己早就把他两条手臂全削了。 周春晖既然连“手足”之情都不在乎,要胳膊也没什么用。 沈云绾是这么理解的! …… 天渐渐亮了,所有的秘密都被留在了已经过去的夜晚里, 沈云绾即便一夜未睡,仍是精神奕奕。 听到钱有福传话,谨王妃求见,皇帝几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沈云绾不去坤仪宫,竟然来太极宫。 皇帝皱起眉:“告诉谨王妃,朕正在召见外臣,让她改日再来求见。” 钱有福应下,可是走了一会儿,便去而复返:“陛下,谨王妃在殿外长跪不起,说您什么时候召见她,她什么时候再起来。” 皇帝气笑了,以为这招对自己有用? “那就让谨王妃跪着,朕看她能撑多久。” …… 与此同时,太后这里也收到了消息。 “云绾求见皇帝做什么?这丫头什么时候这么死心眼了?阿柳,你速速去太极宫,让云绾起来。皇帝巴不得她一直跪着。” 太后心疼坏了。 一个做公爹的,总是为难自己的儿媳妇,传出去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是,太后娘娘。” 柳姑姑应下,刚走出殿门,却与翠翘迎面撞上。 “姑姑,不好了,周太夫人求见。” “周太夫人?”柳姑姑皱了皱眉。 能让翠翘称一声太夫人、并且还姓周的,就只有一位,就是当年嫁到郑家去的太后娘娘的族妹。 “周太夫人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m 一大早递牌子,不像是她的风格。 当年周春晖能被太后娘娘选中,有一多半是周太夫人的原因,若是对方当初这么没眼色,周春晖也不会中选了。 “姑姑,周太夫人在宫门外跪着,逢人便哭诉,周春晖恐怕遭遇了不测,已经不在人世了。” “胡说什么!” 柳姑姑眯了眯眼,眼睛留划过一道冷酷的光芒。 “你亲自去告诉周太夫人,让她闭嘴,我这就去跟太后娘娘禀报。” 柳姑姑在深宫中浸淫多年,瞬间便品出味儿来。 能让周太夫人不顾体面地逼宫,不就是在影射谨王殿下吗? 谨王府戒备森严,谁能在王府里杀了周春晖?除非动手之人是谨王殿下。 柳姑姑想到这里,快步走进殿内。 “太后娘娘,周太夫人在宫门外跪着,哭诉她的孙子遭遇不测,想要求见您。” “哦?”太后皱起眉,尾音拖得长长的。 在她桌旁,一个茶杯被她的袖子刮到,茶水全都洒在了桌子上,“滴滴答答”地滴进了大红色的氍毹里,洇开深浅不一的红色,如同粘稠的鲜血。 然而,主仆两个此时都顾不上去关心一个茶杯。 “你怎么看?”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且不说周太夫人的话是真是假,但她明显是冲着殿下来的。” 柳姑姑脸色凝重。 她说完,眼底的疑惑挥之不去:“奴婢不明白,周春晖是殿下的左膀右臂,她闹这一出,就不怕殿下和她的孙子之间生出嫌隙吗?听了几句谣言便到宫门口哭诉,莫不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 “糊涂?哼!” 太后冷笑了一声:“哀家还不了解素媛吗?她人老成精,就是咽气的那天都不可能糊涂,恐怕,她说的全都是真的。” 论起揣摩人心,太后要比柳姑姑强出一大截。 “难怪云绾会跪在太极宫的外头请罪,原来是为了这个。” 第二百二十章:丧事 “太后娘娘,妾身只求跟孙儿见上一面,求太后娘娘通融。”周太夫人哀求道。 “素媛,你跟哀家是多年的姐妹,哀家最厌烦什么,你很清楚。” 太后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若是阿宝当真处置了周春晖,那就只有一个理由:清理门户。 想到这里,太后的目光带着几分高深莫测,眯眼盯着跪在殿中央的老妇人。 “当初,哀家选了周春晖给谨王做伴读,你是不是后悔了?” “太后娘娘……” 太后的话把周太夫人问住了。 她定了定神:“周家能有今日,全靠太后娘娘提拔,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周家上下没齿难忘。” “没齿难忘?”太后的目光浮上几分玩味,“你是应该铭刻在心,若是没有哀家,你们周家连京城的大门都摸不到。” 周太夫人骤然被揭了老底,喉间哽了哽,说道:“太后娘娘,这些年周家对您的忠心,您也是看在眼里的……”壹趣妏敩 “忠心?是啊,哀家前几年意志消沉,周家暗地里做了不少事。” 太后一语双关。 她现在不愿意把话说死,是因为还没有收到谨王府的回信,模棱两可,才好走下一步。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周太夫人压下心头的异样,力持镇定:“太后娘娘,谨王殿下若是沉寂,我们周家便关起门度日;谨王殿下若是展露锋芒,周家就是谨王殿下手里最利的一把刀……” 太后见周太夫人总算摆正了自己的位置,语气有所和缓。 太后拿起宫女新换的茶杯,润了润喉,发现茶水有些冷了,不由皱起眉:“换盏热茶过来。” 没想到,提着茶壶的宫女却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太后的目光从翠翘的脸上掠过。 忽然,胸前传来一阵湿意。 竟是翠翘一个趔趄,将壶里的茶水全都泼在了太后娘娘的衣襟上。m..m “毛手毛脚,还不滚下去。” 柳姑姑从殿外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冷着脸走到太后身边:“太后娘娘,奴婢扶您换身干爽的衣服。” “念在她初犯,这次便算了。”太后不悦地抿了抿嘴角。 柳姑姑扶着太后来到偏殿:“太后娘娘,刚刚收到的消息,周府已经在筹备周春晖的丧事,就连白幡都挂上了……” “好、好、好!” 太后心头一震,连说了三个“好”字,怪不得郑素媛会来坤仪宫跟自己要人,原来是做贼心虚。 “太后娘娘,枉您这么信任周家……” 柳姑姑心中气愤,就因为周太夫人是太后娘娘的族妹,太后娘娘才会如此信任她。 可周家却忘恩负义,让太后娘娘成了“东郭先生”,还差点害死了谨王殿下。 “扶哀家出去。” 太后换好衣服,慢吞吞地走出偏殿,看到周太夫人还跪在大殿中央,太后缓步走到她面前。 “周家这把刀的确锋利,可却是刺向谨王的。哀家如此信任你,你就是这么回报哀家的吗?” “太后娘娘,冤枉啊……妾身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然而,对于周太夫人的哭诉,太后此刻满心嫌恶,只想让周太夫人从这个世上消失。 “谨王妃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过来?” 太后对周太夫人的哭诉充耳不闻,瞥了柳姑姑一眼,两道斜飞入鬓的长眉透出一丝凌厉之意。 察觉到周太夫人暗中竖起了耳朵,柳姑姑心中一哂,将沈云绾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太后。 “谨王妃说,周家让周太夫人进宫求见,是在投石问路。就算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也可以推脱周太夫人‘老糊涂’,把周家的其他人摘出来,她是您的族妹,难道您还会真跟她计较吗?” “哦?谨王妃这么说的?” 太后一直凝结在心中的郁气瞬间消散了。 太后了解沈云绾,绝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既然敢让阿柳当着周太夫人把这些话说出来,说明她已经胸有成竹。 也是,这丫头就是鬼灵精,什么时候让自己不放心过了。太后暗暗舒展了眉宇,嘴角也沁出了一丝笑容。 “太后娘娘,谨王妃就是这么说的。奴婢哪敢添油加醋?” 柳姑姑扫了周太夫人一眼,话里含沙射影:“您还不了解谨王妃吗?谨王妃冰壶秋月,绝不似那些口蜜腹剑之辈。” 闻言,太后深深地看了周太夫人一眼,淡淡一笑:“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容易困乏,扶哀家去榻上歇一歇。” “是,太后娘娘。” 至于还跪在地上的周太夫人,谁会管她。 …… 沈云绾虽然知道此行不会太顺利,但没想到皇帝会把自己晾上这么久。 幸亏自己早有准备,膝盖上缝了厚厚的垫子,跪久了虽然有些不舒服,倒不至于把双腿给跪废了。 就在沈云绾无聊地开始数起天上经过的鸟儿一共多少只时,钱有福走出殿外。 “谨王妃,陛下召见。” 沈云绾抬起眼帘,看着弓腰哈背的钱公公,缓缓站起身…… 钱公公刚要伸手搀扶,却发现谨王妃的身体稳得很,起身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有滞涩之感,仿佛跪了一个时辰的人不是她一样。 “劳烦钱公公带路。” 沈云绾挑了挑眉。 钱有福难不成以为自己会晕倒吗?到时候再让皇帝给自己安一个“殿前失仪”的罪名吗? “谨王妃请。” 沈云绾刚迈进皇帝的书房,凌空飞来一物,在她脚边摔成了碎片。 “你好大的胆子!周春晖是朝廷命官,你说杀就杀,眼里可有朕?可有律法?” 面对皇帝的指控,沈云绾只好跪地请罪。 她特意避开了地上的碎瓷片,露出委屈的神情:“父皇容禀,儿媳进宫是因为有要事向父皇禀告,不是来自首地。” 沈云绾垂下目光,语气带着一丝费解:“何况,儿媳若是当真杀了周春晖,要自首也是去大理寺。父皇您日理万机,难道还能亲自来断一桩人命官司吗?” “伶牙俐齿!” 沈云绾的每一个字传到皇帝耳中都是在狡辩。 他目光微寒:“朕问你,若是周春晖没死,为何周家的人想要见周春晖,谨王跟你屡屡阻拦,难道不是做贼心虚?” “父皇,这正是儿媳要禀告的大事。” 沈云绾刚刚在殿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此刻,身体却是晃了晃,她的两只手连忙撑在了地上。 “父皇,儿媳方才跪得太久,眩晕症犯了,儿媳恳请父皇让儿媳站着回话。” “放肆!朕让你讨价还价了吗?” 犯了人命案,却连一丝悔意都没有,连跪上一会儿都不肯。 原以为沈氏嫁给谨王能安分些,仍是本性难移! “父皇,儿媳怎敢跟父皇讨价还价,儿媳是怕自己一会儿昏倒了,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利。说您故意苛待儿媳妇。” 沈云绾已经在太极宫的门外把戏做足了,否则周家也不会坚信不疑地给周春晖办丧事了。 既然目的达成,自然也不需要再演戏了。 皇帝眯起眼,眼中的光芒十分危险。 “你既然叫朕一声父皇,难道你连这点孝心都没有?” “父皇,儿媳冤枉。在儿媳心中,您就跟儿媳的亲生父亲一样。” 沈云绾再次把沈正青搬了出来,借此表明自己的“孝心”。 “父皇若是不信儿媳有眩晕症,不如宣太医给儿媳诊治。” 沈云绾垂下眼睫,露出一脸委屈的神色。 “儿媳是怕一会儿支撑不住,把大事耽搁了。” 沈云绾一口一个“要事”、“大事”,让皇帝的心头生出了几分疑虑。 沈云绾虽然喜欢搅风搅雨,但她不是会夸大其词的人。难道…… 她真有要事禀告? 皇帝扫了钱有福一眼。 钱有福瞬间便看懂了皇帝的眼神,让人搬来椅子。 “谨王妃,陛下宽仁,您坐着回话吧。万一真要晕倒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您有什么暗疾呢。” 钱有福前面说的还是人话,后半句全是对沈云绾的讽刺。 沈云绾没跟钱有福计较。 看人下菜碟嘛,很多时候,钱有福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不过是皇帝不方便宣之于口,才由钱有福代为说出来。 “本宫也提醒钱公公一句,下雨天注意一下膝盖。” 沈云绾淡淡地瞥了钱有福一眼。 闻言,钱有福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然而,他很快便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堆出一抹笑来:“多谢谨王妃提点。” 说完,不敢去看皇帝的目光,垂手立在一旁,额头上隐隐有冷汗渗出。 皇帝的眼里划过了一道暗芒。 女子太聪明并非好事。 钱有福这条老狗,就怕下头的人挤了他的位置,有暗伤也咬牙忍着,自己不揭破,是因为用着他更顺手。 这沈氏就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巴! “朕问你,周春晖是死是活?你给朕想好了再说。” 皇帝的目光威严至极。 面对头上这股巨大的压迫感,沈云绾面不改色:“父皇,儿媳不敢欺君,周春晖当然还活着。” “周春晖是朝廷命官,不管周春晖做了什么,儿媳和王爷绝不会动用私刑,请父皇明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二十章:丧事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一章:铺垫而已 “既然如此,谨王府又为何拦着周家的人?”皇帝对于沈云绾的话,自来都是听一半、信一半。 “那是因为……” 沈云绾咬了咬唇,站起身,从袖里掏出一物:“儿媳请父皇过目。” 见状,钱有福连忙接过,双手呈给皇帝:“陛下……” 皇帝从钱有福手中接过了一张薄纸,抖开之后,眼中平添了一丝冷意。 沈云绾呈给自己的竟然是一张地契。 “父皇,四喜银楼是京城之中最大的银楼,一直倍受女眷们追捧,每天出入的女子不知凡几,且都是有身份的人家,她们随便说的一句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怕会源源不断地收集给幕后的主人。” 皇帝焉能不知这一点,否则,当初也不会安排盛飞羽掌控着整个京城的消息网。 “儿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云绾觑着皇帝的面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还有不敢说的话?”皇帝冷笑了一声,“朕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 “父皇,儿媳行得正、坐得直,当然俯仰无愧于天地……” 沈云绾话锋一转,唇畔露出明晃晃的讥笑:“不像崔家,心怀鬼胎!” “放肆!你说崔家心怀鬼胎,可有证据?在朕面前信口开河的臣子,通常乌纱不保,你以为,你谨王妃的位置坚如磐石吗?” 皇帝目光森寒地瞥了沈云绾一眼。 “父皇,儿媳既然叫您一声父皇,那就是区别于您的臣子,难道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还要心中藏私吗?” 沈云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便把问题抛了回去。 “若是儿媳跟臣子们一样,见到父皇便满心惶恐,不敢说话,难道父皇是夏桀商纣吗?” “谨王妃,大胆!” 钱有福喝道。 若是旁人,面对即将降下的雷霆之怒,早就跪地请罪了,沈云绾却冷哼了一声:“钱有福,放肆的是你!本宫跟父皇说话,轮得到你插嘴吗?你眼里没有本宫就算了,难道眼里连父皇都没有?” 对于谨王妃倒打一耙的本事,钱有福领教过多次了:“谨王妃,你不要血口喷人!” 然而,沈云绾没有理会钱有福,一双清澈的明眸望向皇帝,继而嫣然一笑:嫣然一笑:“在儿媳心里,父皇您不但是与尧舜比肩的明君,更是一位慈爱的父亲,儿媳才敢斗胆说出心里话。” 比肩尧舜?如果不是沈云绾在说这话时,神情一如既往,上挑的眼尾透着一抹高傲,皇帝都要疑心眼前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尧舜的功德,不是朕可以比肩的。” 皇帝淡淡道。 但哪个君王不喜欢这样的奉承,便是皇帝清楚沈云绾心口不一,依然难以免俗。 他的神情有所缓和:“继续说。” “父皇,儿媳便直言了。若是崔家没有私心,当初为何不把四喜银楼写在宸郡王妃的嫁妆单子上?若不是儿媳这次误打误撞,儿媳绝不会将四喜银楼跟弟妹联系在一起。” “何况,儿媳还发现一件事。” 沈云绾将从崔瑶仙身上搜出来的玉瓶亲自呈给了皇帝:“父皇,您应当认识此物吧?” 皇帝接过瓶子,在看到瓶底的印记后,高深莫测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隙。 刹那间,他投向沈云绾的视线如尖刀一般的锋利。 “这是儿媳在弟妹身上搜到的。” “搜?”皇帝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 “宸郡王妃在你手上?” “父皇,昨日四喜银楼发生大火,是因为宸郡王妃想要杀人灭口,而儿媳就是宸郡王妃要灭口的人。” 沈云绾没有隐瞒。 现在的京城看似平静,底下却是暗流汹涌,既然如此,倒不如掀起一股风浪,把所有的暗流都摆在明面上,水越浑,就没有那么多眼睛盯着谨王府了。 因此,沈云绾宁愿亲自下场,把水搅得更浑些。 “哦?你不觉得你的话荒唐吗?崔氏为什么要杀你灭口?还要在京城中动手,她就不怕留下把柄?” 皇帝任凭沈云绾说得天花乱坠,始终心存怀疑。 “不敢欺瞒父皇,昨天在四喜银楼,儿媳跟齐家的两位表妹闹了些矛盾。若是儿媳出了事,宸郡王妃大可将儿媳的死推在齐家的两位表妹身上,以齐家想要取而代之为借口。儿媳想,任谁听了,都会深信不疑的。”..m 沈云绾知道实话不能全说,谎话呢,也不能全说,所以只说一半。 真真假假,就让皇帝自己去思量好了。 人对于自己的推断总是深信不疑的。 “沈氏,你在闺中时,跟自己的兄姐有矛盾,嫁到谨王府,又跟齐国公府的女眷有矛盾,朕很好奇,究竟是他们有问题,还是你有问题?” “父皇,儿媳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肯逆来顺受。欺负过儿媳的人,看着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儿媳就浑身不舒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父皇,难道您希望谨王妃是谁都能捏上一把的软柿子吗?” 沈云绾抬起眼帘,精致、绝美的眉目透出一抹桀骜。这种神情,皇帝从未在自己的后妃身上见到过,除了他的母后。 皇帝渐渐悟到了太后会喜欢沈云绾的原因,谁不喜欢跟自己性情相像的人。 也许母后看到沈云绾,更多的是响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皇帝收起心头的恍惚,牵了牵薄唇,露出一丝讽笑:“你倒是诚实。” “儿媳刚刚就说了,在父皇面前,儿媳就只说心里话。” 沈云绾淡淡一笑。 这样厚脸皮,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到,目光暗了暗。这个沈氏还真是能屈能伸。 可惜,女子太聪慧,就容易生出野心。 “父皇,宸郡王妃跟前朝余孽勾结,被儿媳撞破,所以铤而走险,想要杀人灭口,但她技不如人,成了儿媳的阶下之囚。” 沈云绾接着刚才的话题道。 “这个,就是儿媳从宸郡王妃身上搜出来的。” “朕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栽赃陷害?” “父皇,四喜银楼的管事娘子,儿媳相信,京城中应该有不少女眷见过。儿媳的话是真是假,父皇大可让人去查证。” “崔氏呢?还在谨王府里?” 皇帝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一张不辨喜怒的面庞让人分毫都猜不出他的心思。 沈云绾虽然极力捕捉皇帝脸上的微表情,可惜一无所获。.m 沈云绾嫣然一笑:“父皇,宸郡王妃身份高贵,又是弟妹,儿媳连周春晖这个叛徒都没有动手,又怎么敢对宸郡王妃动私刑?父皇多虑了。” 沈云绾绕了一个大圈子,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周春晖身上。 沈云绾敢断言,若是自己一开始先把周春晖的事情说出来,皇帝是没有耐心听的。 并且,皇帝还会认为是萧夜珩无能,才会让王府长史叛变。 那样,恐怕在皇帝心里,萧夜珩成为太子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了。 “叛徒?堂堂王府长史,你说他是叛徒?究竟是你判断错误,栽赃罪名,还是大郎太无能,连自己的亲信都能倒戈?” 皇帝淡淡一笑,一双眼睛却是凛冽至极。 “父皇,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父子、手足都能相残,何况是臣下?” 沈云绾不以为然地说。 “沈氏,良禽择木而栖,看来大郎连驭下的能力都没有。” 皇帝就差把“不堪大用”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父皇,您就不好奇儿媳是怎么发现周春晖是叛徒的吗?” 沈云绾避而不答,既然皇帝没有打断,便自顾自地说道:“宸郡王妃害怕儿媳找父皇您告状,所以,就将周春晖作为交换。” “儿媳找到了和周春晖暗中联络的人,用信物引周春晖上钩。没想到,周春晖发现和他见面的人并非宸郡王妃,而是儿媳,突然暴起,想要劫持儿媳逃生……” 沈云绾说到这里脸色一白,仿佛心有余悸。 她眼睫颤了颤,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幸好,儿媳的婢女有武艺在身,为了保住儿媳,削了周春晖拿剑的手臂,儿媳才保住了性命。” 沈云绾眼也不眨地编了一套谎话,算是把周春晖的伤势过了明路。 “周春晖断了一臂?” 皇帝怔了怔。 这就是沈云绾拦着周家,不肯让周家下人见到周春晖的原因? “父皇,当时情势危急,儿媳的婢女也是忠心护主,儿媳恳请父皇开恩。” 周春晖这种小人物,皇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皇帝更关注的是,周春晖会不会是打乱了布置的一颗乱棋。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你是要状告崔家勾结前朝余孽?”皇帝盯着沈云绾,试图从她眼中看到她想隐藏的东西。 “父皇,儿媳不能仅凭一瓶秘药便给宸郡王妃定罪。那是刑部和大理寺要操心的事,儿媳不敢越俎代庖。” 沈云绾先前入了局,现在出局就是最好的时机,只有置身事外,才不会被拖下水,也能将局势看得更清楚。 “儿媳想要说的是周春晖。” “哦?”沈云绾的应对完全出乎了皇帝的意料之外。 皇帝原以为沈云绾会借题发挥,给崔家按上勾结前朝余孽的罪名,借此将宸郡王拖下水,就算二郎表明不知情,岳家出了事,他也会元气大伤。 可是现在,沈云绾说她没有这个意思。 皇帝薄唇弯了弯,有意思。 他现在发现,从前是自己对沈云绾的认识太片面了。这个沈氏,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聪明。 “父皇,周春晖从前是王爷的伴读,儿媳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若是王爷成为太子,周春晖身为王爷的左膀右臂,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周家也会因此受益,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可周春晖却投效了宸郡王。” “那是因为比起大郎,文臣们更看好二郎。”皇帝淡淡道。 当初自己一力打压谨王一系,若是这些臣子们连风向都看不懂,也不配站在朝堂上。 “这一点,儿媳自然清楚。当时儿媳与周春晖相约在老地方见面,儿媳站在屏风后头,刻意做了宸郡王妃的打扮,周春晖因此认错了人,所以,当着儿媳说了一句肺腑之言。” “周春晖说,就算宸郡王是个傻子,以他们几家之力,照样能把宸郡王扶到皇位上!周春晖还劝宸郡王妃忍耐,将来垂帘听政,他们几家共享天下!” 这才是沈云绾此次一定要面见皇帝的目的。 而前边那些话,全是铺垫而已。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二十一章:铺垫而已免费阅读。 第二百二十二章:对峙 要死!这谨王妃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钱有福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然而,无论是沈云绾还是皇帝,这个时候都没有心情去留心一个太监的反应了。 皇帝眼中的寒芒如有实质,仿佛要把面前的人扎成窟窿。 沈云绾面对着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威势,屈下膝盖,一双明眸清澈如水。 她的声音如同一柄切金断玉的神兵,有着浸透骨髓的寒意:“父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世家狼子野心,在他们眼中,没有君王,没有黎民,只有家族利益。前朝的郭氏便是前车之鉴!” “周春晖忠心的是周氏,从来不是王爷,何来背叛一说?” “崔家存世百年,眼光何其毒辣,世家想要的君主,真的是父皇想要的继承人吗?” “梧桐引凤,腐肉生蛆。儿媳言尽于此。” “沈氏,你这是大逆不道!”皇帝眯起眼,摩挲着翡翠扳指上的龙纹。 沈云绾感受到了皇帝暗藏着的杀机,弯起唇:“父皇,大逆不道的从来都不是儿媳,也绝不会是王爷。我们夫妻只希望大魏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若是能跟王爷泛舟湖上,做个富贵闲人也很好。” 虽然,萧夜珩是一个天生的帝王,没有人会比他更适合那个位子。 但皇帝既然不想听,沈云绾也不必浪费口舌。 总归有一天他会接受现实的。 “朕问你,这些话,是你想说的,还是谨王借着你的口告诉朕?” “父皇,事关宸郡王妃,王爷自然要避嫌。更何况,王爷是个有担当的人,遇到事情,绝不会把女人推出去。” 沈云绾抬眸看向皇帝,眼底隐现锋芒:“难道父皇宁愿相信世家,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吗?” “放肆!”皇帝身为帝王的权威屡次被挑衅,他大怒:“你给朕滚回谨王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皇帝话音刚落,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跑进了大殿:“陛下,周培芳敲了登闻鼓,状告谨王殿下草菅人命,要为儿子周春晖讨还公道。” 与皇帝森冷的脸色相比,沈云绾却是松了口气,不枉自己花了那么多功夫,周家家主帮了大忙了。 “钱有福,传谨王觐见。” 皇帝的声音阴沉的可怕。 自己当初选崔家,是要让崔家成为二郎的助力,而不是让崔家将二郎当成手里的傀儡。 既然二郎已经废了,崔家也没有必要再留了。 沈云绾从皇帝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机,但她很清楚,这股杀机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若是仅凭一个“陈娘子”当然不能把崔家连根拔起,可若是打破他们的同盟呢? 这几家本就是因为利益而联合,自然也会因为利益而瓦解。 “儿臣参见父皇。”萧夜珩进宫的速度很快,甚至都没有超过一炷香,显然早就在宫门处等着了。 “平身。” “谢父皇。” 皇帝叫起之后,萧夜珩的目光几乎是不加掩饰,全都放到了沈云绾身上。 见状,皇帝哂笑了一声:“怎么?谨王妃的头发丝有没有少一根。” “父皇说笑了,父皇这里是最安全的。只是儿臣担心王妃性子太直,惹了您生气。” 皇帝哼笑一声:“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既然明知道你媳妇不会说话,还让她进宫来见朕?还是说,你们夫妻早就商量好了?” 皇帝的话里暗藏着陷阱,若是回答得有一丝差错,以他的疑心病,绝不可能有萧夜珩的好果子吃。 “父皇,儿臣不想睡书房。” 萧夜珩垂下墨眸,答非所问道。 皇帝一愣之后,被萧夜珩这副混不吝的态度气笑了。 “你身为丈夫,竟然任由女子拿捏,你把男子的脸都丢尽了。” “父皇,儿臣可能随了太祖。” 萧夜珩面对皇帝的训斥,不仅面不改色,还振振有词,“儿臣听说,当年太祖不仅会厨艺,还会绣花。” “给朕闭嘴!” 皇帝没想到,儿子竟然将先祖的“丑事”拿出来说,太祖英明神武的形象都让儿子给毁了。 沈云绾赶紧垂下头,好不容易才把唇角的笑意压了下去。如果不是萧夜珩亲口所说,沈云绾真的不敢相信,魏太祖会厨艺也就罢了,竟然还会绣花。 “朕问你,你惹出来的乱摊子,如今要怎么收场?”皇帝不想萧夜珩再来气自己,质问道。 “周春晖勾结前朝余孽,被儿臣发现,打斗时砍伤了他的手臂。父皇对儿臣的交代还满意吗?” 萧夜珩直视着皇帝。.m 闻言,皇帝的眼底露出一抹深思。 与之相反,沈云绾却是蹙起了眉尖,这跟萧夜珩和自己提前说好的不一样。 “崔家呢?你明知道崔家不干净,却把崔家排除在外,难道你不敢动崔家?” 皇帝冷笑了一声:“是人都有私心,朕可以理解,但你身为朕的儿子,却连跟崔家对上的勇气都没有,你太让朕失望了。” 皇帝的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若是萧夜珩表现出强硬和铁血的一面,皇帝会忌惮儿子的心狠,忌惮他羽翼丰满,早晚会脱离自己的掌控;可若是儿子唯唯诺诺,瞻前顾后,那又怎么配做自己的儿子! 子不类父,皇帝会更加失望。 “父皇,以崔家的声望,仅凭一个前朝余孽,不仅扳不倒崔家,还会打草惊蛇。不如先剪除崔家的爪牙,再暗中搜集证据,等着全力一击。” “更重要的是,二弟如今再也承受不住任何打击了,若是让他看着自己的岳家一夕倾覆,儿臣恐怕,二弟会怪父皇心狠。” 萧夜珩很清楚,以父皇对萧君泽的疼爱,自己若是逼得太紧,反而是在帮萧君泽。 有时候,帝王的愧疚要比帝王的疼爱更长久。 “你是真心为二郎着想,还是故意在朕面前装的兄友弟恭?” “父皇,就算儿臣对您说,儿臣顾念和二弟的手足之情,恐怕父皇也不会相信。儿臣只是对痛打落水狗没兴趣!” “放肆!”皇帝都要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m 二郎也是自己的儿子,他却用落水狗来称呼。 怪不得沈氏是奉旨嫁过去,短短时日就甚得大儿子欢心,为此还冷落自己赐给他的姬妾。 皇帝无比讽刺地想: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这两个倒是夫唱妇随,妇唱夫随也说不定。 “父皇,夫君若是说假话,便犯了欺君之罪。宸郡王当初对夫君步步紧逼,时刻想将夫君除之而后快。夫君没有落井下石,就已经是顾念着兄弟之情了。” 皇帝的偏心眼让沈云绾听不下去了。 说他落水狗还是客气的,萧君泽现在就是一个丧家之犬,连宸郡王妃都将他当成一个废物,否则,也不会动作频频让自己抓住把柄了。 “朕让你插嘴了吗?” 皇帝恼火道:“你若不想当这个谨王妃,趁早给朕让贤!” “父皇,您若是心里不痛快,尽管朝着儿臣,何必为难儿臣的妻子。她只是心疼儿臣。” 萧夜珩主动跪在了沈云绾的前面,将她的身影牢牢地罩在了自己的身后,淡淡道。 “来人,将谨王拖下去。” 皇帝很想看看这个儿子的骨头有多硬。 “慢着!” 太后听说萧夜珩进宫,赶紧让人备辇来太极宫。 她在外面听了个大概,;冷笑着走进了殿内。 “阿宝哪句话说错了?两个孩子感情好,长辈们看了只有高兴的,就只有你反其道而行。” 太后走到沈云绾身畔。 “快起来,再跪,脑子都要跪傻了。”太后虽然不知道沈云绾编了一个“眩晕症”的借口,却与沈云绾的话不谋而合。 “你嫁进王府也有一段日子了,万一遇喜,岂不是把腹中的孩子也吓坏了?哀家可盼着你给哀家生个聪明伶俐的曾孙呢。” 太后每一句都在指责皇帝对沈云绾太严苛。 沈云绾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太后娘娘编得比自己还要离谱。 萧夜珩就算再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让自己怀孕啊。 “母后,沈氏性情桀骜,朕若是再不压着她,她连朕都不放在眼里了。” 皇帝不满太后对沈云绾的纵容,不清楚状况的,还以为沈云绾才是母后的亲孙女。 “行了,你也不用跟哀家讲这些大道理。你总是这样严厉,孩子们的一颗孺慕之心都被你吓到了。” 太后不等皇帝反驳,话锋一转,说道:“周氏一直在哀家的坤仪宫哭诉,哀家不耐烦,找个借口避了出来,哀家还被蒙在鼓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太后虽然已经从翠屏那里得知了前因后果,在皇帝面前却选择装糊涂。 “皇祖母,您有所不知,周春晖跟宸郡王妃暗中勾结,屡次谋害夫君,孙媳求皇祖母给夫君做主。” “哼,崔氏竟把手伸得这么长!都伸到大伯子的府邸里了。” 太后冷冷地盯着皇帝,脸上难掩讥笑。 “你总是说云绾不驯,崔氏当初是你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她却廉耻之心都没有,不仅心肠歹毒,还毫无妇德,亏你也有脸说云绾不好。你的眼光可比哀家差多了。” 皇帝早就对崔氏不满了,但因为当初这桩婚事是他御赐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亲娘还在这里落井下石。 “哀家问你,你要如何处置崔氏?” 太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皇帝,一副非要追问出答案的架势。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二十二章:对峙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四章:找茬 沈云绾走进花厅,只见上面坐着一个老者,相貌堂堂,像是一柄重剑,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的冷硬和严肃。 沈云绾留心了一下花厅内齐家众人的反应,发现他们大气都不敢喘儿一下,显然对首座上的老者非常畏惧。 “谨王妃驾到,老臣有失远迎。”齐国公走下主位,朝着沈云绾拜下。 “外祖父快快请起。” 沈云绾虚扶了一把。 她打量着齐国公。 只见他年近古稀却精神矍铄,两道眉毛极长,中间有着一道深深的折痕,比起有着林下之风的姜重吾,就像是一个再平常不过且脾气古怪的老头。 “谨王妃请。” 齐国公将沈云绾让到了主座上,自己则坐在下首的位置。 沈云绾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茶盏,浅浅尝了一口,余光一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新郎官,从他脸上看不出分毫的喜意。奇快妏敩 沈云绾不由弯了弯唇:“这就是齐三表弟吧?果然一表人才,和嘉柔妹妹宛如一对璧人。” 沈云绾话音落下,齐家众人的脸色变得精彩纷呈,有看笑话的,有感到屈辱的,也有义愤填膺的,唯独不见成亲的喜气。 就连齐若昭这个新郎官,也冷着一张脸,眼中郁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云绾心里一哂,款款道:“今日本宫来得匆忙,只备了一点薄礼,希望齐三表弟不要见怪。” 沈云绾说完,齐若昭一点反应也没有。 世子齐明磊离齐若昭最近,眼见侄子没有丝毫反应,伸出脚,在齐若昭身后踹了一脚。 齐若昭如梦初醒,慢吞吞地说道:“若昭多谢谨王妃赏赐。” 他的神情有些木讷,就好像丢了魂儿一样。 见状,齐三夫人的一颗心宛如油煎。 想到昨夜新房里乱哄哄的场面,齐三夫人又想落泪了。哪家的新媳妇会在丈夫进新房时用鞭子去招呼?! 若不是儿子躲得快,这鞭子就抽到脸上了。 最可怕的是,别家新媳妇新婚之夜留的是落红,自家的儿媳妇竟然尿在了喜床上头。 这么荒谬的事,齐三夫人还要想尽办法瞒着,因为她和儿子都丢不起这个人。 “齐三表弟怎么苦着一张脸?难道是对婚事不满意?”沈云绾慢吞吞地扫了一眼齐家众人。 “回禀王妃,没有的事儿,若昭这是高兴傻了。” 世子夫人就怕齐若昭说了不该说的话,抢着说道。 “那就好,嘉柔妹妹贵为金枝玉叶,若不是因为齐家是嘉柔妹妹的外家,这样的福气不一定轮得到齐家。若是让本宫知道嘉柔妹妹在齐家受了委屈,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云绾笑吟吟地将齐家众人警告了一番。 齐国公皱了皱眉,虽然清楚谨王妃来者不善,但没想到谨王妃一点面子都不给齐家留。 他冷冷道:“谨王殿下有伤在身,王妃若是没有别的指教,还是尽早回府照顾谨王殿下吧。” 花厅里刹那间鸦雀无声。 沈云绾眯了眯眼,掩下眼底的锋芒,化为一声轻笑:“外祖父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第二百三十六章:孙氏 “我看谁敢!” 翠屏柳眉倒竖,朝着齐家的仆妇厉声喝道! “我劝谨王妃的手不要伸得太长了。这里是齐国公府,我们齐家处置自己的家事,还轮不到谨王妃插手!” 世子夫人在沈云绾的手上吃了好几次瘪,早就对沈云绾怀恨在心。 如今沈云绾连公公都敢得罪,逼得公公准备进宫告状,一会儿到了圣上面前,有她的好果子吃! 世子夫人现在压根不怕得罪沈云绾。 她阴阳怪气地说道:“谨王妃就算要耍功夫,一会儿到了陛下跟前再耍也不迟。” “世子夫人何必阴阳怪气。王妃方才又没有发话,难道什么人都配让王妃出面吗?” 翠屏似笑非笑地瞥了世子夫人一眼。 “奴婢好心,才会提醒世子夫人一句:银杏跟奴婢一样,身上都有七品女官的敕封,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罚她的。” 世子夫人闻言,脸色一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就像是开了染坊一样,精彩极了。 “翠屏姐姐说得没错。好叫世子夫人知道,奴婢虽然出身卑贱,却是坤仪宫的人。如今是被太后娘娘派在嘉柔公主身边服侍,奴婢的名字还在坤仪宫的名册上。世子夫人若是有什么不满,还请世子夫人进宫禀告给太后娘娘。” 银杏若是害怕齐家的人,也不会选在谨王妃上门的时候闹事了。 可笑齐家的一群废物,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世子夫人,三夫人,奴婢就算有错,也无需两位夫人越俎代庖。” 银杏幽幽说道。 当着齐家一众晚辈和下人的面前,世子夫人和齐三夫人的脸面全都被扔在了地上,还踩上了一脚。 两个人脸色涨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真是欺人太甚! “银杏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公主殿下气得要轻生。” “什么!” 银杏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沈云绾福身一礼:“王妃,奴婢失礼,先行告退。” “且慢,本宫随你一道。” 沈云绾说完,看了银杏一眼,眼中的寒芒如同剑锋一般的凌厉。 哪怕知道谨王妃不是对着自己,银杏仍是被她的气势震慑住了,愣了一瞬,立刻跑到前面带路:“请谨王妃随奴婢来。” 嘉柔公主和齐若昭的婚事办得太仓促,哪怕齐家已经用了心,嘉柔公主暂居的这座小院仍是有些不尽人意,院里种着的花草都常见得很,就连池塘旁的一座假山也是普通的石头,而非太湖石。 若是国公府三公子的身份,这个院子也算体面了,可是换成嘉柔公主的驸马,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沈云绾一路上始终微蹙着眉尖。壹趣妏敩 “怎么回事?能的公主下降,齐家满门何等荣耀,齐国公府就这样敷衍吗?” 沈云绾冷冷地扫了一眼世子夫人:“齐家是在藐视皇恩吗?” “谨王妃,齐家绝无此意。”一股浓浓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如同泰山压下,世子夫人双腿一软,竟是跪在了地上。 世子夫人心中暗恨:男女有别,国公爷不好进公主的院子,连个能压制谨王妃的人都没有。 “不瞒王妃,这桩婚事办得太仓促了,齐家虽然倾尽了阖府之力,可也有没顾到的地方。” 世子夫人白着脸解释。 “世子夫人若是懂事,就该让你的儿子把院子让出来,而不是让堂堂驸马爷窝在一个小院里头。” “三夫人,奴婢说得对吗?” 翠屏笑吟吟地看着齐三夫人。 “三夫人现在身份不同了,您好歹是公主的婆婆,也要立得住才行,别让公主殿下跟着你丢脸。” 翠屏知道王妃想要在齐家的几房之间扎上一枚钉子,身为奴婢,自然应当为主子分忧! 闻言,齐三夫人的目光不加掩饰,落在世子夫人身上,看着世子夫人憋屈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解气。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自己就算对嘉柔公主再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也退不回去,还得好好供着。既然如此,倒不如借着嘉柔公主的势,多给自己这房讨些好处,也不枉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翠屏一看齐三夫人的神情就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里一哂,看来齐国公没把儿子教好。 人心不齐,齐家早晚会败了。 “大嫂,大侄子是府里头的长孙,若昭哪敢让他腾院子,大嫂放心,若昭知道自己的身份。” 齐三夫人淡淡道。 闻言,世子夫人差点把牙咬碎了。 这个妯娌从前就爱掐尖要强,现在仗着有了一个公主儿媳妇,更是蹬鼻子上脸。 难道以后还要自己这个做嫂子的去看她的脸色不成!世子夫人恨在心里,脸上还要赔笑。 “弟妹,是我这个做嫂子的想得不够周到,弟妹放心,等我回去,立刻让若朗把院子腾出来,让三侄儿明天就搬进若朗的院子。” 世子夫人还是没有咽下这口气,不阴不阳地道:“若是三弟想要世子之位,我这就回去劝世子爷退位让贤。” “大嫂这话说的,不就是院子吗?怎么就跟世子之位混为一谈了?!” 齐三夫人眯了眯眼,要笑不笑地说道:“大嫂放心,若昭懂事得很,绝不会觊觎大侄儿的位置,大嫂就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三弟妹,你说谁是小人?” 世子夫人还跪着呢,本就跪的脑袋发昏,听了齐三夫人的嘲讽,哪里还能忍。 “好了,你们要吵跑到别的地方吵。” 沈云绾等这两个人吵够了,冷哼了一声:“嘉柔从前也叫你们一声舅母,如今她都动了轻生的念头,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吵架,难道嘉柔的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谨王妃明鉴,妾身绝无此意。” 齐三夫人听后也跟着跪倒,跟世子夫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沈云绾嗤笑着扫了一眼二人,没有再理会她们,朝着屋里走去。 还没有走到内室,耳畔便传来了一道温柔、慈爱的声音。 “好姑娘,有什么不满意、有什么委屈,你都尽可以跟我说,跟你婆婆说,不要老是把‘死’字挂在嘴边,还是花一样的年纪呢,我看着,心都要疼碎了。” 说着,竟是传来了抽噎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八章:添油加醋 面对嘉柔公主的诘问,沈云绾温声说:“驸马的确做的过分了。不过,他哪里做得不对,你大可教训他,怎么能自己生闷气呢。” 沈云绾拿起帕子掩唇一笑,一双明眸波光流转,透着几分狡黠。 “我给你出个主意,驸马若是再惹你生气,就让驸马在你面前罚跪,你什么时候消了气,什么时候再让他起来。” 闻言,嘉柔公主目光一亮,眉飞色舞地拍了拍手掌:“这个主意好!” 齐三夫人见嘉柔公主采纳了谨王妃的建议,听的脸都绿了。 她连忙道:“公主,您别开玩笑了。若昭一个做丈夫的,怎么能给妻子下跪?若是传出去,若昭在兄弟间又怎么抬得起头啊?公主,您让若昭以后如何做人?” “谨王妃,弟妹说的是,您怎么能给嘉柔公主瞎出主意呢?”世子夫人眼里的幸灾乐祸快要藏不住了,她故作担忧地火上浇油。 “本宫和驸马怎么相处,轮得到你们指手画脚吗?齐家若是不满意本宫,那就休了本宫好了。” 嘉柔公主“哼”了一声。 “本宫乏了,趁着本宫心情好,还不赶紧告退?难道还要留下来吃板子?” 嘉柔公主轻蔑的眼神从孙氏的身上划过。 “对了,世子夫人别忘了传达给国公府上下,本宫的院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没得脏了本宫的地界!” 世子夫人闻言,心头“咯噔”一下,连忙去看孙氏的脸色。 却见孙氏脸色潮红,竟是双眼一闭,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见状,世子夫人连忙上前搀扶,这才没有让孙氏摔在地上。 “公主,妾身请公主口下留情。姨奶奶年纪大了,您的话若是传达出去,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这些话一旦传遍了国公府,丢脸的何止是孙氏,就是自己的丈夫、二房和三房,哪一个都别想抬起头。 “公主,是啊,求您看在姨奶奶老糊涂的份上,饶她这一回吧!”齐三夫人虽然恨死孙氏了,可是为了大局,却不能不帮孙氏说话。 “看来本宫的话在世子夫人这里不好使。” 嘉柔公主若是能听进劝的,她的恶名也不会在京城人尽皆知了。 大概齐国公府沉寂的这些年,一直没有挤进最核心的圈子,才会对嘉柔公主的“跋扈”感受不深。 否则,齐家只要好好哄着嘉柔公主,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银杏,你去把本宫的话传达给国公府上下,记住,一个字都不能漏。” 嘉柔公主冷哼了一声。 “奴婢遵令,请公主殿下宽心。” 说完,银杏转头走出了屋子。 世子夫人想拦,却又忌惮银杏女官的身份,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出了屋子。 “既然嘉柔妹妹累了,本宫也不多留了。若是嘉柔妹妹受了委屈,嫌进宫麻烦,就派人去谨王府说一声,本宫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沈云绾就是要让孙氏亲手吞下她当年酿成的苦果。 不料嘉柔公主却误会了,还以为沈云绾是真心对待自己,神情里多了一丝歉疚,虽然只有一丝,可是放在嘉柔公主身上已经很难得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胆大包天 沈云绾看着皇帝神情变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皇帝早就以为先皇后出身不明,恐怕从心底里就看不起自己的姨母和妻子。 沈云绾心中暗恨,笑颜却如春花一般的绚烂。 “父皇,齐国公头上的绿帽子一戴就是几十年,儿媳以为,齐国公很喜欢绿色,所以才会投其所好,没想到……” “你给朕闭嘴!” 皇帝就没有见过比沈云绾还能惹祸的,偏偏长子喜欢,夫妻两个又都是刺头,否则,皇帝非逼着长子休妻不可。 “父皇,儿媳哪句话说错了?”沈云绾在齐国公震惊的目光中,跟皇帝据理力争。 “当年的事儿媳也听说过,齐国公不是怀疑秦国夫人红杏出墙吗?父皇,您就不好奇,齐国公口里的‘奸夫’是谁吗?” 沈云绾偏过头,朝着齐国公露出一朵嘲弄的笑容。 皇帝闻言愣住了。 齐国公放在膝上的一双手犹如古干虬枝一般,此刻,他不由屈起了食指。 那是他拉弓时才会有的动作,明显齐国公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陛下,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臣不想再追究了。希望谨王妃不要再胡言乱语。无论齐家还是谨王,都承受不起这种羞辱。” 齐国公语气沧桑,明明饱受屈辱,却选择顾全大局,跟不懂事的谨王妃一对比,简直是高下立现。 起码在皇帝心里,对齐国公的印象转好了一些。 沈云绾挑了挑眉,唇边溢出一丝冷笑:“齐国公是不是误会了?要追究的人是我不是你。” 说完,一双如水的明眸直视着皇帝:“父皇,您难道不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吗?” “沈氏,逝者已矣,你又何必揪着不放。”皇帝只觉得沈云绾太多事了。 “父皇,秦国夫人蒙冤而死,难道我作为秦国夫人的后人,要让秦国夫人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吗?” “沈氏,秦国夫人淑慎有仪,心标婉淑。你不要捕风捉影,唯恐天下不乱。” 皇帝看向沈云绾的目光带着警告。 然而,沈云绾若是听话,那就不是她了。 “父皇,兴风作浪的另有其人,但绝不会是我。” 沈云绾弯了弯红唇:“父皇您这么害怕真相被揭露,难道是您心底有愧吗?” “放肆!” 皇帝一掌拍在龙案上。 “你给朕跪下。” 话音方落,钱有福轻手轻脚地走进了书房:“启禀陛下,姜重吾姜大人求见。” “太傅?”皇帝微怔,淡淡道,“宣。” 皇帝并没有留意到,听到姜重吾的名字,齐国公的眼里浮上了一层阴悒。 姜重吾走进书房,看到谨王妃和齐国公,神情中并未流露出异色。 “臣给陛下请安。” “太傅请起。” 钱有福这次机灵得很,皇帝刚叫了“起”,他便亲自搬来了一把椅子:“姜老大人请坐。” “陛下,微臣是为了一桩旧事而来。” 姜重吾并未落座,他如今虽然头发花白,但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眼中的寒意让人心惊。 皇帝无声地皱了皱眉。 第二百四十章:证人 虽然姜重吾不齿齐国公的为人,但他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 就像谨王妃所说,自己不能让秦国夫人再继续蒙受不白之冤了。 否则,等到临终那一日,自己去了地府,连求得灵蕴原谅的脸面都没有。 “陛下,臣可以发誓,无论是秦国夫人成亲还是成亲后,臣和秦国夫人始终发乎情、止乎礼,绝无任何逾矩之处。若有一句虚言,就让臣上穷碧落下黄泉,永生永世,都不得再跟秦国夫人见面。”.m 姜重吾声音颤抖着立下重誓。 可见,他的誓言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 沈云绾嗤笑了一声,恐怕秦国夫人永生永世都不想再见到这个负心人! “够了!姜重吾,你还妄想和灵蕴见面吗?你不要忘了,灵蕴是我的妻子,到死,她也是齐郑氏。” 齐国公忍无可忍。 当年若不是姜重吾始终插在他们夫妻之间,自己跟灵蕴也不会闹成这副样子。 “你也有脸提灵蕴!我真后悔,当初没有争取,让灵蕴嫁给了你。你有真心将灵蕴当做妻子吗?你纵容妾室压在灵蕴头上,还让灵蕴难产而亡,你根本没有资格提她!” 姜重吾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像是要把齐国公抽筋剜骨一般! “若不是你用似是而非的话误导我,我怎么会误以为你跟灵蕴藕断丝连。我是卑鄙,可你呢?你姜重吾也是一个无耻的小人!” “我承认我无耻。齐宏光,当初是你截住我,追问我灵蕴腹中的骨肉是谁的,是你不信任灵蕴在先,何况,我当初虽然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姜重吾眼中寒意森森,笑容透着浓浓的讥嘲。 “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你没有资格叫灵蕴的名字,从你口中说出来,是玷污了灵蕴的名字!”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人竟是在皇帝的书房里打起了嘴仗,还是当着皇帝的面。 皇帝冷着一张脸,目光幽深莫测,看着争得急赤白脸的两个人,与沈云绾的悠闲自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刻皇帝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思考沈云绾为何要走这一步棋,她的用意又是什么。 就算太傅跟秦国夫人并无瓜葛,也不能证明秦国夫人就是清白的。万一,明月的生父是个不堪的人,倒不如是太傅的女儿…… 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 “我说你们两位不要吵了,五十步笑百步。我若是秦国夫人,就算死而复生,难道还会跟你们其中一个再续前缘吗?两个人老得都要进棺材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口角流涎瘫在床上,可佳人却是绿鬓红颜,一如昨昔。看到你们,也会当成不认识,或者啐上一口。” 沈云绾知道什么样的话更扎心。 看着齐国公和姜重吾双双变了脸色,一副惭愧的样子,如果不是两个人自制力绝佳,恐怕当场要以袖掩面了,就怕这副尊荣当真被郑灵蕴看到。 沈云绾笑了笑。 这才哪到哪儿。自己还没有说,秦国夫人走到他们身边都会嫌他们一身老人味,居然这样就受不了了。 “父皇。您误以为秦国夫人红杏出墙,不就是因为秦国夫人怀孕的月份对不上吗?可是您不要忘了,那些话都是齐家的一面之词。” 沈云绾将目光投向了齐国公,眼中寒芒闪烁:“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当年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媳知道的绝对比父皇还要多。” “哦?” 皇帝明显不信。 沈云绾才多大,当年的内情,她怎么可能清楚。 “父皇,说到底,您是因为不相信秦国夫人的为人,才会对谎话深信不疑。我早就跟皇祖母求证过,当年皇祖母未必相信齐家的话,可是皇祖母不敢拿秦国夫人的声誉去赌。因爱则生忧,因爱则生怖。” “那你就敢拿秦国夫人的声誉去赌吗?” 皇帝抓住了沈云绾话里的漏洞。 “你是想借着太傅和齐国公的内疚来为谨王谋利,所以才会翻出当年的真相。沈氏,你把手伸得这么长,知不知道你是牝鸡司晨!” 皇帝的目光充满了压迫感,像是一座山岳压在沈云绾的头顶,马上就会让她化为齑粉。 可沈云绾的字典里唯独没有“怕”字。 “可惜父皇猜错了。王爷并不支持我追查当年的真相。是我机缘巧合,得知了秦国夫人的旧事,作为女子,不能忍受秦国夫人背负污名,所以,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宁愿被父皇忌恨,也要求一个心安。” 沈云绾的声音仿佛金声玉振,清冷中透着宁折不弯的刚烈。 “儿媳曾经在茶楼约过姜大人。儿媳当时就说过,女子存世本就艰难,儿媳只想帮秦国夫人要一个公道!” “陛下,臣当年因为一己私心酿成大错,让秦国夫人蒙冤而死。臣为了赎罪,恳请陛下应谨王妃所请,给秦国夫人一个公道。” 姜重吾跪在地上,只觉得双膝仿佛有着千钧之重。 就像谨王妃所说,佳人芳魂已杳,而自己却坐享荣华、子孙满堂,自己的愧疚不值一文。 如今,自己只想用尽一切去弥补她,让她在九泉之下能够安息。 “太傅,快请起。朕准了谨王妃所奏。” 皇帝对姜重吾的感情非同一般,在皇帝心中,姜重吾一直都是如师如父的存在。 他走下座位,亲自将姜重吾扶起。 姜重吾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皇帝看着对方花白的头发,心惊地发现,太傅这段日子像是苍老了十多岁,不再如从前那般神采奕奕,而是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身上充满了暮气。 或许在太傅心中,秦国夫人便是天上的那轮明月,可望不可即,终其一生都无法释怀。 “父皇,儿媳恳请父皇传证人上殿。” 事关秦国夫人的声誉,沈云绾当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为了这件事,她颇费心思,就连谨王府的探子都撒出去了几十上百人,终于让她发现了蛛丝马迹,进而查到当年的真相。 这个儿媳妇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皇帝心中生出了一丝感慨。 母后目光如炬,帮长子挑选了一个“贤内助”,虽然沈氏桀骜不驯,但是她的能力不输给任何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处置 姜重吾上前一步,趁着齐国公愣神的功夫,抢先一步将宣纸抢在了手中。 看着上边的墨迹,姜重吾手指颤抖,仿佛手里薄薄的纸张有着千钧之重。 他承受不住地跪在了地上,一瞬间老泪纵横。 “灵蕴,灵蕴……” 仅仅四个字,却是椎心泣血,姜重吾撑不住地扑在地上,竟是“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皇帝带着怒火的面庞瞬间神色大变,上前一步,连忙去扶姜重吾。 钱有福也极有眼色地小跑上前:“陛下,让奴才来……” 皇帝没有理会钱有福,而是目光担忧地望着姜重吾:“太傅,你还好吗?” “陛下,臣有罪,臣有罪!臣万死莫赎啊!”姜重吾喃喃着。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没有似是而非地去误导齐宏光…… 那么,灵蕴也不会和齐宏光闹得不可开交!若是他们夫妻和美,就不会被小人有机可乘,灵蕴也不会难产而死,还要背负着不贞的污名,一背就是几十年! “太傅,不怪你,可恨的是……” “不,陛下……” 姜重吾惨笑着打断了皇帝:“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是我害了灵蕴,是我负了灵蕴!” “待我百年之后,到了九泉之下,灵蕴还愿意见我吗?”姜重吾的眼底一阵模糊,他的声音仿佛在滴血。 “陛下,您说灵蕴还肯见我吗?” 姜重吾的目光如同风中之烛,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熄灭。 这让皇帝不忍再看,只能垂下目光安慰道:“姨母心地善良,您又是她少年相恋之人,朕想……” “父皇,您不是秦国夫人,您没有资格替秦国夫人原谅。” 沈云绾看不得皇帝踩着秦国夫人的尸骨来谈原谅。 “姜大人的所作所为,我想,只会让秦国夫人少年时的梦彻底破灭,发现自己曾经相知相许之人也不过如此,如这天下任何一个庸俗不堪的男子般,根本配不上秦国夫人。明月至高至洁,虽然它的光辉普照着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就连沟渠也一视同仁,可是明月绝不会坠落在污泥中。”.m 沈云绾深深地看了姜重吾一眼,毫不掩饰唇畔的讥笑:“姜大人,秦国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早有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沈云绾的反问让姜重吾浑身一震,眼底的光彻底的熄灭了。 谨王妃没有说错,明月就算原谅自己,恐怕以后生生世世,都绝不会再与自己相遇。 这么残酷的真相,接受不了的何止是姜重吾。 齐国公的心神已经远走,直到这一刻才神魂附体。他的嘴角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出现了深深的纹路,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肃。 “姜重吾,当初若不是你卑鄙,我又怎么会跟灵蕴走到这一步?你若是还有一丝愧疚,就应该去灵蕴的墓前以死谢罪。” “我欠灵蕴的,我自然会还,我们之间,何须你置喙?!我是卑鄙,你呢?我不相信当初你不知道灵蕴心有所属,可你却横刀夺爱,仗着权势逼迫灵蕴,你又何尝不是一个龌龊、下作的小人!” 姜重吾原本灰暗的目光重新燃起了光亮,却是仇恨烧出的火苗。 “齐宏光,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余生,我姜重吾与你齐家满门不死不休!” 啧,这狗咬狗的戏码可比方才的“浪子回头”、“幡然悔悟”好看多了! 沈云绾巴不得这两个人当着皇帝的面打起来,最好再误伤到皇帝。 可惜,姜重吾和齐宏光还有理智在,只是互骂而已。 “够了!” 皇帝心里虽然对姜重吾十分敬重,可是看着他跟齐国公两个人跟个“乌眼鸡”一样,只能出言阻止。 “太傅,这件事,朕一定会追究到底,太傅一定要保重身体。” 在皇帝眼中,齐国公才是更可恨的。当年,想必他便是如逼迫自己一般逼迫姨母。 若是没有他从中作梗,姨母便会和太傅终成眷属,明月也不会年幼失怙,若是有父亲、母亲疼爱,母后也不会因为怜惜明月,逼迫自己娶明月为妻。 齐宏光才是始作俑者。 姨母会销香玉陨,全是拜齐家所赐。 “钱有福,传朕旨意,齐国公世子庸懦无能,败德辱行,不堪为世子;孙氏……” 一个妾室,还不值得皇帝下旨。 皇帝皱了皱眉,冷声道:“传朕口谕,赐死孙氏,齐家不得操办后事,不得入齐家祖坟。” 若是孙氏没有陷害秦国夫人,即便她是妾室,但她身为世子的生母,也是有资格葬在齐家祖坟里的。 但是有了皇帝的口谕,孙氏死后,只能用草席卷了,随便找个地方葬了。 “父皇,对于孙氏的处置,儿媳认为,还是其他法子更好。” 沈云绾可不想让孙氏这么便宜就死了。 先皇后和萧夜珩受过的罪,沈云绾要让孙氏全都尝一遍。 皇帝只想快刀斩乱麻,若是传出秦国夫人死在后宅的争斗中,岂不是显得自己这个皇帝太无能了。 要知道秦国夫人不仅是自己的姨母,还是岳母。 “放肆!朕如何处置孙氏,不是你该操心的。再敢胡闹,朕让皇后好好正一正你的规矩。” “哀家看,谨王妃的规矩好得很,何须皇后来教!”伴随着外头宫人小心翼翼的阻拦声,太后扶着柳姑姑的手臂闯进了书房。 “母后。” 皇帝连忙行礼。 “臣参见太后娘娘。”姜重吾和齐国公相继跪在了地上。 然而,太后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姜、齐二人。 太后在钱有福搬来的椅子上落坐,朝着云绾招了招手:“好孩子,灵蕴泉下有知,有你这么好的外孙媳妇,也能安心转世了。”壹趣妏敩 “皇祖母,我身为晚辈,岂能看着长辈蒙冤受辱,否则,跟禽兽何异!” 沈云绾话音方落,皇帝的脸色有一瞬的晦暗。 太后看在眼底,心中无声冷笑。 这个儿子,果然和先皇一样冷血无情。 明知道自己的姨母含恨而死,还妄图粉饰太平,云绾骂得好,他的心肝都被狗吃了! “哀家还记得灵蕴临终前说过,这一生,她无愧于任何人,今生的情也好,恩也好,债也好,都留给今生。日后上穷碧落,生生世世不再相见。” 第二百四十三章:教训 沈云绾带着宫里的女官来到了齐国公府。 传旨的太监比沈云绾快上一步,听到齐明磊被废除了世子之位,齐家人脸色各异。壹趣妏敩 齐明磊还不知道弄丢了世子之位的原因,看着妻子如同天塌了一般晕了过去,他回过神,翻了翻身上,取出一张银票往传旨太监的手里塞。 “公公,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龙颜,还望公公指点。” 传旨太监不但没有去接银票,语气还不阴不阳的:“齐世子……不对,不应该再叫你世子了,你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咱家一个传话的又怎么会知道?” 说完,饱含深意地扫了一眼齐家众人,一刻不停地离开了。 “大哥,会不会是谨王妃从中作梗?” 比起三房急不可耐地想要上位,二房的齐明江还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天陛下能拿着大哥开刀,焉知日后会不会对齐家动手。 三房娶回来一个公主儿媳,当然不怕了。 不料,这句话却被沈云绾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本宫从中作梗?还是齐家不满父皇的决定?” 沈云绾目光睥睨地从齐家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看到齐家众人不约而同地垂下了脑袋,刚才出声的齐明江就差把脑袋埋到胸前了,沈云绾勾起唇。 “若是对父皇的旨意不满,齐二爷大可效仿周家去敲登闻鼓。只是齐家会不会步周家的后尘,本宫就不知道了。” “谨王妃,家父怎么说也是谨王殿下的外祖父,你又何必将事情做绝,一点亲戚情分都不念。” 齐明磊还没有从打击中回神。 这个时候打感情牌不觉得晚了吗? 沈云绾看了一眼身后的女官:“张姑姑,你也看到了,这就是齐家的规矩。” “谨王妃放心,奴婢一定如实回禀给陛下和太后娘娘。” 齐家众人这才发现,谨王妃身后多了一个面目陌生的妇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靛蓝色的宫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她的面相就跟声音一般冷硬、严肃。 “有劳张姑姑了。” 沈云绾颔了颔首。 “罪妇孙氏身在何处?奴婢奉旨来教孙氏规矩,还不带路?!” 张姑姑早就得了太后娘娘的授意,今天来就是要给孙氏吃苦头的,因此不假辞色。 闻言,齐二夫人和齐三夫人面面相觑。 “罪妇孙氏?”为什么这四个字单独的意思都能听懂,连起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府里头除了孙姨奶奶外,哪里还有另外的“孙氏”?总不可能是国公府的下人吧。 齐二夫人陪笑道:“敢问姑姑是?” “奴婢是尚仪局女官,姓张名素芬,掌宫规礼仪,负责教导和训诫宫里的宫女跟太监,今日奉陛下和太后娘娘之命,来教孙氏规矩,还不赶紧带路?” “还是……” 张姑姑严厉的目光在园子里环视了一圈:“齐家想要抗旨不遵?”.m “姑姑明鉴,齐家绝无此意。”齐明磊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 他双腿一软,当先跪在了地上。 难道…… 当年的事……东窗事发了? 齐明磊的心头浮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张姑姑,敢问姨奶奶犯了什么错?” 齐明江什么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平日里深居简出,连国公府的大门都没有迈出去过,又怎么会在太后娘娘和陛下面前挂上号? 难道是妹妹在宫里犯了错?所以陛下才会迁怒到他们几个人的生母身上? “齐二爷,不该问的就少打听。在宫里,知道得太多可活不长久。” 张姑姑的话与其说是提醒,倒更像是威胁。 齐三夫人见状,咬了咬牙,主动站了出来:“谨王妃,妾身知道孙氏的院子在哪儿?妾身愿意带路。” 齐三夫人自觉看明白了,恐怕孙姨奶奶和大伯子背着所有人不知道干了什么龌龊事,既然是他们犯的错,凭什么把整个齐家拖下水。 闻言,在场除了三房的人之外,全都朝着齐三夫人怒目而视。 “老三,若是整个齐家都遭了难,你以为你跟你媳妇就能独善其身吗?” “二哥,你也不必说这种话,当初齐家有什么好处,全都是大房一个人占了,你们二房还能跟着吃些残羹冷炙,到了三房,连汤都不剩一滴。如今我们夫妻明哲保身又碍着谁了?” 齐三夫人狠狠瞪了齐三爷一眼。 “你若是胳膊肘往外拐,我就带着儿女回娘家。至于娶回来的祖宗,谁爱供着谁供着!” 齐三夫人在齐三爷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威胁道。 齐三爷闻言不敢再说话了。 嘉柔公主的脾气,他这个亲舅舅可招架不住! “谨王妃,张姑姑,请。” 齐三夫人冷冷地瞥了一眼齐家众人,朝着沈云绾露出一抹殷勤的笑意。 “谨王妃,今日多亏了您才平息了公主殿下的怒火,改日,妾身一定登门道谢。” 齐三夫人一改之前的横眉冷对,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整个齐家,恐怕就属她能屈能伸。 “本宫也盼着嘉柔能和驸马和和美美,这样父皇跟皇祖母也能少一桩心事。齐三夫人,本宫提醒你一句,人既然是你们齐家娶回来的,那就好好敬着,看在驸马对公主恭敬、爱护的份上,难道父皇还能不照顾自己的女婿吗?” 沈云绾抬手抚了抚鬓角,意味深长地说:“齐三夫人不会觉得本宫多事吧?” “当然不会,王妃您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妾身就怕自己愚笨记不住,恨不得找纸笔记下来呢。” 大伯子的世子之位飞了,最后落到谁头上,还不是陛下的一念之间。 齐三夫人心中一片火热,就算谨王妃在陛下那里说不上话,可太后娘娘对她宠爱有加,太后娘娘总能在陛下那里说上话吧。 若是哄得谨王妃高兴了,说不定这世子之位就稳了! 这个齐三夫人虽然识时务,但心性也太凉薄了。这种人,就只有利用的价值,绝不可能交心。 沈云绾眼底闪了闪,幽幽道:“既然齐三夫人这么说了,那本宫便再提点齐三夫人几句。” “王妃请讲。” 齐三夫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情。 “人呢,不聪明不要紧,关键啊,得会站队。若是船要翻了,还傻得留在船上,不知道另寻生路,要本宫说,死了也白死。三夫人,你说对吗?” 齐三夫人的心脏“砰砰砰”的一阵狂跳。 谨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齐家这条船要翻了?! 齐三夫人还要再追问,却见谨王妃手里的团扇遮住了下半张面容,那双绝美的明眸微微垂着,其中心绪令人无从猜测,分明是不想多言。 齐三夫人只能把疑问咽了回去,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哪怕到了孙姨奶奶的院子,仍是没有回过神。 守门的丫鬟看到齐三夫人来了,刚要打招呼,便见一个神仙妃子一般的美人带着一列仆妇长驱而入,丫鬟刚要阻止,便被其中一个仆妇捂了嘴,拖到了一边。 “参汤熬好了没有?我这浑身上下都不得劲,让厨房赶紧,别等我死了还喝不上。” 孙姨奶奶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这几十年,她虽然名为妾室,却在整个齐国公府横着走,没想到一只脚都进棺材了,会被一个小辈踩在头上。 偏偏,孙姨奶奶连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她也想进宫去问问女儿平时是怎么教导嘉柔的,居然会教出一个没规矩的小畜生,可是从一个月前,齐家往宫里递了不知道多少次牌子,全都石沉大海。 孙姨奶奶连个撒气的地方都没有。 “参汤?” 张姑姑在屋外听到了这一句,朝着身后的仆妇看了一眼,那人会意,朝着沈云绾福了福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沈云绾走进屋里,只见孙氏的脑袋上贴着膏药,侧卧在榻上。 看到自己进来,眼中浮上了诧异的光芒。 “放肆,见了谨王妃还不行礼?” 张姑姑眼风扫过,两个健壮的妇人直奔床前,将孙氏从床榻上扯下,在孙氏的惊呼声中,一脚踹在孙氏的膝盖上。 孙氏措手不及地摔了一个“狗啃泥”,地面上铺着的青石砖把她的嘴唇都磕破了。 孙氏忍着疼,抬起头,盯着齐三夫人:“你就这么看着我受辱?还不去请国公爷过来!谨王妃就算身份再尊贵,也不能跑到别人的府里来作威作福!” 孙氏骂得是齐三夫人,眼角的余光却落在沈云绾的身上,眼底的恨意一闪而逝。 小贱人得意什么!等着若姝成了事,早晚有她哭的一天! 沈云绾不知道收到过多少人的恶意,孙氏的想法又岂能逃过她的眼睛。 都这个时候了,孙氏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死有余辜! “罪妇孙氏,竟敢攀诬谨王妃,来人,掌嘴!”张姑姑不来虚的,一开口就来硬的。 孙氏懵了。 这个人又是谁? “老三媳妇,你是死的吗?还不赶紧去请国公爷!当心我让老三休了你!” 在巨大的惊恐之下,孙氏连做表面功夫都忘了,彻底暴露了她的真面目。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四十三章:教训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五章:“参汤” 然而,齐三夫人的耳朵像是聋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张姑姑听了孙氏的话更是连连皱眉。 “齐三夫人是府里的正经主子,你一个妾室是什么身份,竟敢以下犯上?” 张姑姑的声音冷冰冰的:“不知尊卑、不知上下,掌嘴二十!” 随着张姑姑的话音落下,一个仆妇手里拿着篾片,一篾片抽在孙氏的嘴巴上。 旁边的仆妇数道:“一、二、三……、八、九、十五……” 篾片声声入肉,孙氏的脸很快就肿成了一个猪头。 她的嘴角溢出鲜血,一双眼睛因为疼痛而被泪水填满,直到行刑结束,孙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含糊不清地道:“我要进宫求见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给我做主。” “想用皇后来压我?” 沈云绾慢吞吞地走到了孙氏的面前,提起裙摆,足尖挑起孙氏的下巴,目光居高临下,充满了蔑视。 “真是不知死活!” 沈云绾收回脚,冷笑着说道:“当年你做了什么恶事还要本宫再亲口说一遍吗?这位是尚仪局的张姑姑,是奉陛下和太后娘娘之命来教你规矩。” 在孙氏惊骇欲绝的目光里,沈云绾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甜美的笑容,仿佛恶鬼的低语:“以后张姑姑会长住国公府,每天早膳、午膳和晚膳前,都会教你规矩,什么时候你学好了规矩,张姑姑也能回宫复命了。” “谨王妃所言甚是。孙氏,你可要尽快把规矩学会了,也好让奴婢早日回宫复命。” 张姑姑一脸严肃地说道。 孙氏闻言肝胆惧寒。 自己的规矩有没有学好,还不是在张姑姑的一念之间,孙氏心里很清楚,这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在变着法子折磨自己,除非自己死了,否则,张姑姑绝不会有回宫的那一天。 究竟…… 是哪里走漏了风声?! 孙氏的手指贴在青石砖上,指甲不自觉地抠进了砖缝里。 “谨王妃,张姑姑,参汤来了,是不是现在就给孙氏喝?” 只见刚刚离开的仆妇端着一个铜盆,脚步极稳地从屋外走了进来,铜盆里的水没有撒出一滴。 沈云绾挑了挑眉,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赶紧,给孙氏把参汤喝了,万一学规矩的时候撑不住昏倒了,只会耽误了进度。” 张姑姑吩咐。 孙氏大睁着眼睛,喷火的目光像是要将铜盆戳出一个窟窿。 “不!我不喝!快走开!” 孙氏慌乱地摇着头。 就连齐三夫人也心有戚戚地移开了视线,不忍去看这一幕。 “孙氏,这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说着,张姑姑亲自捏住孙氏的下巴,朝着左右看了一眼。 铜盆端到孙氏面前,张姑姑捏着孙氏的鼻子就往她的嘴里灌…… 孙氏用力挣扎,铜盆里的水洒在她身上,将她身上的衣衫全都浇湿了,她吞咽不及,洗脚水灌进气管,呛得孙氏连连咳嗽。 直到铜盆里的水灌完,孙氏仿佛去了半条命,整个人了无生气地委顿在地上。 “国公爷到。” 外面传来小厮的声音。 孙氏的眸子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光亮,竟是挣扎着从仆妇的手里脱身,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夺爵 沈云绾的明眸里划过了一道暗色。 听蔡益农的意思,问题不仅仅出在外祖母身上,那就是出在宫里了。 前朝、后宫一直息息相关。 当年皇祖母曾经说过,她的后位和太子之位都摇摇欲坠,想必齐太夫人因此才会动了杀心。 若是皇后和太子的位置保不住了,秦国夫人身为中宫皇后唯一的妹妹,势必会受到牵连,不如未雨绸缪! 好狠毒的老妇人! “蔡氏会对儿媳妇动手,是因为当年先帝有了废太子的念头,蔡氏选择先下手为强,此举也是讨好恒王一派,本宫没有猜错吧?” 沈云绾一语道破了齐太夫人当年的心思。 闻言,蔡益农愣了愣,继而奉承道:“谨王妃,您可真是厉害,我姑母的这点花花肠子都让你猜透了。” 蔡益农实在不会说话,捧一个、踩一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蔡氏的儿子也在场。 “翠屏,蔡益农交代的你都记下了吗?” “回禀王妃,奴婢都记下了。” 沈云绾颔了颔首:“将蔡益农和孙氏带上,回宫。” 这些杀害了秦国夫人的帮凶,一个都别想跑。壹趣妏敩 “谨王妃,此事……此事能不能私下解决?” 齐国公始终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佝偻了下来。 虽然灵蕴死得很惨,可是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人死债消,从前的恩恩怨怨,就让它就此尘封不好吗? 齐国公下颚绷紧,内心在不断地滴血。 一边是亡妻,一边是生母,自己注定只能辜负了灵蕴。但是,自己绝不会让灵蕴枉死,孙氏,还有蔡益农,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私下解决?齐国公,你有没有想过,皇祖母肯不肯答应,王爷肯不肯答应?” 沈云绾扬起唇,露出一抹冷冽的笑容,目光里充满了嘲弄。 “齐国公,你这种窝囊废,我倒情愿母后没有你这样一位父亲。秦国夫人这一生,有你这样的夫君是她仅有的污点;母后这一生,有你这样的父亲也是如此。” 沈云绾目光睥睨地将齐国公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唇边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我若是你,只会无颜活在这世上。这样,你也不必看着自己的妻子含冤忍辱而死,还要护着杀害她的人!你这种人,也配提‘深情’二字吗?” 说完,扬长而去。 沈云绾踏上马车,目光如严冬般冷酷:“盯着齐国公,若是他不想自裁,那就帮帮他,送他一程。” 翠屏被沈云绾的冷酷吓到了,愣了愣才想起来劝阻:“王妃,以齐国公的年纪,今天又遭受到了这么大的打击,想必他也活不了多久,您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可我只要想着他一息尚存,便如鲠在喉。只有他死了,我心里才能舒服一些。” 沈云绾深深地看了翠屏一眼:“这是命令。” 闻言,翠屏不敢再劝了,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 希望日后王爷知道真相,不会怪王妃吧。 然而,马车还未走远,曾经的齐国公世子齐明磊便骑马追上。 他一勒马缰,挡在了沈云绾的马车前头,一脸悲愤地质问:“谨王妃,家父年纪大了,本来就不剩多少日子了!谨王妃为何连一个老人家都容不下?!家父是谨王殿下的外祖父啊……谨王妃为什么要下此毒手,逼死家父……” 齐明磊字字泣血,喊得声嘶力竭。 不一会儿,沈云绾的马车外面便围满了人,虽然顾忌着沈云绾的身份不敢上前,却在外边朝着马车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没想到齐国公当真自裁了。 翠屏掩下心头的震惊,听了齐明磊引导舆论的指责,不由怒从心起。 翠屏将目光投向了沈云绾。 “谨王妃,要不要奴婢去教训他?” “不必。” 沈云绾连旁边的幂篱都没有戴上,一只纤纤素手挑起了车帘,从马车里缓身而出。 众人只见一个貌美无双的女子跳下马车,身姿如穿花蝴蝶般的轻盈,接着,眼帘里便映出了一张倾城倾国的容颜,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息凝神起来。 “听到齐国公仙逝的消息,本宫也很遗憾。但齐国公为什么会走上绝路,齐明磊,本宫可以回答你。” 沈云绾在齐明磊快要喷火的目光中缓缓说道:“父皇下旨废除你的世子之位,是因为你人品卑劣,明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害死了秦国夫人的凶手,却助纣为虐,帮着生母一起隐瞒真相。你不要忘了,秦国夫人才是你的嫡母,你这么做,对得起秦国夫人吗?” “有你这样不忠不孝的儿子,难怪齐国公会想不开。对了,除了你的生母之外,当年,齐太夫人不满秦国夫人这个出身高贵的儿媳妇,在秦国夫人生产之后,齐太夫人指使娘家侄子帮她从外头买来毒药,将毒药下在秦国夫人的汤药中。” 沈云绾的目光充满了讥诮:“如今东窗事发,齐国公受不住连番打击,才会寻了短见。” “王妃说得没错。如今证人就在王妃后面的马车内,还请齐大老爷稍安勿躁,等我们王妃进宫禀明陛下后,陛下自会处置,齐家等着接旨吧!” 翠屏的神情充满了奚落。 齐明磊本来打算借着齐国公的死来搞臭谨王妃的名声,也好出一出心头的恶气,若是能让她丢了王妃之位那就更好了。 可是齐明磊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最后竟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齐明磊这一刻才感受到了什么是大势已去。 以太后娘娘对秦国夫人的姐妹之情,齐家恐怕全都完了。 母亲她当年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祖母不喜欢秦国夫人,那就让祖母自己动手好了,她一个妾室掺和什么! 此刻,齐明磊连自己的生母也埋怨上了。 他不会去想,如果不是孙氏当年在里头掺了一脚,他也不会当上国公府世子! …… 马车辚辚,重新朝着皇宫的方向出发。 “齐明磊倒是帮了我一把。我就怕这桩案子禀告给陛下后,陛下会从轻处置。如今齐明磊当街毁我名声,逼迫我只能自证清白,说出真相,现在闹得人尽皆知,陛下想大事化小都不行了。” 沈云绾勾起唇,神情中不仅没有被齐明磊冤枉的愤怒,反而一脸平静。 “王妃,真没想到,蔡氏如此歹毒。只可惜秦国夫人一代佳人,竟然死在了这些下作小人的手上。” 翠屏的心中一阵唏嘘。 “所以,做人光是光明磊落可不行。就算是菩萨心肠,也要有霹雳手段。” 沈云绾何尝不为秦国夫人感到遗憾呢。 若不是所托非人,秦国夫人不会年纪轻轻就走了,让亲者痛、仇者快! …… 秦国夫人的这桩旧案,因为人证物证俱全,皇帝的处置很快就下来了。 齐家被夺爵,从此成了平头百姓;而蔡家更惨,除了蔡益农被判了斩首外,阖府的主子都被流放到关外。 蔡家的这些人多年以来养尊处优,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边关。 坤仪宫里,太后眼睛微湿,拉着沈云绾的手臂不肯放下:“好孩子,多亏了你。可笑我这个做姐姐的也太没用了,连妹妹是被人毒死的都不知道。” 太后说到这里,声音里流露出一股切齿的恨意:“让那个老虔婆逍遥了这么多年,哀家真恨不得将她挖出来鞭尸。” “皇祖母,鞭尸就算了,有伤天和。为了蔡氏折了您自己的福气不值当。如今齐家丢了爵位,这是蔡氏曾经最看重的东西,她泉下有知,恐怕只会痛彻心肝。” 沈云绾就怕太后娘娘真的做出鞭尸这种事,只得想着法子尽力来开解太后。 太后娘娘闻言长长地出了口气:“哀家好恨!” “皇祖母,我们总要往前看。孙氏以后的每一天都活罪难逃。而且,她的三个儿子因为她的所作所为一定会对她心生怨恨,孙氏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有个这种自私自利的生母,沈云绾可不相信歹竹出好笋,齐家的三个儿子只会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说得没错,哀家一定要多活几年,看着孙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抱恨而终!” 太后的眼神燃起了一丝火苗。 “太后娘娘,所以您更要保重身体。”柳姑姑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还是谨王妃有办法,让谨王妃您一劝解,太后娘娘的心里头就舒坦了。” “柳姑姑您就别取笑我了。” 沈云绾说完,见太后娘娘的脸上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容,顿了顿,方才说道:“皇祖母还有什么烦心事吗?云绾虽然愚笨,也想为皇祖母分忧。” “你啊,你这孩子若是再愚笨,天下就没有聪明人了。” 太后叹息了一声:“哀家这点心事都被你看出来了,哀家还以为藏的很好呢。”m..m “皇祖母,当着云绾,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沈云绾柔声道。 沈云绾很好奇,究竟什么事,才会让太后娘娘欲言又止。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四十七章:夺爵免费阅读。 第二百三十七章:考验 回宫的马车上,翠屏看着谨王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几番欲言又止。 沈云绾虽然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却将翠屏的心事尽收眼底。 “你想说什么?” “王妃,奴婢以为……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了。”翠屏最终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说说看。”沈云绾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异光。 “王妃,陛下既然有意将郑家的女儿嫁给宸郡王为妻,就是希望王爷能够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将来对宸郡王网开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太后娘娘不要插手这桩婚事……” “翠屏,那你可知,郑竹萱是郑家仅存的血脉了。宸郡王无法生育,郑竹萱嫁给他就是守活寡。何况宸郡王心性凉薄,如今又添了暴虐的缺点,让郡王府的下人叫苦不迭。郑竹萱才十六岁,真要给他做了继妃,一生都毁了。” “可是王妃,这桩婚事既然是陛下提出来的,奴婢以为,这也是对王爷的考验。若是王爷不肯答应,一定会在陛下的心里留下一根刺。” 翠屏咬了咬唇。虽然自己从前是太后娘娘的人,可是跟在王妃身边的这些日子,王妃待自己不薄,若是自己看着王妃心软而不劝阻,那就对不起王妃对自己的真心了。 “王妃,奴婢以为您还是置身事外的好,就算要反对,那也该由太后娘娘出面。” 看着翠屏全心为自己考虑,沈云绾心中一暖,温声道:“皇祖母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这件事,我需要问过王爷的意思再做决定。” 沈云绾不知道萧夜珩听后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不可忽视的是,这桩婚事对谨王府十分有利,只要萧夜珩答应了,就能取信于皇帝,也会加重皇帝立他为太子的决心。 既然王妃都这样说了,翠屏不好再多嘴了。 虽然,她心中有另外一重顾虑。 郑竹萱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还是王爷的表妹,无论是在太后娘娘心里还是王爷心里,郑竹萱的分量要比齐家的那些女孩重多了。 就算当年在王爷最艰难的时候,太后娘娘宁愿从齐家的女孩之中挑选齐若姝来给王爷留后,也不舍得委屈了郑竹萱。 翠屏就怕,郑竹萱嫁不成宸郡王,最后把主意打到王爷的头上来。 沈云绾回到府里已是深夜。 萧夜珩还没睡下,见她进屋,快步迎了上来。 “我收到了齐家的丧信,齐国公离世了。” “齐国公是因为受不了打击自杀的,你不会怪我吧?”沈云绾从萧夜珩的手里接过了热茶,喝了一口。 “这是齐国公自己的决定,与你何干。”萧夜珩将茶盏放到了桌上。 “绾绾,快坐下休息,今天辛苦你了。” 萧夜珩将沈云绾扶到椅子上,抬起有力的手指,力道适中地帮沈云绾按着肩膀。 “父皇打算给萧君泽和郑竹萱赐婚……” 沈云绾突然说道。 闻言,萧夜珩手里节奏没停,低醇、磁性的声音响在沈云绾耳畔,比琴声还要动人。 “皇祖母跟你说的?” 沈云绾偏头,朝着萧夜珩露出了一抹笑容:“聪明,一猜就中。” “绾绾,皇祖母难道没有告诉你,郑四表妹有个指腹为婚的夫婿吗?” “真的假的?”沈云绾倏地转过身,望向萧夜珩的一双明眸充满了诧异。 “父皇明知道郑竹萱有婚约还要给她赐婚,难道是从嘉柔公主的婚事上得到了灵感,希望男方知难而退吗?” “那倒不是。” 萧夜珩失笑道:“郑四表妹的夫婿在三年前落水而亡,因此,婚事便耽误了。” “可是,人死了,婚约不就作废了吗?” 沈云绾蹙起眉尖。 “皇祖母将选择权交给我,不就是希望我能够阻止这桩婚事吗?” “绾绾,你不能出面做这个恶人。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好,父皇心里对你成见很深,若是你还要插手萧君泽的婚事,很可能让父皇动了杀机。” 萧夜珩不明白皇祖母为什么要这么做。 利用绾绾的心软,以及她同为女子的“共情”,逼迫绾绾去做这个出头鸟。 皇祖母明明有办法阻止这桩婚事。 “你是让我袖手旁观吗?” 沈云绾咬了咬唇。 “可是郑竹萱是你的表妹,若是你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你让你的属下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你凉薄,就此离心?” 萧夜珩听后,心里虽然感到有些好笑,却因为妻子对自己的关心而十分感动。 “绾绾,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牺牲一个郑竹萱就能够换来父皇的信任,我想,不会有任何人反对。” 萧夜珩在沈云绾的鬓间落下一个吻,看向翠屏时,一双温情脉脉的墨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冽。 “去请卢先生过来。” “是,王爷。”翠屏方才将夫妻两人的谈话听了个完整,心里面不由松了口气。 还好王爷是站在王妃这边的。 “这么晚,卢晗之都睡了,你何苦把人叫醒了。” 沈云绾挑了挑眉。 “绾绾,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体谅别人了。下次你也体谅体谅我,为我多想一想。” 萧夜珩拉过来一把椅子,在沈云绾的对面落坐,一双墨眸里的深情如同喷涌的泉眼般,仿佛满地即将溢出来。 “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没有任何人值得你涉险。绾绾,你记住,是任何人。” 听了萧夜珩的话,沈云绾不禁咬住了红唇。 “如果……是皇祖母呢?” 她不知道,萧夜珩所说的任何人,太后是不是排除在外的。 闻言,萧夜珩轻笑了一声,长臂一伸,将沈云绾抱入怀中,让沈云绾的脸蛋贴在自己的胸口。 “绾绾,你孤身来到这里,就只有我,若是不把你摆在第一位,我有什么资格娶你。就算我们的婚事是御赐,我也会放你离开……” “可是皇祖母教养你长大,若是有一天,必须在我们二人中选择,你若选了我,不是辜负了皇祖母的养育之恩吗?” 虽然萧夜珩的深情让沈云绾异常感动,可同样的,沈云绾也无法坐视萧夜珩因为自己而陷入两难之中。 “绾绾,在这个世上,换了我和其他人,你又会怎么选?” 萧夜珩柔声道。 闻言,沈云绾不假思索:“我当然是选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何种境地,我的答案只有一个。除了你,其他都是不相干的人。若是我力所能及,我会帮忙。可若是必须做出取舍,我没有那么伟大。” 沈云绾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她只是凡事有自己的原则。 “绾绾,既然在你眼中,我是最重要的,你自然也值得我这么做。” 萧夜珩的心事是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的,但是值此良夜,怀中就是自己倾心所爱之人,而她同样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萧夜珩终于说出了在心中压抑了多年的往事。 “当初你有没有想过,皇祖母为什么会避居到佛寺中,并且和我多年未见?绾绾,我和皇祖母的关系,不仅仅是亲情,也不仅仅是恩情。” “皇祖母现在很坚定地选择了我,是因为她对父皇的失望积少成多,最终无可挽回。而我,当年始终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当初小齐氏将自己丢在冰天雪地的梅林之中,那段时间,恰恰是皇祖母和父皇关系最僵的时间。 而自己,何尝不是他们博弈的棋子。 但是对萧夜珩来说,无论太后放弃过自己多少次,但将自己养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绾绾,我欠皇祖母的,自当舍身去报;可你不欠她的,我不希望你被皇祖母利用。” “王爷、王妃,卢先生到了。” 翠屏的声音打断了屋里的谈话。 萧夜珩眼里的温情如同冰消雪融般,瞬间不见了踪迹,而是又恢复了以往的淡漠。 “进来。” 萧夜珩话落,卢晗之推门而入。 他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袍子,头发仅用一根竹木簪子束起,或许是刚睡醒,整个人透着一股惫懒,颇有魏晋名士的风采。 “晗之参见王爷、参见王妃,不知道王爷召晗之来有何吩咐?” “卢先生,坐。” 翠屏连忙搬来了一把椅子,接着给卢晗之送上一杯茶。 “多谢王爷。” 卢晗之拱了拱手,将茶水放到了一边。 “王爷深夜召我前来,是有棘手之事吗?” “父皇打算将郑氏女指给萧君泽为继室。” “郑氏女?”卢晗之皱了皱眉,“难道是太后娘娘的娘家?王爷,若是我没有记错,郑家好像只有这一个后人了。” “你没说错。” 萧夜珩颔了颔首。 “晗之,你的意见呢?” “王爷,我认为这桩婚事极好,让郑氏女嫁给宸郡王,我们不仅在宸郡王府有了自己人,还能让陛下安心,一举两得。” 卢晗之目光一亮,就差击掌称赞了。 但是想到王爷深夜召自己前来…… 他犹豫道:“难道王爷不同意这桩婚事吗?” “绾绾,你听到了,卢先生也觉得这桩婚事极好。” 萧夜珩微微一笑。 这样,绾绾的内疚就能少一些了吧。 第二百三十八章:故人来访 听了谨王殿下的话,卢晗之更为迷惑了。 “王妃,难道是您不同意这桩婚事吗?既然陛下打算圣旨赐婚,那就说明这桩婚事势在必行。若是您出面阻止,只会触怒龙颜,后患无穷。” 卢晗之极力劝解。 “况且……” 卢晗之偷觑了一眼谨王殿下的面色,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郑家的小姐如今也到了待嫁之年,可是我在京城里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以郑家的身份,总不至于给女儿找赘婿。可郑家到现在还没有给郑小姐订下婚事,总不能让郑小姐变成老姑娘。说明郑家另有打算……” “混账!” 萧夜珩岂会听不出卢晗之的话里有话。 自己找他来,是为了开解绾绾,不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不管郑家有没有这种心思,本王都没有心思。” “王爷,郑家一直拖着郑小姐,不就是对谨王侧妃的位置有想法吗?王妃对我有再造之恩,我必须实话实说。”若是当初没有王妃求情,自己早就被王爷“发配”到江南去了。卢晗之的心里始终记着谨王妃对自己的恩情。 “郑竹萱想要做你的侧妃吗?” 沈云绾惊讶地蹙起眉。 “可是,我嫁给你也有段日子了,为什么皇祖母从未提起过?” 既然是郑家的意思,那未必不是太后的意思。 难道,太后之所以会在坤仪宫里对自己说那些话,是希望自己接纳郑竹萱,让郑竹萱成为谨王侧妃,借此来破局吗? “绾绾,当年皇祖母嫁给皇祖父时,郑家并不同意这门婚事,可是皇祖母一意孤行……后来……郑家的下场你也看到了。皇祖母对郑家有愧,连我也不知道皇祖母会拿什么来弥补郑家。” 萧夜珩选择实话实说,就怕一个不慎,误导了绾绾,让她因为心软陷进别人的圈套里。 “王爷,晗之说句不中听的话,当年郑家势大,直逼皇家,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容忍。只是先帝的手段太激烈了。” 卢晗之总算听明白了。 恐怕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得知了陛下要给郑氏女和宸郡王赐婚的消息,便透露给了王妃,希望王妃能够出面阻止这桩婚事。 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理由才能让陛下改变主意?除非,王妃将郑氏女接进府里,陛下总不可能让郑氏女一女二嫁。 于公,郑家人丁单薄,整个郑氏一族只有一个郑延年,而且还是远支,和嫡支关系不大,娶了郑家女,对王爷毫无助力。 于私,王妃深明大义,聪慧无双,且对自己有大恩,自己更不能看着郑家女嫁给府里来给王妃分宠了。 “王妃,您千万不可糊涂。既然陛下准备赐婚,说明这桩婚事势在必行,您若是阻止,是引火上身!” “也许郑家有别的打算,也许郑竹萱没有遇到合适的婚事。卢先生,总不能因为我们的猜测,就看着郑竹萱跳进火坑吧?” “王妃,这个火坑又不是您推她进去的。”卢晗之不以为然,“不过……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会不会得罪太后娘娘?” 卢晗之将目光投向了谨王殿下。 他自己出身世家,知道有些女子是会将娘家看得比自己的子孙还重的。 万一太后娘娘更看重娘家的侄孙女,若是和王爷生出嫌隙,那就不美了。 “所以,本王才会让你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会得罪父皇,又能让王妃跟皇祖母交差。” 从一开始,萧夜珩就抱着这样的打算。 皇祖母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帮绾绾解决这桩难题,让她好跟皇祖母交差。 “王爷,这还不简单吗?王爷把这件事交给我,山人自有妙计。” 郑家把气节和门楣看得比什么都重,对待这种人,往往要用阳谋。 “好,那就拜托先生了。” 送走了卢晗之,萧夜珩牵起沈云绾的手,柔声道:“时辰不早了,你累了一天,快去沐浴吧。” 沈云绾点了点头。 直到沐浴完,仍是怀着满腹心事。 “难道皇祖母真打算让郑竹萱给你做侧妃?” 沈云绾垂下眼眸,若是这样,自己跟太后之间的关系就要重新考量了。 “未必如此。但皇祖母绝对不会让郑竹萱嫁给萧君泽。或许,皇祖母真的会让郑竹萱招赘,延续郑家的血脉。”至于郑竹萱的幸福,恐怕从来都不在皇祖母的考量之内。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皇祖母的心狠。” 沈云绾叹了口气。 她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发尾在萧夜珩的心口碰了碰:“我也低估了你的心狠。我还以为,你对郑竹萱会跟齐家人不一样……” “绾绾,我跟郑竹萱加起来一共才见了三面,你觉得我对她应该有什么感情?”萧夜珩清楚沈云绾并不是在吃醋。 他低下头,捕捉到沈云绾的红唇,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马上就要天亮了,我们不要再谈无关紧要的人了……” 此刻,沈云绾并不知道,坤仪宫内,太后同样辗转难眠。 “阿柳,你说云绾这孩子会怎么选择?” “太后娘娘,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件事,您不应该拿来为难谨王妃。” 柳姑姑不知道太后怎么会出了这样一记昏招。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不是钱有福暗中报信,我还会一直被皇帝蒙在鼓里头。”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听着尊贵无比,可我的权利也只能遍布这后宫之中,宫外的事,我也是鞭长莫及。你说,我又能怎么办……” 郑竹萱是郑家仅存的血脉了,虽然在自己心中,阿宝是最重要的,可若是让郑竹萱嫁给萧君泽,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如何有颜面去见自己的父亲和兄长! 当初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郑家也不会连个男丁都不剩。 “太后娘娘,那您为何不把陛下的意思告诉给谨王殿下,偏偏要绕个弯子……” 柳姑姑皱起眉。 “你不懂。我是希望云绾那孩子会因此心软,若是……” 太后还没有说完,就被柳姑姑捂住了嘴。 “哎呦我的主子,有些话,就算对着奴婢,您也永远都不要说出口,说出来,就伤了情分了。” 柳姑姑身上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说到底,还是云绾这孩子太好了,我才会存了不切实际的想法。我知道,阿宝眼里只有她一个,可是……能有郑竹萱的一席之地,我就满足了。” 太后自己的心情也很复杂。 既希望沈云绾答应,又怕她答应。 “谨王妃这个人,奴婢也算看明白了,若是不触碰她的底线,那王妃娘娘就跟菩萨似的;可是太后娘娘,若是犯了她的忌讳,以谨王妃的手段,就算郑小姐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又能在谨王妃的手里走上几个回合?” 柳姑姑知道忠言逆耳,可是她更怕,主子一时迷了心窍,逼得谨王妃和谨王殿下离心,那就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好主子,您想想,谨王妃不仅有心计,更有一手用毒的本事。真让郑小姐进了谨王殿下的后院,郑小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想到沈家还有萧君泽的下场,就连太后都不由头皮发麻。 “我今天不应该跟云绾提起的。”太后心中一阵后悔,可是当时说都说了,后悔也已经晚了。 最重要的,是如何弥补两个人因此而产生的嫌隙。 柳姑姑在心底无声地叹气。 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谨王殿下如此爱重谨王妃,知道了太后娘娘的意思,会不会因此跟太后娘娘离心。 当然,这句话柳姑姑只会压在心里头,木已成舟,何必说出来给太后娘娘添堵呢。 毕竟太后娘娘现在除了谨王殿下,也没有别的指望了。好歹谨王殿下是个念旧情的人,不似陛下,那才是真正的心性凉薄。 沈云绾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匆匆用了午膳,她便带着翠屏赶往公主府。 紫竹前天派人送来消息,说是药圃里的紫晶草开花了,询问沈云绾怎么处理。 沈云绾今天正好腾开手了,打算亲自指点紫竹制药。 然而,沈云绾刚到公主府,连椅子都没有坐热,公主府外头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让她进来吧。” 听到这个名字,沈云绾竟有着一股恍如隔世之感。 沈婉竹在婢女的带领下走进了花厅。 如今沈云绾的身形虽然依旧纤细,但是小腹却隆起了小山一般的弧度。 她一手扶着肚子,艰难地落座。 “谨王妃,好久不见。” “这话应该是本宫来说。沈婉竹,好久不见。” 沈云绾将沈婉竹自上而下地打量了一番,发现对方的气色并不是很好。 不应该啊,虽然沈婉竹腹中的孩子并非镇北侯府的骨肉,可是陛下派了宫中的女官和嬷嬷前去照顾,难道镇北侯府还敢虐待沈婉竹吗? “真没想到,你如今又摇身一变成为谨王妃了。” 沈婉竹的语气不无讽刺。 她朝着沈云绾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我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沈云绾。你到底是谁?真正的沈云绾又去哪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前尘往事 对于沈婉竹的老生常谈,沈云绾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她反问:“我不是沈云绾,我又是谁?” “我不管你是谁,但你一定是冒充的,沈云绾的肩胛处有一枚梅花形状的胎记,你敢让我看吗?” 只见沈婉竹紧紧地盯着自己,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剥光了一样,沈云绾的唇边逸出了一声轻笑。 “沈婉竹,你不必诈我,我身上没有任何胎记。如果你有证据证明我是冒充的,欢迎你去告发我。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都不会置之不理。” “如果你没有证据……” 沈云绾话锋一转,嗤笑道:“别人只会把你当成疯子。” 沈婉竹没想到自己的计谋这么轻易就被识破了,心中一阵不甘。 “究竟要怎样,你才会放过我?” 如果不是沈云绾把消息透露给了镇北侯府,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怀的不是楚家的骨肉。 虽然她们娘两个明面上不敢拿自己怎么样,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前日自己想去后花园走走,结果发现鹅卵石上被人倒了桐油,如果不是服侍的丫鬟用身体给自己垫在下头,自己腹中的孩子就要保不住了。 “什么叫我不肯放过你。” 沈云绾静静地看着沈婉竹:“不管你信不信,如果不是你主动找上门,我都要把你这个人给忘了。” “不过,你在镇北侯府的处境我也能够想象得到,我可以给你指一条生路,就看你肯不肯了。”錵婲尐哾網 “生路?” 沈婉竹盯着沈云绾的目光充满了狐疑。 “你会有这么好心吗?” 沈云绾闻言,深深地看了沈婉竹一眼。 “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吧。” “好,你说,我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沈婉竹如果不是无路可走了,绝不会在今天找上门来。要知道,光是避开陛下派来的耳目,就让她耗费了一番功夫。 “崔瑶仙已经病逝……” “崔瑶仙死了?” 沈婉竹失声喊道:“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京城里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是因为宸郡王府对崔瑶仙的丧事密而不发,并且,陛下已经和崔家达成了协议;关于宸郡王的继室,陛下也在物色合适的人选。” 沈云绾勾起唇,甜美的声音如同包裹着糖霜的毒药,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成为新一任的宸郡王妃?” 沈婉竹闻言心头一跳,狠狠心动了。 就算明知道沈云绾是在给自己挖坑,可是郡王妃的位置对她的诱惑太大了。 沈婉竹心里很清楚,自己生产的那一日就是自己的催命符,但如果自己能够成为宸郡王妃,那么自己的性命就能保住。 可是,想让自己死的人是陛下,难道沈云绾还能为了自己跟陛下作对吗? “我就算想成为郡王妃又有什么用?陛下根本不会同意。” 沈婉竹虽然语气嘲讽,但目光中仍是流露出了一丝期盼。 见状,沈云绾微微一笑:“世上有一株奇花,此花叫做紫晶草,五十年才会开一次花,花朵刚一凋谢便会结出果实。传闻,服下此花的人会对服下紫晶草果实的人死心塌地。” 第二百四十章:一步闲棋 “奴婢给王妃请安。” 紫竹放下花盆后,连忙给沈云绾行礼。 “这几天辛苦你了。”沈云绾柔声说道。 紫竹来的正是时候。 紫晶草近在眼前,这种明摆着的诱惑可比无形的诱惑更叫人难以拒绝。 毕竟,看得见,就想要摸得着。 “回禀王妃,这都是奴婢的分内之事,何谈辛苦。”紫竹进屋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沈婉竹,但王妃没有发话,她眼中就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 “王妃,奴婢有一事不明。” 紫竹慢吞吞地说道:“这紫晶草的花朵为何会是白色的,难道不应该是紫色吗?” “紫晶草,顾名思义,就是紫色的结晶。它的花虽然是白色,但它的果实却是紫色的。” 沈云绾说着,目光往沈婉竹的身上一撇,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还记得紫晶草的效用吗?” “王妃说过,若是把紫晶草的花瓣和果实一起服用,就会让人失去记忆,前事尽忘。但若是有人服下了花瓣,另外一个人却吃了果子,那服下花瓣的人就会对另外一个人死心塌地。” 紫竹以为王妃是在考自己,不由娓娓道来。 “记性不错,看来我交给你的那本《镜花缘》你都记下了。” 沈云绾朝着紫竹投去赞赏的目光。 “紫晶草的花瓣需要放在檀木盒子里保存,否则花瓣用不上一个时辰就会干枯,另外,它的果实需要和花瓣分开存放,同样也要放在檀木的匣子里。” “原来如此,王妃,奴婢明白了。” 紫竹跃跃欲试:“奴婢这就去找匣子。” 说完,朝着沈云绾屈膝一礼,退出了花厅。 看着紫竹离去的背影,沈云绾收回视线,却与沈婉竹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我若是说了,你会兑现承诺吗?” 沈云绾嫣然一笑:“你可以试试看。试一试或许还有机会,不试,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我七岁的时候意外落水,醒来之后,脑海里便多了一段前世的记忆。” 沈婉竹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居然会把埋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启齿的秘密告诉自己的仇敌,可是形势所迫,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前世你虽然是妹妹,却比我貌美,比我聪慧,别人提起沈尚书的女儿,只知沈二小姐!而我,始终活在你的阴影下面。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后来,陈文杰说喜欢我,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压在你头上了,可没想到,陈文杰不仅花心,还是一个没用的东西,最后还早早死了,害的我背上了一个‘克夫’的名声。” 若说沈婉竹前世最恨的人,除了沈云绾之外就是陈文杰了! 前世自己若不是受了陈文杰的蛊惑,那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就只会是自己! “所以你就自导自演,搞出了一个意外走失的戏码,还把你走失的理由扣在我头上。” “谁让你样样都比我好,要怪,就怪你自己不懂得藏拙!” 沈婉竹毫无内疚之心。 “前世,你跟随明轩哥哥去江南赴任,在去江南的途中,你救了一个毁容的女人,她就是巫倩。” “巫倩神通广大,宸王殿下身患重病,就是巫倩治好的,你也因此成为了宸王妃的座上宾。所以,我重生以后,便提前找到了巫倩,成为了救她的那个人。并且,我用了一点手段,让她以为我是她转世的女儿。” “我靠着巫倩的本领,搭上了宸王殿下的船,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这些秘密在沈婉竹的心里压得太久了,如今说出来之后,除了满心的惶恐之外,还多了一股如释重负的轻松之感。 她惶恐的是,不知道沈云绾会怎么对待自己。 毕竟自己抢走了她的机缘,她世子夫人的位置。 “放心,我还要多谢你抢走了楚明轩,这种见异思迁的男人根本配不上我。” 沈云绾似是看透了沈婉竹的心中所想。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前世,在你死前那一刻,大魏如何了?” 闻言,沈婉竹似是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一幕。 她瞳孔紧缩,连呼吸声都急促了起来。 沈云绾无声地皱了皱眉。 难道前世,大魏的结局真的跟自己设想的一样,陷入了风雨飘摇之中吗? 然而,沈婉竹的话却出乎了沈云绾的意料。 “前世,江南水患爆发,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一些乱贼集结了各地的流民,想要推翻皇帝;边关也闹出了乱子,因为军饷迟迟没有发下来,许多士兵作战时连肚子都填不饱,导致前线一直溃败。最后,北蛮的铁骑竟然踏破城池,一路南下,直抵京师……” 沈婉竹紧紧咬着唇,无声地打了个寒战,脸色更是白的可怕。 沈云绾猜到沈婉竹可能在北蛮人的手里吃了苦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恰好紫竹拿着檀木盒子走进屋里。 “王妃,奴婢现在能把紫晶草的花朵摘下吗?” 沈云绾颔了颔首。 有了紫竹的打断,沈婉竹霎时如梦初醒,空洞的眼睛重新恢复了神采,身体里的生机也逐渐回来了。 前世和今生已经不同了。 也许,前世的惨烈今生根本不会发生,沈婉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紫竹得了沈云绾的首肯,小心翼翼地将花朵取下,迅速装进了檀木盒子里。 就在这时,空枝上竟是结出了一颗紫色的果子,虽然只有指甲大小,也足以让人啧啧称奇了。 紫竹见机极快地将果子摘下,装进另一个檀木盒子里。 “王妃,真是太神奇了!” 原本沈婉竹还对沈云绾的说法存了一丝怀疑,直到看到这一幕,心中疑心尽消。 沈云绾会不会反悔?沈婉竹垂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起,即便指甲刺进了肉里,她都没有察觉。 就在沈婉竹的忐忑不安中,沈云绾开口了。 “紫竹,将这两个盒子交给楚少夫人。” 紫竹闻言,眼中有一瞬的惊讶,但她没有多问,拿着两个盒子走到了沈婉竹面前。 “楚少夫人。” 沈婉竹紧紧盯着这两个盒子,目光里的贪婪像是盯着绝世珍宝一般,她连忙将两个盒子接住,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她的手指微微发着抖。 第二百四十一章:侧妃之位 “不行,萱儿,你绝不能答应。”郑夫人闻言心中一酸,泪水潸然而下。 她看向卢晗之的目光充满了愤怒,就像是一头发狂的母兽。 “我郑家虽然就只剩下孤儿寡母,却也不是人人可欺。”郑夫人说完,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往桌子上用力一磕…… 瞬间碎瓷飞溅。 郑夫人不顾被瓷片割破的手指,用锋利的碎瓷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萱儿,你记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完,便要引颈自尽。 卢晗之能够作为龙影卫的首领,虽然武功只是三流,但眼力却是一流的。 早在郑夫人有自杀的苗头时,他便随时观察着郑夫人的动静,见状,立刻往前冲了一步,不顾男女之别,从郑夫人的手里一把抢下了瓷片。 “郑夫人,有话好好说,以死相逼是达不成目的的。” 卢晗之的眼底一片冷冽,即便是他亲手将郑家母女逼上绝境,冷硬的心肠也没有半分动容。 “就算郑夫人寻了短见,能帮郑小姐拖上三年。但当今陛下并非软弱无能的君主,郑夫人敢以死要挟,就没有想过,陛下一怒之下,会让郑小姐出家吗?” 卢晗之觉得郑夫人太天真了。 寻死觅活,果然是妇人手段。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让我女儿嫁给一个牌位。卢公子,我问你,这是你的主意还是谨王殿下的主意?” 郑夫人的手指还在滴血,郑竹萱见状,连忙掏出手帕,要为郑夫人包扎,却被郑夫人拂开了郑竹萱的手。 比起心中的痛苦,手指上的这点痛又算是什么! “郑夫人,是我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郑夫人和郑小姐答应了,我才好去王爷面前交差。”卢晗之没有直接回答。 但他的言下之意却让郑夫人和郑竹萱听懂了。 郑竹萱紧紧咬住了樱唇,一双明眸波澜迭起,最终归于破碎。 她的唇边流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一双含泪的眼睛望向自己的母亲:“娘,卢公子说得对,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女儿只想娘能好好活着,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卢晗之见状眼底闪了闪。 这郑竹萱比她母亲拎得清。 若是照着王爷的安排做了,将来王爷登上皇位,看在郑家母女识时务的份上,还能给郑家一份前程。 若是郑家母女不识趣,将来王爷登基,就算有太后娘娘,可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后娘娘又能活几年,郑家早晚会被边缘化。 “郑夫人,王爷的意思我已经带到了,希望郑夫人和郑小姐认真考虑,告辞。” 卢晗之朝着二人抱拳一礼,正要离去,却被郑夫人叫住:“卢公子且慢!” 卢晗之挑了挑眉,按下心中的一丝不耐,薄唇微掀,露出一抹极尽敷衍的笑容:“不知郑夫人还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听。” “卢公子,以郑家如今的境况,自然是任人拿捏。可若是我手里有交换的筹码呢?” “不知道我手里头的东西能不能给我女儿换来一桩像样的婚事。” 卢晗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今时今日,郑家早就门庭凋敝,卢晗之不认为郑夫人手里能有让自己心动的筹码。 何况,郑夫人当时不拿出来,一直想要用和太后之间的情分来打动自己,见不奏效了,才亮出底牌。 万一是个圈套呢…… 卢晗之淡淡一笑。 “郑夫人的筹码还是握在手里吧,拿出来可就不值钱了。” 郑夫人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心头一阵窘迫,还有一股被人看不起的愤怒和不甘! “既然卢公子看不上我手里的东西,那我只好去打扰谨王殿下的清静了。” “娘,那是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东西,您若是交出来,郑家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郑竹萱紧紧盯着自己的母亲,一字一顿道:“我不同意。我才是郑家的后人,娘,您没有资格做主!” 嗤!这母女两个竟然内讧了。 以卢晗之的多疑,不仅不相信郑家母女的说辞,更怀疑她们是在唱双簧。 “郑小姐放心,谨王府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郑夫人若是当真握着要紧的东西,不如进宫献给太后娘娘。以太后娘娘对郑家的关照,说不定还有用。” 卢晗之拱了拱手:“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王爷在军中步履维艰,若是得到了郑家遗泽,一定如虎添翼。卢公子,这么大的事,你确定你有资格帮王爷拒绝吗?” 郑夫人大声说道。 “娘!” 郑竹萱的声音变得尖厉极了。 “祖父和父亲都走了多少年了,人走茶凉,有谁还会在乎当年的恩情。” 郑竹萱抢白道:“女儿知道,您是心疼女儿才会说谎,可是,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哪里能够瞒过谨王殿下的法眼……” 郑夫人并不理会女儿的辩解,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卢晗之:“我拿军中遗泽,跟谨王殿下换一个王府侧妃的位置,还请卢公子帮我给谨王殿下带个话。” 卢晗之皱起眉。 谨王侧妃?!郑夫人还真敢想。 以王妃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休说是郑家的遗泽,就是陛下拿出太子之位来交换,王爷都不会答应。 “不知道郑夫人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卢晗之淡淡一笑,目光从郑竹萱的身上掠过。 “卢公子请讲。” 郑夫人还以为手里的筹码打动了卢晗之。 “郑夫人,这句话叫‘敝帚自珍’。” 卢晗之说完,哈哈一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花厅。 “好好好,是我自取其辱!” 郑夫人看着卢晗之离去的背影,收回视线。 她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还在流血的那只手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娘,您这是何苦。” 直到这时,郑竹萱的眼中才流下两行脆弱的泪水。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为母亲包扎流血的手指。 做完这一切,她握住郑夫人完好的那只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上。 “女儿只要娘平平安安的,就心满意足了。” “萱儿,当年,你太公、你祖父、你叔祖,你伯父们,全都战死沙场,只有你父亲侥幸留得一命,最后也被先帝冤杀了。陛下是踩着我们郑家的累累尸骨才登上的皇位。这些年,不说弥补我们家,如今连你也不放过。娘心里恨啊!” 郑夫人字字泣血,心头的愤怒根本无法宣泄,让她恨不得冲进皇宫,手刃了龙椅上的那个人! 只恨她一介妇人之身,连效仿荆轲的能耐也没有。 “娘,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亲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们母女能够好好地活着,哪怕是忍辱偷生。若是我们因为一时冲动断送了性命,那郑家也就不复存在了。”郑竹萱要比她的母亲郑夫人更加清醒。錵婲尐哾網 郑家如今人丁凋敝,连个支撑门户的男儿都没有,就是郑家的远支,也不愿意将子嗣过继。 郑竹萱活着的这十六年,每时每刻都在体会人情冷暖。与其得罪了谨王殿下,倒不如听话,这样,将来郑家还有翻身的机会。 “我的女儿,你生不逢时啊!” 郑夫人心都要碎了。 “我真后悔……当初太后娘娘提议让你做谨王妃,我见谨王殿下命不久矣,咬死了不肯答应。谁知道,谨王殿下能够转危为安呢?” 郑夫人的牙齿深深地陷入了下唇里,竟是将嘴唇咬出了血。 “萱儿,都是娘目光短浅,害了你……” “娘,您别这么说,谨王殿下能够逢凶化吉是因为谨王妃,换了我,也许现在就是殿下的未亡人了。” 郑竹萱无奈地笑了笑,眼底的忧伤却一闪而逝,快得连郑夫人都没有发现。 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承担了太多,由不得自己任性。既然当初没有听从自己的内心去选择,那便落子无悔!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 卢晗之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不是求见谨王,而是径直绕到了公主府,抛到了沈云绾这里来。 “卢晗之来了?” 沈云绾皱了皱眉。 他不去找萧夜珩,跑来见自己做什么? “让他到花厅等我。” 沈云绾将手里的药草扔到簸箕里,在侍女端来的盆中洗了洗手。 “走吧,别让卢先生久等了。” 沈云绾刚迈进花厅,便见卢晗之负手而立,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幅画。 见状,沈云绾直接对翠屏道:“把这幅《月下霜禽图》摘了,让卢先生带回去。” “谨王妃,使不得,君子岂可夺人所好。” 卢晗之赶忙拒绝。 “卢先生跟本宫还客气什么。” 沈云绾在主座上落座,抬了抬手。 “这恩施玉露是太后娘娘所赐,卢先生尝尝。” “好茶。”卢晗之抿了一口,朝着沈云绾拱了拱手,切入了正题。 “王妃,今日我去见了郑家母女,但是此行不太顺利。郑夫人和郑小姐对我的提议心存犹豫。” “哦?你提了什么?” 郑家在京城里寂寂无名,沈云绾从未接触过郑家的人。但是料想,以郑家母女在京中的处境,想必饱尝了人情冷暖,就算从前的性子再高傲,恐怕也被磨平了。 卢晗之在郑家母女面前代表的是谨王,郑家母女不可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啊。 除非…… 卢晗之做得太过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真心换真心 “王妃,我只是提议:让郑小姐嫁给林公子的牌位,这样世人都要赞郑小姐重情重义,是个贞烈、贤良的女子,但郑夫人和郑小姐不知道变通,拒绝了我的提议。”卢晗之淡淡道。 沈云绾简直不敢想象卢晗之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她轻哼了一声。 “本宫看,郑夫人和郑小姐没有当场把你打出去,已经是好修养了。” 沈云绾真没想到卢晗之的办法这样简单、粗暴。 “你觉得,王爷会同意你的提议吗?” “王妃,若是我没有说出郑夫人的想法之前,或许王爷会犹豫;但若是王爷知道,郑夫人妄想让郑小姐做他的侧妃,王爷是绝不会给郑家留半分情面的。” 卢晗之意味深长地说道。 枉王妃还为郑小姐的终身幸福考虑,对方都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了。 卢晗之就不相信王妃是个菩萨。 沈云绾还没有发话,翠屏听了便义愤填膺地道:“王妃,郑家的这对母女简直就是痴心妄想!郑竹萱一个孤女,拿什么来跟您相比?就凭她的才貌也拿得出手吗?” “好了,这只是郑夫人的想法,本宫都未动怒,你又何必生气。” 沈云绾不轻不重地点了翠屏一句,等到她噤声,方才说道:“卢先生,你看郑小姐如何?” 若是郑竹萱也是个拎不清的,那自己就没有必要为她花费心思了。 “王妃,郑小姐容貌甚美,当然不能跟王妃相比;另外,据我观察,郑小姐的性情外柔内刚,而且比郑夫人还沉得住气。真让她进了王爷的后院,以她的忍功,一定会给王妃添堵。” 卢晗之摆明了阵仗,此刻,毫不避讳地站在了谨王妃这边。 “看来你对郑小姐的评价很高。” 沈云绾淡淡一笑。 “既然郑夫人敢提出条件,想必她手里握着能拿来交换的筹码。说吧,是什么?” “王妃果然料事如神。”卢晗之方才夸了郑竹萱,虽然知道王妃不会计较,但也小小地吹捧了一句。 “郑夫人说,她手里握着郑家的遗泽。郑夫人还说,王爷在军中举步维艰,有了郑家的帮助,会减少很多阻力。” “边关距离京城相隔万里,郑夫人既然连王爷在军中的处境都清楚,想必手里的东西份量很重了。” 沈云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卢晗之。 “你来的是公主府而不是谨王府,说明你当时便拒绝了郑夫人的提议。卢先生,你的胆子太大了。” 竟然背着萧夜珩擅自做主,虽然卢晗之的本意是为了给自己报信。 “王妃,若是有一天,必须在您和王爷之中选一个,我说实话,我会挂冠离去。但是现在,我只会选王妃。”卢晗之是见识过沈云绾的心机手段的,不含任何水分地说,王妃一人足以抵一城! 他身为王爷的谋士,放眼的是天下,是将来,而不是一时得失。 虽然有了郑家的助力,王爷在军中的部署会更容易,但王爷若是失去了王妃,以后的明枪暗箭,仅凭郑竹萱,根本挡不住。 何况,王爷有今天,除了王爷自己稳扎稳打外,少不了王妃的助力。 这一点,卢晗之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先生对我如此忠心,让我铭感五内。” 沈云绾举起手里的茶盏:“我以茶代酒,敬卢先生一杯。” “王妃言重了。王妃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是我知情不报,我就不配做卢晗之!” 卢晗之的神情还是如此高傲,态度也十分自负。 翠屏却觉得卢晗之比以前顺眼多了。 有了卢晗之,王妃在前院就多了一双眼睛和两只耳朵,这对王妃的将来也是大有裨益! 翠屏越过了小丫鬟,亲手帮卢晗之添茶。 “请卢先生慢饮。” “王妃,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郑夫人在我这里遇到了阻碍,想必会选择迂回的方式,去太后娘娘跟前下献媚。” 卢晗之说出自己的猜测。 “到了那时,在太后娘娘面前,您若是拒绝,难免会让太后娘娘觉得您不识大体;您若是答应,是在给自己埋下隐患。” “这件事你先禀告给王爷。” 沈云绾的唇边露出一抹极浅的笑意,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见状,卢晗之心里有了底。 “王妃,在下告辞。” 卢晗之朝着沈云绾躬身一礼。 “且慢。翠屏,给卢先生把画带上。” 沈云绾温声道:“听说卢老夫人最近有些咳嗽,我这里正好调制了一批止咳的药丸,先生带回去,让老夫人冲水服用,一日三次,饭后半个时辰服下,三日便会起效,七日便会好转。” “多谢王妃,家母总嫌汤药太苦,不耐烦喝那些苦汁子,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先生客气了,以后老夫人有个头疼脑热,便让紫竹跑一趟,你是王爷的左膀右臂,何必见外。” “多谢王妃。” 卢晗之目光一亮,一脸感激地朝着沈云绾行礼。 整个府里谁不知道,紫竹是王妃的心腹,王妃让紫竹来卢家瞧病,若是紫竹遇到了棘手的问题,那王妃肯定会亲自出马。 以王妃今时今日的地位,除了宫里的陛下和太后娘娘之外,就连淮安大长公主都要客客气气的,除此之外,谁还敢劳动王妃,王妃的这个承诺可太珍贵了。 这一瞬,卢晗之都想为王妃肝脑涂地了。 等着卢晗之的身影在花厅里消失,翠屏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妃,会不会是卢先生夸大其词?” “我看未必。”想到宫里头太后娘娘的态度,沈云绾轻笑了一声,眼底的讽刺一闪而逝。 “看来郑夫人对谨王侧妃的位子志在必得。我若是毁了她的心愿,焉知她会不会恨我。” “痴心妄想罢了。王爷若是不肯答应,便是太后娘娘,还能逼着王爷入洞房吗?” 翠屏的语气难掩轻蔑。 “王妃,您别忘了,当初,王爷就是不肯纳齐若姝才会和太后娘娘闹翻的。” 当时王爷都有拒绝太后娘娘的勇气,何况是现在。 “那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权衡利弊,可是被权衡的人究竟甘不甘心却无人在意。” 第二百四十三章:此一时、彼一时 萧夜珩没想到沈云绾这么快就猜了出来,俊美的面庞浮上一丝窘迫。 他抿了抿薄唇,这下终于知道绾绾夸这道菜好吃的原因了。 “我第一次下厨,还不太熟练,厨娘被我折磨得都快昏倒了。” 萧夜珩难得幽默了一次。 “第一次下厨就这样厉害,不愧是我的夫君。” 沈云绾刚才将蜜炙火腿塞了一片又一片,这会儿觉得有些咸了,拿起碗里的银耳汤,喝了一小碗。 萧夜珩的墨眸浮上了丝丝暖意。 这声“夫君”从绾绾口中说出来,比天上的仙曲还要悦耳。 萧夜珩的音色仿佛香醇的美酒:“只要绾绾喜欢,我努力做好。” “这怎么行,我的夫君志在天地之间,岂能局限于一隅。”沈云绾又不是非要萧夜珩亲手给自己做饭,才能证明萧夜珩对自己的爱。 王府里头光是厨子就有三十几人,何必让萧夜珩大材小用呢。 沈云绾怕萧夜珩坚持,樱唇弯起,转移了话题:“对了,卢晗之有没有找过你?” “晗之?”萧夜珩被沈云绾的问题问住了。 “他有事情找我?难道他这次去郑家不够顺利。” “何止不顺利。卢晗之让郑小姐嫁给那位林公子的牌位,郑夫人没有把卢晗之当场打出去,可见郑夫人的涵养了。”m..m 即使卢晗之是偏向自己这边的,沈云绾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然而,萧夜珩的反应却是出乎沈云绾的意料。 “晗之的提议虽然不近人情了些,却是权宜之计,等到日后,我自会给郑竹萱赐一个好姻缘。” 萧夜珩的剑眉微微蹙起。 “看来郑家不肯配合。既然如此,等到父皇的旨意下来,木已成舟,便是我也无能为力。” 一个郑家,对于萧夜珩来说,根本不值得让他为此跟皇权对抗。 沈云绾挑了挑眉。 萧夜珩还不知道郑家打的什么主意呢。 她刚要开口,门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启禀王爷,启禀王妃,卢大人求见。” “进来。” 萧夜珩的目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婢女:“去换桌新的席面来。” “在下参见王爷、参见王妃。” 卢晗之屈身行礼。 “回禀王爷,在下已经用过膳了,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萧夜珩闻言抬起手:“先生坐下说话吧。” “王爷,在下辜负了王爷的厚爱,这次去郑家并不顺利。郑夫人想要用郑家的遗泽交换王府侧妃的位置。我自作主张,拒绝了郑夫人。” 卢晗之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萧夜珩闻言,目光立刻移向了身旁的妻子,只见绾绾面色平静,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没有丝毫意外。 萧夜的墨眸中划过了一道暗光。 看来绾绾已经收到这个消息了。 对于卢晗之绕过自己先去禀告绾绾,萧夜珩的心里没有任何芥蒂。 以卢晗之的才能,若是能够真心地去做绾绾的一双眼睛,自己也能放心了。 “郑家的要求我不会答应。既然郑家不识抬举,让人看着郑家,绝不容许郑夫人和郑小姐踏进宫门半步。”萧夜珩的声音透出几分刺骨的凛冽。 “王爷的意思是按兵不动,等着陛下给郑家赐婚?”卢晗之确认道。 萧夜珩声音平淡:“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在下明白了。王爷放心,在下这就去安排。” “卢先生且慢。” 沈云绾打断了对方。 “绾绾,郑家人既然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若是容忍了这一次,以后群起效尤,只会惹你心烦,所以更要杀一儆百。” 萧夜珩的神情冷酷至极。 沈云绾弯起樱唇,脸上绽放出柔美的笑靥。 “郑家一门忠烈,看在郑家为国捐躯的份上,我愿意给郑家一次机会,就看郑家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 红纱帐中,沈云绾穿着一件水绿色的寝衣,如墨的青丝披散在身后,如同湖里的水藻一般,有着致命的缠绵和温柔。 她的一双纤纤素手攀在萧夜珩的肩膀上,两截如雪的皓腕从水绿色的纱袖中伸出,如同枝头洁白的梨花般,微湿的香汗如同剔透的露珠,身上的体香愈发馥郁,如同一个迷幻的梦境。 萧夜珩吻上她的红唇,喉结滚动,汗水从额头滑下,滚落在沈云绾的鼻间,微微的痒意让沈云绾的眼睫颤了颤,如同淋了雨的蝴蝶,拼命挣扎,却再也没有振翅的能力…… 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是酥的,整个人如同浸泡在温暖的海水里,载沉载浮,忽而,又被一股怒浪卷起,重重地抛上了岸边。 红色的锦被下,探出颗颗如玉的脚趾,像是调皮的浪花,伸进去,探出来,突然间绷直,重重地跌落在了床榻间…… 沈云绾睁大了明眸,一双空茫的明眸一瞬间像是烟花炸开,唇畔溜出了一丝压抑不住的低吟,转瞬便被萧夜珩吞进了腹中…… 半夜不知何时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遮住了床帐内如泣如诉的声音。 开得艳丽的海棠花被狂风卷起,粉红色的花瓣碾落成红泥,被夜雨打湿,交织成一幅糜艳的画卷。 …… “什么时辰了?”沈云绾醒来时枕畔已空,原本空灵、甜美的嗓音透着喑哑。 翠屏一直守在床榻边,听见动静,连忙撩起床帐,将一杯温水送到了沈云绾面前。 “王妃润润喉咙。听说前方的战事不太顺利,王爷被陛下急召入宫了。” 沈云绾如同一个在沙漠里干渴了许久的旅人,接过翠屏递来的温水,一杯喝完,才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涩。 “备水,我要沐浴。” 沈云绾梳洗完,换了一件杏林春燕的锦衣,搭配钉着珍珠的千水裙,身披一条紫绫纱,揽镜照了照。 见状,翠屏不由问道:“王妃一会儿要出门?” “过来帮我看看戴哪件首饰好。” 前方战事告急,那郑夫人手里的筹码分量便加重了。 “王妃,这顶牡丹花冠如何?” 翠屏拿起一顶赤金点翠镶嵌红宝石的牡丹花冠在沈云绾的发间比了比。 “太华丽了,挑一件清雅的。” 最后,翠屏找了一套赤金镶嵌珍珠的玉兰花头面,插在两边的金钗雕成蝴蝶的式样,下面坠着的珍珠流苏一直垂到了肩膀,莹润生晕的珍珠衬着沈云绾玉白的面容,如同镀上了一层柔光般,交映成温婉、迷人的珍珠白,如同天女下凡一般。 “就这套吧。”翠屏的眼光从来没有出错过,沈云绾自己也满意得很。 沈云绾带着翠屏刚走到花园,便与卢晗之迎面撞上。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儿?”卢晗之在石阶下停步,朝着沈云绾躬身行礼。 “本宫准备去郑家,拜访郑夫人。” “王妃,郑家的那对母女性格执拗,还是让我陪王妃一起去吧。” 卢晗之不放心王妃一个人前去,谁知道郑家会不会狗急跳墙,对王妃生出不好的心思。壹趣妏敩 “也好。” 沈云绾颔了颔首。 卢晗之前脚把人得罪了,带着他上门虽然有耀武扬威之嫌,但若是郑家母女一意孤行,那自己就不必浪费时间了,便交给卢晗之去应付。 原本的一辆马车变成了两辆。 沈云绾的手里拿着团扇,慢悠悠地晃着。 “王妃,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恐怕郑家母女早就对王爷心存觊觎,之所以一直没有提起,是因为不敢提前下注。现在陛下有了赐婚的意图,便催生了她们的想法,逼迫她们提前决定……” 翠屏是从后宫出来的,在后宫里见多了嫔妃们为了一个男人斗来斗去,她深知权利对人的诱惑。 “哦?” 沈云绾弯了弯红唇。 “按你所说,本宫应该如何做?” “王妃,奴婢觉得,最好的法子便是按兵不动,等着陛下的旨意,到时候郑家人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翠屏眯眼说道。 “王爷虽然阻碍了郑家母女进宫的路子。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看郑夫人手里还握着郑家的遗泽,便知道郑家绝不像表面这么简单。” 沈云绾幽幽道:“你就没有想过,前方战事吃紧,万一郑夫人握着郑家遗泽去跟陛下交易呢?” “以此换取谨王侧妃的位置,你猜,陛下会不会答应?”沈云绾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到时候,选择要不要抗旨的人,就是本宫了。” “王妃,既然如此,那郑竹萱便留不得了。” 翠屏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杀意,抬起手,比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杀了郑竹萱,若是引起军中哗变,只会损人不利己。”翠屏虽然聪明,可是眼光还局限在后宅内,对于整个局势的灵敏度还远远不够。 沈云绾有意教她。 “王妃,是奴婢想得太简单了。奴婢惭愧。”翠屏明白自己说错了话,咬了咬嘴唇,脸上流露出羞愧。 “不怪你,你从前没有考虑过这些事。不过……” 沈云绾话锋一转,温声道:“你现在可以学着考虑了。” “如果你是郑夫人,听说前方战事吃紧,你会怎么做?”沈云绾准备考一考翠屏。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四十三章:此一时、彼一时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四章:暗藏机锋 听到王妃的问题,翠屏在心底思量了一番,方才说道:“若我是郑夫人,并且收到了消息,听说王妃来访,一定会漫天要价。” “是啊,现在看来,我们倒成了被动的那一方。”沈云绾觉得有些好笑,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王妃,您真的会答应郑夫人的要求吗?” 翠屏心里生出了一丝紧张,就怕王妃为了顾全大局引狼入室。 “怎么可能?你家王爷又不是南风馆的小倌,付了资财,就可以春风一度。” 沈云绾嗤笑了一声。 翠屏闻言,连忙垂下头,额头上差点滴下冷汗。 普天之下,敢拿谨王殿下和南风楼的小倌比较的,大概也就只有王妃了。 “唐僧肉,人人都想吃。”沈云绾说了一句翠屏听不懂的话。 “不过呢,也得看有没有命吃到了。” 沈云绾展颜一笑,神情里不见任何紧张的意味。 这让翠屏一直提着的心脏往下落了落。 “那王妃要怎么稳住郑家呢?” “翠屏,你说,若是郑夫人绕过本宫,去跟陛下提起郑竹萱的婚事,后果会如何?” 沈云绾对翠屏给出的答案并不满意,因此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若是翠屏是块朽木,以后就只能让她负责内宅的人情往来了。 “王妃,若是郑夫人当真跟陛下提了,那陛下不会对郑夫人如何,却会猜忌我们王爷。毕竟,王爷从前在军中就积攒了一部分势力,若是再加上郑家,试问哪个君王容得下?!奴婢在宫里头见多了争斗,才真正明白天家无父子!” 翠屏的回答让沈云绾目光一亮。 看来翠屏真是一个可塑之才。 “你说得没错。若是郑夫人这么没成算,那我就要把郑家当成弃子了。” 杀人永远是最粗暴的方式,让人开不了口的办法有很多种,沈云绾目光里的冷意一闪而逝。 就在沈云绾和翠屏闲谈间,马车已经到了郑家的大门前。 车外的侍卫跟郑家小人道明身份后,只见郑家的家丁拆了门槛,任由马车长驱直入。 马车到了影壁前,郑家的大门缓缓合上,收到消息的郑夫人和郑小姐匆匆赶来。 “妾身不知谨王妃驾到,有失远迎,请谨王妃恕罪。”郑夫人带着郑小姐跪在了地上。 沈云绾淡淡一笑。 一管清雅、柔和的声音穿过了车帘:“郑夫人、郑小姐免礼,郑夫人不怪本宫不请自来吧?” “谨王妃能来郑家,妾身和小女不胜荣幸。” 郑夫人带着郑小姐站起身,朝着马车的方向福了福身:“恭请王妃下车。” 说完,郑夫人的目光盯着车帘,全神贯注地等着车里的动静。 只见一只玉手挑起车帘,郑夫人还以为是谨王妃,然而,却是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跳下了马车,接着打起了帘子…… 郑夫人睁大眼,只见一只纤纤素手搭在了婢女的手腕上,若说刚才婢女的那只手白皙修长,此刻,让谨王妃的手一对比,立刻就能分出谁是下人、谁是主子了。 只见那只柔荑仿佛冰晶玉砌,如同开在夜里的昙花般,美丽且稀有。 郑夫人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上看去,眼睛里顿时映出了一张霞明玉映的容颜。 便是瑶池仙女也不过如此了。 这样的美貌世所罕有,自己的女儿真的会是对手吗?!郑夫人的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忌惮。 沈云绾将郑夫人的神情尽收眼底,目光闪了闪。 倒是那位郑小姐,气质端庄温婉,容貌清丽脱俗,如同开在幽谷中的兰花,美得清冷而矜持。 更让沈云绾留意的是,郑竹萱整个人都是内敛的,含而不露,静水流深,是个不容小觑的姑娘。 难怪卢晗之会撞到铁板了。 郑家的这对母女,母亲不省事,女儿不简单。 “卢公子怎么也在?” 郑夫人看着后边的马车里跳下来的翩翩公子,脸上不由浮上了厌恶的神情。 “谨王妃有所不知,卢公子昨日登门拜访,我郑家扫榻相迎,没想到卢公子却是个恶客,对妾身和小女极尽羞辱。郑家虽然门庭衰落,但气节还在,绝不容宵小践踏……” “郑夫人说得好!” 卢晗之被郑夫人骂成“宵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鼓起掌来。 他的俊颜上露出一抹肆意的笑容,带着几分不屑:“郑家的风骨让卢某一直都很敬佩。敢问郑夫人,以郑家的风骨,为何会让女儿屈身做妾?” 卢晗之轻嗤了一声。 “世家虽然喜欢标榜清高,却表里不一,惹人耻笑。郑夫人,在下说得对吗?”m..m 郑夫人被卢晗之当面揭短,气的身体发抖,偏偏找不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 郑夫人连忙看了一眼谨王妃,却见对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倒是郑竹萱不像其母一样哑口无言。 她的声音轻柔如水:“卢公子误会了,郑家绝对没有攀龙附凤的念头,小女跟家母只想保全自身,只要有片瓦遮身便别无他求。” “郑小姐言重了,郑家一门忠烈,便是念在郑家先人的份上,本宫也会对郑家格外开恩。” 沈云绾主动接过了话茬,表明了态度。 郑竹萱听后,原本平静的面容难掩诧异。 她原本以为谨王妃来者不善,是来跟郑家算账的,可是看谨王妃的神情,难道是她想错了? “郑夫人,这里人多口杂,有什么话还是到花厅再叙吧。” 沈云绾的语气落在郑夫人眼里,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郑夫人强挤出一副笑容:“谨王妃见谅,都是妾身招待不周,谨王妃里面请。” 郑夫人嫁到郑家时,郑家已经门庭衰落,她原本是五品小官之女,因为郑家遭了难,才能嫁进世家来。 头一次见到如谨王妃这样的贵人,郑夫人难免慌手慌脚。 沈云绾跟着郑夫人往内院走去,一路行来,只见凉亭水榭上的瓦片年久失修,墙壁斑驳,连抄手游廊柱子上的红漆都脱落了不少。 郑夫人看着内院这幅衰败的景象,心底除了愤怒不甘之外,还有一股自惭形秽之感。 “让谨王妃见笑了,偌大的郑家,就只剩下妾身和小女,这么大的房子,家里又没有别的营生,捉襟见肘的,连修缮的银钱都没有。” 郑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贵人说话,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的。 沈云绾也没计较,而是浅浅一笑,对卢晗之吩咐:“卢先生,这件事你应该禀告给王爷。怎么说也是亲戚,眼看着亲戚过不下去了,于情于理,谨王府都应该搭把手。” “王妃教训的是,在下回府以后就从账面上拨一千两银子,另外施工的匠人在下也会帮着安排。不知道郑夫人可满意?” 卢晗之一改之前的桀骜,语气温和地询问。 郑夫人听后却是皱了皱眉,连忙摆了摆手:“谨王妃,妾身绝对没有跟谨王府要银子的念头。不食嗟来之食的道理,妾身还是知道的。” 沈云绾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目光里的讽刺一闪而逝。 “郑夫人说的哪里话,亲戚之间互相帮衬,怎么就是嗟来之食?郑夫人这样说,倒让本宫无地自容了。” “小女请谨王妃见谅,家母嘴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对王妃的感激。” 郑竹萱为了帮母亲弥补,屈起膝盖,跪在了廊下。 “王妃,您肯出手想帮,是帮郑家解了燃眉之急。只是一千两银子太多了,小女和家母不敢领受。王妃的心意,小女心领了。” 郑竹萱的态度不卑不亢,话语里的感激完全出自真心,比起郑夫人,不知道高出了多少。 沈云绾往前走了一步,亲自将郑竹萱扶起。 “本宫方才便说了,亲戚之间互相扶持是应该的,郑小姐这一跪,倒让本宫不知如何做好了,快起来。” 沈云绾笑意温柔:“地上凉,女孩子家,别动不动下跪,冰坏了身体。” “多谢王妃。”郑竹萱轻轻咬了一下嘴唇。 她直起身,觉得扶着自己的双手仿佛有着千钧之重,压弯了她的脊梁。 谨王妃这一扶,自己再想直起腰身,就太难了。 母亲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鲁莽了,才会被谨王妃牵着鼻子走。 郑竹萱在心底苦笑了一声。 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却让女儿来收拾,这一路郑夫人都不敢再多嘴了。 她在前面沉默地带着路,直到走到了花厅,郑夫人的心头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翠,快给贵客上茶。” 花厅内,一个圆脸的奴婢连忙应下,提着茶壶走出去了,甚至都不知道给沈云绾这个王妃行礼。壹趣妏敩 郑夫人的这声“小翠”让翠屏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一刹那便舒展开了。 翠屏轻笑道:“王妃,看来郑家跟您极其有缘分。奴婢叫翠屏,方才这丫头叫‘小翠’,奴婢正好缺个妹妹呢……” 郑竹萱闻言,垂在身畔的手指倏然攥紧。 她很清楚,是小翠的名字让谨王妃身边的婢女不满了。郑竹萱的眼底浮过了一道暗色,心底再也不复平静。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四十四章:暗藏机锋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五章:飞鸟尽、良弓藏 沈云绾将郑竹萱的神情尽收眼底。 看来这郑竹萱并非一个泥人,是个有脾气的。 只是比起郑夫人,郑竹萱更善于审时度势、权衡利弊。 这样的人往往更好对付。 果然,只听郑竹萱说道:“翠屏姑娘贵为七品女官,府上的丫头身份卑微,怎敢与翠屏姑娘攀亲?翠屏姑娘的心意,我代丫鬟领了。” 郑竹萱说完,朝着小翠挥了挥手:“你以后就叫小善,希望你存善心,做善事。” 小翠突然被主人改了名字,不仅没有任何不满,反而露出喜气盈盈的神情:“小姐,从前奴婢的阿娘叫一声小翠,街上四五个女孩子一起答应,小善很好,以后奴婢再也不怕重名了。” 小丫头的无心之语倒有些歪打正着的意思。 翠屏藏住了眼底的不愉,轻笑了一声:“王妃,看来奴婢跟小善姑娘没有缘分。” 沈云绾闻言淡淡一笑,只是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 郑竹萱虽然识时务地给丫头改了名字,一番话却是绵里藏针。 叫什么不好,叫小善。 沈云绾往小善这里看了一眼,唇畔绽放出一朵甜美的笑容:“小善,你愿意认我身边的婢女做姐姐吗?”壹趣妏敩 小善微微呆住了。 她原以为自家小姐就够好看了,美得跟画里的人一样,可是眼前的女子比画里的人还美丽,就像是天上的仙女。 翠屏眼底闪了闪,走到小善面前,露出一抹亲切至极的笑容:“小善妹妹,我一见你就觉得投缘,你愿意叫我一声姐姐吗?以后若是遇到了难事,尽管去谨王府找我,我若是解决不了,还有我们王妃。” 翠屏说着,暗中瞥了郑竹萱一眼,神色和蔼极了:“我们王妃菩萨心肠,最见不得人受苦受难了。” 郑竹萱察觉到翠屏的目光,不由垂下了眼眸。 一个小丫鬟,平时连凑到谨王妃跟前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却被谨王妃主仆这般重视,不过是拿着这丫鬟作筏子。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郑竹萱的心头浮上了一股悲哀。 “小姐……” 收到小善求助的眼神,郑竹萱按下心头的复杂,勉强露出了一抹笑容:“傻丫头,这是大喜事,快答应吧。” “哎。”小善应道,欢快地叫了翠屏一声,“翠屏姐姐。” “好妹妹,这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翠屏从身上摘下一个荷包,帮小善别在了衣襟上。 沈云绾心中清楚,对郑竹萱这样的聪明人,不能敲打太过,把人逼急了反而不美。 她柔声道:“昨日卢先生冒犯了郑夫人和郑小姐,心中十分后悔。卢先生想要登门致歉,又怕郑夫人避而不见,这才求到了本宫面前,请本宫帮忙。” “王妃言重了。卢公子的那些话,小女和家母都没有放在心上。况且,谨王殿下看在亲戚的情分上,能够提前告知我们家,小女心中已经对谨王殿下和王妃感激不尽了。” 郑竹萱的话滴水不漏,至于她真正的想法并没有表露出分毫。 沈云绾弯起唇:“郑小姐真是宽宏大量。不知道郑家日后有什么打算……” 郑夫人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她嘴角浮上了一丝奇异的笑容:“王妃,妾身多嘴,听说前线战事吃紧,邓将军带着十万士兵困守在雁门关,马上城里的粮食就要吃完了……” 沈云绾眯起明眸,眼里的寒意如同破匣而出的利剑,有着见血封喉的锐利。 郑夫人被她的眼神所慑,身上的手脚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忍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郑夫人,本宫虽然不知道夫人的话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便是妖言惑众,扰乱人心,按照朝廷律例,是杀头的死罪;若是真的,泄露军机,也同样是死罪。” 沈云绾的语气饱含着杀机。 她似笑非笑:“看在亲戚的情面上,这些话,本宫可以当做没有听过,希望郑夫人慎言。” “王妃,家母这些日子感染了风寒,时常会感到头脑昏沉,家母一时迷了心智,胡言乱语,请王妃见谅。” 郑夫人的话快得郑竹萱都来不及阻止。 她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郑夫人感染了风寒吗?本宫精通岐黄之术,不如让本宫给郑夫人把把脉。” 沈云绾的目光轻飘飘地乜了一眼郑夫人:“夫人意下如何?” 郑夫人根本没得风寒,哪里敢让谨王妃把脉。 她支支吾吾的:“王妃,都是妾身不会说话。不过,只要王妃您愿意接纳萱儿,我们郑家一定会为王爷肝脑涂地。” 沈云绾终于等到郑夫人说出了心里话。 她没有再看这位愚钝的妇人,而是目光流转,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郑竹萱。 “郑小姐也想做侧妃?” “回禀王妃,小女绝不敢痴心妄想。”郑竹萱垂下头,声音细如蚊讷,“但小女的命运,就连自己也无法做主,只能听天由命。” 郑竹萱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沈云绾抬起纤纤素手,扶了扶鬓边的钗子,轻笑了一声:“好一个听天由命。既然你要听天由命,那便遵从陛下的旨意,乖乖嫁到宸郡王府吧。” “王妃,萱儿是绝不会嫁给宸郡王的。” 郑夫人听了沈云绾的话,哪怕女儿一再用眼神提醒她要沉住气,如今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郑夫人一脸愤怒:“你别想要从中作梗。现在只有我们郑家才能帮到陛下。” “我看你是害怕地位不保,才让卢晗之来羞辱我们家,想让我家萱儿知难而退。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若是到了陛下面前,郑家跟你谁对陛下更有用,对陛下来说一目了然。” 郑夫人冷冷地瞪了一眼卢晗之:“卢公子说得对,郑家女不能为妾,王妃若是识相,便主动让贤,省得做了下堂妇。” 郑夫人这番话大概在心里压了许久了,如今才会不吐不快。 沈云绾勾起唇。 究竟是谁给了郑家底气,以为郑家能够撼动自己的位置。是太后娘娘吗? “混账东西!太后娘娘从前念在老国公的份上,才会对你们孤儿寡母多加照拂,没想到把你纵得越发轻狂了。真是不识抬举。” 柳姑姑在门外面恰好听到这一句,心知大事不妙,拦着要通报的小丫鬟,一个箭步冲到了花厅内。 闻言,郑夫人脸上的得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有些心虚地避开了柳姑姑的目光:“姑姑您怎么来了?怎么也不让门房禀告一声,我也好亲自出去相迎……” “不敢当。夫人连王妃都不放在眼里,奴婢又是哪个排面上的人?!” 柳姑姑不客气地打断郑夫人。 说完,侧过身,朝着沈云绾屈膝一礼:“王妃,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无知妇人一般见识。” “姑姑这话说得好没意思。” 翠屏抢白道。 “王妃对郑家以诚相待,郑夫人却想让女儿取而代之,我们王妃眼看着都要变成下堂妇了,姑姑还要让王妃如何宽宏?是不是要让王妃给郑小姐行礼?” 柳姑姑皱了皱眉。 王妃还没有说话,翠屏倒是赤膊下场,一番话说的又快又狠,反而把自己架到火上了。 柳姑姑收起嘴角的笑容,目光淡淡地看着翠屏:“你这丫头的性子也太急了,我话还没有说完你就急着打断。” “姑姑,奴婢说句不敬的话,若是冒犯王妃的不是郑夫人,而是其他人,按照宫规,姑姑早就赏她巴掌了,怎么到了郑夫人这里,就要委屈我们王妃了?” 翠屏迎上柳姑姑的目光,分毫不让。 “还是说……” 翠屏嗤笑了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王爷现在身体安康,太后娘娘用不着我们王妃了,便开始抬举侄孙女了……”..m “你满嘴胡吣什么?”柳姑姑柳眉竖起,狠狠地拧了翠屏一眼。 “太后娘娘的心思也是你能猜度的?我看你是出宫久了,心野了,连宫规都忘了。” “姑姑息怒,翠屏被我宠坏了,我回府之后一定重重责罚她。” 沈云绾淡淡道。 “翠屏,还不给柳姑姑赔罪。” 柳姑姑方才呵斥翠屏时还是惊怒交加,如今,却被谨王妃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将心火浇灭的一干二净。 柳姑姑的眼里闪过了一道暗芒,知道要坏事,连忙道:“王妃,您不要多心,您在太后娘娘心里的位置无可撼动。这天下间,还没有人有资格取代您。” 柳姑姑根本不想去管郑家是什么感受。 就算郑家母女心里不舒服,那就憋着好了。 要不是她们不知所谓,也不会在王妃的心里扎下一根刺,隔阂既生,再想拔去可就难了。 “姑姑您也不必说这些。若是宫里没有这个意思,郑家的想头又是如何生出来的?总不能是郑家异想天开吧?” 翠屏嘲讽地扫了一眼脸色煞白的郑夫人,目光落在郑竹萱身上时,眼睛不由眯了眯。 郑竹萱倒比她母亲撑得住,微垂着首,做出一副贞静的模样,脸上的神情让人无从窥见。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四十五章:飞鸟尽、良弓藏免费阅读。 第二百四十六章:难产 柳姑姑在坤仪宫里说一不二,以前翠屏在宫里时,自己吩咐一句,她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如今这是有了撑腰的人啊…… 翠屏是在宫里长大的,到谨王妃的身边才几日,就被谨王妃收拢了。 柳姑姑的目光从花厅里掠过,看着稳坐如山的卢晗之,目光里更是闪过了一丝异色。 柳姑姑很清楚,谨王殿下对谨王妃有多用心,卢晗之绝不是来监视谨王妃的,那么,便是随同谨王妃一起出门办事了。 能让谨王殿下派出自己的左膀右臂,可见王妃在殿下心中的地位。 太后娘娘这步棋走得大错特错啊。 只怕今天发生的一切,卢晗之都会如实相告,至于殿下听后会是什么想法,柳姑姑连想都不敢想。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柳姑姑看着郑夫人的眼神犹如刀子般锋利。 “王妃,郑夫人冒犯了您,自然该罚,以下犯上,按照宫规,杖责三十。” “姑姑,你不知道,分明是谨王妃欺人太甚,我才会气昏了头……” 郑夫人没想到柳姑姑并不站在自己这边。她帮着谨王妃就算了,还要杖责自己,真要三十大板打下去,自己命都没有了…… “闭嘴!” 柳姑姑忍无可忍,一掌打在郑夫人脸上。 这个糊涂东西,知不知道她给太后娘娘惹了多大的事。 “姑姑,家母虽然有错,可是她年纪大了,恐怕受不住刑,就让萱儿来代替她。” 郑竹萱见柳姑姑动了真格,跪在柳姑姑面前,抱着柳姑姑的腿哀求道。 沈云绾看到这一幕,不由嗤笑了一声。 在柳姑姑的目光中,沈云绾面色平静,悠然道:“姑姑既然出了宫,没必要再按照宫里的规矩。这出苦肉计姑姑慢慢唱,本宫就不奉陪了。”.m 说完,从座位上起身。 柳姑姑慌了神,抬手想要去拦,却被翠屏挡在身前:“姑姑,奴婢冒犯了。” 卢晗之面上一哂,还不忘插刀:“敢问王妃是要回谨王府吗?” 沈云绾眼睛里的笑意稍纵即逝。 她面如冰霜:“卢先生,本宫想起公主府里还有事,先回公主府。” “王妃这……” 卢晗之露出无奈的神情,似乎想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能道:“那在下便回去禀告王爷一声吧。” “王妃!” 柳姑姑追了出去。 “王妃,请听奴婢一言……” 沈云绾停住脚步,深深地看了柳姑姑一眼。 气喘吁吁的柳姑姑平复了一下气息,刚要开口辩解…… 沈云绾便先发制人:“关于郑家遗泽,难道太后娘娘当真一无所知吗?” 柳姑姑僵在了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只能遥遥地看着谨王妃远去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郑竹萱不放心地追了出来,看到柳姑姑的这副神情,不由面露担忧,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姑,您没事吧?” 柳姑姑回过神,冷冷地盯着郑竹萱。 “你心里的念想最好断了,以免误人误己。” 郑竹萱闻言眼眶一湿,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滑下了眼角。 她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当初太后娘娘是选了你的,你母亲不肯答应就罢了。太后娘娘亲自来问你的意思,你说,不能放下郑家的这副担子,至于你自己的意愿无关紧要。” 柳姑姑轻笑了一声,语气带着满满的嘲讽。 “既然当初便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去利用太后娘娘的愧疚蛊惑太后娘娘了……” “姑姑,我没有……” 郑竹萱心底一慌,连忙辩解道。 “我不是太后娘娘,我也只有太后娘娘一个主子。”柳姑姑打断了郑竹萱的话。 “太后娘娘喜欢听话的姑娘,你若是聪明一回,就把手里的令牌交出来。若是让太后娘娘动手来取……” 柳姑姑深深地看了郑竹萱一眼。 “那太后娘娘对郑家的情分可就不会再有了。” 闻言,郑竹萱藏在广袖下的手指紧紧攥起,十个指甲尽数折断,在掌心里留下月牙般的血痕…… “姑姑,我不敢奢望正妃之位,我只要能够常伴在谨王殿下身侧……” “姑娘还不明白吗?” 柳姑姑觉得好笑。 “当初陛下赐给谨王殿下的宫女,殿下不喜欢,就打发她去打扫园子。你在殿下眼里,和那婢女没有任何不同……” “哦,倒忘了,你出身高贵,又是殿下的表妹。可是啊,奴婢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就因为你的身份,你在殿下那里只会连婢女都不如,因为你的身份就是你的催命符……” 郑竹萱被柳姑姑话语里的寒意吓到了。 可是机会难得,让她就这么放弃,郑竹萱哪里甘心。 何况,她昨天都打算任命了,谁知道峰回路转,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的一片痴心,才会给她一个机会。 “姑姑,令牌不在我身上……” “真是油盐不进。”壹趣妏敩 柳姑姑嗤笑了一声。 “阿九……” 柳姑姑扬声唤道。 只见一个神出鬼没的身影突然出现,不等郑竹萱反应便钳制住她,接着在郑竹萱穴位上一点,直接开始搜身…… “找到了。” 那人将手探进了郑竹萱的胸口,在郑竹萱羞愤欲死的眼神中,翻出了一面拇指长短的铜牌,交到了柳姑姑手中。 “姑娘,希望你好自为之。” 柳姑姑不带任何感情地瞥了郑竹萱一眼,带着阿九转身离去。 …… “王妃,您是说……知道郑家遗泽的人还有太后娘娘吗?”翠屏试探地开口。 “太后娘娘是郑家嫡女,曾经深受郑国公的宠爱。如果你是郑家人,是会把郑家遗泽交到太后娘娘手里,还是嫁进来只有三年的郑夫人手中呢?” “如果是我,我会把军中的名字告诉太后娘娘,再把令牌交到郑夫人手中。郑夫人对名单一无所知,也就无法驱策那些人,而令牌又让她有了自保的能力。” 沈云绾淡淡一笑。 “你有句话倒是没有说错,郑竹萱的心思,是太后娘娘一点一点喂大的。” 沈云绾唇畔的笑容逐渐转冷。 “本宫都要以为自己是寺庙里的泥菩萨了,真有这么宽宏大量!” 沈云绾不无讽刺地说道。 “王妃,那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难道真要看着郑家拿着东西去跟陛下交易吗?” “连你都知道,咱们那位陛下最讨厌受人威胁,王爷若是再得了郑家的助力,陛下就要夜不安枕了。难道太后娘娘会不清楚?” 沈云绾语气凉薄。 “自己捅出来的篓子,当然要亲自收拾。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好了。” “倒是郑竹萱,本宫以为她是一个聪明人,想要帮她一把,看来本宫多此一举了。” 就是不知道郑竹萱的愿望被亲手毁掉,会不会怀恨在心。 不过,她若真的怀恨在心了,想要报复,正好,自己安排的那一步闲棋就能够派上用场了。 这么看,倒也没有浪费功夫。 …… 沈云绾到了公主府,正要下车,却被卫家派来的下人拦住了。 “王妃娘娘,奴婢千盼万盼,可算把您盼回来了。我们家夫人要生了,王妃娘娘,还请您前去救命啊……” 卫嬷嬷一头大汗,神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看到沈云绾,立刻像看到了救星一般。 “怎么回事?卫夫人的产期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沈云绾转身返回了马车。 见状,卫嬷嬷也跟着跳上车,一脸焦急地说道:“夫人今天在花园里散步,没想到却窜出来一只黑猫,扑到了夫人的怀中,夫人吓坏了,摔倒在地,流了许多血……” “现在卫夫人是在陈家还 是大长公主府?” 直到这时,卫嬷嬷气都没有喘匀:“回禀王妃,夫人在陈家。” “去陈家。”沈云绾吩咐。 车夫收到命令,将马车赶得飞快。 沈云绾一路来到了陈府,不等陈家的下人带路,径直去了卫夫人的院落。 刚走到院子,便见一盆又一盆的鲜血从里屋端了出来,沈云绾见状面色微凝。 卫夫人本来年纪就不小了,如今又摔了一跤,导致胎儿早产,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沈云绾直接走进了产房。 “参见谨王妃。”守在屋里的下人全都是卫夫人的心腹,连忙向沈云绾行礼。 “不必多礼。” 听着卫夫人的声声惨叫,沈云绾抬起手,直接掀开了床帐。 两个产婆正在指导卫夫人如何用力,突然看到谨王妃出现在面前,一时紧张地忘了手上的动作。 “谨王妃,你可算来了。” 只见卫夫人面如金纸,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面颊上,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此刻气如游丝,看到沈云绾时,眼中出现一丝光亮,又迅速归于了暗淡。 “有没有含参片?” “回禀王妃,已经含了。” 沈云绾让产婆退到一边,自己坐到了床榻前。 “卫夫人,你把嘴里的参片吐出来。” 卫夫人闻言偏过头,吐出嘴里含着的东西,翠屏连忙接住,递到了另外一个丫鬟的手里。 沈云绾拿出一个白玉瓶子,倒出一粒通体白色的药丸,送到卫夫人嘴里。 “去拿剪刀来。”沈云绾说道。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四十六章:难产免费阅读。 第二百五十一章:刁难 “姑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若是凡事都要别人给我出头,我只知道躲在长辈的后面,只会让人觉得我胆小如鼠。” 沈云绾起身,亲自斟了一盏茶,双手奉到了淮安大长公主面前。 “姑祖母对我的这份情谊,我一定铭记在心,绝不相忘。” 淮安大长公主接了沈云绾的茶水,喝完后,脸上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一家人,你可不要跟姑祖母见外。” …… 另一边,郑竹萱好不容易才说动了宸郡王府的下人,混进了府里。 在王府婢女的带领下,郑竹萱一路往前院的方向走去,路经荷花池时,只见一个雪肤花貌的少女冲她招了招手。 “你是哪个院子的婢女,本宫的玉佩掉到水里了,你来帮我捞一下。” 本宫? 郑竹萱的心中一阵激动,能出现在宸郡王府,又如此美貌,难道眼前的少女便是晋阳公主殿下吗?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郑竹萱按捺住眼底的欣喜,快步走上前来。 她福身一礼,行礼的姿态优雅而动人。 “小女参见晋阳公主殿下,小女姓郑,有要事求见陛下,恳请公主殿下代为禀告。” 闻言,晋阳公主眯起了眸子,她一双清亮的杏眼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清澈如水的目光划过了少女俏丽的脸庞,晋阳公主的唇边浮上了一丝微妙的笑意。 “哦?姓郑?这天下间姓郑的人家多了,本宫怎么知道你是哪一家的?何况,这里是宸郡王府,谁告诉你陛下在这里?” 晋阳公主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郑竹萱白了一张脸。 她强行定了定神,说道:“小女是郑国公的后人,之所以会知道陛下出现在宸郡王府,是因为小女想要求见宸郡王,恰好撞到了陛下的圣驾。” “原来是郑家啊……”晋阳公主拖长了声音,眼底的怀疑消失了,菱唇弯起,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 “那你的身份就是皇祖母的侄孙女了,不知道郑小姐芳龄几何,我是该叫你表姐还是表妹?” 晋阳公主身上的矜傲之气消失了,笑容甜美的她宛如邻家的小妹妹,瞬间便让郑竹萱打消了戒心。 郑竹萱心中一缓,身上的紧张不见了,跟着露出了一抹温婉的笑容:“我今年十六,出生在石榴花开的月份……” “那我应该叫你一声姐姐了,我是腊月出生的。” 晋阳公主甜甜一笑:“方才不知道表姐的身份,是我失礼了,希望表姐不要见怪。” “公主殿下,小女名叫郑竹萱,小女身份低微,殿下称呼小女竹萱便好。” 郑竹萱的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 晋阳公主掩去了眼底的讥笑。 既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那便不该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要连累自己脏了手。 “表姐难道把我当外人吗?” 晋阳公主嘟起嘴,露出气鼓鼓的神色。 郑竹萱立刻慌了手脚,连忙说道:“公主殿下,小女绝无此意。” “那你还叫我公主,你不是应该叫我晋阳妹妹吗?若是让皇祖母知道,我在你面前摆公主的架子,皇祖母要怪我盛气凌人了。” 晋阳公主不高兴地嘀咕着。 原来晋阳公主是因为太后娘娘才对自己另眼相看。她突然示好的举动有了解释,郑竹萱松了一口气,眉眼也跟着舒展开了。 她露出一朵温柔的笑容,连忙安慰道:“晋阳妹妹,那我便不跟你见外了,你放心,太后她老人家最慈爱了,绝不会为难晋阳妹妹的。” “太好了,以后又多一个姐姐疼我了。” 晋阳公主开心地晃着郑竹萱的胳膊…… 可能是她没控制好力道,郑竹萱都快被晋阳公主摇的散架了。 郑竹萱一阵头晕目眩,撑不住地笑道:“晋阳妹妹,你别晃我了,再晃下去,我就要散架了……” 话音未落,郑竹萱只觉背后传来一股极大的推力,似乎有人在她后面用力推了一把。 郑竹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扑通”一声,掉进了荷花池内。 “救命……” 郑竹萱慌乱之下大声呼救。 然而,郑竹萱的脑袋刚浮出水面,就被人紧紧按住了脖子,将她按进水里…… “放开我!救、救命……” 郑竹萱想要张开嘴巴呼救,池水却呛进了喉咙,将她的声音一字不剩地吞没…… “好姐姐,你还是乖乖上路吧。” 晋阳公主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还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响在郑竹萱耳畔,却如鬼魅一般,令她肝胆惧寒…… 郑竹萱惊恐地回过头,眼帘内,只见少女靡颜腻理,明眸皓齿,如同池里的红莲幻化而成的花妖,竟是美得鬼气森森…… “求你,放过我……” 郑竹萱双眼含泪,无声地哀求着,希望能够换来晋阳公主的心软。 郑竹萱不敢想象,若是母亲收到自己的死讯,要如何活下去…… “真是蠢东西,你要是不死,皇兄如何能够放心。到了阎王殿内,你也不要喊冤,要怪,就怪你自己,贪嗔痴,你是被自己的妄念害了性命。” 晋阳公主说完,手下不再留情,用力掰开了郑竹萱的嘴巴,看着池水争先恐后地从她口中灌入,直到郑竹萱失去了信息…… 岸上,晋阳公主的婢女估算着时间,大喊道:“来人,快来人,公主殿下被人推进荷花池里了!” 说完,婢女跳下了池子里。 然而,婢女根本不会泅水,不仅没有救起晋阳公主,反而是在添乱…… 等着宸郡王府的婆子从水里捞出昏迷的晋阳公主和一具不知姓名的女尸后,不由目露惊恐地面面相觑。 怎么会出人命的?! 还有,这死去的女子看着不像是王府里的婢女,她究竟是什么身份?! …… 半夜,沈云绾被宣召入宫,甫一踏进殿内,她便感受到了坤仪宫内严肃、紧张的气氛。 只见太后娘娘靠在罗汉榻上,一双凤目半闭着。 明亮的烛火打在白皙的面容上,半明半昧的脸色让人无从猜测她的想法。 沈云绾福身行礼:“孙媳给皇祖母请安。不知道皇祖母深夜召孙媳前来,有何要事?”奇快妏敩 然而,太后似乎睡着了,整个人没有任何反应。 沈云绾的眼底闪过一道异芒,她垂下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柳姑姑连忙推了推太后的身体,小声道:“太后娘娘,您醒醒,谨王妃到了。” 太后方才睁开眼,她看着大殿内安之若素的女子,即使被自己晾在那儿,依然不动如山。 太后叹了口气:“云绾啊,白天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有?” 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不是睡迷糊了,并没有让沈云绾起身。 沈云绾哂笑了一声。 “不知道皇祖母指的哪件事?孙媳还请皇祖母明示。” “哀家看,你是在跟哀家装糊涂。” 太后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了起来,那是她从未对沈云绾展示过的一面。 沈云绾的语气不卑不亢。 “回禀皇祖母,孙媳心如明镜,一向坦荡。” 沈云绾抬起头,一双明眸清亮如电。 她直视着太后,目光中带着切金碎玉的锋芒。 “云绾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触怒了太后娘娘。若是太后娘娘对云绾不满,云绾等着谨王殿下的休书,届时,自会退位让贤。” 沈云绾不等太后吩咐,径自直起身,一张绝世容颜上,神情淡漠,眼神桀骜,犹如盛开在凛冽寒冬里的红梅,风霜刀剑,只会让她开得更加艳丽。 太后望着眼前这张艳色逼人的脸庞,迎上她凛冽的目光时,方才惊觉事态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原本,太后娘娘突闻郑竹萱的噩耗,差点承受不住打击,缓了好久,才强打起精神。 至于杀害了郑竹萱的人…… 太后不做他想,第一个怀疑的便是沈云绾。 这番叫沈云绾进宫,太后明知自己不能拿沈云绾怎么样,但又咽不下这口恶气,才想着敲打沈云绾一番,再从郑氏一族中挑一个伶俐可人的女子,分一分沈云绾的宠爱,以免让孙儿离心,和自己渐行渐远。 可太后却低估了沈云绾的傲气。 自己不过让她多站了一会儿,她竟不驯到连这个谨王妃都不愿意做了。 从前,自己看着皇帝在沈云绾这里屡屡碰壁,心中说不出的舒坦,可是轮到自己,才知道什么叫如鲠在喉!想吐,吐不出;咽下去,又不甘心,还被扎了一喉咙的血。 “混账,你以为婚姻大事是儿戏吗?谨王妃又不是路边的白菜,由得你说不要便不要。” 太后气的胸口起伏,指着沈云绾斥责道。 见状,柳姑姑连忙给太后抚着胸口,在一旁唱白脸:“谨王妃,你看看,你都把太后娘娘气成什么样子了,快跟太后娘娘赔一声不是。” “柳姑姑,云绾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要怎么赔不是?”沈云绾无视了柳姑姑递来的台阶,曼声道,“若是云绾再说错了话,真把太后娘娘气坏了,恐怕承受不住陛下的雷霆之怒。” “所以……” 沈云绾展颜一笑,一张明媚的容颜如百花盛放般艳丽,清冷的目光不见任何阴霾。 她发自肺腑地说道:“云绾为了平息太后娘娘的怒火,甘愿辞去谨王妃之位,这样,无论是太后娘娘还是陛下,都可以宽心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油盐不进 太后深深地皱起眉。 如果说她刚才还有几分做戏,现在却是被气得不轻。这个丫头以为这样就能拿捏住自己的脉门吗?! 谨王妃她不想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云绾,从前皇帝常说,女子还是温驯些的好,哀家不以为然,如今发现,是哀家错了。你以为谨王妃的位置非你不可吗?” 太后淡淡说道。 “太后娘娘,从前您觉得云绾好,是因为太后娘娘将云绾当做一把最锋利的刀。如今您不需要这把刀了,就想束之高阁。云绾从来没有变过,变了的人是太后娘娘。” 沈云绾直接撕开了太后的面具,揭露出太后不想承认的事实。 “放肆!” 太后娘娘怒道。 “太后娘娘,都说鸟尽弓藏,谨王妃的位置自然不是非我不可。不过……” 沈云绾轻笑了一声:“常言道,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太后娘娘是,您想要听话的棋子,当初就不应该选择我。既然选择了我,那么,随之而来的后果,是苦是甜,您都得咽下。” 沈云绾说完,冲着太后屈膝一礼,不管太后是何反应,朝着殿外走去。 “来人,给哀家把她拦住!” 太后又惊又怒。 这个沈云绾仗着阿宝的宠爱,竟然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 自己还没怎么教训她,她的大道理就一套一套! 沈云绾闻言停住脚步,一双明眸寒芒闪动,有着刀剑喋血的肃杀和恐怖。 柳姑姑心知不妙,连忙扯住了太后娘娘。 她急声劝道:“太后娘娘,谨王妃的性子您了解,如果真是谨王妃做的,她不会不认,您总不能问也不问,就把竹萱小姐的死栽在谨王妃身上啊……” 郑竹萱死了?! 沈云绾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愕然。 是谁动的手? 难道是萧夜珩派人动的手? 可是郑竹萱的那点伎俩根本不够看的,犯不着要了她的性命! 怪不得太后娘娘如此失态,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不问青红皂白地来刁难自己。 沈云绾虽然心中无惧,也不会任由别人把杀人的帽子栽在自己头上。 “我虽然不知道郑竹萱出了什么事,但人不是我杀的。我若真想收拾她,有的是办法让她死的无声无息。”沈云绾语气平静。 自己手里的化骨粉就是一头水牛都能化的干干净净。何况,用点手段,让郑竹萱患上绞肠痧暴病而亡,就是御医都发现不了。 “竹萱不是你杀的?” 太后怔了怔。 她放在膝上的双手倏然攥紧,如果不是云绾做的,那自己刚才对她喊打喊杀的,不是白白增添了隔阂吗? 太后不由后悔没有听从柳双的劝阻。 她是被竹萱的死给气糊涂了。 竹萱一死,郑家的最后一丝血脉也断了。 “今天在宸郡王府,郑竹萱落入了荷花池里,不是你指使晋阳动的手吗?” 晋阳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所谓的“真相”都是晋阳的婢女说的。 据说郑竹萱混进宸郡王府,想要自荐枕席,看到晋阳在荷花池边,误以为晋阳是宸郡王的新宠,一时间生出了歹念,便把晋阳推进了荷花池内。 但是郑竹萱没想到,她会跟晋阳一起掉进水中,最后一死一伤…… 皇帝根本不会去管事情的真相。 在皇帝眼中,如果郑竹萱没有遇到晋阳,那晋阳也不会落水昏迷,就冲这一点,不管郑竹萱和晋阳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在皇帝眼里,郑竹萱连累了他的爱女便该死! “太后娘娘,谨王妃的身份看似尊贵,但是在陛下和您眼中,我随时都可以被取代。晋阳公主深受陛下的宠爱,敢问,我一个随时都能被取代的人,如何能指使金枝玉叶?” 沈云绾的语气充满了讽刺。 “太后娘娘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云绾,哀家是被竹萱的死气糊涂了,你难道还真要跟哀家计较吗?” 太后流露出失望。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从前哀家待你如何,你难道不清楚吗?就是晋阳和嘉柔,哪个又能越过你?你这样说,也太伤哀家的心了。” 然而,沈云绾又岂会被太后娘娘的甜言蜜语所迷惑。通过郑竹萱,她便彻底认清了太后的真面目。 在太后心中,她自己的利益和郑家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太后娘娘,远近亲疏,只有在真情流露时才能够一目了然。从前太后娘娘的话,我每一句都记在心里。当初嫁给谨王殿下时,我便说过,我要的是两心相许,绝不容许第三个人插入其中。” 如果太后忘记了,沈云绾不介意帮太后回忆一番。 “您当时很欣慰,您说,妾室便是乱家之源;可是这才多久,您就想要强塞郑竹萱入府,难道太后娘娘觉得,我就不会受伤吗?” 沈云绾淡淡一笑:“还是在太后娘娘眼中,您的感受才是感受,其余人的感受根本不重要?” “谨王妃,您别再说了。” 柳姑姑听不下去了。 谨王妃的性情也太刚烈了,太后娘娘都已低头示弱了,难道她非要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吗? 宫里头讲究的是面上和气,哪有跟谨王妃这样上手撕扒的,闹得所有人都下不来台,只会落个不识大体的名声! 柳姑姑偷觑了一眼太后娘娘的面色,心知主子不言语,便是要让自己帮忙缓颊。 柳姑姑走到了沈云绾身畔,轻轻按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奴婢知道,太后娘娘一时糊涂,伤了您的心。可您也要想想太后娘娘的难处。” “郑家就只剩竹萱小姐这一点血脉了,陛下又打上了竹萱小姐的主意,太后娘娘才想着帮竹萱小姐找个好去处,也不求别的,只求谨王府有竹萱小姐的一碗饭便够了。难道太后娘娘还真能让竹萱小姐动摇了您的位置吗?” 柳姑姑看着沈云绾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柳姑姑,人心便是得陇望蜀,也许今日只求一碗饭;明日要的,就是绫罗绸缎;后日要的,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云绾似笑非笑。 “当初太后娘娘只求谨王殿下身体恢复,如今不也想着提携娘家吗?我不是三岁小孩子,柳姑姑,裹了糖的砒霜真要吃下去,只会碎心断肠,万劫不复。” 太后不会以为几句话就能跟自己隔阂尽消吧? 破镜难圆,覆水难收。 她在宫中浸淫了一辈子,不可能这个道理都不懂。 这位谨王妃还真是油盐不进! 柳姑姑一时间觉得无比棘手,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劝住伶牙俐齿的谨王妃。 让她跟太后低头服软简直不可能,她不记恨太后就不错了。 柳姑姑心中复杂。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最近是不是安逸出来的毛病,连出昏招。 郑竹萱就算是郑家血脉,早晚都要嫁出去,等到谨王殿下登基,从郑家的族里过继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继承香火,难道不好吗? 但谁让太后娘娘是主子,有时候太后娘娘执拗起来,自己也劝不住。 “云绾,你还是不肯原谅哀家,难道要让哀家亲自给你赔不是吗?” 太后这个时候也醒过神来了。 如今皇帝虽然就只剩了阿宝这一个成器的儿子,可阿宝一日没有坐上皇位,自己就称不上高枕无忧。 云绾还有用,决不能让她因此和自己离了心。 何况,自己也离不开云绾的药! 太后娘娘想到这里,目光流露出几分慈爱,温声道:“好孩子,哀家被竹萱的死气昏了头,才做出不智的举动,你看在阿宝的面子上,原谅哀家这一回。” 柳姑姑大为震惊。 太后娘娘刚强了一辈子,今天竟然对着谨王妃一个小辈低了头。 这…… 就在柳姑姑满心震惊之时,翠翘快步走进了大殿:“启禀太后娘娘,淮安大长公主求见。” “淮安?她怎么来了?” 太后的目光浮上了一丝诧异。 她说道:“宣。” 很快,在宫女的带领下,淮安大长公主走进了殿内,甫一入殿,她便感受到了大殿内的暗潮涌动。 淮安大长公主打量了一番殿里的站位。 只见谨王妃站在离太后不远不近的位置,若是从前,太后早就让谨王妃到身边坐下了。 而且,谨王妃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还有柳双这个人精,她倒是一脸微笑,可淮安大长公主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勉强的意味。 淮安大长公主就只想到了四个字:剑拔弩张。 她行完礼,明知故问道:“皇嫂,怎么也不给谨王妃赐座,就让这孩子这么站着。” 哼,太后在心底轻哼了一声。 淮安一向是无利不起早。 怪不得会在半夜入宫,原来是给人做救星来了。 也不知道云绾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这么死心塌地,从前在自己面前,她都要摆金枝玉叶的架子! “哀家还用你提醒?” 太后不轻不重地瞥了淮安大长公主一眼。 “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在跟哀家赌气呢。” “呦,这可稀奇了!” 淮安大长公主轻笑道:“云绾这孩子一向孝顺,皇嫂,您是哪里惹到她了?干脆让我来评评理。不过,我可提前说好了,我是帮理不帮亲的。” 第二百五十三章:一语惊醒梦中人 听了淮安大长公主的话,太后的眼底流露出一丝冷意,姑嫂做了这么多年,对方什么性子,太后太清楚了。 要是自己再把人往外推,可就让淮安得逞了。 太后朝着沈云绾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好孩子,都是哀家的过错,不明缘由地斥责你,哀家真是老糊涂了。云绾,你当真不肯原谅祖母了吗?” 太后露出难过的神情。 柳双也跟着说道:“太后娘娘,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谨王妃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您要是下次再不分青红皂白的冤枉谨王妃,奴婢都不站在您这边,让您做个孤家寡人……” 柳姑姑露出不赞同的目光,一副为沈云绾打抱不平的口气。 这一主一仆唱念做打,身段弯的不能再低了。 就连淮安大长公主都微微诧异,她眼底的异色一闪而逝,轻笑道:“都是一家人,这牙齿还有磕着嘴唇的时候。云绾,姑祖母今天来做一个和事佬,我们一笑泯恩仇,如何?” 沈云绾闻言,眼中寒意尽收,唇角噙上一抹极浅的笑容:“只要太后娘娘不怪云绾性情桀骜、不识大体就好。” 沈云绾虽然给了台阶,但一声“太后娘娘”却拉开了距离。 萧夜珩临走之前曾经嘱咐过自己,这个皇宫能少来便少来。 沈云绾觉得萧夜珩说得很是。 天家无亲情! 见状,太后脸上的笑意变得勉强了起来。 经过刚才的交锋,太后已经明白,沈云绾浑身是刺,想要胁迫她,只会被扎得满头包,还是得哄着、劝着。huαんua33 “云绾,今个儿也晚了,哀家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就在哀家的坤仪宫里住一晚。” 太后极力想要缓和自己跟沈云绾之间的关系。 这次沈云绾倒是没有拒绝。 “云绾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淮安大长公主看似不动声色,眼中的异芒却是一闪而逝。 谨王妃日后跟太后不再是铁板一块,那自己可就大有可为了! “皇嫂,我也厚着脸皮请求皇嫂收留我一碗,皇嫂不会拒绝我吧?” 淮安大长公主笑容满面地说道。 太后的目光宛如针芒,嘴角却挂着笑容:“我哪敢拒绝你这个泼皮破落户!阿柳,去给淮安大长公主收拾一间寝殿出来。” 淮安大长公主笑着拒绝:“皇嫂,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跟云绾睡一间寝殿就好了。” “那可不行,今晚云绾得跟着哀家一起,哀家有话对她说。” 太后目光一转,看着沈云绾的眼神慈爱极了。 “云绾,你的意思呢?” “既然太后娘娘吩咐,云绾自当遵从。”正好,沈云绾还要看看,太后除了打感情牌之外,还有什么手段等着自己。 最后,淮安大长公主在柳姑姑的陪同下去了偏殿,偌大的寝殿就只剩下了太后和沈云绾两个人。 就连寝殿内的宫女也在服侍完两人梳洗之后,离开得无声无息。 “云绾,我知道你怪我。” 床帐内,夜明珠的光芒将两个人的身影映照得纤毫毕现。 太后望着沈云绾莹白如玉的面容,幽幽地叹了口气:“有件事,我也不瞒着你了。当初阿宝还是太子时,我承诺过郑家,太子妃的位置一定是郑竹萱的。” “所以,阿宝孤身出京,却能很快在军中打开局面,这里头少不了郑家的助力。” 太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云绾。 “这件事连阿宝都不知道,是哀家欠了郑竹萱的谨王妃之位。” “太后娘娘。您的话还没有说完。” 沈云绾是揣摩人心的高手,尽管太后没有说全,沈云绾也能够猜到后续。 “后来,萧夜珩因为违抗圣命痛失储君之位,接着又在战场上身负重伤,生死不知,郑家怎么肯让唯一的嫡女嫁给一个废人呢。” “恐怕先悔婚的是郑家吧。所以,太后娘娘当初想要给萧夜珩留后,被逼无奈只能在齐家的女孩中做选择。这才多久,郑家的背信弃义太后娘娘就全都忘了?” 沈云绾迎视着太后的目光,一双明眸平静至极,甚至不带任何嘲讽。 她漠然道:“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但郑家何止是背信弃义,郑家还前倨后恭,宁愿让嫡女屈就侧妃之位。能让一个人折下身段,说明她所求的比她能得到的多出成百上千倍。” “太后娘娘,您明知道郑家如此,依然默许了郑家这么做,因为在您看来,比起我,跟您有着血缘之亲的郑竹萱才是最可心的人。” 太后的花言巧语对沈云绾来说毫无触动,身在局内才会一叶障目,一旦跳出局外,太后的打算便一目了然。 太后的内心仿佛被沈云绾一刀剖开,她的任何想法在沈云绾面前都坦露无疑。 若是一开始,太后兴许还会恼羞成怒,但她现在却很平静,心中没有任何的波澜。 “有一点你猜错了。我并不满意郑竹萱,当然,因为她是郑家人,我对她要比其他人更宽容。想让阿宝纳她做侧妃,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安抚郑家旧部,让那些人归心。” 太后深深地看了沈云绾一眼。 “你是个聪明人,一个小小的侧妃之位就能交换到更多的利益,是你,你不心动吗?” “太后娘娘,您知道您和陛下之间最大的分歧在哪里吗?”沈云绾终于知道这对母子为何最后会面和心不和了。 “在陛下眼中,这天下间的臣民,都是任由陛下驱策的棋子;但是在您眼中,为了利益,您可以向臣子妥协。陛下要的是任其摆布的人,恰如盛飞羽。而您,却只能做到彼此牵制,还要被臣子摆布。” 沈云绾难掩唇畔的讥笑。 “我想,任何一个君主都不会容忍。” 太后闻言,神情一阵恍惚。 所以,自己当初会和先帝渐行渐远,便是因为自己也是先帝妥协的后果吗? 自己怎么就忘了,当初勾践卧薪尝胆,为的就是灭掉吴国。 太后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 身在局中,久了,人便魔怔了。 “看来哀家的确误会你了。竹萱的死……” 第二百五十四章:只能靠自己 沈云绾重新梳洗了一番,搀着太后娘娘的胳膊前往晋阳公主的寝殿。 单看两人眼下这副亲昵的样子,绝对难以想象沈云绾刚才和太后闹翻过。 到了晋阳公主的寝宫,皇帝原本坐在椅子上,看到太后和沈云绾相偕而来,目光闪过一丝诧异。 “谨王妃何时进的宫?” “哀家心口堵得慌,便让谨王妃进宫给哀家把脉。”太后三言两句解释完,扫了一眼垂下来的水蓝色幔帐。 “晋阳怎么样了?” “母后,晋阳落水之后染了风寒,嘴里一直说着胡话,大叫放开她。” 皇帝目光幽深,淡淡道:“朕知道母后心里头不好受,毕竟郑家只剩郑竹萱一个了。但朕希望母后明白谁才是您的亲孙女……” “皇帝说得这叫什么话?!因为晋阳昏迷,哀家担心的一夜没有合眼!听到晋阳醒来,马上便过来了。难道皇帝以为哀家是来兴师问罪的?” 太后脸色清冷。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这个母后只会帮着娘家!” “母后,朕绝无此意。” 太后既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皇帝也放软了态度。 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母后,儿子说错了话,希望母后不要放在心上。” “你是哀家的亲儿子,哀家难道还能跟自己的亲儿子计较吗?” 太后叹息了一声。 “你明天还要上朝,别在这里守着了,晋阳就交给哀家,保证你下朝回来,晋阳会活蹦乱跳的。” “母后,您的玉体要紧,还是朕在这里守着好了。”皇帝扫了沈云绾一眼,“自从吃了谨王妃进献的养荣丸,朕的身体好多了……” “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皇帝日理万机,你要是有个闪失,让天下万民怎么办?难道你还怕哀家阳奉阴违吗?” 太后故意加重了这四个字的语气。 “皇帝放心好了,哀家还不至于刁难自己的轻熟女。对了,陈氏呢?亲生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她在这里守着?” 陈氏若是在这儿,皇帝也能安心,就不会啰嗦这么久了。 闻言,皇帝的面庞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尴尬。 “回禀母后,二郎今日受了伤,陈氏便留在了宸郡王府……” “混账!难道只有儿子才是陈氏亲生的,女儿就是她捡来的不成?” 太后明知道晋阳公主醒了,仍是说出了诛心之言:“二郎身上的伤自有御医照顾,倒是晋阳,生死未卜,孰轻孰重陈氏这点都分不清吗?” “皇帝,陈氏都多大的人了,寻常女子跟她一般都含饴弄孙了。你不要再继续纵容她了!” 太后寒声道。 “母后放心,等陈氏回宫,朕一定责罚她!一会儿就要上朝,朕先告退了。” 皇帝朝着太后躬身一礼。 “晋阳这里就有劳母后了。” “去吧。”太后深知陈氏便是皇帝的脉门,只要打出这张牌,皇帝便会乖乖就范。 看着皇帝远去的身影,太后的神情流露出浓浓的嘲讽。难怪晋阳会倒向阿宝这边来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差事 沈云绾也没想到一个晚上就能发生这么多的事。 她刚要回坤仪宫,就被钱有福拦住了去路。 “谨王妃,陛下召见,请谨王妃跟奴才走一趟。” 沈云绾只见钱有福脸上堆着笑容,态度也很客气,不像是皇帝要找自己的麻烦,她挑了挑眉,跟在钱有福身后:“有劳钱公公了。” 皇帝刚刚退朝,沈云绾走进殿里时,只见皇帝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宸郡王要娶沈婉竹,朕已经答应了。” 这件事,沈云绾当时便知道了。 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只要皇帝一日还在意陈氏的感受,那么萧君泽的愿望就能够实现。 “父皇,儿媳以为,虽然这是无奈之举,但沈婉竹毕竟怀着未来的皇孙,如此,小皇孙也能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沈云绾自认为自己的这番话已经考虑得很周到,而且自己也表现得很大度了。 没想到,皇帝仍是十分不满。 “成亲生子,十月怀胎。沈婉竹刚嫁进去就有七个月的身孕。朕问你,小皇孙怎么才能名正言顺?” 皇帝讽刺道:“沈婉竹曾经想要你的命,你就一点不怪她?!朕要听真话!” 皇帝一下问了两个问题,沈云绾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 她淡淡道:“父皇,儿媳若说不怪沈婉竹,一定是假话。但也是因为沈婉竹,儿媳才能因祸得福。谨王殿下龙章凤姿,和儿媳相敬如宾,比起朝秦暮楚的楚明轩,便如天上的明月和鱼目,二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时也命也,儿媳还要感谢沈婉竹的这份大媒。” 沈云绾的回答完全出乎皇帝的意料之外。 忽略了沈云绾对长子那些“夸大其词”的赞美,皇帝甚至觉得沈云绾说得有几分道理。 “朕问你,以后你会不会故意为难沈婉竹?” 虽然比起沈云绾,皇帝对迷惑住次子心智的沈婉竹更加嫌恶,但就像沈云绾说的。 沈婉竹再不堪,也是小皇孙的生母,就冲这一点,皇帝便不允许沈云绾有其他的小动作。 “父皇,您的这个问题不应该来问儿媳,而是应该去问沈婉竹。儿媳一直以来都是被迫自保。” 沈云绾回答得不卑不亢。 沈云绾的话虽然并不顺耳,但皇帝仔细想了想,还真是如此。 他淡淡道:“朕记住你的话了。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安置沈婉竹,才能让小皇孙的身份名正言顺?” “父皇,既然您问起,儿媳也就直言了。第一,让镇北侯府对外宣告世子夫人病逝;其次,再传出宸郡王府的妾室有喜的消息;等到沈婉竹生下小皇孙后,因为生育有功,再封为宸郡王妃。” 沈云绾不觉得皇帝的问题有多难。 “那以后如何解释,宸郡王妃为何会跟已逝的镇北侯府的世子夫人如此相像?” 沈云绾垂下明眸,眼中的暗芒一闪而逝。 皇帝未必想不到,而是更想听自己来说这个答案。m..m “就让沈正青沈大人对外承认,小皇孙的生母是他的侄女,堂姐妹之间若是长得相像,也不奇怪。” 第二百五十七章:新长史 郑夫人懵了。 她张开嘴,痴痴道:“太后娘娘,人死又怎么会复生?萱儿……萱儿为什么会落水?” 郑夫人虽然提前一步收到了女儿的死讯,但她还不知道女儿是跟晋阳公主一起落水的! 可是为什么? 晋阳公主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萱儿?郑夫人就是想破了脑袋都找不到答案。 “哀家还要问你呢?你平时怎么教导竹萱的?晋阳的玉佩掉到了水里,让竹萱帮忙去捞,她拒绝就是了,为什么要将晋阳推下水?皇帝最宠爱的就是晋阳,谋害公主的罪名,是竹萱担得起?还是你郑家担得起?” 郑竹萱已死,太后不可能为了一个死掉的侄孙女跟儿子、孙子一起翻脸。 竹萱到了地下,要怪,就怪她自己贪心不足! “不,太后娘娘,萱儿一直都很乖巧,怎么有胆子谋害晋阳公主?萱儿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所有的话还不是晋阳公主一个人说的!” 郑夫人哀伤欲绝,心里还有着一股无从宣泄的愤恨。凭什么自己的女儿死了,晋阳公主却什么事都没有!她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女儿偿命! “混账!晋阳跟竹萱无冤无仇,冤枉竹萱做什么?!”太后对着哭哭啼啼的郑夫人,最后的一点耐心也消失了。 她抛下一句冰冷的警告:“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若是再胡言乱语,触怒了皇帝,哀家也救不了你。” “太后娘娘……” 郑夫人不相信太后娘娘居然如此绝情。 她的一张脸蛋失去了血色,嘴唇抖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太后……” 郑夫人只说出这两个字,接着,双手便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太后见状皱了皱眉。 “云绾,你看看她怎么了?” 郑夫人奇怪的反应让太后的眼中浮上了一丝疑惑,对着沈云绾命令道。 “是,皇祖母。” 沈云绾缓步走到了郑夫人面前,在对方惶恐的眼神中,一把捉住了郑夫人的手腕,不容她挣脱。 片刻之后,沈云绾道:“回禀皇祖母,郑夫人伤心太过,造成声带脱落……” 沈云绾说到这,想起太后应该不明白声带的概念,便换了一种方法来表述。 “我们喉咙里有个发声的东西,就叫做声带。” “你是说郑氏以后都不能开口了?”太后听懂了。 沈云绾点了点头,露出了遗憾的目光。 “回禀皇祖母,这种病,目前无药可医。” “也好,这样,她以后也能谨言慎行。” 太后说完,想起智远大师对沈云绾的批语,心中泛起了丝丝寒意。 自己怎么忘了,跟云绾作对的人,每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郑氏变成了哑巴,或许便是天意如此。 太后心里说不出的后悔。 她放柔了语气:“云绾,为了竹萱的事,连累你一夜没睡,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太后话锋一转,目光殷殷:“切莫因为昨日的事,便跟皇祖母生分了。” “皇祖母,云绾告退。”沈云绾屈膝行礼,走出了大殿。 到了坤仪宫门外,沈云绾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华丽、恢宏的建筑沐浴在日光下,却掩藏着连阳光也驱散不了的阴霾。 …… 沈云绾回到了谨王府,王府上下早就对王妃翘首以盼了。 王爷一走,现在王妃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沈云绾让翠屏请来了王府新上任的长史卢飞白。 这位卢长史是卢晗之的一位族兄,刚到而立之年,虽然容貌普通,沉稳、内敛的气质却如山岳一般,在人群之中一眼便能看到。 卢飞白走进书房,对着沈云绾的方向拱手一礼:“下官参见王妃,不知王妃有何吩咐,还请王妃示下。” “卢长史免礼。本宫不在的这两天,府里都还好吧?” 沈云绾微笑着让翠屏上茶。 王妃的问话虽然随意,卢飞白却不能随口就答。若说王府里一切如常,那就显得王妃可有可无;可若是说离了王妃,府里便乱成一团,又会显得自己无能! 卢飞白垂下头,恭声道:“回禀王妃,王妃离府的这两日,下官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明之处,好在府里的大小事宜都有章程,下官只要按章程办事便不会出岔子。只是……” 卢飞白话锋一转,脸上露出几分难色。 沈云绾淡淡一笑。 “卢长史,卢先生是王爷最信任的左膀右臂,你既然是卢先生的族兄,在本宫这里便是可信之人。长史有什么话,尽管开口。” 闻言,卢晗之脸色一宽,说道:“回禀王妃,府里的事务臣下会酌情处理,但是府外的人情往来,还需要王妃您定夺。” “昨日留侯府送来了请帖,邀请王爷、王妃一起参加留侯府小公子的洗三礼。下官不知该如何处置。” 沈云绾微垂下目光,拿起桌上的茶盏,慢吞吞地呷了一口茶。 这倒不怪卢飞白。留侯是宸郡王的舅父,一向跟谨王府不睦,如今留侯府送来了请帖,卢飞白下意识地便以为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这也是卢飞白做事谨慎。 沈云绾的眼里浮上一丝满意。 她抬起眼帘,微笑着说道:“卢长史有所不知,本宫和淮安姑祖母过从甚密,和卫家的表姑也多有交往,这张请帖应该是出自表姑的意思。” 卢飞白虽然是由吏部选出来的,在陛下那里过了明目之后,才派往谨王府。 实际上,卢飞白是卢晗之亲自跟萧夜珩推荐的人选,无论是忠诚度还是才干,都能让人放心。 这也是沈云绾会跟卢飞白交底的缘故。 “下官明白了。”卢飞白听懂了谨王妃的言下之意,从袖中取出一个册子,交到了婢女手中。 “启禀王妃,这是下官准备的礼品单子,请王妃过目。” 卢飞白竟做了两手准备,若是自己拒绝,那他就不会把礼单拿出来了。 卢晗之说得没错,他这位族兄果然是心细如发。 沈云绾接过礼单,一目十行地扫过。 卢飞白准备的礼品若是送给关系普通的人自然适合,但若是送给关系亲近的人,就稍显减薄了。 沈云绾让翠屏取了笔墨,在礼单上又添了一匣珍珠,一匣红宝石,一对羊脂白玉的如意,还有前朝的一对竹石芭蕉纹梅瓶,这才让翠屏递给了卢飞白。 第二百五十八章:又一个可怜人 第二日,翠屏便信心百倍地去前院“就职”了。 沈云绾身边换了一个叫芭蕉的婢女,是翠屏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是第一次跟着沈云绾出门,却很妥帖。 “王妃,再有半里路就是沈府了。” 芭蕉看着合眼假寐的谨王妃,小心翼翼地提醒。 沈云绾睁开眼,对着芭蕉颔了颔首。 “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 芭蕉没想到王妃会问起自己的家事,微微愣了下,接着赶忙回答:“回禀王妃,奴婢的妹妹比奴婢小三岁,叫桂圆。” “桂圆?真是个好名字。” 沈云绾浅浅一笑。 “你妹妹是在哪里当差?” 芭蕉心里一阵紧张,两只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不敢撒谎:“回禀王妃,奴婢的妹妹生性笨拙,奴婢的爹娘不敢让她到贵人面前,就怕冲撞了贵人,因此,一直留在庄子上。” “比你小三岁,那就只有十三岁了,还是一个小姑娘呢。” 沈云绾的唇角噙着一朵明媚的笑容,温声道,“本宫看,你妹妹不一定是笨拙,而是生性质朴。就让她到本宫的院子里当差吧。” “也不用她去做别的事,在园子里修剪花草吧。” 闻言,芭蕉的脸庞上露出激动的神情,眼睛里的狂喜更是怎么都藏不住。 谨王妃从来不会刁难下人,妹妹能到王妃的园子里当差,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自己爹娘知道,一定会高兴坏了。 “奴婢多谢王妃恩典。” 芭蕉说着,双膝跪地,在马车内给沈云绾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不必多礼。” 沈云绾朝着芭蕉抬了抬手。 就在一主一仆说话间,沈府到了。 跟车的侍卫跟门房表明了身份,沈家的下人连忙卸掉了门槛,接着跪倒在地,等着谨王府的马车通过。 到了垂花门,沈云绾方才下了马车。 收到消息的沈正青和沈夫人一起赶来。 “臣参见王妃。” “妾身参见王妃。” 夫妻两个一起给沈云绾行礼。 “免礼。”沈云绾淡淡道。 第二百六十章:求娶公主 就在这时,淼淼也许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竟然从睡梦中醒来。 只见淼淼抬起一张莹白的小脸,用白嫩的手指搓了搓眼睛,嘴角忽然咧开了一抹笑容。 “两个娘亲!两个娘亲!太好了!淼淼有两个娘亲!”淼淼拍着巴掌兴奋地叫道。 虽然知道女儿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可是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苏令仪张着嘴,艰难地喊出了一声“淼淼”,瞬间心如刀绞。 怎么会这样?! 她玉雪可爱、聪明伶俐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苍天啊,有什么惩罚,为什么不冲着自己来,明明作恶的人是自己,女儿是无辜的啊! 苏令仪肝肠寸断。 “王妃,淼淼的病……”想到谨王妃就是大夫,而且医术高明,苏令仪投去了暗含希冀的目光。 沈云绾摇了摇头:“本宫无能为力。” “淼淼的样子你也看到了,若是让你……” 沈云绾话音未落,便被一管清脆的童音打断了。 “娘亲,娘亲,你怎么哭了?” 淼淼皱起眉,露出疑惑的目光,接着,她缩起了身体,大叫着:“我听话,我听话,不要打我……” 淼淼虽然语无伦次,苏令仪却听懂了女儿的“求救”,她扑了上去,一把掀开淼淼的衣袖,望着女儿胳膊上的伤痕,霎时间目眦欲裂。 “谁干的?淼淼,告诉娘亲,是谁打的?是谁?!”苏令仪仿佛一头凶狠的母狼,眼圈一阵泛红。 她这副样子却吓到了淼淼。 “你不是我娘亲,你是坏人!你走开!”淼淼突然拽住了苏令仪的胳膊,用力咬了下去…… 手臂上传来剧痛,苏令仪却没有挣扎,任凭淼淼咬着,直到淼淼牙酸了,懵懵懂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女人。 淼淼虽然傻了,可却能感受到苏令仪身上的善意。 从前,那些人打她,她只要敢反抗,那些人就会打得更狠…… “谨王妃,淼淼身上的伤……” 苏令仪不敢再刺激女儿了,勉强收拾好情绪,向沈云绾询问。 “自从淼淼生病以后,沈夫人便对淼淼眼不见为净。丫鬟们捧高踩低,故意虐待淼淼。你只要想想本宫从前的处境,就应该知道,这些还只是开始。” 沈云绾一脸平静。 自己还是沈正青夫妻的亲女儿,他们两个都下手无情,何况淼淼这个隔了一层的孙女。 苏令仪脸色雪白,方知自己从前造的孽,老天换了一种方式,都报应在了她的身上。 苏令仪紧紧咬着唇,“呜呜”地哭了起来。 沈正青虽然被贬为侍郎,也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抗衡的。 她连跟沈家讨回女儿都做不到。 “苏令仪,本宫心软了一次,跟沈正青立下了赌约,只要你愿意接纳淼淼,沈家就会把淼淼交给你;反之,本宫若是输了,就再也不过问淼淼的事。” 沈云绾把选择权交到了苏令仪手上。 虽然,沈云绾不敢去赌一个人的良心,特别是苏令仪这种人的良心。 可是,沈云绾想:当初,苏令仪愿意为了儿女乔装打扮,孤身溜出娘家,走的脚底都磨破了,也许她还良心未泯。 “真的吗?”苏令仪连犹豫都没有犹豫。 她停止了哭泣,捂住嘴唇,眼里充满了不可置信的神色:“沈家当真愿意把淼淼还给我?” “本宫告诉沈正青,若是他不把淼淼还给你,你就会去京兆府,状告沈家苛待淼淼,将亲孙女折磨成了傻子……”沈云绾深深地看了苏令仪一眼。 自己送给苏令仪的这张牌,以后苏令仪要怎么打,就不在自己关心的范围内了。 苏令仪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女儿,当初愿意嫁给现在的丈夫,就是因为丈夫答应过自己,会帮自己跟沈家讨回淼淼,一起扶养淼淼长大。 如今,愿望得以实现,苏令仪呆滞了好久,方才喜极而泣。丈夫是个好人,自己虽然不能跟从前一样锦衣玉食,但有丈夫和女儿在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从前种种,就如一场大梦,梦醒了,自己为了女儿一定要好好活着! “多谢谨王妃,您的大恩大德,妾身来世一定结草衔环报答您。” 苏令仪给沈云绾不断磕头。 “带着淼淼好好生活吧。” 沈云绾淡淡说了一句,吩咐芭蕉送苏令仪和淼淼下车。 马车走出了小巷。 芭蕉说道:“王妃,奴婢还以为,苏氏会因为苏少爷的事恨您。” “若是从前,苏令仪也许会恨本宫,但现在,本宫和苏令仪地位悬殊,她恐怕没有这股心气了。” 沈云绾挑起车帘,回望了一眼柳家那座逼仄的宅子。若无意外,此生,自己都不会和苏氏再见面了。 …… 转眼间,便到了留侯府洗三的日子。 沈云绾梳妆打扮了一番,带着一车的礼品前往留侯府。 卫心兰还在坐月子,出来迎接沈云绾的并非陈家的女眷,而是和沈云绾打过几次交道的兵部尚书卫俊卿的妻子——卫夫人。 “谨王妃,可算把您盼来了,快请进。”卫夫人脸上带笑,一向严肃的面庞浮上了几分亲切。 自从沈云绾在卫夫人这里把军中的贪污案捅开后,卫夫人便对沈云绾的人品十分钦佩,因此很是热情。 沈云绾款款一笑:“劳烦卫夫人。” 虽然卫俊卿态度暧昧,直到现在都没有表明他的立场,但是沈云绾跟卫夫人的交往无关双方的政治立场。 沈云绾柔声道:“前些天送给卫夫人的养荣丸,夫人觉得如何?” “妾身还要多谢谨王妃,有了您的药,妾身失眠的毛病终于好了。” 卫夫人露出了笑容:“这次大姐能够平安产子,也要多谢谨王妃妙手回春。” 两个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卫心兰的房间。 卫心兰正在榻上坐着,逗弄着襁褓里的婴孩。 看到谨王妃进来,她脸上露出浓浓的笑容:“谨王妃,您快看看翾儿,翾儿的名字还是您起的。” “表姑这样客气做什么,叫我云绾,姑祖母听了,可要嗔我了。” 沈云绾表现得平易近人。 淮安大长公主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就是待卫心兰再客气些也是应该的。 “王妃,礼不可废。若是我对王妃直呼其名,母亲才要嗔我呢。”谨王妃越是客气,卫心兰就越恭敬。 “王妃,不说这些了,您来看看翾儿,一开始我还怕这孩子养不活,如今瞧着倒还好。” 沈云绾依言走了过去,看着襁褓里的翾儿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翾儿真乖,这鼻梁高高的,以后一定有出息。” “哎呦,多谢王妃。”谨王妃可不是一般人,若无意外,那就是将来的皇后娘娘,翾儿有谨王妃这句话,以后的前途就稳了一半了,这让卫心兰如何不激动。 就在这时,一个婢女前来禀告:“夫人,前头的宴席马上就要开了。” “王妃,弟妹,我就不留你们两个了,若是今天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你们海涵。” 卫心兰笑吟吟地说道。 就在前几天,有母亲坐镇,西院的小妖精都撵走了,卫心兰的心情好极了。 虽然卫心兰已经不稀罕陈语堂了,可也不希望有人不知死活地来给自己添堵! “表姑好好保养身体,我和卫夫人就先去宴席了。”尽管卫心兰一直称自己为王妃,沈云绾还是跟她各论各的。筷書閣 “王妃慢走。” …… 走出卫心兰的院子,卫夫人插着空和沈云绾搭讪:“大姐现在是有子万事足,也不知道我家那个小子,何时才能成亲。” “卫夫人,缘分说到就到,这种事可急不得。” 沈云绾劝解了几句。 “何况以卫公子的人品学识,您一旦放出风声,就怕媒婆都要把尚书府的门槛踏破了。” “王妃娘娘就别打趣妾身了。不瞒王妃,我家那个小子就是一个呆头鹅,不解风情得很。整天啊,心里头就只有书本。” 卫夫人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她出身于名门望族,嫁人之后夫妻和美,丈夫官居一品,儿子争气,如今就差一个可心的儿媳妇了。 沈云绾的眼底划过了一道暗色。 自己虽然跟卫夫人有过几次书信往来,可关系也就一般,卫夫人有些交浅言深了。 “卫夫人,也许卫公子是想金榜题名后再考虑终身大事。” 沈云绾露出一抹笑容。 她婉言相劝:“缘分乃是天定,卫夫人不要操之过急。” “王妃,妾身有个不情之请。” 卫夫人在前边铺垫了许多,此刻终于道出了来意。 “哦?卫夫人请说。” 沈云绾已经猜到了,卫夫人果然是有求于自己。 “王妃,晋阳公主已经到了择婿的年纪,听说陛下最近一直在留意驸马的人选,不知道王妃能不能帮犬子美言几句?” 卫夫人平常并没有求过人,期期艾艾地说道。 沈云绾目光闪了闪。 卫俊卿竟然想要帮儿子求娶晋阳公主! 第二百六十一章:安王妃 沈云绾和卫夫人走到了荷花池畔,望着亭亭如盖的荷叶,沈云绾弯起唇。 “卫夫人,卫尚书深受父皇信任,若是卫尚书想要为令郎求娶晋阳公主,何不亲自向父皇禀明,又何必绕一个这么大的弯子?” 闻言,卫夫人连忙露出一抹笑容:“谨王妃,不瞒您说,求娶晋阳公主是妾身的主意。晋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若是不探一探公主殿下的口风,我们家怎么敢轻易张口?” 是要探晋阳的口风还是要探自己的口风? 沈云绾笑而不语。 卫俊卿这步棋实在是高明。 宸郡王已经成为了弃子,陛下的一腔慈父心肠只会加倍地投入到晋阳公主的身上;就算日后是萧夜珩登基,难道还要为难一个毫无威胁的公主吗? 就算萧夜珩这样做,群臣也不会答应。 一个心胸狭隘的君王,谁又敢效忠?说不定萧夜珩为了笼络人心,还要示恩于晋阳公主。 卫俊卿这算盘打的,在兵部真是屈才了,应该去户部才对。 “本宫觉得,若是晋阳皇妹愿意,倒是一桩极好的婚事。”沈云绾微微一笑,给了卫夫人明示。 晋阳是自己这边的人,若是真的嫁到卫家,无论是晋阳还是谨王府,都是双赢。 卫夫人一直悬着的心脏落了下来。 她还真怕谨王妃突然翻脸。 卫夫人弯起嘴角,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容:“妾身多谢谨王妃帮忙,改日,妾身一定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沈云绾露出一抹戏谑的目光:“卫夫人,若是这桩婚事真的成了,本宫身为媒人,你的礼物若是轻了,本宫可是不依的。” “谨王妃放心,无论婚事成与不成,这谢礼都是应该的。”卫夫人伸出手,一副神采飞扬的神情,“谨王妃请。”.m 沈云绾跟卫夫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坐席上。 淮安大长公主正在跟安王妃说话,看到她过来,打住了话题,冲着她招了招手:“义安,你今天可来迟了,待会儿要自罚一杯。” 沈云绾走到淮安大长公主身边,脸上笑靥如花:“姑祖母,这可不能怪我,翾儿太可爱了,要不是怕您久等了,我现在还舍不得离开呢。” “秀音,你听听,合着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淮安大长公主对一旁的安王妃说道。 沈云绾还是头一次跟王妃见面。 只见对方穿着一件金宝的妆花缎的上衣,下身一条湘妃色的织金撒花裙子,头上梳着牡丹髻,戴着赤金点翠的红宝石头面,两边耳垂上坠着的明珠耳珰垂到了肩膀处,端的是富贵逼人。 若是这位安王妃容貌普通一些,就会被身上的首饰压住,但她的五官明艳而大气,斜飞入鬓的眉毛下,是一双稍显凌厉的丹凤眼,花瓣般的嘴唇红润而饱满,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安王如今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这位安王妃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看来是安王的继室了。 听到淮安大长公主的话,安王妃的脸上露出一抹明媚的笑容:“皇姐刚才一见到谨王妃,笑意都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了。可见皇姐喜欢极了谨王妃,这会儿却偏偏拿我作筏子,我才不上当呢。” 安王妃说话风趣。 她拿起团扇,遮挡住嘴角的笑意,就只露出了一双妙目。 “常听说谨王妃天姿国色,犹如仙子下凡,今日一见才知所言不虚,我们啊,都被谨王妃比成老菜帮子了。” 沈云绾浅浅一笑:“我不过蒲柳之姿,王婶过奖了。” “怪不得皇姐这般喜欢谨王妃,这谨王妃真是又温柔又谦逊,莫说男子了,就是我一个女子都爱极了。” 安王妃掩住嘴,吃吃地笑道。 “你个不正经的,义安可是头一次见你,你要是把她吓坏了,仔细我捶你。” 淮安大长公主知道安王妃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爱调侃人。她怕谨王妃脸皮薄,抢先截住了话头。 这位安王妃还是很聪明的,见淮安大长公主打断,便不再说了。 她起身,让开一个位置,笑着说道:“谨王妃快请坐,方才皇姐一直劝我的酒,我再喝下去,就要当众耍酒疯了。” 沈云绾见她说得有趣,唇角微微翘起。 她依言坐了过去,接过婢女新换上的杯盏,朝着淮安大长公主和安王妃举了举杯。 “我敬姑祖母和王婶一杯,先干为敬。” 说完,红唇含住酒杯,以袖遮挡,将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 安王妃的一双丹凤眼闪了闪。 她唇边泛起一丝笑容,无奈地举起杯:“看来今天我是逃不过了,我也陪上一杯。” 安王妃倒是十分豪气,没有用袖子遮掩,而是一仰头,将酒喝得一滴不剩。 淮安大长公主心情极好,拍了拍掌:“还是得看年轻人,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本宫现在可不敢跟你们两个比了……” “开宴吧。” 随着淮安大长公主的一声吩咐,一队舞姬来到了众人中央,随着丝竹声翩翩起舞。 “咦,留侯府还有舞姬会跳《霓裳》吗?”安王妃显见是个好风雅的人,手指在桌上打着拍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为首的舞姬。.m “秀音,这些舞姬是我府里的,今日带过来是为了给心兰撑场面。你若是感兴趣,看上了哪个,今日便带回府。”淮安大长公主说道。 “多谢皇姐。”安王妃笑着跟淮安大长公主道谢。 她举起筷子,刚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道身影,嘴角的笑意刹那间便收住了。 沈云绾注意到了安王妃的反应,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姿容俏丽的少女朝着这一桌走来…… 眼下已经开席了,这少女既然来迟了,就应该低调一些,悄悄入座才不显得失礼。 可这少女竟是优哉游哉地来到了席上。 “娉婷给姑祖母请安。”少女一直走到了淮安大长公主的面前方才停下。 淮安大长公主眯了眯眼,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娉婷啊,本宫老眼昏花,险些没有认出你来。你母妃和谨王妃也在这儿,快入座吧。” 淮安大长公主有意提醒萧娉婷。 可对方不知道是装糊涂还是没有听出来,竟是走到了淮安大长公主的左手边,朝着淮安大长公主身后的林女官吩咐:“林女官,我要跟姑祖母坐一席,你去给我搬张椅子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闹事 萧娉婷指着安王妃的鼻子骂道:“我身为安王嫡女,陛下册封的永平郡主,姜秀音,你区区一个继室,也敢来管我的事,凭你的身份,你也配?!” 安王妃见萧娉婷如此不懂事,心底没有任何波澜,一张艳丽的面庞却流露出三分羞愧、三分担忧、还有几分责备。 “娉婷,你懂事一点,不要再任性了,若是让王爷知道,又该气坏身体了。” “哼,我父王早就被你的枕头风笼络过去了,他才不会为了我气坏身体。你也是大家闺秀,却跟王府里的姬妾一样,就会用狐媚手段。” 萧娉婷说完,扑倒在淮安大长公主身边。 她的神情一改刚才的泼辣,而是悲愤欲绝地哭诉道:“姑祖母,求您帮帮娉婷,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要把我嫁给一个鳏夫,求姑祖母给我做主!” 安王妃拧起眉,惊觉事态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今天可是卫心兰儿子的洗三礼。 淮安大长公主极为重视,不仅一大早就来陈府亲自坐镇,就连府中的歌舞伎都一起带到了留侯府。 而且这座上的客人,不仅有谨王妃,还有几位尚书夫人,举目望去,高朋满座,珠翠晃人。 萧娉婷却如此不识趣,居然敢在卫心兰的洗三礼上闹事,恐怕已经把淮安大长公主得罪狠了,别说是她了,就是自己跟王爷也要被淮安大长公主记恨! 这个惹祸精! 安王妃气得发抖。 她强忍下心头的怒火,连忙向淮安大长公主赔罪:“皇姐,都是我教女无方,让娉婷扰乱了翾儿的洗三礼,我回去后,一定跟王爷对娉婷严加管教,还请皇姐息怒。” 不料,淮安大长公主并不给安王妃面子。 翾儿大喜的日子,萧娉婷却来触翾儿的眉头,根本不把自己这个长辈放在眼里。 自己今天要是就这么算了,以后,京城之中,谁都要往自己身上踩一脚了! 淮安大长公主淡淡一笑,眼中寒意慑人。 “娉婷如今多大了?” “回禀姑祖母,娉婷如今十六岁,若不是娉婷到了待嫁之年,姜秀音这个毒妇也不会打我主意了。” “本宫问你了吗?” 淮安大长公主抬起手,出其不意地捏住了萧娉婷的下巴,戴着护甲的手指将萧娉婷脸上娇嫩的肌肤刮得生疼。 萧娉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吃痛地喊了一声,刚要挣扎,却被淮安大长公主眼睛里的寒意吓住了。 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寒战。 淮安大长公主曼声道:“你母亲没有教过你,不打紧,本宫仔仔细细告诉你一遍,长辈说话的时候,不叫你的名字,就不要插嘴,若是再犯,本宫就让林女官掌你的嘴,听明白了吗?” 萧娉婷吓得傻住了,呆呆地点了点头。 淮安大长公主这才松开手,赞了一声:“这才乖。你父王和母妃整整十六年都没有把你教好,本宫也不指望他们了。你看,你现在多听话,可见光跟你讲道理是没用的,溺子如杀子,关键时候啊,就得下狠手。” 淮安大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安王妃。 第二百六十五章:隔山打牛 沈云绾对宋阡陌的求饶视而不见。 她拿起桌上的卷宗,随意翻了翻。 突然,沈云绾目光微凝,落在上面的一行小字上面。 “本宫手里的卷宗是从何处得来的。” 上面竟然记载着前二十年的事! 宋阡陌精神一振,连忙说道:“启禀王妃,属下认识宫里的一个老太监,此人于两年前去世,这个就是属下在收拾他的遗物时发现的。” “宫里出来的太监?” 沈云绾挑了挑眉,指甲在其中一行字上刮过,接着,递给了宋阡陌。.m “这上面记载着陈氏生产那一天的事。你可知,这个太监从前是从哪个宫里出来的,办得又是什么差事?” 沈云绾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好在宋阡陌对答如流:“王妃,这个太监以前是在长乐宫当差的,但他就是长乐宫一个普通的粗使太监,一直不受重用。后来他年纪大了,就被陈才人放出皇宫,投奔自己的侄儿了。” “但他的侄儿不是一个好东西,为人好赌,榨干了他的棺材钱后,就将他赶了出去,属下恰好撞见,发现他与常人不同,便救下了他。但属下仔细盘问了一番,这个太监并不清楚长乐宫的事。” 宋阡陌回答的滴水不漏。 这让沈云绾对他心中的恶感少了几分。 这宋阡陌虽然恃才傲物,倒真有两把刷子。 沈云绾淡淡一笑:“你注意这一行字,陈氏生产那天,整个长乐宫都被太监和宫女围了起来,只许进、不许出,并且陈氏当天还难产了,生了一天一夜才传出婴儿的啼哭。” “还有,当时陈氏的兄长陈语堂便是金吾卫将军,除了太监和宫女把守外,陈语堂也带着金吾卫守在殿门外,等闲之人不许靠近。” 沈云绾的明眸里闪过了一道暗色。 “陈氏这么小心、谨慎,是在防谁?” “王妃,是不是陈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先皇后会害她,才会如惊弓之鸟一样。” 宋阡陌皱起眉,努力回想着曾经和李太监的对话。 “王妃,属下在李太监生前不止一次地试探过他,但李太监说的除了众所周知之事,便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节……” “可是陈氏生产过后,长乐宫便进行了一次清洗。你看后面李太监写的,陈氏从前的宫女金铃和银铃都被放出宫嫁人,这条线索你追查过吗?” 沈云绾总感觉整件事上笼罩着一层看不见的迷雾。 “王妃,属下调查过这两个宫女,金铃老家在关外,早就没了音信,银铃在嫁人之后的第三年便病逝 了。”宋阡陌负责收集情报,对他来说,每一个线索都不能放过,只有查证之后才知道有没有用。 沈云绾颔了颔首,倒是对宋阡陌有些刮目相看了。 “负责陈氏生产的产婆呢?” “王妃,据属下所知,陈才人生产时九死一生,让陛下十分震怒,陈才人顺利生产后,当时产房里的产婆全部被陛下赐死了。” 宋阡陌低下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地道出了事实,但他的一番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百六十七章:借力打力 晋阳公主目光闪了闪,许久,一张俏丽如三春之桃的脸蛋浮上了一抹动人的笑意。 “皇嫂说的是,那我就静候皇嫂的佳音了。” 晋阳公主端起茶盏,朝着沈云绾举起杯。 “若是我能心愿得偿,皇嫂的恩情我不会忘的。” “晋阳皇妹,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只要你能以谨王府的利益为先,你大皇兄的为人你是了解的,他绝不会过河拆桥。” 沈云绾举起杯里的茶盏,抿了一口之后,露出和蔼的目光。 “只是有一点,我不希望你以后再自作主张……” …… 送走了晋阳公主,芭蕉把刚收到的消息禀告给沈云绾:“王妃,王府的暗哨打探到了,陛下打算将晋阳公主嫁到云州去。” “云州?陛下挑了云州王世子?” 云州王年过半百,别说是晋阳公主了,就算是嘉柔公主,皇帝也不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头子。 “听说云州王世子乃是少年英杰,英雄盖世,若是陛下挑中了云州王世子,倒是一门极好的婚事。” 可是以沈云绾的观察,晋阳公主似乎并不情愿。 难道云州王世子有什么隐疾吗? 在这一点上,沈云绾倒是和晋阳公主的想法很相似,只不过,两人怀疑的对象不一样。 “启禀王妃,晋阳公主的想法,奴婢斗胆能猜测到几分。” “你说。”沈云绾看向芭蕉。 “晋阳公主习惯了京城的安逸和繁华,云州却是苦寒之地,连年风沙,晋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未必吃得了这种苦。” 芭蕉说完自己的猜测,心里的想法也没有任何遮掩:“王妃,奴婢拙见,晋阳公主的婚事陛下早就有了主意,您若是横插一杠,陛下非但不会答应,还会在心里扎下一根刺,到时候落得两头不落好。” 芭蕉为自己着想的心是好的。 沈云绾莞尔一笑:“谁说本宫要亲自出面了?” 沈云绾在给晋阳公主许诺时,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极佳的人选。 真要论起来,自己可算不上晋阳公主的亲嫂子,晋阳公主的婚事,当然要由她的正经嫂子去操心了。 “派人去给沈婉竹带话,让她明日一早到春风得意楼等着,她若是敢不来,让她想一想后果。” 芭蕉闻言目光一亮,原来王妃早就成竹在胸了,自己白担心了。 …… 第二天,沈云绾很准时地来茶楼里赴约。 推开雅间的屋门,只见沈婉竹先来了一步,正在让婢女换上她自己带来的器皿。 沈云绾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异色,自己若是想给沈婉竹下毒,有的是无声无息的法子,沈婉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你找我来什么事?” 沈婉竹皱起眉,一只手放在高高凸起的肚子上。 “你没有怀过身孕,根本不知道妊娠之苦,希望你不要有事没事找我,我现在是双身子,可折腾不起。” 沈婉竹的话与其说是抱怨,倒更像是警告。 沈云绾坐在了沈婉竹的对面。 她将沈婉竹打量了一番,眼中波光流转。 “沈婉竹,你现在似乎长胖了啊,本宫看看,你得胖了十几斤吧。” 沈婉竹刹那间脸色铁青。 偏偏沈云绾还不知闭嘴。 她抬起纤纤素手,水葱般的手指指向沈婉竹的脸蛋,在眉骨和腮边的位置隔空点了点。 “你脸上长出黄斑了,你就没有注意吗?” 沈婉竹弯起唇,深谙什么是杀人诛心,特别是对沈婉竹这种把容貌看得极重的。 “虽然女子怀孕辛苦,但你若是不想失了宸郡王的宠爱,可以来找我,帮你配一些美容养颜的方子……” “你会这么好心?”沈婉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笑道,“你是不是不想让我的孩子占了皇长孙的位置,所以想要害我?” 这沈婉竹明知道她怀的是个傻子,还这么说。沈云绾勾起唇,眼底的讥诮一闪而逝。 若是能养大了,自然是皇长孙,可若是早夭…… 在大魏,早夭的皇子是不记入排行的。 “沈婉竹,我若是想要对你不利,何必帮你出谋划策。没有我,你能摇身一变成为宸郡王妃吗?” 沈云绾深深地看了沈婉竹一眼。 “你以为紫晶草的药效可以维持一辈子吗?它就只能维持一年哦。” 沈云绾露出好整以暇的神情。 “沈云绾,你坑我?!” 沈婉竹没想到自己因为一时轻信便中了这个贱人的圈套。 她紧紧咬住了嘴唇,盯着沈云绾的目光像是要把沈云绾活剐了。 “大不了,我们就鱼死网破!” “沈婉竹,你吓唬我啊?” 沈云绾轻笑了一声,露出不屑的目光。 “你若是有求死的勇气,今天就不会来赴约了。沈婉竹,你怎么舍得放下人世间的荣华富贵呢?” “我劝你就不要挣扎了,只要你帮我办好一件事,每年都需要服用的紫晶草,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沈云绾瞥了芭蕉一眼。 后者从身上背着的包袱中取出了一个檀木匣子,打开之后,只见里面赫然便是紫晶果。 “一、二、三、四、五。这里头一共有五颗果子,需要你跟宸郡王同时服用。我可以先给你一颗,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给你。” 沈婉竹的怒火无从宣泄,一排贝齿深深地陷在了唇*肉里,殷红的血珠从中渗出,沈婉竹甚至没有感受到明显的痛楚。 她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只给我一颗,万一你反悔了,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你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沈云绾顶着沈婉竹的满腔怒火淡淡一笑。 “放心,我对你的承诺我自然会办到。毕竟,萧君泽娶了你,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若是换成了别的闺秀,我还要对付她背后的势力。” 尽管沈婉竹不想承认,她心里却很清楚,沈云绾说的是实话。 “你要我做什么?” 沈婉竹终究没有跟她撕破脸的勇气。 “这才上道。” 沈云绾说完,指尖在茶杯里蘸了蘸,在桌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晋阳公主?”沈婉竹在看到晋阳二字时,目光里露出浓浓的疑惑。 “我打探到,陛下要将禁言公主嫁给云州王世子,若是这桩婚事成了,那宸郡王就会添上一门助力,万一日后死灰复燃,那我可就功亏于溃了。” 沈云绾目光幽深,唇畔虽然噙着笑容,却让人感受到了她笑意中的森冷和肃杀。 “我要你搅黄这桩婚事。” 沈婉竹在听到晋阳公主即将嫁给云州王世子时,目光无法掩饰地亮了亮,渐渐又归于了沉寂。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可是宸郡王唯一能够翻身的机会,自己绝不能让沈云绾破坏了这桩婚事。 沈云绾一看就知道沈婉竹在想什么。 她似笑非笑:“告诉你一个秘密,楚语嫣找过我,她发现了你是诈死,你说,若是她把这个消息捅出去,就算你怀着皇孙,就算宸郡王要跟你同生共死,陛下也不会容你。” “若是宸郡王妃的位置不是你,宸郡王日后就算能够翻身,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沈云绾看向沈婉竹的目光流露出浓浓的嘲讽。 “知道你输在哪儿吗?你的脑子实在不好使。” “沈云绾,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以为我就比你差吗?是我比不上你的运气!” 沈婉竹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在嘴硬。 “可占了先机的人是你,你还觉得我是光靠运气才走到今天的位置吗?” “扯远了,晋阳公主的婚事,不管你想不想,你必须去做。否则,我敢保证,用不了三天,楚语嫣就会去敲登闻鼓……” “你也不要想着暗中解决她。巫倩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如今生死不知,宸郡王被圈禁在郡王府,无论是你,还是他,你们身边都无人可用。” 沈云绾向沈婉竹揭开了残酷的事实。 “所以,你如果还想成为宸郡王妃,乖乖听话才是你唯一的选择,懂了吗?” 沈云绾说完,将茶盏里的茶水全都泼在了地上。 “不要像这杯茶水一样,让自己失去了价值。” 沈云绾并未疾言厉色,她脸上的神情如春风般和煦,语气更是不疾不徐,有着一股闲看花开花落的从容和淡定。 沈婉竹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仿佛从万丈深渊跌落,迟迟跌不到谷底。 沈云绾越是风轻云淡,就越让沈婉竹觉得深不可测。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 “可是,我有什么能耐让陛下改变主意呢?” 沈婉竹放在膝上的双手悄然间攥紧了。 这股受制于人的滋味让她感到异常的屈辱,然而,她却像是一只脚踩在了沼泽里,越是想要拔出来,就往下陷得越深。 “你当然说服不了陛下,可陈才人就不一定了。” 沈云绾暗想,普天之下,能让皇帝改变主意的,恐怕也就只有陈才人了。 然而,沈婉竹却觉得对方是在异想天开。 难道说服陈才人的难度就会比陛下小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了无音讯 “我连陈才人的面都见不到,怎么说服她?” 沈婉竹只觉得沈云绾是在刁难自己。 沈云绾不过动动嘴皮子,而自己才是执行的那一个。若是自己冒失地凑到陈才人的跟前去,以她对自己的恨意,就算投鼠忌器,不敢杀了自己,可是少不了一番折磨。 沈婉竹就算再畏惧沈云绾,也不愿意以身涉险。 “你的脑子是摆设吗?什么法子都要让我帮你想?”沈云绾皱起眉,目光冰冷地盯着沈婉竹,“当初陷害我的时候,你的毒计层出不穷,怎么,现在是想不到,还是跟我耍花招?” 若是沈婉竹什么都让自己帮她想了,凭什么拿到自己手中的紫晶草?! 沈云绾看了芭蕉一眼,吩咐道:“既然沈婉竹不想要这紫晶草,便全都烧了吧。” “是,王妃。”芭蕉也不废话,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拿起一颗紫晶果,凑到了火苗前。 芭蕉动作迅捷,让沈婉竹都没来得及阻止。 眼看着一颗珍贵的紫晶果在自己的眼前化为了乌有,那自己就只剩下三颗了! 沈婉竹厉声尖叫:“住手!快住手!” 说着,人便扑了上去。 幸好沈云绾已经提前让茶楼的掌柜清场了,否则,沈婉竹非嚷嚷的整座茶楼都知道了。 沈云绾捂住了一边的耳朵,瞥了芭蕉一眼:“先放下吧。” 沈婉竹这才松了口气,她抹了一把额头,才发现不光脸颊上,就连手心里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看着芭蕉重新将檀木匣子收进了包袱里,沈婉竹赤*裸裸的眼神恨不得直接从芭蕉的怀里抢过来。 当然,沈婉竹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成功的。 沈婉竹一步一顿地回到了座位。 她紧紧盯着沈云绾,就怕对方一个不高兴又继续发疯。 “沈云绾,你不知道一孕傻三年吗?你总得让我想一想,我要如何见到陈才人,再如何说服她吧?” “那你可以慢慢想。” 沈云绾知道已经拿捏住了沈婉竹。 她慢条斯理地说道:“就以三日为限好了,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三日之后,我要听到好消息。” “才三日?你疯了,这三天我都未必能够说服陈才人出宫!” “跟我讨价还价,紫晶果不想要了?” “不!不!不!我想要!想要!”沈婉竹被沈云绾刚才的命令吓怕了,一迭声地喊道。 看见沈婉竹如此激动,沈云绾展颜一笑,幽幽道:“你看,你还是有办法的。” “时候也不早了,你说过,双身子的人要注意身体,多多休养。本宫还等着你给本宫生个侄儿呢。本宫先走一步,就在谨王府静候佳音了。” 说完,沈云绾朝着沈婉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接着站起身,翩然离去。 雅间的门刚刚合上,沈婉竹控制不住地丢了手里的茶杯,瞬间瓷片四溅,沈婉竹伏在桌上,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悲从中来,枕在胳膊上掩面而泣。 …… “王妃,以沈婉竹之能,您真的相信她能够做到您交代的事?” 马车上,芭蕉的心头不无怀疑。 不是她看不起沈婉竹,而是据她观察,沈婉竹看着就不够聪明。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沈云绾弯起了一双明眸。 沈婉竹在对付男人时有的是法子。 曾经没有识破她的真面目之前,楚明轩、陈令昂,还有萧君泽,哪个男人不是对她死心塌地! …… 沈云绾在萧夜珩走之前便和他约定好了,一旦萧夜珩安顿下来,就给自己报一声“平安”,可是过了七日,按照萧夜珩的脚程,早就应该抵达江南了,可是自己却一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这让沈云绾的心头笼罩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 难道萧夜珩在江南遇险了? 可他这次前往江南是暗中行事,知道的也就只有陛下而已,毕竟谨王府一直对外宣布的是他残毒复发,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一个月内都下不了榻。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在这个敏感时刻,沈云绾想过去薛府找薛元弼打探,就怕薛元弼被人盯着。 毕竟这次在陛下面前重提“立太子”一事,就是薛元弼主导的。 京城中多得是心明眼亮之人,未必猜不出谨王府和薛元弼的关系。 也许…… 自己只能去找姜重吾了。 那就再等一天好了,沈云绾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冷静,一定要沉住气,不能露出蛛丝马迹来。 没想到,沈云绾没有等到萧夜珩的信,倒是先一步等来了沈婉竹递来的好消息。 也不知道沈婉竹用了什么样的手段,竟然真的说动了陈才人。 就在今天早上,陈才人在陛下面前痛哭不止,跟陛下表明不想让晋阳公主远嫁;哪怕陛下跟陈才人分析利弊,陈才人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最后还以死相逼,总算让陛下打消了主意。 晋阳公主已经到了待嫁之龄,和云州王世子的婚事既然落空了,那陛下一定会加紧为晋阳公主选婿,免得耽搁了晋阳公主。 若是这个时候,淮安大长公主向陛下推荐自己的侄孙,就凭卫扶苏的出身、品貌和才干,一定能入了陛下的法眼。 想到这里,沈云绾吩咐下人备车,带着芭蕉赶往淮安大长公主府。 也是沈云绾来得巧了,被大长公主府的婢女带到花厅,才发现卫夫人居然也在此地。 看来卫家也听到了一丝风声。 “云绾给姑祖母请安。” 沈云绾跟淮安大长公主行了一道福礼。 “快起来,到本宫身边来坐。” 淮安大长公主招了招手,朝沈云绾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本宫就说今天枝头的喜鹊怎么喳喳叫呢,原来是你来看本宫了。” 淮安大长公主说完,又向林女官吩咐:“去让小厨房整治一桌席面送过来,今日本宫要留谨王妃用膳。” “姑祖母,那今天云绾可有口福了。” 沈云绾含笑跟淮安大长公主道谢。 卫夫人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 她笑道:“伯娘好生偏心,我在这里干坐了这么久,除了一盏茶水,可什么都没有。偏偏谨王妃一来,您就让小厨房整置席面,也太偏心了。” “听听,你也不嫌别人笑话,眼看着都要抱孙子的年纪了,还吃起谨王府的醋来了。” 淮安大长公主抚掌笑道:“本宫就跟你明说了,谨王妃花容月貌,让本宫看着心情都好了,哪跟你一样,就是那老菜帮子,要怪啊,就怪你自己,怎么不生得好一些。” 淮安大长公主明显心情不错,否则,以她的高傲,绝不会有开玩笑的心思。 以她的年纪和地位,哪有那么多能让她花费精力来敷衍的人,早就让卫夫人回去了。 “哎呦,伯娘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这副容貌,就是再年轻上三十岁,也比不上谨王妃啊。毕竟,这下凡的仙女啊,一个就够了。” 沈云绾微垂着眼眸,像是被打趣的不好意思了,眼里却浮上了一道异芒。 这卫夫人为人严肃,今日在淮安大长公主面前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风趣,还明里暗里地恭维自己,可见每一个人都有着不同的面貌。 “卫夫人就别打趣我了,今天我来,是有好消息告诉卫夫人,你再取笑我,我可就不说了。” 沈云绾弯起唇,俏脸上绽放出一朵比春花还要明媚的笑容。 卫夫人被谨王妃的笑容晃了晃眼,她收回神思,跟着目光亮了亮。 “谨王妃,就算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打趣您,不然伯娘第一个不饶我。” 卫夫人说完,拿起桌上的茶杯:“我给谨王妃道声恼,不知道王妃有什么好消息,我一定洗耳恭听。” “姑祖母,卫夫人,父皇要给晋阳公主挑选驸马,这个消息,最早明日,最迟后日就会公布了。” 闻言,淮安大长公主颔了颔首,接着,目光便落在了卫夫人的身上。 如果不是沈云绾提起,就是淮安大长公主都不知道卫俊卿和卫夫人的打算。 “老二家的,你们要给扶苏求娶晋阳公主?怎么本宫没有听你们提起过?” 虽然淮安大长公主语气平平,卫夫人却不敢等闲视之。 她连忙起身,向淮安大长公主禀明。 “婶娘,是老爷和我不该跟婶娘隐瞒。前些时日,安王爷请我家老爷喝酒,想要将他的嫡女——永平郡主萧娉婷嫁给扶苏,老爷不想答应,便把自己喝得烂醉,借着醉酒避过去了。” “后来,老爷便躲着安王爷,可老爷能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卫夫人苦笑着说道。 “怎么你们夫妻不跟本宫说一声?难道以为本宫会帮着安王,让扶苏娶萧娉婷那个混账吗?” 淮安大长公主挑起眉,目光中含着一丝怒火。 卫夫人哪里敢说,真论起远近亲疏,萧娉婷是淮安大长公主的侄孙女,而扶苏不过是淮安大长公主夫家的侄儿。 若不是在陈家的洗三礼上,萧娉婷闯下了大祸,卫夫人今日是绝对没有勇气登门的。 万一弄巧成拙,自己儿子的一辈子可就毁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横插一脚 淮安大长公主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哂笑了一声:“你们夫妻也不想想,本宫的侄孙女多到两只手都数不出清。扶苏却是卫家最有出息的子弟,为了不堕卫家门楣,他的妻子一定是要千挑百选的,本宫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 “伯娘,都是我跟老爷小人之心,辜负了伯娘。侄媳惭愧……”卫夫人露出羞愧的神情。 她当真没有想到,淮安大长公主竟会说出这样一番有见地的话。 沈云绾在心底无声地笑了笑。 卫俊卿和卫夫人当真小看了淮安大长公主,若是淮安大长公主是个普通妇人,又怎么会历经三朝而屹立不倒?! 论起识人的眼光,还有审时度势的本领,淮安大长公主都是最顶尖的。 “老二媳妇,你也不必诚惶诚恐。一家人,把话说开了,难道本宫还能怪罪俊卿吗?” 淮安大长公主敲打完卫氏,面色为之一缓,露出一丝淡笑:“起来吧,不要让谨王妃看了笑话。” “多谢伯娘宽宏,以后,我跟老爷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卫夫人在淮安大长公主这里过了关,心头暗松了一口气。 “姑祖母,依您之见,卫公子跟晋阳皇妹的这门婚事合适吗?” 沈云绾发现,在卫扶苏的婚事上,淮安大长公主有着相当高的话语权。 否则,当初卫夫人也不会借着陈家的洗三礼,暗中绕过淮安大长公主,来找自己帮忙了。 当初自己就觉得这件事透着几分违和,原来这里头还牵涉到了淮安大长公主,卫俊卿是想先斩后奏、一箭三雕! 真是一个老狐狸。 “晋阳那孩子,除了她的生母不尽如人意,其他的,是色色样样都好。本宫这辈子也算阅人无数。这孩子,本宫竟是找不出一丝不好来。” 这桩婚事既然是谨王妃开的口,那就说明谨王也不会反对。 若是单论晋阳这个人,就凭她的品貌,如果不是公主的身份,恐怕家里的门槛早就被媒人踏破了。 “我也不瞒姑祖母,前几天我邀了晋阳来府里做客,提前试探过晋阳的口风。这桩婚事晋阳皇妹已经点了头,既然姑祖母也觉得好……” 沈云绾的唇角浮上了一抹俏皮的笑容:“那我就厚着脸皮,请姑祖母帮衬一把,去跟父皇请旨……” 沈云绾说完,不仅卫夫人,就连淮安大长公主都愣住了。 沈云绾同意这桩婚事,和沈云绾肯在这桩婚事上出力,这里面的深意可不一般。 前者是晋阳公主会做人,谨王妃不愿意在她的终身大事上得罪她;后者嘛,若非利益交换,那就是…… 淮安大长公主的眼底闪了闪。 她弯起了一双眼睛。 沈云绾这才发现,晋阳公主和淮安大长公主一样,都有着一双清亮的杏眼。 “这样的喜事,本宫出面,也跟着沾沾喜气。” 淮安大长公主话音方落,卫夫人的面庞便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喜意。 她连忙起身道谢:“侄媳多谢伯娘。等扶苏下了学,侄媳让他来给伯娘磕头。” 第二百七十章:李家 李家。 李知芸急匆匆地赶回了娘家。 “怎么回事?我听说,你跟陛下毛遂自荐,想要求娶晋阳公主?” 书房里,李知非正在练字,却被推门闯入的李知芸突然打断了。 看着宣纸上的墨点,李知非皱起眉。 “长姐,我正在练字呢。” “你少给我打马虎眼,我在问你怎么回事。” 李知芸皱起眉,目光严肃,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情。 “长姐,晋阳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我若娶了她,就能添上一门助力,这难道不是天赐姻缘吗?” 李知非反问道。 他俊美的容颜仍是如泼墨山水一般清雅、隽永,仅仅站在那里,便如烟岚雾霭,道不出的飘逸和潇洒。 但李知芸却是知弟莫若姐。 她岂能看不出:弟弟的一双眼睛下头,暗藏着的一丝阴翳! 真是孽缘啊! “知非,父亲打算让你走清流的路子,你不会不清楚。如薛元弼这般慎独不好吗?你若娶了晋阳公主,那清流的圈子你就再也融不进去了,你这是何苦?” 李知芸不敢提及那个“禁忌”的名字,就怕自己的劝诫会适得其反,只能搬出在老家的父亲来。 然而,李知非淡淡一笑。 “父亲的安排固然不差,但是以我之才,如今只能屈居六品,这不是我想要的。” “虽然起居郎只是六品,却是天子近臣。何况你才多大年纪,知非,你不要好高骛远。” 李知芸深深地皱起眉,语气也冷了下来。 “不知跬步无以至千里。便是我公爹,以他的大才,也花了二十年才坐上如今的位置。在官场上,急功近利可是大忌!” 看着疾言厉色的长姐,若是从前,李知非不管心里认不认同李知芸的观点,早就笑着跟李知芸赔罪了。 可是今日,他却一反常态。 “长姐,我未必不如薛元弼,为什么要走跟薛元弼相同的路子?!” 李知非淡淡道:“长姐说我急功近利。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到了娶妻的年纪,难道不该娶妻,而是要孤身终老妈?” 自己说东,他非要说西? 李知芸明知道弟弟是在曲解自己的意思,仍是耐着性子道:“我没有让你重复我公爹的路,我是劝你清醒一点。我更没有阻拦你娶妻,但是我不想让你利用自己的婚事,这也有错吗?” “什么叫利用?就因为我跟陛下求娶的是晋阳公主,长姐不是说我攀附,就是说我利用。晋阳公主品貌出众,京城之中,有多少男子为之心动,我就不能是其中一个吗?” 李知非的眉宇间也浮上了一丝不耐。 他冷冷道:“长姐若只想跟我说这个,那不耽误长姐的时间了。” “知非,你不要跟我装糊涂。没错,这京城之中爱慕晋阳公主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但这里边绝对没有你!”李知芸索性挑明了。 “你若是再胡闹下去,我这就修书一封,去跟父亲道明厉害,看看父亲会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李知芸见弟弟油盐不进,母亲又只知娇惯他,只好将远在陇西的父亲搬了出来,希望李知非知难而退! “长姐不必多此一举了,我已经写了一封家信,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李知非早就知道姐姐一定会反对自己的婚事,便提前走了一步棋。 闻言,李知芸又气又怒,更多的,还是对弟弟的失望。她很清楚,凭弟弟的口才,父亲一定会先入为主,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何况,父亲绝不会相信,他一手教出来的儿子会因爱失智,少年慕艾,就算弟弟从前喜欢过谨王妃,但是随着谨王妃嫁人,早已成为前尘往事了。 男子在这种事上,想法和女子是不可能一样的! 除非父亲亲自前来京城,看到知非以后,他才会相信李家出了一个痴情种子! 但这是不可能的。 李知芸心底一片冰凉。 “知非,我不跟你绕弯子了。我跟晋阳公主有过数面之缘。她和嘉柔公主不同,嘉柔公主的跋扈流于表面,而她的骄矜都是藏在骨子里的。何况,晋阳公主有着远超年龄的精明!” 李知芸深深地看了李知非一眼:“你以为,你的那点心思,天长日久,晋阳公主会一无所觉吗?” “一旦事情闹大,别说是你了,就是李家也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觊觎谨王妃,欺瞒金枝玉叶的晋阳公主,无论哪一个罪名,李家都承受不起。 “长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便是喜欢晋阳公主的美貌和聪明。而且,陛下已经点头了。” 李知非对李知芸的焦急、担忧视而不见,一脸平静地说道。 “混账东西!” 李知芸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怒火,冲到李知非面前,一掌打在李知非的脸上。 书房里,姐弟争吵的动静太大了,连后院的李夫人都被惊动了。 她赶过来劝架时,恰好看到亲生女儿掌掴自己的亲生儿子,顿时冲进了屋内。 “芸儿,你是不是疯了?!” 李夫人看着儿子白皙的面颊上那一抹红肿,只觉异常刺目。 不过,李夫人虽然心疼儿子,但对长女也十分倚重,若是换了别人,哪怕是小女儿,敢对儿子动手,李夫人早就一巴掌甩回去了。 可是面对长女,李夫人下不去手,气地瞪圆了眼睛,朝着李知芸骂道:“你等闲不回娘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远嫁到了京城之外。今次一回来,就对你弟弟使出你薛家长媳的威风来!改日,是不是我这个亲生母亲也要看你脸色?!” 李夫人气地口不择言。 “母亲,您也知道我是薛家长媳,薛家的中馈我不用操持吗?哪有出嫁的女儿总往娘家跑的道理。” 李夫人在李知芸这里就是一个纸老虎。 她叹了口气:“你以为打了知非我就不心疼吗?我是被他气坏了。他当初为了谨王妃要死要活的,把自己折腾地瘦了一大圈。难道不是我抛下了薛家一大家子的事,一直在府里守着他?!” 李知芸的质问让李夫人一阵心虚。 第二百七十一章:茶楼见面 “晋阳皇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明日我在春风得意楼等你,这家茶楼的茶点还不错,与宫里头比起来别有一番风味。不知道皇妹有没有兴致?” 沈云绾拿起茶盏抿了一口。 晋阳公主知道她绝不会无的放矢,脸上的笑容淡了淡:“既然皇嫂邀请,我一定按时赴约。” 从宫中离开,芭蕉扶着沈云绾登上了马车。 “谨王妃,真没想到晋阳公主会对李知非另眼相看,奴婢还以为,卫扶苏会更胜一筹呢。” “晋阳公主在皇宫里长大,在她眼里,陛下的宠爱就是最重要的。可以将一个人捧上云霄,也可以将一个人碾进尘埃。” 说实话,晋阳公主的选择让沈云绾并不是很意外。 她说道:“李知非深受陛下宠信,晋阳公主才会动了心思。不过……” 沈云绾淡淡一笑:“也不打紧。” 相信晋阳公主很快就会打消心里的念头。 回到谨王府,沈云绾特意找来了紫竹。 比起刚到她身边的芭蕉,还是紫竹和青羽更得沈云绾的信任。 “想个法子,将李知非约到清风明月楼。” 紫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王妃,这不好吧。虽然奴婢知道您没有任何私心。可若是走漏了风声,世人会以为您趁着王爷病倒私会外男,还不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紫竹第一想法就是阻止王妃。 “李知非向陛下求娶晋阳公主,我今日进宫试探了晋阳公主一番,发现她对这桩婚事很期待。若是让晋阳公主嫁给了李知非,那时,才会闹出大乱子。” 沈云绾将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隐忧跟紫竹说了。..m “也许是我小人之心了,我总觉得,李知非求娶晋阳公主的目的不简单,很有可能是为了我。” 紫竹是沈云绾最信任的人,她没有任何隐瞒:“所以,我要未雨绸缪,免得将来追悔莫及。” “王妃,这个李知非是不是疯了。他曾几次三番让媒人来公主府提亲,现在又跟陛下求娶晋阳公主,若是这段往事被人翻出来,他以为他能独善其身吗?” 紫竹听后气愤不已。 难怪王妃要约见他了,此人真是损人不利己,自己站在悬崖边上,还要将王妃拖下水。 “王妃,万一他不肯赴约呢?” 紫竹抱怨完,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当初我和王爷进宫请安,李知非特意追到了宫道上。我想,以他的偏执,至少有六成的可能会赴约。” “那好,奴婢这就去办。” 紫竹转身之际,咬了一下嘴唇,目光里浮上浓浓的杀意。 “若是他真的心怀不轨,奴婢就送他上路!” 紫竹离开后,偌大的内室就只剩下了沈云绾一个人,今日萧夜珩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沈云绾坐到花窗前,看着外头的一丛芭蕉,心神不知飞到了何处。 再等上七天吧,七天之后,若是姜重吾那里也没有任何消息…… 沈云绾暗下决心,那自己便亲自去一趟江南。 傍晚,紫竹带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王妃,李知非答应了。” 沈云绾正在用膳,闻言一瞬间胃口全无。 她放下牙箸:“知道了。” …… 第二天早上,沈云绾让下人们找来一辆没有任何徽记的马车,带着紫竹前往春风得意楼。 沈云绾在同一个雅间约了两个客人,一个客人是晋阳公主,另一个客人便是李知非。 只不过,沈云绾和晋阳公主约定的时间要比和李知非的约定早上半个时辰。 沈云绾坐下后,刚让茶楼的伙计上了点心和茶水,晋阳公主便推门而入。 因为是在外头,晋阳公主把即将脱口的“皇嫂”咽回了腹中,而是换了另一个称呼。 “看来嫂嫂来早了一些。” “这不是帮你叫些你喜欢的点心吗?” 沈云绾将一盘鲍汁金钱肚和脆皮姜汁糕推到了晋阳公主的面前。 “这些都是从南边传过来的,倒与京城风味大不相同,妹妹不妨尝一尝。” 晋阳公主在吃食上并没有任何忌口的,依言夹起了一片颤巍巍的金钱肚,入口之后,浓郁的汤汁在舌尖席卷,咸甜适宜,带着独有的爽脆和弹牙,滋味竟是不错。 晋阳公主怔了怔:“嫂嫂,这是什么做的,我似乎从未吃过这种食物。” 沈云绾当然不可能告诉晋阳公主,她把脆皮姜汁糕推过去。 “妹妹若是觉得好吃,不妨带一些回宫。” “我让茶楼的伙计再送上一壶庐山云雾来。” “看来嫂嫂连我喜欢什么茶都知道。”晋阳公主嫣然一笑,“今日怕是要让嫂嫂破费了。” “哪里的话,我再不济,请妹妹吃茶的银两还是有的。”沈云绾浅浅一笑。 等着桌子上的点心被晋阳公主尝了大半,看着她放下茶盏,沈云绾方才说道:“其实今日,除了妹妹你,我还约了别的客人。” “哦?” 晋阳公主挑了挑眉,猜到沈云绾是要步入正题了。 “不知道嫂嫂约了谁见面?” 沈云绾却答非所问:“我约的这个人,和你一同出现并不合适,一会儿只能委屈妹妹躲在屏风后面了。” 沈云绾订的雅间地方很大,屋里用一道十二扇的紫檀木嵌宝屏风隔开,在屏风上绘着十二幅描金绘彩的仕女图,若是里头藏了一个,只要不发出动静,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出清楚。 竟然还要自己躲到屏风后头! 晋阳公主眼底的异色一闪而过。 沈云绾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然而,想到昨日两个人不欢而散,晋阳公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好啊,我听嫂嫂的。” 也许,沈云绾究竟想做什么,等一下便见分明了。 等到晋阳公主在屏风后藏好,沈云绾让茶楼里的伙计将桌子收拾了,重新沏了一壶茶。 眼看时间就要到了,上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片刻之后,李知非在伙计的带领下走进了包间。 “李公子,别来无恙。” 沈云绾并未起身,而是扬起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男子。 两个人一站一坐,沈云绾虽然矮了一头,气势上却截然不输。 李知非比起上一次见面要更清瘦一些,曾经的翩翩公子如今沉稳了许多。 他淡笑出声:“我还好,公主呢?不知道公主这些日子过得还顺心吗?” 屏风后面,男子的声音陌生中又透着几分熟悉,晋阳公主记忆力惊人,分辨了一会儿,认出了这道声音便是属于李知非的。 他怎会来此,而且还是来赴沈云绾的约。 只听两个人说话,也能听出这两人“交情匪浅”! 而且,沈云绾已经嫁给了大皇兄,按理,李知非应该称呼沈云绾为“谨王妃”,而不是什么公主! 想到那日太阳将将落山,自己在宫道上与李知非相遇,他也是口称“公主”,清洌至极的嗓音看似恭敬,却暗藏着一丝淡漠。 而他方才,仅仅一个称呼,却像是在唇齿里含了许久似的! 晋阳公主猛地揪住了身上的裙子,咬着唇,继续听下去。 “李公子,本宫如今已是谨王妃,希望李公子不要再叫错了。” 沈云绾淡淡道。 “谨王妃?”李知非嗤笑了一声,“堂堂谨王妃,背着自己的夫君和男子在茶楼里相会,我以为,你想暂时忘记这个身份。” 李知非不无讽刺地说道。 沈云绾眉眼间的阴悒一闪而逝。 她心里清楚,若是针锋相对下去,今天这场谈话只会不欢而散。 沈云绾浅声说:“那便随你吧。” 闻言,李知非脸上的冷意消退了一些。 他坐到了沈云绾对面,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容颜,虽然知道自己有违圣人之训,却再也收不回目光。 比起从前,义安公主褪去了少女的娇俏和甜美,多了一丝成熟妇人才有的风韵,从含苞待放,到如今的盛开,如同牡丹一般艳冠群芳。 无需靠近,便已经醉人心魄。 “我听说,你想要求娶晋阳公主?” 沈云绾直接切入了正题。 “公主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当初在太极殿内,陛下严令外传,可是才多久,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在自己面前说这种话了。 李知非哂笑了一声。 “是又如何?难道公主还想要阻止我娶妻吗?” “李公子别说笑了,你娶妻与我无关,但这个人不能是晋阳。” 沈云绾蹙起了眉尖。 “我不管你打什么主意,都希望你悬崖勒马,免得误人误己。” “好一个误人误己。我自诩才华出众,晋阳公主貌美如花,任谁看来,这桩婚事都是天作之合。” 李知非勾起唇,一双俊美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笑意:“为何到了公主这里,就成了误人误己。” “李公子,你我心知肚明,又何须我点破呢?” 如果最初,在没有见到李知非之前,沈云绾还只是怀疑,但现在,她心中的怀疑已经坐实了! 李知非此举就是冲着自己跟谨王府来的。 这个人是不是疯了?! 真要论起来,自己当初只在李府的花园和他短短见过一面,话都没有说两句。 再次相见是在馄饨摊,自己身边已经有了其他男子。他这是何苦!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七十一章:茶楼见面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二章:恐慌 李知非闻言,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送入唇中。 他啜了一口茶水,将杯子放回到桌上,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可惜,我并不知道公主什么心思。” “既然你装糊涂,那我也就明说了。” 沈云绾弯起唇,目光透出了一丝嘲讽。 “当初李家几次前往我府里求亲,难道你忘记了?”沈云绾抛下了一句对晋阳公主来说简直就是石破天惊的话! “公主,你我缘分不够,如今你已经嫁给谨王,难道还要让我为你守身如玉吗?” 闻言,李知非抬起头,挑了挑眉,一双眼睛里暗芒涌动,说不出是愤怒更多些还是嘲讽更多些。 “李公子,你如今是朝廷的六品官员,若是这点都想不明白,也不会深受陛下的信任。” “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沈云绾蹙起眉尖,一双波光潋滟的明眸浮上了冷色,如同落了一层冰雪。 “明人不说暗话。若是当初李家求亲的是其他人,婚事不成,你想娶谁都可以,就算是晋阳公主,陛下得知之后,就算有些不舒服,最后也会一笑置之。可这个人是我!” 沈云绾的唇角浮上了一丝冷笑。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便是皇室的丑闻。你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会声名狼藉吗?无论是你还是我,都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是怕做不成谨王妃吧。”李知非心底的怒意再也压制不住了。 “既然你这么害怕和我扯上关系,今天为什么还要约我见面?这个时候你就不怕走漏风声了?” 李知非弯起薄唇,俊颜上露出一抹邪肆的笑容:“公主,你就不怕我跟你鱼死网破吗?”..m 李知非的墨眸里有着一丝隐藏的疯狂。 “吓唬我?” 沈云绾露出轻蔑的目光。 “如果你是孤身一人,或许我会害怕,可你有父母、有家族,你有勇气跟我鱼死网破吗?不,你没有!” 沈云绾神情笃定,语气不屑极了。 “你身为世家子弟,家族既是你的铠甲,同样也是你的枷锁。” 沈云绾端起茶杯,却没有入唇,而是皓腕一扬,泼在了地上。 “覆水难收!李公子,本宫希望你三思而后行。不要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为什么?” 义安公主还是如自己记忆中那般聪慧和冷静,同样也绝情得让人痛恨! 李知非垂下墨眸,眼里的苦涩像是一团凝结的乌玉。他低声重复了一句:“为什么?” 沈云绾愣住了。 什么为什么?李知非这话没头没尾的,让自己怎么回答? 李知非抬起头,触到对方眼底的迷惑,压下眼里的苦涩,声音仿佛被冰雪浸泡过。 “你早就跟谨王认识了,时间远在李家跟你求亲之前。所以,你才对我避而不见,甚至后来连媒人都不让进门了。” “你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如他!” 李知非捏紧了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 他的突然爆发吓了沈云绾一跳,看着他通红的指骨,沈云绾却没有任何触动。 “李公子,没有证据的事,最好不要乱说。” “证据?证据重要吗?” 李知非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对你的心意,哪一点不如他?难道就因为他能给你王妃之位吗?若你是个贪慕虚荣的女子,我就能放过自己了。可我知道你不是。”壹趣妏敩 “当初宸郡王如日中天,而谨王却是一个活死人,听说你要嫁给他,我甚至怀疑你是被太后娘娘和陛下逼迫的。但我清楚,以你的性情,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根本不会受人左右……” 就是因为李知非心里太清楚了,才会这般不甘心。 “你为了他,宁愿去过提心吊胆的日子,难道你不知道,皇权之争,动辄粉身碎骨吗?” “李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沈云绾打断了李知非的话。 “我只知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既然有缘成为夫妻,无论前路如何,我都义无反顾。” 沈云绾希望李知非死心。 这样一个人,就像是一个点燃了引线的火药,不知道何时就会引爆,实在太危险了。 若是能让他幡然醒悟,就算晋阳公主还是要嫁给他,也不会太糟糕。 “就因为谨王是你的夫君,你才死心塌地吗?” 李知非轻笑了一声,他深深地看着沈云绾。 “若是当初你点头了。你就是李家的少夫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挡在你前面,绝不会让风雨侵蚀到你,而你,只用关心每天吃什么,打什么样的首饰、裁什么样的衣衫,难道这种富贵、悠闲的日子不好吗?” 这样的日子虽然好,可若那个人不是萧夜珩,好与不好,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沈云绾目光流转,看向半开的窗户,外头风轻云淡,是近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我当初拒绝李家的求亲,你就应该清楚,我要的不是这种日子。” 沈云绾收回视线。 “因为那个人是谨王,哪怕他危在旦夕,我也会点头允婚。我对你敞开心扉,希望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李知非的胸口犹如被人用力凿了一拳。 他捂住胸口,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好,真是好,真是情深似海! 李知非的薄唇露出了一抹冷笑。 “我和晋阳公主的婚事你阻止不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想离你近一些,只要偶尔能见到你,就够了。” 沈云绾只觉得太阳穴一阵抽动,让她脑壳嗡嗡的,她皱起眉:“你就不怕被晋阳公主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以为,你能瞒得了她一时,还能瞒得了她一世吗?” 沈云绾没想到自己已经成为了李知非的心魔。 就算自己磨破嘴皮子,恐怕李知非都不会回头!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李知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公主,这世上的事,瞬息万变。若是有一天,你成为了未亡人,也许,我还会有一丝机会。” 未亡人? 只有萧夜珩死了,自己才是未亡人! 沈云绾总觉得李知非是在暗示什么。 第二百七十三章:晋阳公主的心事 晋阳公主回到皇宫,听说皇帝已经在大殿里等着,她快步走入殿内。 “父皇,儿臣不知道父皇会来,都怪儿臣,让父皇久等了。” 晋阳公主向皇帝行了一道福礼,不等皇帝免礼,便上前一步,扶住了皇帝的胳膊,摇晃着撒娇。 “父皇,您找儿臣什么事?” 皇帝的嘴角不禁浮上了一抹宠溺的笑容。 “你是跑去哪里玩了?怎么宫里不见你的人影?” “父皇,皇嫂说,京城里有一家茶楼的点心很好吃,儿臣很好奇,便央求皇嫂带儿臣去尝尝。” 晋阳公主朝着身后的宫女招了招手。 “父皇,儿臣最喜欢的就是鲍汁金钱肚,特意给父皇带了几块。” 女儿出门还不忘给自己带点心,这让皇帝十分受用。他拍了拍晋阳公主的肩膀。 “好了,坐下说话吧。朕倒不知道,你何时跟谨王妃的感情这样好了。” 闻言,晋阳公主没有任何的心虚。 她皱了皱鼻子,半真半假地说道:“可能儿臣跟大皇嫂比较投缘。从前的二皇嫂在儿臣面前一直端着世家贵女的架子。难道世家再尊贵,还能尊贵过皇家吗?” “哦?”皇帝眯起了一双墨眸,慈爱的光芒从眼底消失了,而是被冷意所取代。 “崔氏从前对你不敬?为何不告诉朕?” 晋阳公主嘟起嘴:“母妃一直偏心二皇兄,就算二皇嫂不把儿臣放在眼里,母妃为了二皇兄也会息事宁人的。说不定……还会怪女儿心胸狭窄……” 晋阳公主说着,神情里的娇俏不见了,而是浮上了一股落寞的情绪,让人看着心疼极了。 “父皇您也知道,皇姐一直都不喜欢我,反倒是皇嫂,不会因为二皇兄的关系便疏远我,经常会陪我聊些心事……” 晋阳公主说到这里,自知失言,不由掩住了一张樱桃唇,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怯怯地看着皇帝。 皇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下柔软。 时光荏苒,如今的晋阳已经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长成了花一般的少女,眼看着就要嫁人了。 皇帝的目光流露出一丝不舍,温声道:“晋阳,告诉父皇,你有什么心事?你是朕最宠爱的女儿,就是你要天上的月亮,父皇都会帮你想办法的。” 晋阳公主嘟起嘴耍赖:“父皇,这都是我们女儿家的私房话,才不要说给你听呢!” 皇帝淡淡一笑,没有跟爱女生气,而是瞥了一眼晋阳公主的贴身宫女流苏。 皇帝的目光虽然看不出怒色,却如泰山压顶一般,岂是宫女可以承受的。 流苏跪在了地上:“陛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父皇,您不要为难流苏了。” 晋阳公主跺了跺脚,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儿臣告诉您就是了。” 皇帝看着女儿的目光充满了温情。 他像是害怕吓到爱女似的,放轻了声音:“晋阳,父皇在听,你说吧。” “父皇,我……” 晋阳公主垂下头,白皙如雪的肌肤染上了一抹红意,如天上的晚霞一般。 皇帝愣住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噩耗 姜重吾因为谨王妃的话愣了愣。 李家曾经跟谨王妃求过亲? 本朝的几大世家同气连枝,一直都喜欢在内部联姻,如果不是李知非本人的意愿,当时的义安公主绝不会出现在李家儿媳妇的名单上。 但义安公主如今已经成了谨王妃,说明这桩亲事她早就拒绝了。 那谨王妃跟自己提起李知非的用意…… 就在姜重吾暗自猜测之际,沈云绾说道:“姜大人,李知非求娶不成,得知我嫁给了谨王,便因爱生恨,曾经还在宫道上拦住了我和王爷……” 如果换了其他人,一定会以为谨王妃的话是无稽之谈。陇西李氏精心培养出的继承人,岂会为情乱智?! 但姜重吾这几十年一直都为情所困,李知非的做法,他完全能够理解。 “当然,这些前尘往事,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在昨天,我因为一些事约了李知非见面。他竟然说,如果我成了未亡人,他还有没有机会?” 沈云绾毫不掩饰唇角的讽刺,她抬起眼帘,漆黑、浓密的睫羽下,一双明眸如同冰雪一般的凛冽。 “姜大人,我想,是不是李家知道了什么,或者说……李家做了什么。” 姜重吾皱起眉。 若是李知非想要跟谨王殿下为难,以李家的势力和人脉,未必能要谨王殿下的命,却能给谨王殿下添堵。 还有江南的几波势力,若是联合在一起…… “谨王妃有什么打算?” 姜重吾相信,谨王妃找上自己,绝不是为了等消息的,而是有着其他的用意。 “我想要亲自前往江南。” 沈云绾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两江巡抚赵士祯是姜大人的学生,我想请赵士祯行个方便。” “谨王妃,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姜重吾一直认为谨王妃很理智,也很聪明,莫说女子,就是在男子之中都极其罕有。 但她现在心乱了。 “我当然知道,若是我离京的消息被人发现,那王爷的行踪也就瞒不住了。” “不过,我有我的办法。” “姜大人,我只想要一封赵士祯的手书。” 姜重吾提醒道:“谨王妃,江南的各大世家盘根错节,便是赵士祯也无能为力,他的手书,未必所有人都会认。” 沈云绾的耐心所剩不多了。 但她现在有求于人,只能强压下心烦气躁的情绪,缓声说道:“多谢姜大人提点,我心中有数。但是我希望姜大人明白,多耽误一天,王爷便多一天危险。” “谨王妃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多虑了。” 姜重吾只想让谨王妃打消主意。 谨王妃一个人弱女子,又生得如此容貌,此行前往江南,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姜大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 沈云绾趁着夜色回到了谨王府。 走到半路,翠屏急匆匆地跑出来迎接:“王妃,可把您盼回来了。薛大人等您半个时辰了。” “薛元弼?” 沈云绾的心中突然浮上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快步往花厅走去。 婢女打起了门帘,只见薛元弼在花厅中束手而立,脸上的神色异常冷肃。 “薛大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云绾连让婢女看座都忘了,心慌意乱地追问道。 “王妃,我刚收到消息,谨王殿下在洞庭湖遇到了水匪,双方激战了两个时辰,谨王殿下不慎落水,如今下落不明……” “什么!” 沈云绾失声唤道。 她眼前一花,心脏像是要跳出胸口。 翠屏上前搀扶,却被沈云绾一把挥开。 “薛大人,消息准确吗?为何谨王府没有收到消息?”沈云绾抱着一丝希望,万一消息是假的呢? 她话音方落,宋阡陌快步闯进了花厅。. “王妃,大事不好了……” 看到花厅里还有一道陌生的身影,宋阡陌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位是刑部尚书薛大人,深受王爷信任。” 沈云绾言明薛元弼的身份后,径直问道:“是关于王爷的消息吗?王爷情况如何?” “王妃,属下说之前,希望王妃千万要撑住,您若是也倒下了,谨王府便群龙无首……” 宋阡陌的目光暗含着一丝担忧。 “啰嗦什么?有话直说就是了。” 沈云绾的心头怒意迭生,她不耐烦地打断。 宋阡陌神情一凛,垂着头,尽量平静地说道:“王爷在洞庭湖遇险,不慎落水,如今下落不明。” 也许沈云绾这一次有了心理准备,虽然薛元弼的消息已经被宋阡陌再一次地证实了:自己的夫君如今生死不明,沈云绾反倒冷静了下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这就进宫。” “还请王妃三思。如今陛下那里没有任何动静,王妃若是贸然进宫,如何跟陛下解释消息的来源?” 薛元弼皱起眉。 虽然他很理解谨王妃的心情,但越是这个时候,谨王妃就越不能出错。 “本宫多谢薛大人提点,是本宫不够冷静。” 沈云绾抿了抿唇角,失了血色的樱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福身:“本宫知道薛大人是冒着风险的,本宫多谢薛大人。” “王妃快请起,落子无悔。下官也请王妃放心,下官一定会和谨王府共同进退。” 薛元弼从前只想做一个纯臣,但谨王殿下和谨王妃却让薛元弼改变了主意。 一个贤明的君主才是苍生之福。 送走了薛元弼,宋阡陌说道:“王妃,属下现在就撒出人手……” “不,不要轻举妄动……” 沈云绾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她坐在椅子上,一张绝美的容颜如同开在冰雪中的寒梅,让整个花厅都笼罩上了一层深入骨髓的寒意。 “现在暗处里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谨王府。我们一旦做出什么举动,就是在给对手送把柄。等吧,等着天亮……”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温暖的晨光洒进室内,让昏暗的花厅为之一亮,可却驱散不了沈云绾心头的寒意和阴霾。 不仅沈云绾,翠屏和宋阡陌也陪着她枯坐了一夜。 “王妃,钱公公来了,此刻人已经走到花园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九死而无悔 “皇祖母,夫君……夫君出事了?”沈云绾明眸颤抖,一滴晶莹的泪珠缀在睫羽上,仿佛下一刻,她整个便会如这这滴泪珠般,不堪承受,跌至破碎。 太后心里强忍着悲痛,在这一刻,她跟沈云绾之间的隔阂彻底消失了。 听到这个噩耗,太后相信,普天之下,最难过的莫过于自己跟云绾了。 “孩子,你要撑住了。”太后手上的护甲刺入了掌心,强压下声音里的哽咽。 沈云绾扑到了太后跟前,双膝跪地,抬起脸,一双明眸充满了晶莹。 “皇祖母,这不是真的,您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便是心情复杂如皇帝,这一刻都露出了不忍目睹的神色。 皇帝撇过头,扫了钱有福一眼。 见状,钱有福连忙上前,在一旁劝道:“谨王妃,地上凉,您快起来。” 然而,沈云绾却充耳不闻。 “皇祖母,我要去江南,我要亲自去找夫君,求皇祖母成全我。” 说完,盈盈下拜,额头触在殿内的金砖上,如同扣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弦。 太后心都碎了。 “云绾,你听哀家的话,先冷静一些。皇帝已经派出了江南水师,你放心……” “皇祖母让我如何放心呢?” 即便太后都亲自搀扶了,沈云绾仍是长跪不起。 “夫君此次是秘密出京,即便在洞庭湖遭遇水匪,我想,以夫君的性子,是绝不会和这些水匪正面交锋的。敌众我寡,若是贸然交锋,这跟送死何异?” “云绾,那些水匪经常劫掠来往的客船,当时除了阿宝之外,遭殃的船只有十几条。” 太后叹了口气。 “他们未必就是冲着阿宝来的。” 若是太后心中没有任何怀疑的话,也不会用“未必”二字了。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 她偏过头,清凌的视线与皇帝对上。 “父皇英明神武,在父皇的治理下,大魏海晏河清。我不相信江南的水匪竟猖獗到了光天化日就敢劫掠过往船只的地步。” “而且……既然这些劫匪劫掠的船只多达十几条,说明劫匪人数众多。这么大的声势,江南水师都没有察觉到一丝一毫吗?两江巡抚赵士祯,熊津道总督刘存率难道是酒囊饭袋吗?” “父皇圣明烛照,若是这二人是尸位素餐之辈,父皇岂会把这二人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沈云绾的一番话看似混乱无序,却把皇帝捧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让皇帝骑虎难下,连斥责沈云绾放肆都找不到理由。 “皇祖母,云绾虽然是女流之辈,目光短浅,但这些人的狼子野心已经不加掩饰了。” 沈云绾的一双明眸里分明有泪,唇畔的冷笑却如利剑一般,有着穿透人心的锋锐。 “什么水匪,不过是他们漏洞百出的蹩脚戏。这些人就是冲着夫君来的。” 沈云绾紧紧咬住了樱唇。 “此次夫君前往江南,是为了整肃江南官场,还江南百姓一片青天。他的失踪,是这群硕鼠在跟父皇宣战,跟百姓宣战,跟大魏的江山宣战。” 第二百七十六章:送一场泼天富贵 “太后娘娘,前边传来了消息。陛下任命郑延年为行军总管,即日起前往江南,彻查谨王殿下遇刺一案。”苏小满带来了消息。 “让郑延年去江南?”听到郑延年的名字,太后紧绷的神情为之缓了缓。 “皇帝这次倒是公正了一回。”这个儿子从前有多偏心眼,太后感受过不止一次了,这次皇帝既然派出郑延年,代表的便是一个讯号。 “云绾,既然是郑延年便好办了。” 太后目光微垂,掩去眼底的暗色,抬起眸子时,目光温柔而慈爱。 “你可以藏身到郑延年的随扈中,哀家会吩咐郑延年,让他不要声张。” “多谢皇祖母。” 沈云绾的手指下意识地抚了抚衣袖。 萧夜珩曾经受过,若是没有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决不能动用他送给自己的虎符。 但是现在,也许已经到了动用虎符的时机了! 就看这枚曾经让皇帝惦记许久也忌惮许久的虎符有多大的威力了! 从太后的宫殿中出来,沈云绾没有回谨王府,而是在春风得意楼下车,接着,借着楼里的暗道,转而换乘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暗中前往淮安大长公主府。 而原本的马车里,紫竹换上了沈云绾的衣裙,头上戴着幂篱,被婢女扶上了马车。 至于谨王妃为什么会在万般悲痛下跑到茶楼里来买点心,沈云绾已经顾不得了。 只要自己的真实目的不被发现就成功了! …… 淮安大长公主府,听到谨王妃来访的消息,淮安大长公主看了一眼林女官。 林女官收到了主子的眼神,点了点头,已经走到门口了,却被淮安大长公主叫住。 “算了,不要找借口了,请谨王妃进来吧。这个时候,本宫若是避而不见,未免无情了些。” 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在谨王妃的伤口上撒盐,万一被她记恨上可就糟糕了。 沈云绾已经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没想到她在马车里还没待够一盏茶的时间,林女官便亲自将她迎到了公主府内。 “谨王妃,大长公主殿下在花厅里等您。” 林女官看向沈云绾的目光流露出担心,显然已经收到了萧夜珩不测的消息。 “多谢林女官带路。” 沈云绾这次踏入大长公主府,与之前几次的心情截然不同。 “云绾给姑祖母请安。” 沈云绾刚弯下身,便被淮安大长公主亲自扶起。 只见淮安大长公主一脸哀伤,慈爱的目光中不乏忧虑和悲痛。 “云绾,本宫刚收到谨王出事的消息。姑祖母知道你心里难过,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撑住,也许谨王马上就被找到了……” “多谢姑祖母吉言。” 沈云绾刚刚哭过的眼睛再一次盈满了泪水。 淮安大长公主连忙说道:“都是我的错,你刚刚应该就哭过一场了,看我,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云绾啊,姑祖母还是要劝你一句,若是……哎,你的日子还是要继续往前过的。” 淮安大长公主说着,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国公爷走了这么多年,不瞒你说,他刚走的那几天,我恨不得追随而去。可是想想心兰,想想卫家,我若是倒下了,心兰和卫家怎么办?” “姑祖母……” 沈云绾悲从中来,哭着扑到了淮安大长公主的怀里:“姑祖母,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沈云绾泪水迷蒙的眼睛闪过了一道暗芒。 淮安大长公主这么说,是笃定了萧夜珩必死无疑,才会一直劝慰自己,就差说出“节哀顺变”四个字了! 可是一日不见到萧夜珩的身体,沈云绾便不会相信萧夜珩的“死讯”!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看到萧夜珩的尸体前,那么,萧夜珩就必须活着,就算是与天争命! “好孩子,姑祖母让你哭得心都碎了。听话,快缓一缓,别哭坏了自己的身体。” 淮安大长公主陪着沈云绾哭了一会儿,抬起手,用帕子帮沈云绾擦了擦泪水,柔声道:“谨王和你如胶似漆,你如今这样难过,他知道了,一定会心疼坏了。” “姑祖母说的对。” 沈云绾抬起一双泪眼。 她含着泪水的目光犹如水下包着的一团火,直至点亮了整张面庞。 “就是为了王爷,我也要撑住。王爷要做的事,也不能因此停滞,还有我呢……” 淮安大长公主不料沈云绾这么快便振作起来,听到后面,眼睛里的暗色一闪而逝。 这谨王妃怎么一副要把天捅破的语气?!. 淮安大长公主的心中浮上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若是谨王活着,卫家自当为谨王效力,可眼看着谨王府的这艘船都要沉了,自己此时不下船,难道要跟着共沉沦吗? “云绾,听姑祖母一句劝,人呢,不能只顾眼前,还得放眼将来。姑祖母知道你现在心痛难抑,但你得想想将来……” “我知道姑祖母是为我着想。他们连当朝皇子都敢痛下杀手,何况是我一个无足轻重的皇子妃。” 沈云绾早就知道世态炎凉。 她对此行的期待绝不是建立在淮安大长公主的良心上头。 沈云绾借着淮安大长公主的帕子擦了擦眼睛,一双绝美的明眸充满了讥诮。 “他们以为杀了夫君就能高枕无忧了?简直是白日做梦!世家尾大不掉,陛下早就不想姑息了!” “云绾,这治国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大动干戈,就会动摇大魏的根基!” 沈云绾的话让淮安大长公主心惊。 她对龙椅上的侄儿还是了解几分的。 皇帝虽然不想继续容忍世家,可若是引发江南大乱,皇帝只能息事宁人。 即使谨王如今虽无储君之名,却有储君之实,但是着眼天下大势,便是谨王如今已经是储君,比起江山,也只能枉死! “姑祖母,我当然知道父皇在担心什么。” 沈云绾打断了淮安大长公主的话。 “姑祖母在担心什么,云绾也知道。” 沈云绾一改刚才的柔弱可怜和哀不自胜。 她抬起一双比夜空中的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看向淮安大长公主。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兵部尚书卫俊卿刚一下朝就被淮安大长公主府的婢女请到了公主府。 “谨王妃想要见我?”不怪卫俊卿心生疑窦。 淮安大长公主嫁进卫家几十年,卫俊卿自认对这位长房的伯母也有几分了解。 淮安大长公主可不是什么善良、心软的老人家,相反,淮安大长公主心肠极硬,谨王府眼看着不成了,以卫俊卿对这位伯母的了解,她能让谨王妃进门就已经有违她平日的作风了。 “回禀二老爷,殿下的想法哪里是奴婢能揣测的。但奴婢来之前,殿下刚陪着谨王妃哭过一场。” 婢女也知道卫俊卿以后才是卫家当家做主的人,不敢得罪他,因此只透露了一星半点。.m 卫俊卿挑了挑眉,心中的疑惑更深,索性加快步伐,往大长公主府赶去。 眼看着太阳即将落山,卫俊卿终于抵达了大长公主府。他弯身行礼:“给伯母请安,给谨王妃请安。” “免礼。”淮安大长公主说完,目光扫了一眼左右,等着屋门合上,方才道:“如今老二已经来了,你说要送卫家的一场泼天富贵,这富贵又在何处?” 淮安大长公主这句话,不仅是在提醒沈云绾,同样是给卫俊卿提个醒。 闻言,卫俊卿的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泼天富贵?看来谨王妃是想让卫家出手。 但她的理由也太可笑了,卫家如今富贵已极,自己离位极人臣也只差一步,所谓的“泼天富贵”,更像是三岁小孩的口吻。 “卫大人,卫家如今鲜花著锦,可本宫说句不中听的话,令郎尚且年少,等到令郎能够支应门庭,少说也要二十年。” 沈云绾弯唇一笑,一双明眸晶亮逼人,哪里还有在太极殿的悲伤和脆弱。 现在的她,像是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剑,让人找不出任何破绽。 卫俊卿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发现以自己的眼力,竟是看不透面前这位年龄还不到双十的女子。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柱国公的爵位不能承袭,就算承袭也轮不到二房。卫大人敢保证,卫家日后的子弟也能像令郎这般才学出众吗?” 卫俊卿皱眉打断她:“谨王妃,卫家的子弟可不是靠着祖荫混日子的。” “本宫当然知道卫家子弟一身傲骨,否则卫大人又为何会弃文从武,一路官拜尚书呢?可常言道,三十少明经,五十少进士。不是所有人都跟卫大人一样是文曲星下凡。” “既然卫家是以军功立世,若是再以军功封爵,便可保门庭不堕。” 沈云绾轻轻一笑,幽幽道:“那卫大人便是卫家第一等的大功臣,在卫家的家史上一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如今西北战事吃紧,难道谨王妃有撒豆成兵之能,在京城之内便能决胜千里之外?”卫俊卿的语气透出了一股浓浓的讽刺,原本对她的钦佩消散得一干二净。 真以为自己这个兵部尚书是摆设,竟然用些上不得台面的鬼把戏来糊弄自己。 谨王妃画的饼,还是她自己笑纳吧。 没想到,面对卫俊卿的讽刺,沈云绾不仅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勾起唇,一张绝世无双的容颜绽放出明艳逼人的笑容。 “卫大人怎么知道本宫不能?” 沈云绾从袖里取出一张折叠过的宣纸,递给了卫俊卿。 “本宫从来不会信口开河。卫家既然是以军功起家,对火药应该不陌生吧。” 不必谨王妃开口,卫俊卿也能认出这上头是火药的配方,只是比例却和将作监的大为不同,甚至还多了三种材料。 卫俊卿倏地攥紧了宣纸,抬头看向谨王妃,眼中精光闪烁:“这是火药的配方?” “没错,这张配方比将作监制造出来的火药威力更大,若是投到战场上,一定会让北蛮人哀鸿遍野……” “本宫送卫家的这场滔天富贵,就不知道你们卫家接不接得住了。” 沈云绾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一双明眸波光流眄,与淮安大长公主惊疑不定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沈云绾弯起唇,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如同一个孙辈在跟自己的祖母撒娇。 “姑祖母,我对您的孝心天地可鉴,还请姑祖母疼一疼我,不要让我做寡妇。” 淮安大长公主面对沈云绾的撒娇却是不寒而栗。 沈云绾手里竟然藏着这么可怕的东西。 淮安大长公主的面庞上露出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容。 她紧紧地盯着卫俊卿。 “老二,你觉得如何?” “配方应该是真的,按上头的比例,一定会比原本的火药威力更大。只是其中的马兜铃和紫烟又是何物?”卫俊卿一脸费解。 如今的火药就是用硫磺、硝石和木炭混合而成,虽然有一定的威力,但是不便保存,而且威力也有限。 “卫大人,这就是我的不传之秘了,你只要知道,有了这两种东西,就是石门也能轻松炸开,何况是血肉之躯。” 沈云绾淡淡一笑。 “等卫大人向父皇献上这张火药的配方,我自然会把制作好的紫烟送到卫大人手中。” “谨王妃,这张药方的威力我还没有证明过,万一你是诈我?” “卫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令谨王府的人连夜制造一枚霹雳弹,到时候卫大人大可前往京郊亲自去验证。” “霹雳弹?”卫俊卿忍不住脱口而出。 “顾名思义,取的就是晴天霹雳之意。” 沈云绾展颜一笑。 “卫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本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谨王妃手中有制作霹雳弹的方法,何必亲自献给陛下,还要通过卫家之手?” “卫大人这个问题有些好笑。天下可没有白吃的宴席,我给卫家霹雳弹的制作方法,得看看卫家拿什么跟我换了。” 沈云绾的目光意味深长。 卫俊卿被谨王妃讥讽了一番,心中却无任何怒意,手里的宣纸明明只有薄薄的一张,对卫俊卿来说,却有千钧之重。 封侯拜相对一个人的诱惑太大了,卫俊卿发现自己也不能免俗。 “谨王妃就不怕我过河拆桥吗?” 卫俊卿将宣纸折好,放入了袖中,目光中流露出一抹杀机。 沈云绾岿然不动。 “你若有杀人灭口的本事,那是本宫命该如此,卫大人大可试试看。” 看着谨王妃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卫俊卿心底一哂,自己这是在吓唬小孩子,可谨王妃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就算谨王妃此行是避人耳目,可她不可能不留后手。 何况杀害皇子妃的罪名太大了,自己何必冒险。 “那谨王妃有没有想过,卫家若是把火药的配方献给陛下,陛下一定会对卫家生出忌惮之心。” 三弟作为军中主帅,手下掌管着五十万大军,如今又有了火药方子,陛下一定会对卫家心生忌惮! 说不定哪一天,卫家就会成为陛下的刀下亡魂。 “谨王妃,卫家如今的富贵已经够了,还是请谨王妃换个人做交易吧。” 卫俊卿强忍住心动,将宣纸拿出来,放在了桌上。虽然,这纸上的内容对卫俊卿来说充满了诱惑。 可如今,稳妥一些对卫家更好,若是谨王殿下死了,谨王妃就是一个空架子,自己跟她交易,注定是亏本的买卖。 “卫大人可要想好了,这张火药方子若是没有出现在卫家手中,就会出现在邓骁手里。届时,有功之人就成了邓骁。那么,卫三老爷这个主帅便形同虚设,到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灰溜溜地回京,总比底下人阳奉阴违,把命丢了的好!” 沈云绾从最初就不是来跟淮安大长公主公平交易的,她本来就打着强买强卖的主意。 这笔生意卫家若是不想做,有的是想做的人。 这下,不仅卫俊卿怫然变色,就连淮安大长公主的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m..m 好一个谨王妃,还跟自己藏着心眼呢!淮安大长公主心中一阵后悔:“俊卿,是我失算了,我今天不应该见谨王妃。是我的一时恻隐被谨王妃利用了。” “姑祖母何必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呢。” 沈云绾巧笑倩兮。 “就是姑祖母给我吃闭门羹,我也有法子让卫大人来见我。现在多好,不必绕圈子,省得浪费功夫。” “谨王妃是在威胁卫家吗?这些年,卫家不是没有遭遇过威胁……” 卫俊卿冷笑了一声。 “威胁?卫大人的话太难听了。我若不是冲着姑祖母的面子,今天见的可不就是卫大人自己了,而是三方竞价,价高者得。” 沈云绾来到淮安大长公主身边,绕到她身后,帮淮安大长公主轻轻按起了肩膀。 察觉到身下之人的僵硬,沈云绾不由放轻了力道,语气温柔如水。 “姑祖母,谨王府的这条船还没有沉呢。您若是中途下船,怎么就能保证自己一定会游上岸?” “还不如沉住气。万一这条船没有沉呢?姑祖母历经三朝,吃过的米比我吃过的盐还多,希望姑祖母不要怪我多嘴。”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七十七章免费阅读。 第二百七十八章:软硬兼施 “本宫哪里敢怪你?”淮安大长公主回过头,按住了沈云绾帮助自己揉按肩膀的素手。 她看着沈云绾的目光极为复杂,带着三分自嘲、三分愤怒,还有满满的失望。 “本宫这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啊!”谨王妃远比自己还要无情,更可怕的是,她的心机竟如此深沉,明明经历了大悲大痛,还能清醒、理智地谋算人心,走在自己的前面! “姑祖母,您若这么说,云绾可就要伤心了。” 沈云绾睫羽一眨,眼泪说落就落。 “您想想,您都把萧君泽往死里得罪了,若是让他登基为帝,您和表姑哪里有活路?” 沈云绾的语气轻柔极了。 “您别忘了,表姑的翾儿可不是陈家的子嗣。陈语堂若是知道了头顶上被表姑戴了绿帽子,按照他的心性,一定会将表姑碎尸万段。” 沈云绾笑吟吟地说完,目光一瞥,对上了卫俊卿不可置信的眼神。 “伯母,这是怎么一回事?大姐腹中的孩子是谁的?”卫俊卿人都傻眼了。 这位官场上的老油子此刻竟是脑中一片空白,他真想不到,淮安大长公主和卫心兰的胆子这么大,竟敢偷龙转凤。事情一旦败露,卫家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淮安大长公主的胸口犹如被一块巨石压着,她深深地闭了闭眼。 尽管淮安大长公主很想不管不顾地跟沈云绾撕破脸,可她的命根子就捏在沈云绾的手上,让她动弹不得! 淮安大长公主直到这时才知道,什么叫“与虎谋皮”!好、好、好! 淮安大长公主朝着侄儿露出了一抹苦笑:“俊卿,都是本宫一时糊涂……” 大长公主何止是一时糊涂,这是完全不顾卫家的颜面!卫俊卿心中怒极,然而事已至此,他就是大发雷霆也于事无补。 “姑祖母,卫大人,你们看,就算谨王府的这条船真的沉了,这船上的人,谁都逃不过。” 沈云绾浅笑着。 “倒不如同舟共济,把眼前的风浪趟过去,自然就雨过天晴了。” 沈云绾弯下膝盖,扶到了淮安大长公主的身上,就像是没有察觉到淮安大长公主僵硬的身体般,她抬起脸庞,露出孺慕的眼神。 “姑祖母,云绾亲缘浅薄,在云绾眼里,您和太后娘娘都是云绾最亲的人。所以,何必让亲者痛仇者快呢?” 淮安大长公主压下心头的愤怒,抬起手,放在沈云绾的发鬓间,缓缓抚摸着。 “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本宫和谨王是骨血之亲,他的安危,本宫岂能坐视不理。” 淮安大长公主能屈能伸。 若是和沈云绾硬顶着,只能两败俱伤,还不如像沈云绾说的,走一步看一步。 卫俊卿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 除非自己现在和淮安大长公主划清界限,否则,就凭这对母女干出来的事,自己一定会沾一身腥。 可是和淮安大长公主撕破脸…… 想想自己之所以能够平步青云,其中淮安大长公主功不可没,卫俊卿绝没有跟淮安大长公主翻脸的胆量! “谨王妃说得没错,富贵险中求!谨王妃身为女子都能够赌一把,我卫俊卿甘愿奉陪!” “好,卫大人果然好气魄!” 沈云绾鼓起掌。 “不过呢,口说无凭,卫大人不妨立个字据!” 沈云绾可不会被卫俊卿的承诺给蒙蔽了,白纸黑字才可信! 闻言,卫俊卿的眼神黯了黯,一张方毅的面庞流露出怒火。 “谨王妃若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不如另寻他人!”卫俊卿冷冷地拂了拂衣袖。 “卫大人何必作小儿之态!空口无凭,我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沈云绾将一张空白的宣纸推了过去。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卫俊卿以为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就算卫俊卿去跟陛下告密,就凭他暗中做的那些事,他这个兵部尚书也做到头了。 好半晌,卫俊卿才愤怒地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看到那句“愿为谨王殿下驱策”,沈云绾终于露出了一抹真心的笑容。 她执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一行字。 卫俊卿见了,目光没有半分动容。 谨王妃一个妇道人家,她的承诺根本没有任何效力。就算谨王妃是个聪明人,也逃不掉聪明人的毛病,未免自视过高! 然而,当他看到谨王妃盖在宣纸上的印记后,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可见卫俊卿的惊骇! 就是淮安大长公主也眯起了眼睛,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一把夺过了宣纸。 可是,淮安大长公主跟柱国公夫妻多年,又怎么会不认识宣纸上的印记呢?! 当时她看谨王妃的手中光芒一闪,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虎符?”卫俊卿的声音有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颤抖。 当初陛下在京城之内掘地三尺,暗中不知掀起了多少腥风血雨,可这枚虎符就像是插了翅膀一样消失无踪!没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谨王妃的手上! 怪道陛下都让钱有福给谨王搜身了,仍是没有找到虎符的下落! 可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谨王怎么会交给一个女子! “姑祖母和卫大人尽管放心,就算夫君不在了,我给卫家做出的承诺,我也有办法实现。” 沈云绾目光所过之处,一双明眸有着睥睨天下的傲气,让人为之心惊! “谨王府如今一团乱麻,还等着我回去主持大局,姑祖母,卫大人,告辞!” 沈云绾说完,不给淮安大长公主和卫俊卿反应的时间,带着紫竹潇洒而去! …… “王妃,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方才奴婢都为您捏了一把汗呢!” 紫竹跟在沈云绾身后,被夜晚的冷风一吹,被汗水打湿的里衣直接贴在了后背上。 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万一卫家选择鱼死网破…… 沈云绾像是看出了紫竹的想法,幽幽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的软肋是萧夜珩,他们的顾忌却太多了!” 所以,沈云绾来之前就已经料定了,无论是淮安大长公主还是卫俊卿,他们都不敢去赌自己的疯狂! 沈云绾始终牢记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回到王府,沈云绾叫来了卢飞白和宋阡陌。 “本宫打算前往江南,就在今夜上路。” “王妃,使不得啊!” 无论是卢飞白和宋阡陌,全都被谨王妃的决定吓了一跳。 “王爷现在生死不明,您若是再遇到意外,谨王府可就散了。”卢飞白苦口婆心地劝道。 宋阡陌被沈云绾震慑过一回,哪里敢多话,只能等着卢飞白想法子把王妃给劝住。 “卢长史此言差矣,夫君若是不在了,就算本宫还留在王府,谨王府也不复存在了。” 沈云绾语气淡漠。 “本宫叫你们过来,不是要跟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 闻言,卢飞白和宋阡陌全都沉默了。 以他们的身份,的确不够资格让谨王妃改变主意。 “本宫走的这些日子,王府就由卢长史代管,遇到为难之事,就去请教涂山先生,或者让翠屏进宫去跟太后娘娘求助。” “至于宋阡陌……” 沈云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回禀王妃,属下任凭王妃差遣!”宋阡陌已经被沈云绾吓怕了,仅仅谨王妃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如履薄冰了。 “好!宋大人果然忠心!” 沈云绾夸赞了他一句。 “本宫这次前往江南,手下并无可用之人,不知道宋大人愿不愿意随本宫前往江南,寻找王爷的下落?” 沈云绾的话语看似在跟宋阡陌商量,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宋阡陌哪敢拒绝。 他只有点头的份儿:“能为王爷和王妃效力,属下三生有幸。只是属下这里还掌管着各地的情报……” “宋大人不妨挑一个可信之人,趁着今夜把手头的事情移交过去……” 沈云绾看了一眼屋里的沙漏。 “半个时辰够了吗?” “够了够了!”宋阡陌连连点头。 万一自己说时间不够,谨王妃把自己给逐出府,那自己可就颜面无存了! “本宫麻烦两位大人了。” 沈云绾刚弯下身,还没有行完全礼…… 卢飞白和宋阡陌便双膝一矮,全部诚惶诚恐地跪在了地上。 “王妃,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当不起王妃如此大礼!” 说完,两个人磕起头来。 “如今谨王府风雨飘摇,本宫多谢两位大人深明大义,有两位大人襄助我,相信王爷一定会逢凶化吉。” 沈云绾语气真挚,一副感激至极的语气。 “王妃言重了。我等愿为王爷肝脑涂地!” 送走卢飞白和宋阡陌,沈云绾对紫竹吩咐。 “马上准备行礼,不要等天亮。” “王妃,那郑延年郑大人那边……” 紫竹有些不懂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沈云绾抬起眼帘,看向天边的一轮明月。 明月,明月,照得离人愁绝。 萧夜珩,此刻的你,身在何方呢?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沈云绾收起心头的怅惘,现在还不到她脆弱的时候。 第二百八十章:原来是他! 为首的黑衣人讥笑道:“谨王妃,不要玩这些鬼把戏了。实话说吧,谨王府现在连飞出一只苍蝇,我们都要知道它是往哪飞的。何况是您谨王妃呢!” 闻言,紫竹跟宋阡陌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两人的眼神中暗藏惊怖。 原来从一开始,谨王府就已经在他人的监视之下了。 相比宋阡陌和紫竹的惊恐交加,沈云绾一脸从容。 她缓缓弯起唇:“知道了本宫的身份又能如何?死人是开不了口的。” 沈云绾说完飞身而起,足尖在水面上一点,承影剑劈开湖面,溅起一丈高的水浪。 在漫天的水雾中,承影剑交织出一片绵密的剑雨,如同水银泻地,手起剑落,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湖面。 “扑通、扑通——”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们连哀嚎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从船上坠落,就此长眠于江底。 等到水雾散去,在茫茫的大雾里,瞬间就少了十数个黑衣人的踪影,这一幕叫人肝胆俱寒。 不要说他们的对手了,就连宋阡陌的胳膊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直到此时,宋阡陌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作死。 幸亏王妃没跟自己计较,否则自己就会跟黑衣人一个下场。 “没想到谨王妃深藏不露。” 对面的船舱内,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只见来人脸上并没有蒙着黑布,而是戴了一张玄铁面具,只露出了一双充满阴悒的眼睛。 男人的声音像是砂石般粗糙:“谨王妃,距离此地三里之内还有我们的援军,只要我发出讯号,这些援军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将你们包围。你就是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 铁面人狞笑了一声:“刀剑不长眼,若是伤了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就不好了。” 原来是他!虽然男人的声音透着一股陌生,并且做了乔装,但沈云绾却记得对方的呼吸吐纳。 “援军?” 沈云绾若有所思,眼看两条船只有半米之隔,她轻轻地笑了。 “若不是父皇开恩,你岂能苟活到今日?盛飞羽!藏头露尾的日子不好过吧?” 铁面人愣住了。 他双手攥起,手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着让人牙酸。 片刻之后,盛飞羽抬起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爬满了刀疤的一张脸,在浓雾之中,如同索命的厉鬼一般。 “我有今日,都是拜谨王妃所赐!” “好说!” 沈云绾掀起唇,露出一抹冷酷至极的笑容。 “父皇对你格外开恩,你却跟苗疆余孽勾结在一起。今天,本宫便代父皇清理门户!” 萧夜珩当初猜得没错! 皇帝果然不舍得杀了盛飞羽! 想到这里,沈云绾心中一痛,清冷如雪的目光更加冰冷。 “敬酒不吃吃罚酒!” 盛飞羽的袖中发出一支响箭。 见状,宋阡陌和紫竹目光一凛,互相对视了一眼。 “王妃,这里有我们断后,你快走!” 两个人都抱了必死的决心,决定用命挡住盛飞羽。 然而,沈云绾却岿然不动。 “盛飞羽,本宫很好奇,你是怎么跟苗疆余孽搅和在一起的?难道是巫倩?” 沈云绾的唇角浮上了一丝兴味。 “不对,巫倩这个人,除了沈婉竹之外,大魏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仇敌!她不可能跟你虚与委蛇。” “是梅尧章吧?从前宸王府的幕僚。”沈云绾的语气带着一股闲敲棋子落灯花的悠闲和随意。 她的反应让盛飞羽大为不解。 都死到临头了,谨王妃为何会这般镇定?难道她藏了后手? 不可能!谨王府处在各方势力的监视之下,自己出发前,陛下还派了羽林卫把守,可以说,谨王府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难道谨王妃是在故弄玄虚?想要借此拖延时间等待天亮?! 可是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就怕她没有命等! “沈云绾,我最后给你一个选择,从此抛弃王妃的身份,跟随在我身边,从前的种种,我都可以不计前嫌……” “痴人说梦!” 盛飞羽还未说完,宋阡陌就已经暴跳如雷。 他冷笑:“盛飞羽,就你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还妄想让王妃常伴你身侧!你给王妃当狗还差不多!” 紫竹接着奚落道:“什么当狗啊,狗还能对着王妃摇尾巴呢!就他这副丑陋不堪的模样,只会让王妃作呕,连做狗都不配!” 宋阡陌和紫竹的一唱一和成功地把盛飞羽给激怒了。他脸上阴云密布,一双眼睛流露出阴毒的目光。 “好,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辣手摧花了!” 盛飞羽对着逐渐靠近的另外三艘船只挥了挥手:“给我上!只有谨王妃留活口,就是缺了胳膊、少了眼睛也不打紧!” 盛飞羽语气狠辣。 “是,大人!” 属下齐声喊道,抄起兵器,朝着沈云绾所在的船只一拥而上…… 千钧一发之际。 沈云绾喝道:“后退!” 承影剑掀起一股巨大的水浪,他们所在的小船如同离弦的羽箭一般在水中飞速倒退…… “给我追!” 盛飞羽一声令下! 话音刚落,眼底便炸开了一片白光。 盛飞羽眯起眼眸,耳边传来一片痛苦的哀嚎,无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吵闹得让他的太阳穴嗡嗡作响! 盛飞羽想要喝令属下闭嘴,脑海里却传来一股剧烈的痛楚。 好痛!盛飞羽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这才惊恐地发现他的四肢不见了,只剩下了一副残躯,而这,是他死前所能看到的最后的一幕…… …… 已经退出十丈之外的小船上,宋阡陌和紫竹扔掉手里的船桨。 就在刚刚,两个人用尽了毕生的功力,极尽所能地将小船划到了最远的地方。 此刻,两个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江水,眼睛下意识地看向被鲜血染红了的江面,一股深深的恐惧从脚心窜起,涌进了四肢百骸…… 就在前一刻,宋阡陌和紫竹绝不会想到,王妃仅仅从袖中扔出两个筒状的东西,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王妃,这就是霹雳弹吗?”紫竹颤声问道。 “不是说了叫我小妹,你若是再王妃、王妃的,很可能说漏嘴。” 沈云绾的裙摆被江水浸泡得湿漉漉的,她用手将裙摆拧干,漫不经心地说道:“没错,这就是霹雳弹,比起我给卫俊卿的那些,威力还要大一倍。” 茫茫的大雾已经开始消散了。 沈云绾望着江上白烟,目光一派平静。 就在这时,躲在云层里的月亮不知何时探出了身影,皎洁的月光洒在沈云绾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银白的光辉,那张绝美的容颜仿佛天上的神女一般,缥缈出尘,亦清冷无情。 紫竹的全副心神都被震慑住了,就连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另一边,宋阡陌目光微垂,眼底的光芒变幻莫测。 宋阡陌原以为,此去江南原以为九死一生,现在发现,九死一生的是他们的对手!何须千军万马,有王妃一人足矣。 小船一路顺水漂流,半日之后,小船停在了一处码头前。 “小妹,我已经跟人联系好了,我们在这里换一艘大船,再走两天的水路,就能到达下一个目的地。在那里,我们再换乘马车。” 宋阡陌将接下来的行程禀告给沈云绾。 “大哥,需要我和嫂嫂一起去吗?” 沈云绾的面庞上绽放出一朵娇俏的笑容,俨然一位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女。 宋阡陌连忙道:“不必了,小妹,你跟你嫂子在这里等着就好,我半个时辰后就回来。” 沈云绾颔了颔首:“那大哥快去快回。” 送走宋阡陌,沈云绾跟紫竹走向岸边 不远处的一间茅屋。 只见茅屋前插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的幡子上写着“茶舍”两个字,屋门外头支了四张桌子,此刻一个客人都没有。 经营这个茶摊的是一个老翁,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肩上搭着一条巾子,看见两个戴着幂篱的女眷朝着这边走来,老翁连忙上前迎接。 “两位客人来点什么?小店的茶水三文钱一碗,另外还有饭食,有包子,面条……”奇快妏敩 老翁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紫竹含笑打断了:“老人家,给我们两碗茶水,饭食就不必了。” “好嘞,客人稍等。” 老翁从一旁的木桶里拿出两个海碗,接着从桌上拿起茶壶,倒了满满两碗茶水,用木盘装了,送到了沈云绾跟紫竹的面前。 “客人请用,不是我吹,我这茶可是自禹杭过来的,路过的客人都夸我的茶水好。” 老翁笑呵呵地说道。 紫竹看着两个茶碗里飘着的叶子,黑漆漆的叶子下面连着长长的梗子,看着既不是明前的,也不是雨前的,紫竹甚至连茶叶的名字都叫不上! 还有这茶碗,瓷胎粗糙、发黄,摆在王妃面前的茶碗还缺了一道小口。 幕篱下,紫竹不由皱起眉。 她刚要站起身去把碗洗干净,放在桌上的手便被人握住了。 “嫂嫂,我都渴坏了。”一管娇柔的声音自幕篱下传出,沈云绾侧过身,拿起桌上的茶碗,毫不矫情地一饮而尽。 刚刚这老翁倒茶的时候,沈云绾便发现对方用热水把碗烫过了。 寻常人家,就连柴禾都很珍惜,老翁却愿意拿热水烫碗,可见是个干净、利落的人。 出门在外,若是事事讲究,还不如呆在京城里头。 “老人家,你的茶水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沈云绾捧起碗,喝了大半碗茶水。她擦了擦嘴角,声音十分的甜美。 第二百百八十二章:救人 皇宫内。 皇帝听着钱有福的禀告,差点控制不住满心的怒气:“什么叫不见了?谨王妃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插了翅膀飞出去?” 钱有福满头大汗。 “陛下,据把守地羽林卫禀告,谨王妃在当晚便离开了谨王府。如若不是太后娘娘急召谨王妃进宫,守门的羽林卫还会一直被蒙在鼓里头。” 钱有福说完,便深深地垂下头。 就在下一刻,皇帝手里的杯子朝着他迎面飞来,砸在钱有福的脑门上,立刻便见了血。 “废物!” 皇帝勃然大怒:“谨王妃一个弱女子,你连人都能看丢了,朕要你何用!” 钱有福的大脑一阵晕眩,他只能强忍着,连跟皇帝求情都不敢。 好在,门外传话的太监解救了他。 “陛下,兵部尚书卫俊卿求见。” “宣!” 皇帝目光冰冷地扫了钱有福一眼。 后者捂着脑袋,哈着腰,识趣地退出了大殿。 随后两个宫女将碎瓷片清扫干净,仿佛刚刚皇帝的雷霆之怒只是众人的错觉。 卫俊卿走进殿内:“微臣参见陛下。” “卫卿,免礼。” 皇帝抬了抬手。 一旁的太监会意,连忙搬来一把椅子,放到了卫俊卿面前。 “臣多谢陛下赐座。” 卫俊卿并没有坐下,而是从袖里取出一张宣纸。 “陛下,臣有一物进献给陛下……” 与此同时,郑太后所在的坤仪宫内,同样得到了沈云绾私自离开的消息。 她拧了拧眉:“怎么回事?云绾不是跟哀家说,要跟郑延年一起上路吗?这又是何故?” “太后娘娘,您应该了解谨王妃。咱们殿下出了这么大的事,谨王妃哪里等得起,只会;连夜出京去寻找殿下的下落。” 柳姑姑在一旁劝道:“奴婢多嘴一句:尽管谨王妃性子刚强了一些,可她对殿下的这份心,谁都比不过。”柳姑姑有句话放在心里没说,恐怕谨王妃并不信任郑家的人。 当初谨王妃请求太后娘娘要跟郑延年一起上路,不过是虚晃一枪,来降低太后娘娘的戒心。 若是以前,主子年华尚在,柳姑姑是一定会说实话的,但是现在,柳姑姑却把她的猜测压在了心底。 说到底,太后娘娘老了还是要靠着谨王殿下和谨王妃,又何必把人得罪死了。 果然,听了柳姑姑的劝解,太后心头一宽,摇了摇头:“这孩子,就是胆子太大了,哀家听说她就只带了一个婢女和一个下人上路,路上可千万不要出事……” …… 被各方牵挂着的沈云绾如今正坐在船头的一把椅子上,她手里握着一根鱼竿,一截鱼线飘在水中,跟着水浪载沉载浮。 “小妹,你这鱼钩可是直的,真能钓上鱼吗?”紫竹坐在她旁边,好奇地看着滚滚江水。 “已经三天了,我离开京城的消息想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沈云绾淡淡一笑。 “嫂嫂听没听过一句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现在就看是哪一条鱼先咬钩了。” 大步而来的宋阡陌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他手里捏着一只鸽子,将竹筒里的信函取出,递给沈云绾。 “小妹,这是刚收到的消息。” “江州知府想要拜见我?” 沈云绾看完之后,将信函团成了一团,随手丢在了水里。 “他是通过何人联络到我的?” “这封信函先是送到了淮安大长公主的府上,借由淮安大长公主之手送到了王府,卢长史收到后,再利用飞鸽传书送到了这边来。” 宋阡陌一字不落地说了。 “哥哥,我们现在到哪了?可曾到了江州地界?” “就在半个时辰前,我们便已经抵达江州了,不过此处距离府城还有一段距离,大概……” 宋阡陌估算了一下速度:“一个时辰后就能到。” “看来这封信函兜兜转转倒是绕了好大一个弯子。”沈云绾轻笑了一声,“就算一路用快马传信,来来回回也要两天时间,所以……我很好奇,我离京的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到江州来?” 沈云绾说完,手里的鱼竿突然沉了沉,便是以她的力气也险些脱手! 宋阡陌一眼看出了王妃的不对劲,二话不说,帮着抓起鱼竿,用力往岸上拖拽。 “小妹,还是我来吧。” 沈云绾闻言也没有坚持,放开手里的鱼竿,站到了一旁的位置。 只见宋阡陌暗中运起内力,将鱼竿用力往后一拽,只见长长的鱼线甩到了半空,一个黑影朝着他们的方向飞袭而来! 见状,紫竹连忙竟沈云绾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小妹小心!”.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船上的其他人。 除了掌舵的姜超,张文和刘甲、刘乙兄弟全都无声地靠了过来。 “砰——” 耳边一声重响,一个男子被抛到了甲板上头。 他哇地吐出了一口血,接着气若游丝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文弱的面庞。 “多谢诸位相救。” 男子的目光从几人的身上一一划过,在落到沈云绾身上时,目光中流露出浓浓的惊艳之色。 宋阡陌皱起眉,不耐烦地咳嗽了一声。 男子瞬间回神,微垂下目光,露出一抹歉意的笑容:“在下失礼。多谢兄台相救。” 男子说完,忍着手臂的颤抖,从身上翻出一枚玉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的这块玉佩常伴在下多年,一点心意,希望兄台收下。” 宋阡陌并没有去接,而是朝着刘乙使了道眼神。 见状,刘乙看似大大咧咧地走了过去,实际上却是暗藏戒心。 他走到男子面前,蹲下身,眼底的诧异一闪而逝。 这男子命可真大,腰间的刀伤都被江水泡得发白了,可见在江水里飘了好些时候了,居然这样都没死,而是被他们王妃救了起来。 “公子,这人可真是好运,身上受了伤,居然还命大地活了下来。” 刘乙从男子的手里接过玉佩,快步走到了宋阡陌的面前。 宋阡陌的目光在玉佩上头一扫而过,只见这枚玉佩是品相极佳的青玉,上头镌刻着竹报平安的图案,少说也值个二、三百两银子。 通过玉佩便能看出男子出身富贵,但男子怎么会受伤落水的?!而且还是刀伤! 宋阡陌眯起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我说小兄弟,在下只是走南闯北的一个商人,最怕的就是和官府打交道,小兄弟你身上受的是刀伤,该不会是什么通缉犯吧?” 闻言,男子清秀的面庞浮上了一抹苦笑。 “兄台,我可以用性命起誓,我绝不是歹人!” 不是歹人,可不代表没被官府通缉! 对于男子的避而不答,宋阡陌淡淡一笑。 “我们商人一向是‘利’字当先,既然小兄弟藏头露尾,就不要怪我无情了。刘乙,把人丢到江里去!” “小妹,你和你嫂嫂回船舱。”宋阡陌此刻就像是一个体贴的兄长,不想让妻子和妹妹看到这幅稍显血腥的场面。 实际上,沈云绾心里很清楚,宋阡陌是在暗中询问自己的意见。 沈云绾不认为宋阡陌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她露出一道怯生生的眼神,挽住紫竹的胳膊。 “嫂嫂,我们还是回到船里去吧,今天风有些大,吹得我头不舒服。” 眼看着最心软的两个女眷走了,男子心下一急,连忙道:“兄台,我有苦衷,求兄台给我一条活路!” “小兄弟,我对你一无所知,你若是身上惹了人命,就怕你连累了我一大家子。我家小妹青春正好,不能因为你白白丢了性命。” 男子听到宋阡陌提起他的小妹,想起刚刚的惊鸿一瞥,眼底的落寞一闪而逝。 他闭上眼:“罢了,看来是上天要亡我。兄台放心,我若到了地府,绝不会怪罪兄台见死不救的。” “小兄弟这话有些好笑,我若是不把你捞上来,你也活不了多久。” 宋阡陌似乎被男子的话给说动了。 “罢了,就当是为我家小妹祈福,一个时辰后,船会在江州府靠岸,到时候你找个地方下船。你我再不相见!” 男子不知道宋阡陌为何会改变了主意,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的心头浮上了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强忍着激动。 “多谢兄台,来日我必有厚报!” 宋阡陌冷哼了一声。 “报答就不必了,你只要不再找上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宋阡陌喊了一声“刘乙”。 “你去把他扶到船舱的客房里,让他不要随意走动,免得冲撞了小姐。” “是,公子。” 刘乙粗手粗脚地将男子从地上拉起,架住他的一边肩膀,一脸嫌弃地说道:“我说你身上一股什么味儿啊,难闻死了。” 说完,用另一只手捂住鼻子。 男子闻言,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他苦笑:“抱歉,在江水里泡久了,身上一股鱼腥味,麻烦这位兄弟了。” “知道自己麻烦还硬要赖上我们家公子。” 刘乙嘴里嚷着。 “真是倒霉!” 听着刘乙一路嘟嘟囔囔个不停,男子眼里的异色一闪而逝。 这可真是龙困浅滩被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第二百八十四章:做戏 “水,给我水……”床榻上的男子声音越来越弱,直到渐不可闻。 沈云绾沉吟半晌,终于做出了决定。 “救人!” 见状,宋阡陌和刘乙立刻走到了床榻前。 宋阡陌将紫竹给的药丸给男子服下,接着,开始用烈酒给男子降温…… 沈云绾跟紫竹来到了船舱外,望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沈云绾凝神思索了片刻,吩咐刘甲:“马上改道去湘楚。” 此处距离萧夜珩落水的地方只有一天的路程。 原本按照沈云绾的推断,萧夜珩若是顺着湖水一路漂流,有极大的可能流落到江州府城。 现在形势不明,萧夜珩上岸之后,一定会选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起来。 通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俗称“灯下黑”。所以,沈云绾才会把落脚地定在江州府。 但现在,沈云绾改变了主意。 “小姐,我们不去江州府城了?” 刘甲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怀疑,我们很有可能暴露了,先改道去益阳。益阳距离江州府,若是用快马,只需两个时辰就能赶到,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沈云绾说完,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萧夜珩,你曾经说过,我就是你的福星。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只要你一息尚存,我一定会耗尽毕生所学救活你!你千万、千万要等我! 这艘大船明面上的主人是宋阡陌,实际上却是王妃。刘甲听到吩咐,再不迟疑,迈开步子去找姜超。 “王妃,您怀疑那个男子是蒋世万派来的?”紫竹皱着眉,露出忧心忡忡的目光。 “若是这样,路上就要不太平了。” “我也不敢确定。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若是敢阻拦我,就看他们有几条命了。” 沈云绾的语气中杀机毕露。 自从萧夜珩落水之后,谨王府便铺开人手,一直在暗中寻找萧夜珩的下落,可是直到现在,仍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沈云绾的耐心已经耗尽了。 现在的她虽然看似平静,实际上却是一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不知何时便会大开杀戒。 紫竹在王妃身上嗅到了一股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她也跟着提心吊胆。 半夜,沈云绾枕着江水的声音睡着了。 梦境里,萧夜珩处在一片迷雾之中,孤身一人往前走着,任凭沈云绾如何呼唤,始终不肯回头。 “萧夜珩……” 沈云绾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只见紫竹守在她榻边,正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 “王妃,是不是做噩梦了?” 眼前没有第三个人,沈云绾已经懒得去纠正紫竹的称呼了。 “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的烧已经退了,此刻还清醒着,王妃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吧。”沈云绾换好衣裙,随意地将头发挽起,插了一支金钗,跟在紫竹的身后离开了房间。 …… 客房里,随着神智逐渐回归,蒋文曜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接着朝宋阡陌拱手一礼,一脸感激地说道:“兄台,你又救了我一命。” 宋阡陌淡淡一笑。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样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看在我又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的身份如实告诉我?” 宋阡陌收起嘴角的笑意,一张清俊的面庞难掩寒意:“若是兄台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就不要怪我先礼后兵了!” 闻言,蒋文曜垂下头,眼中目光变幻,似乎陷入了天人交战之中。 半晌,他才抬起头,面色郑重地说道:“兄台说得没错。你两次冒着风险救我于水火,我若是再隐瞒身份,简直是禽兽不如!” “只要兄台把我送到江州府的一处宅子,我一定据实相告……” 听到这儿,宋阡陌的嘴角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你若是在宅子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我送上门,是让你杀人灭口吗?” “兄台,你误会了!我绝无此意。” 蒋文曜抬起手,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我若是伤害兄台一家,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你连名字都不敢透露,你以为你的誓言我哥哥会信吗?”屋子外面传来一道甜美、空灵的声音,令人如同仙乐一般。 接着,一道倩影冲进了屋子里。 “大哥,我知道你跟嫂嫂心善。但此人来历不明。满嘴没有一句实话,我们还是不要管他了,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沈云绾如同一道风般来到了宋阡陌身边。 她一张绝美的容颜凝结着冰霜。 “大哥,你若是出了事,让爹娘怎么办?” 蒋文曜望着那道如同天边云霞一般的身影,目光有着一闪而逝的温柔。 他面露苦笑:“小姐,我可以对天起誓,我绝不是坏人!”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警惕心,这让蒋文曜的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让她警惕的人不是自己就好了。 “小妹,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快回去!” 宋阡陌斥责道。 “哥哥,这个时候你还要管男女大防吗?” 沈云绾气得跺了跺脚。 “你跟嫂嫂都要引火烧身了!” 沈云绾冷哼了一声。 “嫂嫂说,这个人身上受的是刀伤,我们寻常百姓怎么会跟人动刀子?!何况他还藏头露尾,说不定他是一个被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哥哥你难道还要窝藏朝廷钦犯吗?” 沈云绾俏脸一寒,透出一股凌霜傲雪的冷艳。 “我们家虽然只是商户,却世代清白,哥哥你不要因为一时心善,便毁了宋家清白的名声!” 沈云绾说着,咬了咬唇。 “哥哥难道忘了吗?谨王殿下在洞庭湖失踪,连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了!说不定这个人便是刺客!” 眼看着“妹妹”越说越不像话,宋阡陌厉声喝道:“住口!贵人的名字也是你能提的?皇家那些天潢贵胄的事情,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无关。你这张嘴不要什么都往外道,小心祸从口出!” 宋阡陌说完,皱着眉看向自己的“妻子”。 “娘子,你带小妹回去,让她这几天就在房里抄写经文,不许她出来胡闹!” “哥哥就只会禁足吗?我偏要说!” 沈云绾注意到,就在刚刚,自己提到谨王殿下这四个字,男子的瞳孔微不可见地缩了缩。 这让沈云绾心头的疑虑更重了! 萧夜珩的落水……会不会与蒋世万有关! “够了!”宋阡陌像是被自己的妹妹气坏了,高高地举起手,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 沈云绾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哥哥你要打我?!你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就要打我?!” 沈云绾不仅没有躲避,反而把脸蛋迎了上去。 “你打!你干脆打死我!” “你以为我不敢!”宋阡陌的脑门上露出了青筋,无人发现,他此刻的掌心已经湿透了。 王妃的戏演得太逼真了,现在骑虎难下的人成了自己。自己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等到王爷回来,自己这只手……不!恐怕自己的小命也别想要了! 幸好自己救上来的男子还算识趣。 只听蒋文曜大声喊道:“兄台快住手!令妹也是一片好心,我只看到了令妹对兄长浓浓的关心之情。希望兄台千万不要为了我,伤了兄妹之间的和气!” 蒋文曜就怕男子没有控制住怒火,当真打到了那位小姐的脸上。奇快妏敩 那自己真就成了醉人了。 “要你假好心?!”然而,沈云绾并不领情。 她朝着男子露出了一抹冷笑。 “实话告诉你,就在我大哥救你时,我已经让下人把船开到了益阳,距离江州府城,就是骑快马也要两个时辰!” 蒋文曜没想到这位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竟然瞒着自己哥哥先斩后奏,玩了釜底抽薪这一招。 蒋文曜应该感到生气的,然而,却没有忍住地笑了出来。 “小姐,在下真的不是什么歹人。” 沈云绾本来一副针锋相对的神色,看到蒋文曜笑了,她脸上的怒气也跟着缓了缓,冷着脸蛋问:“你笑什么?你不是说你要去江州府吗?我让人把船开到益阳,你不该生气吗?” 蒋文曜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最后化为一抹爽朗的笑容,让他文弱、秀气的面庞多了一抹潇洒和英气。 “是小姐太可爱了!” “你个登徒子,你竟敢当着我的面调戏我妹妹!”宋阡陌顺理成章地收回了巴掌,指着蒋文曜一脸怒气地喝道。 “兄台误会了,在下说的是实话。” 蒋文曜以前从来没和女子接触过,此刻被宋阡陌呵斥,才想到自己的话是有些失礼的。 他想了想,终于将自己的身份说了出来。 “兄台,实不相瞒,在下的确是在被人追杀,害怕行迹暴露,才不敢透露姓名!” “哥哥,你看我没有说错吧!这个人就是个坏人!干脆我们把他送到官府好了。”沈云绾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姑娘,你误会了,在下名叫蒋文曜,真的不是歹人。”蒋文曜连忙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姓蒋,蒋文曜?!沈云绾将男子的名字在心中过了一遍。 “哥哥,官府的通缉名单上,有没有叫蒋文曜的人?”沈云绾仍是没有打消心底的怀疑,目光居高临下,将蒋文曜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 见状,蒋文曜哭笑不得。 他只好照实相告:“兄台,实不相瞒,我是江州守备蒋世万蒋大人的侄子……” 蒋文曜还没有说完,沈云绾便一口打断他。 “你若真是江州守备的侄子,那你被救上来时为何不说?我还说我是当朝公主呢!哥哥,我看他谎话连篇,居心叵测,你一定不要上当。” 这一次,宋阡陌站在了自己的“妹妹”这边。 “我家小妹倒也没有说错,你既然来头这么大,一开始怎么不说?” 宋阡陌一脸狐疑。 蒋文曜没想到对方居然不相信自己。 “兄台,我送给你的那枚玉佩上刻着蒋家的家徽,兄台只要打听一番就能知道。” “你真是蒋大人的侄子?”宋阡陌似乎被蒋文曜说动了。 闻言,蒋文曜连忙点了点头。 “我的确是蒋家的人,若我是冒充的,就让我天打雷劈!” 宋阡陌听了,一改脸上的冷峻之色,露出一抹笑容:“蒋公子,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蒋公子,希望蒋公子不要见怪。” 以蒋文曜的身份地位,想要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对方的前倨后恭,蒋文曜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连忙露出一抹感激的笑容:“兄台说的哪里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何来冒犯一说。” 蒋文曜的目光落在了沈云绾身上,看着小姑娘寒着一张俏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小姐现在可以放心了?” “哼!” 沈云绾冷哼一声,返身冲出了客房。 紫竹连忙跟上:“妹妹,你等等我……” 见状,宋阡陌随之露出了一抹苦笑:“舍妹被我惯坏了,娇纵任性,让蒋公子看笑话了。” “兄台说得哪里话,我看令妹天真可爱,至情至性,可惜我没有妹妹。” 宋阡陌眼里的冷意一闪而逝,嘴上却笑道:“你的话若是让她听到,又要翘尾巴了。” …… 沈云绾回到了船舱。 她将男子玉佩上的徽记在宣纸上拓下来,接着放进信封中。 沈云绾刚要去召信鸽,宋阡陌便走进了房中。 “王妃是要验证蒋文曜的身份吗?” 沈云绾颔了颔首:“我们也不能光听对方的一面之词。” “王妃,属下倒是觉得不必了。据属下所知,蒋世万虽然有个侄子,但名字却不叫蒋文曜。” “你说他是冒充的?”沈云绾蹙起了眉尖。 然而,宋阡陌接下来的话却让沈云绾感到十分意外。 “启禀王妃,早在动身前,我就让王府的暗探将蒋世万的家事打听清楚了。蒋世万膝下有一子,名字便叫蒋文曜。因此,蒋文曜当时才会发誓,他是蒋家的人,而不是蒋世万的侄子。” 从在客房里时,宋阡陌就已经知道对方是在玩文字游戏了。然而,蒋文曜却对此一无所知,还以为自己的故事编得天衣无缝。 第二百八十六章:求亲 听到哥哥的声音,沈云绾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她连忙冲到蒋文曜的面前,冲着对方用力摇头,示意蒋文曜不要把自己给招出来。 见状,蒋文曜心头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的嘴角弯起一丝弧度,用口型说道:“名字……” 沈云绾咬了咬唇,恶狠狠地瞪了蒋文曜一眼。 然而,蒋文曜不仅没有从她的眼神中感受到威胁,反倒觉得她的模样娇俏极了。 蒋文曜挑了挑眉:“宋兄……” 听到这声“宋兄”,沈云绾睫羽一颤,纤纤玉指在杯里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了“若无”两个字。 原来宋姑娘叫宋若无!蒋文曜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些奇怪,但对此却没有任何怀疑。 他弯起唇角:“宋兄,宋姑娘在我房里。” “骗子,你不守信用!”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响起。 宋阡陌推门而入,看到沈云绾在此,脸上露出几分冷意。 他呵斥道:“没规矩!家里的先生没有教过你,男女七岁不同席吗?你私自来见外男,你的礼仪呢?” “哥哥,我是来帮你打探消息的。” 沈云绾被劈头盖脸地呵斥了一顿,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情,就连眼圈都有些泛红。 见状,蒋文曜连忙帮她解围。 “宋兄放心,我跟令妹并没有逾越之举。” “蒋公子,是我妹妹太任性了,不关你的事。” 宋阡陌用力瞪了沈云绾一眼。 “还不给我回去闭门思过!你要再不听话,我就让刘乙送你回家!” 沈云绾气得跺了跺脚。 “回家就回家。” 说完,哭着跑了出去。 蒋文曜朝着沈云绾离去的方向扫了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 他并没有注意到,方才宋阡陌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给活剐了。 蒋文曜微笑着说道:“宋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不知道宋兄尊姓大名。” “蒋公子,不敢当,在下宋阡陌,名字取自‘阡陌劝耕桑’的其中二字。” “宋兄,你也不要蒋公子、蒋公子地叫我了,还是叫我名字吧。” 蒋文曜在宋阡陌面前一点官家子弟的架子都没有。 宋阡陌连忙道:“在下还是叫你蒋兄吧。不知道我家小妹有没有在蒋兄面前说些混账话?若是她冒犯了蒋兄,我一定狠狠责罚她。” “令妹天真可爱,哪里会冒犯到我?何况,我一个男子,怎么会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宋兄还是不要大惊小怪了。若是惹得宋小姐伤心,就是我的罪过了。” 蒋文曜温声道。 “多谢蒋兄宽宏大量,你有伤在身,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到了江州府城,我让下人来通知蒋兄。” 说完,宋阡陌就要告辞。 没想到,蒋文曜却把宋阡陌叫住了。 “宋兄且慢。” 闻言,宋阡陌露出不明所以的目光。 “蒋兄还有事吗?” 蒋文曜露出一抹微笑:“宋兄,听说令妹有了婚约,不知道是哪一家的郎君这般幸运,若是江州府的人,我愿意帮忙打听,就当回报宋兄的救命之恩。”. 宋阡陌挑了挑眉。 “多谢蒋兄的好意,但我家小妹的未婚夫君并非江州府的人,此次跟着我南下,是因为我家小妹明年就要嫁人,爹娘趁此想让小妹松快松快。毕竟等以后嫁做人妇,再想出门就难了。” “看来宋兄的两位高堂很宠爱宋姑娘。” 蒋文曜的语气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既然如此,宋姑娘的婚事更应该慎重,若是嫁错了夫君,宋姑娘这一生就毁了。” “蒋兄这是什么意思?” 宋阡陌本来已经走到了门口,此刻又折回了房间内。他拉开椅子,坐到了蒋文曜对面。 “蒋兄该不会对我小妹动心了?” 闻言,蒋文曜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这厮竟敢打王妃的主意!真是痴心妄想! 宋阡陌把蒋文曜在心里骂了个半死。 他皱起眉:“蒋兄不要开玩笑了!我家只是商户,蒋兄的叔父却位高权重,我们家高攀不起。” “还是说……你想让我家小妹给你做妾?” 宋阡陌的眼睛充斥着怒火,但却因为顾忌对方的身份不敢发作。 见状,蒋文曜连忙解释:“宋兄,我绝无此意。实不相瞒,自我看到令妹的第一眼,便情根深种。你放心,若是宋兄肯答应婚事,我一定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迎娶令妹过门。” 蒋文曜这是骗鬼呢!蒋世万就他一个儿子,他的婚事蒋世万肯定会千挑百选,怎么会让娶一个商户女。 “蒋兄,你现在这样说,令尊会同意吗?还有蒋兄的叔父,他会答应吗?蒋兄还是不要天真了,你们蒋家高门大户,自然要挑一门门当户对的婚事,怎么会自降身份,去跟商户结亲?!” “宋兄放心,我父亲答应过我,我的婚事由我自己做主。若是宋兄肯把妹妹嫁给我,我可以承诺,此生绝不纳二色!” 眼见蒋文曜动了真格,宋阡陌拧起眉,王妃真是魅力无边,这蒋文曜才见了王妃几面,就跟迷了心智一样!看来自己得下重药! “蒋兄,就算你门第高贵、出身不凡,可我宋家绝不是背信弃义的小人!若是无故悔婚,我们宋家丢不起这个人!” 宋阡陌冷冷道。 他站起身拂袖而去。 背后,却传来了蒋文曜的声音。 “宋兄放心,这个恶人让我来做。我会给令妹的未婚夫君再择一门婚事。” 回应他的却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 宋阡陌在王妃的屋子前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敲响了房门。 “进来。” 沈云绾看着宋阡陌走进房内,等他合上门,立刻道:“方才蒋文曜跟我说,他发现了王爷的线索,但那些刺客却快他一步,他是因为刺客的阻挠才意外落水的。我猜,他手里一定有线索。” 宋阡陌不料王妃竟然套出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又变得犹豫了,藏在心头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沈云绾看出了宋阡陌的举棋不定,不由道:“你有话直说,现在船上能做主的人只有你我,你还吞吞吐吐做什么?” 闻言,宋阡陌这才说道:“王妃,那个蒋文曜刚刚向我提起,想要娶你。” “娶我?”沈云绾的反应跟宋阡陌一样。 她嗤笑:“蒋文曜的婚事他自己做得了主吗?难不成想让本宫给他做妾?” “王妃,蒋文曜说,他会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娶您进门。”宋阡陌想,这些话就算自己不说,王妃也会从蒋文曜的嘴里听到。 “混账!” 沈云绾冷下俏脸。 “他既然说奉了蒋世万之命寻找王爷的下落,王爷还没有找到,他还有心思放到儿女之情上,蒋世万英明一世,这是生了一个废物吗?” 沈云绾一掌拍在了桌子上。 只见桌子的一角被她劈掉了一块木屑。 宋阡陌见状噤若寒蝉,就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不能再放任他的心思了。” 沈云绾看了一眼屋外,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还有多久到江州大营?” 宋阡陌听出了沈云绾的言外之意,不由问道:“王妃,您是想要跟蒋世万表明身份吗?此举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万一蒋世万是背后的主谋之一,您是在自投罗网。” “怕什么?我们不是有蒋文曜这个人质在手中吗?除非蒋世万想要断子绝孙!” 沈云绾冷笑了一声。 “既然都要跟蒋世万表明身份了,也没必要再跟蒋文曜做戏了。去让紫竹给他喂药,再用麻绳把他绑起来,以免让他逃脱了。” 王妃的雷厉风行让宋阡陌不由得神情一凛。 他立刻说道:“属下遵命。” 这个蒋文曜真是不知死活,竟然敢惹王妃生气! 宋阡陌忍不住对蒋文曜同情了一把。 沈云绾把事情吩咐下去,回到床榻上,让自己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因为她知道,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在浩浩江水中,船只靠到了岸上。 紫竹在屋外敲了敲门,接着走进了王妃的房间。 “王妃,船已经到码头了。” 沈云绾翻身坐起,一双明眸没有半分惺忪之意,反而如寒星般明亮。 “此地距离江州大营有多远?” “启禀王妃,若是骑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 “那好,我们就不进城了,你去让宋阡陌准备快马,直奔江州大营。” “奴婢遵命。” 紫竹领命而去。 很快,沈云绾便跟宋阡陌一行人来到了岸上。 蒋文曜被绑成了一个粽子,被刘甲、刘乙两兄弟提溜着上了岸,他脸上的神情除了愤怒之外,还充满了迷惑。 “宋兄,宋姑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蒋文曜刚被刘乙抽掉了塞在嘴里的帕子,立刻大声喊道。 “闭嘴!”沈云绾嫌对方太吵了。 她目光冰冷地扫过,一张在火把掩映下的面庞如同花中之王一般,透出雍容高贵之美,凛然不可侵犯。 蒋文曜呆住了。 眼前的宋姑娘像是换了一个人,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半分天真、明媚的影子。 蒋文曜的心头浮上了浓浓的疑问。 以宋姑娘的这般气韵,真是出身商户吗? 第二百八十七章:惊天一箭 宋阡陌打了一声呼哨,从林中冲出来四匹骏马。 “姜超,你跟张文、刘甲找个地方藏身,负责在附近接应,紫竹、宋大人还有刘乙跟本宫走。” 沈云绾的一句“本宫”让蒋文曜不受控制地瞪大了眼睛。 直到这时蒋文曜才意识到,原来隐瞒身份的人不仅仅是自己。 “宋姑娘,你究竟是谁?” 蒋文曜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但他仍旧希望自己想多了。 “本宫是圣上册封的谨王妃,蒋文曜,你的心思可以收起来了。” 闻言,蒋文曜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原来是谨王妃。怪不得王妃会对谨王殿下落水一事如此好奇,我早就该想到的……” 传闻谨王妃貌若天仙,以“宋姑娘”的美丽高贵,合该生在锦绣珠翠之间,又怎么可能出身于蓬门荜户! 蒋文曜满嘴苦涩。 “蒋文曜,你因为查到了谨王的下落才会被人追杀。现在,你可以把线索告诉本宫了。” 蒋文曜的心情沈云绾并不关心,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萧夜珩的下落。 “敢问谨王妃,你身上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尽管蒋文曜心中酸涩不已,但他理智还在,万一自己面前的“谨王妃”是冒充的,那自己接下来的话就会陷谨王殿下于险境。 沈云绾吩咐道:“宋大人,把信物给他。” “是,王妃。”宋阡陌从身上取出一面谨王府的令牌:“蒋公子,请过目。” 尽管蒋文曜还被五花大绑,宋阡陌该有的礼数却一点没少。 蒋文曜看向面前的令牌,只见上面的图腾和篆字清清楚楚,和自己当初在龙王庙捡到的令牌一模一样。 蒋文曜垂下了目光,强忍着心痛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若有冒犯谨王妃的地方,还请谨王妃海涵。” “不知者不罪。现在你可以把线索说出来了。” 沈云绾还没有小心眼到这个程度,只要蒋文曜能够悬崖勒马,自己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启禀谨王妃,在下在江畔的龙王庙内捡到了一面谨王府的令牌。因此推断谨王殿下就藏身在不远处,在下为了确保谨王殿下的安全,派人去跟叔父禀告,让他增派人手保护谨王殿下,不料,却被黑衣人提前一步,一番酣战,在下受伤落水。至于在下的四个手下,也无一幸免……” 蒋文曜的眼睛里浮上了一抹悲伤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是做戏。 沈云绾使了一个眼神。 见状,宋阡陌伸出手,在蒋文曜身上搜寻了一番,手指触到一个冰凉的物体,他连忙呈到了沈云绾面前:“请王妃过目。” 沈云绾只扫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孟池身上的令牌!这么说,萧夜珩是跟孟池一起出事的。 这么重要的东西,孟池却遗失在龙王庙,是有心为之?还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沈云绾一阵心绪不宁。 她抑制住心头的翻涌,语气平静地吩咐:“这是孟池身上的令牌。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动身。” 第二百八十八章:舐犊之心 主帐之内,蒋世万彻夜未眠。 唯一的儿子下落不明,跟随他的属下就只找到了尸体,短短几天,蒋世万便愁白了头发。 在他对面,一个男子长身玉立,只见他身穿一袭天青色的儒衫,头上戴着玉冠,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打扮,与整座军营的气氛格格不入。 此人便是蒋世万的侄子蒋兴怀。 “叔父,距离二弟失踪,您都连续两晚没有休息了,再这样下去,就怕您的身体撑不住。” 蒋兴怀收起折扇,将一碗参汤端到了蒋世万的面前:“叔父快把参汤喝了,二弟说不定藏身在某一处地方,等着您带兵营救。” “我哪里喝得下。”蒋世万心中如同油煎。他人到三十才得了这一子,膝下就这一根独苗苗。 要是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哪里还活得下去。 “你也别光劝我了,曜儿失踪这几天,你不眠不休地带着人寻找,还有照顾我,这碗参汤你喝了,不要仗着年轻不当一回事,若是熬坏了身子骨,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有苦头吃了。” 蒋世万将面前的参汤推给了侄子。 在没有儿子之前,蒋世万一度把这个侄子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因此,这几天蒋世万虽然喜怒不定,就连多年的手下都受到了迁怒,唯独蒋兴怀这个侄子,蒋世万就连一句重话都没有。 “我知道叔父心疼我。” 蒋兴怀一脸感动。 他忍住眼睛里的酸涩。 “可是一想到二弟还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受苦,这参汤我便喝不下……” 蒋兴怀话音未落,只听蒋世万大喝一声:“小心!”接着一把推开他。 就在蒋兴怀不明所以之时,一支羽箭与他擦身而过,钉在面前的桌子上,深深地扎了下去! 结实的酸枝木竟是承受不住这股恐怖的力道,“噼里啪啦……”在两人面前四分五裂。 “不要让刺客跑了!” 外边传来了乱哄哄的声音。 这让蒋世万心中的烦躁更加深了。 他刚要发火,只见自己的心腹冲了进来。 “将军,您没事吧?” “外面怎么回事?” 蒋世万一边询问,一边捞起了地上的羽箭。 看到羽箭上绑着的字条,他眯了眯眼,展开之后,瞬间瞳孔一缩,不等手下回答,直接冲出了营帐。 只见重重火光之中,一男一女骑在骏马上,其中男子落后了女子一个身位。 皎洁的月色下,那女子头上戴着的幂篱虽然遮住了她的容貌,但她身姿纤细,露在外面的一双素手莹白如玉,仅凭这双纤纤玉手,便能让人生出万千联想,幕篱下的女子该是何等的美貌! “蒋大人,不知道小女子的字条蒋大人收到了没有?”虽然身陷在万军包围之中,这女子的声音却听不出一丝胆怯,而是如清泉一般,流淌进所有人的心中。 “姑娘是何人?”蒋世万捏紧了拳头,几乎要将手里的字条捏碎了。 就在刚才,蒋世万打开字条时,发现上面写着,若是自己想让儿子平安无忧,就照着上面的话去做。 第二百八十九章:封城的决定 沈云绾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终于知道蒋文曜这副文弱、清秀的长相从何而来了。 据说蒋世万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他能走到如今的位置,是靠着实打实的军功一路爬上来的。 传闻此人脾气暴躁,想不到他的相貌和他的脾气却是大相径庭。 “蒋大人先别急着谢本宫。本宫问你,在你治下,洞庭湖却匪患猖獗,光天化日就敢劫掠过往船只,难道你这个江州守备是摆设吗?” “还是说,有你大开方便之门,才让这些水匪成了气候?!” 沈云绾言辞犀利,迫得蒋世万抬起头,连忙为自己辩白:“末将不敢隐瞒王妃,洞庭湖从未闹过匪患!谨王殿下之所以会在洞庭湖遇险,恐怕是别有用心之人假借水匪的名义行事,末将还请王妃明鉴。” 沈云绾勾起唇。 “蒋大人有证据吗?若无证据,焉知这不是你为了脱罪编出来的借口?” 闻言,紫竹一剑横在了蒋文曜的脖子上。 “蒋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 “紫竹,不得无礼。”沈云绾虽然是在斥责紫竹,语气并不严厉。 蒋世万担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见那丫鬟的剑刃隔着儿子的咽喉还有一定的距离,微微松了口气。 他连忙说道:“王妃可知道江南三大世家?柳家、金家和明家?” “哦?”沈云绾生出了一丝兴趣。 “蒋大人可否细说?” 沈云绾仿佛这时才想起蒋世万还跪在地上。 她露出几分懊恼,温声道:“瞧瞧本宫这记性,蒋大人起来说话吧。” 宋阡陌立刻上前搀扶了一把。 “多谢王妃。” 蒋世万站起身,身形清瘦的他个子却很高,如同一座矗立的小山。 蒋世万为表恭敬,主动后退了一步。 “回禀王妃,民间流传着一句话,凡是在江南道任职的官员,上任之前都要去拜会这三家的家主。如若不然,这个官不到一年就得当到头。” “呵,本宫倒不知,江南何时多了一个小朝廷!”沈云绾的唇畔浮上了一丝冷笑。 她的目光落在蒋世万身上。 “那蒋大人你呢?你去拜会过这三家的家主吗?” “王妃,末将出身于军中,这三家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 就在这时,沈云绾的耳边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她停住话头,深深地看了蒋世万一眼。 “蒋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日,本宫在江州府城等你。” “敢问王妃,末将如何才能联系到您?” 蒋世万连忙追问。 “刘乙,你随蒋大人一同回军营。”接下来要怎么去圆,就看蒋世万自己了。 林中,蒋世万目送着谨王妃一行人离开,缓缓收回了目光。 虽然儿子还在谨王妃手上,但总比生死不知要好。蒋世万朝着刘乙瞄了一眼。 “不知道兄弟如何称呼?”m..m “蒋大人,小人名叫刘乙。” 蒋世万点了点头:“刘乙兄弟,方才射到我帐篷的那一箭,不知道出自哪一位的手笔?” 这也是蒋世万一直没有反抗的原因。 那一箭的力道和角度,换了自己根本无法做到! “蒋大人,我们王妃的箭术还不错吧?”刘乙笑呵呵地丢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 到了江州府城,沈云绾随着接应的属下来到了一处民宅内。 “王妃,您看这院子如何?若是不满意,属下再去找新的。” 说话的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做着一副妇人打扮,她的容貌虽然清秀有余,美丽不足,但眉梢眼角俱是风情,宛如一只熟透了的桃子,充满了诱惑。 “你是辛三娘?”沈云绾曾经从孟池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这位可是连孟池都犯怵的狠角色。 只是这个时候,辛三娘不是应该在边关打探消息吗?如何会出现在江南? “回禀王妃,正是属下。” 辛三娘看出了沈云绾的疑惑,主动跟她解释:“属下一路追着北蛮奸细来到江州,不料却收到了王爷落水的消息,便暂时安顿了下来,没想到遇到了王妃。” “北蛮奸细?” 沈云绾蹙起黛眉。 江南本就形势不明,如今又添上了北蛮人,看来江南这滩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浑! “王妃,属下也不清楚北蛮人和王爷落水有没有关联。”辛三娘说道,“不过,属下可以肯定,在王爷。落水一事上,金家和柳家绝对掺了一脚!!” 沈云绾这是第二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江南三大世家”的名号。 她明眸微黯:“怎么说?” “属下这几天栖身在凝香馆,当日参与此事的水匪凑巧让属下撞上了。据他交代,他们的老大叫程千珏,是金家和柳家的座上宾!” “本宫知道了。”沈云绾颔了颔首。 “辛三娘,你先退下吧,若是有事,本宫会让宋大人跟你联系。”壹趣妏敩 等着辛三娘离开了,沈云绾沉吟道:“看来金家和柳家是一个突破口。” “王妃打算如何做?” “先按兵不动,看看蒋世万那里怎么说。”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沈云绾跟蒋世万约在了一间不起眼的馄饨铺里。 蒋世万赶到时,目光梭巡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儿子,顿时面露遗憾之色。 他强打起精神,在沈云绾的这一桌坐下。 尽管对方戴着幂篱,蒋世万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夫人。” 沈云绾淡淡道:“这里都是本宫的人,蒋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闻言,蒋世万立刻改口:“王妃,不知何时末将才能跟犬子父子团聚?” “蒋大人放心好了,令公子身上有伤,等他养好了伤势,自然会和蒋大人父子团聚的。” 沈云绾话锋一转:“程千珏这个人,蒋大人知道吗?” 蒋世万没想到谨王妃的消息如此灵通。 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说道:“回禀王妃,谨王殿下落水后,末将立刻派人追查,打听出这波水匪的首领就是程千珏!另外……” 蒋世万欲言又止。 见状,沈云绾:道“蒋大人有话直说吧。” “那末将便斗胆说了。这程千珏从前名不见经传,这突然间便形成了气候,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扶持。” 沈云绾眯了眯明眸,似笑非笑道:“蒋大人又要猜测是三大世家暗中支持了?证据呢?没有证据,对方可以反击你是诬告!” “王妃,末将就是因为没有证据才一直按兵不动。若是让末将找到线索,末将就会入府搜查了。” 蒋世万垂下头,说出自己的难处:“王妃,实不相瞒,自从谨王殿下落水,末将一直悬着心,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谨王殿下的下落。但知府任经纶才是江州府的管辖者,末将不敢擅专。” “你的话本宫有些明白了。” 沈云绾淡淡一笑。 蒋世万想要对江州动手,可是又承担不起私自发兵的罪名,他如今是把这个难题踢到了自己的面前。 “若是蒋大人有本宫的手书呢?” “王妃?”蒋世万一脸惊诧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谨王妃的胆子这么大! 沈云绾面色微凉:“本宫希望你下令封锁江州城,所有人不许进出,搜查程千珏!” 蒋世万还以为谨王妃封城的目的是找出谨王殿下的下落,没想到却是搜查水匪头目程千珏。 如此一来,即使没有提前跟陛下请旨,所担的风险也会少上很多。 “末将这就去办。”蒋世万还有一些犹豫,“但若是金家和柳家把程千珏藏了起来……” “金家和柳家难道不在江州城吗?既然在江州城,搜查的名单上自然有他们!” 沈云绾冷冷一笑。 “蒋大人身为朝廷命官,顾忌的未免太多了。” “末将失言,请王妃恕罪。末将这就去办。” 蒋世万领命而去。 “王妃,真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等着蒋世万离开,宋阡陌皱起眉。 “万一惹来这两家的反扑……” “不是正好?不打草惊蛇,又怎么引蛇出洞!” 沈云绾弯起唇,唇畔绽放出一朵如花的笑容,然而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却让他们不寒而栗。 “本宫早就说过,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金家和柳家识相最好,若是不长眼睛,撞到了本宫的剑刃上,那是他们死有余辜!” 沈云绾杀气腾腾的一番话,不仅让宋阡陌息了声,就连紫竹也不敢开口了。 在紫竹印象里,王妃一直都是菩萨心肠,就连沈婉竹,王妃也没有下狠手,而是因势利导,让对方自取灭亡,如今却要大开杀戒,怎能让紫竹不震惊呢? 紫竹不由在心中祈祷,希望王爷平安归来,否则,就连她也猜不出王妃会做出什么事! “王妃,蒋世万那里要不要派人监视?他会不会暗中反水?”宋阡陌在王妃强大的气势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监视就不必了。蒋世万的独子在本宫手上,晾他也不敢耍花招。倒是蒋世万身边的人……” 沈云绾将这几日收到的消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让刘乙想办法盯着!” 不是有句话叫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吗! 壹趣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毒妃又拽又茶,仇人满地找牙更新,第二百八十九章:封城的决定免费阅读。 第二百九十章:凝香馆 蒋世万的动作很快,太阳还没有落山,外面的议论声便开始沸腾了。 “听说了没有?江州城如今戒严了,城门口不许进出,现在士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呢!” “搜查?要搜查谁啊?” “没看这满街告示吗?朝廷要搜查的是洞庭湖的水匪头子程千珏。你说这水匪头子是怎么跑到江州来的啊?也不知道要搜查多久呢!” “谁说不是,明天我还要出摊,这下好了,恐怕这几天都别想做了。” 院子里,沈云绾靠在贵妃榻上,听着外头的议论,朝着紫竹使了一道眼神:“你出去看看。” 紫竹领命而去。 她推开门,只见大街上头,六、七个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说着。 紫竹插到几个人中间,脆灵灵地喊了一声:“大婶,你们在说什么呢?说得这么热闹?” 这条街上的人都是十几年的老街坊了,乍然蹦出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众人不由有些防备。 但见说话的女子是个容貌俏丽的小姑娘,这些人霎时间放下了戒心。 被紫竹喊了一声“大婶”的妇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姑娘,你住在哪家?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紫竹指着身后的房子。 “喏!大婶你看,就是那间空了好几年的房子,我们是昨天才搬来的。” “昨天才搬来的啊?这幢宅子可不便宜,得好几百两吧?”妇人将紫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现紫竹穿戴华美,而且梳着妇人头,不由改了口。 “哎呦,是我眼拙,这是哪家的少奶奶啊?” 紫竹能感受到妇人并无恶意,她微笑道:“您这声少奶奶我可不敢当。我家相公是个药材商,我家里是开医馆的,不说多富贵,能吃饱穿暖就好了。” 紫竹说完,忽然一把捞起妇人的手腕。 妇人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用力瞪了紫竹一眼:“你这是干什么?” “大婶,你是不是经常觉得膝盖酸疼,特别是下雨天,我可跟你说,这可是要紧的毛病。你若是信我,便将烧完的草木灰找块布包了,睡前敷上一炷香……” 紫竹仗着一手医术,很快跟这些人打成了一片。 眼看着要用午饭了,这些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王妃,咱们这条街离着江州府衙不远,奴婢从这些人嘴里套到了不少消息。” “哦?” 沈云绾挑了挑眉。 “据说,每年金家和柳家都会备上厚礼,送到任家后门。光是装礼物的车子就有两大车!” “属实吗?” “王妃,错不了的,有个妇人的表弟常年给任家送菜,撞到过不止一次。奴婢怀疑,任经纶和三大世家乃是一丘之貉!” 紫竹脸色冰冷,目光中杀气腾腾。 “王妃,不如让奴婢夜探江州府衙,绑了任经纶,仔细审问他!” “任经纶是朝廷命官,你这是在知法犯法。” 沈云绾目光警告地瞥了紫竹一眼。 “你若是敢背着我自作主张,就立刻给我回京。” “王妃,奴婢不敢。”紫竹被王妃戳破了心事,脸上的神情难掩慌乱,赶忙跟沈云绾请罪。 “宋阡陌呢,你去街上看看他回来没有?” 沈云绾话音刚落,院门便被推开了。 宋阡陌左右瞧了一眼,确定无人跟踪,方才将院门合上。.m “王妃,任经纶和蒋世万两方正在对峙。任经纶咬紧了没有朝廷律令,决不允许蒋世万带兵搜查!” “王妃,这个任经纶果然不是一个好东西!” 紫竹恨声道。 “一定是他帮着江南世家谋害王爷!” “够了!”沈云绾皱眉打断了紫竹。 “没有证据的废话就不要说了。” 沈云绾说完,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 “你现在就骑快马,前往两江巡抚赵士祯府上,拿到赵士祯的手书,本宫就不信,任经纶敢连赵士祯的面子都不给!” 蒋世万虽然比任经纶高出两个品级,然而文武有别,他无权决定任经纶的任免,所以任经纶才敢跟蒋世万针锋相对。 赵士祯则不然。 赵士祯的一句话,很可能让任经纶乌纱不保! “属下遵令!” 宋阡陌还没有在院子里站稳,便又出门去了。 沈云绾返身回到了屋里,然而,她还没有坐下,院子里便又传来了脚步声。 沈云绾还以为是宋阡陌去而复返,她皱起眉,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一双黛眉舒展开来。 “参见王妃。”来人赫然是辛三娘。 “免礼。” 沈云绾吩咐紫竹给辛三娘看座。 “这个时候街上到处都是眼睛,你怎么会过来?” 辛三娘说道:“王妃,属下发现了程千珏的踪迹。” 沈云绾握着茶盏的手指瞬间一紧,落在辛三娘身上的目光如同刀锋般凌厉。 “你确定是程千珏?” “回禀王妃,属下捉到的水匪交代过,程千珏脸上有一道疤,恰好在眉尾的位置,一路延伸到鬓角,而且,他天生六指!” “程千珏现在在哪儿?” “回禀王妃,程千珏此刻就藏身在凝香馆。外边的士兵在四处搜查他的下落,但是属下远远看了一眼,发现程千珏怡然自得,脸上没有一丝惧色,似乎料定他不会被捉到。” 这正是辛三娘感到奇怪的一点。 “那他可能运气不太好了。” 沈云绾面色凉薄:“带路!” 闻言,辛三娘没有控制好表情,脸上流露出疑虑的神色:“王妃,您此举是不是太冒险了?” 王妃一个弱女子,能来江南就已经够让辛三娘意外了,现在还要亲自去捉拿程千珏,万一王妃成了程千珏的人质,那自己可就万死难赎了。 沈云绾猜出了辛三娘心中所想,抚了抚鬓边的发丝,接着淡淡一笑。 辛三娘根本没有看清她的动作,耳边却传来了“叮”的一声,只见一只梅花金簪竟是钉在了她脚下的青石砖中! 金子很软,青石砖很硬,这一手,若非武功高强之人,根本难以做到! 辛三娘面露惊骇。王妃刚刚的动作太快了,自己连她何时摘了金簪都没有看清楚。 “辛三娘,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紫竹在一旁说道。..m “王妃,是属下多事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栽赃陷害 辛三娘闻言,拎起怀中的酒坛子,冲着王公子娇笑道:“王公子,三娘让您久等了,我自罚一杯,王公子您随意。” 说完,仰头便灌。 酒楼里的客人中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就连王公子脸上的怒气也不见了。 此女虽然容貌寻常,眉目流转间却是风情万种,令人色授魂与。 王公子感觉自己的魂都要丢了。 他一把将辛三娘搂进了怀里,怀中之人软若无骨,宛如报了一团棉花般。 “三娘这张樱桃小嘴喂的酒才好喝。” 王公子调笑道。 闻言,辛三娘眼里的冷色一闪而逝。这个王公子是在想屁吃,就他这副油头粉面的猪猡样,亲他一口,自己三天都要吃不下饭。 辛三娘嗲声说:“公子怎么如此猴急,这大庭广众的,奴家害羞嘛!” 辛三娘朝着王公子飞了一道媚眼。 “还请王公子移步到奴家的闺房里,奴家和妹妹给公子舞上一曲,保证让公子大饱眼福。” 辛三娘说完,响起一道如果子般沙甜的声音:“王公子……” 王公子听着这道声音骨头都酥了。这辛三娘的妹妹虽然戴着面纱,但一双眼睛灵动至极,像是带着一把小钩子,让人心里直犯痒痒。 他大笑:“好!本公子今天便亲自品鉴,你们这对姐妹花的过人之处。” 王公子嘴里发出了一串淫邪的笑声,跟着辛三娘二人来到了后院。 这凝香馆分为前后两座院子,前面是三层小楼,一楼的大厅是给客人们欣赏歌舞的,二楼和三楼是姑娘们的住处。 但后院则是达官贵人才能踏足的地方。 辛三娘刚来凝香馆没几日,这馆里的老鸨林妈妈便分了后院的一间屋子给她,可见对辛三娘的器重了。 “王公子,来呀……”辛三娘如一只花蝴蝶般走在前面,间或朝着王公子勾了勾手指。 王公子大感有趣,笑吟吟地去追,每次将将碰到辛三娘的衣角,转眼间对方便溜走了。 王公子望着辛三娘跑动时胸前的峰峦叠嶂,眼睛都看直了。 乖乖,这凝香馆里头,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尤物。 眼看着就要到了辛三娘的房间,花径里突然窜出一道人影。 王公子吃了一吓,酒醒了大半。 “哪里跑来的野狗,竟敢拦爷的路!”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是我。”一道属于男子的嗓音沉声说道。 王公子定睛一瞧,皱起眉:“程千珏?” “王公子,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屋里说吧。”程千珏朝着辛三娘的方向扫了一眼。 见状,辛三娘表现得很识趣:“王公子,那奴家和妹妹就先告退了。” “等等,三娘别急着走啊,有什么话到三娘的闺房里去说。” 王公子暧昧地朝着辛三娘眨了眨眼。 程千珏皱起眉。 这个王珺还真是个酒囊饭袋,也就是有个好出身! “王公子,我们一会儿要谈正事,有外人在不太好吧?” “什么正事?爷跟美人间的事才是正事。” 王公子被程千珏坏了兴致,不耐烦地哼了一声。 “程千珏,你搞清楚,现在是你找上我,就要照着我的规矩来!” 王公子的话正中辛三娘的下怀。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辛三娘柔声道:“既然王公子这般赏脸,一会儿奴家跟妹妹一定使尽浑身解数,保证公子快活似神仙!” “好好好!”王公子抚掌大笑,跟在辛三娘“姐妹”的身后,来到了其中一个房间。 到了屋子里,辛三娘朝着紫竹使了一个颜色。 后者摘下面纱,露出一张俏丽的脸庞。 这让王公子不由有些失望,说实话,这二女的姿色在凝香馆里根本排不上号。 但辛三娘风情万种,跟狐狸精投胎一样,让男人骨酥筋软。 可她的妹妹一看就是个不识风月的。 王公子皱起眉,越看紫竹越觉得狐疑。 这女子实在不像是烟花地里出来的。 见状,辛三娘眼睛暗了暗,暗示地瞥了一眼紫竹。奇快妏敩 好在紫竹早有准备,她朝着王公子露出一朵娇滴滴的笑容,接着当着王公子的面解下了身上的斗篷。 王公子霎时间惊讶得合不拢嘴。 只见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轻纱舞衣,两条纱袖的长度只到手肘处,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和若隐若现的膀子,身上一件绣着并蒂莲花的大红色抹胸,中间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蛮腰。 女子纤手一扬,斗篷悠悠飘落在了地上,她媚眼一飞,在屋里翩翩起舞…… 王公子眼睛看得都直了。 这凝香馆里的女子或是娇羞、或是冷艳,全都故作清高地端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大家闺秀呢! 如今遇到辛三娘姐妹,一个火辣豪放,一个热情活泼,王公子哪里招架得住。 “小美人,我来了!”王公子笑着扑了上去…… 紫竹柳腰一折,堪堪避过王公子伸过来的猪手,娇笑着躲开,舞到了程千珏的身畔。 紫竹甩动着肩上的披帛,甩到程千珏的面前,这让程千珏不由皱起眉。 王公子却大吃飞醋,恶狠狠地瞪了程千珏一眼:“这小美人是我的!” 程千珏全程冷着一张脸:“王公子放心,我对她们姐妹没有兴趣。我的兄弟们如今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还请王公子给柳老太爷带句话:让他给兄弟们一条活路,真要把兄弟们逼上了绝路,大不了鱼死网破……” 柳!听到这个敏感的字眼,辛三娘和紫竹二人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 王公子根本不把程千珏放在眼里。 他哼了一声。 “程千珏,你不过是我外公养的一条狗,居然还威胁起我外公了。本公子警告你,当狗就要有当狗的觉悟!你再敢乱吠,小心本公子拔了你的犬牙!” 王公子的脸上露出一道阴冷的笑容。 闻言,程千珏怒火高涨:“王珺,我是看在柳老太爷的份上才敬你三分,你不要得寸进尺!” “笑话,我外公就我娘一个女儿,以后整个柳家都是我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我外公要了你的狗命!”王珺的眼神阴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