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 1. 01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傍晚下了场雨,夜空中没有几颗星。 黑色大G缓缓驶入高架,一路的灯光璀璨不免有些晃眼,祝愿心不在焉地升了车窗,状似无意地瞥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西装革履,一看就是从机场那边直接过来的。祝愿悄摸勾了下唇角,闭目养神,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刚和林知许临别前的那段对话。 醉意不断攀升,林知许强撑最后一丝理智,她问:“圆圆,那你呢?你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 那杯鸡尾酒浓度不算高,祝愿直接饮尽,少年的背影在脑海中闪过,眼尾不自觉向上弯,似是在说一句玩笑话。 “没能嫁给爱情。” 两个小时前—— 祝愿到场已是深夜,黑皮沙发上零星坐了四五个人,包厢正中央那张多变形茶几上全是酒瓶,还有几块残留的冰块,这场聚会显然是到了尾声。 视线晃完一圈后回落,祝愿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故意掐着点来的。绉雨眼尖,看见她后连忙抬手拍了下身边的人,几个人连忙起身。 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 临面几个人轮番敬酒,祝愿也没端架子,一一敬了回去,这才转身朝林知许走去。她正趴在点歌台上,食指无意识地在半空中打着节拍,眸光涣散,祝愿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这人指定是醉了。 祝愿这屁股还没落座,绉雨就识相地招呼人走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和祝愿打声招呼,“嫂子,你们聊着,我们这后边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了,劳烦您代我给楼学长问声好。” 绉雨是出了名儿的人精,各种场合来回周转盘旋,早练就出八面玲珑的本事,又怎会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人俩闺蜜的体己话,不是他们该听的。 门一合上,林知许就笑开了,“这楼太太就是不一样哈,到哪都有人捧着。” 这大周末的,哪里会有什么要紧事。真要有什么正事,又怎么会玩到深更半夜还不走。 林知许这句调侃倒是说得不假,结婚以来,祝愿倒还真没看过谁的冷脸,她一高中老师哪有那本事,自然是因为某人面子太大了。她是他的枕边人,这佛光还能不往她身上照? 祝愿挑眉,随手抽了两张纸就往她手里塞,“林总过谦了。” “是啊。”手里的纸巾被不断攥紧,林知许仍旧保持着最初那个趴着的姿势,轻声呢喃着,“是啊,下个季度开始,我就是林总了。” 祝愿抿唇,不着痕迹地将话题跳开,语气故作轻松,“说到下个季度,茗夏那边昨天给我打电话,下季的新品出来了,咱俩明天去看——” “圆圆。” 祝愿应了声。 “圆圆。”林知许直起身子,眸光逐渐明朗,像是用气息一般,声音轻得不像话,“圆圆,我后悔了。” 她后悔什么呢? 祝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毫不夸张的说,她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见证了对方所有的黑历史。不仅她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从母亲那一辈开始就是这样的关系。 同年举办的婚礼,就连她俩都是同年生的,两人小名都是出生前就起好了的,团团圆圆。百八十年前就定好的亲家,唯一的失误不外乎两人的性别。 只是这相伴二十多年的青梅,人生轨迹却截然不同。祝愿自小就是个内敛低调的性子,好像永远都是一副与世无争、与我无关的样子。成绩一般,人缘一般,能力一般,性格一般,总之无论挑开哪方面,用普通二字都足以概括,唯独除了惹眼的外形。 而林知许则和祝愿完全反着来,生来就是要强张扬的性子,所有的事情都要做到完美,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拼尽全力争取过才算罢休。 可偏就是这么个斗志昂扬的人,竟也会因为无果的感情而宿醉。 恋人间分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没人想过林知许和驰衡会分手。 驰衡是林知许高中时就喜欢的人,她是个确定目标就一定要付诸于行动的性子,在明确自己心意后就对其展开了疯狂的追求,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段感情一直从高中延续到了大学,再到大学毕业,尽管一直处于异地,可也从未分手。24岁那年,驰衡求婚,在郊外的山区。 场地布置的很浪漫,温馨感人。 就连身为局外人的祝愿都还清晰地记得,那是在一片很美的星空下。 那阵子接连下了好些天的雨,场地布置方案早就确认无疑,可驰衡硬是等了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就因为林知许喜欢看星星。 茶几上的冰块早已融化,在心口处盘旋已久的话顺着远方的风轻轻飘过,“如果我当时答应他了呢?” 林知许又重复了一遍,带着止不住的哭腔,“如果我当时答应。”一度陷入哽咽,那个名字就这么明晃晃地堵在喉间,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驰衡,我后悔了。” 她双手掩面,闷声询问,“驰衡,我不能后悔吗?” 祝愿看着对面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几次张口,却怎么也说不出半个安慰的字来。 忽然就想,这天底下的有情人竟都一个样,爱情的苦,谁也没能绕开。 那次求婚失败后,他们的感情仍旧亲厚,直到今年开春,那段时间林知许忙得脚不沾地,这个项目完美收官后,她将会成为公司历来最年轻的总监。 项目收官当晚,林知许马不停蹄地飞了海城,这个喜悦她最想同他分享。在他们曾经预设好的婚房里,驰衡沉默地听完一切后,他只说了两句话。 恭喜。 我们分手吧。 林知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宜宾市的,她只记得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如同一只走不出去的困兽,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他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是我没有答应你的求婚吗? 是我最近太忙了没有顾及到你吗? 还是我没有陪你过生日? 又或者是我忘了我们的十周年? …… 不是,都不是。驰衡沉静地看着她,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就是不爱了。 那一瞬间,林知许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她和驰衡是真的结束了。只是她 2. 02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学校的树枝修了又长,铆足了劲往室内蹿。 这学期新来了几个实习老师,围成团儿地唉声叹气,“我都不敢想象今晚的晚自习得有多难上。” 话茬很快被罗琳接上,“就是,这大周五的,别说学生了,我的心也早提前飘了,和我男朋友约了看电影。” “哟,快别说了,我今早差点没起来,早自习就迟到两分钟都能被主任逮到。” “真的是,当学生那会儿就不想上课,没想到这当老师了更不想上课。” 几个老师当场就笑开了。 刚踏进门的祝愿正巧听到这话,也没忍住跟着笑,看来有这种心态的老师果然不是只有她一个。周五的晚自习确实难上,不过祝愿倒没这烦恼。 “祝老师,下课了?”这批实习老师里和祝愿最熟的就是罗琳。 祝愿笑笑,解释道:“嗯,刚布置周末作业,拖了会儿堂。” 实习老师咂咂嘴,“这拖堂有时候是真的避免不了,咱终究还是成为了学生时代最讨厌的那种老师。” 祝愿没架子,几个实习老师和她混熟了,偶尔也会团在一起开玩笑。 祝愿后面没课了,拿上包就出了办公室。 实习老师眼见着祝愿下了楼梯,由衷感慨,“真心慕了,也不知道我这辈子有朝一日能不能过上祝老师这样的生活。” “能啊。” 京丽喝了口保温杯里的金银花露,嗤了一声,“你也找个人家那样的老公呗。” 祝愿回家拿了提前收拾好的东西,又上楼顶给花浇了点水,临走前抱着馄饨好一顿撸,这才打车去了机场。 宜宾市到银漉市要三个钟头,祝愿昨晚熬夜写教案,上了飞机就开始补眠,直到快下机时才被空姐叫醒。 老远就看见江源,祝愿默默收回目光,连同那不易察觉的失落,排队出了机场。 祝愿手里还提了小袋饼干,是混熟了的空姐硬塞过来的。这趟头等舱,她平均每月坐三次。江源急忙上前接过行李箱,连带着解释一同落下,“嫂子,楼总那边有应酬走不开,让我来接您。” 祝愿还没睡醒,脑子昏昏沉沉的,不过还是勉强笑了笑,“麻烦你了。” “不麻烦,您别客气。” 江源给她开了车门,又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车辆驶入高速,很平稳。 市中心到楼征所在县城还有一个钟头左右的车程,江源在楼征身边也有年头了,自然知晓祝愿不是个多话的人,没主动搭话,只在期间路过秋来给祝愿买果茶时问了下口味。 显然是楼征提前交代过。 祝愿对饮品并不热衷,唯独钟情于秋来家的果茶,之前无意间和楼征提到过,他就这么记了下来。只要她来,哪怕特意绕路也会给她带。 进了西渠,车道竖了两排路灯,红色波浪在天边翻滚,祝愿静静看着,忽然生出几分感慨,还记得她第一次来这座城市的时候,这里甚至都没几条好路,一路颠簸摇晃,她差点吐在车上。 江源把行李箱搬进一楼客厅,祝愿照例询问,“你们楼总最近忙吗?” “嗯,挺忙的。” 话题就此结束,两人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仿佛是在例行公事。 祝愿客气地将人送到大门外。 楼征住的房子是那种农村自建的小洋房,去年年底才盖完工的,刚开始甚至只是两间瓦房,祝愿毫不怀疑,倘若他们之间不是她每周五过来,而是他定时回去,那么他估计会一直凑合着住下去。 楼房背后有个小花园,因为祝愿喜欢养花。刚开始担心没人打理,她只种了几盆好养活的多肉。直到有次邻居给她送了两盆杜鹃花,那是个热情的本地中年妇女,盛情难却,她只得收下。 不想要这花其实主要也是怕糟蹋了人家的好意,杜鹃是出了名的娇气,浇水量过多过少都不行,又要通风且容易感染病虫。楼征工作那么忙,怎么可能顾得上,祝愿临走前真的是抱着让其自生自灭的念头,没想到第二周来这花还活得好好的。 刚开始她只觉得这花还挺能撑,直到第三周,第四周。 再到第五周的周六傍晚,楼征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祝愿当时刚把后花园的杜鹃搬进去,正坐在二楼隔间乘凉,视线对上,他这才反应过来当天是周末,“忘了你在家。” 说着又转身出了门,独留不明所以的祝愿看着大雨滂沱中那道湿透了的背影。 而这个疑惑直到一个月后才得以解答。 那晚,邻居家摆了升学宴,祝愿和楼征也到场祝贺。 忘了是谁夸赞邻居家的杜鹃养得实在好,调侃着说要来取取经,话题就是被这么勾出来的。 邻居笑着说有啥问题尽管来问,“祝老师家那两盆也养得也很好,楼总就是照着我教给他的方法养的。养花有啥难的,哪有用心还做不成的事情。” 祝愿闻言愣了愣,随即偏头看了眼身侧专心烤串的楼征,篝火燥热,又逢灼日,他额间还冒着细汗。手里的羊肉串几次也没能下口,楼征从头到尾都没接话,分心留意到她这边,抬手拿了她手里的羊肉串,咬掉上面的肥肉后才又递了回去。 “吃吧。” 祝愿抬眼冲他笑,“谢谢。” 一低头却倏忽鼻头一酸,楼征就是这么个人,哪怕做到十一分,也不会提及一分。 * 祝愿刚把行李收拾好,楼下传来门铃声,她又下去开门,是楼征提前给她订的晚餐,都是她平时爱吃的,不过祝愿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放下了。 想着回房间躺着刷会儿手机,结果听着播客又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手机的播客早就被人关了,还贴心地充上电。祝愿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拉开抽屉,下意识就开始数,整整十盒。 这男人惯来是吃不得亏了,看来上周的失误让他一次就长记性了。 上周五学校放假,祝愿周四就过来了,正要进入主题时,楼征才想起套还没补上。 关于孩子的问题,他们之前谈过。祝愿的态度很明确,工作三年后才会考虑这件事,楼征表示尊重且执行。后面但凡遇到催生的情况,楼征将责任一概揽了下来,表示是他想先缓两年,等事业稳定下来再说。 祝愿出了房间,书房的灯亮着。 她敲了下门,“进。” 楼征坐在电脑前,在祝愿讲来前就闭麦摘了耳机,这房子的隔音不太好。 “醒了?” 祝愿点头,“在开会?” 楼征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沙发上坐,“五分钟后结束。” “你继续。” 她说完就依言过去坐下,楼征这才开了麦,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 祝愿杵着下巴望向 3. 03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六月一那天,祝愿收到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她将纸箱放到茶几上,馄饨好奇地跳上去闻,尾巴在半空中高高扬起。 祝愿将它拨到一边,拆开后发现里面全是各种各样的糖果,最上面还放了张贺卡,她拿起一看。 六一快乐,不要多吃。 落款是楼征。 去年的六一刚好是周末,祝愿飞去银漉找他。两人吃过午饭往回走,路上正好遇到当地幼儿园在举办六一活动。她无心抱怨了两句,说小时候牙口不好,因此爸妈在这方面对她掌控很严,那时候很羡慕六一收到糖果礼盒的同伴。 祝愿挑了颗橙子味的,有点酸。不过是触景随意提及的两句话罢了,偏楼征就往心里放了。 高考放了几天假,公婆出门度假去了,祝愿回了趟自己爸妈家,当晚就飞了银漉。 九点钟才落地,天黑透了,楼征亲自开车来接她。 他还穿着工作服,祝愿留意到车后座还放着安全帽。楼征车技好,即使车速飞快倒也不失平稳,祝愿以为他是送她回去后还得赶回公司加班。 四十分钟后,祝愿开了门,将钥匙放在玄关处的木架上,楼征把行李箱搬进来,刚要开口让他回公司忙吧,嘴唇就被人覆住。 祝愿被他悬空抱起,两人缠绵着上了二楼。 刚下车不久,祝愿躺在床上脑子都还是懵的,被亲到近乎缺氧。抽屉一拉一关,包装袋被用力扯开,熟悉的清冽再度凑了上来。 楼征握着清瘦的腰身,她被他来回撞着,逼近悬溺的刹那,祝愿稍稍回忆了下,她上上周没来,上周来了但是生理期。 祝愿短暂地总结了下,嗯,这是讨债来了。 隔天傍晚,祝愿和邻居约了去公园附近的麻将馆打麻将。西渠是真的安逸,生活节奏还是偏慢,到处都是晚饭后散步的行人,拖家带口的。 两人放慢了脚步,一路边走边聊,邻居姐姐眼尖,一眼就看见了置身于人群中的楼征,他正在甜品店前排队,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邻居姐姐拍着祝愿的肩膀直乐呵,“我是真没见过比楼总还疼老婆的人了,比我家那口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家甜品店是纯手工,老板是个脾气古怪的老爷爷,所有的甜品都是他自己独立完成的,每天都限量。 祝愿笑笑不语,抬脚朝楼征走去,邻居姐姐在麻将馆门口等她。 队伍排得很快,还没等祝愿走近就排到了,老板问他要什么。她见他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然后定格,再抬头和老板说了几种口味。 和祝愿平日的喜好分毫不差。 楼征牵着她走出人群,“来打麻将?” 祝愿应了声,从包里拿出纸巾替他细细擦着额头的细汗,楼征配合地把身体朝她这边倾。 一整天,祝愿这会儿才见着他,楼征回来吃午饭时她还在睡,他没吵醒她,只给她留了饭菜。晚饭时他又没回来吃。 楼征晃了晃手里的袋子,“是这会儿给你,还是我拿回家?” 祝愿回头看,其余两个人也到了,“这会儿给我吧。” “你回公司,还是回家?”祝愿问了下。 “公司还有点事。”楼征说完和不远处的三人颔首示意,回头看向祝愿,“结束给我打电话,过来接你。” 几个人径直上二楼,她们习惯去走廊最深处的那个小隔间。 关于楼征疼老婆的操作几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每次还是会调侃两句罢了。 第一把是祝愿坐庄。 打麻将哪有不闲聊的,天南海北的,什么事情都能拉出来扯一扯。 “我家那个说,他们公司上个月来了个实习生,长得可漂亮了,气质又好,听说也是你们宜宾人。” 说这话的是楼征他们公司的员工家属,姓张,和祝愿一样是个老师,教初中英语的。人家是特意从老家那边辞职过来,现在在本地的一个中学教着。 不过这事儿祝愿倒确实不知道,她很少去公司那边,楼征也犯不上和她交代公事上的琐碎。 还没等祝愿接上话,邻居姐姐撇撇嘴,“啧,张老师,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人楼总是个啥人你还不清楚啊。” “碰。”张老师把五筒理了过来,“什么啊,我当然是担心我家那个啊,就是个见色忘义的混账。” 她对家是个未婚的本地小姑娘,经营着一家花店,接了话茬,“那你还大老远地跟过来。” 张老师瞅了她一眼,“小余啊,你姐夫但凡老实一点,我还至于看得那么紧吗?”说着又把话题往祝愿那头引,“你看人家祝老师,她操心过楼总吗?” 小余还真来了点兴致,“对啊祝老师,给咱传授一下你的驭夫之道呗。” “去。”邻居姐姐将牌放到她面前,“一个未婚的小姑娘问这种问题,真不知羞。” 祝愿笑笑,这话倒真不是谦虚,“是你们楼总人好,和我没什么关系。” “那倒是。”张老师认同地点了下头。 说着就回忆起前段时间的公司聚餐,他们公司很人性化,只要是聚餐都允许携带家属。那晚吃完饭,一行人还找了家露天KTV续摊。 楼征这人除了工作以外,其他时间还是比较随和的,几个大男人趁着家属不在就开始回忆起了学生时期的白月光女神。 一圈下来,每个人多少都说了两句,轮到楼征,这人说话向来是滴水不漏的,“没什么好回忆的,和谁结的婚,谁自然就是我心里最要紧的人。” 张老师将原话说了出来吧,甚至连语气都学了个十成十。说完就将刚摸到手的牌打了出去,“六万。” 小余眯眼叹了口气,忽就唱起了歌,“这就是爱——” 牌桌上三人都笑出声来,祝愿也跟着笑,一低头才意识到忘了胡牌。 散场的时候祝愿没给楼征打电话,可出去还是见他等在店门口。 祝愿温声问,“怎么不上去?” 楼征在她走近前掐了烟,转身替她开了副驾上的门,“也没等多久。” 祝愿瞥了眼他脚边的那小堆烟灰,没说话,扶着车门坐了上去。 一路无话,祝愿扯了车上的挂坠,反复把玩着上面的尾穗。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都是如此,大多数时间都是缄默。 车窗倒映着男人的侧颜,祝愿伸手去触,碰不碎,却也不真实。 祝愿想起邻居姐姐的婚姻,她十八岁嫁人,与丈夫相守近二十载,“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哪有那 4. 04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祝愿花了好长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认真的?” 楼征眼眸微微垂着,直视她的眼睛,“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可是为什么?” 他们确实见过几次面,毕竟圈子就这么大,可是在此之前楼征和她没半点交情。 “我就觉得你挺合适的。”楼征实话实话。 祝愿抿了抿唇,脑海里的思绪全都裹在一起,剪不断理不清,一团乱麻。她只得说出自己最想要的,“我没谈过恋爱,在我这里首先要有能谈以后的可能性,我才能和你来谈现在。” 楼征懂她的意思,“那再好不过,我今年26岁。祝愿,如果你愿意,那我希望我们是以结婚为目的来处对象。” 这场恋爱持续了半年多,同样是聚少离多,不过和婚后不一样的是,那时候大多都是楼征回来找她。 除了林知许以外,祝愿没太关注身边人是谈多久后结婚的。 而楼征在征得祝愿同意后,在她23岁生日那天,他在一众亲友的见证下,同祝愿求了婚。 哪怕是预料之中的惊喜,可祝愿还是感动到落泪。 再然后就是提亲、下聘、订婚、以及最后的婚宴,楼征给了祝愿所有的仪式,所有的事情也都过问了她的意见。 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好像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祝愿只需同意或否决,而楼征负责实施。 楼征的父母曾在他们订婚时就提出过关于他们两地分居的事情,希望祝愿能辞职,跟着楼征去西渠那边教书。 “祝愿,你们这样聚少离多,刚开始新婚燕尔,可时间长了,感情迟早会淡的。你去那边也能教书,不过是家里递两句话的事情。” “祝愿不去那边。”楼征出声打断,“妈,这件事我和祝愿已经商量好了。” 确实商量过了,楼征在求婚前就私下问过她的意见,祝愿说不想去。 楼征只说了一个字,好。 甚至都没问及原因。 “那你们以后怎么弄,这婚结了有什么意思?你们当是过家家吗?结婚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楼母不是会为难人的性子,也确实是为了他们的将来做考量。 楼征给祝愿挑了鱼刺,不以为然地回话,“我每周飞一趟就是了。” 到底是心疼自己孩子的,楼征工作强度大,他又是个工作狂,楼母还想说些什么,被楼父挡了回去。 “今早的鸽子汤熬的鲜,你多喝两碗。” 祝愿没插几句话,婆婆不是个轻易罢休的人,也不知道楼征最后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总之他没再让这件事闹到她跟前来过。 不过婚后祝愿主动提出,她每周末过去。 至于为什么不跟楼征一起到西渠生活呢? 祝愿想,即使楼征问了,她大抵也是不会说实话的。 她已经爱得太满了,覆水难收。 于是她就想啊,总是要给自己留点空隙来说服自己别太爱了。 而关于祝愿和楼征居然喜结连理这件事,倒是圈内人意想不到的,林志远骂他老牛吃嫩草,是不是早就背地里惦记人家小姑娘了。 楼征懒得搭理他。 后半夜里,两人倒是认真谈了两句,“你这说27岁结就27岁结,还真是一点都不耽搁。”林志远还是没搞明白,“不过你怎么就找了祝愿,你俩之前真不认识?你真确定就她了?” 楼征说多少遍这人都不信,索性直接跳过这个问题。 “确定。我想要的她都有,她想要的我也都能给,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林志远睨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觉得也是,两人家世相当,性格也算合拍,确实合适。 祝愿刚从洗手间过来,手里的水还没擦干,闻言身子一僵,握着门把的手久久落不下去。 多日前的对话浮了上来—— “祝愿,你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伴侣?” “能带给我一生无虑的生活。” 于是他用心记了下来。 唯一不足的是,她撒了谎。 * 祝愿闭眼想深了,连到家了都没发觉,楼征将她抱进家门,他怀抱温暖,祝愿回过神来,她靠在沙发上,接过楼征递过来的温水。 “江源说庐山山□□了个山庄,明天公司没事,带你去转转。” 祝愿倚着靠枕,笑得灿烂,“好啊,叫上姐姐们一起。” “嗯。”楼征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打电话问问山庄里有没有麻将,没有的话我把家里的带上。” 他还一本正经地问,“明天打算输多少,我提前换好现金。” 祝愿差点没把嘴里的水喷出来,“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他想了想,估计也觉得这么说欠妥,于是改口,“行,那随便你输,等你玩尽兴了我再上场给你赢回来。” 祝愿:“……” 所以你看,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对她是真的做到了千依百顺。 余下两天的假期里,楼征工作显然没那么忙,两人甚至还去电影院看了场电影。楼征在售票处拿着手机来回刷着,祝愿以为他在处理工作,走上前道:“我来买吧。” 楼征视线仍落在手机屏幕上,摆手说不用,最后抬眼选了一部动漫,他偏头问了祝愿的意见,“看这个行吗?” 祝愿喜欢看动漫。 楼征把电影票递给祝愿,切了手机页面结账。 电影院对面有家牛肉面馆,祝愿不饿,就是单纯馋了。 楼征去点餐,末了不忘嘱咐店家免葱免香菜。服务员很快端着两碗面上来,打趣着,“小姑娘,你老公可真细心。” 两人常年佩戴婚戒。 祝愿礼貌地冲人道了谢,抬眼瞧对面人的反应,他面色极淡,抽了筷子递给她。 高考结束后,祝愿回学校上课。 六月底,办公室里有老师新婚,每张办公桌上都摆了袋喜糖,红红的,很喜庆。 祝愿拆开吃了颗,新婚老师一进门就收获众多祝贺,尽管两人不大对付,不过祝愿也起身道喜,“京老师,新婚快乐。” 婚宴那天是周末,祝愿只在微信上随了礼,并未到场。但其实哪怕不是周末,祝愿也不会去。两人先前有点过节,虽不至于翻脸,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至于这过节还要从祝愿来学校面试那天说起,面了三十来个,最后入围的历史老师就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自然就是京丽。 本来刚开始说的就是要两个,后面涉及到教育局的师资调整,又改口说只要一个。两人无论从哪方面看,都只能算平齐。可最后留下来的,是祝愿。 坦白来讲,祝愿其实对结果挺佛系的,这里不行就换个地儿,学校怎么安排她都无所谓。她这人在某些事上实在反应迟钝,譬如两年后的高中同学聚会上,班里的文艺委员同她道歉,她这才知道原来她当时是在针对她,就因为她喜欢的男生喜欢她。 祝愿只单纯以为,文艺委员应该是太想获奖了,这才在班里一遍又一遍地纠正她的音准。 再譬如入职后,校领导亲自询问她任教后的适应情况,她只觉得这领导还挺亲切的,懂得关心下属,体察民情。 直到后来在婚宴上看到校长,他亲自过来给楼征和她敬酒表示祝贺。祝愿这才后知后觉,原来如此。 学校里人多眼杂,流言不可能没有,不过从未落到祝愿耳边过。 知道楼征是好意,祝愿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原想着不靠家里的关系,最后却还是靠上了楼征的关系。 京丽时隔一年重新入职,两人还是同一个办公室,教的也都是同一层次的班级。饶是祝愿再怎么迟钝也能感觉到,京丽在同她暗自较劲。 5. 05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那两天,林志远在清楼组了个局,楼征和祝愿难得都在宜宾,也上去坐了会儿。 “听说是给秦明渊接风。”去的路上,楼征和祝愿简单说了下。 楼征他们三个是发小,祝愿知道的。 迎宾接过钥匙后去停车,楼征揽着祝愿往里走。他俩最后到的场,秦明渊直接将人拦在门外,“迟到罚钱啊。几年不见楼总派头可真大,比我这个主角到的还晚。” 楼征干净利落地把他手臂拨开,牵着祝愿落座,“几年不见?那前两天在西渠,跑我家避难的是野外的疯狗吗?” 秦明渊也是被家里逼得没办法了,他妈夺命连环call,押也要把他押着去相亲,他们三个同龄,眼瞅着林志远年前也要办婚宴,这家是真没法回了。 之前还能推脱是读博期间太忙,如今连这个说辞都没了。 “靠。”林志远听到这话当场就跳开了,“你俩居然敢背着我私会。”说着就装模作样地去捶秦明渊的胸口,“渣男,枉我对你一片情深。” 秦明渊嫌弃地将人推开,“白芷,劝你别嫁了,这人性取向存疑。” 林志远恶狠狠地冲着他‘汪’了好几声,“滚。” 楼征冷冷地扫了过去,“看来我得提前打几针狂犬疫苗预防一下,等会儿就去。”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全笑开了。 抛开其他不谈,祝愿还是很喜欢参加他们的兄弟聚会的。 在他们面前,总能看到楼征的另一面。 今晚这局是真有意思,偏就主角秦明渊自个儿单着,这很难不让他认为,林志远这丫的指定是故意来给他添堵的。 自家兄弟,当然得讲究点规矩,比如有仇当场就报。 “还记得大学毕业那年,也不知道是谁,失个恋就嚷嚷着不想活了,非拉着我陪他喝酒。酒量不行就算了,酒品还差得要死,对着电线杆表白,拉都拉不走。” 这事儿倒真不是什么秘密,当时还上了社会热点新闻,圈内人都知道,只不过没几个敢这样当面说出来。 “去死。”林志远拿了打火机就往他身上砸,“丫的这辈子别让我逮到你分手。” 秦明渊倒真不是有心要把楼征拉下水,只是话赶话就这么说了出来,“瞧好吧您,我肯定跟楼征一样低调行事,分手也相互给足体面。” 祝愿能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她不咸不淡地回望过去。再看楼征,更是平静地宛如一滩沉寂的湖泊。 圈内人倒是都知道,楼征在国外留学时,曾有过一段感情。从开始到结束,一直平平淡淡。恋爱中的楼征,和平日里区别并不大。分手那天,他还去参加了朋友的婚礼。 当然这些,都是祝愿无意间听到的。 后来在他们刚确定关系的第一个月里,楼征也曾亲口同她交代过。 “我有过一段感情,是在国外留学那两年,谈了一年半,还没等到谈婚论嫁就分手了。” 他用极其简单的几句话就将那段感情概括完整,可祝愿却不想就此带过,她在心里几番斟酌,还是开口问了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分手?” 祝愿既然问了,楼征就不可能不说,“彼此的人生规划无法统一。” 可能是觉得既然都说到这了,那索性全盘托出好了,于是楼征又补了几句,“她和我是同校同专业的,我俩一起出的国,是和平分手,且绝无复合的可能。” 他将一切都摊开摆在她面前,如同透明人般,坦诚无畏。 后来又聊了点别的,离开时天已经黑了。楼征体贴地送她到楼下,眼见着祝愿走进大院上了楼梯,这才抬脚转身。 祝愿悄悄站在二楼露台玄关处,发丝随着晚风不安分地拂动,耳垂上缀着的蝴蝶钻石耳钉露了出来,她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那道高大挺拔的背影逐渐走远,总觉得掺了几分落寞。 她总不太愿意去深想,怕是真的。 怕这真的是,楼征的伤心事。 * 在场都是熟人,场子很快热了起来。 临面是对年轻的小情侣,嬉笑声逐渐热烈,祝愿收了思绪,抬眼望了过去,小姑娘看样子估计还在上大学,傲娇吃醋的模样像极了从前的林知许。 那话说得不假,热烈中的女人都一个样。 只是很快,林知许撕心痛哭的画面也跟着涌了上来。 抱着电线杆表白的林志远也好, 包厢里宿醉吵嚷着后悔的林知许也罢, 祝愿想,其实这才是相爱过后分手的模样。 但楼征不是的—— 他永远理智。 几个人来回团转,最初的座位被打乱。白芷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祝愿旁边,两人同一个大学,又都进过文学社,还算有点共同话题,凑搭子闲聊天。 楼征从服务员手里接过两盘车厘子,一盘放到中间,另一盘则往祝愿面前放,躬下身来与她平视,“无聊的话吃点东西,十分钟后就回家。” “好。” 白芷:“之前就听说过楼征哥是圈内出了名儿的疼老婆,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祝愿扬起唇角,不紧不慢地把话题转回去。她随意挑了颗车厘子,酸甜口,正合她的心意。 抬手间,白芷看到她手腕上那串手链,眼睛都亮了,“你这手链好别致啊。” 车厘子上还挂着水珠,祝愿抽纸擦了手,将手链取下来递给白芷,她看了眼手链内圈的小字,“还真是远臻的,它家设计师只接定制款,有钱都很难约到,而且就算是能约上也要等好久。设计师还会和买家反复沟通细节,挺繁琐的。你耐心真好,居然能等,换我是真没那个耐性。” 祝愿本就不善言辞,眼下更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茬往下接。 临走前,几个人都站起来送,楼征客气地让人留步。秦明渊拍拍他的肩膀,“咱这当年好歹也是帅气学长一枚啊,如今是真的沧桑了。加油,我的非洲兄弟。” 西渠那边紫外线很强,他有时候往太阳底下一站就是一整天,能不被晒黑吗?不过这非洲兄弟倒属实是夸张了,他现在,其实也就是没了冷白皮。 楼征毫不客气地把他手拍下来,看了眼身侧的祝愿,“我无所谓,你嫂子漂亮就行。” 祝 6. 06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有天早晨,祝愿被楼征喊醒。她昨晚和邻居姐姐们血战到凌晨三点,这会儿眼睛实在睁不开,迷迷糊糊地,习惯性地来了句,“你去上班吧,我等会儿会起来吃早餐的。” 楼征已经收拾好了,白衬衫黑西裤,这会儿正在打领带。 眸子垂着,冲着床上的人,“祝愿,醒醒。” 祝愿闷在被子里哼了两下,直接无视,过了几秒,又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子被人掀开,还没等祝愿起床气发作,楼征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喝口水清醒一下。” 祝愿整个人都是懵的,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楼征问,“醒了没?” “没醒。”她说完就往他怀里钻。 已经九点过了,平日里楼征早在办公室坐着了,此刻还在耐着性子磨她,“等会去公司休息室再接着睡。” 祝愿立马就醒了,抬头问,“为什么要去公司睡?” “你今早得陪我去趟公司。” 楼征很少会对她提出这种陈述性语气的要求,他大多时候都是询问,比如:你今早要不要跟我去公司? 她被他抱进浴室,祝愿没再追问下去,洗漱后又快速化了个淡妆。等她出来的时候,楼征拿着手里的裙子问,“穿这条可以吗?” 这大清早的,祝愿懒得折腾,拿了裙子就去换上。 两人赶在十点前到了公司。 公司的人都知道楼征已婚,两人门当户对。也知道他太太是个高中老师,长得很漂亮,但没多少人见过真容。 祝愿在办公室吃了点东西,粥里放了点当地的特色调料,清清爽爽的很开胃,她没控制住吃撑了。楼征开会还没回来,她没让秘书陪,决定随便转悠消消食。 走廊很长,祝愿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头,脚下这双高跟鞋是好看,可也磨脚。走廊尽头右拐有个开放式的茶水间,门口吧台旁放了两把椅子。 祝愿走上前坐下,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动静,这要是碰上了估计免不了又是一番交际,她倦意还未消完,起身就想走 对话就是在此时传出来的。 “温凝这下总该彻底死心了吧?” 回话的人声音温温柔柔的,祝愿听出来是程副总的秘书,姓兆,之前和她们一块打过麻将,“换我就不可能动心,公司上下谁不知道楼总英年早婚,手上的婚戒就没摘下来过。现在的小姑娘三观都被误导了,就仗着自己年轻漂亮,又不是演电视剧。” “就是,作死作到正主跟前了吧,人家都不用开口,情侣套装这么一穿,妥妥一对壁玉良人。” 祝愿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套裙,黑色上衣,纯白色的半身裙,配上楼征今早的白衬衣黑西裤,可不就是情侣套装吗? 谈话仍在继续,“听说好像是因为她哥和咱楼总有点交情,抹不开面才给她腾了个实习名额。天天跑楼总办公室晃悠,你看人楼总搭理她吗?” 兆秘书撇撇嘴,合理推测,“我之前见过老板娘两三次,看着倒是也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宣示主权的事,估计是碰巧了。” 脚步声渐近,祝愿急忙退开,脚下没留神,在拐角处崴了下脚,她疼得一阵发麻,但还是眼疾手快将手机凑到耳边,佯装打电话。 最先出来的是兆秘书,她朝祝愿笑笑,没打扰她,摆摆手示意她先去工作。 直到三人走远,祝愿这才垂下胳膊,慢慢挪回去椅子上坐下,她没多待,缓了一会儿就回了办公室。楼征还没回来,她径直进了休息室,拉好窗帘补觉。 眼皮困得睁不开,却怎么也没了睡意。祝愿用枕头将脑袋捂住,强迫自己入睡,只是脚下的痛感时刻提醒她刚才听到的一切。 她们口中的温凝,估计就是之前张老师在牌桌上提到的那个年轻漂亮的实习生。祝愿翻了个身,心想以后再也不穿这双高跟鞋了。 眼皮越来越重,祝愿最后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已经是下午,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拿过手机看了眼,她睡了整整四个钟头,半梦半醒时感觉到楼征进来过一次,给她掖了掖被子。 裙子被她睡皱了,祝愿掀开被子,拿过床头柜旁的袋子,里面果然放了条裙子。她拿了出来,是一条浅灰色的绸缎裙。 祝愿摘了吊牌换上,踢开床边的高跟鞋,穿了双拖鞋出去。 江源刚好汇报完工作,叫了声祝老师才拿起文件出去。 “醒了?” 祝愿点头,走过去沙发上坐下。 楼征皱着眉头问,“脚怎么了?” “那双鞋磨脚。”也不算假话,顶多算没说实话。 祝愿瞧他在电脑上操作了下,盯着屏幕思怵一番,拨通了外面的电话,“买双女士平底鞋上来,要浅色的,36码。” 鞋子半小时后就送了上来。 楼征没开口问她要不要回家,祝愿也懒得说,就这么躺在沙发上刷着手机。直到手机被她刷到没电,她又翻起了茶几上的宣传册。 他办公室里肯定有充电器,不过祝愿没问他要,主要是靠太近,时间太久眼睛疼。 许是她表现得实在无聊,在她拿起第三本宣传册时,楼征将电脑递了过来,“看看纪录片,还有半个钟头下班。” 祝愿:“现在才四点半。” 他们公司五点半下班。 “嗯。”楼征已经回办公室坐下,“今天下午公司聚餐,你陪我去一趟。” 楼征给她调好了记录片,就是她平时常看的那个。手指在触控板上来回滑动,本想点下一集,却不小心叉掉了。 屏幕上是楼征刚没关掉的文档,密密麻麻全是字。祝愿瞥了眼右手腕处的手链,日光仍旧刺眼,那个镶满钻石的蝴蝶在尘光中熠熠生辉。 只是祝愿此刻却没有半点想要欣赏的心,她将手链摘下来放到茶几上,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它展翅高飞。 她看了下页面左下角,整整有四页。 7. 07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高三提前一周开学。 高强度的课程内容以及频繁的考试,压力大的又岂止学生,祝愿也常常忙得抽不开身,周六的时间几乎都留在学校批改试卷。 两人的每周一见,逐渐演变成半月一见。 期中的时候,四班班主任意外怀孕,妊娠反应严重,医生告知打了以后就很难再怀上了,再三权衡后无奈选择离职。 那个老师和祝愿同龄,还比她晚半年结的婚。所以她总是忍不住会想,如果这事儿发生在她身上又会如何呢?她对生孩子这件事本就不热衷,倘若她执意要打掉,楼征大概也还是会遂了她的心意吧。 班主任的位置就这么空了下来,其实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祝愿。只是考虑到她身份特殊,迟迟没下通知。 祝愿也自知受到的特殊照顾已经足够多了,她主动找了年级主任,通知很快发了下来。 当晚,祝愿打电话和楼征说了这件事,他还是那句话,“随你心意就行。” 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老师,祝愿挂了电话,她站在窗前,看着夜空的黑,只觉得心里闷闷的,说不上来的空荡。 自那之后,两人的状态又回到了谈恋爱的时候,楼征每周飞回宜宾找她。 这样的境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 宜宾的雨季来了,夜里下了雨,湿冷湿冷的。 祝愿埋在他怀里,缓了好久才把气喘匀。楼征长臂朝床头柜伸了过去,她意识到他这是又要来了,细白的胳膊搭了上去,有气无力地解释着,“明早英语老师请假,我得去守早自习。” 楼征闻言将手收了回来,给她盖好被子,起身去了浴室。 祝愿累得紧,强撑着困意等他出来。 等了好半晌这人才出来,摸黑上了床,他身上冒着冷气,祝愿翻身同他面对面。 楼征拨开她额间的碎发,“怎么还不睡?” 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祝愿想到他每次都是风尘仆仆地来,眼下的乌青还是没见消过,给他买下的眼霜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用。 “楼征。” “嗯。” 祝愿忍住抬手摸他眼睛的冲动,“你那么忙就别两头飞了,等放假了我就去西渠找你。” 楼征就要开口反驳,祝愿的下句话就落了下来,轻轻柔柔的。 “这学期学校里事情也多。” 嘴边的话就这么生生改了,“好。” 周天下午,祝愿和同事约了聚餐。 月考成绩刚出来,四班考得还不错,尤其文综进步很大。这算是祝愿带的第一个班,她挺开心的。 聚餐结束从包间出来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同样从包间出来的驰衡,视线就这么明晃晃地对上。 他身侧依偎着的短发女人,比他矮了近一个头,皮肤很白,下唇瓣有颗小痣。见两人这幅模样,偏头问驰衡,“你认识?” “嗯,高中同学。” 话都说到这份上,不打招呼好像也不合适。 女人笑容温和,懂事地朝他说,“行,那我去车上等你。” 刹那间,祝愿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林知许,如果是她看到驰衡和别的女人这样,那她势必是要拈酸吃醋的。 倒也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地想和驰衡撒娇,想他哄哄她。 祝愿和同事道了别。 两人随便在店内找了张靠窗的桌子,临面落座。 驰衡:“好久不见。” 祝愿没想和他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其实我没想到你和团团会分手。” 祝愿不至于对驰衡有多大敌意,人也没做错什么,顶多有点不爽罢了。 驰衡一眼看破她内心所想,“其实你只是不希望,和林知许分手这件事对我来说毫无影响力。” 确实如此。 “所以我可以坦白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近十年的感情能说放就放,我没那么强大。” 他们没聊过十分钟。 祝愿只穿了件浅色卫衣,整天都待在室内,这会儿走在街道上才发现。 原来,宜宾已经这么冷了。 她没打车,慢悠悠地往回走,路上遇到了摆摊卖橘子的孕妇,瞧着也就剩半箩筐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祝愿没忍心,全包圆了带回家。 到家时手都勒红了,祝愿脱力地将袋子放下,赶忙抱起馄饨暖手。 开了电视才算有了点人气,祝愿去厨房洗了手,认真挑了个好看的橘子,剥开尝了一瓣,酸得她眼泪都挤出来了。 她不死心又挑了一个,还是酸。 祝愿苦笑,这就是摊主说的有点酸。 多年前,也有人给了她一个这样的酸橘子。 那还是祝愿第一次和他们出去玩,她从小就长得漂亮,学校里喜欢她的男生还挺多,高中部里还有偷溜下来看她的。难得见她来一次,非要起哄让她上台唱歌,祝愿脸皮薄,架不住他们劝。 她才开口唱了几句,都还没唱到副歌,包厢内全场爆笑。 林知许也是头一回听祝愿唱歌,她怎么可能想得到平日里说话这么好听的闺蜜,居然五音不全还跑调。 损友的第一反应就是拍照录像打卡记录。 偏台上的祝愿还没反应过来,她唱的投入,丝毫没意识到不对劲,就这么痴痴傻傻地唱完了一整首。 祝愿乖乖地将话筒放了原位,听着满屋子的哄笑声,也没觉得人家是在嘲笑她,甚至还弯着眼睫,盈盈地笑了回去。 沙发上有个高大清瘦的男生,一看就是高中部的,他推开笑倒在他身上的林志远,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递给祝愿。 低声同她说,“唱得不错,吃个橘子润润嗓子。” 祝愿还真就依言剥开,很酸,她吃了一瓣就将橘子放了回去。 她口味偏甜,平日里几乎不吃酸的 8. 08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祝愿和楼征直到年前才从西渠赶回宜宾,为了参加林志远的婚宴。 婚宴前两天,几个人约着聚了一次,地点还是定在清楼。祝愿中途回学校开了个会,再回来时已是曲终人散。 祝愿没法否认,后来偶然再和学生谈起这段婚姻时,她是真的设想过,倘若那晚没折返,该有多好啊。 包厢的门没关严,里面就剩楼征和林志远,酒瓶倒了一地,林志远喝得满脸通红,歪三倒四地躺在沙发上。 “算了,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林志远说完抬脚踢了下一旁的楼征,“说话,搁这儿装深沉来了?” 楼征将手里的烟随意扔进烟灰缸,瞥了他一眼,语气听着就不耐烦,“百八十年前的人和事,你非要揪着不放,有意思吗?” 林志远嗤了他一声,“这话要是别人说我也就忍了,你也好意思说。”说着就拎了个酒瓶子去戳楼征胸口,“你这疤怎么来的,用我提醒你不?” “敢情那天我去警察局捞的不是你?” 酒瓶子被他撂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碰撞声,“真他妈出息,就你放得下,那你倒是别见着个背影就闯红灯啊,老子当时伴郎服都没来得及换。” 栏杆后面忽然蹿出来个人,楼征当时只顾着躲开,连人带车都掉沟里了。这事被压了下来,知晓内情的也就有个林志远。 烟灰缸里的烟还没灭,几缕烟雾徐徐飘在半空,男人情绪掩在后面,如同被晨间迷雾环绕的万重山。 祝愿触不得,也辨不明。 后面的话,她没再往下听了。 祝愿出了清楼,拦了辆出租车。师傅是个很健谈的中年男人,见她几次都没回话,便也不再扯话闲谈。 祝愿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胸口闷得不像话。回去的道上有条石子路,车身来回摇晃,连带着车窗前的水晶挂坠也跟着晃动。 那是个透明的卡通人物,一眼就能触及全貌。 祝愿想,人是透明的。 可她忘了心不是。 车身晃了许久,临到家门口,夜空中竟下起了雨。祝愿不躲不避,被雨淋得头疼,她坐在沙发上缓了许久都没缓过来,最后竟开始反胃。 她跑进卫生间吐了起来,直到嘴里泛起苦味,祝愿趴在洗漱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 悲哀的想—— 这石子路可真难走啊。 婚宴办的很隆重,新人站在台上交换戒指,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肩膀被人碰了下,祝愿抬眸看了过去。 楼征从圆盘里端了杯果汁,“要不要喝点果汁?” 祝愿低声同他道谢,温润的汁水溜进喉间,是过滤后的口感。台上的林志远拨开头纱,两人在起哄声中接了个很长的吻,白芷的脸颊泛起层层红晕,笑容娇俏甜蜜。 那晚,白芷贴心地替她戴好手链,嘴里还不忘回别人的话,“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他那点破事早就交代清楚了,我若非要揪着不放,岂不是很没意思。” 暗里挑事的心思被人不解风情地戳破,搭话的女人尴尬笑笑,开口又将话题扯到别处去。 手里的半杯果汁被祝愿搁置在旁,她看着身侧替林志远周旋的楼征,忽然就想,就算这段婚姻日后真出了什么差错,罪魁祸首也只会是她。 是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坦诚相待。 情人节那天,祝愿被闹钟吵醒,她下意识就要关掉。摸到手机壳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她的手机,楼征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祝愿已经看清了闹钟名称。 她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扔到床角,扯过被子又躺了回去。 两人晚饭吃的是火锅,楼征提前在‘冬至’定好位置,坐了没两分钟菜就上来了。 今年的情人节礼物,是一只包。 节后楼征回了西渠,又过了几天,高三寒假提前结束。 刚开学那三天都在学生的怨声载道中度过,祝愿从网上找了各种打鸡血的高考誓词来激励他们,最后被班里的同学无情拆穿。 “老师,您好歹也走点心啊,这都多少年的俗套话了。” 祝愿有些尴尬,只是仍旧撑着姿态,“这不就跟你们高考试卷一样年年都考?但知识点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你看看你们开学考的文综成绩,尤其是历史,那么简单还只考那么点儿分。”祝愿说到这儿就停了,主要是有点心虚,她当时也是费尽脑子才考上的普通一本。不像楼征,从小到大都是学霸。 回到办公室,几个老师在谈论学生早恋被抓的事情。罗琳凑到祝愿耳边小声嘀咕,“这俩学生也真是倒霉催了,直接被校长给撞上了,京老师想帮忙求情都插不上嘴。” 还是校级通报,京丽又气又恼,脸都丢光了。直接把男生拎到办公室破口大骂,整层楼都是她尖锐的声音,余下几个备课的实习老师大气都不敢出。 骂完男生又把女生叫了过来,一通苦口婆心。 “老师知道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天大的事儿都敌不过那点感情,可是我能用自身经历来告诉你,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这点情爱在现实面前有多么的不堪一击。你满大街出去看看,最后能靠着这点感情维持下来的情侣有几对。” “如果你俩的感情真有那么深,那就更不用怕了,高考结束,随便你们怎么谈。” 女生眼眶红红的,出了办公室就直奔洗手间。 一班班主任劝京丽别把话说太重,距离高考也就三个多月了,担心适得其反影响学生备课状态。 京丽本就是个火爆脾气,眼下还在气头上,说话也没个分寸,“谈情说爱就不影响学习吗?高考是普通人最好的出路,作为女生更要独立,等她以后发现自己在社会上连站稳脚跟都很难,还会整日就知道这点情爱吗?” 京丽看不惯她,这是真的。 可要说她这番话是在指桑骂槐,这祝愿倒是觉得不至于。 祝愿漫不经心接了水回办公桌坐下,她只是想到了去年考上了牛津博士的表姐。她当时还在西渠,特意打了电话过去祝贺。 那是姐妹俩少有的谈心,表姐认真向她解释,“其实我远远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优秀,不过是资源红利罢了。是因为父母给予我的起点足够高,让我比其他人先看到了金字塔的顶端。” 京丽所提到的那一切都是她这种家庭无法触及 9. 09 《你亲手剥开了一个酸橘子》全本免费阅读 今年六一,祝愿同样收到了一箱糖果。去年那箱还放在储藏室落灰,想着就这么放着也是浪费,祝愿封好箱子,搬去教室,全分给了他们班学生。 高三的苦她也尝过,希望这些糖果可以让他们开心些。 高考前两天楼征果然赶了回来,陪她去普陀寺上了柱香。有段山路很是崎岖,祝愿全程都被楼征搀扶着,日头也毒,晒得人眼眸滚烫。 车上开着空调,没多久就凉快了,祝愿问楼征刚求了什么。 楼征回:“求佛祖实现你去年的生日愿望。” 祝愿闻言怔愣良久,才凉下去的眼眶又热了起来,泛起氤氲,又酸又涩,她转头看向车窗外,一路都是绿树葱茏,好像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模样。 可是佛祖也知道—— 那个生日愿望,只有楼征才能实现。 高考结束,不仅四班的学生解脱了,祝愿也迎来了一个很长的假期。楼母的催生越发明显,后来竟还把火拱到了她爸妈那边,四个人的火力,祝愿根本不可能招架得住,索性出国度假去了。 回国那天正好撞上楼征回宜宾处理工作,说有个晚宴,让她陪着去,祝愿欣然应允。 去的路上,是江源开的车。 楼征轻咳了下,隔板升了起来。他侧身去握祝愿的手,轻声和她交代着,“是苏杭的局,她打算回宜宾发展。之前在西渠欠了她一个人情,所以我今晚去给她捧个场,不会超过半小时。” 祝愿说好,想到他临出门前特意换了条和她礼服的同色系领带,她垂了眼睫,控制自己别去深想。双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着,祝愿一时间竟舍不得收回来。 她后来和林知许说过很多次,离婚同这次晚宴真的没多大关系,偏那人就是不信。 “不就是一束花吗?还真就为这离了。” 这话从无数人口中说出来。 于是祝愿不再同任何人解释。 楼征说到做到,带着祝愿应酬了一圈就要走。苏杭作为东道主自然是要来送客的,她手捧鲜花,款款朝两人走过来。 “难为你还记得我钟爱夜皇后,这份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谢谢你来捧场。” 楼征送花束本意只是以表祝贺,没成想惹了误会,倒是有开口解释的念头,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知是谁多嘴问了句,“今天是你生日啊?” 苏杭笑意吟吟,四两拨千斤地回,“是啊,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都这么赶巧。” 返程的路上祝愿借口说坐飞机累了,闭眼假寐,楼征将人搂进怀里。 “睡吧,到了我抱你上去。” 祝愿心里乱,薄唇抿得生紧,本该燥热的节气,她却只觉无限苍凉。 怪她自以为是。 那些天的天气都很好,晴空万里。 祝愿还记得,她和楼征在一起的时候,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盛夏。 查分那晚,楼征给她打了电话。 “生日愿望实现没?” 祝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好像怎么答都是错的。于是她换了种说辞,“考得都挺好的,也算是符合预期。” 25岁的祝愿许了一个只有楼征才能实现的生日愿望,她希望他能尝试着去爱一个人,尝试着去爱她。 这中间隔了将近一年时间,祝愿才终于肯狠下心来确定。 这个愿望注定无法实现。 可26岁的祝愿总要做出一些改变,于是她朝电话那头开口,“楼征,今年的生日愿望你也帮我实现吧。” 楼征:“只要你想,只要我能。” 他总是能毫不走心地说出动人的情话且不自知,只是祝愿心里再没了感动。她抬头,眺望着窗外,再深不见底的暗夜,也总有退场的时候。 小余的婚宴定在七月份,近三年的牌友情,祝愿特意飞了一趟。 婚礼办得简单随意,但很有烟火气,这绝对算得上是祝愿参加过最简陋的一个婚礼。 她在西渠待了一周,期间还陪楼征去了趟公司。 午饭是点的外卖,祝愿见他如同从前数次一般点开手机,她缓缓走到他身后,两人视线一同落在文档上。 “什么时候开始记的?” 楼征想也不想,“求婚那天。” 显然是压根就没想过要瞒她。 “记了挺久的吧?” 楼征说还好,婚后有什么就陆续补充上。 祝愿将手机拿了过来,粗略扫了下来。 不吃葱和香菜 不会挑鱼刺 偏爱蔷薇 讲究仪式感(陪她过节) 喜欢蝴蝶图案 不能伤到她的猫 喜欢浅色 六一的糖果 …… 还有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的详细日期,所有有关她的一切他都记了下来。 祝愿安安静静地看完,将手机轻巧地送回他的掌心。她在他面前总是这样,永远都是温和恬静的,这也是楼征选择她的原因。 这仿佛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两人甚至都不曾言说半句。 直到深夜,久别重逢,楼征笼着她几番纠缠才算结束,祝愿偎在他怀里假寐,轻声开了口。 “那个文档你给几个人做过?” 屋内温存尚在,楼征低头吻了下她的唇,“就你一个。” 说完又将祝愿笼在身下,欲望回升,气息再次侵略,“别人没这待遇。” 祝愿就是在这时候下定决心的。 * 生日那天,宜宾早上下了点雨,转眼就又是一个艳阳天。 楼征去停车,祝愿站在店门口等他,是一家古风式设计的餐馆,有点像之前去过的江南园林,她抬头看了眼牌匾。 橘子洲头。 有时候,真的是天意如此。 餐馆内全是中式家具,像是为了点题应景,每张餐桌上都放了一小筐橘子。 两人安静地吃完饭,祝愿说想再坐会儿,楼征让服务员撤了席面。 编筐里的橘子黄澄澄的,个个喜人。祝愿随手拿了一个,如同多年前那个夜晚,她将橘子剥开递给他,楼征以为这是让他帮忙尝,往嘴里放了一小瓣。 祝愿问他甜不甜。 “挺甜的。” 祝愿忽然笑出声来,看到店门的时候,她是真的犹豫过。 赌他要是想起来,她从此放下鬼迷心窍,就这么一条路走到底。 “楼征,你上次答应了要帮我实现生日愿望,还算数吗?” 楼征:“当然。” 祝愿曾设想过数次到底要怎么开这个口,最后还是用了最直白的话术。 “楼征,你能不能和我离婚?” * 那天过后,楼征尝试联系过祝愿好多次,可打出去的电话仿佛沉了海底,连个水花都没起。 最后的结局是—— 26岁的祝愿第一次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得偿所愿。 从民政局出来,楼征提议送她,祝愿没拒绝。 车上,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非要离婚?是因为你之前和林知许说的那个遗憾吗?你后悔没有嫁给爱情?” 祝愿闻言愣了许久,原来那晚他听到了。一侧头,与他四目相对,眼眶止不住地泛红。 “我很久之前亲手剥开了一个橘子,特别酸。酸到让人难以下咽,可是我不甘心啊,于是又继续剥开其他的橘子,还是好酸。我想或许橘子天生就该是酸的,等我后来终于适应了吃酸口的橘子,却意外发现原来橘子还可以是甜的,可是我知道我永远都尝不到橘子的甜味。” 祝愿说完就下了车,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 那半箩筐橘子被刘姐做成了果酱,祝愿拿它来配吐司,味道很好。可越往下咽,就越发现,加了大半罐糖才熬成的果酱,早就没了橘子原本的味道。 楼征几次提出想和她谈谈,可到底要怎么谈呢? 那晚她躺在他怀里,确定他安睡后才敢拿起手机点开浏览器,上面说夜皇后的花语是:神秘,珍贵,至高无上。 屏幕熄灭,祝愿在黑暗里无声地流下两滴眼泪。她自以为看透了他这个人,却忘了没有读懂那颗心。 她爱他,却什么都没做。 而他不爱她,却做了所有。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站错位,早就理不清了。 于是祝愿决定,从此不再吃橘子。 * 办完离婚手续后,楼征回了西渠。前些天都耽搁在宜宾,公司的事情早堆积成山。熬了三个通宵才把进度赶了回来,本想回家补眠,可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祝愿诀别的背影。 他们结婚三年,他自认待她很好。她说希望他能给她一生无虑的生活,他竭力做到,期间从未出过差错。 哪怕和苏杭热恋时,他也从未做到如此妥帖。 前些天他就一直在回想,到底哪里没让她满意?她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就存了要和他离婚的心思?又为什么不曾露出过分毫的破绽? 记忆里祝愿一直都是个温和的性子,他们在聚会上见过几次面。哪怕旁人嗨上天去,她也总能不吵不闹地待到结束,再施施然地起身离开,仿佛只是顺道过来沾点烟火气。 楼征手背抵住额头,想了许久也没能得出答案。 倒是想起了对她印象颇深的那次。 那晚,他刚和父亲吵完架,原因是父母觉得他年纪到了,希望他能先成家,再立业。那阵子西渠那边刚启动,他忙得脚不沾地,本就窝着团火,在餐桌上就顶了回去。 恰巧接到林志远打来的电话,反正这家也回不去,索性就去了。楼征坐了会儿又嫌屋里太闷,走到廊台点了支烟。 刚笼上火,露台那边传来声响。 轻轻柔柔的,能听出几分醉意,“就嫁个有钱人吧。” 楼征循声望去,竟还是个认识的小姑娘。然后就听到她又补了句,“最好是个长得帅的有钱人。” 他没忍住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