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升官记》 第1章 穿越县令被人告 大唐贞观元年丁亥年二月初二,雍州云阳县县衙。 新任县令寒云(字云峰)盯着公堂里几十名治下百姓发蒙。 这些粗布幞头,草鞋单衣的庄稼人一大早敲响鸣冤鼓,个个义愤填膺,受了莫大冤屈。 领头年轻女子,身穿暗红镶黑翻领胡服冬装,头扎马尾单束,系一红色丝条,脚蹬威风靴,腰佩唐制横刀,与他人格格不入。 寒云为什么发蒙?因为这具身体的灵魂昨晚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正好附到磕死在书房的云阳县令寒云身上,刚醒来时还没搞清状况便被差役请到公堂审案。 原县令刚上任三天,从未升堂审过案子,就更别说穿越而来的寒云,见此等架势,心中不免生怕。 “堂下何人鸣冤?”寒云喊得胆怯,丝毫没有一县之主的威风。 女子上前一步,盯着寒云冷笑一声,厉声喝道“民女李青云,代云阳上河村何家夫妇鸣冤。” “所告何人,有何冤屈?”寒云纳闷,告状就告状,佩刀持械,领着一群人,就不怕定一个聚众造反吗?大唐的民风彪悍如斯。 “状告云阳商人钱万贯伙同云阳令强抢民女。”李青云眼神凌厉,直视寒云。 寒云一听大怒,光天化日竟敢强抢民女,还有王法吗? 想着自己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正义人士,穿越后县令官身,治下岂能让此等犯奸作科,残害百姓之人肆意妄为,于是大声喝道“堂下差役即刻拘传钱万贯、云阳令到堂。” 李青云和一干百姓齐刷刷盯着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县令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堂下差役没有动静,也是直直盯着他,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 李青云哼了一声,说道“不劳县令动手,人,已经带来了。” 回头对身后的百姓挥了挥手,两名健硕的庄稼汉架着一个肥胖中年男子上到堂前。 寒云一看,好嘛,还真是昨晚所见的云阳商人钱万贯。 李青云上前一把提住钱万贯的衣领,扔到寒云面前,大声喝道“把之前供述再讲一遍。” 钱万贯一见寒云,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草,强忍浑身疼痛,爬起来说道“县公,是我啊,钱万贯,昨晚你还夜访我家。” 寒云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原主人昨晚曾经夜访钱家是为县衙筹款一事,和本案何关呢? “本县昨晚确在你处逗留,乃为县衙筹款之事。只是,今日你为何此番模样?” “哼哼,你最好如实讲来,别忘了我的话。”李青云说完还瞄了一眼县衙后堂。 钱万贯吓得哆嗦一下,此女太猛了。今日一早带着一群庄稼汉闯进家里,十多个家丁瞬间被她放翻,自己还在被窝里就被提溜出来。 关键她亮出身份,竟是当今刑部尚书的千金。当今刑部尚书是谁作为商人的钱万贯自然知晓,几十万的敌军在其眼里如同待宰羔羊,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商人。 一路上钱万贯怎么也想不通,堂堂刑部尚书三品大员家的千金一大早跑到云阳县做何,又为啥要为这些乡下庄稼汉出头? “县公,昨晚你言家养的比不过野味,我才给你弄了一个野味。”钱万贯感觉县令吃进嘴就不认账了。 “如今状告你强抢民女,你和本县东拉西扯是何用意?如实交代如何伙同云阳令强抢民女。”说完寒云又对着李青云问道“既然你等抓获了钱万贯,云阳令是否也一并带来了?” 李青云看着他,冷冷一笑“自然抓获,他跑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寒云摸了一下后脑袋,昨晚的撞伤还在隐隐作痛,“那就等云阳令到堂一并审理。” 在寒云的记忆中,整个云阳县穷得只剩下两名差役,还真派不出人手去缉拿。 差役熊大察觉县公是不是还未睡醒,上前附耳悄声提醒一句“县公,云阳令就是你啊。” “什么,云阳令是本县?简直胡说八道,本县姓寒名云,乃是堂堂云阳县令……” 寒云大呼出声,突然一愣反应过来,唐朝县令的标准名称就是令。笑话闹大了,还特么以为是姓云名阳令。 李青云不说话就看着他表演。装,接着装。她哪知道,此刻的寒云还未完全融合身体的原记忆。 “等等,容本县想想。”寒云努力回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武德九年八月,突厥南下,云阳陷,官吏皆亡,损人口三成,粮钱近半,突厥退去,帝令泾阳县代管。 贞观元年元月中,泾阳令上书,官吏不足,地理遥远,恐无法束民,请恢复云阳官制,或撤县并泾阳。 帝记渭水之耻,以撤县为再尔,遂定一年为限,复云阳官制,一年期后,若人口流失、民生潦困,则撤县并泾阳。 朝中各系官员唯恐赴任以为祸,后吏部进言,选一待补官员,按下县从七品下定之,补云阳县令之缺。 至于为何寒云被选中,一则出身小资地主,落没寒门,没有什么家族背景;二来寒云乃是隐太子李建成一系官员推荐,待补刚好满一年。实乃背锅最佳人选。 于是三日前,寒云走马上任。 到任方知,县丞、主簿、县尉品级官员皆无;司户佐、司户史、帐史、司法佐、司法史无品官吏皆无。县衙仅存录事一人,差役两人,典狱(牢房看守)四人。博士(县学校长)一人,助教一人。 自突厥退后,县衙公职月钱一文未发,可谓苦不堪言。 昨日寒云正是前往云阳商人钱万贯家中,商议为县衙筹款之事,钱万贯曾答应捐助百贯钱,条件却要县衙准许他收购永业田。 寒云不允,而后离开,返回县衙进了书房,意外磕碰书桌不幸呜呼。 恰好二十一世纪的寒云魂穿在其身体里,今日一早被差役熊大叫到了公堂之上,不曾记得县衙之中有女子,伙同钱万贯强抢民女从何说起呢? 搜索原主人记忆,出身小资地主,捐得一个候补官员名额,其本人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顶多算一个花天酒地不入流的纨绔子弟。 忽然,县衙后堂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寒云一惊不知发生何事。片刻后见一名年轻女子在两名妇人的搀扶下走出后堂来到大堂之中,身后还跟着两名庄稼汉。 李青云冷笑一声“不知县令如何解释?” (提醒点开作者有话说有惊喜。作者会根据人物出场顺序,放上自制的小说角色形象照,增加读者代入感。) 第2章 差点被冤枉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剧照) “你们是何人,为何从本县后堂而出?”寒云反问一句,县衙后堂怎可随意进入。 李青云爽朗一笑“今日一早我便安排他们从县衙后门而入,一来抓得钱万贯公堂对薄,二来解救何家女。如今人赃并获,还不认罪。不要以为你是县令,本娘子就拿你无法。” 李青云此话不假。其父为刑部尚书,刑部可提调大唐各州县刑案。 倘若今日云阳县令执意狡辩逃罪,她只需将钱万贯以及一干人证带往长安刑部,自然有御史台的官员前来查办云阳县令,最后案件还是回到刑部审理。 寒云想不通,此女气度不凡,绝非平常百姓,还知晓本朝律法,为何敢领着一干庄稼汉私闯县衙后堂。 若是扑了一个空,看你用什么话来说,难道此女大有来头?突然想起此女姓李,难道是李世民的女儿? 也不对啊,贞观元年,李世民最大的女儿襄城公主才多大?难道是太上皇李渊的女儿?大唐皇家李姓也就出了一个平阳公主习武,史书记载没有其他习武的公主。 这女子到底是谁呢?不管她是谁,今日必须为自己洗脱嫌疑,否则今后名声传出去,这个县令还如何施政治理百姓是小事,按李世民那个尿性,怕是无需御史台查办,直接砍了自己。 寒云离开座位走下堂来,看了看被救的何家女,惊吓恐惧的表情不像装出,又看了看钱万贯,眼中的惊恐也是真实,应该不是他设计陷害自己。 这才对着李青云说道“本县今日自甘被诉,与你辩诉,由你讯问。可公平?” 李青云未想寒云如此一说,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眼前这个家伙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好,凡事讲一个理。”李青云一把拉过钱万贯“你把整件事原原本本说一遍。” 钱万贯偷偷瞄了寒云一眼,不像装糊涂,又见何家女出来衣衫完整,发髻不乱,知道这事是恐怕误解了,不如老实交代,就此认罪。 未出人命,未毁清白,大不了罚铜而已,没必要故意将恶名引向县令,最后落一个诬陷上官之罪可就大了去,于是将整个事件从头说起 “昨日县公夜访钱宅,实为县衙筹资而来。期间曾向县公暗示收购本县永业田,县公不允,后离去。在下误解县公之话,擅自安排家丁绑了夜归良家女,连夜送往了县衙后堂。此事乃在下擅自为之,确实与县公无关。” 李青云又问向何家女“你且说说昨晚发生何事?有不便之处,可不语。自有本娘子为你做主。” 一旁的何家夫妇知晓李青云的身份,安慰女儿“别怕,有李娘子为你做主。” 何家女这才慢慢说起“昨夜初民女从上河村赶往县城,本来同行之人还有村里的伍家大郎,中途驴车车轴损坏。民女想距离城门不远便独自下车前去,未曾想到路遇钱家家丁将民女掳走,绑了手脚,堵了嘴,蒙了双眼。后来不知怎就到了这里。” 李青云瞪了钱万贯一眼,这种恶人不在少数,又问道“可有人毁了你的清白?” 何家女把脑袋左右使劲晃,连连说道“没有,没有。到了这里,我一直清醒,未曾有人来过,直到村里的人找到我。” 李青云回头看了看后堂出来的两男子和两妇人问道“你四人找到她时,可有异样。” “手脚绑着,人在床上,我们一叫,她便听出我们的声音。”四人回答。 又看了几眼何家女,虽说不上国色天香,却也小家碧玉,眉清目秀。李青云托着下颚思考了一下,哪里不对呢? “伍家大郎,你说说呢,听村里人说是你跑回村里报信。” 伍家大郎走出人群,答曰“昨夜本想救人,但见钱家家丁有五六人,我丢了性命是小事,倘若无人知晓何家女被何人掳走,再想寻回就难了,故而我立刻跑回村里报信。” “昨日你既然看见是钱家家丁掳走何家女,为何不直接去县衙报官,反而舍近求远回去村里报信?” 伍家大郎赶紧解释“我不知道云阳县衙来了县令,自从突厥人走后不都是泾阳县管吗?” 寒云听完,大致也明白了。完全是钱万贯这货自作多情,陷自己于不义。还好大唐初期官员在百姓中的口碑不算太差,若是换到隋末、唐末,估计都激起了民变。 李青云问完,走到寒云身边,见其脸不红,脚不颤,镇定自如,心里也在寻思难道当真和这个家伙没有关系?“寒县令,说说你昨日的事。” 寒云哪曾想到,刚穿越过来就成了被告,还是以县令的身份在治下的县衙受审。 不过人正不怕影子歪,便把记忆中昨日之事道出 “昨日在钱家如钱万贯所言,并无差别。只是本县再次重申,本县所讲家养和野味乃是指家禽与山林鸟兽,其意是希望治下百姓可打得野味交予钱万贯收购,谋求一份收入。” 钱万贯赶紧应和“对极、对极。县公的确问过在下,在长安是否有野味的出售门路。” 差役熊大突然站出来说道“卑职可为县公作证。昨晚县公回衙后直接进了书房,还是卑职为县公掌灯。今日一早也是卑职去往书房叫醒县公上堂。一夜之间县公衣物都未曾更换。” 差役熊二想了想也站出来说道“昨日县公回衙之前,确有钱家家丁敲开后门,抬进一个大箱子,说是主家答应给县公的东西,让送寝房之中。而后卑职巡夜也只见后院书房点灯,寝房一直未曾点灯。” 寒云一听大怒,抬腿一脚踹向熊二“你个兔崽子,昨晚怎不多看几眼,多问几句,害本县毁了名声。” 熊二挨了一腿也不痛,委屈解释“县公不是说去钱家筹资给卑职们补发拖欠的月钱吗?卑职以为是县公寻回的钱财。” 李青云把整个事件想了一遍,每个人的话都能印证并无矛盾之处,关键是何家女在县衙一夜无事,虽然受了一点皮肉之苦,相比毁了清白,也不算什么。 于是开口说道“事实已清楚,请县令判决吧。” 寒云心想,终于轮到我表演了,于是步回公案,大喝一声“可有人证证明钱万贯亲口说过乃是本县伙同他强抢何家女?” 钱万贯心一紧,赶紧回忆被李青云提溜出来后所讲之言,未曾提及一句县公授意。 李青云和一干百姓都摇了摇头,未曾听过。那时候的百姓都老实,是啥就是啥,不会乱编。 李青云来之前调查过一些寒云的事,断定他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品行不端,也就先入为主认为钱万贯之举必定是寒云授意。 如今联系前述众人的证言,这件事似乎是自己武断了。 寒云一见差不多了,事实已经清楚,于是作出判决“钱万贯强抢民女事实确凿,人证物证齐全,判杖刑一百;如要赎铜,判杖刑十,赎铜九斤。不服本县判决,可向雍州府申诉审理。” 何家夫妇表示服判。判决结果对于贫穷的农夫之家来说,想都不敢想。若不是李青云表明了身份,她们还不一定敢来告状。 而李青云就比较奇怪了,她肯定寒云并不知道其身份,如此判决也符合律法,不但没有偏袒钱万贯,还故意留下杖刑十,想来是要他吃点苦头,否则直接赎铜十斤便可免去所有刑责。 钱万贯一听杖刑一百,差点没吓晕过去,一百个板子打在身上,怕是肥膘都要喷出,还有命吗,后一听赎铜九斤,只挨十下,立刻呼道“在下愿赎铜。” 贞观时期流通开元通宝,一千枚铜钱为一贯,唐制六斤四两,赎铜九斤便是一千四百四十文钱,斗米五文,可以买粟米二百八十八斗,唐制二千七百二十六斤。 半个时辰后,钱家的家人带着铜钱到县衙,寒云这才笑嘻嘻拿出板子递到李青云手里“我猜李娘子的力气大,由你来执刑如何?” “本娘子乐于效劳。” 李青云每打一下板子,钱万贯就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整个云阳县城几乎都能听见。 寒云没想到李青云如此惨无人道,十板子下去钱万贯估计要躺上好几个月。 打完后,寒云让钱万贯离去,这才将赎铜一文不少交给何家夫妇,叮嘱此事不可声张。 上河村的村民感谢后离去,李青云仍旧留在公堂上。 第3章 意外惊吓 “李娘子还有事找本县吗?”寒云好奇问道。 “你可是家住雍州三原县寒松独子寒云,字云峰,今年十八岁?”李青云就像查户籍一般说出寒云的家世。 “寒松正是家父,不过去年初已经去世。李娘子是专程来找本县,只是偶遇本案是否?” 寒云在记忆中搜寻,确认没有李青云的任何信息,这妞又是从何处知道自己的家世呢? “去年你父寒松去世后,你变卖了所有家产被你挥霍一空,所以你现在除了这身官服,身无分文,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让你任了云阳县令,怕是要饿死在街头了吧。” 寒云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感觉比自己还了解原主,她所言记忆中确有。若不是县衙都揭不开锅,他也不会去找钱万贯筹资。 “你对本县了如指掌,本县对你一无所知,如此逼问是否合乎?”寒云有点不满。 今日看在你为民除害的份上,免了追究污蔑官员之责,竟还咄咄逼人质问本县,实在是有点过分了。 “所寻之人就是你。”李青云说完,拔出横刀。大唐制式横刀,配置在军队之中。 “你要干啥?放下刀,县衙内戗杀官员,死罪不可赦。李娘子,你可要想清楚。”寒云吓得声音都变了,心想完球了,刚穿越过来又要嗝屁了。 熊大和熊二一看,什么情况,这是要杀县令啊,赶紧围过来拔出佩刀。唐制障刀,配置给差役和护卫的短刀,和横刀比起来不够看。 “寒云,你给本娘子听好了。一月之内,去我家退婚,当初聘礼双倍退还给你。若是逾期不来,不介意助你进宫当差。”李青云说完,手中横刀手起刀落,齐刷刷砍断堂上凸起的一段杯口大小的木桩。 堂上三男子顿觉胯下一紧,不敢言语。毕竟堂上就三人,寒云觉得再来几个怕也是添人头的份。 李青云收刀入鞘,快步而出,跃上战马,一骑绝尘。 看着李青云飒爽纵马奔驰的背景,寒云不禁吟出“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此女不去披甲执枪,叱咤战场,建立功勋,可惜了。 “等一下,李家在何处还未告诉我。”寒云看着消失的背影无力放下挥舞的手。 熊大立刻凑了过来,“县公,没想到啊,原来是你的婆姨打上门来了。” “是啊,李娘子长得那么好看,县公你到底做了何等恶事引她动刀,还要削去命根子,作孽啊。”熊二摇了摇头,也附和了一句。 寒云一头雾水,这女子到底是谁啊?看这个架势还和自己有婚约在身。 “熊大,熊二,本县觉得你俩应该叫卧龙凤雏。”说完扭头去往后堂。 他在原主人记忆中找到一点,寒松去世前,曾交给他一个盒子,让他满十八岁再打开。寒云有点怀疑盒子里面是不是装着婚书。 见寒云离去,熊大和熊二在身后大喊“县公,卑职们的月钱可有着落。” “没有。” “卑职们家里都揭不开锅了。” “面向西北,张开嘴……” ………… 一炷香后,寒云终于在县衙后院找到了盒子。 大小如同后世的扇盒,贵木制成,上有红漆,盒口处扣有一把精致的金锁,钥匙却找不到了。 翻遍了内堂的箱柜都未寻得钥匙,不过这种小巧的金锁,防君子不防小人,想了一下,还是找来一根铁器,撬开金锁。 盒子一卷红锦,拿出打开,这是一份女方的答婚书,上书 武德八年九月初六,雍州三原县寒松顿首书上 乖展稍久,倾仰唯积。辱九月初三书,用慰延伫。深秋犹寒,体内何如?愿馆舍休宜,名诸疹弊,言叙尚馀,唯增眷仰。愿敬重。谨还白书不具。 李靖顿首 青云,膝下长女,四德无闻,未闲礼则;承贤长息,顾存姻好,不敢敬违。 李靖书上 寒云恍然大悟,怪不得李青云牛逼哄哄,原来是李靖的长女。父亲是大唐军神,母亲张出尘是大唐女侠。 如此说来,此刻的李靖正好是刑部尚书,老丈人的大腿有点粗啊。 此事有点奇怪,按说寒家仅是雍州三原县一个小资地主,没落寒门,哪有资格攀上李靖这条大腿。就算是武德八年,李靖也是行军大总管级别的军中大佬了。 这次李青云前来悔婚不知道是她本人的意思还是李靖夫妇的意思。 寒云突然觉得事情比他想象中复杂,又找了一下,答婚书只有正书,未曾找到婚书的别纸,寒云也就不知道婚期是哪一天,又或者根本没有婚期。 李靖只是找了寒家弄了婚书,证明其女已有婚约,目的未必是真正的联姻,而是他在武德八年已经察觉到李世民和李建成的矛盾,怕两方或其属下官员找他联姻,搞这一出,哪一方都不得罪。 如今天下大势已定,故而想悔婚,如此便说得通了。 卧槽,搞了半天被当成了挡箭牌,顿时寒云整个人不好了,李靖也太贼了。 还有一个月对吧,那就看我的心情再定,当务之急是给县衙搞点钱发月钱,人都没有还如何管理一个县的百姓。 这个大唐的寒云到底上辈子得罪什么神仙,当官背锅,婚姻当幌子,特么太悲催了,还意外嗝屁了。 寒云也是唏嘘,自己穿越过来也好不到哪去。锅自己继续背,婚姻还被欺负,关键是没有穿越外挂,让他举步维艰。 寒云的眼睛落在了那把金锁上面,这玩意儿应该能换点铜钱回来,反正都是一场假婚姻,谁特么还在乎婚书保存是否完好。 “熊大,熊二来一趟本县书房。”寒云体会到大唐通讯基本靠吼的尴尬,反正后堂也就他一个人,这些差役少了避讳,可以随便进出。 两人跑到书房,见寒云手中拿着一块金色的小锁,眼睛一亮,月钱有点着落了。 “接着。”寒云直接将金锁扔给熊大。 “谢,县公赏赐。”熊大拿起来就咬了一口,软的,真金,估摸着有个一两,可以换铜钱六千多文。 “你想屁,让你拿去换成铜钱,这是本县的家当。” 两人拿走金锁,出门嘟嘟囔囔“县公的不就是县衙的吗?” 差役的话没错,大唐贞观初期,地方官员没有月俸,品级官员的收入原则上只有职分田。 寒云现在从七品下,分职分田三百亩。大唐一亩田,约五百四十平米,粟米产量平均为一石,折唐制120斤(折算为后世的亩产量为合斗米五文,三百亩粮食值铜文,等同于后世的元。 这便是寒云在大唐当一个从七品下县令的年收入。但是这份年收入他还需要养全家,以及一些差役和仆役。若是职分田欠收,县令的年收入同样会受到影响。 所以,大唐的地方官很穷,靠职分田根本不够,便打起了税赋的主意,于是各地会在上缴户部的税赋外另外增加,由此养活县衙的一干人等。 第4章 第一桶金 两差役走后,寒云叫来了录事,提取了云阳县的账本、户籍册、税册、舆图。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整个云阳县现今户三千二百六十三,口一万八千二百七十二,自突厥南下至今不过半年,人口竟然少了五成,从一个堂堂的上县变成了中下县。 再看一下粮食产出,更是惨不忍睹,粮食收成少了六成,大量田地荒芜,怪不得钱万贯看上了这些永业田。其他工、商各业情况也是堪忧。 基本上自从突厥退走后,整个云阳县完全是放养,泾阳县压根就没怎么管过,他也不想管。毕竟泾阳县在突厥南下的时候,还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胜仗,县城损失不大。 寒云也是好奇,再如此下去,百姓不是变成流民涌向长安,便是激起民变。不管哪一种情况,李世民都会毫不犹豫砍下自己的脑袋。 云阳也不是没有好处,一来此地归属雍州管辖,属于京兆之地,按大唐律法不得封地,故而此地并无皇亲国戚、各种乱七八糟爵爷的封地。 二来上次突厥人南下,把此地的世家门阀全都吓跑了,只留下一些像钱万贯此类根基不深的富商。寒云真心治理不会遇见太大的世家和勋贵阻力。 尽管如此这口锅不是一般的黑、一般的大是铁定的事实,搞不好就要掉脑袋。 “神啊!请赐予我力量吧。”寒云只能仰天大呼。 “嘟嘟嘟……嘟嘟嘟……”寒云脑子里响起了手机铃声,第一反应是不是幻听了,安静少许手机铃声又响起。 环顾四周,甚至在身上搜索,一目了然的书房中,并没有手机这玩意儿,但是脑中的手机铃声却没有断过。 于是干脆跑去寝房,铃声还是那么清晰,直到他把自己脱光后,手机铃声仍旧。 “奇了怪了。谁特么的手机掉了。”寒云无奈吼了一声,莫不是还有人穿越而来吧。 完球了,脑子出问题了,烦人的铃声跟着他又回到书房。 “再响我就接了。”寒云刚想到这里,脑子里传来接通电话后的声音“卧槽,这玩意儿还能接通,不知道拨通哪了?” 寒云一愣,和手机回放自己的声音一模一样,于是呼叫“喂……喂……喂。” “别喂了,我能听见。”脑子里有声音回应。 完球了,不光脑子出问题,耳鸣也来了,寒云一下软在书桌前,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 还没想着回报大唐,身体先垮了。再见了,心爱的大唐;再见了,未过门的老婆。 脑子里的声音又响起“你是不是出车祸了?我能感觉到你情绪低迷,意识混乱。” 寒云开个玩笑“我也想在大唐出车祸,问题是有车吗?毛都没有。” “大唐?不夜城,洗浴中心,还是会所?要不要我给你叫救护车。” “好啊,地址是雍州云阳县衙门,你来吧。哦,对了,不能超光速的救护车别来。来了也到不了。” “哦,明白了,我还是给你联系精神病医院。你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吧?莫要医院的车到了,抓错了人。” “我叫寒云,来吧!接我回二十一世纪。” 脑子里的幻听突然安静了,寒云也不在意,就当是和ai脑残侃大山。 片刻后,脑子又来了声音“我明白了,我俩是同一个人,怪不得声音一个样,我也叫寒云,市机关单位上班,号称最牛临时工。” 咯噔一下,寒云发现一切不是幻听,因为对方说话的条理、逻辑性都很强,而且他的名字和上班单位与自己一致。 于是经过长达半个时辰的友好交流,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脑子里的声音来自二十一世纪。 在那个时空中,他活得好好的,而身处大唐的自己仅仅是复制了一份灵魂和记忆,附着在这副身躯之上了。 又经过半个时辰友好交流,当寒云看着书房中出现的那条印着大象鼻子内裤时,泪流满面,就是他后世珍藏的内裤。 另一方的寒云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大唐砚台时,反应迅速,高呼一声“发财了。” 两个不同时空的大脑不但可以连线,还能传送属于自己的物品。顿时两人大呼,两个时空的寒云新纪元从此开始。 大唐,让我寒云亮瞎你的眼。李青云,呵呵,你还能跑脱吗?可惜了老李家的公主还未成年,封王封爵近在咫尺。 后世突然来了一句“前生,我发现你不对,作为一名县令,不想着治下的百姓,竟然满脑子的美色和权力,我鄙视你。同时也羡慕你。” 寒云一愣,顿觉心灵深处有什么觉醒了,对,曾经年少的抱负,尽管被官场人情磨去了棱角,金钱权力浸蚀了灵魂,可那颗种子还在,只是在努力寻找发芽的土壤。 “后世,谢谢你的提醒,也许年少的抱负在你那里永远不能实现,但是命运和我俩开了一个玩笑,那就让我们一起改变大唐,让华夏永驻巅峰。” “第一步,打造一个不一样的大唐云阳县。”后世答道。 一夜未眠,两人商量出云阳县的发展规划,一种避开世家门阀的模式,打造一个计划经济下的大唐最强县。 对此两人充满信心,按照人口来说,如今整个大唐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一个一线城市人口,云阳县比大多乡镇都还小,凭着在市机关的工作经验,带领一个乡镇发展,不算太难。 最关键一点,后世的物资不能冲击大唐百姓的生存,否则按照后世的生产力,养活全大唐不到两千万的人口简直轻而易举,但是由此会严重破坏大唐的经济结构,最后必定经济崩塌,民不聊生。 首先要解决生产力和生产效率的问题。只有提高生产力和生产效率,才有富裕商品和人力,才能形成商品流通,增加社会财富。 若仅靠卖一些后世的稀奇珍品和制造一些大唐的奢侈品,无非是把财富从有钱人手里转移到自己手里,富了自己,并未增加社会财富,只是转移社会财富,严重一点会造成大唐通货紧缩,对整个大唐百害而无一益。 寒云收到了后世采购的胡椒,这玩意儿在大唐价比黄金,通过胡商洗白后,低调又不显富。 寒云打算找一个有实力的胡商,每月固定供货唐制五斤左右,值五百贯铜钱,折合后世八十万元,在大唐已经非常滋润了,算做他的零花钱。 再搞一些酒水,香水,化妆品,玻璃制品等等,用作打通关系的礼物;牙膏、牙刷、食盐、铁锅、调味品等这些是改善生活的物品。 至于高产粮食种子和农耕用具,他计划先在云阳县试播和试用,待成功后再上报朝廷,全境推广。 毕竟寒云不是来大唐受苦,他有权享受生活,而后世将得到唐制陶器、书画作品等等,由此形成一个经济的循环。 天色刚亮,兴奋一晚的寒云走出房间,努力呼吸着大唐没有污染的新鲜空气,这一天是大唐寒云新生的一天。 这一天,后世已经在给他收集必要的技术资料,以及调取各地的经济发展模式。 刷了牙,喝上牛奶,吃上面包的寒云,无比惬意,只是心中纳闷,卧龙凤雏呢?特么不会是拿着金锁跑路了吧,就一两黄金值得吗? 第5章 人心凝聚 吃完早餐,寒云准备上街去看看,来到大唐,除了县衙,他还未真正见过古代的民俗民风,市井建筑。 刚出县衙大门,就见熊大和熊二气喘吁吁跑来,一副刚跑完马拉松的样子,两人身上还各背一个大包裹。 “县公人见寒云出来,赶紧打个招呼,靠近县衙的门沿,一屁股坐下,喘着大气。 “两个兔崽子,换个铜钱咋消失了一天一夜。难不成还跑去了长安城?”寒云上去一人轻踹了一脚。 他发现这种交流方式,下属似乎很受用。也是拉近他和下属关系的手段。 熊大总算换了一口气,憨憨一笑“县公乃神人也,卑职正是去往了长安城。” 寒云听两人放下包裹的时候,砸出哐当哗啦啦的声音,猜出里面是铜钱。 “为何要跑去长安城兑换铜钱呢?” 熊二解释道“县公刚来云阳有所不知,本地的钱庄早就跑了,要换铜钱只能给那些富商兑换,他们要扣两成。况且昨日我等罚了钱万贯,这些富商不一定会换。” “所以你俩就去了长安,泾阳不是更近吗?” 熊大哎了一声“泾阳的差役和钱庄都认识卑职两人,怕换了铜钱被泾阳令找个理由给扣缴了。” “当真是本县的卧龙凤雏啊。你俩一天一夜都在路上跑,扛着几十斤重的铜钱?” “路上遇见好心的车辆带一程,不过卑职未花一文钱,收钱的卑职都未坐,宁可走路。” 寒云很难想象欠薪半年的差役,还能有这一份忠心。 “你俩出去一天,可曾吃饭。” 两人一听寒云的话低下了头,熊大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昨晚实在是太饿了,就在长安吃了一顿,花了十文钱。县公,你看能不能从我俩的月钱中扣除。” 第一次看见两人是昨日升堂,给他的感觉就是两混子。 李青云拔刀的时候,两人明知打不赢,也要拔刀挡在前面,令他刮目相看,也是敢直接扔一两黄金交办两人去兑换的底气。 而今,为了办好此事,多兑换一些铜钱出来,两人往返长安五十里的路程,还大部分是靠双腿,仅仅是一天一夜花费了十文钱,居然如此自责。 “好了,其他的不说了,你俩现在就去睡觉,今日本县亲自下厨做菜,另外叫来还在县衙任职的人员,今天发钱。” 寒云提着两个包裹,四十斤重,沉甸甸的。 寒云没有看见,熊大和熊二的眼睛湿润了。两人也未看见,寒云的眼睛湿润了。 寒云叫来录事,让他带着一名典狱和五百文钱采购粮、鱼、肉、蔬菜和酒水,再通知县学堂的博士和助教一起过来。 如今衙门除了他就剩下九个人,这些人就是他东山再起的班底。 熊大熊二睡了两个时辰,便被县衙中传来的香味弄醒。太香了,两个人对着灶神发誓,打生下来就没闻到过如此香的饭菜香味。 两人从公房穿好衣物急忙赶去公堂,只见几块条石上搭着一扇不知道从哪里拆下的门板,搭成一个半人高的桌子。桌子四周放着一些方石,上面还有厚厚一层干草和布料。 香味就来自于门板上摆好的菜肴。 公堂公案上,堆着一堆铜钱,那就是他俩连夜从长安兑换回来的铜钱。 “好了,那个谁,你去把县衙大门关好,再把这张告示贴上。”寒云指着一个穿着典狱服装的年轻人说道。 他刚来这里,不认识这些典狱,只知道四人从县衙牢房出来,乍一看还以为是犯人越狱了。 “回县公,卑职丁浩。”自称丁浩的典狱赶紧接过告示跑去门外张贴,回来锁紧了大门。 告示上书“县衙组织学习,今日暂停办公。” 堂上九人不知所措,拥在一起。这些人未曾见过围一起吃饭,还是和县公一起,故而谁都不敢先坐。 “都看什么,再看菜都凉了。孔博士,年纪最大,来坐我身边。其他人都年轻,随意找位置。”寒云招呼着。 孔博士战战兢兢坐到位置上,并不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而是被吓的。 当听录事跑来说县公召集,没在意,心中抱怨,新官上任都几天了,终于想起老朽了。 进门看见满桌的菜肴,色香味俱佳,觉得不可思议,县衙不是都穷得揭不开锅了吗? 晃眼一看,公案上全是铜钱,顿觉两腿发软,半年了终于见到月钱了。 再后来见寒云端着盘子上菜,怀疑是不是老眼昏花,一问此人果真县公,要不是助教扶着,当场就软地上。 “熊大,熊二,开酒。”寒云热情招呼着。 “好呢。”两人一脸笑容,憋屈了半年的笑容此刻绽放。 “第一碗,本县敬各位,敬你等在云阳危难之际,仍坚守在岗。”寒云起身举碗说道。 众人纷纷起身“同敬县公。”一碗米酒下肚,人心暖热。 “第二碗,本县敬云阳之未来,必成我大唐最强之县。云阳之百姓,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 “同敬。”众人高举酒碗,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县公讲的太好了。 “第三碗,本县敬我大唐。愿我大唐国泰民安,关河宁静,四方来贺。凡日月所照,皆为唐土,江河所至,皆为唐臣。” “同敬。”众人这一声喊得无比洪亮。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寒云坐下,众人方才坐下。 这些已经畏缩了半年的躯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肩平腰直,两目有神。 虽然不知接下来县公如何安排,仅凭刚才县公敬酒词,也能听出,县公定是抱负远大。加之昨日审案一事早已传遍整个云阳,此刻寒云更有一个青天的光环加身。 还有平易近人的人格魅力,这些人找不到任何借口不好好干,不拼命干。 “我的娘啊,自打娘胎起,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一名典狱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想好好回味菜肴的香味。想着半年来,吃食还不如往昔牢房关押的罪人,真是感慨万千。 “孔博士,慢慢,别把你老噎着了。学有所教还得靠你大力推进。” “老朽在风烛残年还能吃上如此美味佳肴,就算马上死也算值了。” “孔博士,你这话就不对哈,罚酒。县公要你做事,你怎么想到死呢。” “对对,老朽失言,该罚,该罚。” 寒云看着熊大和熊二竟然哭起来,不禁好笑,问曰“你俩哭什么?” “卑职怕再也吃不到如此美味了,故而哭啼。” 寒云一想,也对啊,干脆把县衙的食堂搞起来,现在不缺钱。 “本县看过户籍册,你俩是亲兄弟,家中还有一母杜氏,不知令堂可好。” 熊大一愣,县公怎想起问母亲的事,答曰“身体尚好,如今在家帮人做点女红。卑职两兄弟也有半年未给娘亲钱财,是为不孝。” “本县决定在县衙开设食堂。凡县衙官吏、差役一律免费,且按照早、中、晚供应吃食,若有夜值供应夜食,就按照桌上这种口味来做,只是每餐没有这么多菜。” “哐当”众人拿在手里的筷子纷纷掉地,以后天天都能吃上如此美味,还一日三餐,夜值还有夜食。 “就请你俩的娘亲来做厨娘,按月领月钱。回去和你娘亲商量一下。” 两兄弟呆了,也知娘亲弄不出此等美味“县公,娘亲肯定愿意来,可是这等美味恐怕做不出来。” “这个啊!我亲自教,不太难。” “当真。” “本县一言九鼎。” “县公告辞一下,卑职这就去把娘亲带来。”熊大起身抓起熊二就跑。 第6章 我从不画饼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剧照) 两兄弟回到家见到娘亲,来不及解释,熊大背上娘亲就跑,熊二在后面跟着。 杜氏急啊,一路都在问“你两兄弟是不是惹祸了,这是要带着为娘逃跑吗?” “娘,你看我们是去城外的路吗?这是去县衙。” “你俩是不是偷喝酒了,背着为娘去往县衙何事?就你们那县衙,人都走光了,就你俩老实还留着,要不是半年来为娘帮人做工,我们一家早去和你爹团聚了。” 杜氏在儿子背上,下又下不来,两儿子也不解释,自顾背着她风快向县衙而去。 看着是去县衙的路,杜氏也放下心来,倒是引得路人猜测以为杜氏突发疾病。 一进县衙,杜氏瞬间懵了,县衙公堂不升堂,一群人围着一张门板在吃饭。 “娘,我领你认认新任县公。”熊大领路走到寒云前面鞠躬致礼。 “民妇杜氏见过县公。”杜氏读过几本书,学过礼节,弯腰行了一个女子礼。 “本县所说之事你可同意。”寒云问道。 杜氏回头看着两个儿子,尴尬一笑“让县公笑话了,两兄弟回家啥也没说,背着我就往县衙跑,不知县公找民妇何事?” “也不急,熊大把你的石凳搬过来,就挨着孔博士。你自己再去垒一个。”寒云指了指孔博士一边的位置。 杜氏一看,那不就是酒宴的上位吗?她一个民妇何德何能坐此位置。 “使不得,民妇就一低贱之人,那能挨着夫子坐,还是上座。” 寒云摆了摆手,“尊老爱幼是我大唐美德,你虽身体硬朗,但也四十有余,也是长辈,所谓长者为尊。” 杜氏见县公如此坚决,也就摸索着过去坐下,极度约束,浑身不自在。长这么大从未和一县之主一起吃过饭。 “你尝尝这些菜,我们再说商议之事。大家继续,不要浪费粮食。” 众人一听,心里嘀咕多看不起我们,就这还能剩下,盘子上还有一滴油都算我们输。 “杜氏,你觉得此菜如何?” “嗯,好吃,民妇奇怪,云阳哪一家酒楼能做出此等菜肴,怕是在长安也未曾有过。” 熊二赶紧给杜氏夹上一块肉,自豪说道“这些个菜都是县公一人亲自下厨弄得,今天大伙儿都饱了口福。以后能不能吃上就要看娘你了。” “熊崽子,说话就不能明说,搁这给娘打哑谜呢,什么叫今后看我?” 熊大又给杜氏补上一根炝炒白菜“县公说让你在县衙当厨娘,每月还有月钱,这些菜都教会你。” 杜氏一愣,好一阵子都没回过神来,看了寒云一眼,马上避开,她觉得一定是做梦。 别说月钱,就算不要月钱,天天吃这些美食也是赚大了。 寒云点了点头,肯定答道“本县就是此意。目前县衙人手不多,你一个人应该足够,待以后人手多了,再给你增添帮手。月钱暂定每月二百文,可行?” 杜氏有点手足无措,她还是不相信这是事实,自从家里卖了永业田为两兄弟在县衙谋了一份差事后,全家除了两儿子的月钱,再无其他收入来源。 月钱二百文,几乎和两儿子的月钱之和相当,而且每日还有吃食。 不是真的,绝对是做梦。 “老大,你说娘这是在做梦吗?” 熊二悄悄靠近杜氏往胳膊上一拧,疼的杜氏哎呀一声叫出来,“老二,你胆子大了,娘都敢拧。” 熊二赶紧跳开,一脸傻笑“娘知道疼肯定不是做梦了。” “民妇答应,一万个答应。”杜氏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她看出来了,新任的县公当真是一个好人。 酒足饭饱,安排杜氏去熟悉厨房,拆去了饭桌,寒云回到公案,交代正事“本县接下来有几件事要宣布和安排,你等且听清楚明白。” “我等谨遵县公安排。” “第一件事,补发拖欠的半年月钱。此事我已经计算在册,由录事负责核发,你等先行领取,容本县先去茅厕一趟。” 本来挺严肃一件事,被寒云一说都哄堂大笑起来,好不爽快! 待寒云返回的时候,众人已经领好各自半年的月钱,寒云一看公案上还剩下一些铜钱,不禁感叹,这些人的薪酬当真太低了。 要想画饼,起码要让人看见面粉才对。那种拿着一粒麦种就开始画饼的行为,寒云是严重鄙视的。 “第二件事,我对你们的工作重新安排。” “熊大。” “卑职在。”熊大答应的清楚且洪亮,浑身都是劲。 “自今日起,云阳县执衣、问事、典狱三班通归你调度,负责全县捕盗、牢狱、掌刑、维序之事,下属编额十八人,可否做到?” “卑职定不负使命。”熊大抱拳致礼,内心充满激情。 “你既然领了三班之头,本县就给你的职位取名捕头。月钱定六百文。” “恭喜熊捕头。”众人纷纷给熊大道贺。 寒云又看向熊二,继续说道“熊二。” “卑职在。”同样洪亮且清楚的回答。 “自今日起,本县新建密探班,由你任班头一职,定月钱五百文。专职探听消息,掌控民情,秘查不轨,防范未来。下属编额五人。” 熊二抱拳“卑职定不负使命。” “恭喜熊班头。”众人纷纷给熊二道贺。 寒云又看向录事“录事陈文信。” “卑职在。” “你录事一职不变,除录事本职外,加主薄职责,定月钱八百文。” “卑职定不负使命。”陈文信未曾想到会加主薄职责,若是做得好,县公推荐,岂不是以后也是大唐的品级官员,暗自发誓定要干出一番成绩出来。 “孔博士、孙助教。” “卑职在。”两人齐齐回答。 “除去本职教导职责外,加职医馆、药材、卫生管制。月钱孔博士定七百文,孙助教定四百文。” “卑职等定不负使命。” 寒云安排完毕,补充一句“以上为暂定编额,今后视情况调整和增减。总之一句,干得好就奖励,干不好就换人。可明白?” “卑职等明白。” “熊大,熊二留下,其他人今日休沐,领了月钱,去放松放松。”寒云此话一说,众人哄堂大笑,三三两两散去。 熊大、熊二完全成了寒云的死忠,见专程将两人留下,知道定有重要事情安排。 “熊大,目前三班尚缺额十四人,我看上河村那些庄稼汉就不错,此番你去上河村招人。一家一丁者不招,兄弟录其弟,父子录其父,猎户优于农夫,年龄十六至三十之间。月钱定二百文。” “县公还有其他事项安排否?卑职这就去。” “你现在就去,县衙没有三班就没有威慑力,此事需尽快办好。” 见熊大离去,寒云把熊二叫到面前。 “密探之事非同寻常,故所招之人需了解其全部,熟悉其性格,可在城中孤儿或者乞丐中找寻培养,年龄大小,男女皆可,各行各业也可发展,可懂?”寒云详细交代。 “县公,这个卑职懂,便是刺探消息,潜伏卧底之事。” “哦,你干过?” “卑职曾在军中担任过斥候。” “甚好。所录之人基本月钱定为两百文,再根据刺探的消息另行奖励。你也需尽快办好。” “不瞒县公,卑职已经有了合适人选。” “熊二你当真令本县刮目相看啊。本县期望你的惊喜。另外,你去打听一下,最近是否有西边来的胡人商队经过,最好是波斯、大食人。” “巧了,还真有,明日有一支波斯来的最大商队将在云阳驿站留宿,后日前往长安。商队的主家叫阿拉丁,会讲唐话。” 寒云盯着熊二看了好一阵,心想这小子不错啊,消息打听的挺仔细。 “行,明日你帮本县请阿拉丁来县衙一趟。” “卑职领命。” 安排好一切后,寒云又去往厨房,给杜氏交代一番,至于那些调料,以后再慢慢解释。最后回到后堂书房,他准备联系后世,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第7章 皇帝的喜悦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小说角色形象照) 就在寒云和后世联系的时候,一封密函从云阳送到了长安皇城之中,放在了大唐皇帝李世民的书案上。此时的李世民还在东宫办公,太上皇李渊还霸占着太极宫。 密函封面的右下角有三条短斜杠,代表此消息为突发状况。 自从李世民同意了吏部的云阳令提案后,又遇见幽州罗艺造反,云阳一事也就未放在心上。 当接到内侍王德递上的密函,一看来自雍州云阳县,第一个反应恐要民变。 不禁脸色一沉,心里已经在盘算砍不砍云阳令的脑袋了。 刚改元贞观,罗艺就造反。李世民自认够大度了,登基之后不但没有追究罗艺的过往,还加封一品开府仪同三司,没想到这个小老儿还是反了。 李世民不得不怀疑去年突厥人长驱南下,有罗艺的参与。 在李世民的心中扎着一根刺,突厥、梁师都、窦建德之妻曹氏还有罗艺的串通勾结。 如此等于把大唐的北方防线整个暴露出来,任意一处疏忽都可能导致突厥人再次兵临长安。罗艺造反让他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大唐的北方防线岌岌可危。 所以他这段时间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王德,政事堂可有书谏送来。”李世民揉了揉脑袋,登基半年来,他感觉老了不少,也磨掉了不少杀伐果断的性子,倒是经常和一群文官御史磨嘴皮子,让他头疼不已。 “回陛下,先前,有五封奏折呈上,臣询问过,都不是紧迫之事。”王德回答,这些都是例行公务,他跟着陛下久了,早已习惯。 “朕要审批奏折,无事的话下去候着吧。”李世民慢步走向书案后,当了皇帝才知道,有批不完的书谏,讲不完的人情,扯不完的皮,救不完的灾,填不满的国库,推不动的政令,。 “回陛下,皇后来过一次,见陛下尚未下朝又回去了。太子殿下也来过一次,陛下是否宣召?” “不了,太子来恐怕又是给朕说老师管教过严之事吧,朕在他这个年岁的时候已经能帮太上皇分担一些政务了。这孩子,不让人省心啊。” “皇后那边?”王德试探问道。一般陛下心烦的时候,皇后总是能安定陛下的心情。 “召皇后前来吧,朕也好些日子没和观音婢说说心里话了。”李世民说完,打开了云阳密函。 半炷香的时间,王德进殿请奏,乍一看陛下,吓他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 见陛下紧握双拳,整个人都是一种亢奋的状态,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皇后来了吗?让她进来。” 德领命出去,心里嘀咕以往也未曾见过陛下见皇后如此兴奋,今日咋啦,等下注意伺候着,估摸着又要宣哪位臣子觐见。 “臣妾见过陛下。”长孙皇后一进书房就感觉气氛不对,没见陛下吹胡子瞪眼,倒是满脸笑容,这是有什么喜事吗? 李世民不管王德就在一旁,两步上前拉住长孙皇后的双手“观音婢,朕给你讲,今日终于有件高兴的事。这小子的话都说到朕的心坎里了。”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长孙皇后不清楚陛下口中的小子是谁,肯定不是朝中的大臣,用小子称呼定是年轻一辈,难道是兄长家的冲儿? “观音婢,你坐下,朕给你念念,同乐。”说完打开云阳密函读起来 “这是第一句第一碗,本县敬各位,敬你等在云阳危难之际,仍然坚守在岗。” 长孙皇后一听,抿笑一下“这不是敬酒词吗?听来应该是云阳令。是雍州那个云阳令吗?” 李世民只是微微一笑,道“此话看似朴实无华,却是一句就收买了人心,此人可期。” “后面应该还有吧。”长孙皇后不善酒也知道后面最少还有两碗。 “第二句第二碗,本县敬云阳之未来,必成我大唐最强之县。云阳之百姓,学有所教,劳有所得,病有所医,老有所养,住有所居。” “哦!”这句长孙皇后有点不淡定了,要说此话出自宰相和各部尚书之口,倒也正常,偏偏出自一个县令之口,就不得不让人敬佩了。 “看来这个云阳令颇有一些理想。不知道长安令和万年令听了做何感受?臣妾迫切想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观音婢听好了,第三句第三碗,本县敬我大唐。愿我大唐国泰民安,关河宁静,四方来贺。凡日月所照,皆为唐土,江河所至,皆为唐臣。” 哗啦,本来端坐着的长孙皇后,猛然起身“恭喜陛下寻得良臣。打算召云阳令入京吗?” “不。到底是庸臣还是良臣,朕很期待一年期满后的云阳县。” “其实臣妾知道二郎心中已有定数。” “朕当真是什么也瞒不了观音婢。”李世民此刻心情大好,又不自觉拉上长孙皇后的双手。 突然李世民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头,这事怕不会如此顺利。 长孙皇后随口问了一句“不知云阳令出身何家?想来也是名门望族之后吧。” 李世民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寒云家世,只知道吏部推荐任职官员就他一人。 “王德,你去一趟吏部,把雍州云阳令的卷宗给朕带来,要快。” 半炷香后,王德拿着寒云的官员卷宗返回复命。李世民看了半天,感情寒云就是雍州三原县一个落没寒门子弟,按卷宗上来看,待补一年,压根就没当过官,怎会说出这些话。 这才第一次上任,而且还是靠着隐太子一党官员推荐进的待补名额。 “朕知道吏部为何推荐此人上任云阳,原来如此。” “除了三句祝酒词,可还有其他的事。”长孙皇后突然问道,他也看出卷宗记录和感觉完全相反。 “还提到上任第三天审理了一件案子,因为涉嫌其本身,云阳令就以被诉人的身份接受了民女李青云的询问。当然最后案子处理得当无懈可击,堪称狱讼典范。” “臣妾怎觉李青云的名字在哪听过?对了,是刑部李尚书的长女,听闻此女武力不凡,且通兵事,颇有李靖和张出尘的风采。” “咦!”李世民越看越稀奇,刚才看着三句祝酒词就兴奋忘记看后面了,这才看见,李青云跑去云阳县竟然是逼着寒云退婚。 “观音婢,如今年轻一辈都这么豪放吗?”李世民不解。 “臣妾倒觉得不及二郎。二郎可记得初次见面就牵臣妾的手。”长孙皇后又是抿嘴一笑,绝不露齿,也不出声。 “那倒是,朕的风采岂是他人可攀。李靖与一个毫无根基的没落寒门联姻却是为何?” 李世民说完,捋了捋他标志性的胡须,来回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难道他怕朕……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谋划到朕头上了。此番朕定不能如他所愿。” “王德,宣刑部尚书李靖即刻觐见。”李世民抬头说道。 “臣妾先行告退,若是有云阳令的消息,还望二郎告知,臣妾也好奇的很,很想知道大唐最强县是何样。” 第8章 李靖的迷惑 一炷香后,李靖觐见。在他的印象中,自他上任刑部尚书后,还是第一次被单独召见。 李靖心中有点小小的担忧,难道陛下要用兵了。可如今大唐尚不具备对外用兵的准备,若是如此,定当劝阻陛下韬光隐晦,万全之下再全力出击。 “臣刑部尚书李靖觐见陛下。”李靖瞄了一下书房,见无任何凌乱之处,放下心来,想来不是什么让陛下大发雷霆的事。 李世民转过身来,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稳如泰山的表情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不到三十岁男子的脸上,但,他是皇帝,不能将喜怒哀乐表于脸上。 李世民靠近李靖,上下打量一番,心中却骂了一遍“老谋深算的家伙。” “药师掌管刑部,乃我朝狱讼之重地,不知药师可曾习惯。”李世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李靖心中嘀咕,习惯才怪,让我一个带兵之人去管刑部,恐怕另有缘由吧,嘴里却说道“臣说不上习不习惯,但凡能为我大唐有所贡献,臣都能习惯。” “那就好,最近有一事找药师商议。朕欲下诏庶民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五岁以上没有夫婿的,州县官府安排按礼节仪式订婚、迎娶;家穷不能自行聘娶的,由同乡的富家与亲戚资助送亲;鳏夫六十岁、寡妇五十岁和已有子而能守节的孤孀,不强求。” “民间婚嫁之事,当归礼部主管,臣乃刑部尚书,议论此事恐有越权之嫌,望陛下明断。” “朕自然知道。朕想问,倘若朕将庶民改为了天下,不知药师可有意见。朕可听闻药师长女年满十七岁,尚未婚配。”李世民心中暗自得意,就看着李靖怎么一步一步落入自己的圈里,还是那种他自己套自己的圈。 “家中长女确未婚配,但已订有婚约,尚未迎娶而已。”李靖预感不好,陛下怎想起问家中长女婚配之事,他不会想……不会,不会,大唐同姓不可婚配,应该不是。 “朕听闻药师长女名青云,武艺不凡,通晓兵事,颇有其高堂之能。朕就是好奇,天下男子有哪一位入得了药师之眼。朕可知道,知节、敬德、叔宝的儿子没少被她揍过。” 李靖一听冷汗直冒,谁都知道皇后一向看中女子品德,像青云这样的女子就是一个异端,难道说动陛下要青云弃武习文,在家女红。 “是臣管教不严,臣回去定严加管教,青云绝不再犯。” “药师误解朕的意思了,想我大唐以武立国,无论男儿还是女子皆能骑马杀敌,如此才能保我大唐安稳,你本善于兵事,无需朕说透。” “那陛下的意思是?” “说另外一件与你刑部有关的事,若是男女定有婚约,而后女家悔婚,当如何处之?” “当处杖刑六十。陛下不会是专程考核臣律法吧?”李靖感觉今日之事定和青云有关,又特意提及女方悔婚,联想到女儿这几日的表现,还曾经失踪了几天。 “非也,药师乃肱股之臣,朕相信如遇狱讼之事,定能依律而行,秉公办理。不知药师可知雍州云阳县。” 李靖越来越迷糊,今日陛下说话怎如此跳跃,前后的话似乎根本没有联系嘛,答曰“臣知云阳如今正在修生养息,恢复民生之中。” “我就实话实说吧,云阳目前地广人稀,朕有心恢复民生,是故在二月重建云阳官治,但你也知道,如今国库空虚,导致各地官吏缺编,而京中待补官员千人竟无人愿去地方为官,此风不仅文官,连武官也是,朕痛心疾首。” “陛下,你就直说吧,臣听得有点绕,但凡陛下需要,臣义不容辞,绝不推脱。” 李靖实在受不了了,绕了半天不就是要他表态吗?打心眼里,就算让我去云阳带几百府兵,感觉都比在刑部憋着舒坦。 李世民一看入套了,顺着李靖的话说道“药师去往云阳镇守,岂不是牛刀杀鸡,大材小用了。朕想从年轻一辈中选拔人去,一来锻炼练兵的本事,二来也威慑云阳宵小,免生变数。” 李靖听出意思了,是想让秦王一系的年轻一辈去挣军功吧,可放眼望去,如今年轻一辈似乎还不堪大用。 尉迟家的大郎,和他爹一个样,只可为将不可帅,单独领兵非出乱子不可,秦琼家的又太文弱,程家的还是算了吧。 “臣恐一时想不到年轻一辈有合适之人,要不从十二卫中挑选,定能寻得领兵之人。” 李世民听完摇了摇头,一来是对李靖意见的否定,二来的确年轻一辈难堪大任,这些老家伙们还得上阵杀敌一阵子。 “朕心目中到有一个合适人选。” 李靖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大唐半壁江山都是陛下打下不假,可毕竟如今贵为天子,兵事虽说并未荒废,军中年轻将领难不成陛下还能都认完。 “请陛下明示。” “朕看李青云就不错。” 李靖倒吸一口气,什么情况,陛下这是闹得哪一出啊“不可,女子之身怎能领兵,万万不可。” 李世民呵呵一笑,而后脸色一变“怎么?药师这是看不起朕的三姐吗?” 李世民的三姐,平阳公主。李渊起兵之时,平阳公主在黄河南岸接应,而后和李世民一道攻破长安,可谓立下不朽功勋。 其后北上独守娘子关,保护大唐后背,才有李渊安坐长安,李世民兵发洛阳,李靖出四川沿长江东进,一举问鼎天下。 可以说,大唐能问鼎天下,李渊、李世民、平阳公主缺一不可。可想而知,平阳公主在李渊和李世民心中的地位。 “臣非此意,青云怎配与平阳公主相提并论。” “朕看好她。朕意已决,封李青云宣节校尉正八品上,领右骁卫两百骑,进驻雍州云阳县,兵事独断,民事受云阳令管制。圣旨即刻下达,药师还是先行回去准备接旨吧。” “臣告退。”李靖已无心再和陛下争辩,急着回家问问青云离开的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着李靖郁闷的样子,李世民发出呵呵一声,心里暗爽“李靖也有被我李世民谋划的一日啊。” 第9章 怎么会这样 (提醒本章有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剧照) 李靖刚跨进府中,官服都未脱去,冲着内堂便大喊,“青云可在,让她出来见我。” 丫鬟见主家怒气冲冲,赶紧跑去后堂寻得大娘子。李青云还未出来,倒是夫人张出尘闻声而来,一看李靖怒气冲冲,想来定是朝堂之中又受气了。 玄武门一事,李靖虽保持中立,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得罪了太上皇和秦王一系的人。 加之李靖在李渊起兵的时候曾经秘密去往洛阳欲告密,却被李渊抓回差点砍了。而后进得秦王府成了李世民的幕僚,却又被李渊重用,又和李世民脱离了关系。 玄武门之变前,李世民私下相会,暗示让其支持,李靖却来了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几方都不得罪,那方胜出他都无损。 结果李世民胜出,虽然看中他的才能,但是那帮提着脑袋发动玄武门之变的秦王官员不干了,以至于李靖一直在朝堂上不受待见,总之一句,大唐若无战事,他李靖就是个透明人,战事一开,大家把他看得比谁都重。 张出尘前来安慰一句“夫君朝堂受气可不能在家里发,否则老娘也不是好惹的。” 李靖虽然指挥千军万马,势如破竹,但说单人武力,真不够夫人看,所以该怂一定要怂。 “夫人说笑了,为夫岂敢在家里撒气,不知道青云闯了什么祸,被陛下知道了。”李靖尴尬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的态度很老实,绝对没有对夫人发火的想法。 “难道青云闯祸了?是揍了程家大郎,尉迟家大郎,还是秦家大郎?” “都不是。” 张出尘看着李靖,感觉有话藏着,一拍桌子“都不是,京城中还有哪家国公的公子配我家青云出手吗?不会是长孙家,房家和杜家那些文酸废物吧。” “夫人,都多少年了,你的脾气就不能收敛一下。” “呵呵,李靖啊李靖,当初不是你说看上老娘的脾气直率,爱憎分明吗?怎么,如今老娘人老珠黄,看不上了,喜欢娇滴滴的小娘子了吗?” 李青云恰好出来看到这一幕,真是好笑又好气,父亲和母亲整天打闹,反而显得府中热闹,不像其他国公府死气沉沉,里面的人总绷着一张脸。 “娘,你又欺负爹。爹你不要怕,女儿永远站在你这边。”说完李青云还挺起胸膛坚定站在李靖身边。 “看你说的什么话,爹让你娘欺负一下又如何,又不掉几斤肉。爹愿意。” “好,当女儿没说,下次女儿坚决、肯定、一定不会救你。”李青云没好气,每次都被出卖,不过每次都因为这样大家抿笑而过,其乐融融。 “青云,你和爹说说,前几日是不是去了云阳?”李靖盯着她。他知道女儿从来不会对他说谎,就算闯了再大的祸事也不会。 “是啊,前几日我先去了三原县,查清楚那个叫寒云的家伙,就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他爹去世后,留给他的家产全被挥霍一空,若不是走了狗屎运补了云阳令,怕早就饿死了。” “你知道这件事了?”张出尘瞬间明白青云跑去三原县是何原因。定是前几日她和李靖就此事发生争执的时候被青云听见了。 “青云,别怕,这件事娘占你这边。你说你爹也是领兵打仗之人,怎么在这件事上犯这些错误。” 李靖郁闷,领兵打仗和联姻有关系吗?还不是为了避开当初两派用联姻拉拢他,不过他可不敢和夫人发脾气,只能轻声道“你让她把云阳县的事说完。” 于是李青云把发生在云阳县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 “哎!我们这婚怕是退不了了。”李靖叹了一口气,也想不通就寒云这种货色怎入得了陛下的识才之眼呢? “他敢不来,我可警告过他,若是月内不来退婚,我就送他去宫里当……” “胡闹,哪有女子的样子。”李靖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特么还跑去威胁。就算寒云再怎么不济,这件事上寒家没错,李家理亏。 “寒云那小子不用来,你倒是要去云阳了。” 张出尘和李青云同时大呼“不会想把女儿送去完婚吧。” “陛下已经知道这事了,稍后圣旨就到,准备一下接旨吧。”李靖并未打算详细解释,让这个任性的女儿着急一下。 “爹,娘,不能这样啊,女儿死也不嫁那个纨绔。”李青云这下真急了,若是爹娘逼她嫁人,她要是不愿意,这事就成不了,若是皇帝下旨,不去就是抗旨,就是他们李家上下一干人等的事了。 正一筹莫展的时候,门口宣旨内侍拿着圣旨前来。 “刑部尚书李靖长女李青云接旨。” “臣李青云接旨。”李青云站立恭恭敬敬致礼,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一向坚强的她此刻眼泪汪汪,就差最后一点情绪铺垫。 门下刑部尚书李靖长女李青云,通晓兵事,武艺不凡,朕甚喜,特封宣节校尉正八品上,领右骁卫两百骑,三日内领兵进驻雍州云阳县,镇守要镇,兵事可独断,如遇民事,听从云阳令管制。 “臣接旨。”李青云听到最后一个字都未提赐婚之事,搞半天爹在忽悠她。 一听让她领兵镇守云阳,顿时高兴起来,至于驻地云阳和什么民事听从云阳令管制早就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现在她是堂堂正正的大唐正八品上的武官,领兵两百,全都是骑兵。右骁卫又是爹带过的兵卒。怎么看陛下都是向着她的。 最关键是尉迟家、秦家还是程家那几个家伙,再也没法说她能打,可惜是女儿身,永远不可能领兵打仗。 待宣旨内侍一走,李青云立刻抱住娘大呼“娘,陛下让我领兵了。” 李靖听着怎么都觉得陛下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暗地在撮合寒云和青云,到底陛下看上寒云哪一点呢? 李靖故意咳嗽两声,示意小声一点“都是领兵之将了,还那么不稳重。将者……” 李青云赶紧上去拉着李靖的手,“爹,女儿知道,我都倒背如流了。” “兵法在于灵活运用,因……” “女儿明白,女儿这就去准备,早日去兵部报道。” 李靖也是叹了一口气,对夫人说道“想不到我李靖两个儿子不善兵事,倒是女儿走上了我的路子,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张出尘呵呵一笑“儿孙自有儿孙福,女儿终于达成所愿,也算了了一件事,可为什么是去云阳,难道陛下还有其他意思。” 李靖背着双手,仰头望向天空,长叹一口气“也许此子会给我们天大的惊喜也说不定。走着瞧吧。” 第10章 一团糟的云阳县 云阳县衙的书房里,书案左边是大唐云阳县的田地、人口数据,右边是后世传来的云阳镇数据。 对比了一下大唐云阳县舆图和后世的云阳镇行政区域图,辖区大致相等。后世的云阳镇七十五平方公里,人口五万七千人,耕地八万二千亩,按照大唐的面积折算亩数便是十万二千五百亩。 云阳田契统计,全县留有官田一百八十顷,分出永业田六十顷,口分田二百五十六顷。全县田地五万亩,前年产粮(唐初长安附近的粮食主要是粟米、大豆)三万八千石,人均每年才两石多一点,按唐制也就二百四十斤多一点的口粮。 若不是去年云阳受突厥掠夺,皇帝免了云阳的丁租二石,百姓早就成了流民逃离家乡了。 此刻的寒云头大,万万没想到,一县近两万人会穷成这样,用贫困县来形容都太过奢侈。 若是今年再秋粮歉收,不用想寒云也知道,没粮的百姓定会涌去长安城,李世民的屠刀还是会砍到自己的脖子上。 而今春播将至,寒云觉得不能再等了。 快步走到前衙,见录事陈文信在公房翻阅卷宗,不禁好奇,领了月钱不是给他们放了一天的休息吗?这家伙还自愿加起班了。 见其在纸上写满了汉字数字,好奇问道“陈录事,你不去放松一下。这是在统计什么吗?” 寒云突然而来打断了陈文信的动作,抬头一看是县公,起身施礼“县公,属下只干录事差事的时候,这些卷宗大多誊抄过,有些印象。如今翻阅细看才发现,其中问题很大。” “哦,你发现什么问题?” “按照前年记录,加之去年遭受突厥的掠夺,属下认为三成百姓家中已无粮,还有五成的百姓家中存粮挨不到秋粮收获。属下恐今年要出大乱。” 寒云虽然已见过陈文信,却不如今日般看得仔细。 老儒生的模样,留着寸余青须,三十刚出头,脸上被岁月磨出一层苍老的痕迹。 寒云找个书案坐上,他也很想了解一下陈文信此人到底如何。寒云放纵不羁的动作让陈文信大惊,心想县公有蒲垫不坐,唯独喜欢坐在书案上,有辱斯文。 “陈录事,本县见你写得一手楷体,做事也有章法。从年岁来说你算前隋朝的士子,不知你是在前隋朝参加的科举还是大唐武德年间?” 寒云的话似乎搅动了他内心的平静,陈文信捋了捋本就皱巴巴的衣物,坦然而言“属下在前隋大业年间和本朝武德年间均参加过科举。前隋还是京兆郡的乡贡,秋闱头名。” 寒云一愣,没想到小小的衙门录事还是一个大才子。 隋朝的京兆郡就是如今的大唐雍州,十多个县,算起来也有几百名学生,能在这些人里面拔得头筹,也算本事之人。 “后来的春闱如何?” “春闱。根本就未参加。” 陈文信说完此话,寒云从他的眼中看见仇恨。 “那是为何?” “家父在朝堂得罪了宇文老贼,整个陈家就我逃过一劫。后隋炀帝南下扬州,各地义军四起,当今天子打下长安,我才得以逃脱宇文老贼的迫害。” 陈文信说完仰天长叹一声后恢复了仪态,自觉在县公前失态,拱手说道“恕属下失态,都是陈年往事,如今前隋已亡,宇文老贼早已身死,本不该记得这些仇恨。” 寒云站起身在他肩膀轻轻一拍“无妨,有些事憋在心里久了,会出问题,说出来会好很多。既然你才学在身,武德年间开科考的时候,又出了什么事吗?” 寒云相信能考州郡第一名的,若不是家中遭遇不幸,定能搏得功名,混一官半职,何苦如今还是无品级的县衙录事。 “属下惭愧,武德科举属下乡贡都未考过,还是太上皇念及开国新朝,读书人少,准了前隋乡贡入朝为吏。” “难道大唐科考难于前隋?”寒云并未参加过科考,好奇问了一句。 “世家把控,谈何公平。”陈文信说完就后悔了,不知道县公是如何考取功名,万一也是依附世家之力呢? “属下说错话了,请县公责罚。” 寒云呵呵一笑,示意无所谓,想着后世的高考都做不到绝对公平,何况古代的科举。 “其实我这个县令也是待补了一年。不怕告诉你,乃是家父捐赠出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补云阳令而已。” 陈文信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赶紧拍回来一个马屁“属下在云阳担任录事也有好几年,见过的县令也有好几位,尚无人能与县公相比。属下只是想提醒县公,如有机会还是早些调离云阳的好,如今的云阳恐会……” “本县也看过那些数字,与你推测大致相同。本县已有谋划,此番找你,就是想听听云阳的各个方面,陈录事勿有保留。” 这一谈就到了入夜,若不是杜氏到处寻两人吃饭,还未察觉一席话足足聊了两个时辰。 云阳县没有五姓七望家族的势力,却有京兆韦氏勋公房的一系。 主家韦思言,说起来还是皇亲国胄,其堂妹和嫡妹都在李世民的后宫。堂妹韦珪,后来的韦贵妃,嫡妹韦尼子,后来的韦昭容。 两堂姐妹有一个共同点,嫁给李世民都是寡妇之身。韦贵妃还带有一个女儿,便是后来的临川公主。 韦珪夫君李珉起兵反隋失败被杀。韦尼子就更离谱了,嫁给了王世充的儿子王应玄,王世充兵败,王姓子弟押往长安途中全被暗杀。 去年突厥南下途经云阳县屠了韦家的庄子,抢了庄里的存粮,只有十九岁的嫡长女韦弦和三岁的庶出幼子韦坚躲在地窖中逃脱。 说起来以往挺有权势和财富的京兆韦氏一房,如今只留下两个孤儿相依为命,守着仅存的五十顷土地,还要防着二伯韦思齐和三伯韦思仁的窥伺。 从武德四年李世民打下洛阳后,韦思言就知道,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之间早晚有那么一天。最离谱的是,就是这一年,堂妹韦珪和嫡妹韦尼子,先后被李世民收入了秦王府。 韦思言属于那种极会审时度势的人,李世民加封天策上将后,立刻辞掉朝中官身,回得云阳老家,购置了五十顷田地,当起了田舍翁,不再过问朝事。 嫡女韦弦更是反其道行至,醉心于学识,成了云蒙书院山长傅奕(隋末唐初大学者)的弟子,也是云蒙书院的大才女,书院唯一一个,也是最年轻的助教。 至于田地单产如此之低,陈文信给出的解释很简单,虽然云阳按律分配了田地,百姓手中的田地大多是瘦田,有些甚至都不能称之为田,自然能产粮食的田地更少了。 寒云有了打算,是时候上门拜访云蒙书院的大才女,韦弦。 第11章 云阳四富商 了解完云阳的大致情况后,寒云心里有了打算,想通从何处着手。手中有两张王牌,一张是官田,一张是韦家。 大唐的官田耕种使用劳役,抽调周边的庄稼人耕种,不但没有粮食收成的回报,耕种之人还得自己带口粮。 就因为离家近,也没有什么危险,反而周边的百姓都会抢着服劳役,不缺耕地之人。 问题也出现在这里,毕竟不是自家的田地,粮食产出又和自身无关,耕作的责任心可想而知,所以官田往往是肥田,却产粮最低。 寒云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将劳役耕作变更为领取月钱的薪酬模式。首选之人便是全县三成已无存粮的农夫之家。至于五成存粮挨不到秋粮收获的百姓,在早熟玉米面前,都不是问题。 云阳县一但天色暗下,就像按下了时间暂停键,街上静悄悄,看不见人影。以往云阳县繁荣的时候,尚能在夜晚看见莺莺燕燕之处花红酒绿,街上马车来往。 如今萧条,县衙巡街的差役都没了,大部分人家早早关门,守着自家的宅子,数着手中紧巴巴的钱财和粮食过日子。 此刻若是家里还点着油灯、蜡烛的,八成就是城里的富商。此刻钱万贯家里灯火通明,云阳四富商的另外三家,赵家、孙家和李家都齐聚此处。 钱万贯叫人在堂屋安了一张矮床,此刻的他正趴在矮床上,和其他三位富商商议。可能是肥胖的身躯,又或者是三人的到来,感觉屁股不是那么疼了。 “钱兄,你受苦了。”说话的是李家家主李贵。他把自己家的家谱上查了几辈人,也未和当今皇家李姓、赵郡李氏、陇西李氏拉上任何关系。 其他两人分别是赵家家主赵守全和孙家家主孙有财。四人合起来便是云阳赵钱孙李四富商。 说起四人能在武德年间从富农变为富商,还得感谢韦家家主韦思言。 若不是他当初回到云阳故居,甘心当一个田舍翁,醉心于读书和农作,也没有四人发家的机会。恐怕早就被五姓世家给吃得渣都不剩了。 钱万贯挪了一下屁股,尽量让自己趴着舒服一点“恕弟无法起身行礼。”钱万贯趴着拱了拱手,看上去有点滑稽。 自从昨日堂上受刑后,回家寻思了好一阵,觉得这事怕不是那么简单,本打算今日请三人过府一叙,家仆还未出门,三人齐齐到来。 赵守全摆了摆手,四人中他的年纪最大,也是最为老成之人“万贯言重了,你也是帮我们挡了这份灾难,说起来我三人还该感谢你。” 孙有财有点不解,这事在云阳都传开了,纯粹是万贯误解了县公的意思搞出的乌龙,由此吃了官司受了处罚。 “你想着请我三人过府,定是想到了什么,万贯你且先说说,愚兄再考究考究。”说完,赵守全捋了捋三寸清须,自顾找个地方坐下,品尝了一口茶汤。 “赵兄百龙之智,弟尚未说出,便猜出了八九分了。”钱万贯看了三人一眼,赵守全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而其他二人一脸迷惑。 “昨日之事,我想都知道了,弟也就不再赘述。弟只是觉得,县公前后变化极大,或许是刚来云阳,我等不太熟悉他,但是弟明显可以察觉到,前日夜访我家的时候,有些懦弱之态,那双眸子就弟之眼力尚能一眼看穿,但昨日公堂之上恍若换了一个人。说话、办事都有章法,就算是刑部尚书千金也拿他无法。” 赵守全听到刑部尚书千金的时候眼睛突然睁开,问了一句“公堂之上,县公可知她的身份?” 钱万贯摇了摇头“应该不知。” “堂堂三品大员的千金跑云阳何事,你可知道?” 钱万贯一脸苦笑“我哪知道,听那些庄稼汉说起,似乎是途经云阳遇见此事。不愧是李靖的千金,动起手来当真厉害,硬是闯进我家,把我从被窝里抓出来。” 赵守全摇了摇头“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是韦公去年遇难后,云阳不再平静,我等的遮阴大树倒了。如今云阳的一切异常都可能是一场风暴的开端。” 李贵赶紧补上一句“小弟听闻,韦公的两兄弟一直念着韦娘子手里的五十顷田地。” 孙有财也说道“这事还真不好办,当初我四人送去的钱财和粮食,都被韦娘子退回了,此事大伙儿都记得吧。韦家势大,又多少粘点皇亲,当真是她二伯和三伯念着韦公的田地,我等贱商也是爱莫能助。” 钱万贯似乎更关心其他事,插了一句“赵兄,你看县公对我等的意思是哪样的?” 赵守全指了指钱万贯的屁股“那就要问它了。” 三人一脸懵逼,和屁股何干。 赵守全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思虑一番这才徐徐道来“为何县公并未追究你诬官之罪,而处以杖责,还允你赎铜,却又打了你十下?” 李贵直性子,听着这话说一半难受,于是嚷嚷起来“赵兄。都不是外人,你就把话说透嘛。” 赵守全起身看着屋外,感叹一句“起风了。未追究你诬官之罪是留你的命,允许你赎铜是为恩,打了你十下,是为威。恩威并施,县公好手段啊。” “县公此举何意?”三人不解。 “韦公遇难,庄子的存粮和钱财全被突厥掠走。如今云阳县内还能出钱出粮的除了我四人还有何人?县公此举是打算把我等绑在一起,一损皆损,一荣皆荣。” 三人大惊,他们只是小小的富商,如何能在风暴中冲浪。 “万贯,我们没有选择,诬官之罪就是你的命门,只要县公愿意随时可以给你扣上来。”赵守全此话并非吓唬他,小小的富商岂能拼过官。 那些百年世家都还要给陛下几分薄面,能在桌面上说的,就决不能掀桌子,否则天子一怒,血溅十里,人头滚滚。 钱万贯想撑起身体,此刻他多少有点害怕,也有一点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胆魄,不服气说道“就算是,也是我一人为之。倘若当真如此,弟只求各位保全钱家血脉。” “万贯,你错了,今日县公可如此对你,明日也可如此对我等。我们已没有选择。” “安排人去摸摸县公的底,看看他在朝中的靠山是谁。另外看看能不能查出刑部尚书千金和他的关系。我总觉的她俩的关系非一般。” 三人听完赵守全的话,都点了点头,自发家开始,四人都是攻守同盟,团结一致,才闯出今日之局面。 第12章 县令视察 此刻在县衙书房的寒云万万没想到,刚穿过来赶鸭子上轿判决的案子,被云阳四商分析后,上升到权谋的层面。 四人说对了,寒云真打算找他们出钱出粮,捆绑在一起,成为他实施云阳县计划经济的一部分。 这一夜,寒云收到了后世发来的四本技术资料。一本玉米种植技术,一本土豆种植技术,一本农家肥制作技术,还有一本黑猪养殖技术。 书案上放着两包种子样品,高产早熟玉米和农业科技新产品土豆种子。 要让他独自去面对全县上万的庄稼汉推广技术,太过于扯淡,此时也不是去找工部屯田司和司农寺的时候。 这些东西在大唐都是首次出现,万一水土不服出了问题影响就是几万亩的粮食产量。为了妥当,寒云准备先做一季的种植收获后,再考虑如何面对朝堂的问题。 大唐的春播始于三月中止于四月中,秋收始于八月底止于十月中。寒云需要在二月找一个试验田,种下早熟玉米,同时也带出一批技术人员,才能全县推广。 这一次他又将目光看向了上河村。为何他总是惦记着上河村呢?不为别的,穿越过来几天,他也就接触了上河村一个村子的人。感觉这群人团结、正义,应该是一群淳朴且善良的人。 翌日,竟然是一个大晴天,万里无云,蔚蓝天空,在二月的后世想都不敢想。 还是老样子,寒云洗漱完毕去往了县衙食堂。 今日是食堂开张的日子,到了食堂一看,县衙众人都围着没人动手,做好的米粥和面饼也在锅里温着。 “县公人见寒云过来齐齐打着招呼。 熊大接了一句“昨晚见县公入睡甚晚,我等便没叫醒。” 寒云一愣,入睡甚晚,才子时初,哪里晚了,若是放在后世,夜生活才过一半呢。转念一想,特么这是大唐啊,个个都是晚八点睡觉的人,也就释怀了。 “你们为何不吃呢?早食不是都做好了吗?”寒云指了指锅里的早食。 杜氏经过上次寒云的厨艺调教,已经适应了县衙厨娘的身份,加之寒云平易近人,也就不太害怕,笑呵呵说道“他们都说县公未来岂敢独食。” “这里是县衙的食堂,又不是我的餐厅,有什么好等的,以后不用等我。晚上脑子灵活我会多读点书,不会起得如此之早。” 众人除了感动外,都在唏嘘,县公把贪睡说得如此清新脱俗,恐怕是大唐第一人了。他日县公高升做了朝官,会不会出事呢? 寒云示意众人坐下,自己打上一碗米粥,拿了一个面饼。 “面饼还能做得这么甜,杜婶,你这厨艺怕是要赶上县公了。”第一个吃上面饼的差役大呼而出。 杜氏一听,心里甜,正想说出其中的关键,却见寒云给他打了一个手势,立刻明白,于是改口道“都是县公教导民妇,才能做出带甜味的面饼。” “婶子今天就把话说这了,好吃就使劲吃,可别去外面乱说和显摆,否则,别怪我不让他进食堂。”杜氏记起寒云教授他厨艺的时候,专门叮嘱厨房重地外人勿入,这门手艺要保密。 寒云一听,对她竖了一个大拇指。杜氏虽然看不懂,看县公的表情应该是赞许她的话,心里也是暖暖的。 食堂上了正轨,寒云也算了了一件事,想让这帮人玩命的干,肚子必须首先填饱。 “陈录事,给我拿一支笔和纸来,我画几个木工桌凳图样,你找木匠做出来。跪着吃饭太难受了。”寒云对这种跪坐吃饭完全不能忍受,简直就是一群成年人跑进了幼儿园的食堂嘛。 陈文信一听,想起公堂上那张临时搭建的半人高桌子,那样吃饭才舒服嘛,于是问道“县公是说半人高的桌子?” “对的。” 好好的一顿早餐,硬是变成了寒云的书画教学。用毛笔画这些线条有些难受,好在这副身躯有点工笔画的底子,画了一阵后,也像那么一回事。 随后寒云又标注上尺寸,当然用唐制尺寸和汉字数字。食堂的桌凳不太复杂,就是后世常见的方桌加木凳。 见县公吃好画完,熊大这才靠上来说道“上河村的人手已经选好了,今日卑职就去上河村带过来让县公过目。” 熊二也靠上来说道“县公交待卑职的事也办妥,是否也带来让县公过目?” “熊二你的人无需来县衙,最好他们相互不认识,单线和你联系即可。至于身份,我会做一个特殊的信物,以后只要持有持信物的便是密探班的人。” 寒云又想了一下,安排了一件事“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查出全县范围内的地痞流氓、市井混混、恶霸之辈。先拿这些人立威。” 两人外出后,寒云这才带着陈文信上街,他要去看看,县城中何处可以安置集市的位置。 在他的计划中,要把全县供销全部集中起来,就如同后世计划经济下的供销社一般,实行统购统售,尽量创造就业岗位和商品的最大化流通。 另外也可以让交通不便的偏远村子的物品集中,以便运输到县城售卖或者再批发给其他城市的商人。 云阳县城并不大,县衙位于县城中央,向东西南北各两里便到了城门。城墙也不高,估摸着不到五米,宽三米左右。 寒云一时兴致大发,走上城头,回头望去尽数一片低矮的房顶,两层楼的房屋屈指可数。 看了看黄土夯实的街道,若是遇见大雨,岂不是满街泥泞。他突然想起水泥两个字,而后又想到工程劳动力的问题。 大致回忆了一下后世传过来的旧唐书,贞观元年,山东大旱,关中秋粮歉收。 嗯,劳动力有了,还能帮李世民拯救一下灾民,不知道李世民知道后是何表情。想起连续剧贞观之治的李世民,心里盘算或许就是那个样子吧。 行至城南墙头,寒云指着城墙下的一片废墟之地,好奇问道“此处为何如此?” 陈文信顺着看去,顿时明白,解释道“此处原有民宅二十余户,去年突厥人放了一把火全烧没了。后来这些人没了房宅,也没有钱财和粮食,便去了外地投亲。” “此地如今主人是谁?”寒云心想,这些土地的主人也是心大,好好的一块地搞成一片废墟,也不弄一下重建。 “此地已收归官有,归属云阳县衙。他日若有人口迁入,再作分配。”陈文信回答。 没有错,大唐的百姓当真是官府分配宅地,不用购买,不光在农村,县城内也是。良民三口一亩,每三人增加一亩,贱民五口一亩,每五口增加一亩。 “这块地正好,就不要再分配了,本县打算在这里建一个集市。” “县公准备在云阳开市吗?” “确有此想法,云阳县的各种货物都在这里买卖,也可促进云阳与其他城池的货物流通。” 陈文信理解中,县城开市就是围出一片空地,然后买卖之人自行进去摆摊而已。而寒云心目中的集市却是一个后世的大型超市模式。 第13章 胡商折服 说干就干,寒云带着陈文信干脆下了城墙来到废墟之地。 寒云走完,感叹一句“真是一块上佳之地。” 地块正好在东城墙和南城的夹角之处,工程上免了两方的围墙,同时又可以利用东城门和南城门分流出物流和人流,实现人货分流。 此处靠近东门外的河流,妥善处理污染后,大面积聚集造成的排水和排污也能很好解决。 想起东城门外那一片空地,结合城内的集市,搞一个大宗货物集散地完全可行。 这时候,寒云已经想到好几样粮食加工品。 米线、挂面、腊肉、玉米粉、土豆粉,都能在大唐大批量制作,不但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还能解决粮食的储存问题,在提高粮食附加值的同时,更便于长途运输,特别适合大唐目前的交通,也是打造云阳特产的一张名牌。 想到了长途运输,寒云呵呵一笑,物流二字跃于眼前。 大唐的驿站和前朝大不相同,只能官用,不可民用,如果货物的流通大,必然催生物流业。如此便可吸引各地大大小小的商人,汇集于云阳。 不过年余,云阳便会成为长安北部,关中南部的重要货物贸易中枢之地。 正在寒云构想云阳未来的时候,传来熊二的声音“县公,波斯商队到了。” 寒云心中大喜,好事成双,送钱的来了。 “走,回衙。” 且说回波斯商队。 这一日商队刚到云阳驿站,商队主家波斯人阿拉丁便见一差役装扮之人出现在面前。来人直接道出新任云阳县令有请,让他既高兴又害怕。 高兴的是此地的大唐县令刚一上任便想到他。 长安西市除了那些管理坊间的小吏,波斯商人别说见大唐的几品大员,但凡有点品级的大唐官员都不待见他们。一来是胡人,二来是商人,地位在大唐可想而知。 害怕的是会不会此地的县令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呢?虽然胡商有钱,也填不饱没有底线的官员,若是惹怒了,扣上一顶敌国细作,才是冤枉。 阿拉丁急忙带上几两胡椒和一些波斯金币,这两样东西在大唐都是极受欢迎之物。 胡椒不用说了,价比黄金,只有波斯来的商队才会有。 波斯金币流通在东罗马拜占庭帝国和波斯帝国。此时的东罗马拜占庭帝国皇帝叫西拉克略;波斯帝国如今是萨珊王朝,皇帝叫众王之王库斯老二世。 这种金币是当时含金量最高的黄金钱币,看过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都知道,就是那种金光闪闪的钱币,在大唐极受欢迎,作为采购大唐货物的等价货币使用。一枚波斯金币等价于一贯铜钱。 阿拉丁没想到的是,来人将其领到县衙后,又急匆匆外出去寻找县令,留下他一人在空荡荡的县衙。 去年突厥掠夺了云阳县,阿拉丁是知道的,没想到堂堂一个县衙竟然萧条成如此模样。他在县衙公堂站了半天,仅见到一名下人打扮的妇人经过。 不到半个时辰,外出的差役领着两名男子返回,阿拉丁一眼看出,年轻男子定是云阳令,太年轻了,年轻到不应是京兆之地的县令。 阿拉丁站在公堂上,他那明显的波斯人装扮和面孔,寒云不用介绍也知道了。 寒云笑嘻嘻迎上,一路他想了无数个对波斯商人的称呼,这个时期的波斯人不像汉人,他们没有姓氏,只有名,想着想着见面的时候脱口而出“老阿,久等了,本县有些事耽搁了。” 在寒云的潜意识里,称呼加上一个老字代表拉近关系,而在阿拉丁听来,吓了一跳,因为唐话中加了老字,往往是一种尊称。 “在下只是一介商人,岂敢受县公如此尊称。”阿拉丁赶紧半弯腰,行了一个波斯的大礼。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阿不远万里,一路坎坷来到大唐,本县自然要尊敬。本县姓寒名云,字云峰,乃云阳令。” 阿拉丁有点迷糊,看惯了长安西市小吏们斜看他的眼神,还有呵斥的口气,面前的年轻县令热情的让他有点吃不消。 “县公有事请吩咐,在下能办绝不推辞。”还未搞懂寒云何意之前,阿拉丁保持着一份谨慎的心态。 “此地不宜商议,请到本县书房一叙。请!” 阿拉丁似乎明白了,就是想在他身上刮一点油水嘛。 大唐的官员书房是什么地方?那是谈秘事的地方,也是送礼的好地方。阿拉丁只能安慰自己,只要他不狮子大开口就行,反正我也带了礼物而来。 随行进得县衙后堂书房,寒云吩咐拿来两个瓷杯和一壶滚水后,让熊二离去。 拿出一盒绿茶泡上两杯茶,这玩意儿他准备用来和草原民族交换牛羊马战略性商品,关键是这东西大唐能自己制作,需要的仅仅是铁锅和技术而已。 阿拉丁刚见拿出的干枯茶叶,皱了皱眉头,如此吝啬和刚见面的热情似乎太过于相反。 当滚水倒入瓷杯那一刻,呆了。 仅凭闻见的香味还有泡出的颜色,他瞬间明白,此物如同胡椒之于大唐,若是带到波斯乃至拜占庭,就是价比黄金的存在。关键这玩意儿比丝绸和瓷器容易运输。 “在下受宠若惊,见得此神物。此物应该也是茶叶的一种吧。” 寒云呵呵一笑“接待远方来的朋友当然要用好东西。此茶选料严格,需在日月精华之日,由豆蔻年华之少女采摘,取茶树之初芽,再经过繁琐制作,方能百份取一,价超黄金不为过。” 寒云说着谎话,心不跳,脸不红,血压不上浮,手里的绿茶后世几十元一斤满大街都是。 “在下深感荣幸。”阿拉丁学着寒云的样子也对着瓷杯吹了几口气,细细品尝。这一刻他的灵魂升华了,感觉黄金在此物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 瞬间他反应过来,难道县公有此物出售?“不知县公可否打算出售此茶,一次供货多少,如何作价?” 阿拉丁不愧是丝绸商路上的老手,一句话问出了生意的三个关键问题。 “此茶暂时还不便出售,来年合作机会肯定是有的。”寒云轻飘飘答复,茶叶是他下一步计划中的事,现在先吊上阿拉丁的胃口。 阿拉丁眼珠一转,拿出包中的胡椒和一百枚波斯金币,放在桌上,推向寒云的方向“在下第一次拜访县公,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寒云一看,原来大唐的胡椒是这个样子,品相很差嘛,距离远了几乎闻不到胡椒的味道。 “呵呵,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本县十年的俸禄。说起胡椒,本县有一物想让你识别一下。”说完,寒云拿过身后的一个小木盒,打开拿出一包后世的胡椒。 “这是胡椒?不可能。大唐不产胡椒,整个大唐的胡椒都是我的商队运来。我敢发誓,绝对不是我带来的胡椒。” 阿拉丁很专业拿在手上仔细观察,又使劲嗅了嗅。 “你可以拿一粒食用。”寒云指着桌上的胡椒说道。 阿拉丁迟疑了一下,一粒胡椒自己还是买得起。品尝后他再次肯定,这玩意味儿就是胡椒,不光品相好,味道还如此浓郁,绝不是自己带来的那种干巴巴的胡椒所能比拟的。 此刻,阿拉丁的心已经凉了一大半,他最赚钱的胡椒被面前这个年轻县令拿捏了,今后难道只能运输瓜果、果酒来大唐卖了吗? 第14章 交易达成 “本县有个问题想问问,不知波斯而来的胡椒每月几何?”寒云询问此事目的很简单,不能弄多了,多了会引起他人怀疑。 “这事问我就对了。在下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唐乃至西域商路只有我能供应胡椒。每月运往大唐的胡椒固定为八百两。” “为何要固定为八百两?”寒云有点好奇,又不是后世的烟草专卖,每个地区还有定额。 “县公有所不知。胡椒产于狮子国(今印度南部),需向西途经波斯后再向东进入突厥之地,而后才能进入大唐。” “波斯贵族、草原各部均要采买一些,若不是在下的商队会从大唐带回丝绸、瓷器等,沿途便被强制采买完了。是故,在下与各方达成一致,每月运往大唐的胡椒不能超过八百两。” “这样啊,如此说来,你与波斯乃至草原各部关系都不错了。”寒云看着他冷笑。 阿拉丁知道如今的草原各部和大唐关系紧张,听寒云如此一说,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其实在下与商路上各方关系都很好,只是因为在下总能带去他们想要的货物,就如大唐需要在下带来的波斯金币和胡椒一般。” 寒云一想也对,如今的生产力和科技水平,如果没有这些商队行走,估计草原部落吃盐都成问题。要是那个不长眼的国家或者部落抢了商队,恐怕就再也没有商队带货了。这个国家或者部落距离灭亡也就不远了。 寒云已经打听到需要的信息,此刻他对阿拉丁感兴趣的很。此人浑身都是宝,可惜大唐看不起商人,如此一个超级情报员竟然不知道收拢。 “开门见山,直说。本县每月可以为你供货五斤,也就是八十两,就按照一斤一百波斯金币作价,长期合作,由你独家售卖。不知你意下如何?” 阿拉丁一听,还有此等好事。他见寒云拿出的胡椒后就估算了价格,两百波斯金币一斤出手一点问题没有。 他也是商道老手,如此大的利润后面一定有附加的条件,于是问道“价格在下没有问题,请县公说说其他的条件。” “呵呵,聪明人。本县就喜欢和聪明人合作。第一,货源保密,包括你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可告知。第二,每次取货由你亲自来取,每月固定一次。第三,你帮我说服其他西域商队,将云阳县作为货物大宗交易之地。” 前两个条件,阿拉丁一点问题没有,不用寒云提起他也会如此干,此等重要的货源岂能人他人知晓。 只是第三个条件,他一时半会儿没明白是何意,于是问道“请县公详解第三个条件。” 这一点,寒云有十足的把握能成功。如今的长安城内人口起码五十万以上,妥妥的大唐帝国超一线城市。城内土地可谓寸土寸金,关键官员极多,是个官都能在商人身上咬一口。 像阿拉丁这种,走一趟商就是上百辆马车的规模,如何进得长安城。若是留在城外,一旦关闭坊门和宵禁只有干瞪眼,所以将大宗货物交易留在距离长安不远的云阳县,再分发到长安城零售才是正确之道。 后世的城市就是这么发展的,所谓主城区带动周边卫星城。 “很简单,本县将在云阳县修建一处集仓储、批发、交易为一体的大宗货物交易集市。大唐各地的商人便可采购来自西域的货物,而你等也能直接采购到大唐的各种货物。” “本县可以保证,在此处,只要你等缴纳规定的商税,均受到大唐律法的保护,绝无官员敢来卡扣、拿取、为难你等。” 阿拉丁一听,有点激动了,在长安进行货物大宗交易的确太难了,不但各级官员刁难,光是商谈各类货物都要耽搁很久的时间,有时候谈好了,还需要等上月余货物才能运到。 如确如县公所言,所有货物都储存在本地,谈好后立刻可以交易,省去了太多的时间。 而寒云想到的是,云阳县节流了长安县和万年县大宗交易,将西域和大唐的商人都留在了云阳。可想而知,对云阳的经济会带来何种的飞跃,到时候,恐怕百姓在路边卖米粥都能致富。 关键是,寒云此招就是阳谋,长安令和万年令不服也只有干瞪眼,有本事就复制一个。而其他世家门阀,说实话,寒云就算把这个集市送给他们,他们也管不下来。 况且集市最大的收益是税赋,若是世家敢动这块蛋糕,李世民能答应?他都穷到穿补丁内裤了。大唐官员能答应?大部分大唐官员家里都揭不开锅,等着皇帝涨俸禄呢。 对于商人来说,增加的税赋低于往昔的交易成本,长远来算,这些商人还省钱了。 “这……”阿拉丁越来越激动,都是商人,寒云稍微一解释,立刻就明白其中的道理,节省太多的交易成本和货物风险。 “不知集市何时可以使用,就凭县公所言,西域各商队无不欢喜。”阿拉丁回答的非常肯定。 “年底。”寒云也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他有一万种方法说服李世民支持他。 “此事,在下是否可以放出风声了。”阿拉丁此刻恨不得将此事马上告诉西域各商队。 “不急,待六月后。” 为什么是六月,因为六月早熟玉米就收割了。有了粮食才是寒云最大的底气,才能稳住云阳县的百姓,后续再有天马行空的谋划才能得到各方的支持。 “在下懂了。在下会毫无保留给你提供西域各地的消息。”阿拉丁只是试探问问,若是寒云代表大唐皇家绝对会对此话感兴趣,也是他阿拉丁给大唐皇帝的投名状。 寒云一拍桌子,哈哈一笑“聪明,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随后在书房一个不起眼的箱子里拿出了五斤胡椒“这是本月的胡椒供货,五斤,只多不少。” 为了防止大唐度量的误差,寒云拿出的比五斤多一些。相比后世的胡椒采购价,多出的不值一提。 “另外为了表示我的诚意,这盒茶叶就当礼物赠送给你,合作愉快。” 寒云这一招把阿拉丁搞懵了,感情云阳令反过来赠送礼物,还是如此贵重之物,搞得他差点跪地磕头,高呼县公乃真友也。 胡椒洗白完成,寒云瞬间成了小富翁,每月五百枚波斯金币的入账,让他成了不差钱的主,至于建设云阳的资金,应该也必须是云阳四商所出,当然最后的回报也会超出他们的想象。 寒云的心飞向了云蒙书院,该去搞定韦家了,为此他好好准备了一番。只是没想到,长安城中两百精锐骑兵整装待发,目标云阳县。 第15章 云阳韦家 送走了阿拉丁吃完午饭不到一个时辰,寒云拿着为韦弦准备好的东西,正要前去韦家庄园和云蒙书院,便听见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文信急匆匆跑来书房外,扣门后说道“县公,兵部公函,指名必须由你签收。” “兵部?”寒云抠了抠有点发痒的脑袋,特么长发太麻烦了。想着此刻云阳又无战事,而且位于长安附近,兵部给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发什么公函,不会是突厥人又来了吧。 没有记载贞观元年,突厥人又打到长安了啊。 “你让他公堂稍候,本县马上出来。” 寒云不懂兵事,从兵部来人也看不出是哪支卫卒,穿着文官的布衣,也没见披甲带刀的。 他也是被后世的影视剧误导了,武官和兵卒未打仗和当值的时候谁人会穿着兵甲招摇过市,谁特么脑子就有问题。 更别说这种送信的信兵,但凡能少穿一点都是对马匹的尊重。 寒云接过兵部公函,签了回执,待送信兵卒离开后才打开阅览。 刚看完,大呼一声“什么情况,李青云官拜正八品上宣节校尉令两百骑兵驻守云阳县。” “一定是拿错了剧本。”寒云拿着公函来回走动,嘴里嘀咕着。 寒云不介意李世民派两百骑兵来,给他两百名全副武装的巡防队员算好事一件,但是派李青云领兵是几个意思?堂堂大唐武将璀璨,居然让一名女子来领兵。 这个李世民有点变异啊,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陈文信听出意思,接过寒云手中的公函看了一遍,思虑一番,说道“县公的名声恐怕已达天听,属下倒觉得两百名骑兵更像是来保护县公的。” “保护我?我需要什么保护,就算是保护,让李青云那个虎妞来到底是保护还是恐吓。上次你也知道,这妞在公堂上就敢拔刀。” “县公慎言,隔墙有耳,此种言语切莫再提。圣心万不可揣摩,我等做臣子的,按陛下意思办理即可。” 寒云一听此言,很是好奇“陈录事言之有理,本县失态了。不过本县倒是好奇,陈录事对君臣之道很是在行啊。” “属下只是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看懂了。” “陈录事未来可期,还请多提醒本县。正好你来了,叫上熊二,去一趟韦家和云蒙书院,去会会韦娘子。” 乡间小路,田野芬芳,寒云颠簸一路,总算到了韦家庄园。 远远看去,寒云就发觉不对,不是说韦家是京兆勋公房一脉吗?怎么看上去庄园的房子就像被人烧过一般。 下得马车一看,果然是被大火烧过,一片残垣断壁,那块韦宅的牌匾还摔落在地上。 寒云沿着外围走了一段,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你俩确认这里是京兆韦家?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人居住。庄园的牌匾掉落在地都无人收拾,要不是陈录事说韦家还有一儿一女,我都怀疑是不是……” “这把火其实是韦公自己所放。”陈录事解释道。 “又是为何韦公要放火烧了自己的家?” “突厥南下,围了韦家,韦公为了不让粮食落入突厥人手中,故而放火烧之,引得突厥人大怒,杀了韦公一家及家中仆役,仅长女韦弦和幼子韦坚侥幸逃脱。” “突厥退去后,韦娘子便带着幼弟搬去了云蒙书院。当初韦娘子曾经给韦坚放话,要让他亲手重建韦家,亲手挂上韦家牌匾。” 寒云感叹,又是一个大唐奇女子。随后指着庄子外围的田地问道“这一片就是韦家购置的田地吗?” “以此地为中心,方圆五千亩均是韦家田地。韦公遇难后,按律转到了韦坚名下。” 寒云前行几步,走到田地边缘,仔细端详了一番,随后捡起路边一根树枝,走下田地,插了插田地的土壤,感慨一句“韦公果然善于农作。你们看此地的田地,横竖埂沟分布合理,熟土超过两尺,若是加上排灌,妥妥的上好水稻田。春播水稻,秋种冬麦,绝配。” 其实寒云在心里大呼,这特么就是大唐的高标准农田。 陈文信听后一怔,没想到县公还精于农学“水稻、冬麦,属下听闻过,那是江南作物,此地难道也能耕种?听县公言还是一年两作物。” “自然可以,而且水稻和麦子轮作,绝佳配搭。一曰大米,二曰面粉。宝地,本县捡到宝贝了。” “此地往年耕种何物?”寒云问了一句。 “粟米为主,有些年份也种点大豆和小豆,均是一年一作物。” 扑通,寒云听完一脚踩偏,直接摔翻在田,骂骂咧咧爬起来“简直暴殄天物。” “走吧,去见见云蒙大才女,看看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寒云爬上马车,继续向云蒙书院而去。 云蒙书院位于云阳县以北的云蒙山脚。 山长傅奕,乃隋末唐初的大学者,其人精通儒学和道学,却极力反对佛教。 曾经在武德年间多少上书太上皇李渊,反对佛教,结果引来朝堂一众支持佛教大臣的反对,这才归隐当了云蒙书院的山长。 而云蒙书院最为特殊的地方在于,并不招收普通学生,要么是准备春闱的乡贡,要么是准备进弘文馆和国子监的学生,所以这里的学生除非文才特别出众,没五品以上的爹还真进不来。当然有时候也举办一些当朝大儒、文人名家的聚会,类似后世的沙龙。 寒云了解后心里调侃一句“不就是后世的高考培训机构吗?” 去往云蒙书院的路上,途经一个村子,经熊二介绍,此地正是上河村,碰巧三人进村的时候遇见了熊大。 寒云只是打了一个招呼,首要之事是去会会大才女韦弦,至于招募的差役,稍后回到县衙自然能看见。 穿过村子后,寒云总觉得怪怪,问了一句“上河村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看村里的房屋排列整齐,各处收纳整洁,虽然看上去破旧,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属下知道一些,上河村的由来记载于卷宗之中。上河村始建于武德元年,是一支前隋皇宫的禁卫兵卒从洛阳举家迁移而来,所以此地保留了军武之人的作风。故而,县公感觉有一种肃杀之气。” “武德元年,是前隋杨广在江都被杀的那一年了。” “正是。因其不愿与我朝为敌,更不想与洛阳守军手足相杀,故而携家眷隐居乡间,太上皇知晓后下旨上河村编入云阳户籍。” 寒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此番在上河村招募,岂不是歪打正着,招到一批精通搏杀之技的猛人吗? 第16章 算筹好难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小说形象照) 绕出上河村两里外便是云蒙山。 二月逢春,春日暖暖,行至山脚又是一番风景,当真是“林转藏小天,谷幽露很壁。万叶竞春萌,带雨绿淅淅。” 三人沿青石台阶步行而上,两侧偶有石碑,上刻儒家名言,文豪名句。 转过几个弯,却是一处谷平之地,一排灰白建筑跃入眼帘,群峰错落,相拥而围,恰错开几处,透下阳光给整个书院铺撒上金色光辉。 寒云指着书院前两排健硕的汉子坦然而言“今日来得不是时候,似乎书院有重要的客人。” 熊二不以为然,他毕竟是云阳老差役,凑到寒云身边解释道“此地学子多为贵人,常有家里人来探望,县公莫要在意,在云阳算常事了。” 陈文信也说道“多为勋爵之人或朝中大官,毕竟这里面的学子是要进国子监和弘文馆的。我等报了身份,不会为难。” 寒云一想也是,云蒙书院距离长安也就二十多里,京中权贵抽空前来看看自家后辈,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果然查得寒云的官凭鱼符后,放三人进入,两人一路跟随。寒云只是觉得这些类似护卫的人气度不凡,恐怕今日在院中之人地位不低。 转过影壁,寒云方见书院大门,青瓦白墙,门头匾额上书“云蒙书院”四个篆体字,笔力险劲,结构独特,犹龙蛇战斗之象,云雾轻宠之势,风旋雷激,操举若神,却有伤清雅之致。 寒云对书法并无所长,只是看四字过于锋芒,与书院的隐世风格不搭,不禁感叹一句“此处之人志在功名,非醉心学识,隐世埋名之辈。” 话音刚落,门口窜出一名少年身后跟着两名健壮汉子。 少年,小小年纪丰姿峻嶷,颇有龙凤之相,看出寒云面生,几小步上前,打量了一下寒云“你很面生,你是聪明人吗?” 少年的话让寒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着童言无忌,微笑答曰“不傻而已。” 少年似乎有点失望,拿出手中一张白纸“弦姐姐说只有聪明人才能做出此题,我身边每个人都不会做,都不是聪明人。你若能做出,你就是聪明人。” 身后的汉子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只是注视着三人,未曾言语。 少年的话引起寒云的好奇,想不到在唐代小屁孩也要刷题,面前这个少年才几岁,不可能也要去弘文馆和国子监吧。 “要不让我看看。”寒云蹲下身做出拿取的动作。 “给你,这是弦姐姐出的题。”少年感觉找到了帮手,两眼一亮,将手中的白纸递给寒云。 当寒云听见是云蒙大才女韦弦出题后,立刻就后悔刚才的举动,要是一道儒家经义之题,岂不是糟了。 话已经说出,只能接过白纸,一看出题,寒云顿时笑出声来,原来是一道追击问题数学题。 题为 辰时初,一人骑马去往洛阳,日行四十八里;巳时初,又一人骑马同路追出,日行七十二里,问,追上前人需用时几何? “就这?”寒云脱口而出,这道题可以算后世小学六年级的b卷难度题了。 “你能答出?”少年听出寒云的语气,似乎很是轻蔑。 “自然能答出。”寒云很好奇这个少年是谁。 “请先生赐教。”少年突然变得恭敬起来,或许他已经被这道题折磨的不行了。 见少年如此礼貌,寒云也不再捉弄他,回头看了看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蹲在地上开始讲解 “首先我们要知道日行四十八里,和日行七十二里,各自一个时辰会跑多少里?这一步你会计算吗?” 少年想了想,答曰“是不是日行四十八里相除一日十二时辰?” 寒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少年向身后的汉子招了招手,喊道“拿算筹来。” 汉子拿出一个袋子,少年接过后蹲下身倒出算筹,一堆小木棍,口中念念有词“四三十二。”在地上竖摆出四根算筹,代表四,又竖摆出三根算筹代表三。 寒云知道是古代用于计算的算筹,但是一直不知道古人是怎么用算筹计算的,于是故意说道“你把每一步念出来,我看看你是否做对了。” 少年嗯了一声,似乎对于寒云关注他的计算非常满意“第一步,先把十二,分为四和三相乘。” 寒云点了点头,知道这就是古人的小九九乘法表,从大到小排序。 见得到寒云的肯定,少年受到了鼓励,继续摆放算筹。 另取一处空地,先横摆四根算筹代表十位数的四;又在右边横摆一根,挨着竖摆三根,代表个位数的八。 少年念道“四十八。” “我考考你,为何此处的四和先前的四不一样。”寒云说是考考少年,其实是他也不懂都是代表四为何摆放不同。 至于那个代表八的数,他大致猜出,横着一根代表五,挨着的三根代表三,是为八。罗马数字和这个原理相同。 少年回答“老师教,十数和千数用横式。” 说完在四十八下面的地上画了一条线,线下十数摆上一个四,随后在四十八的头上画上一条线,在十数上摆上一个一,又在个数上摆上一个二。 寒云大致看懂了,这就是算筹的除法竖式计算,中间的四十八是被除数,下方的四是除数,上方的十二是商。而后如法炮制,少年又计算出十二相除三得四。 少年计算完毕,兴奋跳起来,对身后的汉子喊道“拿笔纸来。”稍后在纸上记下,日行四十八里,则时辰行四里。 接着再把日行七十二里计算出来,记录下日行七十二里,则时辰行六里。 “先生看我算对否?” “完全正确。你很聪明,非常厉害。”寒云这句话绝对不是善意的谎言,而是真心称赞。在他看来如此复杂的算筹计算,少年计算正确,值得表扬。 “先生称赞我了。”少年眼中掩饰不住兴奋的表情,让寒云有点纳闷。小孩子喜欢被鼓励和称赞,可反应是不是有点过度了,难道小屁孩的家长和老师都不表扬他的吗? 寒云顿时在脑海中浮现出古人教书先生拿着戒尺古板的样子,似乎他们不喜欢表扬学生。 “先生,下一步何解?”少年显然沉迷在解题的快乐中,见寒云发呆赶紧提醒一句。 “两人不同时间出发却最后相遇,两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吗?”寒云提醒一句。 少年迷糊了,两人什么相同,相貌不知道,时辰不相同,马匹不知道,对了,应该是行进的路程相同。 “先生我知道了,两人虽出发的时辰不同,先走者慢,后追者快,相遇之时,两人行进的路程相同。” 这下轮到寒云吃惊了,没想到此题最难的部分,少年用时最少,那些简单的计算反而耗时耗力。 寒云报以热烈的掌声以示鼓励,还拉动熊二和陈文信一起鼓掌,最后少年身边的护卫也情不自禁鼓掌。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少年。” 经过寒云一步一步的提示,最终少年计算出,需三个时辰。 少年若不是看着排放一地的算筹都不敢相信算出了结果。他知道,这道题是弦姐姐出给学院学生的,而这些学生已经计算了两天,他今日随老师拜访书院才从学生手中拿到此题,他就是第一个解出答案的人。 寒云见这个兴奋的小家伙,自己童心大发,蹲下身说道“我这里还有更简洁的计算方法,你学会后,以后就再也不用带着这些算筹了。” 少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就连教授他算学的老师都要用算筹算数,面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还能有更厉害的方法? “我要学,先生教我。” “他人学会至少月余,如你这般天资聪慧之人,半个时辰足矣。” 其实还不到半个时辰,少年便掌握了阿拉伯数字的书写和运用,学会了加减乘除的竖式计算法。 测试一番,果然重新计算一遍,计算速度快的不是一丁半点。少年对护卫说道“你把算筹收了还给那些学子吧,我再也用不到了。” 回头对寒云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说道“承乾谢过先生授业之恩。” 寒云一听大脑瞬间当机,身后的陈文信也傻了,只有熊二憨憨发呆。 李承乾施礼完毕,又恢复了孩子的童真,拿着记录计算步骤的白纸,风一般跑进书院,一路大喊“弦姐姐,我算出来了。” 留下寒云在书院大门发愣,冷汗直冒,直呼卧槽,李世民的嫡长子,大唐帝国的皇太子,就特么被我拉着玩木棍,称为先生,受了一礼。要是朝堂那些大臣知道,还不弹劾死我。 第17章 别太嚣张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小说形象照) 寒云打心里一万个不想和皇室李家有任何关系。 历史上大唐李家从李渊开始,家里面就没有安稳过,不但大唐的皇子喜欢夺权,公主也不甘落后,只有一个皇后成功了。 未曾想到在治下的一个书院里还能遇见太子李承乾,历史上的悲剧人物。 回想刚才与李承乾的短暂接触,不得不说真如后世评价一般,天才般的孩子被一众老师给害了,而他的父皇李世民又不合时宜火上浇油。 寒云看出,八岁的李承乾并无太子的傲慢,反倒是礼貌有佳,待人温和。然而在几乎完美的父皇和严苛的一众老师联合打压下,他内心是多么渴望得到认可。 “可怜的娃!”寒云只能感叹一句。 “既然今日太子殿下在此,我等是否择日再来?”陈文信提醒一句,他恐上任才几日的县令不小心得罪了太子或者陪同而来的其他朝中大臣。 通过几日与县公的接触,他深知县公是一个好人、能人,更是一个奇人,却绝不是阿谀奉承之人。在县公身上,他当真能看见云阳县的未来,或许正如县公敬酒词所言,打造出大唐第一强县。 所以,陈文信不希望县公有任何闪失。 寒云无奈摇了摇头,他看见李承乾开心拿着答案去邀功的时候,就知道走不了了“走吧,既然来了,还是去会会韦娘子,谁让我看上她家的良田了呢。” 陈文信和熊二相互看了一眼,都在捉磨县公此话何意,是看上韦娘子还是看上韦家的田,值得商榷。 进得书院,两侧回廊,中间青石铺地镶入卵石,少许花草树木点缀,路径弯曲通幽,过了二进院才能看见全貌。 除了没有楼房外,布局其实和后世的学校大致相同,两侧教室,最后面老师办公区,中间操场,两侧后门一方通食堂一方通宿舍。 寒云都未问路,一直跟随在身后的太子护卫直直把三人带到了书院的正厅,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 “你等先候着,房内宋国公、左仆射萧公和山长、韦娘子在论事。”随行护卫说完后又向门口戒备的其他太子护卫交待了几句便离开。 寒云心里已经骂了一千遍,摆什么臭架子。你们房里坐着喝茶论事,要我等在房外候着,面子真特么大。 陈文信觉得很正常,屋内除了太子还有一位国公,当今宰相,候着也是有面子的事。 寒云看了看四周,听不见一点读书声,也见不到一名学生,晃眼看去,各处通道均有太子护卫警戒,想来这些学生都被赶回了宿舍。 古代的房屋本就漏风,谈不上什么隔音效果,果然房内传出苍老的声音,语气中带有少许责备,但是所讲之言又尽量委婉。 依稀听见“太子殿下不应醉心于奇巧算计之中,略为粗通即可,先圣治国之道才是……” 随后听见一声女子之声,应该就是韦弦“萧公切莫动怒,太子殿下也是好学。算学虽说不上治国大道,却也是治国之力,免不了太子今后要涉足户部之事,统筹国库度支,了解一些算学之术也是极好的,只是切莫耽搁了萧公的功课,当以先圣治国大道为先。” 随后还听见李承乾的声音,这货一点都不反抗,直接承认“老师教导,承乾记下了。” “咦!太子此题答案正确。想我昨日布置,今日都未曾有学生答出,太子却能算出,且步骤齐全。只是,后面这些弯弯曲曲的符号是什么意思?”韦弦看完上半部分的标准答题后,又看见了后半部分李承乾用阿拉伯数字重新计算的答案。 李承乾正欲解释,萧瑀赶紧打断,他知道韦弦也是精通算学,若是他当面抨击算学不过商人之道的话,大家面子都不好过,于是说道“太子,且先行出去,我与山长、韦娘子还有事要论。” 寒云在房外听得真切,这个萧瑀当真是太霸道了,到别人家地盘,主人的面子都不给,活该你五次拜相,五次罢黜。 嘎吱一声,房门打开,李承乾耷拉着脑袋出来,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刚才的童真之态,兴奋劲头半分都无。抬头看见寒云,挤出一点喜色,低声叫了一声“先生。” 寒云还未说话,房内传出萧瑀怒喝的声音“房外何人,也配太子称呼一声先生。” 寒云一愣,心想特么是谁踩到这家伙的尾巴了,这么喜欢狂叫。太子那么小的声音都能听见,既然你惹到我头上,也不能怂。 文辩认怂毁名节,武斗认怂保性命。况且在李世民下面干活,认怂多了是没有出路的。 寒云本不想如此之早就和朝堂官员争执,一想萧瑀马上就要被罢黜了,我还怕你?况且今日是为公事而来。 “云阳令寒云拜会韦娘子。”寒云提气大声喊出,极其洪亮。 寒云说出官名,傅奕和韦弦都要来迎接。虽然萧瑀的官比寒云大太多,但是你是客,也得候着等主人安排。 果然,山长傅奕和韦弦齐齐出来。从尊师敬道的礼节来说傅奕虽然没有官身,可人家是大儒,寒云还是先行致礼,随后又向韦弦行了一礼,算是尊重京兆韦家和其父韦公的大义。 两人早知云阳来了新任县令,也取消了泾阳县代管,却未曾想到,面前的县令看上去如此年轻,不及弱冠。 “不知山长也在,本县失礼了。”寒云说道。 “应当是老夫前去拜会县公,怎可让县公屈尊。”傅奕说了一句客套话。他还没把一个县令放在眼里,书院随便叫来一个学生的父亲,官都比寒云大好多级。 “既然县公专程拜访韦娘子,那就由韦娘子待客,萧公那边老夫去便可。”傅奕虽然看不起寒云,可来者是客,也不能让萧瑀在书院把寒云训了吧。 谁知直肠子的萧瑀根本不当一回事,一个小小的县令竟敢让太子称呼先生,此事传到陛下耳里,岂不是扇了他这个正牌老师的脸。 果然,寒云看见萧瑀出来的时候,绷着一张脸,就像挖了他祖坟。 寒云知道他是谁,萧瑀也知道寒云知道他是谁,但是,寒云就当不认识,反正没人正式介绍。 知道萧瑀刚正不阿,光明磊落,无奈性格耿直刚烈,脾气不好,朝堂骂人是常态,刚才又极度不尊重他,此刻寒云正眼都不带看他一下。 萧瑀是李渊的表弟,李世民的表姑父,国公爵位,尚书省左仆射宰相身份,今天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县令不放眼里,这老头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云阳令好大的官威。”萧瑀讽刺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上位者威严。 寒云丝毫没有胆怯,反而看向傅奕,问道“请问山长,这位老丈是何人?可是书院的老师?” “老夫宋国公、左仆射萧瑀,这下认识老夫了吧。”萧瑀明知寒云是故意为之,但是也怪不到别人身上。 “下官云阳令寒云见过宋国公、左仆射。下官未曾任过京官之职,恕眼拙未曾认出。”别人道出了官身,寒云就不能装了,否则不尊上官的帽子就戴定了。 “刚才老夫听闻太子称呼你为先生,不知云阳令有何本事敢自称先生。” “下官眼拙前时初见殿下也未曾认出,只是见其困扰难题之中,故而与之共同探讨。殿下聪慧,少许点拨便悟出其中关键,破开难题,直达结果。非要说授业解惑,下官倒想感谢殿下,教授下官算筹之法。下官与殿下只能说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寒云可不想当什么李承乾的老师,赶紧撇清关系。 “啊!”李承乾发出惊讶之声“原来你不懂算筹。” 寒云立刻接上一句“殿下算筹计数也是厉害的很。下官在殿下这里学到不少。” 李承乾眨巴眨巴眼,不知道是童真还是暗示寒云,开口说道“既然我也教授你算筹,你也叫我一声先生,我们就扯平了。” 寒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太子好心计啊,于是恭恭敬敬鞠躬一礼“下官寒云谢过太子先生教授算筹之术。” 第18章 你会题诗我会对联 萧瑀怎会看不出太子和寒云的表演,看破不说破,算给太子一个面子,哼了一声转身进得屋去。 李承乾靠近寒云拉了拉他的袖笼,示意他蹲下,然后附在耳边悄声说道“承乾害先生受呵斥了。承乾给先生赔不是。先生莫要生气,老师并无恶意。” 寒云此刻当真是被李承乾的真诚软化了心,一个八岁大的孩子,懂得这么多的人情世故。也学着他附在耳边悄声说道“殿下万不可再称呼下官先生了。我们是朋友,相互学习,相互帮助,相互支持。” “我们是朋友?”李承乾显然对朋友两字的感情非常陌生,他知道两字的意思,也幻想着有朋友,可谁又敢和他真心做朋友呢? 寒云后世而来,当然知道八岁的孩子最需要什么。好朋友,好伙伴,高兴的时候有人分享,困难的时候有人帮助,犯错的时候有人扛锅。 李承乾的双眼突然一亮,压制不住的兴奋跃然于脸,两只小手紧紧握住,万万没想到有人会亲口对他说做朋友。 “嗯!”李承乾狠狠点了几下头,又附耳悄声说道“以后私下里,你叫我高明就行,你的字是?” “云峰。” “好,我就叫你云峰,我们是朋友。”李承乾悄悄递给寒云一块玉佩“朋友见面要送礼物。” 一下把寒云搞不会了,他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这个历史悲催太子做朋友,身上也没有带小屁孩喜欢的礼物,想了一下,悄声说道“云峰也送高明一件礼物,快乐!” 随后在李承乾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好一阵,弄得李承乾一愣一愣。 “按我说的做,你就知道什么是快乐。” “嗯。我回去就试试。”李承乾点头答曰。 一边的韦弦看得奇怪,十七八岁的县令像个顽童一般蹲着和八岁的太子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悄悄话,不禁看了看手中的白纸,上面写着解题步骤,还有那些奇怪的符号。 至少有一点她知道,太子能解出此题,云阳令定是起了关键作用,难不成他也精通算学? 门口几人一步未动,房间内传出脚步声。 “老夫就不打搅了。” 嘎吱,房门又打开了,萧瑀出门就见寒云那张令他不怎么舒服的脸,又见太子看着寒云喜悦的表情,心中更是不满,想到一点,开口说道 “既然今日云阳令来到书院雅地,何不赋诗一首,留为纪念,若是精彩,刻于青路之侧,也扬了云阳令的名声,入得京中重臣之眼,或许平步青云。” 萧瑀此话明面上看是为寒云指一条升官之道,暗地里却在讽刺他巴结太子,其心不纯,再让他作诗难堪一下。 太子一看,老师又为难寒云,觉得自己刚交的朋友被欺负了,怎么也要出面帮一下,虽然他才八岁,但是他是太子,面子还是有的。 “老师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来此处,也未曾题诗,何苦要专于地方政务的云阳令题诗呢?万一他不善诗词呢?” 萧瑀一愣,没想道太子和寒云认识不到半日,竟然帮他说话,更是有心想寒云出出丑。 “太子所言极是,我看此地松柏满山,老夫就以松柏为题,赠傅奕山长。” “拔地苍松立,参天翠柏阴。劲含风谡谡,伟抱气森森。 老干余青碧,空山阅古今。后凋存本性,一任雪霜侵。” 韦弦跟着读了一遍,她一下就听出此诗的意思“好诗!” 傅奕也是抱拳一敬“奕,何德何能受萧公如此?” 萧瑀轻轻拍了一下傅奕的肩膀,就像多年的老友一般“老夫期望山长不计前嫌,回朝共辅新君。” 说完看了一眼太子,又看向寒云。 这才是飞来横祸,好好的公干,就是看中了韦家的田地,怎么搞成这样。 果尔朝堂风起,人皆风寒焉。 “下官觉得云蒙书院并非风雅之地。下官有一句偶句赠与山长,一句赠与云蒙书院。或许能明山长之志,表书院之心。” 所谓偶句就是对偶的句子,古言诗中的格式之一。唐初还未将偶句单独从诗词中拆出变成对联。故而,唐初是没有对联和春联一说的。 傅奕还未答话,韦弦却是心中一惊,施礼说道“请县公不吝。” “赠傅奕山长。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傅奕发出一声“哦!” 韦弦发出一声“啊!” 萧瑀发出一声“好!” “赠云蒙书院。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好好好!”三人同时呼出。 萧瑀听完,激动地捋了捋胡须,又看了一眼太子,心中似乎在考虑太子与其交往会不会有所益处呢?此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是老夫小看他了。 寒云从云蒙书院四个字的写法就能看出,傅奕虽然归隐山林,授业解惑,可其心在朝堂,志在天下百姓,只是和李渊原来那帮老臣政见不同而已。 萧瑀向傅奕、韦弦二人施礼告辞,留下一句话“云阳令寒云,老夫记住你了,好,很好。” 李承乾也学着说了一句“孤也记住你了。” 聪明人都能听出两句记住含义颇多,到底是哪种记住,就耐人寻味了。 傅奕很是满意,一改之前的态度,眼神在寒云和韦弦两人之间来回溜达,似乎产生了什么想法,微微一笑“老夫很满意云阳令赠送的偶句,这就找人将书院那句挂于大门两侧。妙,妙不可言。四方(韦弦字),云阳令就烦你接待。老夫去书房将今日诗词、偶句记下。” “老师慢行。”韦弦目送老师离去后说道“今日怠慢了县公,请跟我来。” 几人才算正式开始拜访,进得厅堂,书院仆役上了茶汤,韦弦问道“不知道县公找我何事?” 一路上最憋屈的就算熊二,啥也看不懂,也听不懂。 最怕的就算陈文信,遇见太子和宰相,他生怕县公惹恼了两人。结局看起来不错,似乎太子很喜欢县公。 陈文信有点眼力劲,一看厅内就他们四人,于是和熊二打了打眼色,说道“县公、韦娘子,属下和熊二甚是仰慕云蒙书院,也是第一次进,可否让我二人参观参观。” 熊二赶紧附和“卑职也是粗鄙之人,在这里恐有不便。卑职随陈录事也去参观参观,山里的风景好得很啊。” 韦弦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两位随意,若有不明之处,可唤书院仆役。” 一出厅堂,熊二抱怨道“憋死我了,陈录事,你可救了我,文人之事,我消受不了啊。” “你呀,以为是看你难受吗?我那是给县公创造机会。” “什么机会?” “自己去想。”陈文信甩袖而去,不再理这个家伙。 第19章 尴尬的局面 厅堂留下寒云和韦弦两人。 自穿越而来,近在咫尺,寒云独自面对古典佳人。可以说,韦弦完美呈现了寒云在后世对古代美女的所有定义。 浅蓝锦绣丝缎书生衫,衬银钗之亮,其态貌美而清冷,书生之气四溢。发乌亮如瀑,垂落双肩,眉弯如新月,目明而深邃,睿智不乏灵性。 “县公,这是饿了吗?”韦弦见寒云久久不语,形似发呆,吞咽明显,以为他来此已久腹中饥饿。 “饿?不,我不饿。已经饱了。只是突然想起一本书而已。让韦娘子笑话了。” 韦弦一愣,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寒云来得书院也有半天,未见其食,已经饱了从何说起? “县公果然高深,话聊之间尚能读书于神往。不知想起何书?说与四方听听。” 寒云尴尬一笑,想起的可是古代的正经书“想起了诗经一书。” “诗经全本三百三十一篇,又是哪一篇让县公如此神往。四方好奇的很。” “卫风硕人。初次见韦娘子,引其一句不为过。” 韦弦作为饱读经书的大才女,记忆超群,寒云不过说出个标题,全文便浮现在她脑中,自然知道何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句便是用于赞美女子的。 韦弦明白何意,却是面不改色,只是平淡说道“我见县公有些拘束,不如让我带县公观赏书院风景,换了心怀,便没有那么多想法了。” 说完,也不管寒云答不答应,带上桌上的答题纸,先行两步出得厅堂,却在门口之处等着。 寒云尴尬一笑,故意咳嗽两声,掩饰一番,起身跟上。走得近了,反而闻到一阵幽兰之香。 “县公总可以说说何事了吧?”韦弦的步伐控制的很好,既不超前失了礼节,也不拖后显得卑微。 而在寒云看来,如此行走就差手挽手。可惜了,有这个心没有这个胆。 “我此番前来,是想和你商议韦家田地的事。”寒云刚说完,韦弦停下脚步,用遗憾的眼神打量着他,幽怨叹了一口气,寒云听出是失望的表达。 “县公原来是我两位叔伯的说客。自家父去世后,他俩没少打田地的主意。” 寒云从韦弦平静的脸上看到了撕心的痛,那种家中遇难又逢至亲之人算计的痛。 韦弦对寒云仅存的一点好感瞬间破灭。 心中只是感慨“官还是一样的官,免不了权钱二字,可惜作出的两句偶句。” “韦娘子误会了。你那什么叔伯我都没见过,是我想用那五千亩田地。”寒云赶紧解释,误会大了去,我岂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韦弦冷冷一笑,配上她原本清冷的气质,让寒云瞬间有坠入冰渊的感觉。 “四方的确误会了。县公怎与我那不争气的二位叔伯相同,说吧,是贱买还是给我和小弟编一个罪名,强征呢?” 韦弦不再与寒云肩并肩同步,而是转过身来,直直盯着他。 无奈她只是一个文弱的女子,学识在面对恶人的时候并没有刀好用,如果可以,她希望眼神能杀人。 “我这来不就是给你谈条件吗?” “那就请县公说说你的条件,看看能不能比我那两位叔伯更加无耻。” 寒云直在心中大呼卧槽,把韦弦的两位叔伯骂了一千遍,最好祈祷菩萨保佑,别落到我手里。 “我是这样考虑的。韦家的五千亩田地我全要……”寒云话还未说完,就见韦弦身子一软,站立不稳,他想都未想,一把搂住韦弦的细腰,扶着她别软地上去了。 “请县公自重。”韦弦强忍着愤怒,站直了身子,后退两步。 说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远处的熊二和陈文信看见,熊二感慨道“不愧是县公,初次见面就和云蒙大才女搂上了。” 陈文信也在一旁叹息“此景伤人之心,何其多也。” 这边,寒云也发觉唐突了,这特么是大唐,又不是后世。在后世但凡他这种地位,手还未伸,人都软怀里了。 “唐突了,并非本意。我的意思是,不是要占你的便宜,只是见你站立不稳,方才急着相扶。” “此事已过,县公还是说完你的条件吧。” 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这次寒云一口气把话讲完“我是想用县衙的名义租用韦家的田地和雇佣韦家的佃农。一年县衙按每亩二石粮食交租,另外雇佣的佃农每月发月钱一百文。” 韦弦听完久久不语,她等着寒云说出这等好事的附加条件。就他今天的表现,韦弦也猜到附加条件是什么了。 只是,等了半晌,未见寒云再提条件,于是试探问了一句“没了?” “哦,还有,刚才一通话差点把重要的事忘记了。”寒云挠了挠脑袋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 “果然。”韦弦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淡淡吐出两个字。 “我再给令弟送一个能得到爵位的东西,其实也是帮我自己的忙。话我先说前面,东西肯定是划时代的,要是陛下小气,我也没法。” 寒云这话说的,任凭韦弦再冰雪聪明,也是毫无头绪。不但用每亩二石,每月一百文雇用佃农租用田地,还送爵位给韦家。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吗? “没了?” “你看我,你不提醒我又忘记了。那个韦家的庄园县衙也负责重建。” 啪叽,韦弦真软坐在地上了,寒云不敢再去扶,只好自己也盘坐在地上,等着韦弦的答复。 就这么一瞬间,韦弦已经计算出,这一年下来韦家的收入。 一万石粮食,值铜六百三十一贯五百七十八文,佃农每月的月钱可以买二十斗粟米,共一百九十斤,完全够一个五口之家的每月口粮。还未计算重建韦家庄园的花费。 “这次没了吧。”韦弦的心情只能算平复下来,远远到不了兴奋,若是寒云给一个告密的证据给她,从而得到爵位的话,这件事就不用谈了。 “应该没有了。”本来寒云看着韦弦那一脸楚楚可怜的样子,恨不得把后世的女人用品一股脑送上,转念一想,是不是太明显了,不符合他的形象,于是压了下来,来日方长,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在一起的时间久,就知道我的好。 “应该?” “那就是没了。可以起来了吗?你看那边的学生都看着呢,感觉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们痛打的。” 扑哧,韦弦没忍住笑出声来,这话太逗了。不过学生的确开始关注这边,于是赶紧起身,抱歉一句“不知县公有何手段让小弟得到爵位。” “我们回厅堂去,屏退其他人,我给你看看,你一定会马上明白。你放心,开着门谈,只要别让人进来就行。”寒云见韦弦脸色一惊,赶紧解释道。 本来两人之前就没走出多少步,回程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寒云见四下无人,拿出一卷纸,慢慢打开。他相信,韦公精于农作,其女一定能看懂此物对大唐的作用。 第20章 受小女子一拜 韦弦的眼光随着打开的纸卷,越来越亮,她看出来了是一种农具,应该是犁地所用。 此刻她也不在保持什么高冷的姿态,为了看清楚,直接趴在桌上,仔细打量纸上的图案。 不但有整体图,还有各个面的图,各部件的分解图,全都标注了,但是她看不懂这是什么符号,似曾相识,赶紧拿过李承乾的答题纸,果然一样的符号。 寒云看出他的迷惑,拿过答题纸,简单介绍了一下阿拉伯数字。冰雪聪明的韦弦听完一遍就明白了,还有如此神奇的符号。 此时的重点不是在算学上,而是在农学上。她在脑中构思着这把犁在田地里犁地的场景,和各个部件的作用。 按图上所画,由十一个部件组成。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和使用的耕犁相比,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作用应该是犁架变小变轻,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那就是单人单牛,或者一人牵引一人犁地都有可能。 韦弦猛然起身,对着寒云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县公大才,四方佩服。” 寒云摸了摸后脑,一脸迷惑,自己还没解释改进了什么,有什么效果,这就佩服上了。 “你……看懂了?” “县公标注如此详细,蒙学孩童也能看懂。县公是在笑话四方吗?” 卧槽,货真价实的云蒙才女,怪不得年纪轻轻就是书院助教,还能出小学六年级b卷数学题。 “县公此恩,对韦家太重,四方受不起,还请县公自行奏报陛下吧。” 寒云赶紧摇了摇头,耐心开始解释“还记得我刚才说过帮你也是帮我?” “四方记得,不知何意?” “你也看出此物对大唐意义重大。而我只是一个隐太子官员推荐的待补官员,若不是云阳县现在的乱象,那轮到我来此地做县令。说穿了,就是来背锅的。” 韦弦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或多或少也是从山长的口里听说一些,不过,隐太子和当今陛下的恩怨,她倒是清楚一些。 心里盘算,原来云阳令也不是看上去那么美好,随时都会掉脑袋,不禁有点担心起寒云。 寒云继续说道“而我家世并无根基,如今寒家早已没落,也就剩下我一人。” 寒云此话让韦弦顿感心有戚戚焉,都是孤儿在世,不,应该是县公更凄惨,至少自己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未想县公家世如此,触及县公伤痛,四方深感愧疚。” “无妨,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只怪我年少不懂事,白白浪费了光阴。”寒云好想说,寒家比你想象中还惨,已经没了。 韦弦有点不解,竟然如此岂不是县公更需要这个功绩和爵位了“如此,县公更应该亲自奏报陛下,为寒家光宗耀祖才对。” “非也,非也。一来我寒家从未干过农作,只是放租不算。而韦公不同。我见过韦家的田地,可以说是大唐建的最好最肥田地。故而,此物从韦家献上才说得通。” “另外,我寒云就独身一个,也没有什么值得被人窥伺的东西,而你和幼弟韦坚就不同了,家里的五十顷良田会引来多少豺狼。你至亲之人尚且惦记,何况他人。是故,韦坚更需要这个爵位来守住家业。” 韦弦顿觉通透,看似一件光宗耀祖的功绩,稍有不慎便是灭门绝户的惨剧,每一步都需精心谋划。 “四方懂了。也只有韦家可以名正言顺。县公的意思恐怕是说此物乃先父钻研而成,由小弟韦坚献上。” “聪明,这就叫你好我好大家好。韦公一世英名岂能才研制一个改进的犁,还有其他才对。” 寒云已经想到把什么玉米、土豆、红薯、高产粮食、水车,反正后世乱七八糟的粮食、蔬菜,农业技术、农耕工具全都算在韦公头上。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就叫死无对证。 “就此犁改进已经惊为天人了。听县公的意思,还有其他的?” 四方很好奇看着眼前的男子,精通算学、农学,估计文采也是极好的,胆子还不小,和太子相处如朋友,顶着国公宰相的脸怂。 寒云看了看四周,装出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要在韦家的田里一年种两作物,上年种玉米,下年种土豆。” “玉米、土豆?四方从未听说,古籍中也无任何记载。玉米可是江南大米的一种,土豆可是大豆的一种?” “都不是,这是韦公培育的新品种,玉米亩产十石,土豆亩产三十石吧。都是粮食,比粟米好吃,管饱。” 哗啦,韦弦软坐地上,怎么也站不起来。她随父亲从事农作,自然知道两种作物的产量对大唐意味着什么,关键还能在一年轮作。此刻只觉得,双腿发软,四肢无力,脑袋嗡嗡作响。 那刚才县公说付租每亩二石,就不是玩笑话了。想到这里,脸上露出迷惑的眼神。算起来,租粮收的太少了,不过一瞬间后,韦弦抛掉了这个想法。 寒云却察觉出来,明白她想到什么,解释一下“本来嘛,租韦家的地一年亩收粮食四十石,却只是给了两石的租粮,有点太少了。但是这些多出的粮食是为今年的灾年做准备。不仅仅是云阳县,到时候恐涉及整个关中。” 说到这里,寒云突然傻了,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就像是小孩子不小心说漏了嘴一般。心里直呼卧槽,把未来的事说出来了,这特么才二月啊。 扑哧,韦弦见寒云小孩般的动作,不忍又笑出声来“县公好如孩童,言出心声,慌而堵嘴,岂不是不打自招。关中本易大灾,县公未雨绸缪,未尝不是为官之道,爱民之心。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完,韦弦起身行了一个女子礼。 “这个嘛!怎么好意思呢。小意思,不足挂齿。”寒云心里得意,我要是把后世神仙手段拿出来,你还不得五体投地啊。作弊啊,妥妥的作弊。但是爽。 寒云此刻整个人都是飘的,见事情说得差不多,再缠着就失礼了,于是说道“估计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搅韦娘子休息了,这就返回,具体事宜,近日内请韦娘子带令弟前来县衙详谈。” “四方遵命,定带小弟前往。县公,小心。” “砰!”寒云转身直直撞在门上,不禁爆出一句“卧槽,谁特么把门关上的。” 门外陈文信和熊二一听,好心办坏事了,本想着悄悄把门关上,让县公和韦娘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好好述说心声,谁知县公晕头晕脑出来,路都不看,直直撞上。 扑哧,看着寒云的囧像,韦弦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21章 县令的养猪经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剧照) 送走了寒云一行三人,韦弦小心把答题纸和图纸收好,嘴角却不自觉的微翘。 一年多来就没人见她笑过,她自己也没有发笑的理由,而今天,一位初次见面的县令,却让她笑了三次。 不过是心猿一瞬,韦弦收回了心神,开始琢磨,寒云这番学识和拿出的神物,究竟从何而来? 想着想着,她径自去往了书院藏书阁,心中想到定是有被自己忽略的古籍。 这一边,寒云回到县衙。刚跨进门就听见食堂那边一阵的喧闹。 “太好吃了,就凭这种吃食,不要月钱,老子也愿意在这里干。” “什么,你说这是县公搞出的美味,熊捕头,你确认不是欺负我们庄稼汉不懂吗?” “你小子脑袋都掉碗里了。” “我看你不用洗碗了,舔的比洗的还干净。” “别乱动,没见我在舔筷子吗?要是撞进喉咙,我家老娘就你去养了。” 寒云一脸问号,啥时候食堂如此热闹了,几步过去,一群人热火朝天在埋头苦干饭。 陈文信和熊二一看,转身就跑,赶紧去公房拿碗筷,生怕再迟一步,洗碗水都没得喝了。 杜氏远远看见县公三人来了,赶紧从厨房里端出提前预留的饭菜,立刻引起一众人抗议。 “杜婶,不是说没了吗?” “小兔崽,这是给县公、陈录事和我家二郎留的。” 熊大一听,赶紧回头,一见县公来了,立刻起身呼道“都起身,县公到。” 这群刚来的庄稼汉,还是听得懂县公两字,忙着起身,食堂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桌凳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一个趁机用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却包着不敢咀嚼,搞得腮帮子鼓鼓的。 寒云一看,好嘛自己来了,这群人吃饭都拘谨了,寻思着以后是不是干脆自己单独在后堂吃算了。 这种领导在吃饭拘谨的场面,在后世经历不少,的确吃起来不爽。 “都坐下,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大口吃才香,才够劲。”说完,带着陈文信和熊二来到摆好饭菜的一桌前坐下,也是不顾形象地猛干饭,当真是饿了。 “哈哈,县公吃饭原来这样的,和我们一样嘛。”大伙儿顿时放松不少,坐下继续干饭。 熊大一看,咦,县公桌上满满一桌,三个人吃似乎有点多了,正好有事向县公呈报,于是端着自己的碗,厚着脸皮过来。 屁股刚要坐下,啪一声,头上挨了一个大巴掌。“熊崽子,给县公留的你也来抢。” “娘,我这是有事对县公呈报。看你说的。”熊大一边说还不忘扒拉几口。 “杜氏,你让他吃嘛,他这个大块头,不多吃,干活都没气力。”寒云只能帮熊大解围。 “县公,上河村的人我全带来了,一共十四人。都是在前隋皇宫当过禁卫的,不到三十岁。” “中间有领头的吗?”寒云问道。 “有,那个最结实的家伙叫伍战,伍家二郎,二十八岁,他爹就是上河村的村正,也是这群前隋禁卫兵卒的都尉。” “叫他过来。” 伍战过来,给寒云施礼,坐在寒云身边。 寒云越看越满意。棱角分明的脸颊,络腮胡渣,满身的肌肉,身材却很匀称,没有死板的感觉。 “你叫伍战?” “上河村伍家二郎,伍战。” 寒云拍了拍他手臂,肌肉感饱满“不错,肉吃得不少吧。” 这种肌肉,没有野味的肉食补充,不可能长出来。 “回县公,俺们村养猪,平时也带着兄弟们进山打猎,村里粮荒基本就靠山味和猪肉支撑。” 寒云双眼一亮,养猪?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养猪好啊,猪肉烹饪好了,可比羊肉好吃。你知道如何养猪?” “俺不会养,村里其他几个兄弟会。前隋在皇宫时候,那几位兄弟负责猪场的戒备,看多了也就会养了。” 伍战的话没错,古代的皇家是要养猪的,因为猪肉会作为官员的俸禄发放,要是皇帝不养猪,那么多官员的猪肉从何而来? 另外古代养猪和现代是一样的,也知道肥猪需要煽猪。养猪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殷商以前,至于煽猪育肥,汉代的典籍就有记载。 至于为什么在民间不喜养猪。 一是,养猪比养牛、养羊麻烦。牛羊赶到草地、山坡让它们自己吃就完事了。吃完了,换个地方。猪能赶着到处走吗?不行,猪可没那么听话。圈起来养就需要人照顾,费人力。 二是,猪不好运输。杀了运肉,气温高一点,半路上就臭了。羊可以赶着走,卖活羊。就算到了现代也有当场点杀羊的。有人见过当场点杀猪的吗?没有,对吧。 三是,养猪的环境又臭又脏,都不喜欢。 “你让他们过来,我有话问。”寒云听完很是高兴。 一会儿,寒云身边站了几个上河村的人。 “说说,你们怎么养猪的?”寒云问道。 “俺叫朱戒,俺们村俺说养猪第二,没人敢说第一。”提起养猪,叫朱戒的人来劲了。 寒云一看,他的确比其他人看上去胖,打趣问了一句“你在家里排行第八?” “咦!县公怎知道的?” 寒云脑袋一沉,好想说是一个叫吴承恩的家伙告诉他的。回头看见一起的还有一个瘦猴瘦猴的,一个憨厚络腮胡的,顿时想起开一个玩笑。 “让我猜猜,瘦瘦这位叫孙空,憨厚络腮胡这位叫沙净。” 轮到两人惊讶了,他们确定,县公绝对没有和他俩说过话。一看伍战和熊捕头都在县公身边,似乎明白了“呵呵,俺们还以为县公能掐会算,定是熊捕头和伍二郎告诉的。” 熊大和伍战一脸懵逼,纷纷表示,还未给县公提及大伙儿的姓名。 “这个只是插曲,不是重点。朱戒,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养猪的。”寒云更关心古人如何养猪。 “养猪啊,不能让猪乱跑,俺们就在种不出粮食的地里围起来,搭上一个防雨、防风的草棚。一围里面放一窝。” “小猪生下来除了留种的,其他不管公母,月余就要阉了,就像宫里的……呵呵,县公懂的。俺的技术最好,在我手下,八成能存活。” 寒云好奇,这么多猪吃什么呢?,于是问道“粮食不够,这么多猪吃什么呢?” “其实,猪和牛羊一样,也吃草。俺们叫猪草,上河村到处都是。村里的孩童和女子最适合干这事了。每天出门割上一背篼,回来后,切碎,放大锅里面煮,然后喂给猪就行了。” “不过俺村没有前隋的皇宫养得好,差不多大半年就可以杀了,后面再怎么喂长得也慢了。加之俺们村人不多,轮着来,差不多就可以杀上几头,大伙儿节省着能吃好几天。” 寒云一听明白了,你们怎么能和皇宫比,恐怕村里穷得潲水都没有。 “猪粪呢?” “那玩意儿奇怪,有时候埋地里庄稼长势好,有时候又要烧苗,庄稼全死了。俺们都不敢用了。一般就挖出来埋地里了。” 寒云总算明白古人如何养猪了“我说几个法子,你们想一想是不是有道理。” “生仔的母猪还有配种的公猪,我们姑且称之为种猪。有没有想过,把种猪分出来单独养,那些健壮的,产仔多的,就留下。体弱产仔少的就淘汰宰杀吃了。口味差一点,也能吃。” “留下的再选更好的,就这样一代一代的选种,最后是不是都是产仔多的种猪了。记住了,一头种猪,不管公母大约可以连续产仔五年,五年后就不能再留了。而公猪和母猪最好的搭配是一头公猪搭配十头母猪。” 现代养猪最佳比例是1:25,那是人工干预的情况下,自然条件下要少很多。 其实人工干预,按照大唐的科技来说也能完成,就是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接受。 “种猪说完,再说肥猪,就是养大了吃的猪。猪圈不能太大,尽量减少猪的活动。在猪圈下挖一个坑,上面搭上木板,留缝,那个就是猪的茅厕,这样猪粪就能从猪圈分离出来,也便于猪圈的打扫,冲洗。每旬都要冲洗猪圈。” 其实给猪适当的放养空间会提高猪的肉质感,但是那玩意儿消耗能量,会延长育肥时间,如今首先考虑缩短育肥时间,也就不考虑肉质问题了。 “猪养到一百四十斤左右(折合现代90公斤至100公斤,最佳出栏重量),就不要再养了,后期吃得多,长得少。可以宰杀了。” “猪草是一个好办法,其实还有很多作物的杆和叶子都能作为猪草,猪草一定要煮熟再喂,否则猪会中毒。” “最后说说猪尿粪的问题。那玩意儿绝对是肥田的好东西,不过需要稍微处理一下,我称之为熟肥,就是用一些作物的杆和猪粪一层一层的堆码,等到温度上升,合适后,才能使用,就不会烧苗。” 寒云感觉说得差不多了,停了下来,感觉食堂安静的可怕,一众人用不可思议外加极度崇拜的眼神看着他,都在想,面前这个充满人格魅力的年轻人,当真是俺们云阳县的县令吗? 没想到还没完,寒云又说道“最后我再教你们两个法子,一种可以让猪肉存放年余,而且肉质口感独特,就算蒸煮出来也是肥而不腻,咸香可口。如此可将猪肉卖往大唐各地。” “另一种法子更是美味,可将猪肉保存几日,绝对的酒宴贵品。皇宫都没有。” 寒云想到的便是腊肉和卤肉。 第22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剧照) 熊大咽了咽口水,满脑子的猪粪终于被美食挤了出去,憨憨一问“不知道我等有没有口福吃上啊。” “这有何难,明日去上河村买点猪肉来,午时便能吃上。” 伍战举手表示,不用捕头去,俺们今晚就去杀一头送来。 寒云一脸黑线,听过烤乳猪,烤全羊,没听过卤全猪的。 “猪肉是你们上河村的口粮,弄半扇过来就行。猪头、猪耳朵一定要带来,还有猪肠,猪肝、猪腰子也带来。明日吃一个全猪宴,也算欢迎上河村的各位加入云阳县衙。” “陈录事带几个人,明日一早去云蒙书院把山长、韦娘子和韦小郎君一并请来。” “放心吧,我一定请到。”陈文信想到县公和韦娘子,露出坏坏一笑。 寒云突然想起了李承乾,要是他也在的话,不知道多高兴,可惜回长安了,只有下次了。 同一个时间,在长安的东宫中,有个八岁大的少年也想到了云阳县的朋友,他人生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后一个朋友。 李承乾正在奋笔疾书,面前的几张题纸是算学老师留下的功课。前段时间看着就烦,一直拖着未曾完成。 就这事被告到了李世民面前,结果可想而知,还是老样子被狠狠批评一顿后,长孙皇后才出来安慰一番。 他记得,自从父皇当上皇帝后,他的生活就是如此循环,学习,功课,拖延,告状,挨批,安慰,周而复始。 不知怎的,今日一回来就有一股冲动,要把拖延的算学功课全部完成,明日亮瞎老师的眼。 这些在过去让他头疼的算学题,如今看来,就像玩一样,简单到他都可以不用书写竖式计算,唯一麻烦的是他得先把算学题另行用阿拉伯数字誊抄一遍。 皇城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除了政事堂轮值的宰相外,都下值了。李世民也难得和长孙皇后吃一顿舒心的晚餐。 两人等了好一阵未见太子而来,很是好奇,太子自从云蒙书院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内。这都多久了也不来吃饭。 “王德,太子可有人唤。”长孙皇后担心了,不吃饭饿着咋办,是不是太子生病了? “已经去过三轮了,太子说他在做功课。”王德答道。 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心有点发慌,脸上生出怒气“二郎是不是又呵斥高明了。” 李世民一脸懵逼,此话从而说起“高明回来,朕都未见过。难道又犯错了?王德你可知道?” 李世民知道,这些太子的老师虽然从关心的角度,经常来告状,但也不是大事小事都来,有些小错就当没看见,毕竟学生是太子。 “回陛下,臣今日未曾听闻太子犯何错。倒是听闻,太子回宫后,满脸喜悦,萧国公也是面带春风。” 李世民有点搞不懂了,还是那个倔强的宋国公和自己的太子吗? “二郎,我俩去高明处看看不就知道了。” “言之有理,走。” 此时的李世民尚在东宫办公和生活,李承乾也没自己的东宫,都住一起。要不了几步李世民和长孙皇后来到李承乾房间外。 透过窗户的缝隙,看见李承乾持笔书写,从运笔的幅度就能判断,并不是书写什么经义,策论。看他自顾埋头书写,顿觉奇怪。 正欲推门而入,长孙皇后一把拉住,指了指掉落地上的纸张。李世民才看清是算学的题纸,答题处写满了字。 忽然想起前几日,算学老师来告状,说太子拖延算学功课,这小子在补功课啊。 长孙皇后脸露喜色,轻轻拉了一下李世民的袖笼,示意他回去,吩咐王德安排人在外面候着,太子写完了,便把晚膳送进去,今日也无需请安,早些休息。 回去的路上,李世民一头雾水,长孙皇后笑意不断。她最希望的便是太子能和他的父皇一样。 目前看来,武是不可能了,文能达到二郎的六七分,便是她作为母亲的最大欣慰。 两人刚走不久,李承乾总算把耽搁了快一旬的算学功课完成。没想到仅仅半个时辰,就把过去十天的功课完成。 云峰所教计算方法太好用了,明日定要按照他的主意,让父皇大吃一惊。 猛然想起回来还未给父皇和母后请安,于是高呼一声“来人,更衣,孤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 进来一个内侍答曰“陛下和皇后前些来过,见殿下安心学习,甚是欣慰,特准殿下就膳后,早些休息,无需再去请安。” 李承乾想起寒云在耳边嘀咕的话“学习能让母后快乐,母后快乐,我就快乐。”此话果然有理。 对了还有一句怎么说来着“成绩能让父皇快乐,父皇快乐,我就快乐。”明日就是我给父皇交成绩的时候。 自李世民登基以来,这一夜,李承乾睡得最安稳。不用担心明日被老师告状,又被父皇呵斥。 这一夜,侍候的内侍宫女,都能听见太子的梦话“好朋友就是,高兴的时候有人分享,困难的时候有人帮助,犯错的时候有人扛锅。” 而在长安的另一处,右威卫大营里,李青云准备就绪,明日一早出发去往云阳县。 她的随行包袱里放着一个小木盒,里面是寒家的订婚书。 至于彩礼,父亲告诉他,当初他就没要一分彩礼,只是走了一个过场而已。此事让李青云更是气愤,感情自己连白菜价都不如。 明日若是不退回李家的答婚书,本娘子定有他好看。 李青云只是奇怪,出门的时候,父亲很委婉告诉她此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要不是母亲先发火了,她估计也要发火了。 我李青云看中的男子,必须是叱咤战场,令敌军闻风丧胆;夺敌军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调度三军游刃有余,谈笑间让敌军灰飞烟灭。 嗯,好像有点要求过严了,就连父亲也做不到这三条。 李青云不禁仰天长叹,天下男子何人能入吾眼。 “校尉,我等奉旨前来报到。”哗啦啦大帐外进来三名年轻的将领。 李青云一看,什么情况,这三个手下败将怎么也来了? 来者何人?号称大唐二代武三宝,尉迟宝琳、程处默和秦怀玉。 不知道程知节从何处得知李靖的女儿李青云竟然封了武职,还领兵驻防后,就怂恿尉迟敬德和秦琼二人,进宫说动陛下,给各家的嫡子要了名额,说穿了就是去安全的地方混资历。 李世民自然不能说出安排李青云去往云阳驻守的真实目的,只能答应三人。 看过圣旨,李青云也是无语,不过她倒不是担心管不了三人,而是怕三人知道她去退婚。 要知道大唐女家退婚可是触犯律法的,杖责六十。当然凭着李靖县公的爵位和三品大员的官级,可以减免赎铜,免了杖责。 可这事传出去,脸面不好放啊,简直就是朝堂上的一个笑话。 让这三个家伙知道了,还得了,以后就只有李青云让着他们的份了,再也不能像昔日手痒了就去找三人当沙包练练手。 “本校尉知道了。你等各领一队,剩下一队由本校尉亲领。先去休息,明日出发前,本校尉再宣布此事。” 唐军编制一队五十人,两队为一旅,两旅为一团,正好两百人。这三个家伙来了,李青云只能把两个各管一旅的副尉弄来做副将,等同于架空。 否则这两人定会被三人逼疯,这支军队里除了她谁敢去管三人。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三人的父亲想尽办法送进来,他们却是一万个不想来,迫于李青云的武力,三人只能暂时委曲求全,走一步看一步。 第23章 县公执法全靠打 次晨,仍旧晴空万里,寒云姗姗来迟,大伙儿都习惯了。哪一天若是县公第一个出现在食堂吃早餐,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本来心情很好的寒云,突然想起李青云那个虎妞就快来了,顿时整个人不好了,算起来,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 至于军队的驻地,除了城东和城南,其他城外两处随意她安营扎寨,地方有的是,或许我还能做点好事,帮她打上几口井。 寒云已经决定,见到李青云的第一面,就把答婚书砸她脸上去,这种动不动就拔刀的女子,谁娶谁倒霉。 想起韦弦的温文尔雅,虽然清冷的气质让人不敢接近,那是还未被我熊熊烈火点燃。对极了,今日又可再见,要不要送点什么礼物呢? 想了一下,还是不急,欲速则不达,别让人家感觉自己像一头春天的动物。 昨晚后世抱怨快没钱了,得给他弄点瓷器啥的过去,可是云阳的瓷器店只卖锅碗瓢盆。 寒云想起李承乾那块玉,不行,绝对不行,友谊的见证怎能用金钱衡量? 阿拉丁呢,走了一天了,怪想这个波斯商人,他说下次来给我带一件特殊的礼物,不知道是什么,现在不差钱,别送金银就行。 说不定他就送自己几个瓷器,好像不对,用大唐满大街的瓷器送大唐的官,有点傻啊。 寒云想起了答婚书,而且还是李靖的亲笔,这玩意儿估计是一件珍品,国家会不会看上呢?可惜要退给李靖。 看见熊大挂着佩刀从他面前走过,眼睛一亮“熊大,过来。” “县公找我,我正要去唤新来的过来听县公训话呢。” “佩刀留下,你去吧。” 熊大诧异,大清早的,县公这是要练刀法吗?作为文官,不该耍剑吗?幸好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否则少不了挨寒云一脚。 县公只耍帅,不耍贱。 拿着唐制障刀,看了几眼,对啊,特么后世一直没有障刀出土,都没见过实物,这把刀弄过去会是怎样? 另外县衙的差役玩什么刀啊,又不剿匪,不小心伤到人太麻烦,得换一种武器。 寒云提着障刀,来到县衙后院,找了一段大小合适的树枝,又找来几块破布,做了一根搏击棍; 这玩意儿,打上去看不见外伤,但是伤筋动骨,痛得很。另外还降低了县衙的兵器预算。 提着搏击棍,寒云来到前衙,熊大手下的三班差役全部到齐。 “大伙儿都到齐了,从今开始,你们十四个人就是云阳县的差役,你们都听熊捕头的安排,当然熊捕头听本县的安排。” “等陈录事回来后都把差役身份牌领了,我们要文明执法。” 下面嘀嘀咕咕,都在问什么是文明执法。 “所谓文明执法,就是对守法百姓要礼貌,不准恐吓、不准勒索、不准伸手;有求必应、有应必到、有到必果。” “对违法之人,要果断、坚决、及时、毫不留情予以打击。” “总之,凡是欺压百姓的,我们就欺压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今日我宣布本县为期一个月的社会风气清剿行动开始。重点打击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的地痞流氓、恶霸之徒。对付他们就用这个。” 寒云拿出他准备好的搏击棍“用这个东西避开要害部位,对着下半身和手臂狠狠打。” “能不能办到?” 大伙儿一听,早就看不惯这些地痞流氓、恶霸之徒,无奈以前没有官府背景,惹不起这些人,如今有了官府背景,凭自己的身手还干不过这些瘪三吗? “能。” 寒云对这些人的气势很满意。他的治理理念很简单,大罪不犯,小恶不断的恶霸才是百姓最痛恨的,又无可奈何,告又不敢告,惹又惹不起,县衙拿到也头大,抓进来还要管几天饭,要是不小心弄死了,说不定哪一天御史台的家伙们就兴奋了,找到存在感,有理由弹劾。 “另外,本县任命伍战为副捕头,月钱定五百文,其他人员月钱定二百文。至于伙食,一日三餐,夜值加一餐。每月评优,前三名,分别奖钱五百、三百、一百文。” “半个时辰之内,各自去按照本县手里的木棍,做自己的家伙式。半个时辰后,前衙集中,本县亲自带队,巡街。解散。” 哗啦,一群人围上来,拿着木棍研究,就是一根木棍一头粗、一头细,上面包裹了粗麻布。看懂了,立刻各自去砍树枝去了。 寒云招呼来熊二“消息打听如何?” “恶霸仇霸天,今日还是老样子出门,沿街收保护费。带了十个手下,未见带兵器。这会儿到了南街。” 呵呵,今日霸天遇青天,看看谁厉害。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打鼓,这帮前隋的禁卫兵卒千万别是花架子。 “熊大呢?熊大。”寒云喊道。 “到。” “等下,你就跟紧我,县公我一介文官,不经打。” “放心吧。想伤害县公必须从我熊大的尸体上踩过去才行。”熊大好久没动手,单打独斗他不怕,以前县衙人单势弱,管不了。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回来,一人提了一根木棍,都包裹了粗麻布。 寒云拿过一根,掂量了一下,比他那根沉多了,一般兵器砍不断。 “以后这种兵器就叫衙棍,去水缸里面浸湿。” 片刻后,十五个人提着滴水的衙棍,跟在寒云身后,气势汹汹往南街而去。 不到一刻钟,便见前方一群人围着一个摊子,有个老头带着一个小丫头一再求饶。 远远听见仇霸天的声音“周老头,上月的保护费还没交,这月又想欠吗?要不是看你家丫头太小,弄回去还要白吃几年饭,老子早就抓走了。” 周老头吓得浑身颤抖,小丫头紧紧抱着爷爷的腿,哭都不敢哭。 周围稀稀拉拉围着一些百姓,敢怒不敢言,更多胆小的,躲在家门里,打开一条门缝看着。 有个百姓小声对同伴说道“要不我们去县衙报官。听说新任县令判案公正。” “判案公正有屁用,就县衙那几个人,还不够恶霸填牙缝。就算抓回去了,谁人敢去当苦主,谁人敢去作证,结果还不是放了,过几天就有人家莫名失火。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 路人纷纷不平道“可恨。” 寒云指着坐在桌子上,嚣张跋扈的仇霸天问道“此人就是仇霸天?” 熊大靠过来说道“正是。” “一直都这样?” “是。” “以前的县令没抓过。” 熊大叹了一口气“抓过啊,只要是县衙去抓,这小子立马认怂,乖乖跟着走,但是没有苦主,没有证人,判不下。” 寒云看了看熊大“把你的差役服脱了,撕成布条,分给大家,把脸蒙起来。” 熊大一脸迷惑,问道“咱们人多还都能打,不用怕他,直接干就是了。” 寒云呵呵一笑“你不懂,这叫神秘感,他越看不清你们,越慌,就越容易犯错。” “熊大你带七人堵住这头,伍战你带剩余的人绕过去,堵住另外一头。打,不能打死,让他们在床上躺半年就行。” “中间那个仇霸天给我打得他娘都不认识他,生活不能自理,但是不能伤其性命。这叫树立榜样,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难受,也让那些受益于恶霸行为的家里人享受享受。” “好勒,县公你就看好了。” 伍战等人脸上都是兴奋,早就想干这些杂碎了。 仇霸天已经没了耐心,翻过年,城里的人更少,保护费都收不到几分,那怎么能行,今天必须立威。 “砸了摊子。”仇霸天刚喊出四个字,就觉得气氛不对,晃眼一看,街道两头来了一群人,身穿粗布衣,脚蹬草鞋,手里提着一个粗大的家伙式,还都蒙着面。 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善意。难道云阳还有比自己更横的人?韦老头去年不是被突厥人杀了吗? 人之中有人高呼,顿时两边的人围上来,二话不说,手中的棍子直接就招呼上来。关键这帮人攻守有序,相互支援。 第24章 见面又拔刀 此刻,南门进来一辆马车,听见前面传来喧闹之声,伸头观看。 “韦娘子,无需害怕,县公在收拾城里的恶霸。我记得之前听县公说过叫清风行动,扫除一切云阳恶霸势力。等一会儿,就好了。” 陈文信,昨晚见过这些前隋禁卫,绝对是能打的货,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地上躺着的全是恶霸手下。 韦弦只是简单一想就明白寒云此意为何,对山长说道“看来,云阳的恶霸遇见更恶之人了。有时候以暴制暴,反比一味退让和祈求教化来的有效。” 傅奕呵呵一笑“知道老夫为何反对佛教吗?” “四方不知,老师一直未曾与四方讨论过此事。”韦弦知道,山长一直教导她醉心学识即可,却极少提及朝堂之事。 韦弦冰雪聪明,但过于善良,人世险恶,朝堂争纷,非她一介女子能看清。 傅奕淡淡说来“我若问佛,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骗我,如何处治乎?” “佛会答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且看他。” “是故,佛只可度善心,无法度恶心。” 韦弦又看了看外面,确认没有看见寒云才缩回车里说道“或许只有县公才能度恶心,而且手段特别有效。” 车内两人论道,车外一片惨叫。 围观的百姓刚始以为是两伙人抢地盘,看着看着不对啊,就一边的人倒地,地上不见一滴血,是在装样子吗?又装给谁看呢? 惨叫声也不像装出来的,听起来凄惨无比,咋觉得胜过天籁呢? 蒙面人之中有人喊“记住了,要的是床上躺半年,少躺一天都是我们的过。不够的上去补两棍。” “啊!不要啊……”倒地之人好想被当头一棍敲晕,太特么痛了,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关键脑子还无比清晰。 “前方何人持戒伤人,是要造反吗?右骁卫,把他们围起来。”一声大喝从马车后传来。 随即是下马之声,而后是兵甲奔跑的哐哐金属碰撞声。 坐在远处观战的寒云一看,正规军来了,想来是李青云领兵到了。 “走,去会会这个虎妞。可以停手了。”寒云跳下石蹲,快步而去。熊大赶紧跟好,打了一个手势,前方正在揍人的差役立刻停手,分站两侧。 李青云一看,眼睛一愣,策马而来“戒备,这些人是兵卒。” 哗啦,右威卫的两百兵卒,拔出横刀,指向圈中的众人。 “防守。”伍战不知道这些兵什么意思,立刻下令组成防守队形。禁卫攻击力也许比不过骑兵,但是论防守,就强太多了。 “说,你们是哪方的兵卒,暗藏云阳居心何在?”李青云一眼就看出,对方组成了一个防守兵阵,暗藏突击之势。 李青云见对方无人应答,手一挥,变单层全包围为前后左右四处三层包围圈,虽然四个角空出,但是任意想冲出去的人,都要面临两侧的攻计,正面的话有三层人也很难冲出去。 伍战一看,遇见一个懂兵法的兵头了,还是个女子。没听过呢。 “变阵。”伍战挥手指挥,十四人变成一个最小的方形,降低迎敌面,减少对方的直接进攻面和人数,说穿了就是鱼死网破的阵法,想让十四人躺下,起码对方要躺下五十人才行。 “弓箭准备。”李青云前面的兵卒拿出弓箭,对面的兵卒散开到两侧,留出弓箭攻击的距离,成了一个u字形。 寒云看得目瞪口呆,果然是虎妞,怪自己躲的有点远了,这下跑过来,双方都变了几次阵,幸好今天没让带刀出来,要不,这虎妞估计都下令攻击了。 “停手!都是我的人。”寒云呼叫一声。 李青云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几乎每天做梦都梦到,就这个声音色眯眯对着她喊“娘子,该洞房了。” “你的人?躺地上的还是站着的?”在李青云看来,这群人站着的比躺着的看上去要穷的多,更符合暴民的特征。而且这些人都拿木棍,一种很奇怪的木棍,也不是县衙的兵器。 “好了,好了,熊大收队了。”寒云招呼熊大。 “收队。”熊大命令。 哗啦,十四人同时收回衙棍,松散队形,站为两排。 李青云挥手“收。列队。” 哗啦哗啦两百人,齐刷刷跑起来在李青云身后站立成整齐队列。 韦弦在马车上看得稀奇,毕竟也是第一次见女子领兵,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问了山长一句“老师可识得领兵之人。” 傅奕一脸苦笑,大唐除了平阳公主领兵外,何曾又出来一个领兵的女子? “老夫不识,但是她领兵的气势让我想起一个人。李靖。此女颇有一些李靖的风采。指挥有度,节制有方,老夫虽然不懂兵法,也能看出,每次变阵都是在克制对手。” “四方很想认识她,究竟怎样的女子能如此英姿?”韦弦说完又问了陈文信一句“可否前去了。” “县公出面了,应该可以了,坐稳了,驾!”陈文信赶着马车前行。 来了大唐兵卒,围观的百姓慢慢越围越多,李青云见有百姓对着地上躺着的人吐口水,还有指指点点口中咒骂的,却无一人对十四人。 “难道我搞错了。”李青云甚至有点怀疑一切是不是寒云故意搞出的一幕。 这时候还有三人在李青云后面一直不敢说话。 以前只是以为李青云武力值高,特能打,今日看了她指挥兵卒,才知道,李靖为什么要比自家父亲更能打仗了。其女才十七岁,兵法调度,临阵指挥都这么厉害。 云阳一行比预估还要难。 “哗啦。”李青云下马,在地方,寒云是文职从七品下,她是武职正八品上,按礼应该由她先行致礼。 “宣节校尉李青云,奉旨领右威卫两百骑驻守云阳。见过云阳令。” 寒云再怕李青云,在公开场合礼节还是要做到的,回礼道“云阳令寒云,见过宣节校尉。” 就这气势,倘若李青云是一名男子,寒云当真是被比下了去,渣都不剩那一种。 “这边是?”李青云指了指地上,没人造反,属于治安事件,应当归属云阳令管了。 “小事,云阳县很久没有除四害了,本县今日看天气好,带人来打老鼠,还真打了一只大老鼠,十只小老鼠。” “需要本校尉帮助看押否?” 寒云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也在犯愁,手下兄弟们打了好一阵,肯定也累了,不应该再去抬这些杂碎了。但是这帮人躺地上又阻碍了交通,影响市容,而且他压根就没有打算抓回去养着。 “那就麻烦校尉安排人把这些老鼠扔到城门外去,别碍着百姓走路就行。” 李青云一愣,这算什么安排,直接扔城门外去,按圣旨和兵部的要求,民事听从云阳令管制,她也不再质问,遵守命令。 “一队、二队,把地上躺着的人扔城门外去,不可影响百姓通行。” “请问县公,我部兵卒的营地安排在何处?” “城北、城西外随意,都有地方。”寒云之前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城南和城东不行,那是他以后的商贸集市。 “副尉。”李青云立马决定在城北安营扎寨,因为突厥来犯自北而来。 “麾下在。”哗啦两声,队伍中走出两人。 “这些人扔出去后,你二人带全部兵卒城北外一里选一处安营扎寨,做长期准备。” “麾下领命。” “尉迟宝琳、程处默、秦怀玉随本校尉前往县衙办理防务交接。” “麾下领命。”三人也是齐齐出列领命。 傅奕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老夫知道她是谁了,定是李靖的长女李青云。盛传此女得李靖兵法真传,又有红拂女的武技,不可多得的奇女子。” “能得到老师称赞的女子,四方记得除了我便是那位李校尉了。” 李青云这一番操作看起来是很帅,但在寒云看来,似乎专门做给他看的。哎,还是早些把答婚书退还给她吧,早点了了这段虐债吧。 “校尉请随本县同行。”寒云一边说一遍看着李青云身后的三人,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武二代啊,被一个女子拿捏的死死。 一看后面的马车,卧槽,前面不就是陈文信吗?马车上就是韦弦了。 刚才自己有没有被李青云比下去?本来结局的时候应该是自己出场,接受百姓的欢呼,结果被李青云抢了风头,还恰好被韦弦看见。 作孽啊! 第25章 欢迎来云阳 寒云几步走到马车前。陈文信从驾车位赶紧下来,致礼说道“属下见过县公,属下不负使命。山长、韦娘子、韦小郎君均已接到,在马车里。” 车内的三人一见寒云过来,也纷纷下车。韦坚躲在姐姐身后,见证了家人被杀害,庄园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后,韦坚特别怕吵闹和陌生人,只要去了陌生的环境,和姐姐寸步不离。 “见过山长、韦娘子。这位就是韦坚小郎君吧。”寒云打着招呼。 韦弦牵过小弟,指着寒云说道“小宝,这位便是云阳令,见过县公。” 韦坚有点胆怯,在姐姐的鼓励下还是向前迈了两小步,用幼稚的声音说道“小宝见过县公。”说完又拉着姐姐的衣裙,眼睛时不时看寒云一眼。 寒云微笑着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韦坚的小脑袋,“叫我云峰兄就可,我和你姐姐是朋友,那么和小宝也是朋友,朋友第一次见面要送礼,我可在县衙给你准备好了,你的准备好了吗?” 韦坚其他没听懂,就听见有礼物,双眸一亮,他很久没有收到礼物了。 韦弦看着蹲在前面的寒云,顿觉有点尴尬,看上去就像是蹲在她面前,于是故意轻咳一声“我等堵住道路,实为不妥,还请县公先行,我等随后就到。” 寒云蹲着一抬头,卧槽,只见山峰不见云,这姿势的确不雅,而且还在大街上,看着韦坚可爱,伸手抱起“走,随我回衙拿小宝的礼物了。” 韦坚也奇怪,不像以往般害怕了,任由寒云抱起,还跟着喊了一声“小宝的礼物。” 傅奕只是捋了捋胡须,满脸笑容“缘分啊!我等也步行而去吧。” 这边李青云和三宝牵马而行,一众人浩浩荡荡走向县衙,一路上听见百姓议论“今日真出气,今后有好日子了。” 李青云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相比上次,寒云似乎又不一样了。真是奇怪的感觉。 纵容差役殴打恶霸,抱着小孩街上行走的县令,她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来到县衙,一进门就看见左边食堂前搭起的一张木板上放着半扇猪肉,已经刮洗的干干净净,一边除了杜氏还有何家夫妇、何家女都在帮忙。 “猪肉,猪肉啊,想死你了。”寒云过来几日,终于看见猪肉,吃了几日羊肉受不了。 半扇猪肉,体型不大,但是背膘厚,妥妥的中国原汁原味黑猪。 除了县衙和上河村的人,其他人都皱了皱眉头,感情县公喜欢吃猪肉,这肉炖出来没有羊肉香啊。 寒云用手触摸着猪胴体,闭着眼睛感受,那表情妥妥的一副贪欲之像,以为这就够让人呕吐的话,接下来的动作,让这些人差点没吐出来。 这货抱起猪头,翻来覆去的看,就差没直接咬上去,再看见他挑起一串猪大肠凑上鼻子去闻,终于韦弦和李青云两位女子忍不住干呕起来。 寒云放下猪大肠,摇了摇头,这些人不会处理,还是原生态的大肠,特么自己也没见过。说起来真有点恶心。 寒云耸了耸肩膀,安排一下“杜氏,猪耳朵单独切下来,猪嘴、猪头肉分割出来。大肠清理干净后,放一点盐,用清水浸着。” 然后指着五花肉和二刀肉的位置,比划了一下,告诉杜氏分成二寸宽的猪条。其他的地方分割成小份就行。 杜氏呵呵一笑,指着何家夫妇和何家女说道“何家弟妹和何花都来帮忙了,很快的,县公啥时候来教我做猪肉。” 寒云一想,对啊,现在人多了,县衙也需要增添一些杂役,于是问道“何家夫妇、何花,你三人可愿意在县衙做工,本县给你们开月钱。每月每人一百五十文。” 三人一愣,不知所以,送半扇猪来还得了县衙的做工差事,简直不敢相信。 杜氏见一家人还愣着,赶紧拉了一把何家妹子,“快谢过县公啊,今后俺们都一起。” 三人扑通跪下“谢过县公。” 寒云扶起三人,说道“你们来也是帮我。” 伍战带了几名上河村的差役过来帮忙,这些人处理猪肉都是熟手,叮叮咚咚在木板就砍起来。瞬间让寒云想起了后世的菜市场。 这边两女吐啊吐的就习惯了,还好两女都只是干呕了一点,否则也是颜面尽失了。 来了一个小屁孩拉了拉寒云的衣衫“小宝的礼物。” “好,我这就去给小宝拿礼物。陈录事,你安排一下接待,熊大、熊二随本县搬东西。今天吃全猪宴。” 秦怀玉搓了搓尉迟宝琳和程处默,悄声说道“我看这个县令奇怪的很。你们有没有发现,校尉和他有点不对付呢。” 两人回头“啥?猪肉好吃吗?好期待全猪宴。”咕咚,两人咽了一下口水。 怀玉骂了一句“两吃货。” 小宝用期盼的眼光看着寒云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直在想着他的礼物。 寒云遇见韦弦后,一回来就让后世准备,先和韦弦唯一的亲人搞好关系。 一盏茶不到,见熊大和熊二抱着两个木箱去了厨房。 寒云右手提着一个大布袋,袋子里的东西撑出的轮廓很奇怪,众人看了半天也看不所以然。左手拿着一个小盒。 韦坚一看,挣开姐姐的手,迈着小短腿,噗嗤噗嗤跑过去,韦弦想阻止,想了一下还是算了。 半年来,第一次见小弟如此。看着小弟恢复如初,当姐姐的心里也高兴,不禁偷偷看了寒云一眼,就是面前这个男子,到底有什么神秘的魅力让小弟不再害怕。 李青云却在想什么合适的机会提出拿回婚书,这么多人不可能再拔刀恐吓了吧。 寒云蹲下身,对着韦坚说道“小宝,我这里有两个礼物,一个大家伙、一个小盒子,你选哪一个?” 宝琳三人一听,交头接耳,嘀嘀咕咕。 程处默摇了摇脑袋“某猜小木盒中装长命金锁。” 秦怀玉反对“应该是银锁。金锁太贵重了,那个盒子也不小。” 宝琳也凑过来“你们都不猜布袋里的东西吗?” 两人回答很干脆“猜不出。” 韦坚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了看小木盒,又看了看布袋,他也不知道该选哪一个,急得要哭了,只好用眼神向姐姐求救。 韦弦也是好气,哪有送礼物拿出两个让人家选择的。恐怕县公这种送礼也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 “小宝,既然礼物是县公相赠,县公自然知道哪一个更好,你让县公帮你选一个。”韦弦也有对应的策略。 “云峰兄帮小宝选一个吧。”韦坚看着两个礼物,眼中充满了期盼。 众人皆好奇,就看看寒云选哪一个,而落选的又会是什么? 第26章 礼物风波 寒云放下布袋摸了摸韦坚的小脑袋,提高了声音说道“为兄教你第一课,男子汉不做选择,全都要。” 嘶,宝琳、处默、怀玉三货倒吸一口气,这话说的霸气。 寒云先递出木盒“拿着,先打开看看,我们再打开布袋好不好。” “好!”韦坚接过小木盒,打开,顿时金光闪闪。 三货大呼“奶奶的熊,一盒子的金锭。” 韦弦动都没动一下,她瞬间就想明白,不可能是金锭。若是一盒子金锭,小宝根本拿不住。 “小宝不喜欢黄金。”小家伙一看金光闪闪,瞬间没了兴趣。哪个小孩喜欢收到钱呢?想想后世的小孩过年红包最后都落到谁的手里便知道了。 “小宝,这不是黄金,只是包装,你拿一个出来,打开再看看呢。”寒云赶紧解释,后世的金箔纸,古人没见过,远看的确像黄金。 韦坚拿出一个小圆球一样的东西,很轻,有特殊的香味。 三货一看又齐齐呼道“奶奶的熊,还是金珠。” 李青云被三货一惊一乍搞烦了,心烦没有机会拿回婚书,这货不会故意忘记了吧,于是咳嗽一声“云阳令,本校尉还要和你交接防务。” 寒云摆了摆手“有啥交接的,你们来之前云阳就没防务,你看着办就行了。” “你……”李青云一口气被堵回胸口,“至少兵部的驻兵公函你要签阅吧。” “那个不急,稍后。来,小宝,你拨开这层,对,就这样。” 三货一看,惊呼声更大“奶奶的熊,一坨屎。” 巧克力特有的香味立刻吸引了韦坚,这种香味对小孩子是致命的,他从未闻过,也未见过,于是试探着问道“这是吃的?” 寒云点了点头,表示就是用来吃的。 韦坚伸出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瞬间被征服了味蕾,咬了一小块,一下哭了。 三货一摊手,齐齐惋惜“都说了一坨屎还吃,看云阳令怎么收场,对孩童如此捉弄,太可恶了。” 韦弦没有想到,小宝怎么一下哭了,不过这哭声不对。本欲起身的她又坐稳了,看看小宝会说什么。 “小宝从未吃过这种甜食。”韦坚一边吃,一边还有点哭声。 “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 寒云教导着韦坚,“有好东西应该怎么做?” 韦坚摇晃着小脑袋,想了一下,又拿出一块,剥开金箔纸,把巧克力递到寒云嘴边“你也吃,好东西要和喜欢的人分享。” 咚,寒云脑袋嗡嗡作响,我是这个意思吗?是让你给姐姐吃。 程处默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害人终害己,这下轮到你吃屎了。” 寒云瞄了一眼,等下你就知道了,又对韦坚说道“好东西要和朋友分享是对的,可是为兄已经吃过这种甜食了,你看看在场的其他人是不是都该分一块呢。” 韦坚低头看了看小木盒,看上去小圆球不少,于是高兴答复“小宝懂了。” 傅奕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书院的学子也如寒云般年纪,为何寒云就能从简单的事情中教导孩童悟出人生哲理呢?此子当真有未易之才啊。看来太子愿意和他相处并非偶然。 韦坚跑到傅奕面前,拿出一个亲手剥开,用幼稚的声音说道“山长是姐姐的老师,第一个甜食,小宝给山长吃。” 傅奕虽然看着巧克力古怪,他可不是三货那种智慧的人,当然不相信是一坨屎,看着韦坚如此懂事,颇为欣慰,今天就算当真是一坨屎他也要吃下。 咬下一口,缺牙的嘴都在蠢蠢欲动,感觉新牙破出了,再咬一口,甜苦相间,恍如他的人生起伏,光耀和没落相间,顿时吃得老泪纵横。 宝琳拍了拍处默,悠悠说道“又吃哭一个。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姐姐,第二颗给你。”韦坚剥开一个,自己咽了一下口水,把巧克力放到姐姐嘴里。 想起了家人,看着才四岁的小弟如此懂事,又恢复了往昔的童真,当巧克力入嘴而化的瞬间,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 “我知道姐姐不是伤心,小宝刚才也是。”韦坚见姐姐流泪反而高兴起来。 处默干脆跳起来“奶奶的熊,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吃一个哭一个,小孩哭,老者哭,妙女哭。”三人交流一下眼神,都有试一试的冲动。 正在李青云发呆的时候,韦坚来到她面前“你和我姐姐一样好看,刚才我听姐姐称赞你英姿,很想认识你。这一颗小宝给你。” 李青云脑袋里一阵发麻,吃还是不吃。寒云拿出的东西,要是吃了他怎么看我。不吃,又伤了对面漂亮姐姐和小弟弟的心。 最后心一横,吃,要是寒云敢捉弄我,定要给他在宫里预定一个位置,本校尉说到做到。 入嘴,苦味而来,如同自己一直想证明领兵打仗本事的历程,母亲手把手教导武艺的艰辛,父亲孜孜不倦教导兵法的期盼。 甜味随后,是父亲对自己的溺爱,是母亲对自己的关心,是陛下对自己的认可。 察觉一股热泪不受控制涌出,赶紧单手抹干,起身背对众人,她是一名武将,流血不流泪,决不能让别人看见。 看着李青云的表现,寒云和韦弦都很奇怪,各自想的不同, 寒云想,没想到啊,你个虎妞也会流泪,还以为你七情六欲,只剩下怒了。 韦弦想,心有戚戚焉,都是向世间证明女子价值的人,其中艰辛都懂。 三货不相信了,眼前的校尉会哭,在他三人心目中,见过她掉下马没有哭过,见过他磨破手掌没有哭过,见过她受伤流血没有哭过。 “三位兄长,男子汉自己动手拿。”韦坚又走到三人面前,递上打开的木盒,金光闪闪,尽管此刻他们知道并不是黄金,但是一个孩童,面对陌生的三人,已然毫无保留的把视为珍贵的礼物分享出来。 三人自认没有这种胸怀。 “别像娘们一样。某,程处默谢过小兄弟,我吃。”处默拿出一块,原来黄金色是一张像纸一样的东西,剥开拿出巧克力一口吞下,卧槽,好吃,没了,下肚了,好想呕出来再细细品尝一下。 宝琳和怀玉感受相同,顿时三人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如果上天再给一次机会,一定会细细地、温柔地、如同舔舐小娘子肌肤般品尝。 韦坚见在场的众人都品尝了一颗,看看盒子里还有不少,心里高兴,关上盒子,突突突跑到寒云身边“小宝分享了礼物,我能看看那个是什么吗?” 指着放在地上的布袋,已经更清晰露出了轮廓。 众人不再感慨神奇甜食引发的情绪失控,转而都看着地上的布袋,期待更大的惊喜。 “小宝蒙上自己的双眼,为兄这就打开。”寒云打趣说道。韦坚立刻用小手蒙上双眼,稀开指缝,偷看。 韦弦会心一笑,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竟比自己这个姐姐还能拿捏小弟。 布袋慢慢退下,众人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啊,没见过。 前后两个圆圆的大轮子,后面还有两个小小的圆轮。前轮有两个小小的踏板,上面有扶手把,大小正好适合孩童的双手,中间有个坐垫。 颜色,就凭乳白加青绿相间的颜色,就让人爱不释手。 应该是一个孩童玩耍的玩具。 韦坚其实已经看见礼物了,但是没有寒云的命令他不能拿开双手,着急问道“小宝可以看了吗?” 寒云哈哈一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你手指撑那么开,还看不见吗?” “这是什么呀?” “记住了,这叫儿童平衡三轮车,现在它的名字叫小宝号。” 众人一脸懵逼,这是车,还是三个轮子的车,难道要在前面拴上一匹小马驹吗? “来,我教你怎么用。”寒云一把抱起韦坚,让他岔开双腿坐在了坐垫上,然后根据他的身高调整了坐垫高地,让他的双脚刚好够前轮的踏板,再抓住他的手放在扶手上。这才放开双手。 众人惊呼出声,韦坚坐在上面并未倾斜倒地。 “脚蹬着走。” 小家伙尝试了一下,蹬下了大唐第一脚,个人的一小步,却是大唐的一大步。 人又惊呼出来,竟然可以行走。 这东西,是个小孩都有天赋,不过几下,便掌握了技巧,速度越来越快。 “姐姐,快看,小宝在飞。” 傅奕不可思议看着飞跑的儿童车,惊叹此物巧夺天工,天物现世,回头对韦弦说道“此物无价可沽,切不可轻易示众。” “四方知晓。”韦弦答道,双目却看着寒云发呆,当真是谜一样的男子,未料恰好碰见寒云看她的眼神,顿时脸颊一红,低头不语。 第27章 全猪宴 寒云站起身向傅奕一躬“晚辈要去厨房烹饪全猪宴,山长和各位随意,午时可开饭。恕晚辈不能相陪。” 几人刚进县衙的时候便听到杜氏提过一句,问寒云何时教做猪肉,又见他之前安排对猪肉的处理,没想到还真要亲自下厨。 堂堂一个县令亲自下厨待客,也许,吃饭的不止他们几人,还有县衙的差役等,这就有点离大谱了。 县令总是令人出乎意料。 县衙没有杂役,这边寒云就安排陈文信候着,另外安排几名差役守着县衙的各个通道口,他怕韦坚玩起来,到处乱跑,出了危险。 这一切韦弦看在眼里,心里感慨,县公行事天马行空,却又处处考虑周全,越发对他感兴趣了。 寒云走到前衙大呼“丁浩,丁浩。” “县公,卑职在。”见一名典狱从牢房风风火火跑来。 “你们几名典狱,都躲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作甚?都给本县出来,多晒晒阳光,别搞得像女子一样白。上次的告示还在吗?” 丁浩一愣,感情县公又要关门放假了。 “在呢?卑职保存好好的,就知道县公还要用。” “你小子挺机灵的嘛,去关门贴告示。” 李青云一看,牢房不留典狱看守,大白天还关了县衙大门,走近告示一看,上书“县衙组织学习,今日暂停办公。” 气得李青云几步追上寒云“云阳令,放空牢房,私关县衙,不怕御史台问责吗?” 寒云难得解释,给了一句偶句“但愿世间人无难;何愁牢房地生尘。” 李青云气嘟嘟回去,她武力、兵法都上佳,可惜文才不行。 韦弦走了过来施了一礼“妹妹莫要生县公的气,姐姐韦弦,字四方,刚才县公的意思是如果世间的百姓都无苦难,也就无需县衙开门。牢房空空,就算满地尘埃又何妨?” “哦,他是这个意思。” 傅奕补充一句“云阳令大义,此乃执政最高理想。非一般人可攀。” 寒云幸好没听见,否则他都不好意思。把上班偷懒说的如此高尚大义,他还到不了这种境界,可不妨碍他为之而奋斗。 当寒云卷起袖口,走进厨房的时候,何家一口,外加几名帮工的差役都惊呆了,原来县公来真的啊。 “看什么看?按我说的来。” “朱戒切肉、孙空烧火,沙净挑水去,何花去给杜氏打下手,何家两口子洗菜。开始吧。”寒云活脱像酒店厨师长,一样一样的安排。 这边的鼎锅烧开了,放下卤料熬制,放一只猪耳朵,猪头肉,猪鼻拱,几大块一刀肉,一段肥肠,脊梁骨…… 精排切块,糖醋排骨,土豆烧排骨,顺庆排骨……… 五花、猪耳清水煮之,大刀回锅肉,白油耳片,蒜泥白肉…… 肝腰和炒,酱肉丝、合川肉片、粉蒸肉、咸烧白、火爆肥肠…… 炝炒白菜,白汁菜心,姜汁土豆丝,凉拌蕨菜,炝炒秋葵,凉拌秋葵…… 圆子粉丝汤,南瓜汤,番茄鸡蛋汤…… 这次寒云特意从后世买来一些大唐没有的蔬菜和菜品,目的就是让大家尝尝,这些以后在云阳都能吃上。 本来宝琳、处默、怀玉三人一直跟在韦坚身后,追着他骑车,忽然闻见食堂传来的阵阵香味,特别是那种卤水的香味,三人都傻了。 然后顺着香味像丢了魂一般,飘飘然就到了食堂,却被杜氏堵住。厨房重地非请勿入。 三人心里就想有一只小猫挠着难受。后来干脆坐在食堂门口,闻着香味也算解馋了。 这边前衙堂上,傅奕还能端坐,二女正聊得火热,也慢慢发觉不对了,真太香了。李青云竟然咽了咽,目光不经意看向香味传来的方向。 陈文信悠悠说来“县公出手,神仙难走。吾何世修得缘分?今世遇见县公。幸哉!” “山长、姐姐你们怎么和小宝一样流口水了。”韦坚骑车累了,回来休息,正好看见三人发呆,嘴角流着哈喇子。 韦弦赶紧回头处理一下,转头盯着小宝“别乱说,小宝今日高兴吗?” “高兴。小宝喜欢云峰兄。小宝不想离开,要不姐姐你嫁给云峰兄,就能在一起了。” “小宝你……不可乱说,小心姐姐打你屁股。”韦弦说完,耳根都烧红了。 李青云看着,心里暗喜,呵呵,寒云有了韦弦美人儿,婚书还不得赶紧送还,还不敢声张。她顿时觉得,胜券在握了。 突然她想起寒云对小宝说过的话“男子汉不做选择,全都要。”嘶,倒吸一口气,这货不会是有意说此话的吧。 然后又看了看韦弦,表情又恢复平静,刚才她绝对有羞涩之态。比了一下,好像我也不比她差,她有文采,我有武力,她性情清冷,我火爆热情…… 李青云啊,李青云你在想什么,我不是来退婚的吗? 正在几人都在乱七八糟乱想的时候,寒云走出了食堂“熊大,吹哨集合开饭了。” 话音刚落,熊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出来,“县公就等你这句话了,兄弟们早不行了,馋虫都饿死了。” 熊大拿出竹哨,吹响,哗啦哗啦,县衙的人全来了。孔博士和孙助教正好下课赶来。一切都像是事先被设计好一般。 “整队。今日右威卫的李校尉也在,都精气神点,别给县公丢脸。”熊大在队列一边走一边训话。 李青云看了一眼就马上认出那十四个兵卒。从他们的行动协调性来看,定是常年一起训练的。长安附近哪里来的呢? 回头一看,那三宝还懒洋洋坐在食堂门口,脑袋不停向食堂里看,心里暗自生气,这次是自己输了。 寒云请过傅奕,一行人去往食堂。 刚一进入,啊、咦、哦,惊讶声不断。陈文信向熊大指了指位置,意思是看好兄弟,别乱抢位置。 寒云提前就想到可能出现这种场面,早把食堂的桌凳重新拼合,分成了四个大方桌,可以坐三十二个人。 他前面领着傅奕等人坐到了最里面,把上位让给傅奕,旁边是孔博士,然后大家依次而坐,结果李青云恰好坐她身边。 本来按照排序,韦弦应该坐寒云的对面,可韦坚这个小家伙非要坐寒云身边,不得不韦弦换到了寒云的左边。 如此,寒云的右边是李青云,左边是韦弦,当然中间还卡了一个小屁孩。 外人看着食堂的桌凳都好奇,半人高的桌子,木凳子,饭菜都摆在木桌上,大家围成一圈。剩下的也围着其他桌子坐好,就等着主座动筷后就开始。 第28章 退婚 又不是酒宴,没啥开场白,寒云只是对傅奕说了一声请,一场全猪宴就开始了。 韦坚着急啊,个子矮,桌子对他来说太大了,想吃手不够长,急得不行,不停拉寒云的袖笼“我想吃那个。” 好吧,寒云又负责夹菜,一边夹还一边介绍“这个红红的叫番茄,既是蔬菜又是水果,这个菜叫回锅肉,这个是卤耳朵,……这个是土豆。” 韦弦听见土豆,赶紧夹一块试试,口感好舒服,味道也好吃,就这东西亩产三十石。 寒云有点郁闷了,他吃十口菜,就有九口菜的时间在解释各种菜,这些肉都是猪肉的哪一部分。 当听见寒云说肥肠的时候,程处默呆了,刚才他吃得最多,特么是猪大肠啊,想着刚进县衙看见寒云挑起猪大肠的场景。 宝琳一看,偷偷戳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好吃就行,管它什么。”说完还狠狠吃了一块火爆肥肠,脆、香、滑,好吃,再来一块。 再看怀玉,压根就不管他俩,这货是平时嘲笑他们是吃货的秦怀玉吗?这货头就没抬起来过。 韦弦见寒云都忙着给小宝夹菜,心中过意不去,也学着寒云的样子拿起桌上的公筷,给他夹起了菜,待寒云反应过来一看,卧槽,一碗的辣椒。 还听见韦弦低声说道“刚闻县公说这些菜不适合小孩子和女子,那就是男子可吃的。县公做饭菜真好吃,也多吃一点。” 寒云看着一碗的辣椒,欲哭无泪,这玩意是配料,不适合小孩子和女子,但是我也没说男子也适合啊。 强忍着辛辣,吃下后世而来的辣椒,那个辣的,无比的酸爽。 “云峰兄,姐姐给你夹菜,你也不用感动流泪呀,要是喜欢姐姐给你夹菜,你把姐姐娶了吧,以后天天可以给你夹菜。小宝也天天可以吃到你做的菜。” 韦坚声音不大,但是幼稚的声线很有识别度,全桌人几乎都听见。韦弦顿感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青云想着此刻她和寒云还有婚约在身,怎么感觉自己的夫君坐在一边被别的女子撩呢? 不对,我怎么有这种想法。于是赶紧夹了几口菜,慌忙中夹上了几根辣椒,一入口,顿时和寒云一样辣的眼泪直流。“哇,好辛辣的味道,够劲!” 寒云看了她一眼“这是辣椒,配料,不会吃辣就别学着人吃辣椒。卧槽……” 寒云发出这声“卧槽”不是针对李青云,而是看见韦坚从姐姐的碗里夹出菜放在他的碗里。 韦坚见寒云吃辣椒吃出感动的眼泪,以为是喜欢,自己从姐姐碗里夹了一根放寒云碗里。 寒云不得不佩服,收了礼物的小舅子就是给力。 韦弦见到,恨不得给小弟屁股上来几下,晃眼看了看全桌人,似乎没有注意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吃菜上。 于是故意装着没看见,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向寒云,见他真吃下去了,心跳莫名加速,咚咚咚,震得自己脑袋发蒙。 一席菜吃得舒服,也吃得奇怪。出了食堂,傅奕对韦弦说道“席间老夫和孔博士谈及官学的事,稍后我随孔博士前去,你就不要管我了,留在县衙就行。难得小宝高兴。” 说完,哈哈一笑,跟着孔博士去往官学堂。 这边两女都想单独和寒云商议,一位是退婚之事,一位是田地之事。谁知就这么巧,两人同时提出 “县公,可否私下一议韦家田地。” “云阳令,可否签署兵部公函。” 两女相互一看,韦弦识得大体,毕竟李青云是公干,耽搁不得,于是说道“那就妹妹先办理公务,姐姐我可以等。” 寒云何尝不知道李青云何事,狗屁来的兵部公函。婚书早点给她吧,以后少来恐吓我就好了。 于是答曰“请校尉随本县书房一叙。” 看着两人肩并肩离去的背影,韦弦看着奇怪,萌生出一种威胁感,一种女人的直觉。 赶紧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她发现,寒云这个人,接触越多,越看不清,越看不清,就越想接触,周而复始,似乎在一点一点陷进奇怪的圈里。 十九年了,她从一个妙龄少女熬成了官定大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但是看着一边快要睡着的小弟,她突然明白,如今的她既是姐姐也是娘。 不禁苦笑一下,韦家的希望只能在小宝身上。 一番思考后,她收回了那一份悸动,平缓的心情,整个人瞬间又回到清冷的状态,只是怜爱般拍打着小宝的背,这货想睡觉了。 没有合适的地方睡觉,只能抱在身上。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韦弦觉得自己不该叫姐姐而是小宝的娘。 随着寒云进了书房,李青云顺手关上了门,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逼寒云退婚。 “云阳令,我们开门见山。此番前来,想必你已知我意。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毕竟是我们李家理亏。” 寒云一愣,心想这妞还挺直诚的,也不找借口。拿出木盒,递上。 “上面的金锁被我带去长安换去铜钱了。没法给你复原,答婚书的正书在盒子里,别纸没看见。家父去世的时候只是提过有这个木盒,我并不知道两家有婚约。” 李青云一把抓过,至于还有没有金锁不是重点,打开锦书一看,果然是父亲写给寒家的答婚书,没有问题。 此刻她拿到答婚书也就意味着男家退婚了,这场婚约就此解除。强压住心中的喜悦,拿出寒家的订婚书,交还给寒云。 寒云一看,大致明白了,此番退婚也是李靖夫妇的意思,否则李青云拿不到这份寒家的订婚书。 “好了,我李青云说话算数,你提一个条件。力所能及的范围,我一定办到。”李青云收好答婚书,她还要带回家去。 “我啥都不缺,想不到有什么条件需要提的,要不先留着,待我想好了再提,你莫失信就行。”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此,我先告辞,待军营之事完毕,再来打搅云阳令,协调军务之事。另外,谢谢你今日的款待。” “请!”寒云打开了门,心想你特么不怕别人说闲话吗?进了我的书房,孤男寡女还关门。 终于送走了李青云等四人。其他差役也根据安排,按照五人一队开始了巡街。 今日一战,将城中的恶霸之辈吓得魂飞魄散,那些平时偷偷摸摸,爱占便宜的街混混,都缩在家里不敢出来。 南门外地上躺着的十一个家伙,不是假的,最后都是家人安排才一个一个抬走。更有一些恶名在外的,已经准备收拾行李,早跑为妙,他们可不想在床上吃半年的药。 可以说,寒云这一顿打,打出了效果,而熊大、伍战接到的命令是,以后街上遇见了,除非是大罪,一律就地开打,见一次打一次,不用抓回来浪费县衙的粮食。 寒云出来,见得韦坚睡在韦弦怀里,顿觉不好,二月的天,不是活活要生病吗?赶紧招呼带到了自己的寝房,让韦弦放自己床上,盖上被子,这时候寒云才知道少了丫鬟的麻烦。 寒云问了一句“正好可以商议田地之事。” 韦弦一傻,县公这话说得,有在寝房中商议公务的吗?于是提醒一句“还是去书房适宜。” “喔,对对对,哪有在寝房讨论公务的,本县失礼了。” 进得书房,韦弦故意让房门大开,自己坐在靠近房门的位置。寒云才发现,书房中没有水,喊了几声熊大,没反应,熊二,没人,陈录事,也没人。 “县公无妨,先谈公务。话又说回来,县公后院的确不太方便,寻得几个放心的人照顾才是。” “十几年单身习惯了。”寒云呵呵一笑,拿出纸笔,把自己的计划一条一条写出。 寒云写一条,韦弦就思考一番,待全部写完,除了最后一条,其他均已明白。 可以说所有的风险都在寒云一个人身上,新品种的粮食是否顺利种出,支付给佃户的月钱,对田地再投入的改造费用,擅自改动播种会不会被雍州牧制止,御史台不会不来人调查等等。 最后的成果寒云却是为了那三成的无粮百姓和五成的少粮百姓,甚至考虑到秋粮时候的灾情,而预备了几万灾民的粮食与安置。 韦弦很难用伟大一个词去评价一个人,就连山长也没有,此刻她只想到伟大一词。 第29章 藏龙卧虎的韦家庄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角色小说形象照) 寒云的最后一条写着,以韦家为主,村为基础,商人为纽带,打造云阳集体经济联合体。 联合体第一阶段覆盖粮食作物种植,经济作物种植,畜牧养殖,购物集市,贸易批发集市,物流运输,钱庄兑换。 第二阶段以韦家庄为核心,打造云阳轻工产业、重工产业、医疗产业。 第三阶段以云蒙书院为核心,打造云阳文化产业,以云蒙山为核心打造旅游产业。 韦弦想了半天,把脑袋里所有的书本都翻了个遍,也找不到这个词的出处,更别说理解什么意思呢。 “县公……”韦弦喊出称呼,寒云立刻打断了她。 寒云对这个称呼很是恼火,于是提议“我和小宝是朋友,和你也算朋友,小宝叫我云峰,你也称呼我的字云峰,我称呼你的字四方,可好。” “这……”韦弦迟疑了一下,倒不是说寒云叫她的字不好,而是她是民,寒云是官,礼节上她不能直呼寒云的名字。 “我知道你考虑什么,这样,私下场合称呼我的字,正式场合称呼县公,可行。” “如此,四方恭敬不如从命。” “云峰,最后一条的四个阶段,可否详解,四方从未在书籍上阅览过。这些怕是你谋划出来的吧。” 至于说辞,寒云早已编排好,坦然说道“自从家父去世后,我变卖了所有家产,在世人看来,是我花天酒地耗尽了钱财,其实我只是隐世去钻研这些治世道理和那些玩意儿。” “玩意儿?”韦弦一愣,随即想到“是说改进的犁,玉米、土豆,还有你送给小宝的礼物。” “聪明。”寒云打了一个响指。 “不是四方聪明,而是云峰天资过人。这些道理任凭四方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没想到云峰弄出了这么多,每一样都能对大唐产生巨大的影响。” “故而,我才要借助韦家的影响力。毕竟韦家还有两位在后宫。” “堂姑和姑姑?没想到云峰还知道这些。”韦弦说到这里,心中有点失落,原来他接近我只是为了搭上堂姑和姑姑的线。 寒云一看韦弦失落的表情便猜到她想错了,忙着解释“这么说,就算不认识你,我也会做这些,只是要难上很多。我并非是攀附皇家,而是四方的先尊韦公大义,加之四方博学多才,心地善良,才让我决定找你试试。” “可,云峰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就如山长,纵有治国大才,也懂朝政不合,君臣异心,而选择避世绝谷。反观云峰所为,似乎是为了破开世家龙断,不考虑带来的后果吗?” (龙断一词出自于《孟子·公孙丑下》“古之为市者,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者,有司者治之耳。有贱丈夫焉,必求龙断而登之,以左右望而罔市利。”本意就是现代词语垄断的意思。) 寒云苦苦一笑,本来他穿越而来,只需倒手一点胡椒就可以平平稳稳做一个躺平的人,但是当他看见云阳县受苦百姓的时候,似乎明白,上天让他神奇附魂到大唐,绝不是让他来躺平。 也许是天意觉得李世民这个千古一帝还不够完美,专程派他来辅助,否则怎么解释,来了两天就遇见了李承乾,还鬼使神差般成了朋友。 “世家门阀并非大唐的毒瘤。大唐如人,则世家门阀如脏器,脏器过大则影响其他生长,久之,则危及人体。若切而除之,人亦不存。” “云峰所言,四方听山长提及几分,却不如云峰般入骨。想我京兆韦家也是百年卿家。当属于云峰口中的门阀吧。”说完,韦弦苦笑一下,都言京兆韦家势大,可内部不也尔虞我诈,相互吞并吗? “我只是想给世家门阀树立一个新标。世家门阀不过逐利求权而已。只要能做到促进大唐发展的利、约束于法内的权,给了又何妨。” “不能因为限制世家逐利而限制其,最终结果只能是整体社会的退步,受害最深的还是普通的百姓。而我要做的是用利吸引世家,从而带动整体社会的进步,期间纵然世家获利,普通百姓何尝不是得到了好处。” “云峰之言比之山长论道更为深奥,四方顿感才智不够。云峰何不与山长论之。” 寒云心里郁闷,谁特么喜欢和一个老头子谈心事,看着美人儿聊心声不香吗? “简而言之,以韦家为例。改进犁,高产粮食,韦家是否获利远超往昔?” “云峰所言极是,定是。” “你看,期间我给佃户每月发月钱,是不是他们的收入增加了?用月钱再去买粮食,买衣物。韦家也有更多的钱去生产其他物品卖给佃户。生产力提高带动的社会财富的提高,铜钱和粮食是不是就流通起来。进而,大唐的税赋是不是就增加了,增加的税赋又用于改进民生基础。” 韦弦似乎明白了。若是以前,韦家的粮食和钱财收入只会存放在庄子里,佃农获得粮食一家还不够,哪有余粮换钱,结果就是这些财富集中在庄子成了一堆烂铜。 若是大唐的世家门阀都这样做,怕是大唐的铜钱都不够用了,需要粮食的没有,不需要粮食的又多到发霉。 “四方似乎明白一点了。还是不能理解,产出粮食前的月钱从何而来呢?” 寒云呵呵一笑,看上去有点奸诈,缓缓说来“自然是云阳四富商了。” “云阳赵钱孙李四家?” “正是。” “他们可甘心?虽然我韦家和他们四家关系不错,但是先父已去,他们未必听四方的。” 韦弦想起了四家,还是懂感恩。当初韦家庇护了他们,才有发家的机会。父亲去世后,四家还送粮送钱来,只是被自己拒绝了。 “这是阳谋,他们不得不接,况且跟着我干,今后要地位有地位,要钱财有钱财,他们不可能拒绝。” “云峰可说一二,我对这个阳谋感兴趣的很。” “今日他们若出了钱粮,他日那么多的粮食、特产总要有人卖吧。而且这四家根基不深,借此搭上韦家的大船,求之不得啊。”寒云很自信,没有商人会看见那么多粮食、抢手特产无动于衷。 “呵呵。”韦弦捂嘴抿笑“云峰当真厉害,不光谋划周密,玩弄人心也是无人能及。”转念一想,似乎自己的心也在无意识中被他牵着走了。 寒云一看,基本解释清楚,问了一些韦家庄子的事,不问不知道,当初韦公还收拢了不少杂学的名家之后,怪不得韦家的田地弄得那么好。 贾茂,负责庄子的农作,北魏贾思勰之后,着有《齐民要术》,现存的最早的、最完整的大型农业百科全书。 公输恒,负责庄子的工器具制造,鲁班公输般之后。 最牛的一位,寒云万万没想到,二十二年前设计修建赵州桥的李春,竟然在庄子里。 “四方啊四方,你庄子里这么多牛人,你竟然不晓使用。”寒云连连摇头。 “这些都是先父招募而来,四方并不知他们何用。”韦弦低下了头,她虽然也跟着父亲学习农作之术,可这些人究竟何用,她是当真不知。 “明日带我去拜会三人,正好让公输恒打造一把改进犁的样品出来,下地测试一番。” 韦弦一听,岂不是明日又要陪他一天了,心中不免有点小小的期待。 第30章 小舅子的助攻 两人似乎都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悄悄流逝,你一句我一句天南地北聊着。 韦弦除了授课外,半年来从未和男子说如此多的话,甚至她觉得完全说不完,除了涉及文学方面的话题,寒云总能接上,而后更是说出很多韦弦为所未闻的事。 暂时的停顿,两人同时反应过来一件事,呼出“小宝。” 因为小宝太安静了。 韦弦当然知道,小宝午休不会太久便会醒来。今日一觉有一个时辰了,一点没有动静。 韦弦心中有强烈的不祥预感,急忙起身,走向寒云的寝房。 进屋一看,床上小宝还在熟睡,韦弦算舒了一口气。 寒云感觉出不对,几步上前,一摸小宝的额头,卧槽,发烧了,烫手厉害。再一摸身上,一身的汗,衣物都湿透了。 不用温度计,大致都知道至少三十九度以上,怪不得嗜睡,这是烧糊涂了。 “糟了,小宝发热了。”寒云知道,古人幼童夭折,很大的原因便是受风寒后,退不下高烧,引发一系列后遗症。 “小宝,你不要吓姐姐。”韦弦也不管这张床是谁的,直接坐在床沿,一看小宝红扑扑的小脸,满头的汗,自己也吓蒙了。 “你看着他,我去请郎中来。”寒云说完转身跑出房间。 他书房里有后世给他的治疗感冒和发烧的药,可没有儿童专用,另外他也不敢确定就是感冒发烧。 至于原因,他大致知道,小屁孩玩儿童车出了一身汗,又没及时更换衣物,吃饭时汗干,再加上在韦弦腿上睡着,又是二月,不感冒发烧才怪。 找个郎中确认一下先。 寒云跑到前衙,直接去了食堂“杜氏、何嫂、何花,你三人去本县寝房照顾一下小宝,他生病了。” 三人一听,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抖了抖身上的杂物,洗净双手跑去后堂。 “丁浩。”寒云又想起那个机灵鬼典狱。果然刚喊一声,就听见脚步声,这家伙准确找到县公的位置。 “县公,卑职在。” “小宝生病了。最快速度去请县里最好的郎中。人来了,直接带后堂本县寝房。” 小宝现在全县衙的人都知道,丁浩也知道是韦娘子的弟弟。 “卑职立刻就去。”说完一溜烟跑出县衙。 寒云回到寝房的时候,三人已经帮小宝脱去了湿透的衣物,额头上弄上一块凉水浸湿的布条。 杜氏单独带大了两个儿子,有点经验,担心说道“小郎君病得有点严重,就看能不能退热了。” “你们照顾好小宝,已经去人请郎中了,我回一下书房,稍后就来。哦,对了,把隔壁那间房间收拾一下,今晚小宝应该是走不了的。” 本来寒云想说给韦弦准备一间,到了嘴边换成了小宝不走,至于是给小宝准备还是韦弦准备,随便他人去猜吧。 “那就我带何嫂去收拾,何花留这里照顾。”杜氏先来县衙,要熟悉一些,带着何嫂去了隔壁房间。 寒云一边走一边联系后世,两人大脑接通了联系,后世一听,打趣一句“前生啊,前生,你这小舅子神助攻,我这就去采购儿童感冒和退烧药,另外要不要给你采购一些女子用品。” 后世一提醒,寒云反应过来,似乎县衙后堂还真没女子使用的床上用品,都是原来家伙的,还全是旧货。这怎么行。 “你按照一米五宽的床购买吧,对了,那把障刀如何?” “哎!不说了,这把障刀把国家博物馆的馆长都吸引来了,明天就到。”后世为了卖古董,工作都辞了,不能扛着公务人员的身份卖古董。 “这几日,我让人去长安购买一些瓷器,找一些做工普通的,我怕搞一些精品过去,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后世呵呵一笑“我注册了一家大唐文化咨询工作室,专门搞合法的古董。放心吧。” “还是你好,合法赚钱,安全花钱。在大唐,赚到钱都不敢嚣张。”寒云感叹一句。 “你小子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大唐可是红旗不倒,彩旗飘飘。话说,你啥时候拍几张照片?让我也见识见识古典美女的仪态。” “这个不急,等我收集齐再说。” “你……”后世直接被呛的无语了,太特么羡慕人了。 寒云知道后世家里的楼下就是药店和商场,果然,不到半小时,儿童感冒、退烧药,还有一套床上用品全送来了,还贴心买了女士拖鞋。 “时间不够了,晚点我再去给你采购送女朋友的东西,对吧,香水、护肤品、化妆镜、口红啥的也要准备一点嘛。” “我知道你好,谢了,后世。” “我俩就是同一个人,有啥谢的,记得传古董来。” 寒云听见书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应该是郎中来了。赶紧出房去往寝房。 郎中一见寒云,急忙施礼“见过县公。” “别耽搁,快去看看。” 郎中进得寝房,韦弦和何花赶紧让开。韦弦眼中包着眼泪,对郎中施了一礼“有劳先生。” 郎中放下药箱,擦了擦自己的手,先摸了摸小宝的额头,看见有些发红发烫的身体,搭上脉搏,静下心诊断。 稍后说道“小郎君体热、额烫,脉搏混乱,双眼失神,口舌发黄,呼吸急促,嗜睡不醒。此乃风寒入体之像。老朽以为……” 生病最怕什么,就是医生说话断句停顿。 韦弦何等聪明,一听郎中说话的语气,大致就猜出此病不轻,身体一软,瘫坐在床沿,两行热泪涌出。 “先生无妨,请直说。”韦弦的声音不再平静,带着哭噎的语气。 “夫人,老朽就直说了。如果几日内高热退下,且无惊厥抽搐,应该无性命之忧,但高热太久恐会留下一些病症。”郎中尽量委婉阐述病情。 “若是高热不退呢?”寒云尽量按照后世的医学提问,看看是不是和他判断的一致。 “如此高热,恐风寒侵入胸肺,引发风温肺热,按小郎君的身体,怕药石无效。另外……”郎中欲言又止。 “说,别吞吞吐吐,治病哪还有时间猜你要说什么?”寒云自穿越而来第一次拿出了官威,这郎中太急人了,老是断句。 “据老朽所知,云阳和泾阳都缺乏治疗的药材,需要去长安购买。” 啥意思?去长安,一来一回最快也要明日午时了。 “老朽这就开方,县公和夫人赶紧安排人去长安购买药材,不能再耽搁了。” “好,速速开来。”寒云想到去后世购买,立刻联系了后世,请他速去楼下的中医馆,接收方子。 片刻后郎中开好了方子,临走的时候交代,他这几日都在医馆,随时可以再来。 也许到了此时,韦弦才知道一个弱小女子的无助,虽然她一直都以清冷,坚强的姿态出现,当听见郎中的话后,也是六神无主,一切顺利也得明日午时才能拿来药材。 寒云现在不敢答话,他也不是医学生,不敢乱说,就等着后世的回话。所以在韦弦看来,此刻的寒云就像一个目光呆滞的傻子,看着一个方向发呆。 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有很多神奇的东西,但是人无完人,不可能他还是妙手神医,就算是,没有药材也是白搭。 后世很给力,本来老中医馆是要排队的,他直接把大唐的方子砸在老中医桌上。 看着繁体字,粗糙的纸张,还有……,老中医大呼爆出一句“卧槽,古言方。” 那种忘乎所以的动作,完全忘记了面前还有病人。 后世很干脆“告诉我方子上的病如何治疗,不管中药还是西药。这张古言方就送给你。” 古人的方子分两部分,上部分是病症描述,下部分是用药,最后还有医馆名和郎中的签名。 “嗯嗯嗯。”老中医赶紧戴上老花镜,仔细看来,皱了一下眉头,说到“就此方子而言,就是儿童感冒发烧,没有惊厥抽搐,肺炎的病症,只是体温很高。治疗也简单,只要用退烧特效药退烧后,连续服用三日的中成药就差不多了。” “这病要是换在古代,比如说千年前的古人,会是怎样的结果?”后世想起多问了一句。 老中医一脸问号,他看见古言方子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不是哪个乡下的中医世家开出的,谁知面前人问千年前。 此刻再一看看,方子的确像唐初以前的,否则这种儿童病,孙思邈的《千金药方》中就有最好的对症方子。 “凭运气了,说穿了,就是赌身体的抵抗力。” “赌输了呢?” “再生一个吧。” “我……谢了,赶紧给我药,方子送你。” “当真送我?” “送,别耽搁了,拿药。” “丑话说前面,病人我没看见,我只是按你的方子描述病症拿药,我劝你还是把孩子送就近的医院或者我这里。” “拿药。”后世懒得解释。拿走药物,赶紧传给寒云。 韦弦看见寒云动了,却一言不发转身跑出去,刚才提醒了几句,麻烦他安排人去长安买药,都没有回应。整个人急的不行。 却听见寒云从房外传来一声“有我在,没问题,今晚就退烧。” 第31章 县公是神医?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韦弦推测寒云故意不安排人去买药,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过一晃而过,立刻就被自己否定了。 她也看出,寒云是真心对小宝好。 但是他为何一动不动一炷香的时间,就连我的话也充耳不闻,转身就走,却又在出门后说一句这样的话。 已经换过几次凉水湿布了,小宝的身体还是热得烫手。 迷迷糊糊中,小宝睁开了眼,浑身的难受,感受到额头的凉布,看着姐姐哭红的双眼,似乎明白什么,用幼稚而虚弱的声音说道“姐姐不哭,小宝乖。小宝是不是要死了。要是小宝死了,就只有姐姐一个人了,我让云峰兄娶了你,姐姐就不孤单了。” 韦弦一愣,欲哭而无泪了,唤作平常定是要打他的小屁股,这小家伙也不知道寒云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老是提这件事。 小宝你可知,姐姐要是嫁人了,你这么小怎么办,难道跟着去姐姐的夫家吗? “说什么胡话,有我在,你就没事。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在困难的时候相互帮助。”寒云正好进来听见,心里却给小宝一个赞,小舅子给力啊。 “童言无忌,县公莫要当真。”韦弦见还有外人在,急忙解释一句。 “你们出去吧。”寒云看着在房里的杜氏几人,不能让他们看见手中的药。“对了,杜氏,做点清淡的米粥,浓一点,然后弄一个土豆泥。不要沾猪油。” 杜氏正欲出门,想起一事,问曰“隔壁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但是床上没有床单被子,我去让熊大买一套新的回来,可行?” “那个不用管,我去处理。对了,忙完你们去休息,这里有我和韦娘子,有事我会去叫你们的。”寒云答道。 三人离去,寒云放下手中的瓷碗,里面已经泡好了中成药,拿出儿童退烧药,吸入四岁的用量,笑嘻嘻说道“这可是我的神药,能治病,还是甜甜的。来,小宝张嘴。” 韦弦看着寒云拿着一个奇怪的瓶子,不知道用什么在瓶子里吸出一段浅红色的东西,然后就把那玩意儿伸进小宝的嘴里,小家伙吃完还用嘴去舔了几下,咿咿呀呀说道“真是甜甜的。我还要吃。” “这就不对了,因病用药,怎么乱吃?现在喝这个。”寒云端过来瓷碗,这时,韦弦才闻到药材特有的味道,不是说云阳没有药材卖吗,就算是也不可能如此快就煎好了。 除了刚才那个奇怪的药物闻不到药味外,这个药的确是药材味道,只是很淡。 小宝很乖,因为寒云告诉他药是甜的,便主动喝下了中成药。 “这个没前面的甜。” 韦弦纳闷呢,药水还有甜的吗? “小宝喝完药,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又可以玩儿童车了。不过下次玩儿童车记得在后背垫上一张软布,出汗了就取出来,便再也不会生病了。” 这家伙现在醒了,虽然浑身没劲,但是看着姐姐和寒云,心里也安心,睁大了双眼,就是觉得无聊,动来动去。 “小宝,别乱踢被子,我给你讲几个故事吧。” “好,小宝喜欢听故事。姐姐讲故事,小宝听不懂。” 寒云回头看了韦弦一眼,韦弦惭愧低下头。她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哪会带孩子。小宝要听故事,她就给他背论语,小宝怎会喜欢? “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公主,因为肤白如雪,美丽善良,国王封她为白雪公主,有一天……” 等到寒云讲完白雪公主的时候,才发现,韦弦听得比小宝还仔细。 “小宝还要听,云峰兄的故事比姐姐的好,小宝好喜欢。” 韦弦见小宝精神越来越好,好奇又摸了摸额头,不怎么烫手了。 寒云抛了一个媚眼,得意说道“如何?有我在,不会有问题,今晚一定退烧。” “四方谢过云峰,妙手回春。”韦弦总算放下担心,郎中也说了,只要退热快,这病就是小病。 “三国时期,有个孩子叫曹冲,有一日东吴的孙权给他的父亲曹操送了一头大象……”寒云讲起了曹冲称象的故事。 这个故事韦弦讲过,小宝也听过。故事出自《三国志·魏书·武文世王公传》,就两句话时孙权曾致巨象,太祖欲知其斤重,访之群下,咸莫能出其理。冲曰“置象大船之上,而刻其水痕所至,称物以载之,则校可知矣。”太祖悦,即施行焉。 可听寒云讲起来,足足讲了一刻钟,还比划着动作,装扮着表情,惟妙惟肖,生动活泼。 韦弦都忍不住笑了几声,总是偷偷看向寒云,每次都四目相对,场面曾经一度尴尬。 杜氏送来米粥和土豆泥,还特意多弄了一些,给寒云和韦弦也备上,看着床上的小宝精神抖擞的样子,暗暗称奇,这么重的病,没有喝药,怎么就好起来了。 随即从拿走的空碗中闻到了很淡的药味,不知道县公哪里寻来的药,看上去疗效显着。 一来一往,也就到了入夜。 奇怪的是天色一暗,傅奕竟然托人来说,与孔博士畅聊忘记了时辰,天色已暗,明日再回书院,他今晚就在书院不回来了,让韦弦和小宝留宿县衙。 寒云严重怀疑这老头是故意的,但是没有证据。 “小宝,今晚你是和姐姐一起睡还是在这里和我一起呢?”寒云突然问道,她估计韦弦也不会让四岁的孩子单独睡一屋的。 “我就在这里,听故事,姐姐自己去睡觉吧。” 寒云和韦弦舒了一口气,小家伙幸好没说大家一起睡。 “那好,先让你姐姐陪你,我先去隔壁铺床,稍后我就回来。”寒云起身准备把后世送来的床上用品铺上,另外再教教韦弦用牙膏。 韦弦一听急了,连忙起身阻止“那能让你帮我铺床,四方自己来。” “不,你不会弄,你都没见过。” “云峰教我不就行了。”刚说完就后悔了,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铺床,要是传出去…… “不太方便啊,你还是留这里,弄好了我再叫你。”寒云吹着口哨,传出奇怪的旋律“06|i 35 5 06|i 36 5 -|6i 65 3 2|3--”(谁能破解这段旋律?) 一炷香的时间,寒云返回,拿着一个精致的牙刷还有牙膏“好了,弄好了,稍后何花会给你打热水过来,这个是牙刷和牙膏。”简单告知如何用。 “你去休息吧,今晚小宝还要吃一次药,你在这里也没用。总不能我们三人……”寒云还未说完,哗啦一声韦弦撞门而出。 “哎!”寒云叹了一口气,给小宝弄上儿童牙刷和牙膏“漱口,睡觉,晚上看看还需要吃药不。” 韦弦进房间,却听见隔壁传来小宝咯咯的笑声,说什么吐泡泡,什么好好玩。哎,我这个姐姐还不如一个男子会带孩子。 洗漱一般,才知到寒云拿来的牙膏如此的神奇,小宝说的吐泡泡就是这东西吧,当真是口气清新,清爽无比。 她以为这一切已经够惊喜了,到了床铺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根本没见过的布料,丝滑、柔软,还带着清香。 唐初没有棉花,天气冷的时候,有钱人盖皮毛,厚丝绸,穷人就是厚麻布套几层,中间加一点干草啥的。 这时候韦弦才反应过来刚才小宝盖的也是这种被子,只是担心着小宝的病未曾细究。 用手提了一下却是轻飘之极,比之毛皮之物轻太多,而且毛皮之物的味道特别大,韦弦一直不喜欢。 那个枕头,怎么那么软,还弹弹的。 低头一看,床榻处还有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她可以肯定不是兽皮毛所制作,因为闻不到一点皮毛的味道。 试着脱下鞋子,穿进拖鞋,又软又暖和。 这不像一个县令应该有的东西,就算他们韦家巅峰的时候,也没有这些。 韦弦满脑子里只有迷惑,寒云,好神秘的人。 第32章 太子的挑战 就在云阳县衙小宝生病期间,长安皇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子在户部要和户部官员比试统算。 李世民下朝回来,刚和长孙皇后温存几句,来不及批阅奏折,听见王德急匆匆跑来“陛下,皇后,太子殿下去了户部,说要和户部的官员们比试统算。户部尚书裴矩让臣问问陛下的意思。” (注贞观期间户部叫民部,大家叫户部习惯了,本文作户部。) 李世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了两遍,明白不是幻听,一脸迷惑问了问长孙皇后“高明这是玩哪一出?朕不懂了。” 长孙皇后也觉奇怪,太子平时没这么孟浪,除了有点惰于功课外,一直都循规蹈矩,今日怎如此考虑不周。 他以为户部那些官员会让着他?别人是吃饭的本领,就算是太子,也不能故意输给一个八岁的孩童。 太子赢了还好说,要是输了,岂不是给皇家丢脸,认为太子都教导不好,纯粹胡闹。 李世民的脸色有点变了,翘起的嘴角吹出粗气,一边的胡须上下抖动,脸上的肉开始抽动。 长孙皇后急忙安慰道“二郎,你怎么看这事?” “怎么看?去户部看。”说完甩袖而起,心想一个算学功课都会拖延的家伙,哪来的勇气敢去找户部官员比算学。他怕是不知道户部官员都是明算科出身。 本来后宫不得干政,长孙皇后从不去皇城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办公区,此般情况下也不得不厚着脸跟上,就怕二郎发起脾气来,没人劝得住。 才走到一半,政事堂的宰相们全来了。 尚书省的左仆射萧瑀和右仆射封德彝,中书省的中书令房玄龄和宇文士及;门下省的侍中高士廉和杜淹;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也就是李承乾的舅舅。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幸灾乐祸的,有担心受怕的,有纯粹看热闹的,也有希望奇迹出现的,反正大家不约而同去往一个地方,户部度支司。 为什么大唐的中央税赋是一年收缴一次,而不是每月一次,除了运输难度外,估计就和这个统计难度有关。 而这时候的户部度支司正忙着统计去年的预算收支和实际收支,都过了正月快一个月了,才统计出三成不到的州县。 此时的大唐,李世民刚刚分出十道,共有三百五十八个州,一千五百五十一个县,户部度支司才五十八人的编制,靠着算筹一笔一笔的加,难度可想而知。 关键还在于,各地统计单位是钱(文),比如一百贯,统计数字是十万钱,遇见有整有零的,的确恼火。 李承乾身边跟着两内侍,都要急哭了,陛下来了,太子没事,自己的命根子估计要回炉一次。 李承乾就等着父皇和母后来,心里也是打鼓,第一次做此等不符礼制的事,不知寒云的法子灵不灵,心里不停嘀咕“云峰兄,可不能坑我啊。” 寒云此时若不是急着处理韦坚的病,估计能收到他的念叨,打上几个喷嚏。 王德跟在李世民身后,一见到了户部大门,扯起嗓子高呼“陛下、皇后到。” 哗啦一声,一群围着李承乾的官员纷纷转身向陛下和皇后施礼,心里都在想,皇后都来了,看来太子玩大了,再一抬头,陛下身后还有一群宰相外加一个吏部尚书。 户部何曾如此热闹过,全都低头不敢语。 李世民一步跨进户部,环顾一周“谁来给朕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户部这么热闹,去年的度支都弄完了吗?” 李承乾脑子里不知为啥总是响起寒云的声音“别怂,你能行。” “父皇,与他等无关,是儿臣见其统算各地度支的方法太过繁琐,想试试儿臣的新法,故而提出统算比试。” 李世民一皱眉头,“你的新法?裴尚书,可是如此?” 这就是李世民教育子女的失败,他总是先否定,再看最后结果,可能和他太过于优秀有关,但凡子女做出超出他预想的事,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裴矩跨前一步答曰“回陛下,殿下确是如此说。” “你怎么看?”李世民继续问道。 “臣认为殿下的初衷是体恤臣等差事辛苦,予以安慰,臣等感激涕泗。”裴矩非常委婉答道,此话谁都不得罪,还把自己的部门夸奖了一番。 李世民在心中骂道“老滑头。”又看了看太子,总觉得今日太子不一样。 如是往昔,这种场合,没有萧瑀、无忌在后面支撑,太子哪有胆子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信心满满,镇定自如。 转头又看了一眼萧瑀,这个老家伙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对啊,不像萧瑀的作风,换做往昔,恐怕朕还未呵斥,他先开始了。 难道当真是太子有什么新法子? 此刻最紧张的莫过于长孙皇后,又不能上前说话帮儿子,只能等着二郎的决定。 今日的太子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不就是帝王应该有的气质吗?李世民其实心里有点满意太子今日的表现。 以前就是太过于谦卑和懦弱,哪里像我李世民的儿子。 李世民有了主意,给了李承乾一个鼓励的眼神,却被长孙皇后敏锐察觉到,心中顿时放下心来,今日有你父皇给你兜底呢。 李世民背着手来回走了几趟,突然喊道“左仆射萧瑀、右仆射封德彝、中书令房玄龄中书令宇文士及、侍中高士廉、侍中杜淹。” “臣在。”叫到名的,全是大唐的宰相,实权最高的人。 “你等都是朕的肱骨大臣,就由你六人为考官,出个法子,怎么比?朕就在这里,看看太子的统算新法是否管用。不管结局怎样,太子也是出于好心。另外,比试必须公正,诚实,不得取巧、舞弊,否则朕绝不饶恕。” 李世民一句话,六位宰相裁判,户部官员必须真实比试,谁要是故意输了,谁就受到处罚。 在李世民看来,太子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户部故意输给太子,弄虚作假的帽子就戴上了。 这时候,长孙皇后才走到李承乾身边,拉他过来,小声问道“可有把握?” “母后,儿臣有把握,而且让他们输的口服心服。用了儿臣的新算法,帮了他们,也帮了父皇。” “嗯,太子能如此想,我心甚慰。” 经过六名裁判和户部尚书的商讨,认为太子从已经统计出的州县随意抽出三本汇总,户部度支官员从还未统算的州县随意抽出,三人同一本,分开算,一比速度,二比准确性。 李世民觉得此法公平且不太耗时,于是点头同意。 第33章 太子的高光时刻 户部官员拿来沙漏准备计时。 那边户部官员已经摆开了桌子,放好了纸笔、摆上了算筹;这边一看,李承乾懒洋洋拿着毛笔发呆,算筹还在袋里,一根都未拿出。 众人不解太子何意,先前见他信心十足的样子,以为能行,如此看来岂不是儿戏? 长孙皇后又看得心跳加速,心里直呼“高明啊高明,你父皇再给你兜底,你样子也要装出来啊。” “统算开始,以最先统算出结果且正确方为胜。” 李世民是皇帝,自然不能跑下场去观战,但是六名裁判不一样,纷纷走到太子身边,看他到底搞什么名堂,至于户部那边,一点兴趣都没有。 只见李承乾快速翻阅账目,记下数字,然后开始竖式笔算。众人看得心跳,太子啊,你也太儿戏了,在纸上画那么多弯弯曲曲的符号是要作法啊。 几人不约而同抬头看了看头上,不像有神仙下凡的样子,纷纷摇了摇头,不再观看。 李世民心里已经有了怒火,但是他得压住,此地万万不可发作,要发作也是回宫后的事。 长孙皇后不行了,担心、焦急的表情跃然在脸上,长孙无忌也看的心紧,毕竟是自己的亲外侄。 沙漏刚翻面,李承乾停下了笔,仔细看了看,伸了一个懒腰“父皇,儿臣已经统算全部完毕。” “什么?”所有人都惊呼出来,特么太子都没拿出算筹,告诉我们算完了,而且还是三本,一边的户部,一本的三成都还未完成。 李承乾有点得意忘形了,毕竟是八岁的孩童,自豪说道“要不拿几本未统算的账本过来,我也帮帮你们户部完成一些差事。” 户部尚书的胡子都快气飞了,太特么气人了,你鬼画桃符一番告诉我们你完成了。 六名宰相齐齐来到太子身边,看着纸张上满篇的弯弯曲曲符号,哪里能看出最终的统算,纷纷又摇了摇头。 “父皇,儿臣当真已经完成。裴尚书请你拿这几本的统算结果来,我念给你听,看看是否一致不就行了。” 李世民见太子说得肯定,想着也差不多了,如果是胡闹,难道还要继续下去?真如他所言,三本账本也能说明问题。 “裴矩,按太子所言办理。” 这边户部的官员停止了计算,齐齐起身看向太子。此刻的户部无比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最终的结果。 “雍州蓝田县,武德九年,全年钱支出为七十八万三千二百二十五。”李承乾拿着一张纸念道。 裴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子的数字和蓝田县上报以及户部核实完全一致。 萧瑀一看裴矩的表情就知道,太子算对了,突然想起云阳令,于是出口喊道“裴尚书,你倒是说说,太子是否计算正确。” “完全正确。” “商州上洛县,武德九年,全年钱支出为三十九万六千七百三十。”李承乾又拿起一张纸念道。 二月天并不热,裴矩却满头大汗“完全正确。” “石州方山县,武德九年,全年钱支出为二十一万一千五百七十一。” 裴矩一下瘫坐在地,口中喋喋不休“怎么可能?全对。太子不过用了两刻钟。” 长孙皇后大喜,赶紧伸手,李承乾懂起,跑到母后身边撒娇。 长孙皇后一脸喜色,言语中透露出无比的自豪和欣慰“你呀,有这等本事也不给父皇和母后说,害得我们以为你胡闹。” 李世民此刻一脸懵逼,他自信官员里面没有算学如此厉害,这小子哪里去学到的呢? “众人对结果可有异议?”李世民自然要宣布最后的结果。 几名户部官员拿着太子的手稿发呆,特么都是什么啊,哪里有数字?可刚才分明又算对了,不会是裴尚书事先透露了答案吧,说不通啊。 要说太子和裴尚书事先串通,就是为了戏耍陛下和皇后,那就太扯淡了。 “我等没有异议。” 萧瑀当仁不让站出来宣布结果“比试统算,太子大胜。”他还加了一个大字。 几名户部官员拿着太子的手稿来到李世民面前,“臣等请求太子殿下讲解一下如何计算?” 长孙皇后怕太子不愿意讲解,让二郎认为是来显摆,好心提醒太子“既然你的法子有益于朝廷,身为太子,当以国事为重,是不是该讲解一下,让户部学会?” “儿臣今日正是此意,此法为世人所不知,儿臣怕仅凭口述,他人不服,故而才想到用比试的方式。儿臣这就给众官解释。” 随后李承乾拿过手稿,开始从阿拉伯数字讲起,然后竖式加减乘除。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都是学过算学,一听就明白,那些户部的官员更是反应迅速,有人拿来纸笔按太子的方法计算,果然无需算筹,计算便捷。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万万没想到,今日竟然成了太子的学生,完整听完他的授课。 最后,一众官员齐齐向太子行礼,“下官等,谢殿下授业之恩。”(唐朝,非太子东宫官吏不得对太子自称臣。) 这就是李世民要的,手下官员臣服于太子,便是最好的效果。以往这些大臣有几个是真心臣服太子的,没有。 回宫的路上,李世民再也绷不住故意镇定的脸色,敞开了胸怀,一路谈笑畅言“高明,你今日真让朕另眼相看。朕的儿子,果然龙凤之姿。朕甚慰!” “尤其你不藏利国神技,想到为国解忧,朕甚慰!不愧是我大唐的太子。” 长孙皇后赶紧劝阻一番“只是今日举措过于鲁莽,以后要先给父皇和母后说,可知道。” “儿臣明白。”李承乾深刻体会到寒云的话,心中暗暗感谢他“谢谢你,我收到了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李世民却一改常态,反而说起长孙皇后“观音婢,朕的儿子做事岂能居于形式,今日不比试一番,那帮户部的官员岂可臣服于高明。非常事情需用非常手段。高明,我非常满意你今天的表现。” “只是……”李世民突然画风一转,“务必如实告之,谁人教授你的算学新法子。” 李承乾一听,报答朋友的机会来了,“乃昨日儿臣在云阳县,云蒙书院向云阳令寒云所学。” 李世民一听,停下了脚步“云阳令寒云?他是故意教授你的?” 李世民接到的密函上,写有寒云去往云蒙书院拜访韦家嫡女韦弦,却是不知和太子是偶遇还是故意?如果是故意的话,他就不得不考虑此举有何用意了。 “是儿臣拿到一道弦姐姐的算学题,无法解出,而且这道题,整个书院的学子解了两天都没人解出。” “哦,然后呢。”李世民看着李承乾,他大致相信不会说谎。 “我在书院大门恰好遇他前来,儿臣在没有透露身份的情况下,让他做题。” “结果他解出来了?”李世民知道韦弦,毕竟是他后宫嫔妃的亲属。 “没有。” “哦,朕以为他的才学超过了韦弦那妮子。” “他一步一步提示我,最后是儿臣算出了结果。” “为何又要教授你算学新法子?” “他见儿臣用算筹计算太慢,才教授。”后面的什么交朋友,送礼物李承乾多了一个心眼,未再说出。李世民也想不到这些。 长孙皇后在一旁大致听懂了,呵呵一笑“这个寒云与二郎有缘。二郎当真不想召见一下。”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的确看好寒云,却并不想因为他的支持,才完成寒云当初在云阳说出的豪言壮志。 如此恐怕会在朕的心中减分,若是没有朕的直接支持能达成志愿,才是未来可期,宰相之才。 朕可以再等等。 李世民突然想起了李靖,摇了摇头,嘀咕一句“药师啊药师,你可别错过了一个金龟婿。朕能帮的忙已经帮了,剩下就看你了。” 李世民问清楚了,对着李承乾说道“高明,你为大唐立了一功,朕应该奖赏你什么?” 这一步,李承乾早就想好,趁着父皇高兴,赶紧说道“儿臣不需要奖赏,只要父皇准许儿臣能去云阳县。儿臣觉得在云阳令和弦姐姐身上还有很多儿臣可以学习的学识。” “哦……”李世民未曾想到太子提出这个要求“你且说说云阳令还有什么值得你学习?” 李承乾想了一下,说道“他曾经送给山长和书院各一句偶句,儿臣背给父皇听。” “赠傅奕山长。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赠云蒙书院。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李世民点了点头,“这个云阳令的确不简单,刚去云阳便知傅奕那个老家伙的心。两句偶句也是作的极为精彩。好!朕同意了,不过只可私访,不可动用太子仪仗,免得劳民伤财。” “儿臣明白。”李承乾心里高兴啊,那句话怎么说的?高兴的事要和好朋友分享,此刻他恨不得立刻飞到云阳县。 “不过,每月只能去一次,每次不能超过三天。老师的功课未完成,不得出宫。”李世民又补充了一句。 对此,长孙皇后并无反对。她也看出,自从太子从云阳回来,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和活力了。 第34章 折磨人的夜晚 对于发生在皇城的这一幕,寒云一无所知。 虽然李承乾在户部闹出了巨大的动静,可朝中官员除了萧瑀猜到一点外,其他人对寒云这个人几乎已经淡忘了。 一个去背锅的人,干嘛要记住他。 寒云被一个臭脚丫的味道弄醒了,小宝居然把脚丫子伸进了他的鼻孔里。 小家伙昨晚退烧后,缠着他讲了一夜的故事,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把他弄醒了。 当然寒云不知道,隔壁还有一双耳朵也偷听了一晚上的故事,谁让两个房间的床就隔了一个墙壁,还不怎么隔音。 今日寒云需要办三件大事,第一件说动小宝留在县衙休息,为此,他找了几本漫画书,并把该喝的中成药分碗装好,再吩咐了何花喂药的时间。 第二件事,让韦弦带他去韦家庄子,找到三个高人,尽快落实韦家田地和官田的春播。为此,后世已经安排所有的员工给他联系种子供应商。 此番他只需要玉米、土豆、红薯,至于水稻、旱稻、冬麦、油菜那是明年的事。 今年关中的灾民不少,而云阳是关中南下的门户,首当其冲受到灾民的冲击,时间就是秋粮收割之日。 天灾,寒云无法改变,只能做好准备。这些灾民在他的眼里就是劳动力,是云阳发展的基建力量。 第三件事,说动云阳四富商出钱出粮。有了韦弦的帮助,会更加容易。 一切准备完毕,才看见韦弦顶着一双黑眼圈出来,寒云很好奇,难道床睡着不舒服? 韦弦看着寒云奇怪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装扮,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可那家伙为何就是一脸的贱笑。 “云峰可认为四方哪里可笑吗?”韦弦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一般不会随便笑,除非实在忍不住了。哈哈哈。”寒云想起后世昨晚弄过来的化妆镜,正好找这个借口送出,于是跑去书房拿来化妆镜。 “给,你自己看看。哈哈哈” 韦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笑,当真是鼻子都要气歪了。 接过化妆镜,“咦!”好精致的物品。 “打开。”寒云比划了一下,示意他打开镜子。 “啊!”韦弦吓得差点扔掉化妆镜。 寒云一脸黑,心中暗自骂了后世一句“卧槽,你特么害我啊,买个化妆镜竟然带led补光灯。”这下把韦弦吓的不轻。 在她的知识领域中,除了火能发光外,只有夜明珠。这玩意儿显然不是夜明珠,也不是火焰。 她试着用手去触摸了一下灯环,并不烫手。好神奇的东西。 “我说,你的关注点不该在镜面上吗?”寒云只好提醒一句,脑子里已经在想编什么理由。 看见镜子中清晰的自己,韦弦才明白并不是寒云捉弄自己,真是一面镜子,不过也太清晰了,她从而见过如此清晰的自己。 “好看吗?”寒云问道,他当然是指镜子中的人。 “好看。”韦弦的回答指镜子本身。 “我也觉得好看。”寒云刚说完,韦弦突然转身跑回房去,她看见了自己的黑眼圈和有点浮肿的眼睛。 寒云暗自叫苦,玩脱了,只能叩门而言“你出来啊。” “不,今天我不出房门,你也不准进来。” “我只说两句话,你自己考虑出不出来。第一句,我有办法恢复你的眼睛;第二句,你不来看看小宝的病如何了吗?” 停顿十几息,嘎吱,房门打开,一个背影出现“你真的可以。” “当然,我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请背过去。” 寒云心想,这都什么啊,“好了,我背过去了。” 感觉有人从身后跑过,带起一阵幽兰的香风。韦弦风一般跑进了小宝的房间。 寒云摇了摇头,女子啊,任何时代都有爱美的共同点。 刚跨进房门,听见韦弦喊道“别过来,就在原地。” “我去给你拿治疗眼睛的药物,保管立竿见影。”寒云去了书房,拿上一些护肤品,化妆品啥的,他相信,女人对这些东西有天赋,一看就懂。 等他回来的时候,却见到韦弦转身面对他,此时寒云要是还能笑出声的话,活该单身。 “谢谢云峰,小宝的高热已经退了。”韦弦施了一个女子礼。 “昨晚就退了。这家伙也太会折腾了,我给你说,他把脚丫子伸进我鼻孔里,睡得可香呢。” 扑哧,韦弦立刻脑补出那种场景。 “这些拿去,保养皮肤和装扮用的,我不会用。我猜你是才女应该能搞懂。去吧,完了记得去食堂吃早饭,县衙是提供早饭的。然后我安排一下小宝,今日就去庄子,不能再耽搁了,春耕即将开始。” “嗯,四方听从安排。”韦弦接过物品回去了房间。 寒云这边两人昨晚都未睡好,远在城北的军营里,还有四人也是彻夜难眠。 吃了县衙的全猪宴后,再回到军营吃大锅饭,强烈的反差和天壤之别的口味,让四人无法入睡。 李青云干脆起身,去操场练了一阵武艺,却是越来越心烦,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心烦,还加上腹中饥饿。 想起了那个一团黑的甜食,美味的猪肉,够劲的辣椒。这些东西寒云是从哪里弄来的?她家一个堂堂的尚书府也未见过,可以说整个长安都未曾出现过。 这种感觉她小时候有过,就是弄丢了属于自己东西后的感觉,对,就是这种感觉。李青云似乎找到问题所在,可自己又弄丢了什么呢? 实在睡不着,那就巡营吧。黑魆魆的营地,只有几盘用三根木棍撑着的火盆燃烧着柴火,带来一点火光。 二月的夜晚,吹过的冷风让人紧缩脖子。 走过三宝营帐的外面,竟然能听见有人说梦话,什么猪耳朵,肥肠…… 其实直到今天,已经领兵驻扎了,李青云还是没能明白,陛下的真实意图究竟是什么? 如果为了防止突厥人再次偷袭长安,手下的两百人不够突厥填牙缝。如果不是,难道派两百右威卫骑兵来云阳维持治安。 看寒云手下那帮差役,在云阳还有谁敢对着干? 包括出发前,父亲让我再考虑一下退婚的事,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 想起明日军营的吃食,李青云默默低下了头,混蛋寒云,就是你。 第35章 大师的膝盖 去往韦家庄的路上来了一辆马车,前面赶车是伍战,边上坐着陈文信,马车里坐着寒云和韦弦。 一路上寒云就发现韦弦有点不对劲,总是偷偷的背过去了,从透出的灯光一下猜到,这妮子在偷看化妆镜。 韦弦心里美的,只是因为在食堂吃早餐的时候,听见杜氏几人偷偷在说,今日她的眼睛真好看,深邃有光,脸上的皮肤也是白中透红,可稀罕了。 那只是用了寒云送的什么护肤品和化妆品。果然在路上又偷看了几次,黑眼圈和有点浮肿的双眼已经不见,换而是能把自己都迷住的美目。 有很多次她都想问问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可,冰雪聪明的她明白一个道理,男子的秘密最好不要去打听,如果有一天他能坦然告诉自己的话,那就证明…… 今日来已经和前日不同,寒云透过马车窗看见田地里有不少的人在翻耕土地,除去杂草,似乎在为春播做准备。 来到庄园的废墟边上马车停下。半年过去了,纵然韦弦已经接受了家破人亡的现实,可再次站在家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泪眼朦胧。 寒云走上前安慰道“一切都要向前看,家没了,我们再建起来,只要有人,就有希望,有希望就有未来。” 佃户们远远看见韦弦,上次她处理完家里人的身后事后,半年了,还是第一次回到庄子。 众人听说韦娘子回来了,顿时三三两两围了过来。 其中两人立刻引起了寒云的注意,一人带着一顶草编帽子,留着寸许的青须,年纪莫约有三十出头,看上去精瘦却精神十足,双眼流出了行家的智慧。 一位,白发白须,脸上刻满了岁月的蹉跎,硬朗的身子骨,读书人和工匠混搭的气质,一看就是常年户外的样子。 韦弦向众佃户致礼,带着寒云来到两人面前。今日寒云穿着青色的七品官服,两人一见赶紧致礼“小民贾茂、李春见过县公。” 因为云阳县现在只有县令是青色七品官服。 “你俩就是贾茂和李春?早知道我云阳县有两位先生,本县早就来拜访了。” 两人一愣,县公认识他们? 李春问道“县公认识老朽?老朽一介匠人,哪配县公称先生。” “李先生值得,岂止是本县,天下之人都该称呼你先生。赵州桥本县可是知道的。” 李春何许人也?隋朝修建赵州桥的总设计师和工匠,这座桥一千多年后的后世还好好的。 李春没想到,前隋修建的一座桥,都过去二十多年了,竟然被县公记起,当真是感动万分。 “还有你,贾茂,贾先生,祖上编着的《齐民要术》可是农家之宝。民以食为天,先生祖上此功绩为天下之功不为过。而他的子孙不忘先祖教诲,扎根在乡村,奔波于田间,也是为了百姓能种出更多的粮食,养活更多的人。” “两位先生,请受本县一拜。”寒云说完,鞠躬致礼。 “使不得,县公折煞小民了。” 韦弦一看都围着,知道寒云找三人有要事商议,于是吩咐人去请来公输恒,让其他人散去。 片刻后来了一个彪形大汉,身高如山,体壮如牛,那胳膊都快赶上寒云的小腿粗了,当他走到寒云面前时,顿时有一种泰山压顶之势。 “公输恒见过韦娘子。”公输恒并不认识寒云,也不认识他的官服。 韦弦见三人到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庄子上的茶铺说道“县公找三位有要事相议,我等去茶铺。” 公输恒才知道寒云的身份是县令,赶紧施礼。 几人到了茶铺,寒云示意伍战和陈文信屏退其他人,在外围看着,这才开门见山说道“你三人都是韦公招募而来,韦娘子推荐的先生,本县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接下来的事可能会超出你们的认知,所以此事务必保密。”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贾茂和李春都看着公输恒,他俩觉得,有保密的是应该和这个铁匠大块头有关,涉及到铁器之类的。 韦弦拿出了曲辕犁的图纸,当然这时候寒云并未命名,他准备把命名留给李世民,基本上他能想到,八九不离十,最后会叫贞观犁。 最先眼睛发亮的肯定是贾茂,几乎是看了一眼,他就大致猜出此犁改进后的地方,大呼妙,妙。 “公输先生,我需要你最短时间按照图纸打造一把样品出来,有没有问题。” 公输恒看了一眼,原来的尺寸已经折算为唐制尺寸分,阿拉伯数字也换成了汉字。心里估算了一下材料,点了点头,用雄厚的声音答道“没问题,今日之内是肯定可以的。” “公输先生,今后可能还有更多的需要打造,你铁匠铺可否扩招人手。不久后,我这里还有锻钢之法要一并交给你。” “锻钢?”公输恒浑身一抖,锻钢他也会,但是得到好钢的成品率太低,不太划算,用在农具上,普通的百姓根本买不起。 “恕小民不敬,我认为锻钢并不划算,一来成品率太低,二来花费巨大,用在农具上一无是处。” “首先我提供的锻钢之法成品率可达九成以上,其次锻钢之法只是基础,不仅仅用在农具上,造桥、修房、军备,城防上也是好东西,最关键他是工业的基础。” “李先生,想象一下,用钢铁制造出来的大桥,钢铁制造出来的可以装载几千人的大船,用钢铁修出的十丈高的房子。” “这……”李春有点迟钝,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当然这是后话,目前最关键是在春耕前推广这种犁,解决今年的粮食问题。” 说到了粮食,贾茂来了兴趣,提了一句“今年如果风调雨顺的话,小民有信心把粟米的产量提高一成。” 说到这里,寒云问了一句“过去,庄子亩产粟米多少?” “最高能到一石五,均算在一石二。”这个平均数已经高于大唐平均数两成,看来贾茂并非浪得虚名之辈。 “一年一季,一作物?”寒云又问道。 “一般是粟米和大豆、小豆一年一换,否则田里的肥力不够,一直种粟米的话,肥田也会变成瘦田。” 寒云觉得应该拿出杀手锏了,提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今年上半年播种玉米、下半年一半种土豆,一半种红薯。然后再组织人从周边的村落运输粪便,制作农家肥。” 一年两作物轮作,甚至一年两季作物,贾茂是知道,可只能在江南,崖州一带,这里不行,作物过不了冬。 贾茂赶紧反对“县公,云阳的冬天太冷,无法耕种作物,另外,县公口中的玉米、土豆和红薯是何物?小民从未听过,就算交州、爱州(今越南北部)、崖州(今海南)都未有过。” “伍战你去把马车上的箱子拿来。”寒云从后世搞来了一些样品。 不多久,桌子上放上了玉米、土豆和红薯。贾茂看得稀奇,凭着土豆和红薯上的泥土大致猜出,是生长在土里,玉米实在不知是怎样的作物。 寒云蘸了一点水,在玉米前面写了一个十、土豆前面写了一个三十,在红薯面前写了一个四十。 贾茂瞬间反应过来,亩产量,而且单位是石,若是单位是斤,今天就不用谈此事了。 “啊,不可能。”贾茂蹭一下跳起来,“绝对不可能。” “普通百姓耕作,估计能到其亩产的七、八成,但是由你负责,又用韦家的田地来耕作,我觉得这个数只可能是低数。” 寒云很肯定,韦家田地的熟土层起码比别人的田深了三成,这就是高产的基本条件,也是以后改种水稻的基本条件。 “作物的口感如何,如果作物只是高产,口感不好,也没啥用。” 韦弦终于能搭上话了,指着土豆说道“这个我吃过,能烤着吃、煮着吃、蒸着吃,炒着吃,味道非常好,口感细腻。其他两个我也没吃过。” 寒云指着玉米说道“这东西和麦子差不多,晒干后打成粉,做法和面粉差不多,自带甜味,能烙饼、做成玉米馒头,还能做成玉米粥。” 随后解释了一下红薯,其实在寒云的心目中,红薯是准备养猪用的,不过此时不敢说。 “所以,县公的意思是庄子的田全部种这些粮食,一点粟米都不种?”贾茂感觉是不是风险太大了,万一种植失败了,岂不是整个庄子颗粒无收。 “不光是庄子,还有一万五千亩的官田也要种。而且在五月底就要收获第一批粮食。你们知道云阳的百姓缺粮,所以今年全部种早熟玉米,庄子二月底播种,五月底、六月初收,其他田地按照春播的三月播种,七月收。” 贾茂扳着手指,口中念念有词“二月底、五月底,天哪,也就九十多天。县公你这不是粮食,是仙物。” “所以,贾先生的责任很重,不光要把韦家的五千亩全部按照要求播种完毕,还要教会云阳的百姓,不过告诉百姓,这种叫玉米的粮食亩产只有二石,切记切记。公输先生那边要打造出足够的犁。” 两人明白为何县公要找他们来,可是一边的李春不干了,县公如此的大手笔怎么没有他。 第36章 大师的崇拜 寒云看出李春情绪变化,微笑一下,在桌上简单画了一个云阳县的简易舆图“李先生的责任也不少。我需要先生规划全县的道路交通网。我的要求是每个村子都有官道通向县城,能并排两辆马车。村和村之间的官道能过一辆马车。” 嘶,不光李春倒吸一口冷气,其他人也被寒云的话吓到了,就云阳现在的财力和人力,如何办到? “在城北的河上选择三处适合的地方规划三座桥,不一定都是拱桥,水流平缓的地方可以考虑浮桥。在合适的地方修建水力磨坊。” 嘶,说到桥,李春就是专家了,赵州桥横跨十二丈,耗时五年修成,县公这边出手就要修三座。 “韦家五千亩田地,基础很好,李先生可考虑增加排灌。本县准备明年改为水稻田,采用春播水稻,秋播冬麦的轮作。玉米和土豆固然产量更高,但是贾先生知道,作物不能一个品种一直种,而且粮食多元化才符合身体的需求。” “说到这里,贾先生考虑一下在水稻田里养鱼的方法呢。”寒云又给贾茂抛出一个破天荒的问题。后世的稻田鱼很出名,鱼肉的口感极佳。 “李先生这边首要任务是韦家庄园的重建,故而,请先生把现有庄园的东西、南北长度测量后交给我。具体的修建规划,月底前本县可以给你。” 韦家庄园将成为今后云阳集体经济联合体的总部所在,还有一些作坊也会安排过来,这一点寒云还未和韦弦商量。他打算等后世把重建规划图作出来后,再给她看,那样比较直观。 “本县再问一个问题,目前韦家庄有多少劳动力,也就是可以下地耕作的人。” 韦弦想了一下,这个数据应该和去年相差不大,于是答曰“常年耕作大约在两百人。” 寒云心算了两百人,平均就是二十五亩一人,按佃户的收入,大约是粮食产量的四成,按亩产一石二计算,折算为铜钱收入,一人全年收入为七百五十六文。 “四方,我有个提议你看看是否可行?” “县公请讲,四方莫敢不从。”好嘛,寒云还未说出,韦弦已经无条件同意了。 “第一,韦家的五千亩田地全部租给县衙。” “第二,请三位先生为县衙做事,分管农耕、水利、交通、设施、建设,工器具和炼铁。三位先生的月钱暂定六百文。” “第三,庄子里的两百名佃户,作为第一批接受新作物种植技术学习的人,为期一个月,完成后负责管理和教授官田以及其他田地的农夫。月钱定一百五十钱。” “第四,官田取消劳役耕作,按每十亩一人的标准配置耕作人手,月钱定一百文。” “不知四方可愿放人?” 寒云说完看着韦弦,其实答案他早已知道。韦弦也知道此番何意,起身说道“县公大义,四方愿意。” 寒云又向三位先生拱了拱手“三位先生可愿意?” 仅凭寒云给耕作的百姓发月钱,三人就觉得不可思议。 就说庄子里的佃户,一年一人一千八百文,可以买三百六十斗粮食,合三千四百二十斤,真是比以往多太多了,而且还降低了耕作的辛苦,更能实现精耕细作,粮食产量还会更高。 而他三人的收入也几乎和一个大唐的九品官持平了。 最关键是,月钱是月月发,不像以往,只有粮食收获的时候才有粮食分,没粮的时候只能到处借,万一粮食歉收,又是欠债还饿肚子。 三人立刻起身,齐声答道“县公大义,我等愿意。” “你三人无须到县衙点卯,还是在庄子里,待韦家庄园重建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公房所在。” “陈录事。”寒云喊了一声。陈文信赶紧跑来。 “这位是县衙的陈录事,现兼主薄职责。今后由他和你们联系。明日为你们送来一些玉米种植的书籍,播种之日开始,送来玉米种子。” 寒云起身拍了拍手,一件重要的事搞定,现在就是等公输恒打造出曲辕犁,看看效果。 “那就麻烦公输先生今日打造出犁,贾先生和李先生随同陈录事去统计一下韦家劳动力,争取今日看看改进的犁具效果。” “县公放心,小民定不负所望,这就回去开造。”公输恒拿上图纸,告辞而去。今日一件神器将在他的手中诞生,心中充满了豪气,恨不得立刻就到炉灶前。 这边寒云又安排伍战回去通知熊大,让云阳四富商晚饭后到县衙议事。 背着一个单肩斜挂包把作物样品装了进去带在身上,另外还有两瓶后世弄来的果汁饮料。 待众人都走后,茶铺便只剩下了两人。韦弦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寒云设计好的。 “正好等待公输先生打造犁具的时间,带我去参观你的庄子。”寒云心里其实在想,和美人儿去郊游,太惬意了。 韦弦抿嘴一笑,怎么看面前的县公都不正经,斜挂着一个单肩包,里面装得鼓鼓的,除了看着他装进去的土豆和红薯,不知道还装了什么东西。 庄子的每条路韦弦自然是熟悉。她武德四年跟随父亲来了此地后,一直在这里生活,几乎每条路上都留下了她和父亲的足迹。 寒云指着乡间的小路感慨道“这种规划定是李先生的手笔了。”有那么一瞬间,走在整整齐齐的乡间小路上,寒云有一种后世下乡调研高标准农田的感觉。 不过那时的他只是一个陪同的临时工,只能卑微地走在队伍的后面,反而让他比任何人都关注农田的情况。 田地里佃户忙着除草和翻耕。看得出,耕牛的使用还是很少,大部分靠人力。 用上曲辕犁后,可以使用人力代替耕牛,虽然比不过耕牛的力度,也比单纯的人力翻耕要快得多。 田里有人认出了韦弦,便会跑来打一个招呼,韦弦也总是回礼。 寒云终于知道为什么在古代,世家女那么抢手,无论从基因遗传还是教育来说,世家女都比公主适合娶回家。 大唐的公主九成都不怎么正常,说起来都是泪,优秀的公主命又太短。 “云峰,你一路都在想什么?不会又在神往读书吧?”韦弦见寒云久久不语,故而问之。其实对于她来说,也是第一次和一名男子如此漫步在乡间。 “读书?如此美景美人,我怎舍得读书。”寒云打趣道。自从熟悉韦弦后,也发现她是一个感情丰富,多情善感的女子,或许之前的清冷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伪装。 “你曾解出我所出之题,我还有一题不知能否解出?”韦弦一直对寒云的算学能力有浓厚的兴趣,能弄出阿拉伯数字这个计算法,她好奇的很。 要不考经义,寒云还真不太怕。 听完韦弦的题,寒云一愣,不就是把追击变成了相遇吗?他都没停下脚步,几步之内给出了心算答案。 “你,算学竟然如此厉害。”韦弦有点吃惊,她知道寒云的计算很快,可这道题的关键是破题,他一步就想到了。 “好了,别再出题了,要说算学你还真不够我看的,你不是说没吃过红薯吗?我现在烤给你吃。” 说完带着韦弦转入一边的树林中,树林中有一条小溪经过,拾来一堆枯树枝,便见他把手伸进树枝中,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点燃了树枝。 “接着,这叫打火机,比火折好用。”寒云就喜欢韦弦这一点,对他拿出的后世玩意儿,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一堆火在两人之间跳跃,映红了脸。寒云不知道韦弦在想什么,韦弦也不知道寒云在想什么,直到飘出烤红薯和土豆的香味。 韦弦才发出一声惊呼“这种香味就是红薯?” “嗯,不过这玩意儿虽然产量高,但是不能当主粮吃,遇见灾年的时候用用还成。做成红薯片、红薯条和红薯粉条,既好保存也好运输。其实我给你说,红薯养猪或者酿酒不错。” “呵呵,陛下要是知道,你把粮食拿去喂猪和酿酒,我看你的官就做到头了。”韦弦打趣道。贞观元年限制酿酒和聚众饮酒。 寒云剥开一块红薯递给韦弦“小心烫,尝尝,又香又甜。” 也许是饿了,也是烤红薯实在是太香了,两人完全是狼吞虎咽。 韦弦突然盯着寒云哈哈大笑起来,见他变成了大花脸。 还很是好心递过化妆镜让他看看,没想到寒云看都未看,却示意韦弦看看自己的脸。一看吓一跳,自己也成了大花脸。 “你早知会这样?”韦弦明白了,这次为何没有取笑她的大花脸。 “吃柴火烤红薯不都是这样吗?”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韦弦找来清水,清洗了一番。 “不要因为成大花脸就不去吃又香又甜的烤红薯。”韦弦隐隐约约觉得寒云的这句话有其他的意思。 第37章 贞观犁现世 寒云转身在包里掏出两瓶果汁饮料,打开一瓶递给韦弦。 博学多才的韦弦看着手里的透明瓶子陷入了沉思,搜索了阅览过的所有书籍,均没有瓶子用料的出处。 肯定不是瓷瓶,也不是贵重的琉璃,更不是青铜、铁、铜。 “别考究了,我身上的秘密很多,果汁尝尝。”寒云也发现自己悄悄在改变,当他拿出后世物品的时候,理所应当就认为韦弦会坦然接受。 所以寒云的心里不再像刚穿越来时,过于谨慎。或许这就是一种爱的表现,当你面对所爱之人,便不会刻意去隐藏秘密。 韦弦很配合,并未提出任何问题。这两天来,她遇见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过去十九年加起来还多,鬼知道往后,寒云还能拿出什么来,若是每次都问,早晚他会厌烦。 “很甜。”甜味对古人天生有诱惑力,韦弦也不例外,舔了舔嘴唇,又喝上一小口。 她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寒云的魂都不知道飞哪去了。 “作孽啊!”寒云暗暗叫苦。 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公输恒也弄了有三个时辰了,于是灭掉了火堆,两人往茶铺而去。 远远的,看见茶铺围着一群人,还有一头耕牛,高人一头的公输恒特别显眼。 “看样子成了。”寒云挺高兴,公输恒太给力了。 却不料韦弦在一旁解释道“别以为公输先生仅仅是打铁的,他负责庄子的所有工器具的打造,手下可还有木匠、瓦匠、泥匠这些匠人。” “啊,看不出来,当初韦公就准备好这些。” 见到两人而来,公输恒扛起曲辕犁就走,身后的贾茂牵着耕牛而来,一路上两人都在争执。 “你打铁的,玩什么犁具,我来。” “我打造的犁具,凭什么你来。” “县公,你看,可还行。”哐当一声,公输恒放下犁具。 寒云也没见过曲辕犁的实物,看起来和图片上的差不多“要不试试。” “我来。” “我来。” 李春出来调解“要不让县公和韦娘子来断。” 寒云看了看两人的块头,有了主意“贾先生来吧。” “县公,凭啥不要我去?”公输恒不服气提出抗议。 寒云指了指贾茂“你看看你的身体,再看看贾先生的身体,若是如贾先生这般都能轻松耕作,岂不是说明,你打造的犁具更好?” 公输恒挠了挠脑袋,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片刻后,套好犁,贾茂下犁,入土七寸,扬起鞭子,半空发出“啪”一声,耕牛缓缓前行。 “动了,动了,当真一头牛进行了。我看贾老兄一个人掌犁一点问题没有。这犁也太节省人力了。” “你再看看犁过的地,是不是更深,翻开的土也更多。” “对对对。” 要到田地尽头了,有人想去帮忙掉头,却见寒云摆了摆手,阻止了他。 “咦!都不带停止的,直接就掉头了。” 一会儿的功夫,贾茂已经走了一个来回。 贾茂对着田坎上的一群庄稼汉喊道“你们谁来试试?” “我来,我来。” “王家大嫂,你来试试。” 女子耕地,在农村可不常见,但凡能下地耕地的女子,哪个不是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偏偏这个王家大嫂,不瘦,可也不壮实。 “贾郎君,我真可以?” “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待王家大嫂也走了一个来回后,众人服气了,这犁太好用了。 公输恒很得意走出人群,从耕牛身上卸下曲辕犁,套在自己身上,“看着,这犁还能这样用。贾兄,走起,我可先说好,别拿鞭子抽我。” 两人配合,速度比耕牛慢一点,也轻松耕了一个来回。 “不用耕牛也行啊。”众人服气了,想想以前的直犁,需要两头牛,三个人操作,一个人根本抬不动。 寒云心里大喜“公输先生,成了。这把犁就这样不要洗,用布包好,我带走。按这个标准全力打造两百把,所需材料,你给陈录事,县衙负责备齐。” “放心吧,交给我。”公输恒把胸口拍的砰砰作响。 “哦对了,以后打造的犁具,在把手的木柄处,烙一个印记,代表是云阳县衙的。” 寒云想到资产统计和标识统一,以后都在上面印上云阳供销四个字。这一步很重要。也许有一天就是救命的。 走了一趟韦家庄子,完成了几件重要的事,看着用红布包裹的曲辕犁,不对,李世民一定会为他命名贞观犁,还有一旁若有所思的韦弦。 “四方,你恐怕要去一趟长安了,把这把犁具呈给陛下。否则庄子里可不敢大张旗鼓的使用。”寒云说道。 “云峰,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总觉得占了你便宜一般。”韦弦有点内疚,凭空掉下一个如此大的功绩,而她韦家非但没有损失,还获利多多。 “这个就不再讨论了。对了,你的堂姑和姑姑,在后宫现在是什么地位?”寒云知道韦珪最后成了仅次于皇后的贵妃,韦妮子也成了昭容,但是不知道贞观元年到哪一级了。 “堂姑是昭容,姑姑是婕妤。”韦弦答曰。 寒云皱了皱眉头,两人都比历史记载要低一级,一个正二品,一个正三品。不会是因为我这次的行为,才导致两人都升了一级吧。 想想也对,毕竟两人都是寡妇的身份嫁给李世民,如果不是因为韦家有什么特殊的功绩,韦珪岂能变成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四方,你堂姑和姑姑能否随时面见陛下?” “按我朝礼制,除了一皇四妃外,其他妃嫔并不能直接面见陛下,不过,可以通过内侍通报,经陛下恩准后面见。” “你能见到堂姑和姑姑吗?” “可以啊,皇宫又不是牢房,我又是她们的亲属,自然能进宫见到的,不过亲属男子就不行了。” 寒云上下打量了一番韦弦,突然产生一个不好的念头,摇了摇头。 韦弦聪慧,想到寒云的意思“云峰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堂姑和姑姑,通过她们奏禀陛下,敬献犁具?让她们在陛下面前分的一分功绩。” “确有此意,不过……”寒云欲言又止。 “呵呵,没想到云峰早已熟悉官场一套,知道在后宫找靠山,不过似乎堂姑和姑姑在后宫的地位不太高,当然若是因为云峰的帮助而有所晋升的话,定会感谢你。看你似乎有所顾虑。” “哎!我是怕你进宫万一被陛下看见了,收为了后宫,岂不是亏大了。”寒云不得不说出心里话。 “啊!”韦弦万万没想到会是顾虑这个。 “我有法子了,你把自己弄丑一点再进宫去。”寒云为自己的机灵点赞,对于李世民这种人还是要防着一点。 接着寒云把他的计划说了一遍,也没有太多的危险,就是让李青云派兵护送到长安,然后进宫,由两姑姑将此事奏禀陛下。 按照李世民的性格,后面的事也就水到渠成,最后看他小气还是大方,反正又不需要他封官,哪怕给一个最小的爵位对韦坚也是极好的保护。 回到县衙,未见傅奕和小宝,一问,特么一老一小在看漫画,寒云当场差点休克,这玩意儿吸引力这么大吗?不就是一套三国演义的连环画吗? 算了,既然一老一小喜欢,随他们吧。不知道傅奕看见简体字什么想法。以为小宝不识字,简体还是繁体无所谓,哪知道傅奕也在看。 第38章 狠狠出钱 一本三国演义的连环画也算帮了寒云的忙,至少他回来后,小宝没来缠着他讲故事。 晚饭后,傅奕和小宝连正眼都没看寒云和韦弦一眼,两人匆忙吃完,赶紧跑回后堂,傅奕就把小宝抱在身上,一本一本慢慢读,能看懂的简体字还好,不能看懂的贯通上下文外加图画半猜半蒙。 “云峰,你拿出的每一样的东西都是如此吸引人,竟能让山长和小宝同时喜欢,四方佩服得很。” “少打趣了,一起去会会四富商吧。” 韦弦捂嘴一笑“他们想不到,从这里出去后,家产会少吧。” “不,他们能想到,此来定是出钱出粮,只是想不到以后他们何等威风,财源广进的高光时刻。” 寒云在县丞的公房接待了四人,钱万贯则是被家仆抬着来。 自从上次四人会面后,也做了一些寒云的调查,查来查去,竟然是来背锅的县令,一时间四人感觉底气多了一点。 没想到,一到县衙韦家大娘子也在,看上去和县公的关系很微妙,顿时打乱了来前的计划。 韦公对他四人可是有恩的,如今韦娘子要是帮着县公说话,他们就得掂量掂量。 寒云开场白就客套一番“本县不喜欢茶汤,今日清茶待客。” 何花倒上滚水,六杯清茶泡开,四人顿时眼睛都大了,脑袋里就两个字,商机。再品尝一口,又是两个字,钱财。 钱万贯没想到在县衙能遇见何花,当初绑来县衙,没想到转了一圈,何花还是被县公收到了县衙,自己的屁股不是白挨了十下吗? “你们觉得这茶如何?” “好,太好了。没想到茶叶还能这样泡制。看着干如枯叶般的茶叶,滚水泡制后清香提神。”四人里面,李贵的城府最少,脱口而出。 而其他两人均看着赵守全,让他答话,也是四人来时定好的策略。 “县公真诚待我四人,小商觉得任何阴谋都是毫无意义的,不如请县公开门见山,力所能及,我四人定不会推辞。”赵守全只是喝了一口茶,便知道今日别无选择,要么听从,要么对立,没有中间左右逢源的机会。 在后世,参加过很多这种谈判,寒云自然有底气,此时还不到交底的时候。 “我之前派人调查过你四人……”故意停顿一下,再拿起茶杯轻轻吹一吹,眼睛斜视看看四人的表情,果然有少许的紧张。 慢悠悠放下茶杯,寒云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却如同鼓槌,声声敲在四人心里。 四人从商,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太光彩的事,比如之前钱万贯绑人的事,运气好,小事一桩,运气不好砍头都可能,就看当权者如何说。 李贵最先撑不住气,直接说道“县公,我等虽也做过一些不太光彩的事,但是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从来不做,这点韦娘子是知道的。” “谁人不年少,对不?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既然四位在云阳都是有名气和地位的人,倘若没有民怨,且往后四位但凡行事多为云阳的百姓着想,也是功德一件。” 赵守全一直在揣摩县公的话,听其意思,有把柄在他的手上,但是可以既往不咎。县公到底是想干嘛? 对弈的时候,最难的就是拿到对手的底牌。此刻,赵守全还是一脑袋的迷糊,不知道县公是要作甚。 按说要钱要粮直接说个数就行了,何必搞得如此复杂,还用珍奇的茶叶款待。 “告诉你们一件事,韦娘子已经将韦家的五千亩田地和庄子上的佃户全部交给了本县。”说完,寒云看了看韦弦,露出迷人的微笑。 这话在赵守全听来,便是京兆韦家已经成了县公的后台。 “确有其事,今日,县公和我去了庄子。” “四方过今日去长安的时候,代我向韦昭容和韦婕妤问个好。”寒云又不经意说道。 寒云在这里狐假虎威,拉上宫里的关系,赵守全更不淡定了。 “四方一定把话带到。若不是怕皇后怪罪,县公你那些珍贵的礼物,四方真想送去。”韦弦配合着,这些话只有她俩明白啥意思。 “不急。韦昭容晋升贵妃后,见面的机会总是多的,再好好感谢。” 嘶,不光四人倒吸一口气,韦弦也吓住了,贵妃可是正一品,仅次于皇后的嫔妃,县公怎么开口就说。 寒云心想无所谓啊,后宫长孙皇后排第一,韦贵妃就是排第二。 李世民想得到世家门阀的支撑,肯定要立京兆韦氏的人为贵妃了。其他五姓七望又不同意和他联姻,李世民没得选。 这次,我不过给李世民一个借口而已。 赵守全可以肯定,县公所言绝非虚言,不会有大唐的官员敢在公开场所拿皇帝的后宫开玩笑。 寒云对付四商的目的,韦弦是知道的,这时候配合一下“四方可是把所有韦家产业都交给县公打理,那是万分相信县公,以后县公的云阳集体经济联合体,就有韦家的一份了。” 赵守全抓住了韦弦话中的关键词,云阳集体经济联合体,从名字上听有点商会的感觉,于是赶紧问道“不知何为云阳经济联合体?” “赵掌柜有兴趣?”寒云问道。 “了解一下,毕竟都是从商之人。就怕我四人不够条件。”赵守全话也不说全,留一条退路。 “我今天有兴趣,就和你们摆谈摆谈,集体经济联合体只是本县管制云阳的一种模式。它具体的商号应该叫云阳供销。” “供销?”四人在脑海里不断思考两字的意思。 “从今年起,云阳所有的粮食全部统购,只要是云阳地里产出的粮食,全部由云阳供销收购。” 嘶,四人有点懵了,特么县公的手笔有点大啊。 “小商请教,县公如此做,百姓吃粮怎么办?” “本县卖给他们。” “可,百姓并无收入。”赵守全差点想骂寒云是史上最大贪官。 “每人耕种十亩,月钱一百文到二百文不等,他们岂会没有收入?” “卧槽,你牛。”四人心中齐齐呼出。 孙有财立刻在心中计算这笔月钱如何回收。一个丁男最多土地是一百亩,实际去掉几乎不长粮食的地,有五十亩产粮,就谢天谢地了。 一家人大约人均只能耕种十亩左右,一年收粮食十石,还必须没有天灾,实际粮食收入一人六百三十钱。 要是县公当真发月钱,一家三人参加最低都是三千六百文的年收入,可比自己种地高太多了,而且每月都有收入。 “恕小商多言,县公这笔账如何都算不过来。”孙有财最会算账,一下就算出来了。 “那就请孙掌柜再算一笔账,如果本县种出的粮食卖到长安二十文一斗呢,还能算过账不。” 咚咚咚,传来敲门的声音,见杜氏端来六碗土豆泥,后面何花端着六碗玉米粥“县公,我们送夜宵过来。” “放这吧,辛苦了。” 四人看着桌上的食物发呆,没见过啊,闻起来好香。 “不要客气,动手吧。” 一阵风卷残云,玉米粥和土豆泥被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韦弦都是第一次喝玉米粥。 赵守全似乎明白什么,问道“这就是县公说的二十文的粮食?” “其中两样而已。能卖到二十文一斗吗?” “能,太能了,卖长安五十文一斗都行,比粟米好吃多了。”玉米自带甜味,这些人吃起来自然觉得比白淡的粟米好吃。 “但是本县愁啊,一来没有钱发月钱,没有月钱就没人把地给我种,也没有人来种。二来没人去长安卖粮。三来也没有人从外地运回五文一斗的粮食。本县不太会做生意。愁啊!” 韦弦看着寒云一副贱贱的样子,强忍笑意,实在太难受了。 赵守全终于明白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县公就是告诉我们,没钱发月钱,想卖云阳二十文的粮食,就先拿钱出来。 “孙兄,你算一下,全县五万亩田地,十亩一人,月钱一百文,一年需要多少铜钱。”赵守全赶紧说道。 没多久,孙有财算出来需要六千贯。 “按亩产一石,五万亩,二十文一斗,营收多少?” 寒云提醒一句“错了,按最低亩产二石计。” “啊,好好,按二石计。” 孙有财算出来了,营收两万五千二百贯。 嘶,四人倒吸一口气,等于投入六千贯,年入两万五千二百贯,这生意做得啊。 “钱不是这样算的。我来帮你们算。”寒云打断一下,哪有只算收入不算成本的。 最低卖二十文一斗,我说的是最低,每年投入八千贯,年入两万五千二百贯。本县按照十文一斗卖给你们,你们毛利为四千六百贯,应缴税九百二十贯,可分利润为三千六百八十贯。 你们想象一下,若是卖到三十文一斗,又是多少?亩产如果到五石,你们又赚多少? “其他没问题,县公不是月钱只需要六千贯吗?”李贵问道。 “技术骨干难道才一百文?还有本县县衙养这么多人都去喝西北风吗?城北外的两百右威卫不去慰问吗?”寒云故意用发火的语气说道。 “县公所言极是。” “最关键是,你们出去做生意可是打着云阳供销的牌子,这个是官商。知道什么是官商吗?收入要入国库,那是大唐和陛下的钱,谁人敢动。你们懂的。” “懂懂懂。”赵守全总算明白了,靠上皇家的后台赚钱啊。 “另外,除了粮食,云阳供销还有很多赚钱的货,比如刚才喝的茶叶、腊肉、粉条、面条。若是你四人全心替本县做事,本县可以答应,逐步将云阳的各种特产交由你四人专卖。可懂?” “懂了,县公你看,我等这就回去凑钱,明日一早,定把八千贯给县公送到县衙来。只是……” “放心,本县拟定一份契约,盖上云阳令大印,再加上本县的签名。” “如此,我等放心了,小商告辞,明日再会。” 第39章 本县的牢房是用来装钱的 四人一走,韦弦看着面前的男子发呆,空手套了八千贯回来。 “我脸上有花吗?看这么仔细。今晚要麻烦你代笔,拟定一份契约。我来说,你来写。”这种招商合同,寒云在后世起草的多了,信手拈来。 “四方遵命。” 书房里烛光下两道人影,寝房中,一老一小。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一番书写,一份完整详细的契约完成,韦弦看着契约中的有些术语不甚理解,好奇问道“何为承包?” “四人打着云阳供销的名头做生意,就算我云阳供销的人,卖出粮食和货物的价格就是我说了算,他们只能在我定出的售价和内部交易成本之间获利,避免他们因利而故意提高价格,损害百姓之利益。总之一句,现在四人都是本县的人了,卖多少,能赚多少,本县说了算。” “云峰,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韦弦由衷赞美一句。 书房门外传来不合时宜的声音,傅奕进来说道“是么,比老夫还厉害?” “山长,你不是看连环画入迷了吗?”寒云看着这个白发的老头,头上发着上百瓦的光而郁闷。 “原来叫连环画,什么时候送老夫一套。不早了,你小子,县衙没有老夫的住处,我还是去县学院找孔博士吧。” 寒云一听,山长是懂局势的人啊。 “四方,临近春闱,书院也要放假了,我看你干脆留在县衙帮帮这小子,也可以照顾一下庄子的事。” “山长……”韦弦不知怎么说。 “谢过山长,我明日就给你送上几套连环画。”寒云赶紧讨好,这么给力的山长哪里去找。 “哈哈哈,老夫就先走了。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的差役收拾干净了街上的不良之人,老夫不一定会出门。不知道四方有没有告诉你,老夫除了儒术,还精通道术,老夫看好你。哈哈哈。” 傅奕转身而去,极为洒脱。 寒云想着他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精通道术,难道是看相?看出什么来了吗? 韦弦低头出去,山长什么意思?明明知道我在庄子没有住处,这是要让我在县衙长住吗? 寒云见韦弦回房去,大呼一声“小宝,想我没,我来了。”随即便是房内小宝咯咯咯的笑声。 公鸡打鸣又是一天,寒云感觉每一天都有新希望,今天名正言顺为百姓收到八千贯钱,那就应该下一步了。 熊大打开县衙大门,不敢相信,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门口站着云阳四商的三人,身后跟着一串马车、牛车、驴车,车上全是钱箱子。 八千贯铜钱,五万多斤,马车把县衙门口的街道都堵住了。这几个家伙基本把这几年赚的铜钱全挖出来了。 “县公,县公,外面全是钱。”熊大敲着寒云的房门,话都说不清楚。 “召集差役集合,搬钱去。”寒云也想看看八千贯铜钱是有多少。 看着一辆一辆的马车,一百斤重的箱子,有五百多个。县衙外差不多有一百辆各式各样的车。不得不说,有钱人真有钱,穷得那是真穷。 熊大看着一堆的钱箱发愁了,“县公,库房恐怕放不下。” “丁浩。”寒云喊道。 “卑职在。”这些人自从涨薪后,一直担心下个月没有钱发,反正他们也没看见县公从何处搞钱来,一下来了这么多,全都傻了。 “把牢房腾出来,以后就当金库。还有比牢房更合适做金库的地方了吗?” “牢房?”丁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后关押人咋办?” “你个榆木脑袋,云阳县还有需要抓的人吗?”寒云踹了他一脚。 “对啊,没了,街上就收拾了。” “今日起,丁浩就是本县金库的掌固,原来的典狱全都编入你处。必须经陈录事和你两人同时才能打开金库进入。你二人可明白。” “卑职明白。”丁浩心里高兴啊,就是因为每次县公叫他,总是风一般出现,这下升职加薪了。 “伍战。”寒云喊道。 “卑职在。” “去上河村买两头肥一点的猪杀了送过来,等下送兵营去,本县要去慰问一下右威卫的将士们。” 回头一看韦弦也在身后,低声说道“去把脸上多弄点麻子,稍后就让李校尉派人送你去长安。” “啊,真要弄丑吗?” “必须去,我不放心,宫里有大灰狼。脸也弄黑一点。总之怎么丑就怎么弄。”寒云非常认真说道。李世民就这点不好。 寒云拿了一盒巧克力,有求于人,虽然不想看见那个虎妞,也不得不去。他可不敢保证庄子里的人是否都靠得住,万一路上被人截留了,就麻烦了。 快到午时,寒云带着猪肉,悠哉悠哉去了城北的兵营。远远看去,兵营搭建的有模有样,不得不承认,李青云带兵真是一把好手。 进得营门,卫兵通报,几人带着牛车进到兵营。 李青云,接到卫兵通报,一下没反应过来,这个混蛋县令跑兵营来作甚? 倒是宝琳、处默、怀玉三人一听,脸露喜色。回来后,三人就一直想找借口去县衙公务,可是校尉屁都没放一个。 兵营里,除了执勤的兵卒身穿兵甲,其他人员都不会穿,此刻的李青云又像初次见面般的打扮,身后跟着三人出来迎接。 毕竟寒云是上官,而且打着慰问的理由,不能不出帐迎接。 一阵寒暄后,收了猪肉,客气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派兵护送韦弦去往长安。 顿时李青云整个人不好了,你的小娘子凭啥让我派兵护送? 这才发现,韦弦用一张丝巾遮挡着脸。难道生病了? 寒云说道“韦娘子有韦公研发的农耕神器,要进京呈送给陛下,此事关系到我大唐安危,故而请校尉派兵护送。” “哦,原来是我误会了。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神器。”李青云在心里猜测,不过她一个带兵的人,也不太喜欢猜测这些。 书写好给兵部的文书后,加盖了宣节校尉的印章,签名,再加上云阳令的印章,寒云的签名后,叫来了尉迟宝琳。 “速将公函送往兵部核批,请南衙守军派人在金光门交接。完成后,随队返回。” “麾下领命。”宝琳接过公函,转身离去。 “程处默、秦怀玉。你二人点兵五十骑,护送韦娘子马车前往长安金光门,与南衙守军交接后返回,不得领兵进入长安。” “麾下领命。” 片刻后都走了,寒云却一直在心里打鼓,应该不会,皇宫那么大。 突然反应过来,卧槽,李世民这时候还在东宫啊。幸好我聪明,让韦弦扮丑。 顿时大帐只剩下寒云和李青云,气氛有点不对。对了,寒云想起带来的礼物,赶紧拿出来,一个小木盒。 “上次你吃过的。这次感谢你派兵护送。一点小意思了。”寒云笑嘻嘻递上。 这个木盒李青云一看就知道,装甜食的“看在你态度好的份上,本校尉姑且收下了。” 气氛好一点,至少寒云见李青云腰间没有配刀,没那么害怕。 到了大唐一段时间了,今日才算第一次好好看看,大唐的军队是怎样的,于是提出一个请求“本县想看看我大唐兵卒如何训练,可否?” “随本校尉来吧。”县令看驻军,没什么不合适的。毕竟他们是城防军队,不是野战军队。 第40章 和想象中不同 寒云想象中,古代军队的军帐应该都是皮质厚实,圆圆的,就像看见的蒙古包一样。 此番仔细一看,并不是这样。 外形更像一个被压扁的多边形椎体,上小下大,顶部还顶着一个大帽子,圆圆看去,帽子下面是一圈粗布,类似纱窗的功能,透气防蚊。 走近,寒云用手摸了摸军帐的布料,竟然就是粗麻布,涂上了桐油、油脂,那味道远远的都能闻到,要是不小心沾点火星,瞬间就能烧完。 怪不得,古代的军营最怕火,一点就是一大片。 “你们……就住这种地方?”寒云有点感动了,怎么说这些都是军人,此时的军人不叫人民子弟兵,叫皇家私兵更准确,也是抵抗外族入侵,保护百姓的军人。 见寒云进了军营,就在那里研究军帐,李青云再一次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云阳令有点不正常。 “云阳令是对本校尉的布置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的意思说,这种军帐夏季不热,冬季不冷吗?”寒云说完又揭开军帐帐帘,伸头去瞅,卧槽,什么味啊。 军帐中混杂了汗臭、桐油、油脂还有一点尿味。这还只是二月,若是到了三伏天,岂不是会熏死人。 军帐后面的一块空地传来杀杀杀的喊叫声,寒云几步走去。 马匹都圈养在一起,兵卒却在练习步战。场地上有很多用木桩和干草捆绑出来的训练人形靶,兵卒分队在训练劈砍,刺杀。 “本县很好奇啊,校尉所带不都是骑兵吗,为何练习步战而不练习马战?” 李青云白了寒云一眼,心中嫌弃这个外行“兵卒也要训练马战,不过战马宝贵,不易操练过度,一般每月一两天。” “你这话说得,战马就是用来骑的,你倒是当宠物养了,难道……”寒云想到了,唐初没有马蹄铁,就连马镫大多数都是单马镫,一般用于上下马,马鞍前面也没有设计握把。 就算是突厥人,也只是用牛皮做的挂套,根本无法稳定骑手。 “校尉,你让人牵一匹战马,本县看看。”寒云想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上次在云阳县城遇见这支骑兵的时候,他也没注意观察。 李青云叫人牵来一匹战马。 寒云走近一看马矮,体轻,马鞍直平,马镫没有收缩紧束,翻起的马蹄有磨损,果然没有马蹄铁。 “云阳令会骑马否?”李青云看着寒云一副行家的样子,想到他只是一个文官,故而问之。 “骑马?不会,主要是太贵玩不起。” 寒云此话没错,后世要玩马,不是亿元级别的富翁还是别想了。 “那你还装出一副很懂马的样子?”李青云没好气。 寒云没有回答李青云的问题,而是在想象大唐的兵卒就骑着这样的马和那些生活在马背的突厥人作战,怪不得从汉朝起,对付草原游牧那么吃力。 “你训练的时候又从马上摔下吗?”寒云突然问出一句。 李青云一愣,骑马训练和打仗哪个没掉下来呢?“自然有,骑兵常事。” “你就不想想为什么摔下马?你这个脑子里除了排兵布阵、拔刀砍人,没有别的一点东西吗?” 寒云本来想说头发长见识短,一想自己也是长发,就换了一种说法。 “马受惊,马蹄受伤,技不如人被打下马,不就这些。你不会骑马,更不懂骑兵战术,在这里胡扯。” 寒云虽然不怎么喜欢李青云动不动就拔刀砍人的火爆脾气,但是还是很佩服她巾帼不让须眉的劲头,也羡慕她一身的武艺,更是敬她保家卫国的一腔热血。 难以想象这么一个英姿飒爽的标致美人,因为装备的原因,战死战场。 “来来来,我给你说道说道。” “看看马鞍,前后平直,在和敌人对撞的时候,后腰用什么着力。你是不是在练习马上刺杀的时候,被弹下马过?”寒云指着马鞍说道。 李青云一想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很多次自己发力越大,越容易被弹下马,不得不一手拿矛一手拉马缰,这样的话,力度又不够。 “再看看马镫,你管这叫马镫吗?你要是光脚上去,估计脚掌都可以给你割断。马镫不能缩放长度,个子高一点,弯着腿难受,个子矮一点,形同虚设。” 寒云伸手拉了拉马镫,松松垮垮,最气人的,挂马镫的还是粗麻绳。整个马镫吊在马鞍上晃来晃去。 “你再看看马蹄,磨损这么严重,要不了多久,这层马蹄的角质层就没了,你还能骑?” “还有,你看看这马,也就比骡子大一点,要不你们换成骡子吧,反正都差不多,还特好养。” “我还以为大唐的骑兵多威风,也就这样,上了草原,弓射比不赢,冲又冲不起来。” 说到这些,李青云也是气,发起火来,直呼其名“寒云,看在你比我高一级的份上,我李青云忍了,但是你侮辱大唐的兵卒,不可忍。” “全军集合。”李青云大喝一声。 哗啦啦,正在训练的兵卒,齐齐跑到李青云身后整队。 “给他一把刀,今日就用武人的方式解决。别说我欺负你,我空手。”李青云背过手,代表空手对搏。 寒云心中大呼,卧槽,这虎妞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话不投机就动手。 有点后悔自己多嘴了,但是作为穿越者,多了一千多年的知识,看见这些总是忍不住想改进。 “县公名兵卒递来一把横刀。寒云看着横刀稀奇,鬼使神差接过,就听见李青云喝道“请。” “等等……”、“啊”、“扑通”。寒云已经被李青云一拳打出三步外,后翻三圈。 “舒服。”李青云抖了抖身上的灰,捡起寒云掉在地上的横刀,回头对兵卒说道“你们都看见了,云阳令要和本校尉比试。本校尉也不欺负人,空手对他持刀,可惜他技不如人,不能怪我欺负他。” “李青云,你打就打,打我眼睛干嘛。”寒云捂着已经肿大的眼圈,欲哭无泪,也气得直呼其名。 李青云也不再和寒云纠结,自古文武不相融,抱拳一礼“本校尉失礼了,云阳令不服的话,随时奉陪。若没有其他事,本校尉军务在身,就不相送了。” 寒云当真是想一走了之,一想贞观四年前,大唐都是被突厥压着欺负,东北方的高句丽时不时跳出来显摆一下,西面的吐谷浑和吐蕃也不安稳,也就忍了。 心中安慰自己,我只是不喜你的脾气,但是你的为人和才能,还有容貌、身材,本县还是很欣赏的。 “李青云,我给你说,刚才大唐骑兵的短处,我都能解决。”寒云捂着眼睛,也要拿出男子汉的气概,只是场面看起来有点滑稽。 李青云本来都走出了几步,一听,停下脚步,猛转身,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使劲摇晃“你说你能解决?” 在李青云心中,哪怕只是解决一项,也是战力的提升,就能少死兵卒,多杀敌人。 “别摇了,再摇,我脑子都被你摇成了豆花,啥都想不起来了。” “好,你说,你要是能解决这些问题,我李青云随便你打,绝不还手。”李青云拍了拍自己的臂膀,她是女将,没法把胸膛拍的咚咚响。 “你们看啥,赶紧去弄点凉水来,给县公敷一下眼睛。再去人倒一杯水来。”李青云见过寒云一些奇特的手段,心中小小期待,说不定他还真能做到。 第41章 是不是错过什么 寒云在前面走着,李青云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孩,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她何时受过这等气,想着寒云能改进骑兵装备,忍,必须忍。 “县公,要不要先去本校尉的大帐休息一下,治疗一下伤势。”李青云尽量放低自己的声音,对寒云的称呼都变了,怕吓跑了他。 “没那么麻烦,拿笔纸来,我简单给你说下改进原理,你让人送一匹战马去县衙,我给你改好一套,再说。” 寒云停顿了一下,另外一件事有点难,但是他觉得阿拉丁一定有办法弄到大宛马的种马,难就难在穿过西突厥、吐谷浑和东突厥把大宛马送到这里。 “至于,马匹的改良,这件事不敢保证,我尽量去办,想办法弄几匹宁远国(大宛国在唐代的称呼,今乌兹别克一带)的汗血马回来,你想办法弄点凉州母马回来。” “什么?汗血马,你说你能弄到汗血马。”李青云当然知道寒云口中的汗血马是什么,简直就是最完美的战马,速度、体重、耐力。 汉武帝时,将军李广利率军攻下大宛国,带回千余匹汗血马,对汉朝的战马进行了改良。可惜后来,不断用劣等马混血,到东汉末,中原大地再也看不见有汗血马特征的战马。 “弄肯定能弄到,问题是怎么穿过西突厥各部、吐谷浑还有东突厥各部带回大唐。这才是伤脑筋的事。实在不行,我还是建议你去弄点凉州马回来。你们这战马不行啊。” 李青云听说有汗血马了,哪里还看得上凉州马,而且现在大唐的西域通路并未完全打开,凉州马也缺乏优秀的草场,数量也是少的很,大部分都装备在陛下的玄甲军中。 “不,只要你能弄到汗血马,再难我也要带回来。”李青云说起来很兴奋,心里也知道,东突厥和西突厥两处就无法穿过。 “这事,不急,我倒是今年六月起可以给你的战马提供精马料。”寒云的意思是六月玉米收获,玉米杆就是很好的战马饲料。 “当真。”李青云不知道寒云用什么能弄来精马料,反正她现在的战马基本就是在山坡放养,补上一些豆子和粗盐,数量少,还能凑合。 “你别一惊一乍的,影响我画图。”寒云在纸上画出了一个后高前低的马鞍,另外又画上加宽马镫,将马鞍和马镫连为一体,通过一掌宽的皮质挂带打孔来解决马镫的调整。 随后又画出了马蹄铁。这才放下笔,拍了拍手“你能看懂吗?” 李青云拿着图纸,来回看了半天,除了马蹄铁没看懂装备在战马什么地方,其他地方的改进总算看明白了。 “似乎这样改动,的确有用,我等不及想看看效果。你这个半环一样的是何物?” “看见了吧,马鞍后高前低,弯下腰,就能阻止身体向后掉落马下。这个是马蹄铁,安装在马蹄上,就像人穿上鞋子,保护马掌,还能增加马掌和地面的摩擦,更容易驾控,也不怕碎石和磨损。” “马穿的鞋子?你确定能穿上去?”李青云一时想不明白,这玩意儿如何固定在马蹄上? 寒云指着图案上的孔洞说道“先把马蹄磨平修剪整齐,印下痕迹,再用长短合适的铁钉,斜钉在马蹄上。以后铁片磨坏,拔了铁钉,重新换一个就行。” “还能这样?”李青云突然发现,每一次和寒云见面都能发现他不一样的地方。 第一次见面,他竟然自己审自己;第二次见面,他带着差役大街上打架,还能下厨做得一手好菜;第三次,能给战马改进。还有什么他不会的吗? 李青云隐约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不,我怎么可能对这个文弱的家伙感兴趣,不可能。 “好了,我走了,记得送一匹战马到县衙,过几天弄好了再还给你。”寒云说完,也不管还在发呆的李青云,自顾出了大营叫上等在营门口的马车,回衙而去。 等李青云反应过来,背影都看不见了。看着桌上的图画,想起什么,赶紧把寒云之前对图画解释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记录下,收好图纸,只待验证后,送给父亲。 他相信父亲一定明白这套改进对大唐骑兵的提升,进而影响骑兵的战术。 寒云在马车上摇晃,趁机联系了后世,提出自己的想法,设计一个能在马背上使用的弩箭。 体积不能太大,射程不用太长,五十米以内即可。要求有外匣保护,无论什么方向都不能让箭支掉出,能一次性装填至少五发,单手在马背上可以拉弦。 他记得在网上见过一种儿童玩具连发弩便是如此设计,最好是能在大唐生产。 回到县衙,安排陈文信采购,打造贞观犁需要的材料。 大伙儿都看见了寒云眼睛上的伤,能在云阳伤到县公,还不能发火的人,目前只有两个人,一个韦娘子,一个李校尉,都是女子,所以,大家不敢问,也不想问。 小宝终于想起他的儿童车,放下了连环画,在县衙后堂玩起来,何嫂在照顾,寒云也算放心一点,回到书房,计划下一步的事。 ………… 且说,另一边韦弦带着何花一路来到长安,兵部接到李青云的公函,安排了五十名南衙兵卒一路护送到东宫。 这一天,李世民心情很不好,去年渭水之盟的后遗症来了,朝堂上议论今年给突厥的岁物,其实就是贡品,大家迫于脸面换了一个说法。 大唐是很强,那是后面的事。从武德元年到贞观四年,大唐一直被突厥欺负,曾经向突厥称臣。 这段时间大唐和突厥发生的冲突,历史记载称击退突厥,而非打败突厥便知。 恰好新的一年来临,该准备渭水之盟的盟约了,用大唐的粮食、盐、丝绸、酒、铁交换突厥的牛、羊。 李世民考虑的是不要突厥的牛羊、要求归还中原人口,就可想而知,隋末大乱到唐初,突厥掳走了多少汉人。 旧唐书记载,打败东突厥后,返回的汉人加迁入的突厥人达二百万以上,可想而知其中的汉人不少。 李世民刚下朝,王德便跟上小声说道“韦昭容和韦婕妤求见,说是有事关大唐国运的大事要奏禀陛下。” 李世民停下脚步,后宫里面,除了长孙皇后外,便是韦珪深得他心,只是迫于其寡妇的身份,一时让他不便太过于露骨。 另外韦家的人也贼,自从他登基后,基本没有什么正面的支持,当然也不像五姓七望几家那么难于驾驭。 此番韦家的两个妃子同时求见,还真是少见。 “皇后在作甚?”李世民贼贼问了一句,眼睛还瞄了瞄皇后寝宫的方向。 “听闻在和太子一起。”王德答道,他当然知道陛下心里想什么,但是不能说出来。 “去韦昭容的寝宫。”李世民觉得应该换一个心情了。 “陛下,韦昭容说,只可在陛下的殿中奏报。” “哦!还有此事。宣两人来朕的书房。朕很好奇,会有何等大事。” 第42章 皇帝的奖赏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小说角色形象照) 一炷香后,李世民在书房见到了两妃子。韦珪一米九的身高,身材当真是无人能敌,在李世民众多的妃子中,属于万众瞩目的那一种,也注定了长孙皇后去世后,她当不了皇后。 想想当皇帝和皇后同时出现,皇帝比皇后矮一截是什么感觉。 “臣妾见过陛下。”两妃子进来施礼。 “让朕猜猜,今日之事定和京兆韦家有关。” “陛下好厉害,一猜就中。”韦珪毕竟是昭容,要高韦尼子一级,陛下的话自然由她来回答。 “说吧,朕好生听着,若不是什么大事,朕可要狠狠惩罚你俩。”李世民说着最狠的话,却露出一副贱贱的表情。 “臣妾的堂兄韦思言,留有一份农耕神器的图纸,乃是一种改进后的犁具。昨日臣妾堂侄女韦弦按照图纸打造后,经过庄子的佃户试用,耕地速度高于直犁几倍,且只需一牛一人,甚至无需耕牛。” 李世民对农作虽不如他的军事才能般出色,可也知这意味着什么?节省耕牛,人力,开荒田地,粮食增产。 “既然已经打造出来,此物可曾带来。” “此物已带来,先放于宫门口的马车上,由南衙兵卒守卫着。” “王德,你什么眼力劲,看座。另外速去宫门将犁具带来,宣工部尚书、司农寺卿觐见。” 两妃一见陛下召见官员,立刻呈上图纸后说道“臣妾的话已经说完,陛下宣召臣子议事,臣妾先行告退。其后差人告知臣妾一声即可。” 李世民很满意两人的表现,敬献了农耕神器,又懂得后宫的规矩。 “嗯,很好,你两人先行回去,朕今日定要好好与你俩谈谈心。” 工部尚书段纶和司农寺卿到来的时候,一眼看见殿中一个红布包裹的东西。 段纶不愧为工部尚书,从外形轮廓就看出,是一把耕地的犁具,只是比常见的直犁小的多。 他也没想明白,陛下弄一个犁具在殿中是为何? 李世民见两人进来,受礼都免了,招呼两人到红布前,将手里的图纸递给段纶“看看此犁是否能提高几倍的犁地?” 先别说其他的,就图纸的画法和详细程度,段纶就惊为天人了。 几个面的图示,各个部件的分解图,还有详细的尺寸。 看了一阵,口中连连称妙,太妙了,“陛下,这是何人改进的犁具。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犁架变小变轻,便于调头和转弯。此犁定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畜力。” “这就是实物?”段纶指着地上的红布问道。 “王德,叫人解开。” 王德带着几名年轻的内侍,小心翼翼解开红布,果然和图纸一致,从木器、铁器来看应是刚打造出来,犁头上粘有泥土,必是经过了犁测试。 “你二人速速带去皇田测试,朕在此等回话。此犁只需一牛一人,或者无需耕牛,可人力牵引。” 段纶激动无比,在他眼里除了犁具,更重要的是改进犁具之人。要知道,唐初的直犁用了上千年,也没太大改动。 两妃子带来的好消息,顿时让李世民心情大好。 要一雪前耻对付突厥,兵卒、军械、钱、粮缺一不可。 此时的李世民穷得都想抢人了,国库空,内库空,时不时还来点天灾和造反。 李世民从来不打不准备的仗,对付突厥,准备还差得多。 他私底下问过李靖、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没有一人支持他此刻用兵。 不到一个时辰,听见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等王德通报就呼出“陛下,大喜,大喜。” 李世民微微一笑,掩饰不住的兴奋,径自走下书案,见两人进来,不等二人说话着急问道“是否如朕所言?” “如陛下所言,一牛一人,甚至一人牵引也行,耕地速度快了至少三倍,而且犁出的地又深又松。臣恭喜陛下得此神器。不知此犁,叫什么名字?何人改进?”段纶问道。 “此犁未有名字,乃是京兆云阳韦氏,韦思言作出图纸后去世,昨日由其女韦弦打造成功。” “韦公乃大才,可惜……臣等请陛下为此犁赐名。”司农寺卿终于找到一个拍马屁的机会。 “嗯,朕看就叫贞观犁。段纶即刻组织工匠打造。春播在即,春耕前务必覆盖关中各地,年末推广到全国。” “臣认为,仅凭工部的作坊,很难短时间推广。臣建议由工部制定图纸和标准,发往各州县,由各州县自行打造,用旧犁更换,可保障铁的用量。” “此法甚好,就按此法准备。朕明日朝堂下旨。” 两人走后,李世民正欲前往韦朝阳寝宫,突然想起一事,对王德说道“走,去皇后寝宫。” 李世民想到啥了,现在后宫正好缺贵妃,要晋升昭容为贵妃,还要和皇后商量,毕竟皇后是后宫之主。 李世民笑嘻嘻来到长孙皇后寝宫,不等宫女通传,径自进去,一边走一边大呼“观音婢,朕来了。” “臣妾见过陛下。”长孙皇后出门迎接。 “朕回一趟家,那需如此,都免礼。”李世民上前抓住长孙皇后的手,牵着走进房内。 “二郎今日定有喜事要告诉臣妾。”长孙皇后同陛下多年的夫妻,还能不知。 于是李世民笑呵呵把贞观犁之事说了一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陛下是不是还有话没有说完?”长孙皇后看着李世民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暗自发笑,皇帝也有调皮的时候啊! “没了,后面的事就是朕明日朝堂商议之事。” “哦,这样啊。大唐何时立贵妃需要朝臣商议,不应该是与臣妾商议吗?看来臣妾在陛下的心目中可有可无吧。”说完长孙皇后还故意崛起了嘴,难过的表情。 “啊!立贵妃,朕可没这么说。” “可是陛下的心里是这么想。” “是么?朕表现的如此明显吗?” “嗯,只差写在脸上了。” “这个,那个……”李世民只能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虽然他贵为天子,后宫的事,皇后不点头,还真不一定能行。 “韦家为何要通过韦昭容和韦婕妤向陛下进献,而不是直接通过朝官,陛下比臣妾清楚吧。陛下不是少一个借口吗?臣妾以为此事正好。可将韦昭容立为贵妃,韦婕妤立为昭容。” “那就按观音婢的意思办理。只是那韦思言应该如何封赏,他已经去世。” “臣妾倒觉得,可以追封韦思言为县子,因其去世,其子韦坚世袭县男。也免得百官说陛下封一个几岁的孩童为爵。” “好好好。”李世民大喜,皇后的办法不错。 “陛下是不是该去找韦昭容了?” ………… 第43章 京兆韦氏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小说角色形象照) 寒云只是未曾想到,晚些收到韦弦的来信,要在长安耽搁几日,一来两姑姑拉着聊聊家常,二来去拜访勋公房一脉的韦家族长韦康,也是韦珪的父亲。 京兆韦氏,中国中古时期一个以京兆郡为郡望的士族。唐代长安俗谚称京兆韦氏和京兆杜氏为“城南韦杜、去天尺五” 。 西汉时韦贤、韦玄成、韦赏连续三代人位至三公,家族遂为关中名门。东汉、魏晋、南北朝,京兆韦氏历代都不乏公卿、宰辅、尚书、高级将军等重臣,因此成为关中郡姓的代表。 进入隋唐,京兆韦氏得到进一步发展,隋文帝称其为“百世卿族” 。 有唐一代,京兆韦氏先后诞生了十七位宰相,另有使相两人。同时,京兆韦氏又成为李武韦杨集团的一部分。 《新唐书.柳冲传》载有柳芳氏族论“关中亦号郡姓,韦、裴、柳、薛、杨、杜首之。” 《旧唐书.韦述传》载“议者云自唐已来,氏族之盛,无逾于韦氏。” 由此可见京兆韦氏在唐朝的辉煌。 韦康,韦氏勋公房族长,本在洛阳,隋灭后迁回长安,有亿中之财(十万贯家产)。 无奈韦家在隋末政治投机连连失误。韦珪嫁与隋户部尚书李子雄之子李珉,结果两父子随杨玄感起兵谋反,失败被杀,韦家受到牵连。 后韦尼子嫁与王世充太子王玄应,结果王世充被李世民所灭。 鬼使神差韦珪和韦尼子一并被李世民收入了秦王府,由此搭上大唐的船。 结果,李世民和李建成又斗的你死我活,若非李世民玄武门之变胜出,估计韦家就此没落。 就算最后李世民登基,此时的韦家也不太好受。 陇西世家支持的李渊得天下,由此陇西世家崛起,势力覆盖京兆,与之多有联姻的五姓七望其他世家也趁机将势力渗透入京兆,更是在朝中把控各种关键位置。 韦家虽然是第一家支持李世民的世家,可是李世民下面掌握实权的臣子,基本没有韦家之人。 历史上,韦家全面崛起达到巅峰是李治、武则天和李显时期。 今日收到宫里女儿的来信,说已故堂侄思言的嫡女韦弦前来拜访,另外也提到,因为韦弦通过她进献农耕神器的缘故,女儿被陛下立为了贵妃,尼子也晋升为昭容。 这个消息让韦康大喜,以往他不怎么看得起思言这一房,只知道他武德四年跑回云阳耕地,没想到去年遇难后,还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而后又想到,思言的两个兄弟,多次来游说自己出面主持夺回他们一房的家主之位,他岂能不知两兄弟是窥伺思言留下的五十倾田地,理由是韦坚一个庶出的四岁幼童岂能担责家主,嫡女韦弦倒是才大如海,奈何女儿之身。 “主家,门外有一女子求见,自称是主家的侄孙女韦弦。” 韦康放下女儿来信,想了一下“开正门(中门边上的小门),正堂迎客。” 已过甲子之年的韦康,看上去仍然硬朗,半白发须、虎眼鹰鼻,六尺(一米八)往上的身高,自带不怒自威。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跨步去往正堂。正堂接待的人物,都是他看中之人,非贵即富,文豪大家之辈。一般之人,只配在偏堂接待。 目前为止,仅有女儿回家省亲的时候,开过一次中门。思言的两兄弟来了几次,也只有偏门进,偏堂接待的份。 韦康到正堂之时,韦弦已身在正堂等候,见族长爷爷来了,急忙施了一个大礼“孙女韦弦见过族长爷爷。” “呵呵呵,老夫也许久未见四方了,上次你来还是思言抱着来的。咦……” 韦康皱了皱眉头,虽然他未见过长大后的韦弦,也有耳闻,此女才貌双全,为何今日所见肤色发黑,满脸麻子。 韦弦拜见族长,自然不能面纱蒙面,见族长如此神态,大致也猜到了,解释一句“孙女前些年得了一场大病,便如此了。” 心中却把寒云骂了一万遍,都是这个家伙非要自己弄得这么丑,逢熟人就要解释一番。 两人就坐,韦康说起了女儿韦珪之事“珪儿来信告知,老夫欠思言一房天大的人情了。” 韦弦出宫后并不知道陛下对两位姑姑的奖赏,不知道族长爷爷所言何事,猜测可能是和进献犁具有关。 “家父遗物,孙女无能,只能通过姑姑进献,倒是孙女承了姑姑的情才对。爷爷此话,孙女不懂了。” 韦康看着韦弦,越看越喜欢,只是可惜容貌因病而毁,否则定为她寻得一门良缘。 “四方啊,说起来,许多年来,老夫也未曾帮扶过你们一房,没想到思言和你给老夫送了这么大一个惊喜。珪儿来信说,她已被册封为贵妃,尼子册封为昭容了,皆因你带去的农耕神器。” “啊!”韦弦此刻惊讶的是寒云预言的话应验了,他是怎么知道,陛下一定会册封堂姑为贵妃,而且姑姑也册封为昭容了。 察觉到自己失态,韦弦赶紧说道“孙女恭喜爷爷,恭喜堂姑,恭喜姑姑。” 韦康一听,心生奇怪,韦弦并不知女儿册封之事,此番前来又是为何?于是问道“今日四方来访可有事需要老夫出面。” 他转眼想到了,是不是思言两兄弟窥伺她家田地的事。 “孙女此来,确有一些事想和爷爷商讨。” “哦,且说说,老夫能帮,绝不推脱。” 她一个女子也不能入仕,其弟还是幼童,不为功便是为钱吧。 韦康猜测是不是来寻得一些钱财,韦家此刻虽说在朝堂没有话语权,但是钱财还是有的,就看她开口说多少了。 “想孙女也是韦氏族人,自然知道如今韦家和其他世家的关系。那五姓七望势力越来越大,不光朝堂话语权,就连土地、商事也在京兆之地咄咄逼人。” 韦弦自从了解到寒云的集体经济联合体模式后,一直在想,在长安城里韦家不是正好。若是能说动族长加入,一举三得。 一是,有了京兆勋公房一脉的支持,那些五姓七望世家多少有点顾忌。 二是,获得韦家财力的支持,助寒云一臂之力。 三是,帮上韦家一个大忙,以便更有实力与五姓七望世家抗衡。 韦康未想一个韦家的小辈,且是女子,竟能看得如此通透。 “老夫未料,思言生的一个好女儿,竟能洞悉其中关键,老夫嫡孙安石与你同龄,在韦家后辈之中也算才学出众,眼界尚不如你。” “爷爷谬赞了,孙女愧不敢当。孙女身在云阳,今新任云阳令志向远大,到任不过短短几日,云阳县已是一番新貌,更是谋划出一个集体经济联合体的模式,孙女很是兴趣,特说与爷爷听听。” “集体经济联合体?”分开韦康能理解,为何连在一起后,就连见识广博的他都糊涂了。可能他断句成,集体经,济联,合体了吧。 “四方且细细说来。” 韦弦尽她最大的理解细细说了一通,当然她隐藏了粮食亩产的信息,这一点,寒云曾经提过,在未收获之前尚需保密,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在云阳种植,话不能说的太满。 韦康一边听一边思考,最后大致明白了,是一种全新的士农工商改革。 “有趣。县衙把所有田地租用,又雇佣农夫耕种,再发给月钱,还说动云阳的富商投资,一次就是八千贯。” 韦康起身,背手低头来回踱步,这种方式闻所未闻。 片刻后他想到了关键点“此种方式,若要长往,关键就在进献的犁具,还有那些新的作物。若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增产五倍,不,就算增产两倍,也有不低的利润。” 走了几步,又补充道“此子当真恐怖如斯。此举不仅仅是商贾作为,他通过发月钱,从外地采购粮食,百姓便能每月购买,一举解决断粮和少粮之家的问题,从而稳定人口。” “一旦此举成功,后续就会源源不断为云阳百姓创造商机和带来钱财。有了粮食和钱财,云阳人口便会大幅增加,进而开垦更多田地,如此循环。此,还不是此子最妙的一步。” “其最妙的一步乃是将产业全部官化,也就是说在给大唐和陛下挣钱,管好地方。别说韦家了,就算五姓七望世家联合起来想对付他,也要考虑陛下的刀快不快。” 韦弦趁机提出“爷爷也觉的可行?” “韦福,速速唤安石前来。”韦康没有正面回答韦弦的话,而是想到韦家应该派一个人专门参与才行,他想到了和韦弦同龄的嫡孙韦安石。韦家孙子辈的佼佼者。 第44章 没有美人儿的日子 少许后,管家韦福带着一名年轻男子而来,当真是中秋之月,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此时寒云若在场定会爆出一句“不去反串可惜了。” “孙,安石给爷爷请安。”韦安石与韦弦同龄,未曾见过韦弦,见礼后见堂内还有一妙龄女子,不禁多看了几眼。 那曾细看,脸黑,麻子脸,心中一紧,不会爷爷给自己找的婆姨吧。 动作和言语却未失礼节“爷爷,不知这位小娘子是谁?” “呵呵,这可是云蒙书院的大才女,你思言叔伯的嫡女韦弦,字四方。你俩同龄,按月份,你可称其妹妹。” 韦安石见了一礼“见过妹妹,为兄安石。” “四方见过兄长。”韦弦还礼。 韦康这才说道“安石,你饱读经书,博览古今,有一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爷爷有一件事交与你去云阳县办理。你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韦安石听爷爷如此一说,心里兴奋劲就差没喊出来,却仍然保持对韦康的敬重“安石定全力办好。” 韦康点了点头,不愧是他看中的小辈,心目中最合适的继承人“此番你随四方一同返回云阳县,一定要在云阳多看,多听,多想。爷爷想知道云阳令是如何执政,其人、其事,必要时可与之交好。” 这一点韦安石有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县令需要爷爷如此对待,怎么说韦家也是京兆郡望。 韦康想通了一点,为什么早不进献,晚不进献,偏偏是这个云阳令上任就出这桩事。若是韦弦有此能力,思言的两兄弟断不敢找自己想争夺云阳韦家家主之位。 韦弦所做之事,怕后面的推手便是此子。若他此番作为有成,来日升官拜相,封爵封王都是可期。 这一次,韦氏不能再错失良机。 “安石定遵爷爷教诲。” 三人正在商议之时,突然管家急冲冲跑来“主家,宫中内侍王德,说云阳韦娘子在此地,让她接旨。” “啊!”韦康和韦安石大吃一惊,陛下知道韦弦在此地不难,究竟何事传旨都传到族长家了,而且还是陛下身边的侍臣王德,也许有另外一层意思。 “开中门,出门迎接。”韦康吩咐一下,正了正衣冠。 王德手捧圣旨而来(唐初的圣旨可不是影视剧看见的拉开一长串,黄红相间的绢丝卷带暗金黄纸书写,其实就是一张纸卷起来,而且还是不怎么贵重的黄纸。) “门下京兆韦氏,百世卿族,氏族之盛,人才辈出。昔,双妃入宫,德才兼备;今,云阳韦家,大义在前,厚泽在后,献农耕神器,解万民腹饥,朕感欣慰,百官称赞。追封韦思言,开国县子,封田千亩,悲为国遇难,许封妻荫子,幼子韦坚开国县男,封田五百亩。” 这个圣旨什么意思呢? 就是追封韦思言爵位县子,唐八等爵位,授永业田一千亩。 但是,很不幸,韦思言去世,没有皇帝的批准,爵位和田地都要收回的,现在皇帝特许韦思言之子世袭爵位,但是要降一等,由县子变为了县男,唐九等爵位,永业田变成了五百亩。 唐朝世袭爵位的顺序是,嫡长子,嫡长孙;嫡子一脉无人才能是庶子一脉。 女子不能世袭爵位,但是唐朝的女子是可以当户主的,这个可能和很多人想象中不同。 王德读完,又解释道“陛下怜惜老臣,知韦县男年幼且在云阳,故而寻得韦娘子的地处宣旨,由韦娘子将圣旨带回。” 韦弦震惊于寒云对每一件的谋划和把控,没想到还真给小宝弄到一个爵位。 虽然是大唐最低的爵位也是正五品上,呵呵,说起来以后,寒云见到小宝还要行礼,不知道他有没有算到这一步。 “臣韦弦代父韦思言、弟韦坚,接旨。” 韦康一看这种架势,云阳韦家在陛下的心目中的分量不轻哦,也可能是一种表面,背后的深意难道是云阳令。不可想。 王德走后,韦康和韦安石纷纷向韦弦祝贺,韦安石对云阳一行更是充满了期望。 王德回宫交旨,李世民见旁无人,低声问道“见到韦思言的嫡女韦弦了,其人如何?” “回陛下,其人妙龄之姿,可惜肤黑,面生麻子。”王德答曰,他记得传旨之时,陛下专程交代好好看看韦弦其人。 “哦,这样啊,没事了,你下去候着吧。”李世民刚飞出的心就重重落在了地上,寻思着今日该去找皇后还是朕的韦氏两姐妹呢? ………… 韦弦在长安呆了几日,寒云也在云阳完成了首批耕作农夫的筛选。 他的方法很简单,让各村统计上报今年劳役人数,有粮有钱之家,自然出钱出粮冲抵劳役,剩下的便是缺粮,少粮之家了。 如此他便把云阳三成的缺粮之家统计的差不多了,首批的劳役之人已经派往韦家庄子学习玉米的种植。 贾茂拿到精简版的玉米种植技术资料后,也很给力,统算出所需的种子数量,耕牛,人力配置。 寒云看着统计的种子数,按大唐的亩面积和重量计,每亩需要一斤十二两,如果五万亩都种上,需要九万斤,折合后世十一万九千百八十斤,也就是五十九点五吨。后世饲料玉米种子价格每吨三万元,甜玉米种子每吨十四万元。 寒云想了一下,按照十比一的比例,种植饲料玉米和水果玉米。毕竟饲料玉米的秸秆需要做饲料,饲料玉米又多为早熟品。 种点水果玉米,那是纯粹自己想吃,另外也可以卖点高价格。这东西甜啊,在大唐带甜味的东西都不便宜。 “哎呀。”寒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后世的自己哪有上百万的现金,而且购买的杂交玉米种子还不能留种。 看来要把后世那套育种技术交给贾茂研究才行,以后云阳必须弄一个育种场,要不整个大唐的种子都后世买,一定会出问题。 去长安采购瓷器太麻烦,寒云想到了云阳四富商,这些家伙家里一定不少。 “熊二。”寒云喊道。 “卑职在。”熊二听见呼唤,第一时间出现在寒云面前。 这小子这段时间很给力,把云阳的地痞流氓,恶霸之辈全查出来,城里的一个不少,被熊大和伍战带人收拾了。 今日已经将人手散到乡村,按寒云的意思那些恶名乡村的人也是打击对象。 “去云阳四家给本县借一点官窑瓷器来,品相普通就行,值钱的本县不要。给他四人说,本县记得他们的好。” 这时候民间的瓷器并不太值钱,值钱的都在宫里和那些王公大臣府上。 “卑职这就去办。” 寒云寻思着这批瓷器应该够后世买种子了。他万万没想到,这批在大唐普通的官窑瓷器给后世带去了上千万的收入。 后世调研过农业经济,自然第一时间就找到了种子商,饲料玉米和甜玉米以市场零售价六折的价格定下,让后世成了种业公司的大客户。 就这样前前后后忙活了快十日,寒云才把种子倒腾到大唐。把县衙的粮仓,种子仓全都堆满了。 第45章 突击骑兵弩 正好庄子打造的马具也完成。公输恒拿着图纸,看着焕然一新的马具,还有那副马蹄铁陷入了深深沉思,自己家传工匠之学,竟不及县公天马行空的一个想法。 这么多年了,公输家咋就没想到改进犁具,改进马具,那么一个小小的马蹄铁硬是想不到。 还有县公拿来的那把弩箭,设计之精妙,制造弩箭的材料更是从未见过。不知道县公为啥要换成木制和铁制。 在弩箭下装入五支装的箭匣,配以铁片弯曲自动升降,将上搬击发板改为下板,用一只手指便能击发。万万想不到。 配合县公设计在马鞍上的拉弦装置,竟然单手便可拉弦。 当公输恒测试成功后,简直惊为天人。想象中,骑兵短兵相接的时候,对面连续不断射出弩箭破甲,是什么情况。想想都恐怖,密密麻麻飞来的铁箭。 就是这个制造太复杂,而且箭支全用精铁制造,成本着实不低,只能装备小批量骑兵。 寒云看着长安方向,十日不见韦弦,这妮子也放心把小宝就扔在县衙,该不会真被李世民看上了吧。 寒云带着这份担心,坐着马车,带着战马去城北军营交差。 上次挨了一下,黑眼圈才刚好,这次千万别再出什么意外,李青云这虎妞太吓人了。 他哪里知道,他刚走,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就带着一个俊朗郎君回到了县衙。 出了县衙四里路便到了城北军营,这次寒云手里还拿了一张军营的规划图,他作为地方父母官也要为驻军着想,准备把军营给他重修了,按照军务、住宿、训练、马场、军械、生活分区规划,打造一个大唐最好的军营。 在寒云看来,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唐最好,才不枉他穿越一场。可惜李世民的公主都太小,要不死活娶一个公主回来。 马车摇摇摆摆到了军营,很短的路程却颠得他不行。大唐的路啊,寒云想到了水泥。算了解决了粮食问题再说。 刚到营门,还没让卫兵通报,就见李青云和宝琳、处默、怀玉一同而来。 寒云搞不懂,三个国公的大郎为何那么喜欢沾着他,难道是吃了一顿好吃的吗? 按照历史的记载,尉迟敬德晚年沉迷炼丹活了七十四岁,程知节三朝元老活了七十七岁,秦叔宝身体原因死于贞观十一年,史书居然没有出生年份记载,推测比程知节大少许。 寒云还未下车打招呼,就见李青云呼啦几步跑到战马边上,看着改好的马鞍,马镫还有马蹄上的铁片,二话不说,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喂,还有这个呢。”寒云从马车拿出一把外形怪异的弩箭。 此举把车前的三人吓了一跳,连忙将弩箭抢下又藏回车内,怀玉聪明一点,跑回营地拿来一块粗布,将弩箭包好。 宝琳拍了拍寒云的肩膀,从品级上来说,他三人比寒云要低,但是人家是国公家的大郎,身份在那摆着。说起来还是寒云高攀了。 他三人怕李青云那是因为打不赢。李靖虽只是县公(公爵),比不过国公,但是家里的爹都服李靖,一有战事还都只能是李靖的麾下,所以三人哪敢去惹李青云。 “县公不知我朝禁止民间私造弩箭吗?这玩意儿只能是军器监制造。以后别拿出来玩了。” “我三人可是把你当好兄弟才对你说的。”处默凑上一句。 寒云记得,好兄弟三个字应该是吃了全猪宴后才出现的。 “谁没事玩弩箭,这是给你们骑兵打造的专用武器,叫突击骑兵弩,特意来让李校尉试一试,看看还需要改进不?” 三人一听来了兴趣,又把弩箭拿出来端详。 处默拉上弓弦,还四处瞄准一番,却发现没有箭槽,不禁哈哈大笑“县公是不是没见过弩啊?你这箭槽都没有,箭支从何而装呢?而且这个击发扳手不好用,卡住了。” “卧槽,憨憨,别对着人,是想吃席啊。”寒云见他拿着弩箭对着几人装着瞄准,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弩箭下方的箭匣,装有五支短箭,如同后世拉栓步枪的弹匣,拉弦的时候,自动上箭,一次装箭五支。 寒云一把抢过,幸好公输恒给他的时候把击发扳手保险关了,要不当真今天要吃席了。 “你们三人记住,今后我这里的新鲜玩意,没有学会前别乱用,尤其不能对着人。知道不?” 处默哪服气,嘟嘟囔囔“箭支都没有,还能伤人?” 寒云打开保险,对着十丈外的一颗大树瞄准,“突”,弓弦击发的声音,一支短箭飞出,狠狠钉在树干上,入木五寸,要是射在人体上,估计对穿了。 “我……奶奶的熊,箭支哪里来的。”三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见寒云拉好弦又是一发,连续射出五支,这才从弩箭卸下下方一个盒子一样的玩意儿说道“箭支都装在这里。一次五支。” “奶奶的熊,县公,这弩可以啊。你这般文弱的人都能轻易操作,换成我等岂不是更猛,不行我要试试。” 宝琳激动的嗷嗷叫,骑兵对冲的时候,先用这玩意儿射一波,对面的骑兵估计就剩不下几个了。 “想玩啊,去把箭支收回来。” “就去,就去。”三人立马跑去收箭支,发现根本拔不出,只得将树木砍断,慢慢挖。 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却是李青云骑马归来,一脸兴奋,马未止步,人却从马背一跃而下“碎石如履平地,驾驭马背,稳如泰山。太好了。咦!那三个家伙砍树作甚?” 李青云看见三人砍了一棵树,围着在挖什么。 “我说你,就不能稳健点,还有这玩意儿没给你装上,你就骑马跑了。接着。” 没了箭支,寒云也不怕李青云伤人,直接把骑兵弩扔给她“大唐第一把突击骑兵弩。” 李青云接过骑兵弩,看着稀奇,比步卒单人弩小,却厚了几分,造型也奇怪,击发扳手居然在下方。 “你不会是把小宝的玩具带来了吧。”看着孩童版的骑兵弩,李青云严重怀疑寒云在侮辱她的脑子。 挖树的三人总算把五支箭支完整挖出,兴奋拿着过来,准备装上玩玩,却看见骑兵弩在李青云手里。 “看好,我演示一次。”寒云将五支箭支装入箭匣,咔嚓一声,箭匣扣在骑兵弩下合为一体,然后把骑兵弩挂在马鞍一处专用的挂扣上。 “啊,原来这个挂扣是这个作用。”李青云恍然大悟。 现在问题来了,寒云不会骑马,这玩意儿骑马单手上弦需要人在马上,于是指着李青云说道“你,上马。我不会骑,我告诉你怎么单手上弦。” 第46章 来了情敌? 李青云半信半疑,翻身上马。 “看着,这个叫击发保险。用拇指可以上下搬动,向上是关闭击发,此时无法击发箭支;向下是打开击发,上弦后便可以击发了。” “这个挂扣有个滑槽,骑兵弩挂于此处的时候,单手一拉就可以上弦。现在你试一下,不要对着人。有效杀伤射程十五丈。一次上箭五支。” 李青云按照他的说法,单手一拉,果真上好了弦。 驾……策马跑动起来,拿出弩箭对着十余丈外的一个大树,突,击发一支,反手插入滑槽,单手一拉又上好了弦,再次击发又是一箭,直到把五支射完。 下马后她觉得兴奋的有点头晕,击发速度也太快了,而且特别准,十余丈的距离,指哪里射哪。 关键单手就可以,对于骑兵来说意味还能留一只手驾驭战马和稳定身躯。 “这是你研发的军械?”李青云有点不相信,但是一想马具都能改进,还能弄出马蹄铁,似乎弄一个骑兵专用弩也不是难事。 突击骑兵用弩肯定比弓好,但是骑在马上操作弩的难度远高于弓,所以也就没有骑兵用弩了。 不过这玩意就不能用作弓骑兵,主要射程太短,但是对于重骑兵或突击骑兵来说就太实用了。 想象一下,两军骑兵对冲,快到了,还有十余丈,飞来一排排的破甲弩箭,是什么感觉? 立刻冲击队形就会被打散,关键还是五连发,等你反应过来,对手的长矛都刺在脸上了,还打个锤子哦。 “还有功能呢。”寒云从马鞍左前方拉出一根伸缩的铁杆,扭动了几下,成了一个架子“看见没,放风筝的时候,可以把骑兵弩卡在上面,就可以不费力气慢慢放风筝。” “放风筝?奶奶的熊,县公你还是不懂骑兵战法啊,我们骑兵何时需要放风筝?” 处默又发憨了,当然他理解的是儿童玩耍的风筝,寒云是指风筝战术。 “你个傻蛋,骑兵又不是只用于突击,冲阵,还能在外围围杀对方啊,利用骑兵的机动性,保持距离,用弩箭远射,杀敌而自无伤。”寒云骂骂咧咧,这货的确有点憨。 这下轮到四人傻眼了,骑兵围杀是常见战术,多用弓骑,但是长时间拉弓,谁都不行,要是用这玩意儿,对付没有远攻的敌人,就是神器,只要马匹跑不死,人不会累。 李青云意识到这套东西的重要性,跑去收回箭支后翻身上马,大呼一声“本校尉回长安一趟,你三人看好军营。” “喂,别说是我弄的,就说你们自己捣鼓出来的。要不,汗血马我就不帮忙了。”寒云赶紧喊道。他纯粹是看见这批骑兵装备太差了,起了好心。 李青云一愣,答曰“懂了。今日之恩,青云记住了。驾……” “县公,我三人送你回县衙。”三人贱贱地对着寒云说道。 “那么想我回去,是诚心想我,还是想我县衙的伙食?” 怀玉抱拳一敬“我三人绝对诚心送县公回去,时辰也差不多了,我想县公定会留我等吃了饭再走。” “对对对。我等就是这么想的。”宝琳和处默赶紧附和。 “呵呵,是吗?先看完这个再说。”寒云回到马车,拿出一张好大好大的纸卷。三人发誓从未见过如此大的纸卷,而且这种纸都没见过。 “来,打开,看看军营的新规划。” 三人拉开纸卷,奶奶的熊是什么啊,一幅丈余长,色彩斑斓,栩栩如生的画。三人虽然不喜文,不弄墨,但是画还是看过不少,哪有此种画。 怀玉首先看出里面的标注“这是我们的军营。云阳县右威卫驻军营地规划图。” “军务区、住宿区、训练区、马场区、军械区、生活区。”处默指着图纸上的字一个一个读。 “奶奶的熊,下面这个小图是俺们的住房吗?”处默看见一侧的房屋内部图。 “嘶,还有窗户,地板还是木板。” 宝琳又猛一拍寒云的肩膀,“画是好看,可惜啊,我们没有钱财来改。” 三人顿时兴趣全无,就凭图上画的这些木房子,要多少铜钱啊。 “我算过了,一千贯就行了。” 嘶,三人倒吸一口气,说得好轻松,你知道一千贯有多少吗?就为了给我们这两百人修一个军营,报上去怕兵部和户部的官员会把三家国公府给堵了。 “一千贯很多吗,本县牢房里面堆着八千贯铜钱呢。军爱民,民拥军,这点小钱,就本县出了。” “哐当”,三人齐齐软坐在地,听听云阳令的话,说得多好,军爱民,民拥军。我们都想哭了。 三人对望一眼,那种贱贱的眼神顿时想到一处,齐齐抱拳说道“从今起,你就是我三人的兄长,为云兄上刀山下火海,我三人义不容辞。” “好,我就认了你们三位兄弟,现在我们就拆军营。今日午后就开工。”寒云也是豪气,穿越过来就和三个国公家的大郎拜把子,说出去也不丢穿越者的脸。 “拆,必须拆,谁不让拆,我给谁急。”三人高声吼道。 事情办完,寒云在三人强烈要求下,被护送回县衙。 刚一进门,寒云觉得气氛有点不对,似乎每个人都欲言又止,而又躲着他的样子。 “杜氏……”寒云喊道。 “县公啊,我有点忙,赶着米下锅,等会儿再说。” “何花……”寒云又喊道。 “县公啊,我有点忙,我要去洗菜。” “云兄,我有强烈的预感,你的后院起火了。”处默提醒一句,仆役如此情况,只能说家里可能有寒云不适合看见的情况,仆役不便乱说,只能用这些反常的表现来提醒。 寒云白了他一眼,后院又没有什么人,有啥起火的“处默这是有经验啊。” “我给你说,上次我娘回娘家,我爹带了一个女子回家,谁想,我娘提前回来,家里的仆役就是这种表现。”处默说得很认真,他清楚记得,那一次,他那个动不动就把他当沙包玩的爹,在房间外冻了一晚上。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后院除了一个小屁孩,哪有其他人,我还是单身狗呢。”寒云懒得和他纠结。 宝琳挠了挠脑袋“上次的才女没在云兄这里?” “卧槽,难道是韦弦回来了。”寒云急忙向后院跑去,三人跟着,要是当真有什么事,三人绝不袖手旁观,一定添油加醋,火上浇油,落井下石,雪中送冰。 跨进后院,刚到庭院外墙,听见里面传出来男子的声音“四方的画技果然出乎我的意料,爷爷说四方乃云蒙书院才女,绝非虚言。” “见笑了。妹知兄画技在长安与阎立本并称双绝,今日得兄指点,妹深感荣幸。”听得出,韦弦的声音有一种幸福感。 男子的声音很柔情“本是一家,这些话四方就见外了。” 寒云脑袋一懵,卧槽,什么情况,去长安十日带人回来,还特么成一家人了。 对啊,我还从未问过韦弦是否有婚约呢。 想起来韦弦也有十九岁了,在大唐不是已经嫁人,就是在嫁人的路上,难道我运气那么好,还能捡到一个单身才女。失算了。 想想李青云那种人见人怕的女子都早早和自己定了婚约。 “还兄啊妹的叫上了。” 第47章 该去云阳见见 跟随的三人一见寒云的脸色,似乎局面在向希望的一面发展,于是三人相互递了一个眼色,袖口一挽,三步变一步,蹭蹭蹭,冲进花园,见到一男一女两个背影,上去按住男子就是一顿海扁。 一边打还一边骂“云兄看中的人你都敢动,还敢跑到县衙来,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寒云一听,有道理,管他什么情况,就算你俩有婚姻在身,在本县的花园里,恩恩爱爱就是不行,打了再说,挽起袖口,也冲进花园。 “云峰,快叫他们住手,这是四方的兄长,韦家族长的嫡孙。”韦弦刚见三人进来,还搞不清状况,脑子有点懵,看见寒云也进来,才有点反应过来。 六个举到半空的拳头,一下停住了,三人眼睛一转,韦娘子的兄长,京兆韦氏族长的嫡孙,那不就是云兄的大舅子吗? “哦,云兄,我三人去看看食堂,腹中饥饿,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三人一溜烟跑没了。 “原来是韦兄啊,久仰久仰,失敬失敬,请坐。四方,你看,你带兄长回来也不说一声。”寒云尴尬扶起韦安石,还好,三人并未打脸,还能看出完整的脸。 心中一惊卧槽,哪里来的兔兄,长得真是俊美。 “云峰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韦弦看着被打,浑身是伤的韦安石,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不知为啥,心里竟然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反而有点甜。 寒云正愁不知如何解释,韦安石却捋了捋自己凌乱的头发,忍着一身的痛,端正身躯,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安石见过云阳令,未及早通报,冒然打搅,是我的错。” 寒云有点不敢相信,堂堂京兆韦氏的嫡孙,受到如此摧残和侮辱,竟然忍而不怒,还款款有礼,这小子是个人才。 “误会,都是误会。放心,本县一定帮你报仇,狠狠收拾那三小子。韦兄的伤势如何,要不要找个郎中看看。” “皮外伤,哪个男儿不带伤,小事。”韦安石说起轻松,想想宝琳和处默两个沙包大的拳头,寒云都是浑身一抖。 “兄长,全是四方的错。” “四方,你的脸。”寒云才发现,韦弦走时黑黢黢的脸和满脸的麻子,都没了,又恢复那个貌美清冷的样子。 “云峰是不知,就这脸,我这一路说了多少解释的话。你呀,这不,回来刚洗掉。” 韦安石恍然大悟,当他看见韦弦恢复本来容貌的时候,大惑不解,听闻韦弦才貌双全,初次见面还有一点可惜,这才知道是寒云刻意为之,至于原因,不是明摆着吗? 他哪里知道,寒云只是防着李世民一个人而已。 一场误会解除,韦安石也大度,不但没有什么过激的话,一直礼貌有佳,最后宝琳三人都看不下去了,先后道了歉。 寒云终于知道世家之子的厉害,绝不是那些纨绔子弟能比拟的。 世家能在各朝各代出那么多权贵之人,不是没有道理。这让他不能不重新审视未来可能与五姓七望的对搏。 当知韦思言被封为县子,韦坚世袭县男后,寒云暗自佩服李世民的魄力,有功就赏。后得知韦珪和韦尼子册封后,心中大呼,卧槽,历史是我撬动的啊。 当知韦弦就住在县衙后院,韦安石露出奇怪的笑容,非常委婉提出,他已在县城最好的客栈定下了房间,此番受爷爷的委托前来商议合作事项。 寒云才知道,韦弦在长安耽搁了十日是为了给他再拉一个大投资来。这妮子,上道真快。寒云心里盘算着,长安的零售交给韦家岂不是正好。 如此云阳的货品,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铺满整个长安。 ………… 话说李青云飞马赶回长安,直奔家里而去,到了家门,正门不走,直接从后门马夫门骑马而入,吓得仆役不知所措,不知发生何事,大娘子骑马闯府。 这边李靖刚下朝,换了短打衣物,正准备在家里的练武场和夫人一起活动活动筋骨,就有仆役跑来高呼“主家,不好了,大娘子骑马直接闯进来了。” 张出尘一愣,好小子,娘年轻的时候都没这么暴躁过,哪有骑马闯自家说法。气得她提起佩剑就去拦截。 李靖就要老练多了,根本就不动,有夫人在,他哪有资格打女儿,而且他也舍不得打。 别说骑马闯府了,就是把尚书府拆了,他李靖也会笑嘻嘻问女儿累不累。 李青云根本没管娘,直接骑马从身边而过,直奔练武场,见爹在,一步跃下,李靖立刻笑嘻嘻迎上“下马还是那么帅。” 其实他心里知道,定是出了与军队相关的重大事情。 “爹,女儿有急事相告,故而失了礼数。”李青云下马后赶紧解释一句。 “嗯,这才像我李靖的女儿嘛。可是军中出了事?”毕竟女儿第一次领兵,难免出一些带兵的事。他想到最有可能是手下兵卒不服气,不会是女儿失手打死了兵卒吧? “不是军中出事,而是……唉,女儿说不清楚,你看这匹马可有什么不同?”李青云将战马牵到李靖身边。 李靖围着战马转了一圈,突然用手拉了拉马鞍,又翻起马蹄看了看,自言自语“原来清脆的马蹄声是这个原因。” 后退两步,看着马鞍边上挂着的一把奇特的弩,似乎是专门为骑兵打造的。马鞍、马镫也不一样。 “好好好,不知谁人如此聪明,竟然能将马具改为如此,我想那马蹄上的铁片是为了防止马蹄受损,延长马匹的使用。” “阿爹好聪明,一看就懂。” 张出尘在一边生气,感情就老娘是多余的人,不过也慢慢听出,女儿带回的战马对大唐的重要性。 仆役端来茶汤,李青云坐下休息,把整个事情从头说起,最后还在练武场演示了一番骑兵弩,看得李靖连连称奇。 在李靖对付突厥构思中,用正兵(古代对正面排兵布阵部队的称呼)击溃突厥人不难,难就难在击溃以后的追击,以及奇兵的用处。 在李靖的构思中,用正兵拖住突厥的主力,用伏兵延缓和限制突厥的机动,用奇兵突袭突厥老巢,才能一举消灭突厥。 一支人数不多,装备精良,战斗力强的突击骑兵部队,是这支奇兵的不二选择,但目前大唐的军备不具备这种条件,一是马匹,二是装备,三是补给。 陛下的玄甲军军备和马匹都精良,但是重装骑兵不适合做长途奔袭,更别说在严冬季节。 眼前女儿带回的战马让他眼睛一亮,如果装备这种马具和骑兵弩,的确可以突破突厥人的防线,直插后方。 “你是说这些是云阳令改进和制造的?”李靖好奇问道。 “应该是,这是当初他被女儿揍了之后,所画图纸,还有他所言。他说不能说出是他所为,而是女儿等人在军营里捣鼓出来的。”李青云拿出图纸和记录的话。 一般谈论军务上的事,张出尘便不再插话,而是静静地听着,她最爱听李靖对各种战局的分析和布局,简直让她入迷。 “为父有一事想问,你可让他退婚了?” 如果此子当真有此才,做他李靖的女婿也不是不可。他之前有心退婚主要是知道此子不学无术,花天酒地。而今看女儿去了云阳后,似乎对他不那么反感了。 张出尘却把关注点放到了另外一面“你揍了他?因为他不愿意退婚吗?” “嗯……”李青云突然不想聊这个话题。 “嗯什么嗯,他要是不愿意,为娘走一趟云阳。”张出尘拔出手中的剑,又狠狠插进剑鞘,发出哗的一声。 “娘,女儿刚到云阳,一直忙于军务,还未和他提及此事。这事让女儿去办,你还不相信女儿的武艺吗?”李青云对着张出尘撒了一个娇,就连她都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张出尘瞪了她一眼,喃喃说道“你也不小了,早点把这事了了,为娘给你寻一门亲事,保证你满意。对了,韦家家主的嫡孙,叫韦安石的小郎君就不错,你俩年岁也般配。你爹不是一直不想和朝中其他大臣有关联吗,我看韦家就不错。” 李靖倒是在思考女儿的变化,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不过他还是想到更重要的事,他要骑这匹马进宫见陛下,这种东西,他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不奏报陛下,那是要出问题的。 只是,万一陛下问起谁之功又如何说呢?伤脑筋,要不就把此功由女儿和那三个国公的大郎分了。 待女儿走后,李靖突然对夫人说道“明日早朝我将此事报与陛下,另外再告假几日。我俩去一趟云阳,看看寒云到底是怎样的人。不说其他的,就凭这份功绩还有对我大唐的贡献,我李靖也该去一趟,当面道谢。” “好,老娘也好久没有活动身子骨了。” 第48章 李靖的异常 长安城,日出之前,一大奇观,官员打着灯笼赶上朝。 那些住在皇城边上的三品大员,国公,或者有钱在皇城周边买房的还好,不用太早起床。 那些品级不高又要上朝,俸禄低,家世又不怎么好的京官,只能住在城南。 最可恶的是来了一群五姓七望的人把城南的房价也炒起来,大部分官员只能租房,或者干脆就在皇城里睡夜值房。 不管怎么说,这群人天不亮就上朝,实在是难受。没办法,自古如此,忍着吧。要不是此时的外地官没有俸禄,都想外派出京。 李靖就是这群上朝中的一员,此刻正在自己的马车上裹着被子补瞌睡。昨晚家里那位精力过盛的夫人实在是太能折腾了,要不是年少常年征战,还真要战败了。 李靖上朝是出了名的哑口无言,不管朝堂上吵成什么样,他嘴皮子都懒得动一下,他虽然善于兵事,可如今是刑部尚书,讨论兵事是兵部尚书杜如晦的事。 他一个刑部尚书实在是不便插话,免得落了把柄。除非这些人说出一些低级的策略,话又说回来,当今陛下都是用兵高手,又怎能蒙骗过关。 唐初武将荟聚,但是真正能说得上战略层面,能指挥大兵团作战的只有三个人,李世民、李靖和李绩,其他武将只能叫将,充其量独立指挥一些局部小冲突。 早朝还是老规矩,在王德扯着嗓子的尖叫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后拉开了序幕。 贞观元年的早朝,开头一般就几个常规议题粮食、人口、官治汇报以及是否有人才举荐。 中间接着就是各部要钱,户部耍赖,眼巴巴看着李世民。 下一项就该御史台表演,哪里哪里做得不好,哪个官员有问题,开始进入吵架阶段。 再接着就是官员弹劾和提议,也是吵架的高潮阶段,李世民最头大的阶段。 他比较聪明,得不到结果的争执,就通知相关人等下来开小会商议,基本早朝就结束了。 这一天的早朝,众人就等着王德那一嗓子的退朝,李靖站出来“臣刑部尚书李靖有事启奏。” 众臣顿时齐刷刷看着他,李世民更是差点从龙椅上滑下,端坐一上午,腰都要断了。 那些臣子还好,盘坐在下面,偶尔弯弯腰,扭动几下不显眼,他可是在龙椅上,一举一动都被臣子看着。 “朕没有听错吧?”李世民回头问了问身边的侍臣王德。 “回陛下,没有听错,是刑部尚书李靖启奏。” 自李世民登基起,他就没见过李靖在朝堂奏事,大家都当他是透明人。 李世民也知道,李靖现在的身份很特殊,一个带兵的帅才,被弄成刑部尚书,让他在朝堂上说什么呢? 说律法吧,比不过大理寺,甚至御史台都比不了;说兵事吧,岂不是把兵部尚书架在火上烤,所以还是啥都不说的好,陛下有事自然会单独宣召。 “药师,有事奏来。”李世民很好奇,这老家伙今天到底何事,顿时来了兴趣,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麻了。 “昨日,宣节校尉李青云从云阳右威卫驻军营地带回一匹战马。臣细察后,认为对我大唐至关重要,特奏请陛下宣召军器监与百官共观之。” 嘶,李世民和众臣一怔,李靖不奏则已,一奏就语出惊人。军器监是大唐研发、制造兵器和甲胄的机构,主官是不上朝的。 “哦,朕好奇的很,什么战马能让药师如此?” “非战马,而是战马上改进的骑兵装备。至于有何作用,臣相信陛下和领兵打仗的各位将军都能看出其作用。”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一听,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李老头有什么瞒着他们哦。两人都是大将军,各领一卫,要是有好的骑兵装备,绝对眼馋要搞到手。 “能让药师都看上的骑兵装备,俺老程定要好好看看。”果然有好事,程知节总是第一个跳出来。 “还有我。”尉迟敬德和秦琼都站了出来。 说到打仗和军械装备三人兴奋的很。 “药师,战马可带来。”李世民问道。 “战马留于宫门。” 李世民一想,那就一起去看看吧,反正坐了大半天,都累了。 “众臣与朕同去。” 李世民领头,带着众臣出了大殿,前面已有禁军牵来了战马。 远远看去不就是普通的战马吗?还是凉州马和黄河马的混血,属于唐军中品质较差的战马。众人顿觉失望,以为李靖会带来一匹与众不同的战马。 文官看热闹,武将看门道。几名武将靠近后细细看来。 “咦!老黑,你看见没,这马鞍和马镫有点不一样啊。”程咬金指着马鞍对尉迟说道。陛下也在,他几人也不能上去就围着战马。 “是不一样,前低后高,马镫也变宽了,还用了兽皮连接。” “阿丑,你看马鞍上挂的是弩吗?是不是太小了。而且骑兵谁用弩呢?不知道药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尉迟也提出了疑问。 李世民不语,首先他想到是李靖带来的,那就不会差;其次从云阳带来的。这段时间,但凡和云阳沾边的都是好事,都是对大唐产生深刻影响的事。 “陛下,请注意看马蹄。”李靖说完,上前拉住缰绳,一拍马脖子,战马一跃而起提起了前蹄。 李世民瞬间看到马蹄下亮闪闪的铁片。久经沙场的他瞬间明白,是好东西。 上前围着看了一圈,一股昔日挥兵定天下的豪气涌出,大呼“朕来试试。” 众臣散开,李世民一跃而上。驾,踢踏、踢踏,传出清脆的马蹄声,提速,跳跃,转弯,急停一气呵成,不愧是马上皇帝。 右手一摸,抓住了骑兵弩,向下一按,咔一声,拿出一看,竟然上好了弦。好在李靖取出了箭支,否则说不定今日就有人要吃席了。 一跃而下,好好好,李世民连说三声好。 “知节、敬德、叔宝,你三人去试试。”李世民自己却拿着那把骑兵弩研究。“药师带箭支了吗?” 李世民虽然不知道这把弩是如何装箭,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箭支一定不在弩中。 “臣不敢带箭支进殿,箭支已从弩中取出,放于禁军处。”李靖答曰。谁特么敢带装了箭支的弩进宫啊。 “王德,速速取来,朕觉得这把弩有机关。” 趁着取箭支的机会,李靖把骑兵弩的使用细细向李世民讲解,听得李世民不断点头,直呼妙妙妙,和李靖两人一对视,都明白了,这玩意儿就是专门为突击骑兵准备的。 程知节跑了一圈,大呼过瘾,人在马上稳如泰山,可以做很多过去不敢做的搏杀动作。 “陛下,这套马具改进的太棒了,臣觉得可以在上面放开双手尽情劈砍。” 王德拿来五支箭支,李世民按李靖所言,把五支箭支全部装进箭匣,咔嚓一声,箭匣安上。 程知节、尉迟和秦琼眼睛都大了,啥东西,一次装五支。 李世民找到一棵十丈外的大树,突,一支,拉弦,突又是一支,五支射完。 李世民脑海中已经呈现出,密集的箭支破甲的场景,对面骑兵纷纷倒地,我方换上长矛,趁乱杀入,敌军防线混乱,突击骑兵直插敌军中军。 “好好好。军器监何在?”李世民大呼。 “臣在。” “这套马具,马蹄铁,骑兵弩还有那些箭支,拿去好好研究,不可损坏,如有不懂之处,向药师请教。” “臣遵旨。” 李世民也不回殿了,拍了拍李靖的肩膀“这些都是李青云所为?” 李靖来时已经想好如何回答,正好给了尉迟敬德、程知节和秦琼一份人情,于是答曰“回陛下,乃李青云、尉迟宝琳、程处默、秦怀玉四人共同改进,在云阳县制作出来,仅此一套。” “啥,我家憨憨也有份,回来老子定要请他吃牛肉。” “你高兴啥,我家宝琳也有份,嗯,一起去你家吃牛肉。” “呵呵,三人就我家怀玉脑子最灵活,我们也去你家吃牛肉。” 程知节一脸黑“凭啥都来我家吃牛肉。” 尉迟和秦琼呵呵一笑,异口同声“你家的牛容易发生意外。” 李世民大喜,很是高兴“待军器监回禀后,朕重重有赏。” 话说完,四人嘀咕,陛下你穷得都要抢人了,还重重有赏,鬼才相信。 第49章 陛下,臣请假 众官散去,李世民也没有等到李靖的请宣,心中知道何故。 这个老家伙,自从他和李建成水火不容后,便是这番表现。事至如今,他已然成了皇帝,李靖更是上朝不语,下朝不见。 就这种情况还时不时有人密告李靖有谋反之心。 很多时候,李世民也盘算过,倘若他和李靖各带军队对抗,谁会赢? 大唐问鼎天下,李世民打败了窦建德和王世充,打开了大唐东出之路,可以说黄河流域皆他李世民打下。 但是,长江流域可是李靖领兵打下,且在太上皇起了杀他之心的压力下,一举横扫长江流域。 李世民自认勇猛超李靖,谋划调兵却是不及。 李世民登基不过半年,朝中要位二成太上皇旧臣,二成原秦王府的幕僚,四成世家,还有两成留给对手归降。 比如此时的魏征,也就一个谏议大夫的散官,而将杜如晦任为兵部尚书,其实也说明了李世民对李靖的顾忌。 李世民并不怕李靖谋反,毕竟李靖没有地方势力基础,怕就怕窦建德、王世充之余孽拉拢李靖再行起势,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罗艺造反,李世民为何不用李靖领兵镇压,而是让不善兵事的长孙无忌领兵,就是这个道理。 “李靖啊李靖,你让朕如何用你才是。”李世民独自在书房感慨。眼光不自觉看向一边的锦盒,那里装着全部的云阳密函。 李世民打开锦盒,拿出一封封密函,从头又看了一遍。自从突厥去年南下后,他就启动了包括云阳在内的几个被突厥掠夺过的县城的飞骑司密探。 飞骑司史书记载乃李唐皇家的宿卫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在明面,驻守皇城内苑,李世民时期大约有两营(约八百人)。 一部分在暗地,通俗点就是潜伏在各关键位置的密探,后武周时期武则天的内卫。唐玄宗时,飞骑司发展壮大,最高峰达三千人。 此时飞骑司的统领便是左武卫将军李君羡,现年三十四岁,掌管宫廷飞骑宿卫和飞骑密探。 不过在皇宫内,他一般不会出现在李世民身边,更多时间是在检查皇宫守卫和甄选各地密函。 历史上可悲的是,贞观二十二年,李君羡因被诬告定罪处斩,全家抄没。 后有苏轼一句“唐太宗以谶而杀李君羡,世皆以为非也。”也说明,贞观后期,李世民已趋于专断。 因为云阳的特殊性,李君羡也格外重视,是故云阳的密函皆送于陛下之处。 此子上任不过十余日,收拢县衙人心,清扫宵小恶霸,教授太子算学新术,云阳韦家进献贞观犁,李青云等四人改进马具、发明马蹄铁和骑兵弩,在韦家庄子还有大动作。 李世民再次看完密函后,自言自语道“云阳令寒云,朕越发对你感兴趣了。” 李世民何许人,人中龙凤,文成武就的千古一帝,嗯,至少在贞观中前期识人辨事还是靠谱的。 他哪里想不到云阳一切变化均和寒云有关?只是他为何要如此而为,李世民还未曾想明白。 若此子当真有治世之才,宰相之能,直接上书天听,李世民自然是知道的。可这小子将泼天的功绩让给韦家、让给李靖却又是何意。 李世民想不通可以理解,毕竟他并不知道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辩证关系,在他看来,他是皇帝,御下百官包括士族便是大唐王朝的上层建筑,统治阶层,经济基础是由他决定的。 而在寒云看来,要变更适应生产力发展的上层建筑,凭他跻身朝堂,想从上而下改变,是不可能的,他要做的便是悄悄改变经济结构,迫使李世民变更上层来适应大唐经济的发展。 寒云非常肯定,纵观华夏几千年历史,贞观初期的李世民一定会明白。他要做得便是,给李世民看看后世论证实践后的模式,以及一个颠覆大唐观念的经济基础。 王德手捧一封上表过来,说道“陛下,尚书省送来刑部尚书李靖的告假上表。” “李靖告假?”李世民心中咯噔一下,有事情,这个老家伙,无事请什么假。 接过上表,打开一看 陛下臣女,青云,受陛下信任,加封校尉,领兵驻守。然,身为人父,念女初行兵事,唯有疏忽,负陛下重托,加之近日臣体累,意欲携贱内,赴云阳一行,游览山水,以宽身心,查察兵事,躬身教导,以绝弊端,望陛下许臣假五日。 呈尚书省阅批,陛下核批。 靖 顿首上表 李靖作为刑部尚书,请假需通过尚书省宰相首先批准,然后送皇帝核批才能休假。 李世民对李靖请假已算意外,更意外是尚书省左仆射萧瑀的阅批,竟然是“靖制刑部,不辞劳苦,尽其职,负其责,心忧其女,携妻看望,亦宽身心,瑀甚感,于尚书省批准,呈陛下核批。” 换成以往,在萧瑀手下干活,不吐血三升,卧床不起,别想特殊休假。此番,萧瑀竟然批准,难得难得。 “又是云阳县。呵呵,恐怕李靖夫妇是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女婿是否够格吧。”李世民提笔一批 “准,休假五日。若有特事,可函告尚书省,视情延迟。” 李靖此刻就在政事堂(唐初三省宰相集中办公的地方),盯着萧瑀看他的眼神发毛。 这老头听说前些日子去了云阳书院,难道和寒云有所交集,还是看出我去云阳的本意。 倒是,萧瑀拿到他的告假上表,甚至都没有问一句,提笔就批,本以为要说一番托词。 “李尚书,且坐下慢等,陛下也是体恤臣下的。”萧瑀并不知道寒云和李靖家的事,自从和太子回来后,特别敏感云阳二字。 尤其陛下恩准太子每月可去云阳三日后,太子可比以往好管教太多,功课也认真许多。 “陛下事务繁多,靖等等无妨。”话虽如此说,李靖也没有底。陛下核准告假,一般就一种情况,当真是病卧不起。可自己一看就是身子骨硬朗。 没想到,上表呈进去不久,便有内侍拿来,陛下批了,而且还说了可以视情况延长。 李靖拿着上表返回家的时候,一路都是懵的。又想起陛下特意安排青云驻守云阳,看来陛下是知道自己去往云阳的本意了。 第50章 谁拆了我的军营 话说李靖今日上朝请假一事,李青云并不知晓。战马和马具装备带回,她就算了了一件事,作为云阳驻军的统领,无兵部调令不可长缺,于是换上一匹战马返回云阳。 一个多时辰后,到了军营,猛一看,她以为军营被攻击了,到处乱糟糟,一群百姓和工匠在军营里四处乱挖。 若不是看见右威卫的军旗还立在营中,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营门的护栏全不见了,军营大门都没了,更不说卫兵都没一个。 李青云脸色唰一下暗下来。本来作为女子领兵,她的压力无比大,最怕这些糙汉子不受她的管束和命令,这是领兵的最大犯忌。 李青云策马直接冲进军营,却看见兵卒和百姓一起挖地,干得热火朝天,心中暗想,难道寒云把地都种到军营里了。 可种地归种地,原来的军帐为啥拆了一些,全都挤在一起,如此布营,一把火全烧光了。 乍一看,见尉迟宝琳领着一个老者在营地里指指点点,似乎在安排什么。程处默和秦怀玉与两名副尉在地上放线。 “尉迟宝琳。”李青云跳下马大喝一声。 宝琳回头一看,校尉回来了,看上去战马也换了,想来带走改进马具的战马留在了长安。 满心高兴,正欲告诉之寒云出钱一千贯改造军营一事,就被李青云劈头盖脸一阵呵斥“本校尉不过离开一天一夜,军营就被你等糟蹋成这样了?” “呵呵呵,校尉,看你说的,我哪有这本事。全靠云阳令仗义,出人又出钱。”宝琳的语气中充满了喜悦。 李青云听得奇怪,但是她知道一件事,目前军营乱糟糟的局面是寒云所为。想着宝琳几个憨憨,估计也说不清楚,转身上马“我去县衙亲自问他。” “校尉,别走啊,去看看规划图,可……”宝琳才刚说出两个字,李青云已经不见背影了。 一路上,李青云越想越气,虽然寒云比她高了一级,毕竟是地方文官,如此干涉军队之事是否妥当,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她留了。 策马来到县衙,翻身下马,她再气还是知道的,不能像回家一样,直接骑马闯府,这里是大唐的县衙。 几步进去,迎头遇上寒云和韦弦,还有个陌生男子一道出来。 本来感谢他改进马具的好感,顿时又被他肆意妄为破坏军营的行为给气没了。 “寒云,你混蛋。” “哎呀。”…………“扑通。” 寒云刚好的左眼又中了李青云一拳,仰面倒地。一旁的韦弦和韦安石惊得目瞪口呆,一位想这不是李青云吗?咋进门就揍云峰呢?另一位想,好火辣的女子,这一拳算帮我报了仇吧,不免多看几眼。 寒云爬起来,一看又是李青云,心中恼火,这辈子和她有仇啊,刚好的伤,又来。 “李青云,你疯了,回来就乱打人。” 李青云只差双手叉腰了,想着寒云乃一介文弱书生,也收起了拳头,恶狠狠说道“不要以为你是七品官,我是八品官,你就可以欺负我。文不压武,武不欺文。到你这里什么都不是了。” 韦弦看着李青云奇怪,要说奇女子,大唐不多,李青云绝对算一个。 就说初次见面她在大街上指挥兵卒应对自如,说她是一个做事不过大脑的莽夫,她绝对不相信。 为何今日进门就揍人,难道她和云峰之间有什么隐秘之事? 就说李青云直呼云峰的姓名,也不见什么违和之处,反倒是寒云也直呼其名,看起来像是小两口打情骂俏般。 寒云捂着眼睛,心里直呼“卧槽,又中招了。这虎妞每次都打左眼,不知道换一只眼睛打吗?” “到底何事?你带走的战马出问题了?”寒云想到会不会是马具出问题了,不应该啊,这些改进都是经过后世那么多朝代验证过的。 “你为何派人拆了军营,也不知道你给尉迟几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都配合你。” 其实这时候李青云气恼的是她在军队的权威被挑战了,对于一个敢冲破男子领兵枷锁的皇朝来说,她更看重来之不易的这份殊荣。 “拆得不好吗?”寒云纳闷,难道她没看见规划图,那几个坑兄的小弟没有给她解释。 本来他是想等李青云回来再动手改造,最少也要军队统领同意嘛,结果那三个坑兄的小弟,拿着规划图在军营走了一圈,就说了一句“赶紧拆,拆了云阳令就没法反悔了。” 这群兵卒一看,地方官出钱修木房子,还带窗户,二话不说就开始动手拆,寒云才不得不安排李春带人开始施工。为了加快工期,还在庄子里安排人生产木房子的木板。 其实军营的改造也不太难,就是重新调整了一下布局,住人的地方抬高地平,平地挖了一些排水沟,卫生分区处理好,他还特意根据李青云女子的身份,弄了一个独立的校尉生活区。 木板房采用了后期的标准件生产模式,在庄子做好房柱,墙板,地板,顶棚,刷漆防雨。待基础做完,直接拼装,毕竟就两百人的营区,十多个木房。 马场那边就更简单,搭上马棚和草料库就行。 弄下来,整体规划的军营远大于原来的布局,这才不得不拆了原来的木栅外围。 “呵呵,我若是带人拆了你的县衙,你会觉得好吗?”李青云伸手又想去拔刀,才发现并未带刀。 “这位女将军,不知何事如此气愤,与云阳令定是有什么误会?”韦安石上前一步,关心起来。 不知何为,他只是看见李青云一眼,心中激起一阵涟漪,或许在大唐女子领兵已经是一个传说,而眼前却又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子将军。 李青云并不认识韦安石,瞄了一眼,差点没吐出来,若不是听见他说话,定以为是女扮男装的女子。 男子能俊美到她都自愧不如,也是难得。可惜,李青云最看不惯这种奶白型男子。 “你也是县衙的官吏?”李青云记得来过两次县衙从未见过此人,但看起来,似乎同寒云和韦弦的关系密切。 “非也,小生韦安石。”韦安石非常礼貌拱了拱手答道。 “你就是韦安石,京兆韦氏族长的嫡孙?”李青云想起母亲提到的亲事,不就是叫韦安石吗? “正是小生,将军认识我?” “不认识。另外,我不是将军,我只是一个正八品上的校尉。”李青云觉得一身都在起鸡皮,面前的男子实在是太文酸了,关键是男身女相让她特难受。 第51章 非你不娶 韦弦赶紧介绍一番“兄长,李校尉乃云阳右威卫驻军统领。当朝刑部尚书的嫡长女。我朝奇女子,自平阳公主后,又一女子领兵之将,四方羡慕的很。” 韦弦提起了平阳公主,韦安石顿时两眼一亮,十年前,那时的他不过九岁,曾经在长安远远见过平阳公主。 当时唐军攻破长安,率兵进入,一女子骑着战马,身穿红甲,手提长矛,万军之中一点红的场景历历在目,给他心灵留下了不灭的烙记。 可惜,之后便再未曾见过。六年后,武德六年二月初,传来平阳公主薨逝,以军礼下葬。那一年他,他十五岁,拒绝了家里给他定亲的要求。 不知为何,韦安石奶白的脸颊泛出一点红晕,他定了定自己的心神,缓缓说道“是安石错称了。以校尉之英姿,荣升将军指日可待。” 李青云皱了皱眉头,的确不好发火了,她虽然看不惯韦安石的奶白脸,但是别人说话好听啊。哪像面前叫寒云的家伙,经常搞得她难堪。 寒云两眼一提溜,瞄了两人一眼,什么情况?反正他现在眼圈又黑了,别人也看不出他的眼神。 “李青云,现在,立刻,马上回去军营,在你的大帐里挂有一幅军营规划图,你要是不喜欢军营改成那个样子,麻烦你差人来通知我,我给你恢复原状,撤走工匠。若是喜欢,也不用专程来谢我,我们不见面就是最好的感谢。” 韦弦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由,但是她知道一点,寒云出手改造军营,绝对是为了李青云和驻军的好,于是劝道“妹妹,还是先按云阳令的意思回去看看,再定。四方相信,他不会害你的。” 这时候,李青云隐约想起,离开的时候,尉迟宝琳在身后叫喊着什么。 “好!我且听姐姐的话,带我回去看看再定。”说完,转身就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寒云在后面骂骂咧咧,韦弦在摇头,韦安石却在发呆,心中发誓“我韦安石非你不娶。” “云峰,你的伤势要紧吗?”韦弦看着黑着眼圈的寒云,关切问道。 “哪个男儿不带伤,习惯了。走吧,我们还是赶紧去庄子看看,春耕在即了。”寒云也是奇怪,左眼肯定又黑了,却不怎么痛,看来这个虎妞还是知道下手轻重,点到为止。 李青云被凉风一吹,似乎清醒了一些,难道寒云真是为了军营的好。 她不禁想起寒云第一次来军营的场景,说夏天不通风,冬天不保暖,还特别臭。 当初还以为是嫌弃,看不上他们当兵的。不会当真是想改造的更好吧? 这时候,李青云已经察觉到可能是错怪寒云了。 回到军营,也未再通知尉迟三人而来,而是径自去往了军务大帐。 一进大帐看见一幅大得离谱,又栩栩如生的画卷粘贴在一张木板上。云阳右威卫驻军营地规划图几个字尤其刺眼。 她情不自禁走近,细细端详起来,用手指轻轻触摸着画卷的每一处地方。 她看见了为她专门改造的校尉生活区,宽敞通风、甚至可以冬季取暖的营房,功能齐全的军务大厅,宽阔的马场…… 这种军营她想过,但是想不到如此完善、如此贴心。 想想她如今的生活区,就是单纯用布隔开。 要说哪天有个醉酒的兵卒误闯完全可能。搞得她沐浴的时候都神经紧张,要是想再晾晒一些女子之物,更是要找隐蔽之处。 “校尉,你手指的地方便是你的专属生活区。”身后传来宝琳的声音,还跟着一个老者。 “云阳匠人李春,见过校尉。县公专程交代,一旦校尉回营,立刻找你商议,听听校尉的意见,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否。” “这都是你谋划布局的?”李青云看着半白头发的李春,整个人透露出工匠的那股子劲,以为是他设计的新军营。 “校尉是说这个规划图吧。并非老朽,而是县公根据实地的尺寸,一手谋划布局,老朽初见也惊为天人。县公不但根据兵卒的军务、生活和训练进行了分区,还考虑到雷击、雨涝、粪污、防火。” 李春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李青云的表情,见其有一种自责内疚样子,心想是不是刚才离去的时候和县公发生冲突才回来。 “县公说他不善兵事,待校尉回营,问问校尉,是否在营地的四角增添警戒塔和烽火台。因为军营地处大唐内地,也就未再考虑拒马和陷马坑。另外,此处乃校尉的独立生活区,是否还有其他要求,可一并提出。” 李青云脑袋一懵,这还叫不懂兵事,把一个军营应该考虑的都考虑完了,甚至超过了自己,比如什么雷击,她压根就不知道。 “辛苦李先生了,请转告云阳令,说……”李青云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说,看了看尉迟宝琳,转而说道“就宝琳、处默和怀玉去一趟县衙,代我及两百兵卒感谢云阳令。” 此时的李青云的确没有脸面再去县衙见寒云,待缓过几日再说吧,听听三人回来后怎么说再定下一步。 算起来,不知不觉,李青云发现自己莫名欠了寒云一堆人情。 退婚欠一个承诺,一顿全猪宴,改进马具、发明骑兵弩,现在又是改造军营。到底上辈子两人有什么孽债,这辈子来还。 宝琳一听,公务去往县衙,心里那个美啊,不过他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话,令李青云耳目一新,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校尉,云阳令说,这叫军爱民,民拥军。” “宝琳三人记住,不管云阳令提什么要求,皆可答复,我李青云一定办到。” 三人一路高高兴兴去往县衙,路上处默还嘀咕“不是说校尉和云兄不对付吗?怎么看起来校尉越收拾云兄,云兄越要帮俺们兵卒呢?” 宝琳也迷糊“对啊,走的时候,校尉还说云兄不管什么要求她都一定办到。” 怀玉凑过来,眼珠一转,神秘说道“你们说,云兄会不会趁机,呵呵……你俩懂的。” 处默看傻子一样看着怀玉“你爹说我三人你脑子最好使,以前我和宝琳也同意,可今日一看,你最傻。你看云兄是喜欢校尉这种能动手绝不动嘴的女子吗?就云兄细胳膊细腿的,还不够校尉一只手折腾,为啥非要找不自在。韦娘子不好吗?我看他俩才是两情相悦。” 说完,三人回头看了看军营方向,浑身抖动一下,以前被李青云当成沙包练手的场面历历在目。 第52章 热火朝天的春耕 李青云来了又走,寒云甚至白白挨了一拳,并不影响他今天的安排。带着韦弦、小宝、韦安石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去往韦家庄子。 到了庄子,远远望去,五千亩田地很是壮观。 与上两次来不同,此时的田地里,到处都是人,有庄子里的佃农,有首批领月钱前来学习的农夫。在田里分成一片一片,学习着玉米种植技术。 此时的他们正在整地和施基肥。 贞观犁的使用,大唐百姓天生对土地的执着,这帮人的效率远远超过后世不用机械的农耕效率。 呈现在寒云眼前的田地,地平、土细、墒足、肥高。畦平沟直,沟沟相通,排灌畅通。 靠近后能闻到农家肥和土壤的特殊混合味道。在家宅中人见人嫌的臭味,却是田地里最香的味道。 寒云从后世给的资料已经知道,大唐是整个古代王朝,平均气温最高的时期,怪不得大唐每年不是这里旱灾,就是那里旱灾。 也因为气温偏高,正好给春播玉米提供了温暖的气候。 远远看见两人走来,近一看,白面儒生模样的陈文信,如今也和贾茂一样,带着一个草帽,脸上已经晒出一点古铜色,整个人看上去硬朗了许多。 跟在后面的便是贾茂,一脸幸福的笑容。 他第一次听说玉米,就更谈不上耕种和见过,但是从寒云给的简易玉米种植手册上,他能看见玉米在各个阶段的生长数据,还有一些图画,再看看如今根据手册整理出的土地和熟肥的处理,对于常年扎根在田地里的他来说,已经能预料到县公所言非虚。 甚至这段时间经常梦到一株株的秸秆上结满了玉米,农夫丰收时的喜悦。 “见过县公。你看这地可行,大伙儿就等县公的玉米种子了。”贾茂上前见礼后,说起了农田播种准备进度。 “放心吧,跑不了,熊大和伍战带着运种子的牛车稍后就到。”寒云拍了拍贾茂的肩膀,心中暗自庆幸,能在韦家庄子遇见他。 不愧是编着《齐民要术》贾思勰之后,简易版玉米种植手册,只是研究了一日便理解的八九不离十。 后世农作之书,除了对肥料和病害的阐述更为详细和精准外,其他播种流程和基本要求与古代的农书大致相同。 《齐民要术》分十卷九十二篇,“起自耕农,终于醯醢,资生之业,靡不毕书”。囊括耕作制度,天时地宜,耕作技术和农具,各种农作物、果木树栽培,家畜、家禽、鱼、蚕的饲养和病疾的防治,农、副、畜产品加工以及酿造等等。 陈文信,这段时间基本都在庄子上办公,统计庄子的劳动力、聘用的农夫,核算每月的钱财支出,调度各种物资,可谓是县衙最辛苦之人。 如今看见县公,正好汇报一下工作。“见过县公。”陈文信施礼说道。 “陈录事,辛苦了。何曾想到白面儒生录事,如今变成了硬朗的庄稼汉,你有没有觉得委屈呢?” 寒云大致知道古代文人的臭脾气,你要是让他们下田耕作,作为一时的兴趣,也许有人体验一把,若是扎根于此,恐怕会跳起来大呼。有辱斯文,毁学灭文了。 陈文信一愣,他自从接了这个差事,从未想过委屈二字,苦笑一下说道“县公笑话了。治下百姓饥不裹腹,属下在公房碌碌无为才是委屈。县公至,百姓春播有望,秋粮殷实,属下高兴都来不及,何谈委屈。” 寒云心感安慰,前胯一步,左右手分别在两人肩膀狠狠一拍“幸有你二人,云阳的功劳簿上必有你两人重重的一笔,云阳百姓也会记住你俩的名字。” “小宝,来,为兄今日教你一首诗,看看你能理解田地中农夫的辛苦否?” 韦弦和韦安石一听寒云要作诗,都是眼睛一亮。 韦弦见过寒云作出的偶句,还真不知道他诗词水平如何,更是竖着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寒云走到田埂边上,指着正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的农夫,语重情深一句一句吟出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寒云吟完,身后没有一点动静,只有韦坚眨巴着大眼睛,拉扯着他的长衫,四岁的年纪很难理解此诗的意义。 “兄长是要小宝也去耕地吗?”小家伙说完,还在四周寻找小木棍,估摸着打算用小木棍去挖土。 倒是韦弦瞬间明白诗中的意义,此诗核心一句应该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天下没有一分闲田,可为什么辛苦耕作的农夫却要面临饥饿?韦弦似乎明白,寒云想要改变的一切。 韦安石自认文采不差,要他作出一首这样的五言诗,也不是难事,可就他的身份和家境,无论如何也做不出寒云此诗的内涵。 但是他听明白一个理,寒云想给这些农夫,大唐的下等之人改变命运的机会,岂不是要从他们这种世家门阀口中夺食。 黄现璠先生所着《唐代社会概略》中将唐代的阶级分为了五类贱民阶级、娼妓阶级、劳动阶级、贵族阶级和坐食阶级。 《资治通鉴》卷二百零七“……商贾贱类,不应得预此会。”但自武德年间起,商人在大唐的地位举足轻重,影响巨大,故而“商人名虽为贱类,势力殊不可侮,故当作别论,不能与官私奴隶相提并叙。” 劳动阶级中舍商人不论,只有农、工和奴隶。农分自耕农和佃农,皆为良民。而后,良民根据家庭资产分为九等,是故,这些贫穷的农夫,便是属于良民中的下等之人。 寒云自认此刻的他改变不了奴隶的地位,但是在唐律法、礼教之内,改变下等农夫的地位,还是有路子可走。 寒云摸了摸韦坚的头,教导而言“不是要小宝去耕地,而是让小宝知道珍惜粮食,不要浪费,需知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也要小宝记住,不管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都是大唐必不可少的,他们应当受到一致的对待。” 小宝歪着脑袋,努力在思考寒云的话,至少在之前,不管是姐姐的教学还是山长的教导,都没有说过,他只是凭着体和脑两字大致明白,是力气和智慧的意思。 “小宝长大了,也要做兄长这样的人。”韦坚不太明白话中的意思,可他明白眼前的寒云是他的榜样。 寒云呵呵一笑,没想到,大唐第一个崇拜者竟然是一个四岁的小屁孩。 “小宝你可要努力哦,为兄之境界非常人所能及。”寒云一把抱起韦坚,对众人说道“走,过去看看。” 五千亩的田地里足足有上千人,有年轻力壮的男子,有妇人,还有老人和孩童。 在古代,但凡还能动的,都少不了要劳作,只有劳作才能全家不饿肚子。 “陈录事,这些老人孩童都在当真好?”寒云提出疑问,他并不担心下地劳作,而是老人孩童来往家里和田地太过遥远,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路途上了。 “县公提出的月钱制,他们都想来。”陈文信当初也拒绝过这些老人和孩子,回答他的是少一点也行,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 “其实他们来了意义不大,白白徒增路途辛苦。贾茂倒是可以想想发展小农经济。让这些老人和孩童在家附近的空地上想想办法,多种点蔬菜作物才对。否则,全县都种粮食,没有蔬菜吃也不是个事,对不?” 第53章 这就是种子? 古代乡村的宅地是很大的,一个村子也就几十户,每家周围都有一些空地,只是不太规整,很少有人在上面想办法。 贾茂陷入了沉思,县公提到小农经济是何物? “我的设想是,集中使用劳动力,大面积耕作粮食,是解决吃饱的问题。每家利用周边的空地,开展家禽、畜牧养殖和蔬菜、果树的种植是提高生活水平的问题。这些家里的老人和孩童就可以办到。” “陈录事,你统计一下,各村的情况,大致各村挨近住宅的空地有多少,不管是否适合耕作。全县的养殖和蔬菜种植也要有计划,要分片、分季节、分品种搞,如此便能避免同一种作物同时上市而导致的菜贱伤农。” “另外,凡是乡村宅地产出的农产品,由云阳供销统一收购、统一运输,无需百姓长途到县里兜售。所以计划生产非常重要。” 听县公一席话,陈文信立刻想到了在食堂里吃过的那些新鲜蔬菜,看来县公要开始计划推广这些蔬菜的种植了。 寒云的方法很简单,农夫只管种养,运输、兜售让城里的人去办,毕竟城里的穷人也是他治下的百姓,这些人可以从事运输、搬运、仓储、加工、销售。 “云兄,你在这里啊。”寒云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和一声粗狂的喊叫声。 不用回头都知道,不是宝琳就是处默,只有这两人的声音如此。 “县公,卑职等护送玉米种子到来。”还有熊大和伍战运种子的车队。 寒云晒着懒洋洋的阳光,脸上也是笑开了花,如此好的气温,正是播种的好时间。 身后是二十辆各种车,载着七千五百斤的玉米种子,五月底就能长出五万石的玉米。 就此五千亩的玉米产出,就能达到全县人均三百多斤的粮食。最关键是,云阳最大的世家云阳韦家都成了自己一伙,世家阻碍已经移除。 寒云不禁感慨,运气好穿越到云阳县。“你三人为何来此?是李青云叫你等来?还是又馋上县衙的食堂了?” 怀玉抱拳而上,非常恭敬说道“此番我三人受校尉嘱托,专程前来感谢云兄。” “你家校尉看见规划图了?有什么意见吗?”寒云此话并非讽刺,而是真心想听听李青云从专业的角度说说军营改造是否合理。 “校尉已经看了,暂未提出意见。不过她有点不好意思来,故而,特意交代我三人问问云兄有什么要求,她一定办到。” 韦弦一旁听了,看着寒云的黑眼圈,生怕他生气不愿化解,于是走近几步说道“云峰,青云也就是脾气急了一点,但是她人挺好,女子带兵也是不容易,你就大度一点。” 这话在韦安石耳里就不怎么舒服了,我韦安石看中的女子,岂能向另一个男子认错。 “三位小将军,军人当以军务为先,校尉此举虽略有鲁莽,仍不失军武之气,校尉不必自责。县公乃大度之人,安石相信县公不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韦安石生怕寒云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先说一句封住寒云的借口。 “我还真有事需要驻军协助。”寒云说完指了指田地,又指了指在韦家庄园里临时搭建出来的一个棚子。 “云阳春播在即,这次为兄付出了极大的心血,全县一万八千多张嘴,今年能不能吃上饭,就看这里。故而,请驻军派遣兵卒进行保护,免得一些宵小之徒,徒生歹意,毁了这些粮食。” 三人一想,驻军又没有作战任务,除了训练就是维持治安,也是分内之事。 宝琳一听,还以为啥大事,不就是派遣兵卒,而且他们全是骑兵,干这事还不简单。 “云兄,多虑了,此等小事,校尉定会答应,今日便能派兵而来。” “慢着,驻军守护兵卒的吃食,为兄可以承担,另外顺带把马蹄铁给安上。还是那句话,军爱民,民拥军。倘若兵卒欺负百姓,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三人一听,齐齐抱拳,大声喝道“军爱民,民拥军。我等保证,但凡有欺压百姓之事,定军法不饶。” 三人见完成了校尉交代的事,今日也不像能混到午饭的样子,上马告辞,准备稍后就派出兵卒执勤。别让云阳的百姓看扁了他们,说是跑来云阳混吃混喝的兵混子。 韦安石此刻一门心思在研究这个叫玉米的到底是什么粮食,私下问了贾茂和陈文信,得到的信息都是,一种长在西域的粮食,县公从很远的地方通过波斯商队买来,大约亩产两石以上,比粟米产量略高。 优点就是抗旱,容易养活。 看见车上的玉米种子,一袋一袋搬下,最后哗啦啦倒出来后,韦安石也迷糊了,这种黄色的东西,自己也未见过。 看上去像一个个不太丰满的干果,难道有精米好吃? 在他的认识中,粮食是粟米、大米和面粉,都是越白越好,这个黄黄的东西,韦家拿到长安能卖赢其他世家的粮食吗? 他有点怀疑爷爷的决定,会不会被忽悠了。 这边的寒云、韦弦包括韦坚可没去注意韦安石的变化,都去帮忙晒种。 按照寒云的要求,播前晒种两时辰,再用温水浸种一刻钟,冷水再浸三个时辰,然后用清水冲洗两次即可播种。 田里的农夫都被集中起来,每二十人一队,每队均有庄子的佃农带队,一边学习一边晒种。 和韦安石一样,看见这种黄黄的粮食,都在心里打鼓,这玩意儿是粮食? 寒云问了问熊大“玉米窝窝头准备如何了?” “我出门的时候,看见我娘他们都在装第一批了,估摸着要到了。” 刚说完,便见远处来了几辆驴车,后面堆着热气腾腾的窝窝头。第一批有两百个。 寒云找了一个高处,把手掌合成喇叭状,大声喊道“乡亲们……” 这个称呼很奇怪,寒云刚喊出也发现,可他也不晓唐代的官怎么称呼老百姓,干脆用后世常用的称呼,听起来亲热。 果然这个称呼震撼了所有人,他们以往听见官员称呼最多的是,贱农两字。 “本县刚才听见有人说,黄黄的种子,不知道会长成什么粮食。今日,本县特意让人做好了玉米窝窝头,人手一个,都尝尝,是不是比吃过的粟米好吃。” 寒云此话一出,全场开始骚动,这里面有很大一批人,家里基本已经缺粮,靠着借粮维持着生存。 如今一听,县公今日免费发食物吃,个个都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尤其是那些孩子,老人,大多一天只能吃一点粗米外加野菜。 “熊大、伍战派人维持秩序。” “卑职遵命。” 哗啦,县衙护送种子和窝窝头的差役分队展开,将人群分割成几排。 寒云又喊道“首批窝窝头先给老人孩子,年轻人等下一批,今日都有。” 在差役和庄子佃农的维持下,人群很快恢复了秩序,让老人和孩子先排队领取。 这边杜氏、何花把装着窝窝头的竹筐分出,差役帮忙一一摆好。 揭开盖布的时候,都是一愣,黄黄的,看上去蛮有食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从未闻过的食物香味。 寒云一看,一个个两手泥土就来,不得不又爬上高处,大喊起来“都去洗手,谁手上还有污渍,就没有窝窝头。本县的食堂小,一次做不了那么多食物,分批来,今日都有。” 寒云知道一件事,只有让这些农夫尝过了窝窝头,知道它的好,才能更加用心的耕作。 韦弦看得满眼星星,心中称赞“云峰,县衙的食堂很大,大到可以喂饱全大唐的百姓。” 山长曾经是她最为敬佩的人,但是更多是听见治国言论,而寒云却一步一个脚印,正在实现他的目标。 “四方,县公一直都是这样的吗?”韦安石不能理解,一个堂堂的县令,竟然对下等农夫和蔼可亲,自甘降低身份。 “从我认识他起,他就一直在突破四方的认知。” 第54章 天上掉下大买卖 韦安石成了大唐首批尝试玉米窝窝头的人,口感比不过白面,却带有一种特殊的香味和甜味,比粟米好吃,更别说那些他从来没有吃过的糙米。 如今粟米五文一斗,此物应是打磨成如面粉般,然后蒸而食之。单凭口感而言,价格应介于白面和粟米之间。 此时的大唐北方并未大面积种植麦子,形成华夏大地北麦南稻是唐中后期的事。 还有一点关键的他不知道,玉米的亩产能达千余斤,出粉率更是达到八成以上,远超此时大唐麦子的出粉率六成。 寒云的策略很简单,后期玉米、土豆、红薯的价格肯定会压下来,初期他将用这些玉米粉、土豆、土豆粉、红薯等高价售卖,换出世家储藏的粟米,用这些粟米返销云阳百姓以及救济受灾的百姓。 如此一番往来,不但获得可观的利润用于计划经济下的月钱发放,又能保证粮食的平价供应。 待关中推广玉米以及贾茂弄出育种田后,他就开始逐步种植后世的高产水稻和旱稻、以及冬麦和油菜。 此时的大唐才算是粮食不但保够,还多种多样。 “安石觉得玉米做出的窝窝头如何?在长安可有人购买?”寒云也拿着一个窝窝头,咬了一口,只是他每次看见窝窝头都会联想翩翩。 “安石很好奇,窝窝头县公是怎想到的名字?”韦安石拿着窝窝头,怎么都和窝字和头字产生不了联想,若是非要觉得像什么,他到想到一个,只是有辱斯文不便说出。 没想到两个男子都想到一处之时,却是韦弦把窝窝头颠倒,呵呵一笑“你俩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一个小窝,四方认为窝窝两字便由此而来。” “的确,的确。”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在想什么。 “其实嘛,玉米粉可以做成各种形状,比如馒头,饼子都可以的。”寒云赶紧解释一句,免得韦弦向某些方面联想。 “韦家在长安可有磨坊?”寒云问道。 韦安石想了想,韦家还真有磨坊,一般用于磨碾麦子和榨制胡麻(芝麻),答曰“韦家确有磨坊。” 寒云招了招手,杜氏拿来两个小袋子,这是寒云出门时叮嘱的,一袋装着玉米细粒,一袋是玉米粉。 “玉米可以磨碾成细粒和粉状。各有用处,既能单独蒸煮、煎烤、熬粥,也能和粟米、大米、白面一同混合增加口感。不知道韦家有没有兴趣在长安售卖此等粮食?” 韦安石沉默一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在思考韦家粮铺的经营。 韦康有意将他培养成未来韦家的族长,是故,并未要求他走仕途,而是培养他把控土地、管理佃农、通晓商贾、开通贸易等。 李世民时期,世家从事工、商或者实际掌控者的一脉是不能在朝为官的。 所以,世家一般会分出,哪房教书,哪房入仕为官,哪房经商,哪房把控土地,哪房矿产加工。如此,才能形成一个有权、有钱、有地、有人、把控学识的百世家族。 所以皇帝的话未必有世家族长的话管用。 这个时候就知道,世家对皇朝的控制能力有多强。李世民也是不得不妥协,甚至任何王朝都不得不妥协,包括……。 “不知县公意欲如何合作?”韦安石知道谈判决不能先出底牌,这是爷爷教给他的技巧,也是他性格使然。 寒云没想那么多,你韦家不干,多了去的世家愿意,选你韦家还是看在韦弦的面子上。 “玉米收获后,晒干打下玉米粒,交由韦家独家在长安加工售卖。结算价格为二十五文一斗,今年可提供五万石,也就是六十三万斗,出粉八成,得玉米粉五十万四千斗,每斗可按四十文售卖,可得毛利四百四十一万文,也就是四千四百一十贯的毛利。” 寒云知道古人的心算能力,怕他半天算不出来,帮韦家先算出了。 韦安石虽面不改色,心中却震惊不已,想韦家由爷爷从洛阳带到长安的全部家资也就十万贯,如此一个玉米单品就能获毛利四千四百贯,除去一应成本,至少有四千贯的利。 (说明一下唐代最高年份铸造铜钱在开元十五年,全年铸铜钱100万贯,其后直到大中十三年的132年间,共铸铜钱也才万贯,所以动不动就是上百万贯交易在唐初是没有的。铜钱都没这么多。 另外唐代的白银产量也有限。元和(806-820年)初年每年只产两,宣宗时(810-859年)每年产量只有两。白银在唐代作为货币主要用于馈赠、奉献、赏赐、储蓄、纳税等,不用于商品买卖。) 韦安石在心中默默念叨“此事定要谈成,族长之位必进一步。” 眼神却看向韦弦,他知道,此事的关键还在这个妹妹是否帮他说话,却不料韦弦说道“兄长,此事不容迟疑。云峰手里可不止我们韦家一家,单说面前的土地,云峰手里可还有一百五十顷的官田和三百顷的民田呢。” 末了韦弦还来了一个神助攻“云阳四家富商联手才从云峰手里拿到收购和批发权,四家可早早就交了八千贯铜钱在县衙。且以后云阳产出的稀奇物品可不止玉米一样哦。” 韦弦对着韦安石眨了眨眼,意思很简单,韦家想要长安的独断售卖,是不是也该先交点钱来。 韦安石能被韦康看上,绝非泛泛之辈,优柔寡断之人,当即说道“安石谢过县公,谢过四方妹妹。此事安石先替韦家应下,至于先付的铜钱,待安石立即回报爷爷后答复。” 寒云呵呵一笑,心中大喜,又有一笔预付款到手了,于是大方把两袋玉米交给韦安石 “可把这两袋玉米粮食一并带去长安,请韦家族长定断,我等好消息。五月底六月初玉米就能大量收获,不会等太久。” 韦安石的思维早不在玉米本身了,在他看来,玉米就是一种赚钱的货品,至于亩产多少、多久收获不是重点,只要能拿到五万石的量就行。 于是告辞赶紧返回客栈写信将此事告知长安韦家。 看着韦安石离去,寒云悄悄靠近韦弦,低声说道“你不怕韦家族长说你……” 韦弦抿嘴一笑“云峰是想说吃里扒外吧。但凡族长爷爷能想通其中的关键,便不会如此想了。我想韦家不同意的话,五姓七望定会抢着来,我倒是想请云峰答应,在韦家回话前,切勿将此事让五姓知晓。” 韦弦这几天翻来覆去揣摩寒云提出的官制计划经济,越发觉得恐怖,她可以想象到两三年后,云阳将变成足以让大唐世家门阀忌惮的庞然大物。 可她内心总有一点担忧,毕竟寒云是大唐官员,若是世家从朝堂着手抢夺这些成果,又该如何呢? 这一点,寒云一点不担心,如果世家能从李世民手里抢夺到大唐的国企,他李世民就不配被后世尊称千古一帝。 至于如何让李世民了解到这一些,寒云不是已经提前布局了吗?韦家送去的贞观犁,李靖送去的战马套,还有教给户部的阿拉伯数字和新算法,他李世民只要不是傻子都能想到云阳,想到他身上来。 只是……李世民放在云阳的密探会是谁呢? 第55章 后世的装备到了 冬日的暖阳懒懒照在寒云和韦弦的身上,连同身边的韦坚,印出三条相互依偎的身影,如同一家三口幸福的剪影。 此刻,寒云的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想法,他想把韦弦扶上京兆韦氏族长的地位,让她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掌控世家权势的女子。 “四方,有一事想说与你听。”寒云说完,还怂恿韦坚去观察佃农翻晒种子。 韦弦心中一紧,难道要来了,她从第一次见到寒云起,就能感受到他非君子之想,本有避让之意,只是不明白后来为何两人越走越近。 如今听故意支开韦坚,想着是不是要说一些隐秘的话。 因为她家中已无高堂,而两个血亲长辈又居心不良,韦弦早就不认两人,是故,寒云会直接向她提婚。 “云峰请说,四方听着。”话说出口,韦弦心中却在打鼓,若是他提出婚约,是否答应?在小弟未成为一家之主前,她岂能嫁走。但是若要等到小弟成年,是否太过遥远。 未遇见寒云前,她根本没有这些忧虑。 一来,天下男子能入其眼者寥寥无几,不会有人入赘韦家;二来,家道中落再也说不上门当户对,就算嫁出也得不到应有的地位,三来,难道带着小弟去夫家? 所以,她已死了嫁人这条心,能守住父亲留下的五十顷田地,养大韦坚便是她这一生了。 “我想把云阳供销的事交与你全权掌管。毕竟我有官身在身,不便出现在明面上。”寒云缓缓说来。 他的计划便是让韦弦当这个大唐国企,准确说是云阳集体所有制的掌舵人,进而提高身份和地位,角逐韦家族长之位。 “啊!”韦弦很意外,与自己想的完全不同。 寒云可以预感到韦弦的表现,可为何脸红呢? “也不是马上就让你来。毕竟在大唐也是开天辟地第一次,我想你先跟着熟悉和管制各个方面,全面后再接手。就先从和韦家的合作开始。” “哦!”韦弦又是意外的答复一个语气词。 “我知道你们文人嘛,不屑于商贾之事,可这事你也了解,待价沽售只是其中一环。作为云阳供销的掌舵人,除了懂商贾之事外,还需懂得管制民众,劝课农桑,规划与实施,哦对了,还需懂得四书五经,琴棋书画。” 扑哧,听寒云如此胡言乱语一番,韦弦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为了说动自己,连四书五经,琴棋书画都搬来了。 “只要云峰愿教,四方愿学。”韦弦未曾想通此中深意,但是只要能在寒云身边,学习他一身的本领,她也是极其愿意的。 至于是否有其他事的发生,韦弦已经无法想象。 寒云这才高高兴兴跑去晒种场,指指点点。其实就他那点农学认识,未必有熟读技术手册的贾茂好,可他是县公,这些又是他带来的,他怎么说也要去装下样子。 那边贾茂已在逐一安排领队之人“明日一早,开始播种。每亩一斤十二两种子,一点两粒。亩植三千二百株,宽窄行种。宽行两尺三寸,窄行一尺四寸,株距一尺。务必严格按此要求播种。你等可明白?” “我等明白。” “若有剩余种子,一粒都不许丢失,如实交回。如敢私自拿取,自己回家离开庄子。别逼着大伙儿拆了你家的房子。另外,播种之关键不可告知外人。” 寒云在一边听得直点头,这就是专业。 走近后从身上拿出另外一本技术书《杂交玉米育种技术手册》“贾先生,这些玉米留种的话,产量会大幅度降低,所以还要你研究下玉米育种的技术。” 寒云以为贾茂不一定能明白玉米杂交的意思,话刚说完,贾茂答曰“先祖曾言,取同一作物之不同品类,相互串植,得种。如此往复,各取所优,则后代之种,必有超前之势。” “县公拿出的玉米种子如此高的产量。茂,想定有串种之势,故而想问问县公是否能购得此种的父株和母株?” 寒云心里感动啊,贾茂如此厉害,少了他多少口舌去解释,而且还不一定解释清楚,换成给韦弦说,光杂交二字,怕就会羞红了脸。若是李青云听到,估计又是一拳飞来。 “此事,贾先生尽管放心,一切本县已安排。另外陛下封给韦坚的五百亩地,我已经从官田中划出,就在庄子边上。先生可将此地用于育种,再从庄子佃农中挑选一批得力的住手,共种之。这些人的月钱就定二百文。” 贾茂一听,心中大喜,有专属的田地搞育种,还有发月钱的佃农,岂有培育不出的道理,于是拱了拱手,施礼说道“茂,谢过县公。县公活民之恩,当享宗庙。” “先生言重了,劝课农桑本就是本县之责。” “明日下种,茂,代百姓请愿,恭请县公亲临。” “本县一定到。”寒云知道古代农作播种还有一番的祭奠仪式,也想来看看,自然答应。 最后一批窝窝头也到了,看着众人吃着窝窝头的场景,寒云不得不感慨,古代的百姓当真是善良,但凡能吃饱不饿,谁又没事造反呢? 可就是这些百姓的头上,压着皇权、世家、官僚、酷吏、恶霸,所以才有,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一番交代后,寒云带着韦弦两姐弟往县衙而去。刚才后世联系他,给他定制的治安防爆装备已经到齐,让他安排接收。 除了一些普通的唐代瓷器,寒云还给后世传去十枚波斯金币,这玩意儿就太稀奇了。 无论中外都只是在书籍中有波斯金币的记载,想来是后来的朝代把波斯金币都熔为了金锭,原汁原味的波斯金币一枚都未出土。 如此倒腾一番,后世现在已经有近两千万的现金。差不多寒云想要的,能在国内买到和定制的东西已不是问题。 可惜活物不能传送,要不寒云死活要弄几匹良种马匹过来。至于军火类的东西,一来大唐暂时不需要,二来那玩意儿国内买不到。 如今县衙的府库用房,已经被寒云霸占为独家仓库。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钱都被他放到牢房去了。 回到县衙安排一番,寒云来到府库,接收了后世传来的治安防爆装备。 防爆胶棍,防爆头盔,圆形透明防爆盾,防刺服,防刺手套,陆战鞋,还有根据唐制差役服改制的差役制服,印有云阳差役、云阳供销的一大堆袖标和胸标。 看着一堆的强光手电,寒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玩意儿哪里去充电呢?然后他看见了后世传来的几套微型水力发电机,还有蓄电池,心中直呼卧槽。 想了想,这东西可以安装到韦家新的庄园里。 最后他终于看见了,全套韦家庄园的规划修建图纸。 基本都是按照他的要求,在保持唐代建筑风格的基础上,增添了一些现代住宅的功能。配上了电路、给排水。 寒云叹了一口气,不能在县衙安装这些,只能弄到韦家庄园去了。 突然想到一件事,是不是该和韦弦提提婚事了,转念一想,不对,自己才十八岁啊,无需如此早陷入婚姻的漩涡吧,怎么说大唐也是三妻四妾的古代,要不都找齐了,一起办了。 况且他现在很享受和韦弦那种羞羞答答的情感,恋爱的感觉挺好。 有那么一瞬间,寒云在后世的良知中惊醒,特么自己就是一个渣男。但是,立刻被中华五千年文明折服,自古就是三妻四妾。 哎,既然到了大唐,还是入乡随俗吧。寒云总算说服了自己。 第56章 来了神秘之人 就在寒云在县衙看着一堆装备两眼发亮的时候,云阳客栈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一男一女。 男子,半百之岁,两眼如鹰,脸颊如刀削般凌厉,修整出肃杀和俊朗之态。白发白须配以健硕的身材,难免让人顿生敬畏。 女子,束发而立,妇人仪态,丹凤剑眉,散发英姿之气。花白头发下,丝毫不显年岁,矫健的身姿不见一丝臃肿。 两人便是李靖夫妇,只为来云阳探听寒云的消息。 进得客栈,左掌柜一双慧眼立刻一亮,见两人仪态大方,气度不凡,虽然穿戴普通民装,那股上位者的气势仍旧遮掩不住。 心里咯噔一下,莫要是京中暗访的大官吧。他知道,长安城里差不多就来一些御史台的人,这些人专门来找地方官的茬。 要是换到以往,左掌柜那是一万个欢喜。 如今,新任县令上任短短十余日,城中敲诈勒索的混混,偷鸡摸狗的宵小之徒,一并消失,还有几个苟延残喘的家伙,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出。 至于恶名昭着的恶霸之辈,要么跑了,要么在床上躺着。据城中的郎中说,没有半年别想下床。 以往他们开门经商之人最怕大街上有人打打杀杀,如今一听见大街上在打斗,那个兴奋劲啊,恨不得自己也抄起门栓上去砸几下。 以往听见县衙来人,都是早早准备好孝钱,现在敢拿孝钱出来,还要被狠狠呵斥。 世道变了,变得这些生意人舒服了。 当然他也见过隔壁的胡掌柜,缺斤短两,被告发后,县衙来人直接二话不说,把店铺给他砸了,罚了十倍的罚金。 反正除了那次县公自己审自己外,他再没见过县衙升堂审案。城里的风气和秩序却越来越好。这样的县公百姓岂能不爱戴。 左掌柜向伙计招了招手,他亲自去接待“两位贵客,是吃饭还是住店?” 张出尘打量了一下四周,看上去简简单单,却也干干净净。掌柜一脸商人和事佬的胖脸,不会让人厌恶。 “我和夫君住店也吃饭。”张出尘说道。 她出来并未带兵刃,毕竟她的名气在外,如此年岁还带一把三尺青锋,再穿上她招牌的红衣,太过于招摇,不符合暗访的身份。 “好勒,本店上房一间,二十文一晚。两位贵客想吃点什么?” 李靖看了看夫人,要说江湖之事,显然夫人更懂,他毕竟除了战场就是官场,像一个平常百姓一般四处为家,不是他的长处。 否则当初,也不会从太原去洛阳告密的路上被太上皇李渊给抓回去了,差点掉了脑袋。 “一份炖羊肉,一份绿菜。酒……”张出尘刚说出酒,李靖赶紧打断“酒就不用了。” 左掌柜听见酒字,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如今贞观元年,陛下可是下了禁酒令的。此禁酒令并不是不准酿酒和喝酒,而是公开场合不得聚众饮酒。 饭店可以卖酒,但是只能买回家自己关着门喝,想在饭店喝,除非陛下特敕,准民聚饮才行。 哪些时间会恩准民间聚饮呢? 比如皇帝的生辰、皇后的生辰、太上皇的生辰,总之不是皇家的喜事就是大唐的喜事,陛下才会恩准。 一盏茶的时间,一盆炖羊肉和一盘绿菜端上桌子。两人年轻的时候闯荡江湖,领兵打仗,对吃都不太讲究,能吃就行。 李靖见店内清静,想着来此的目的,招呼掌柜过来,问道“我看云阳城池也不小,为何店家生意如此冷淡?” “果然。”老练的左掌柜就知道要来这一出,暗访的官员都喜欢找客栈的掌柜聊天,他已经接待过无数批了。 “还不是突厥人害的。去年突厥人来,抓了一些人走,又吓跑一些人,如今整个云阳也就这么点人了。” 李靖脸一黑,这件事打了陛下的脸,也打了他李靖的脸。 当初陛下给他的兵权但凡再大一点,让他节度凉州和泾州兵马,突厥怎会从凉州和泾州突入。 凉州都督是长乐王李幼良,而泾州由罗艺的天节军镇守。 说巧不巧,历史上贞观元年元月罗艺造反被杀,四月李世民赐李幼良自尽,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想到武德九年八月突厥人从凉州和泾州而下,直逼长安,于两人多少有点关系。 此时的李靖正领兵在朔州和延州一带,和梁师都与东突厥对峙。万万没想到,突厥人从他的左侧绕了一个大圈溜进了大唐中心。 事后,李靖曾上书领兵返回长安,围堵突厥的退路,不知为何李世民令他原地不得异动。把李靖郁闷的不行,多好一个围歼突厥精锐的机会,白白浪费了。 这就是政治家和军事家的区别。 李世民此刻想到的是突厥已经退兵,没有必要再用为数不多精锐唐军与之火拼,若是两败俱伤,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李建成和李元吉的残存势力,也便宜了幽州的罗艺和北面的梁师都。 毕竟李世民刚坐上皇位,得位不正,一旦手中的精锐损失,天下恐再次大乱。 张出尘知道此事是夫君的心头之刺,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就算如此,也是半年前的事了,这半年来,当地官吏难道不曾修养民生吗?” “呵呵,两位可能不知。半年来,泾阳代管云阳,哪有什么修养民生,他泾阳还忙着恢复呢?不过,当今陛下圣明,免了云阳一年的税赋,却是大恩于云阳百姓。” “不对啊,我曾听说,陛下于二月初恢复了云阳官制,不是有云阳令到任了吗?”李靖问道。 左掌柜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在说,你两人的技巧太拙劣了,几句话就直奔主题。 该我给县公说说好话,于是说道“两位看来还是有些消息门道。的确云阳令十余日前到任。到任不过三日,身陷官司,最后县公自甘被审,终于落得清白,狠狠处罚了肇事之人,此事怕在大唐算开天辟地第一次吧。” 左掌柜说起来洋洋得意,仿佛他当日就在现场。 “此事略有所闻。”李靖咳嗽一声,这件事就是他家青云搞出的,他自然知道了。 “两位到此多久了?”左掌柜突然问道。 “小半天。” “可曾察觉云阳大街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左掌柜指了指大门外的街道。 “不一样?”张出尘努力回忆,哪里不一样呢?似乎街上常见女子和妇人,孩童也有在街上单独玩耍,稍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两位可知为何?” 李靖和张出尘摇了摇头,知道有点不一样,却是不知缘由。 第57章 非常理之人 “掌柜可知为何?”左掌柜还未回答,走来一名男子,长得那个俊美,正是回客栈写信的韦安石。 写完信本想去县衙混一顿晚饭,结果听见掌柜在聊云阳的事,来了兴趣也过来听听,于是插了一句话。 “哦,是韦郎君,这是要出门吗?”左掌柜赶紧打招呼,这位郎君也是贵人。 张出尘一听,再一看韦安石的穿扮,大致明白是京兆韦氏之人。想起女儿的婚事,于是招呼道“小郎君也好奇的话,不妨坐下一起。” 韦安石这才注意到李靖夫妇,他是何等人,自是见惯了长安城中的权贵,虽然不认识李靖夫妇,穿着平常,可两人的气度一看就是非贵即富,也有心结识,向两人拱了拱手,说道 “小生京兆韦安石。见过两位前辈。”按年岁来说,他叫两人前辈没有问题。 张出尘蹭一下站起身,上下仔细打量韦安石。乖乖,容貌不差青云,当真是眉清目秀,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武夫的莽气。 若是和青云结为夫妻,会不会磨掉一点青云的外练气概,让她女子气多一分呢?若是再生的几个孩子,个个如父母般俊美,岂不是美哉。 张出尘自己虽是江湖侠女,如今已贵为尚书夫人,自然也在考虑女儿还是不要再走她的老路子好。 当真是如看女婿般打量韦安石。 “什么前辈,叫叔伯和婶婶。”张出尘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韦安石一听,什么情况,两人一听他的名字,态度都变了。 什么时候韦家的名头如此好用了,见两人客气也就坐下,寻思着找个话题问问两人的身份。 李靖倒是不像夫人般太过于在意这事,他太了解青云了,要让她如一般女子琴棋书画,专于女红,不如用刀劈了她。 只是女儿已大,嫁入何家确实愁坏了他。 “掌柜你继续。”大唐是分餐制,李靖自然不便叫掌柜添一副碗筷。 韦安石也不介意,吃了县衙的伙食,他对外面的吃食丝毫没有兴趣。 左掌柜见三人又归坐,这才说道“那是因为作恶之徒都被县公收拾了。” 李靖主管刑部,一听寒云如此本领,来了不过十余日,能把地方常见的作恶之徒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若是乱抓一通,胡乱定罪,他定要复核审查。 “可是云阳令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了?”张出尘问道,她的脑子没李靖那么多弯弯,想到什么就直说了。 “那倒不是,听说县衙的牢房中一个歹人都无,全都用来放铜钱了。” 自从四富商大张旗鼓给县衙送钱后,城里的人都知道,县衙的牢房成了钱库。 李靖就不这样想了,没想到寒云竟然用此术敛财,还嚣张到用县衙的牢房装钱,如此看来,县衙一干人等已经是沆瀣一气了。 不禁大怒,猛拍桌子,厉声喝道“大胆包天。” 转念一想,现今的寒云和自家青云还有婚约,此事不便明说,又压下了火气。毕竟上次青云回家并未明说是否已经退婚。 左掌柜不干了,这位贵人明显是对县公发火嘛,赶紧解释道“贵客误会了。是县衙的差役每天十二时辰巡街,这些为非作歹之人要么被当场抓获,当街处罚,要么吓得不敢出门。故而,县衙的牢房才无一歹人。” 李靖一想,如此说来寒云也算爱民之官,可为何敢明目张胆收受贿赂,还堆在牢房里。 “那牢房中的铜钱可不是县公自己的,那是给云阳百姓做工的月钱。” 说起此事,左掌柜是一万个敬佩,以往哪有官吏会想到这些,就算想到了,也弄不到如此多的钱。 他不知道到底多少,但是当天百辆马车往县衙送钱他可是亲眼看见的。 韦安石听明白了,这就是云阳四富商交给寒云的八千贯钱吧,看来并非虚言。 同时也猜到一点,两人并非富家之人,而是京中的大官。 当朝能携夫人一起外出,打扮如平常百姓,且年岁半百之人,就只有刑部尚书李靖夫妇。 再一看果然像,定是李靖和张出尘不假,只是李靖作为刑部尚书跑到云阳来暗访又是何意? 虽然李靖是尚书,但是说起暗访,哪个御史台的官员不比你强呢? 此时的他并不太清楚李靖有个女儿叫李青云。因为李青云不混文人圈子,韦安石自然不知她和李靖的关系。 “叔伯别太气恼,气坏了身子,便宜了坏人。”韦安石正愁没有朝中大官的路子,李靖就是最好的一个。 其他五姓七望的官员多少和韦家有些隔阂,而李靖正好,没有这些世家的背景,听说在朝中相对孤立,韦家对他来说才会重要。 韦安石的判断没错,历史上李靖贞观二年就检校中书令,也就是代理中书令职务,成了大唐的代理宰相,后来爵位也从县公升为了国公。 张出尘听着韦安石的话,心里舒服,看看这孩子,多会说话。“就是,夫君也不要气坏了身子。” 左掌柜听得迷糊,你气坏啥身子呢?感情是来找县公的茬啊。还有这个小郎君,你怎么说县公是坏人,太气人了。 “既然三位不愿听我的话,就当我没说。三位慢用,房钱加饭钱一共五十文。”说完左掌柜甩袖而去,想着安排伙计去县衙给县公报个信。 哪知伙计早就偷偷给熊二送出了消息,他可是在县公手下拿月钱的,云阳县衙密探班的成员,编号零零七。 这边县衙里,寒云刚从府库出来,熊二跑来,耳边嘀嘀咕咕一番。 寒云两眼一亮,两个身份神秘之人在打听云阳的事。 从客栈登记的名册看,叫李靖和张出尘,是一对夫妇。 李靖和张出尘为何不用化名,因为用化名和身份文牒不同,是住不了店的,就和后世的身份证一样。 好嘛,曾经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来了,不过现在和他没有关系,而且李靖的身份是刑部尚书,应该不是来暗查他的,想必是来看看李青云那个虎妞有没有惹祸吧。 不管他,只是告诉熊二,注意两人的动向即可,无需太多关注。 没过多久,客栈又来了消息,说韦安石和两人在客栈交谈了许久。 寒云立刻就想到韦安石看李青云的眼神,不禁呵呵一笑,傻子,自己找打,我可真帮不了你,看看本县的黑眼圈,说起来都是气。 韦安石无心插柳,本想好好和李靖夫妇认识,混一个熟面孔,哪知道是李青云的双亲。 但是张出尘越发喜欢这个知书达理的晚辈小生,越看越觉得和青云般配。 李靖看着夫人的表现怎会不知,想他李靖也是统领万军之人,在家里还不是被夫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他感觉女儿比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开始担心起韦安石的细胳膊细腿够不够女儿揍。哎,伤脑筋。 第58章 全体换装 月亮送走一夜,太阳带来一天。 细算起来,寒云已经到大唐半月,今日云阳县衙将以新形象展示在百姓面前。 就算如此重要的日子,寒云仍旧在睡懒觉,还带着一个小屁孩一起,最后被韦弦的叩门声吵醒,两人才不好意思起床。 韦弦看着被寒云“带坏”的小弟,也是哭笑不得,以往的韦坚何曾能每日睡如此之久。 寒云被弄醒后发誓一定要弄点手表回来,让韦弦好好看看,特么凌晨六点就来叩门真的好吗? 本县可是堂堂正正的县令,不是清洁工,需要起这么早。他哪里想到,古代的人睡觉也早,天色一暗,全家上床,鸡鸣为闹钟,日出已经开工。 寒云一到前衙,吓了一跳,要不是没看见火光,还以为县衙着火了,这些差役都在在。 伍战带队,按照军武要求对差役进行训练,有举石墩的,有练习搏杀技能的,还有跑步的,偶尔来几声喊杀声。 陈文信的公房点着油灯,他忙着计划一天的安排。寒云突然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拿着一个托盘自公房出来,那不是何花吗? 见县公看着她,忙过来见礼打一个招呼,然后羞答答跑去食堂。 “这两人有问题。”寒云露出一脸贱笑。 看着人气越来越旺的县衙,寒云终于明白古人大富人家为何要养那么多的仆役和丫鬟,果然人间烟火是最好的美景。 “熊大召集全部人集合,本县有话说。”寒云大呼一声。 唰一声,熊大出现在身旁“卑职在。”随后吹响了集合的竹哨。 一边食堂杜氏(名鹃)、何家夫妇和何花赶紧出来;中间是全体三班差役;最后陈文信也出来了。 就连韦弦和小宝也被吸引过来。可惜孔博士和孙助教不在,否则全体人员都到齐。 一般都知道,县公集中训话就是有大事情。 寒云看着当初九人的县衙,如今有了二十七人,心中豪气万丈,说话的声调都不自觉高了几分。 “熊大、熊二、伍战、丁浩出列。” 哗啦,四人出列。 “你四人随本县去府库搬箱子,从今日起,云阳县衙将以全新的面貌展现。” “卑职遵命。”四人赶紧跟上寒云的脚步。 一听需要四个人搬箱子,而且是从县公的府库搬出来,定是好东西。 片刻后,众人的眼前堆放好两个大大的木箱。 寒云背着手,也学着古人的样子来回走了一圈,才停下脚步,正式宣布今日的重大事项。 “从今日起,云阳县衙正式换装,今后但凡县衙非官制服饰之人,一律配发新式制服,佩戴云阳差役标志。” “熊大、伍战出列,领取三班装备。” 陈文信这才明白,之前县公让他统计人员的衣物和鞋子尺寸原来是做了新衣物。 看着县公拿出的一件一件衣物和物品,所有人都傻了。除了那件衣物和平时差役衣物有点雷同,知道有靴子外,但是没见过这样的鞋子,其他黑黑的棍子,透明的盾牌,敲起来邦邦响的马甲,可以遮挡面部的头盔……没有一样见过。 “你二人速回房间换装。”寒云命令。两人抱起衣物装备,风一般跑回房间。 寒云抱着双手,来回走动,他已经脑补出穿戴后出来的场景,黑服带红色暗纹的收身外衫,防刺背心,高帮陆战靴,红底白字的云阳差役胸标和袖标,黑绒面罩,黑色头盔,腰挂防爆棍,手持防爆盾。 “嗯,以后再人均配上防毒面罩和催泪瓦斯弹,就完美了。”寒云在脑中补充。 传来一阵威武的脚步声,两人穿戴完毕,齐齐跑步而来,大声汇报“卑职换装完毕,请县公检阅。” “哇!”就连韦弦和小宝都跟着众人大呼出来,太彪悍了,那种精神劲,那种压迫感,那种威严气势。 寒云真想大呼一声“又酷又帅。”就是长发啊,什么时候这些人才知道短发的好处。 “姐姐,小宝好想要一套。”小宝拉着发呆的姐姐衣裙说道。 韦弦此刻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对寒云的评价,她第一个感觉就是寒云不是人界之人,他定是来自天界。 自从认识寒云后,他拿出的东西总是一次次刷新她的认知。 “熊大、伍战你二人负责分配装备,注意衣物和鞋子上都写有名字,别弄错了。”寒云把剩下差役的分配任务交给两人。 他拿出四套给后勤组的四人,这是一套收身,便于干活的唐装改制工作服,加围兜,增加不少的口袋便于装东西。衣物上同样印有云阳差役四个字。 最关键给每人发了一双合脚的皮鞋。皮鞋啊,这些贫穷之人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另外一套是给陈文信的儒生服,后世的唐服改进款和布料印花,差点惊瞎了他的眼。 寒云后退两步,在韦弦耳边低声说道“我书房里书案上还有两个箱子,一个是你的,一个是小宝的,赶紧去换上,今日去参加庄子的春播仪式。” 韦弦红了一下脸,她平时的穿戴就是书生服,半年来就没穿过其他的女儿装,不知道寒云会给她弄什么衣物。 点了点头,还是带着小宝去往了书房。 寒云则穿着他大唐最低品级的县令青色官服戴着官帽。没办法,他无权修改官服任何一处。只是换了鞋子,穿上后世舒服的皮鞋。 一炷香后,所有人换装完成,场面简直热闹无比,都在你看我,我看你,直到韦弦牵着小宝缓缓走到前衙,瞬间安静下来。 这是仙女带着童子下凡了吗?要不是县公就在面前,这些汉子估计飞流直下三千尺口水,疑是银河落九天眼泪。 只有陈文信除外,他的眼光却看向换装后的何花。小妮子换上工作装后,顿时有一种制服诱惑,加上小巧的面容,看上去既惹人爱恋又惹人冲动。 寒云看在眼里,心中激动“好你个陈文信,我还以为你是老实人,结果都开始下手了啊。呵呵呵。” 寒云早就脑补出韦弦换装后的效果,可韦弦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呆了。 如果说在后世的时候他对古代完美美女的定义是一百分的话,此刻的韦弦得分已经爆表,一百往上不知多少。 “你……好美。”寒云情不自禁说出。韦弦的美不光是容貌和身材,还在她饱读诗书带来的书香气混搭清冷气质的气场。绝了。 小宝听见,着急了,他被忽视了,急忙拉了拉寒云的外衫“小宝不好看吗?” 寒云轻轻刮了一下小宝的小鼻子,说道“所谓金童玉女,小宝就是那天界下凡的金童。” “咯咯咯,姐姐就是下凡的仙子。”小宝可高兴了,附和一句。 “对,小宝的姐姐就是天界的仙女下凡。”寒云毫不隐藏把这话说给韦弦听。 韦弦的脸上露出一点羞红,还是第一次一名男子当着她的面如此称赞她,若是昔日如此,她定觉得此人是轻浮之徒,不知为何,听得寒云所言,像吃了蜜一般的甜。 “县公,谬赞四方了。是县公给四方准备的衣物好看。” 穿上衣物已经好一阵子了,她也是学过女红的,硬是不知道是何种布料,那些暗纹到底是如何绣上布料的,还有那双合脚的鞋子,真是太舒服了。 至于款式,她知道是汉家款式,也是第一次看见,飘飘然如仙女。 第59章 全副武装去春播 “全体都有,目标食堂,吃早饭,除留守金库人员外,其他人都去韦家庄子参加春播仪式。”寒云宣布换装完毕。 话音刚落,衙门外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随后是马匹的嘶叫声。寒云知道李青云派来的兵卒到了。 果然门口进来一名全身披甲的威猛小将,定眼一看,却是尉迟宝琳。 宝琳本觉今日自己一身兵甲已够威风凛凛,一进县衙,见到防爆装的差役,吓了一跳,到嘴边的呼喊声,硬是咽了下去。 “奶奶的熊,你们这是干甚,穿戴如此,太彪悍了,比俺们右威卫都威风。”宝琳一边说还一边走上去,这边摸摸,那边摸摸。 按唐军制规定,左右威卫,其属被黑质鍪、甲、铠,执黑弓箭、黑刀、黑矛,建青麾、黑麾、黄龙负图旗、黄鹿旗、驺牙旗、苍乌旗。在唐军中属于最帅的卫率军队。 宝琳用拳头敲了敲透明的圆形盾牌,敲了几下发现这玩意儿比自己想象中结实,结果狠狠砸了一下,拳头生痛,盾牌一点痕迹都没有。 “憨货,别敲了,这是防爆盾,维护秩序,防止暴乱的装备,和你们右威卫打仗的盾牌不同。”寒云实在看不下去,再不制止,不知这货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防爆?”宝琳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防止暴动。”寒云只能解释一句,随后问道“来了多少兵卒?” “来了一队兵卒,五十骑。校尉说,由我和处默、怀玉分别各带一队,两日一换,保证十二时辰都有一队守卫。” 寒云心中默默给李青云一个赞,问了问宝琳“你们出营都吃早饭了吗?” “早饭?云兄以为军营像你的县衙啊,除非一早有战事,否则都没有早饭。”宝琳说完眼睛瞄了一眼食堂,见炊烟升起,知道有吃食。 寒云低头算了一下,多了五十一人,应该问题不大“叫兄弟们都进来,轮换去吃早饭,一人一碗冷淘(唐代对面条的称呼),外加一碗元宵。” “看云兄说得,俺们当兵的,哪有那么多规矩,有吃的就不错了。”宝琳说完对着门外大喊一声“二队,全体列队进来。” 门口早就有一群眼睛在打量县衙内,一听列队,赶紧集合,列队进入。 “排队去食堂等着,叫到的进去吃早饭。”宝琳指着食堂大门命令。 众兵卒一听,还有这等好事,出个守卫的军务,还能在县衙混到吃食,早就听三位小公爷说起县衙的伙食美味无比,赶紧排队等在食堂外。 吃饱肚子,列队出发。 宝琳一马当先,领四骑带队,寒云马车随后,左右两侧各二十三骑,后面是县衙的十六名防爆装差役,最后是陈文信、何花等人的马车。 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穿过大街向韦家庄子而去。 如此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城中的百姓,其中也包括李靖夫妇和韦安石。 车队在客栈门口停下,有差役去请韦安石,而后李靖夫妇也跟着出来。 “夫君,这是我们大唐县衙的差役吗?”张出尘有点怀疑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这些装备彪悍的人是差役。 李靖也是一脸迷惑,刑部的差役都没这么威风过。 宝琳回头看了一眼客栈,突然眼睛一亮,扑通吓落马下,这不是右威卫的大将军吗?边上的是大将军夫人,咋都跑云阳来了?也不见去军营。 李靖除了是刑部尚书外,还是右威卫大将军,也就是尉迟宝琳的军队最高统领。 宝琳赶紧几步上前,正要参见,被李靖一把扶住,低声说道“本将乃私访,让兵卒无需见礼,别暴露我的身份。” 宝琳回头一看,有兵卒已经注意这边,只是没有命令不敢下马,赶紧打了一个维持队形的手势,这些兵卒明白,全都转过头看着前方。 宝琳看了看寒云的马车,没见他出来,舒了一口气,心里一直嘀咕,大将军来云阳是何意? 他哪里知道,此刻的寒云在马车里看着韦弦发花痴,哪管外面是什么情况。 张出尘问道“小将军,如此阵仗是要去往何处?” “回……夫人,云阳令此去韦家庄子参加春播仪式?我等受校尉命令,前去维持秩序,留守保护种子。” 李靖虽不懂农作,大致也知道,朝中礼部、工部、司农寺都是在正月举行春耕祭神农,怎,云阳二月中还有春播仪式,心里想去看看。 “你让兵卒留下两匹马。我俩跟随后面来。”李靖安排了一下。 他和夫人是通过驿站马车而来云阳,并未带有马匹和马车,也未带任何下人。 “麾下明白。”宝琳过去安排了一下,下来两名兵卒步行,把马匹留下。韦安石上了寒云的马车,人马继续前进。 有不少好奇的百姓也跟在后面,就去看看县公如此大的阵仗到底何事? 韦家庄子今日春播并未传出,城里很多人并不知道,倒是那些村子里的人知道了,早早去了韦家庄子。 还未出城门,寒云发现跟随的百姓越来越多,干脆让差役扯着嗓子喊,韦家庄子今日春播,百姓可自行前往观看。 瞬间人越聚越多,云阳四富商得到消息,也安排马车跟上,就连钱万贯都忍着屁股上的疼痛,趴在马车上,他一定要去亲眼看看八千贯砸下去的作物。 当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向韦家庄子而来,贾茂、李春、公输恒三人惊得差点吓掉了下巴,不就是自家庄子的一个提前春播,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 已经可以赶上春耕祭神农的场面了,可惜今年春耕云阳百姓一盘散沙,没了地方官的主持,整个春耕祭神农冷冷清清,大多百姓都躲在家里盘算着屈指可数的粮食发愁。 李春感慨一句“吾民等来了好官,吾众之幸。” “同感。”贾茂和公输恒附和道。 三人迎上,寒云是地方官,这场庄子的春播就由他主持。 三人觉得只是个小小的春播,也没太准备什么,连个高台、香炉都未搭建。 寒云不在乎这些,他本来就是无神论者,不过入乡随俗,庄子春播比不上春耕祭神农,也要有场面。 韦安石和韦弦惊奇发现,寒云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圆筒,由树皮缝制而成,一头小一头大。 若不是拿着电子喇叭太惊艳不好解释,寒云真想弄来电子喇叭,给大家放一首洒水车之歌先。 寒云爬上庄子那块熟悉的石墩,站直了身体,差不多在场人员都能看见他。 身下县衙的差役,齐齐笔直站立,当真是威风凛凛。熊大、伍战这些汉子,都觉得今日胸肌都突涨几分,看人的眼光都是扫射状,威严而凌厉。 寒云也未曾想到今日来了如此多的人,从他的视线看下去,密密麻麻都是人头晃动,却都安安静静,纷纷抬头看着他。 这里面有见过他的百姓,有听过他事迹的百姓,也有对他完全陌生的百姓。在稍远一点马车聚集的地方,寒云甚至看见了不少的待字闺中女子,带着丫鬟陪同家人一并到来。 也许是云阳的百姓压抑太久了,才让这场庄子里的春播有如此大的影响。 寒云就在万众瞩目下,发表了令大唐朝堂震惊的演讲词——“重农说”。 第60章 重农说 “乡亲们,大家好。本县乃云阳令寒云,幸哉见证韦家庄子春播。” 一个开场白,除了已经听过乡亲们三字的人外,纷纷躁动起来,好奇特的称呼,可,为何听上去那么亲近,如同亲人般的称呼。 “农业者,吾人生存之本也。民之衣食系乎农,国之强弱亦系乎农,世间一切之所需,无不赖乎农焉。” “国之农业发达者,其国强;国之农业颓废者,其国弱。无农则田野荒芜,百物不产,夫百物既不产,将何以供吾人之衣食乎?是则,农业之关系于国,不亦大哉?而今之人,往往贱视夫农。农者,露体涂足,栉风沐雨,终岁营营,不得一饱。” “农业不进步,不破旧,遂致百物日就缺少,供不足以应求。于是米珠薪桂,尺布百钱,生计日窘。贫民饔飧不给,衣褐不完,无以为生,沦为流民或为盗寇,不可胜数。则不重农之祸,直至四海困穷,而有亡国之惨焉。可不惧哉?” “治下之民聪明材力,提倡之,改良之,安见不放异彩也?今,欲策富强之计,必先重农,其后授之田,良种勤耕,俾使地无遗利,土无弃材,富国之术,其在兹乎?” 寒云讲完,场下一片寂静,何曾有官员如此在公开场合坦言而对,直批农贱之祸。 李靖夫妇不敢相信,这就是之前调查出来的那个花天酒地,靠捐钱得到官身的寒云,还是那个百官推出的背锅之人吗? 李靖回想自从寒云上任云阳后朝中发生的大事,猛然察觉,陛下封赏贞观犁,青云带回的战马套,还听说户部得到的太子新算学,全都来自云阳。 “夫君,难道我们看走眼了。”张出尘低头对李靖说道。 之前她对韦安石满意的很,不过今天亲眼看见寒云,感觉此子也不是那么不堪,有点动摇了。 “看看再说,此时下定论太早。”李靖毕竟老道,选女婿就如同战场布阵,每一步都要看清楚,不能被一时的表象迷惑。 虽然李靖对韦安石也有好感,总觉得此子缺点什么,从表象上看韦安石一切都完美,但细细想来,两人相比,如同沙漠行军,粮食与珠玉。 韦安石像一颗完美的珠玉,而寒云似粮食,从李靖的角度来看,明显粮食更重要。 韦安石听完寒云的话,皱了一下眉头,他有点动摇了,韦家和寒云合作,到底是锦上添花,还是引狼入室。他听出,寒云的胸怀绝不是单单在一个云阳县。 再回头一看韦弦,发现她的双眼流露出的神态,几乎接近于崇拜。这让他很不爽,以前在京城文人圈里,他礼让五姓子弟几分,是考虑到家族的利益。 如今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也让他产生了威胁感,而边上还有一个对他一脸崇拜的韦家一房的实际控制人。他不得不想到更多了。 寒云接过熊大递来的水杯,喝上一口清泉,润了润嗓子,拿起他的大喇叭继续说道“借今日之势,本县宣布,韦家庄子的新粮食作物和雇佣模式,向全县农夫之家推广。” “官田雇农者,人耕十亩,月钱一百文,十五岁至五十五岁者,男女不限;自田者,将田租给县衙,符合耕种粮食的田地,租粮每亩一石。亦可再耕者,仍旧人耕十亩,月钱一百文,十五岁至五十五岁者,男女不限。”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那些外地村子赶来看热闹的农夫顿时不淡定了。 自己耕作哪有如此多的租粮,若是再被县衙雇佣岂不是每月还有一百文,家里的婆姨,年满十五岁的孩子都能上,不敢想,一年下来是怎样的光景。 事情还没完,寒云又宣布一件大事 “本县宣布,官营云阳供销,正式成立,凡我县百姓,粮皆由其收购,价随平粮,亦向我县百姓售卖粮食,价随平粮。其后云阳供销将为我县农夫之家,提供绿菜之种,家禽之苗,牲畜之幼,种养之成后,皆由云阳供销现钱回购。生产者无需运输,云阳供销上户收购。” “同时,云阳供销向我县雇佣非农者,或农夫之家富裕劳动力,无论男女,明日起县衙报名。” “本县的话讲完了。贾先生可准备好了。” 贾茂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准备妥当。 “好,接下来的下播就由贾先生主持,本县观之。”寒云说完爬下石墩。 这个爬石墩的动作和之前的伟岸形象形成强烈的对比,在韦安石看来似乎很好笑,但在百姓看来,心里热乎,县公乃是性情中人。 远远的一个小坡上,一名劲装女子骑马看着远处的一切。虽然她听不见寒云说了什么,但是每每看见百姓在欢呼,便知道他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混蛋寒云。”女子暗自骂了一句,策马而去。 李靖似乎想明白了,暗自惊呼“此子大才,原来往昔所做之事皆为布局,就为了今日之效果。不,或许今日之事也是此子布局。很像老夫啊,通观全局,谋定而动,招招要害,步步抢先,最后一举定胜负。” 忽然想起一件事,催促着夫人“我等速去见青云,取回订婚书。别让青云走错,误了终身。” “咦!夫君是看上寒云了,那韦家郎君怎么办?我看也不差。”张出尘觉得自家的女儿是个宝,还愁没人要吗? “哎,夫人啊,你没见寒云身边那女子吗?若是青云慢了一步,你就等着后悔吧。”李靖着急了。 “夫君,你怕是忘记青云的性格了,若非关系到家族生死,她的婚事怕只能由她自己定了。”张出尘提醒一句。 “我们给他点拨点拨总行了吧。”李靖说完,带着张出尘离开,免得被认出来。 就在两人离开后,贾茂举起手中的旗子,挥舞了三下,响起了震天的鼓声,鼓声停,上千人扯起嗓子吼起来“下地了……” 哗啦啦,千人按照分区,各自走到负责的田地边,每个人手中提着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玉米种子。 各处的旗子挥舞起来,代表人员到位,直到最后一处的旗子挥舞起来。贾茂把手中的大旗递给公输恒“你来,你的力气大。” “谢了,贾兄。”公输恒高高举起旗子用力挥舞,大喊一声“下种了……” 所有的旗子挥舞起来,播种的农夫拿着一尺的标尺,卡着一尺的株距,一个窝两粒,整齐按照节奏开始播种。 边上有参观之人看着新奇,纷纷找人问,这是种什么啊?有知道的答曰,此物乃玉米,今日播下,五月底收获,听说亩产过两石。 啊,这么快收割,还能到两石的产量。 除了几个人知道实际产量外,对外都是宣称亩产两石有余,至于余多少,就看汉字的博大精深了。 第61章 女儿,婚书在否? 李靖夫妇骑着战马自顾往城北的右威卫军营而去。一路上还能看见闻讯赶往韦家庄子的百姓。 张出尘不禁问了李靖一句“那小子治理地方还有过人之处。如此而为,不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李靖想起陛下召见他时的所讲之话,再看看今日寒云之表现,云阳之新态,不过短短半月,不得不佩服陛下看人之准。 此时的李靖当真是被太上皇李渊弄怕了,进而也担心李世民给他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当初他去告密李渊起兵造反,李渊要杀他,后李世民所救,又被李渊从李世民幕僚中调走,领兵时至少两次李渊动了杀心. 当年和萧铣对峙江东的时候,李渊当真怀疑他不轨,派了特使去军中杀他。 历史上,李靖灭了东突厥被人密告谋反,打败吐蕃十万大军后又被人密告谋反,不得不说明李渊和李世民两位皇帝多少都透露过对李靖的忌惮,否则怎会有小人敢在大捷之后密告李靖谋反呢? 最关键是,李靖在朝中,李渊老臣不待见,秦王旧属不待见,世家官员不待见,身处高位,帮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靖是一个出色的军事家,却不是一个高明的政治家,若非遇见李世民这样的皇帝,怕难善终。 听见夫人说出此话,李靖或多或少又想起自己走过的路。 两人说着说着,到了宝琳告知的军营位置。 李靖策马停下,皱眉一看,还是我大唐右威卫的军营吗? 没有围栏,没有营门,军旗也是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虽然自己没有专门教导青云军营的设置,可长安的右威卫大营她可是熟悉的很,而且给的兵法书上也有专门的军营搭建章节,想青云不可能犯这些低级错误才对。 “夫君,前面可就是青云的军营,看着怎么不像呢?”张出尘也看出问题,她虽然不善兵事,军营应该啥样还是知道的。 “看军旗应该是。这孩子怎会把军营搭建成这样?就算不在前线,也不该如此不堪。”李靖打算进去看看原因。 靠近一点,总算看见军营里面有人,除了卸去兵甲的兵卒还有一群百姓,似乎在搞修建。 “什么人?右威卫军营也敢闯?”李靖边上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两名未穿兵甲的兵卒,上前拦住两人。 待两个小兵卒看清两人后,瞬间愣住,脑子飞快旋转,大将军怎么来了? “麾下见过大将军。”小兵卒赶紧致礼。 【简单说一下唐军军制。唐代中央军十六卫,除去左右监门卫和左右千牛卫外,其余十二卫,各领40至60府的府兵。一卫总兵力平均在五万人左右。位于长安城的十二卫常备军,每卫人,即一军的编制,由统领的府兵轮流常驻。其余麾下府兵则留在原地,参加生产和训练,战时听调。】 “此地可是右威卫云阳驻军营地?”李靖问道。若不是看见右威卫的苍乌旗,他还真不敢确定。 兵卒答曰“回大将军,此地正是右威卫云阳驻军营地。” 两人一听,驻马而下。李靖虽然一头迷惑,也知道,非军情不得在营中骑马。 “带我去军务大帐。”李靖将两匹战马交给一名兵卒说道。 片刻后,李靖夫妇进了军务大帐,一眼就看见背对她们的一个背影,正是女儿青云。 因是大将军亲来,兵卒没有大将军的命令也不敢私自提前通报校尉。 李青云心情正烦躁,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又未听帐外兵卒通报,顿生怒火,转身正欲呵斥,一看是双亲。 “父亲,母亲怎到女儿营中了?”李青云悄悄抹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快步而下迎接双亲。 张出尘看着她的双眼,好奇问道“你这是哭过?谁能惹得我家青云落泪。” 张出尘的暴脾气出来了,又补充一句“可是那三个小子。” 她口中的三小子,便是宝琳、处默和怀玉。在军中,也只有三人够分量可以和女儿扳扳手腕。 “哪有人能欺负到女儿,是刚才风沙吹进了眼睛,女儿正在擦洗。”李青云只能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李靖倒是没有注意女儿的表情,而是快速环顾帐内一圈,最后被一幅超大的画卷吸引住,几步上前,口中自言自语“云阳右威卫驻军军营规划图” 虽然他对这几个字的字体和写法感到惊讶,但不是重点,他是武将,不会无聊去研究书法,而是将目光落在全图之上。 一边看,一边称赞“妙啊!此等布防适合长期驻扎,若是长安的右威卫大营能如此,的确是驻军和训练的好场地。” “青云,这是你来云阳几天弄出来的?” 李青云赶紧走向父亲,免得母亲追问眼睛的事。 “女儿哪有此等本领,这种军营布局,女儿也是第一次看见,细细研究了一天,觉得极为合理。” “军营乱糟糟的,就是在按照此布局在修建?兵部和户部能给两百人的军营批这么大的度支?不对啊,大将军府从未收到你的度支书笺。” 李靖大致看完了规划图,这笔花费,兵部和户部肯定不会答应,而他的大将军府也没有这么多钱财。 “哎!”李青云叹了一口气,把军营修建的由来从头说起。 “又是云阳令?看不出来这小子竟然也懂兵事。还知问你是否需要设置警戒塔和烽火台。了不得啊。”李靖顿时有把寒云收入军中的想法。 “昨日听得客栈掌柜提及,有富商送钱至县衙,看来青云提及的千贯便是由此而来。夫君,我俩昨日当真错怪了他。” 张出尘刚说完,想起韦安石也出现在云阳,不知道女儿是否见过,又问道“那京兆韦家族长嫡孙也在云阳,青云可见过?” “他?女儿见过,男生女相,女儿不喜,娘勿再提此事。”李青云赶紧摇了摇头。 张出尘又问道“云阳令身边的年轻女子是何人?你可知道?” “她……”李青云突然卡住了,不知道为啥现在想起韦弦就心里怪怪的“她叫韦弦,京兆韦氏云阳一房嫡女,身边还有一个庶出的四岁幼弟叫韦坚。” 李靖记起陛下在朝堂上封赏云阳韦家一事,搭话说道“原来她们便是韦思言的儿女。韦坚小小年纪也得了一个县男的爵位。为父觉得此事与云阳令有也关系。” 李青云现在不想讨论寒云和韦弦的事,赶紧岔开话题,问道“父亲此来是私访还是公干?” “为父向陛下告假五日,专程来云阳看看你。”李靖捋了捋胡须,露出神秘的笑容,“另外也去拜访一位老友,云蒙书院的山长。” 李青云一听有点不满,抱怨道“父亲还是不放心女儿的军务。” “你爹哪是不放心你的军务,是不放心你的婚姻大事。你给娘说说,你可拿回了答婚书。若已拿回,韦安石正好在云阳,你俩倒是可以熟悉熟悉。” 张出尘见李靖老是不说出此行的真正目的,心里着急,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娘说的对,前日你兄长回家,问及你的婚姻大事。” 李靖的儿子李德謇在将作监为官,一点没有遗传到双亲的长处,倒是对工匠之术颇感兴趣。 历史上,李德赛官至将作监将作少匠(理解为后世的高级工程师),从四品下,继承了李靖的世封。 “兄长不在将作监好好做官,老是问妹妹这等事,真是的。”李青云想起古灵精怪的兄长,从小都是被自己欺负,一天到晚就玩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张出尘看了看账外,示意李靖看着别让人进来,拉着李青云坐到一边,低声问道“那小子可否把答婚书退还,有没有提什么条件?” 李靖也是郁闷,堂堂右威卫大将军,被夫人安排去守营帐,几步靠近帐门,回头看着李青云,想听听她怎么说。 “女儿……初来云阳,还未有机会单独见他,而且……”李青云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搞得张出尘恼火,直言道“而且什么,你怎么也变成你爹那样了。说话慢悠悠,从不把话说完、说透。” 张出尘的话没错,她是倒追李靖,逼得李靖亲口答应,两人才成事。 “女儿上次急着回家,把带身上的寒家订婚书弄丢了,现在女儿也不知怎去和他提及此事。” 李青云编出一个极为合理的理由。女家想退婚,至少把男方送来的订婚书和彩礼双倍退回吧。 “这……”张出尘一时无语,转念一想不对,按女儿的脾气,她要是存心想退婚的话,都敢拔刀架在寒云脖子上,逼他亲笔写下退婚,怎么会因为弄丢了订婚书而有所顾忌。 “青云,娘看你有点不对劲。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给娘说说,谁要是让我家青云受了委屈,娘饶不了他。” “爹,娘,只要别逼着女儿成亲,这事就让女儿来处理,可好?要是让外人知道了,爹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 李靖想了一下,只要还未退婚,女儿的事反而不急。此去会一会老友,请他周旋周旋,估计就差不多了。 李靖朝中无队友,身后又没有世家的支持,那就抱紧陛下的大腿吧,既然陛下有意撮合寒云和青云,李靖也乐得愿意。 第62章 爷孙对话 但说韦安石看完春播后,对寒云能控制云阳韦家的五千亩田地不再有任何怀疑,进而向寒云和韦弦提出告辞,快马返回长安,他要第一时间亲自向族长爷爷汇报云阳之事。 身在长安城的韦康已收到安石来信。看完后,深有体会,惊叹于寒云的大手笔,竟能以一衙之力授全县百姓之钱。 换成韦家,别说那些与韦家毫无关系的百姓,就算是韦家自己的仆役和佃农,他韦康也自认做不到,不是他不愿做,而是韦家的财力不足于长久。 可,寒云又是如何做到长久而不枯? 韦康打开安石送来的两袋玉米,一袋如金黄色面粉,一袋如粟米粒。老道的他大致猜到便是这种粮食。 至于安石来信提到的预付钱财,粗算竟然高达一万五千七百五十贯,让他震惊不已。 倒不是说他韦家拿不出来,而是寒云直言只要铜钱,不要绢帛,一时之间凑齐万五贯的铜钱还真有点难。 寒云为何不要绢帛? 一来,唐初虽然认可绢帛等同于铜钱,但是一匹绢帛折价才三百文。显然三百文比一匹绢帛更便于存放和携带。 二来,交易一千文以上,亦令钱物兼用,违者科罪。那是开元二十二年十月六日后的事【出自《唐会要》卷八十九】。 三来,寒云来至后世,知道绢帛这玩意儿,一旦纺织技术突破,就会严重贬值,而他就要干这事。 四来,一堆的绢帛堆放在牢房,岂不是发霉腐烂了。 韦康正在寻思着接下来如何应招,管家前来说道“主家,小郎君回来了。” “安石回来了,让他来见我。”韦康双眼一亮,本来寄予厚望的嫡长子能接手族长之位,可惜年纪轻轻不幸病故,由此韦康才亲自教导时年不过三岁的韦安石。 说起来,在韦康的后辈之中,他和韦安石的感情最为深厚。 “孙儿见过爷爷。”韦安石一来便见了一个晚辈礼,在他的心目中,爷爷比父亲和母亲都要亲,毕竟他是韦康从小一手带大的。 “安石已寄回家书,带回粮食样品,为何今日又匆忙而回?” 韦安石便把今日午前看见的韦家庄子春播一事详细说来。 “你是说云阳令,不但在万众面前宣布租用全县的农田,还宣布云阳供销官营独家买卖云阳粮食?” “确实如此,当时刑部尚书李靖也在场,料云阳令做不了假。” 综合韦安石今日所讲,韦康顿觉解开了昨日迷惑之处。 他昨日迷惑一,如此大张旗鼓在云阳助农兴商,难道不怕农夫之家丢了田地,丢了预士之额。 如今看来,原来云阳令将生产和售卖分离了。 凡云阳农夫之家,只需事粮食耕作和食品加工,而收购和售卖则交给了云阳富商和京兆韦家。 还用一个官营身份的云阳供销统筹一切,将各个环节掌控在手。 【简单解释一下,《唐六典》卷三辨天下之四人,使各专其业凡习学文武者为士,肆力耕桑者为农,功作贸易者为工,屠沽兴贩者为商。(工、商皆谓家专其业以求利者;其织饪、组紃之类,非也。)工、商之家不得预于士,食禄之人不得夺下人之利。】 【意思就是农夫自己生产粮食或者把粮食再加工为食品卖出,不以商论。自然就不用怕农籍变商籍了。】 迷惑二,云阳令就不怕韦家或者其他世家直接去田里收购吗? 如今看来,他把农夫都变成了云阳供销的佃农,而且还是给租粮和月钱的佃农,哪个世家又能从农夫手中买到粮食呢? 更绝的是云阳供销这个统购统销,粮食买卖的时候它就是商,统筹安排的时候它就是官。 “绝,太绝了,云阳令绝非常人,能如此控制全县粮食生产,普天之下,怕找不到一个县令能有如此魄力和胆识了。” 韦康想通这点,拍案叫绝,不过他并未说出,而是想听听韦安石的见解。 “安石,你说说你的看法和决定。” 韦安石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到爷爷定有如此一问,早已思考成熟,挺起胸膛,不快不慢说道 “定购五万石,合六十三万斗,全磨粉,得五十万斗有余,斗价二十五文进,四十文出,得差利四百四十万文有余,利可达四千贯。若一半粉,一半粒,利可更高。” 停顿一下,想起还有本钱未说,又提及“用本一万五千七百五十贯,年回两万贯,孙儿觉得,此买卖可行。此为其一。” 卫康对安石的算学向来满意,并不怀疑他的计算,而是希望听到他说出其他的,于是搭了一句“其利尚可,其二为何?” 韦安石道“其二。韦家售卖玉米,所用不过自家人手,自家工坊,自家商铺,并无额外之本。所谓本家本行,不会出意外纰漏。云阳令曾言,无论粮价如何,均可保我差价最低斗十文,故而,价高利多,价低不亏,可谓稳赚不赔。” “其三。长安城人口总有恒定。韦家若年年售出五万石的粮食,或更多,必然压制五姓家之粮,此消彼长,过得几年,怕他们售卖粟米的心都没了。彼时,定会贱卖京兆田地,正是韦家大举兼收之时。其受太上皇之恩而蚕食京兆韦家之地,当全数吐出。” 韦安石此话如一拳重重打在韦康胸口,当初韦家政治投机失败,在京兆之地连连被五姓世家蚕食,迫于太上皇的缘故,韦家只能退而求全。 今,陛下登基,削减皇家宗亲爵位,收回封地,又因五姓支持隐太子而迁怒其身,处处限制其壮大,正是韦家重新崛起的好机会,韦康怎能看不见。 奈何,五姓不但势大,还彼此联姻,已连成一体,韦家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今,倘若能借云阳之势,在粮食上予以反击,正是时候。 韦康见安石久久不语,想来定是已道出所有,点了点头,心中还是有一点遗憾,这孩子不及弱冠之龄,能看到此三步,也算是韦家中的佼佼者,可惜最为关键一步未曾想到。 “安石所言,深得我意,不知此去云阳,可知四方和云阳令关系如何?” 韦康此话如同南辕北辙,本讨论商道,突然一个掉头,讨论起男女之情,着实让韦安石有点反应不及。 “据孙儿观察,云阳令对四方的爱慕之心就差没写在脸上了。” 韦康一愣,这话说的,感觉云阳令就是一个好色之徒一般。 “四方对云阳令又是何意?” 韦安石想起了今日春播,韦弦听完那一番开场白后的表情,哪还有云蒙才女的高冷与矜持,叹了一口气“哎!我看四方妹妹也是心生仰慕,中意的很吧。” 听此一说,韦康大为欢喜,如今韦弦双亲均亡,血亲长辈又窥伺其家田地,早就不和,应是他这个族长爷爷主持韦弦婚嫁的大好时候。 若是让韦弦嫁给云阳令,岂不是将他绑在了韦家。 韦康正为自己的想法暗自得意之事,未料韦安石说了一句“爷爷此话是想将四方嫁与云阳令吧?孙儿认为此路未必能行。” “又是为何,难道那云阳令已娶妻?”若是如此,韦康是要考虑几分,堂堂韦家的才女怎能嫁人为妾。说出去,韦家都要被五姓笑话。 “我看那云阳令倒是未曾娶妻,只是爷爷忘记了陛下封赏了四方其弟韦坚为县男了吗?如今以云阳令之名望,断然不会入赘韦家。若是四方嫁出,其幼弟又如何能守住五千亩田地?若是四方带着幼弟嫁入寒家,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一个县男跟着姐姐入了夫家。” 嘶,韦康一愣,当初以陛下册封云阳韦家为荣,如今想起岂不是给韦弦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此事暂且放下,那云阳令身边可还有合意女子?”韦康担心五姓用此招收拢寒云。 “女子?”韦安石想到了李青云。 要说寒云身边还有经常出现的般配女子,李青云算一个,可两人明显不对付,断然不会的。李青云可是自己看上的女子。 “应该没了。” “哦。安石先去往你二叔处,看看韦家钱库,盘算下云阳令要求的预付铜钱如何筹集。” 第63章 两人有鬼 韦安石告辞后,来到二叔韦仁基处。 韦康正妻两子一女,大郎韦仁寿,可惜名字取得好,却从小体弱多病,有了儿子韦安石三年后病故。 二郎韦仁基,有商贾之才,缺全局之观,不堪族长之能,管理韦家的商贸和钱库。 大女韦珪,现李世民的贵妃。【注古人儿女各自排序,故女儿老三,称大女。】 韦安石进得韦家钱库找到正在盘点钱财的二叔,见礼后说明来意。 韦康有意培养韦安石为下一任家族掌舵之人,族人并无异议,是故,韦仁基虽为长辈,也对韦安石客客气气。 “难得安石前来钱库,二叔给你细细说来。”韦仁基此话本无其他意思,可在韦安石听来就有几重意思了。 一是,你作为族长接班人,却常不来过问韦家家资;二是,钱库还是二叔说了算。 “安石只是最近受爷爷之命去了云阳,谈得一笔买卖,一来需要一笔铜钱,二来和二叔商议,往后此买卖也是交由二叔打理,毕竟韦家人都知晓,论商贾之道,唯二叔首尔。” 韦安石一句话打消了韦仁基的猜忌,还顺带捧了他一把。 果然,韦仁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呵呵一笑“二叔此话并无他意,不知需调用多少铜钱,又是何买卖?” “一次调出万五贯,需全铜钱,二叔觉得可办到?” 韦仁基一听,倒吸一口冷气,这事换在五年前,也许不算大事,可如今韦家在京兆各地的买卖受到五姓的冲击,流水明显降低。 “何买卖需调用如此之多的铜钱?” “粮食。”韦安石简单把玉米粮食的事说了一遍,他也搞不懂,此事爷爷为何事先不给二叔透风。 韦仁基只是简单想了一下,没做任何反驳,而是极快应下“若需全部铜钱,的确有点麻烦,不过我可以降低各店铺的流水,削减江南和山东粮食的采购,再从钱庄调回部分铜钱,想来凑出万五贯还是可行的,三天之内,定能凑足。” 在韦仁基的脑子里有一本账,韦家有多少买卖,多少店铺,一年需采购多少物资,有多少流水,各处存钱多少,都是一清二楚。 或许正因为他专精数字,而忽略了人情世故,朝堂争锋,商战谋略,才让韦康认为其并非族长最佳人选,而将韦家的商贾买卖和钱库交给他管理。 韦家出售的粮食一部分来自自家的田地,一部分由江南和山东之地购入,两地购入皆为精米和麦子。 既然玉米能卖到超过精米,接近白面的价格,获利还高,韦仁基没有道理还从江南和山东采购粮食。 两人话语间,韦安石的眼光被钱架上的一个金锁吸引,忍不住拿到手里把玩“这东西倒是少见,做得如此精巧,为何有被撬过的痕迹,莫不要换到了赃物。” 韦仁基看了看金锁,他清楚记得此物的来历,解释道“此物乃十余日前长安钱庄兑换而得,金锁刚好一两,成色足,换铜六千二百五十文,说起来还是钱庄赚了。” “金锁上有撬痕,钱庄掌柜也质疑过,若是赃物定要报官,结果你猜如何?” 韦安石摇了摇头,放下了金锁,他猜不到。 韦仁基接着说“兑换之人本就是县衙差役,解释说乃是县令所给,要求兑换成铜钱。来人还出示了县衙的差役腰牌,并在钱庄留下了姓名和住址。这才兑换了铜钱。” 韦安石有点好奇,这种鸳鸯款式的金锁,只可能是定亲双方用于锁婚书盒的玩意儿,想那长安令和万年令都快入土的人,还玩得这么花吗?而且两县令也不像是缺铜钱的主。 “可知是何处的差役和县令?” “留下的名字是云阳县衙差役熊大、熊二。”这事韦仁基当初也觉得奇怪,亲自过问过,也查看了登记册。 “啊!”韦安石马上反应过来,立马一把又从钱架上拿下金锁,仔细观看,这才发现在锁底刻有,李寒两姓之好,六个小字。 他本就天资聪慧,瞬间想到了寒云和李青云,还有李靖夫妇出现在云阳,顿觉脑袋一晕,差点没站稳。 手中之物,竟是李家和寒家婚书盒上的鸳鸯金锁。 察觉自己失态,韦安石稳定了一下情绪,说道“二叔,安石见此物甚喜,安石的月钱就用此物代替,可否让我先拿走。” “也不是什么难事,安石留个条子,二叔按六千二百五十钱抵扣即可。” 韦安石每月固定月钱八千文,相当于后世一个月的零花钱三万二千元,也算符合他的身份和地位。韦仁基负责核算家族每个人的月钱,自然能处理。 “小侄谢过二叔,待拿到爷爷的条子后,便来提取万五贯铜钱。只是如此多的铜钱运往云阳,是否安全?要不分三天,每天五千贯。” 韦仁基大喜,忙答道“如此甚好。” 韦安石的心已不在这笔买卖上,而是意中人竟然和寒云有婚约在身,这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从韦弦的口中已经知道一些寒云的家世,怎么都不可能和李靖家发生关联才对,难道仅仅是两家都是雍州三原县人氏的缘故? 想到此处,陡然升起一个想法,办好了调取铜钱的手续后,找了一个返回云阳的托辞,骑马直奔三原县而去。 身在云阳的寒云万万没想到,当初让熊大和熊二拿去兑换铜钱的婚书盒金锁,竟然阴差阳错落到了韦安石的手里,而且这小子还根据各种线索准确推测出他和李青云有婚约。 若不是韦安石中意李青云,恐怕他会将金锁送回,当一个人情,显然此刻的韦安石毫无半分此意。 他就想知道两人到底何意,从他见到李青云的表现来看,似乎她并不愿,那就是寒云赖着想抱上李靖的大腿,故而李青云和他不对付,而李靖夫妇所来也许也是为了此事。 寒云回衙的路上一直纳闷,但凡他想在马车内偷瞄一眼韦弦,总能撞上韦弦看他的目光,后来索性不再偷偷摸摸,直直盯着韦弦,未想到,韦弦一点躲避的意思都无,反而搞得他有点尴尬。 “我知道我的眼圈还是黑的,可也不用如此直勾勾盯着我吧。”寒云想起是不是韦弦看着他被李青云又打肿的眼圈好奇。 “云峰固然黑着眼圈有点可笑,但比起今日之一番言辞,还不足让四方盯着你看。” 寒云这才明白,是自己今日的高谈阔论吸引了这妮子,果然能吸引才女的只能是才学。 “一时感慨而已。说穿了,就是鼓舞百姓好好耕田。否则今年大家都得饿肚子,我这个县令运气好丢官,运气不好掉脑袋。你还取笑我。” “啊,如此严重,那是四方的错。大唐州县过千,吃不饱的地方多了去,也没见陛下砍了谁的脑袋,唯独云峰特殊,难道是云峰所言之背锅?” “你是不懂官场那一套。自古如此,但凡祸事,必是小官之责;好事,必是大官领导有方。” 要不是看着治下的百姓受苦,打心眼里,寒云还真不把大唐的官当一回事。当然也是对后世的遭遇不服气,打算干出一番成就。 “你不用担心,若是出事定到不了你这里。你给全县的百姓发了月钱,就此一项,陛下就应该奖赏你。”寒云似乎想起什么,怕韦弦也怕了,没了掌管云阳供销的胆。 韦弦不语,低下头,心中默默念叨“我是这么想的吗?你怎能如此看我。” 看着趴在腿上睡觉的韦坚,寒云也清楚,今日之后,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往向前。希望李世民如史书记载般开明,至少在长孙皇后还在的时候,别让我失望。 第64章 县公,县衙被包围了 一场韦家庄子的春播,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席卷整个云阳县,各地村庄相互奔告,但凡沾亲沾故的人都被告知。 而其中最为开心的莫过于云阳四富商,县公如此高调宣布,他们预付的八千贯铜钱就稳了。 之前四人看不见县公收了铜钱的动作,如今一看,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孙有财简单给了一个推算的数据,全县五万亩,产出粮食十万石,得粮一百二十六万斗,利差五文,都有六千三百贯,若是差利十文,便有万二贯了。 听县公今日的意思,云阳供销不但卖出云阳的粮食,也负责向云阳的百姓出售粮食。如此一来一往,获利更多,还仅仅是一个粮食。 若是此刻四人知道,玉米的亩产是十石以上,而且下半年还有亩产三十石的土豆、四十石的红薯,几个村里联合产出的猪肉、腊肉,推广小农经济后产出的绿菜、水果都要他四人负责统购统批,恐怕钱万贯忍着屁股上的痛都要起来歌舞一曲。 李贵呵呵一笑,有点自豪“我们几位也算不上大善之人,说起来万贯兄前些日子还得罪了县公,何德何能县公如此恩惠。我定要给祖上多上几柱香,好好感谢祖宗的庇护。” 赵守全看了李贵一眼,也想不通这家伙直来直往的,心里完全藏不住话,居然也能发财。 “我看李兄,不应该感谢祖宗,倒是应该感谢韦公和县公才对。今日听的县公一席话,以往我等不算善人,今后跟着县公必须是善人而且还只能是大善人。” 其他三人一听,均迷惑不解看着赵守全,齐齐问道“为何?” “所谓权势压富贵,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钱财本身外之物,多少够用就行,多了留在家里,反而惹得无端的窥伺,引来祸端。” “县公凭什么要给我们泼天的机会,不是云阳能叫出名的富商就我四人,而是庆幸以往在韦公的教导下,我四人并未做过天怒人怨的恶事。” “所以万贯,上次那种掳人之事,千万不可再犯,三位手下之人也要管束好。今后多多跟着县公做善事,路才会越走越宽。” 赵守全敲了敲桌子,算是给钱万贯一个警告,也是对其他二人的敲打。 三人顿时明白,齐齐顿首曰“谢赵兄提醒。” ………… 一大早,熊大就听见衙门外闹哄哄的,不过没人敲鸣冤鼓,他也不当一回事,自从县公来后,街上的路人越来越多,经常入夜还能遇见一些奔走于街道的路人。 照例由伍战训练完毕,熊大领着几名差役打开县衙大门,顿时吓了一大跳,什么情况,衙门外黑压压的全是人。 这是要来抢县衙的钱库吗? 熊大赶紧吹响集合哨声,哗啦哗啦,二十几个身穿防爆服的差役齐齐挡住县衙大门,熊大甚至在考虑要不是去右威卫大营求救了。 “都想干什么,一大早围着县衙。”熊大见百姓虽多,却没有人带头向里冲,而是让出他们出来的位置。 “差官,我等均是来报名的。昨日县公不是说家有田地可以租给县衙,而且愿意给县衙耕地的今日报名吗?” 陈文信也出来,他记得昨日县公的确宣布了此事,可回衙后就一直在和韦娘子商议事情,也没有给他们交代今日如何处理。 想着县公的起床气,现在全县衙除了韦娘子和韦小县男外,谁都不敢去叩县公寝房的门。 陈文信爬到大门石墩上,示意大伙儿先安静。看着没有尾的人群,后面的人还不断向前挤,想到一处,大声喊道“来人中可有城中坊正、城外村正。” “有的,有的。”来人有人举起了手。 “坊正和村正上前。”陈文信喊道,转头又安排两名差役去县学堂请孔博士、孙助教还有学堂的学子,带着文房四宝,竹简前来。 “各自坊正和村正把你们的人分好。等下按坊和村登记。” 此言一出,那些坊正和村正没来得百姓有点着急了。有几个性子急的干脆跑回去找人,今日抬也要抬来。 云阳城中共四坊,分别是东坊、西坊、南坊和北坊,共有四千余人;村有五十个,大一点村有七八百人,小一点两三百人。 也就是说有四个坊正,五十个村正。 等人的时间里,陈文信又安排差役找来五十四个木牌,用朱砂分别写上各坊和各村的名字,他以往负责誊抄卷宗,现又身兼主簿之职,早就将这些名字熟记于胸。 如此一番后,才将大门口的人群按照各自的坊名和村名排好。 此刻,寒云也大摇大摆出来了,一看,行啊,云阳县的百姓还知道排队。 再一看县衙的围墙上挂着几十个木牌,才恍然大悟。看着陈文信的安排,心里也是佩服。 想想后世,要是遇见这等事,岂能是几个人能处理好的。 最奇特的是,有好几个村的前面还躺着一个老头,想来是被村民抬来的村正,年老体弱,只能躺着了。 这种场面简直亮瞎了寒云的双眼。 伍战踮起脚,看了一番,放下心来,上河村的一个没来,自然阿爹也没来。 他可是知道县公要把上河村打造成养殖大村,今后全村发展肥猪养殖和饲料加工的。 咱就别来凑种粮食的热闹了。 那边又来了一批人,是孔博士带来的二十名学堂学子。 本来云阳县的学生定额是二十人,刚上任时只有五名学生,短短半月居然又收满了学生,此番刚上早课便被请来县衙帮忙。 随行的两名差役抬着一个大木箱,里面全是学生练字用的竹简。纸张贵,平时练字都是用竹简。 陈文信见县公出来,赶紧迎上,正要解释一番,不料寒云大手一挥“这事你做得很好,很到位,继续。本县今日陪韦娘子返回书院一趟,帮她把东西搬到县衙来。” 寒云这话说一半,其实是书院学生回家准备国子监和国子学入学考试了,书院也就放假了,他是去帮韦弦把书院的衣物用品搬到县衙来。 让陈文信和熊大一干人听来,就是韦娘子要正式入住县衙后院。纷纷露出怪异的表情,想象县公成亲的样子。 陈文信得到鼓励,浑身上下都是劲,赶紧分好学生的工作,分批开始登记,根据县公的要求,记录名字、性别、年龄、户籍、家资等级,家中劳动力总数,特长。一片竹简两面正好记完。 寒云见一切有序,回衙吃了早饭,叫上熊二,带着养猪三雄朱戒、孙空和沙净,两辆马车,摇摇晃晃去往云蒙书院。 而早些时候,李靖夫妇已经动身去往了书院,拜会云蒙书院山长傅奕。 第65章 上河村的规划 此去云蒙书院,两个目的,先去韦家庄子叫上贾茂,让他看看上河村的养猪。 在寒云的心中,计划将上河村打造成养猪基地,负责猪的扩繁,然后再推广到全县其他村庄饲养肥猪。 上次经过上河村就发现,此地平地极少,多为坡地和碎石地,种植粮食算不上好田,搞养殖倒是一个好地方。 最关键,上河村的村民有养猪的习惯,在大唐非常少见。 至于云蒙山,地势、气候、日照简直就是一个上佳的茶园。可惜云阳的百姓没有种茶的习惯。要说大唐种茶哪里强,向南看向剑南道【今四川】。 寒云突然发觉他好忙,太多的后世农业科技需要推广,太多的新品种需要培育。 到了韦家庄子,见到贾茂知道,昨日一天人均播种三亩,今日熟练一些可到四亩。五千亩全部播种完毕,大约三到五天。 寒云知道玉米播种后七天内便可出苗,其后越长越快。至于具体的防病虫、补肥、浇水等措施,在给贾茂的技术手册上写的一清二楚,寒云相信贾茂比他更懂。 寒云见一直在田边检查播种的贾茂问了一句“先生,有一事需你与我同去。今日可否能离开一日?” 说实话,古代的农业专家和庄稼汉比他后世调研见到的尽心尽力多了,毕竟古代的百姓都靠田地里的粮食生存。 “县公有事请说,这里有庄子的佃农带着,那些前来学习的农夫大可放心。”贾茂轻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看着已经完成快四成的播种,感到一丝欣慰。 每年都是这些农活,耕地、播种、施肥、除草、浇水,不知为啥,今年干得特别有劲。 “那就好。本县请先生随同去往上河村,共同谋划在该村搞养猪。”寒云知道大唐的农业专家可是种养、酿造样样都会。 贾茂万万没想到,县公刚开始种植玉米粮食,突然又开始搞起了养猪,那玩意儿怎么说呢? 产仔母猪难养,养不好,一年能下一窝就谢天谢地了,还特能吃。小猪只要能活下来,养大就相对容易多了,只是没有足够的粮食,单凭猪草喂养长得慢点。 古代养猪没有后世的科学精准养猪和生产线养猪概念,可以严格控制母猪的怀孕、产仔,以及仔猪的存活率。后世一头白母猪一年达到2.2胎,存活二十头左右的小猪。 寒云在后世调研养猪时知道,后世的白猪【常见两种,一种叫dly三元杂交,一种叫pic五元杂交】从生下到出栏【90到100公斤之间】需一百六十八天。 上河村饲养的是中国黑猪,和白猪相比,具有产仔多,适应力、生存力和抗病强,肉质好,肥膘厚的优点,至少在唐代肥膘厚绝对是优点。 就是料肉转化低,生长缓慢,从生下到出栏大约需要两百多天。按后世的饲养成本,不炒作一点概念,提高售价,养黑猪就是一个字,亏,养很多黑猪就是四个字,血本无归。 但是大唐的土地不算钱,环保不收费,人工低,猪草随便割,待玉米价同粟米后,便可以考虑用玉米制造饲料,规模化养猪就不是问题。 至于猪肉价格,寒云一点不怀疑大唐的肉食价格,一头一百四十斤左右【折合后世约90公斤,出栏重量】的毛猪,卖上四、五百文钱一点问题没有。三头猪的售价就等于大唐一户农家年均收入。 【《太平广记》记载“唐龙朔元年,怀州有人至潞州市猪,至怀州卖。有一特猪,潞州三百钱,买向至怀州,卖与屠家,得六百钱。”龙朔元年和贞观元年的粮价相同,均是斗米五文。】 寒云需要解决在云阳推广规模养猪的仔猪来源,所以他把目光看向了上河村,准备搞一个种猪场,专门生产仔猪。 寒云第二个目的,是想说动傅奕能不能别搞高考培训班了,帮忙完善一下云阳县的教育体系。 在寒云的设想中,孔博士的县学堂就如同后世的高中。 寒云需要完善蒙学、职教体系,那些进不了县学堂,参加不了秋闱的学生,至少可以分散到云阳各处需要学识和技术的岗位上去。 比如商人和工匠的子弟,而且他还打算扩招女子学生。 对于第二个目的,寒云心里没底,不知道傅奕这个老头会不会暴走。 远远的,熊二看见村口站列着一大群人,看起来像是迎接县公。 寒云昨日在韦家庄子的一番表演,彻底打开了他在云阳的知名度。 还没到村口,村正伍魁带着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早早等候着。至于伍魁是如何知道寒云来了上河村,那就要问问这里的人以前做什么的了。 马车过来,伍魁赶紧上前候着,见到身穿青色官服的寒云下车,鞠躬见礼,恭敬说道“上河村村正伍魁领全村五十三户村民恭迎县公。” 寒云回礼后说道“上河村不愧在皇宫干过禁卫,不但提前知晓本县前来,迎接的队形都是如此整齐,本县实在是佩服的很。” 伍魁一愣,本能回头一看,身后的五十三户人家都按照各户为单位排列整齐,心中不禁苦笑一下,这还不是当初刚来云阳的时候,怕被当地之人驱赶,大家仍旧保持军武训练留下的习惯。 队列之中,除去伍战带去县衙的十四人外,还剩下一批年轻人,一看就是军武之人,站姿挺拔,目光坚毅,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县公说笑了,那都是前隋的事了,现如今上河村都是大唐的子民。”伍魁赶紧圆场一番,想想上河村距离长安也就二十多里,有这么一批不受大唐军制管辖的猛男,也不算一件安心的事。 寒云呵呵一笑“伍村正多虑了,本县当真是心中欢喜的很。强身护村,强军护国,没有一点问题。今日所有人都在,本县正好有话说。” “县公请。”伍魁手一挥,迎接的人群散开一条通路。 伍魁前方领路,寒云跟着,来到村中三岔路口的一棵大槐树下,树下搭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木台。 看起来似乎是村里举办重大节庆的地方。 寒云当仁不让,他是这里最大的官,几步跨上木台,开始他的表演。 “本县前些日子曾经从此地而过,便觉上河村与众不同,今日一见,令本县大开眼界。本县有几个问题先问问,看看你们是否如本县所想?” 台下众人纷纷议论,都在猜测县公会提什么问题。贾茂有了预感,多半是和养猪有关。 “本县第一个问题,谁家所养之猪,一年能产两胎?”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母猪一年能产两胎,可那玩意儿不是和人一样吗?不是说能怀上就一定能怀上,也要看运气嘛。 场下有人小声说道“我记得朱家的猪就经常产两胎。” 寒云看着朱戒,这小子已经跑去和他婆姨在一起了。离开村子去县衙当差已经有十多天了,还是第一次回家,趁此机会赶紧和自家婆姨热乎热乎。 “本县听见有人说朱家,可是上河村养猪第一的朱戒家?” 伍魁答曰“正是。” “哦,朱戒你和本县说说,为啥你家的猪就能一年两胎。” 寒云大致明白了,这里面涉及到一些羞于启齿的话,故而朱戒不好四处宣扬,倒不是他想隐瞒养猪技术。 “看你一个粗汉子,还怕这些,县公都问出口了,你还羞羞答答的。”说话的是朱戒的婆姨高兰。 “哦,你说说呢?”寒云没想到一个女子还有胆魄出来说这些。 寒云并非轻浮之人,而是要养好母猪,必须了解这些基本的科学知识。 第66章 县公你来俺村养猪吧 高兰提起胸膛,前跨一步,清了清嗓子,清晰答道“俺叫高兰,是朱戒的婆姨。俺只知道母猪发春就赶紧配种。” “哈哈哈,感情嫂子整天都盯着母猪发春啊。”众人哈哈大笑,这些都是老熟人了,毫无轻薄和讽刺之意,大伙儿更多是当成一个开心的笑话来笑。 “去去去,你才整天发春。”高兰虽然是妇人,却有乡下人的直爽,知道这些人故意曲解她的话,忍不住回击两句。 朱戒拉了拉婆姨的衣袖,心中郁闷,今后兄弟们有笑他的话题了。 倒是韦弦听见,脸红一圈。果然有些话对文人的刺激远大于平常百姓。 她看着寒云的表情,非常肯定他定是知道其中的关键,难道他当真还会养猪。 贾茂一听,双眼一亮,说县公懂种粮食,他不觉奇怪。大唐的地方官大多都懂点粮食的种植,若是说到懂养猪,那就凤毛麟角了。 很明显,县公第一句就问到了养猪的关键。 寒云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儿安静,接着说道“朱家嫂子所言不差,要保证母猪年产两胎,就要时刻关注母猪的发春期,一旦错过,就错过了月余。此为养猪第一关键技术。” 这种问题点到为止即可,再详细讲下去,不知道会不会降低韦弦对他的印象,毕竟后面就是配种、受孕等等一系列技术了。 “下一个问题,谁家知道养猪分为几个阶段?”寒云又问道。 嘶,不光村民吃惊,连贾茂都吃惊了,养猪还分阶段,还是几个?不就是生下来养到肥吗? 寒云见场下无人回答,也知道了,后世科学分段饲养在大唐还没有开始。 “第一个阶段叫哺乳期,仔猪生下的头一个月;第二个阶段叫哺乳留栏期,十天;第三个阶段叫保育期,五十天;第四个阶段叫生长育肥期,一百二十天,此时肥猪长大至一百四十斤以上,即可出栏宰杀或出售。” 嘶,众人倒吸一口气,听听县公所言,似乎比俺们还会养猪啊。 贾茂却在计算县公提到的各个阶段日期,累计两百一十天,好像是那么一回事啊。县公是怎么把每个阶段说的那么准确呢? 寒云也是唏嘘,幸好后世调研过一个黑猪养猪场,这些数据就是这样来的,他根据大唐的养殖技术和饲料水平,增加了一点育肥期。 “呵呵呵,其实养肥猪就一句话多吃、多睡,少动,不打架,不生病。猪圈通风、防寒,搞好卫生。” 嘶,村民又是一阵惊讶,多吃、多睡俺们都知道,县公你要猪圈搞好卫生是要闹哪样啊,圈养猪自古不就是又臭又脏吗? 朱戒突然想起县公曾经说过,在猪圈挖一个坑,一半在圈内,一半在圈外,上面搭木板留缝,定期冲洗。原来是这个意思。 “今日来主要是给大伙儿宣布一件事。”寒云说出那一套养猪技术目的就是让这些村民产生崇拜感,才能相信他后面所言。 一听县公有事宣布,大伙儿顿时来了精神,昨日县公在韦家庄子一说宣布大事,结果全县的佃农和农夫之家从此有了一百文的月钱。 “本县决定把上河村建设成云阳肥猪养殖基地。存栏母猪两百头,年产仔猪四千头,向其他村庄每年提供三千头三十斤重的猪仔,本村育肥一千头。每户每年收入不低于一万文。” 啊、扑通、啪叽,惊讶声,摔地声,村民都懵了,每户年入万文是什么概念,家家都是大唐的富农。往年村里还没有哪家年入超过千文的。 按照寒云后世的调研,这种存栏两百头的集约化养殖场,算小型养殖场。如果按照生产线技术养殖,也就需要十多个人。 当然大唐的养猪还需要割猪草,可能人多一点,百人肯定是够了,而且妇人和孩童都能参加。 “我就问,你们跟不跟着本县干。” “干,俺们都跟着县公干。”无他,之前寒云一番养猪新技术已经把这些人震得六神无主。 “好,第二件事,我会在上河村抽调精壮男子,成立物运行,隶属云阳供销,专职货物看护和运送。受雇者领月钱和红利。” 众人又开始议论,之前县公不是说要在村里搞养猪吗?都把男子抽调了,那么多猪怎么养? “大伙儿无需担心,养猪就村里的妇人和孩童就可以了。村里的男子跟着本县出去,再挣一笔收入,岂不是更好。” 啊,又是一阵的惊讶声,按县公的意思,村里每户都有精壮男子,那就不是仅仅年入万文了。 有人问道“也有村里去当差的那种装备吗?”他们昨日在韦家庄子见过,一身的防爆装,羡慕的不行。 “必须的。可能还更好。”寒云回答的非常肯定。 “我们干。”那些没被抽调到县衙的精壮男子纷纷吼起来,终于轮到俺们了,县公没有忘记我们啊。 “朱戒。”寒云喊道。 “卑职在。”朱戒立刻出列,站立在寒云面前。 “你协助伍村正,统计人数。”寒云说完走下木台,来到伍魁面前。 从第一眼看见伍魁起,寒云就清楚找到了理想的物运行掌柜。 “伍村正,本县诚心邀请你加入云阳供销,担任物运行掌柜。这是一个按照军武标准组建的护送运输队,参加人员仍属农籍。” 寒云这句话隐藏的意思就是,我看中你领兵的能力,看上你上河村的前隋禁卫了。 伍魁作为前隋的一名禁军校尉,带兵护送是他的强项,但是他不懂带领大伙儿致富。 十年来,全村上下虽没有饿死一个人,但是家家穷的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那种。 以至于九年来,全村人口增长缓慢,别村的女子谁愿意嫁过来啊。村里男子所娶之妻大多都是救回的流民女子。 伍魁身躯一震,万万没想到县公还能看上他这个四十多岁的粗汉子。 “卑职尊听县公命令。”说完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庄重的军武之礼。 “好好好,你等以心待本县,本县必以心待你等。”寒云看着这群威武的汉子,心中感慨,穿越而来第一次有了安全感,我寒云也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了。 他瞬间想到后世的各种特种装备,对讲机、电击棍、合金刀、催泪瓦斯、闪光弹、无人机、防爆盾牌、防刺服、复合弓、单兵电台。 至于枪械军火,他知道后世的寒云没有路子,也就不想了。 他还需要马匹,马车。说起驮马,大唐当属南诏马,也就是后世常说的西南马。 《新唐书·南诏传》亦载“越赕之西有荐草,产善马,世称‘越赕骏’。始生若羔,岁中,细莎縻之,饮以米渖,七年可御,日驰数百里。” 特点是体型小,善走山路。身体结构良好,肌腱发达,蹄质坚实。善于爬山越岭,可驮运货物一百五十斤以上,日行百里。关键这马特容易饲养,无需太大的草地。 大唐的战马很贵,一匹合格的战马价值超万文;但是驮马就便宜了,普遍在五千文以下。就寒云每月卖给阿拉丁的胡椒便能买到一百匹驮马。 还有一个关键问题,驮马不受兵部限制。只要有钱,寒云就能使劲买。 但是你要是想用凉州马或者突厥马与西南马混血,对不起,生下来的马就受兵部管理。 办完物运行的招募,寒云又给了贾茂一本黑猪养殖手册,说道“烦劳先生,按照手册之要求,在上河村选址,那两百头母猪集中饲养。我让朱戒配合你。” “属下定尽力办理。”贾茂接过手册的手都在颤抖,且不说这种手册的内容是什么,就凭手册的纸张和书写都让他惊为天人。 上一次县公给了一本玉米种植手册,如今又来一本黑猪养殖手册,贾茂有点怀疑自己这么多年是不是白学了,看看县公出手全是农家宝书。 第67章 躲不过了,必须对诗 告别上河村后,寒云踏上去往云蒙山的路。 和上次相比,多了美人相伴,心情自然又是不同。今日看见的景色都妖娆了几分,但凡有点颜色的,都是光彩夺目。 所以那句话是对的风景好不好看,取决钱包的厚薄和陪伴之人颜值的高低。 寒云心情大好,一想恰逢花朝节,不禁吟诗一首 “空山独自抱芳心,只恨年年鲜采寻。携入学舍含笑语,真香宁致久销沉。” 两人步行在山中青石路上,熊二等三人识趣,在后面远远跟着,隐约听得县公吟诗,熊二问了问孙空和沙净两人“刚才是县公在吟诗吗?” “应该是。”两人回答,他们也不是文人,不太懂这些,只是从读出的句子判断可能是。 “我咋听出县公想采花呢?” “俺们也觉得县公想采花了。” 三人讨论着,总觉得怪怪的,县公你没事采什么花嘛。 韦弦听寒云作诗,心里挺高兴,可,此诗配上此景此人,咋那么露骨呢? “云峰既然以花朝节为题作诗,四方也曾作了一首五古,名曰落花,可惜只作出前四句,一直未曾想到合适的后四句,云峰有兴趣帮帮四方补全吗?” 韦弦故意说道,她一直认为寒云的文才不输她,正好借此机会试试他的诗词。 “啊!”寒云心中叫苦,有点玩脱了,此时却又不知如何答复,就听见四方吟出了五古诗的前四句 “人言百花中,桃杏挺芳丛。时逢春日暖,花开满树红。自谓得其美,锦绣笑柏松。劲风从东起,枝干尽皆空。” 嘶,果真五古,寒云想着这妮子想表达什么呢? 前四句就是说桃花、杏花漂亮,笑松柏,来了一阵大风,全被吹落在地。倒是符合诗名落花。 韦弦吟完,抿笑看着寒云,就等着他的后四句。 “这有何难,听我吟来。”寒云一甩袖笼,摆出一点古人文风姿态,开口吟出 “朝为拂云花,暮为委地葱。不知有后患,何可怨天公?安得护花铃,不使风雨攻?寄言立身者,弗恃一时功。” “好,云峰后四句,折转诗意,道出人生道理。”韦弦瞬间明白后四句的意思,来了兴趣,又言 “四方还有一首花朝节的诗,请云峰接下句。花朝无雨漫寻花,隔岸青山树影斜。” 寒云一愣,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和才女比才学,气氛都到了,硬着头皮也要上,于是指着前方的书院接上“行到书院逢指点,阴阴一坞近人家。” 韦弦兴趣大增,又道“还是花朝节,请云峰接下句。练水溪边踏踏歌,风光荡漾送天和。” “呵呵,我接韦家庄子的春播农耕,听好了。长鑱一柄寻春去,移得云根十本多。” 韦弦一指前方的书院,吟出前句“松林绕院遍山隅,满谷涛声无日天。” 寒云微微一笑接上下句“他日凌云成大木,始知培植有功夫。” “云峰,诗钟。上句袅娜只缘多秀骨。” “四方,且听下句坚刚毕竟羡虚心。” “哈哈哈”,“呵呵呵”,两人开怀而笑。 倒是后面的三人一脸懵,摇了摇头,当真文人的世界俺们不懂。 再入云蒙书院,穿官服、携美人,风光无限。 走近大门一看,上次赠书院的偶句已然挂上,顿觉书院气场都强了几分。 “山长称赞云峰此句妙不可言。至于赠送给山长的那句,可是挂于书房正堂之中哦。” 韦弦称赞一句,能和寒云山中漫步对诗,乃人生一大幸事。 此刻的她还沉浸在幸福之中,此番风景正是意中所愿,没想到今日云峰陪得她回书院而成真。 自门口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带有笑意“今日一早,山雀鸣朝歌,山涧映彩虹,原来是云峰和四方回来了。” 转而出来的正是云蒙书院的山长傅奕,身后还有两人,却是李靖夫妇。 “药师,你方才不是问及此句和书房之句出自何人吗?这不,就在面前,云阳令寒云,寒云峰。” 李靖一愣,方才问及此事,傅奕并未回答,而是说当见到本人方说,这就遇上了。 “云峰啊,这位是老夫的好友,当朝刑部尚书,右威卫大将军李靖,李药师。另侧之人乃是我大唐奇女子,李老友的张夫人。” 傅奕话是这么说,他一个文官又如何与李靖成了好友呢?其实不然,两人并无太多交集。 只因当年李渊派去江东下旨要杀李靖的特使便是傅奕,那次才是两人第一次有所交集。 而后傅奕发觉李靖按兵不动,并非心生反意,是在等待最佳战机,以最小的代价获取胜利。 于是他便抗旨向李渊上谏,解释了一切,李靖才算逃过一死。事后,李靖也就认了傅奕这么一个好友。 但两人毕竟文武不相通,一直以来两人并无任何来往。 如今当初的太子和秦王之争已落下帷幕,加之傅奕亦辞去官职,归隐山林,授业解惑,今日两人才算真正见面交流。 所以,之前一开始傅奕根本不知道李青云乃是李靖之女,后来根据她领兵的风格才推测而出,至于李寒两家的婚约更是无从知晓。 “下官云阳令寒云见过李尚书。”寒云只是从七品下的县令,比三品尚书低了无数级,只能按礼拜见。 “云阳令无需多礼,老夫既然是私访,便不应官职论。老夫虚长年岁,称呼你字,你称李世伯即可。” 寒云一愣,这老头不按常理出牌啊,前些日子不是还逼着我退婚吗?今天态度咋这么好。 “额,晚辈寒云见过李世伯,张伯母。”寒云赶紧改口,对方无论官位、年岁、名声都比自己大,顺着来较好。 “嗯,世侄乖巧。”此话出自张出尘。 自从李靖给她分析了寒云和韦安石后,她就把寒云也算作一个有力的女婿候选人。 女儿的脾气她知道,给她多准备一些备选总是好的。 傅奕又介绍了韦弦,倒是张出尘多看了几眼。 论容貌,和青云不分伯仲,明显感觉出两人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那日春播见此女在寒云身边,今日巧遇也在寒云身边,夫君所言有理,青云的事还是早些说透的好。 若是她不中意寒云,那就赶紧转向韦安石,免得都落空,青云一晃可就十八岁了。 韦弦从李靖和张出尘看寒云的眼神中察觉到一点异样,特别是世伯、伯母的叫法,俨然就是中意寒云的意思嘛,否则一个三品尚书何须和七品县令套近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李青云。 “果然。”从女人的直觉来说,韦弦第一次见到寒云和李青云见面就隐约察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虽然后面两人见面不是动嘴就是动手,似乎每次矛盾后,很快就会被新的矛盾冲淡。 说起来就是这么奇怪,两人越有矛盾,反而越走越近。 就像自己和寒云,当初知道他有非君子之想,设法避开,没想到越躲避,走得越近。 “山长,李尚书,张夫人,学院放假,四方先去房间收拾行李搬去县衙暂住,先行告辞。”不知为何,她不经意就说出了搬去县衙暂住几个字,而且说得特别清晰。 寒云见李靖夫妇露出疑惑的表情,解释一句“今日云峰前来,一来看望山长,二来帮四方搬运行李。” “哦,原来如此。”李靖回答的心不在焉,却在思考,青云到底怎么一回事? 在他看来,青云若是同意这门婚事,寒云还不屁颠屁颠凑上来;若是不同意,又怎么扭扭捏捏的,完全不是青云的行事风格。 第68章 老丈人逼婚 寒云最初理解李靖夫妇来云阳应该是看望李青云。 历史记载李靖和魏征一样的嘛,一个贞观武孤臣,一个贞观文孤臣,没想到他竟然和傅奕还是好友。 一文一武成为好友,在贞观不多见。 场面一度尴尬,李靖来的主要目的是请傅奕周旋一下青云和寒云的事,可,当事人之一就在面前,话就不好说出口了。 寒云来是想找傅奕改行,别再搞什么补习班了,李靖在,他又不好说出口了。 傅奕看着寒云,知道这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绝不是仅仅帮韦弦搬运物件那么简单。 而韦弦的反应更加奇怪,按理说也要陪着接待完李靖夫妇才对,除非自己示意她回避,毕竟她也算书院的主人。 傅奕眼珠一转,暗想“今日有意思。” 李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首先打破了尴尬,想着直面寒云,和他聊聊,也算从正面了解他,于是说道“老夫见过军营规划图,听青云提及乃云峰的手笔。” “是晚辈所为。”寒云不太担心李靖提军营布局的问题,若是问及,他还能从后世的建筑设计学,卫生防疫学方面给他讲讲相关的科学知识。 就怕他问那幅画是怎么画出来的。寒云总不能告诉他,是用电脑制图,喷绘打印的吧? 显然寒云错估了军事和文学在李靖心目中的地位,李靖的关注点都在军营布局的合理化上,对于画卷的纸张和制作,压根没有兴趣。 “青云带回的战马套和骑兵弩,也是你的手笔?” “是晚辈所为。”这个寒云没啥需要撒谎的。 他当初给李青云说起不要提及他,只是想向李世民传达一个信息,他不需要这些功绩。 而且寒云非常清楚,凭李世民的聪明才智,很快会想到他。 还有一点,李靖作为李青云的父亲,都不相信是他自己的女儿弄出的,寒云就更没有必要在李靖面前,非要把这件事推在李青云头上,至于那三宝就更不可能了。 “如此说来,韦家进献的贞观犁也是你所为?” “韦公留下的笔记所记,晚辈只是整理制作出来。” 贞观犁寒云还是留了一点心眼,因为贞观犁本就是唐人改进,直接说韦公改进不算违和。 “太子的新算法也是你教授的?” 李靖就像一个问题宝宝,连续问了几个问题,都是这段时间朝中发生的大事。 “是晚辈所讲,太子殿下聪慧举一反三,掌握后便能运用了。” 寒云说讲,而非教是有原因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太子的授业老师。 “但凡他人,任一功绩都足以光耀门楣。而你集齐为一身,却不争不显不露,着实让老夫看不懂了。” 李靖捋了捋胡须,用审视的眼光看着寒云。 “李世伯,想你领兵打仗之威天下闻名,然,你在朝堂之中也是不争不显不露,其实我们的目的一样,你说对不?” 寒云在后世的历史记载资料中,详细分析过李靖此人。 一生没有败绩的军人,每一仗都打得云淡风轻,算计到敌人的每一步,总是用最少的代价取得胜利。 和他打仗截然不同的就数李世民,每一仗都打得波澜壮阔,心悬一线,千骑救隋帝、三千破十万,五骑戏世充。 换成李靖绝不会打这种冒险的仗。 傅奕在一边听得眯起了眼,此子果然大才盘盘。 回想自己也是一腔抱负,却因朝堂不和愤然退隐,可,此子却懂迎难而上,破浪前进,关键他的每一步都无懈可击。 也许在韦弦、李青云小辈之人看来,寒云把云阳带到这一步,似乎并未遇见什么巨大的阻力和困难。 但是傅奕知道,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作出的成绩已经令满朝宰相都汗颜,更别说那些和寒云一样的地方官了。 看似一路顺利,风平浪静,其实是暗流、礁石都被他不动声色躲开了。 张出尘对这些谈话毫无兴趣,她反而对韦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告辞一句后,径直去往韦弦的住处。 聪明的傅奕瞬间想到了李青云,想来这三个小辈是有故事的。 留下的两人在傅奕的领路下,来到了书院后的一处山涧,此地有瀑布自山峰而下,溅起阵阵水雾,阳光照耀下,可见彩虹。 “老夫有想不明白的事,便喜欢在此处。迎面吹山风,竖耳听水声,有些事便想明白了。”傅奕指着山涧平台石上的一处石桌“我三人在此静心品茶。此茶还是四方送来,她可说是你的宝贝。” 寒云一看,卧槽,不就是书房里的绿茶吗?上次韦弦喝过一次后,说喜欢,寒云给了她一盒。 没想到这妮子送了一些到这里来。早知道今日就带一点来,那玩意儿在后世便宜的很,送给文人骚客当属首选。 “晚辈的错,早该给山长送一些来。”寒云赶紧解释一句。 “呵呵,老夫可没有怪罪的意思,你送老夫的连环画可奇妙的很。就是那些简单的字,老夫看着有点头疼。” 傅奕说完又对李靖说道“药师,你别傻站着了,来品尝一下云峰的宝贝茶。” 李靖叹了一口气,心中有点堵,拿起茶杯轻品一口。 咦,这种感觉怎么说,如果用打仗来比喻茶汤和此茶。 茶汤好比把辅兵都编入了战斗序列排兵布阵,看起来人多,却严重削弱战斗力。 此茶如同为战斗精准计算的兵力,多一人则盈,少一人则亏,不多不少,刚好。 “妙!妙不可言。”李靖又品下一口,似乎心中没有那么堵了。 “药师如今心境平缓,当可以好好和云峰聊聊,我去韦弦处看看,是否需要帮忙。” 傅奕怎看不出李靖私下有话想和寒云讲。 看着傅奕离去的背影,寒云越发对这个自称精通道术的大儒感兴趣了。 李靖起身背对寒云,看向山涧瀑布,开口说道“老夫也就开门见山,你和青云的婚约,你是怎么打算的?” 寒云郁闷,古人都喜欢背对人说话的吗? 问题是答婚书都退还给李青云了,按说两家已无婚约关系,如今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两家的婚约,晚辈一直不知。李校尉那日来县衙提出退婚,晚辈才知此事。”那一天的事寒云永远记得,刚穿越过来,就有人拿着刀威胁他,要送他进宫当差。 李靖转过身,像是做了什么很大的决定,放轻了语气讲起了婚约的由来。 原来李靖当年带兵路过雍州三原县,恰遇兵匪抢劫寒家,便出手相救。 武德八年为避开隐太子和秦王相争,才找到寒松,让他配合做了一个假婚约,两人口头约定双方可随时解除婚约。 谁知寒松去世前,想着自己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以后无依无靠,而此时的李靖已身为行军总管,军中大佬,于是故意瞒下此事,只是告知他满了十八岁打开锦盒。 寒松已去世,李靖和他的口头约定自然就失效,这份婚约反而成了寒云和李青云的约束,也就是说李青云已经占了正妻的位置。 不管在之前还是在之后,寒云娶进的女子,大唐都只认是妾。 当然李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女儿并未告诉他拿回了答婚书,两家的婚约已经解除。 “原来这样啊,我看见答婚书的时候,一直奇怪,寒家怎能攀上当今尚书家。” 寒云这话并无其他意思,完全是从门当户对这个角度来表达对这份婚约的疑惑之处。 可,李靖听来就变了,感情这小子在怪他嫌穷爱富,利用完了,就一脚踹开寒家。 不过,此时李靖本就有心撮合两人,一听反而心升喜意,微微一笑 “不管过去如何,总是李家理亏。你和青云都到了婚配年岁,老夫倒是想问问你,何时迎娶我家青云入门?” “啥?”寒云大呼而出,就差一点跳起来。李青云这虎妞,一言不合就动手拔刀,关键她真打,谁特么敢娶回家? 别说现在两人没有婚约了,就算有婚约也不干。 李靖对寒云的表现很好奇,看不出这小子是同意还是拒绝。 第69章 这么好忽悠 寒云稳定了一下心绪,回头看了看入院小门,他可不想此时韦弦出现听见。 本来那妮子就顾虑颇多,要是再知道当今三品大员,刑部尚书逼自己和他的女儿成亲,那还不得躲开自己远远的。 “李世伯,我想你误会了,如今我和令爱已无婚约,寒家的订婚书已被令爱送还,同时取走了李家的答婚书。我的意思,李世伯明白吗?” 李靖一愣,顿时呆了,久久不知如何搭话。突然他像明白了什么,着急问道“何时之事?” 他想着是不是昨日他和青云见面后,青云才去向寒云提及此事,可,转念一想,这里面不对啊,青云不是说订婚书已经遗失了吗? 两人究竟谁在说谎呢? “令爱来云阳驻军的第一天。如今寒家的订婚书还在县衙。”寒云答道。 听此一说,李靖瞬间明白了,青云撒谎了,寒家的订婚书压根没丢,她也拿回了答婚书,可为什么要撒谎呢? 李靖想起见到女儿时她奇怪的表现,难道青云退婚后又喜欢上这小子了。 想想也对,青云自幼不喜欢文弱的男子,会不会是这小子送了战马套、骑兵弩,改兵营,或许还有对云阳的治理,改变了她的想法,青云后悔了,才会撒谎。 李靖此刻无比尴尬,完全不知如何接下面的话。看这小子的表现对青云一点意思都没有。 李靖终于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面对敌人千军万马的时候,他都没有如此举棋不定,心神不宁过。 此时传来张出尘的声音“夫君,你们寻得一个好地方啊。” 张出尘的出现算是给李靖解了围,赶紧起身迎上,这事可不能在这里让夫人知道,否则凭她的脾气,说不定当场就会暴打寒云一顿。 “此处风景虽好,可惜雾气太重,不宜久留。我陪夫人去书院走走。”说完也不顾寒云,自顾拉着夫人走回书院,留下寒云在风中凌乱。 李靖只想到一件事,赶紧回长安,再和夫人商议此事,否则寒云难逃一顿暴打。 “哎呀,夫人,为夫突然记起,今日刑部有一件案子需要核准,那是陛下亲自过问的案子,耽搁不得,我们告辞返回长安,下次再来。” 张出尘虽觉事出突然,但夫君朝中事务为大,也只能悻悻而归。 待寒云一脸懵回到书院的时候,李靖夫妇已经离开。 寒云也不太放心上,想着也算和李靖说清了此事,从此单身无忧无虑多好。 想起了韦弦美人儿,跳着就去找她。 不对,他停下脚步,难道不该先找山长吗? 正想找个书院仆役问问山长身在何处,便见傅奕从书院大门送走李靖夫妇后返回。 另一边,韦弦也收拾好了,熊二等人抱着几个小箱子出来。 只是傅奕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傅奕自然知道李靖突然告辞,绝不是什么刑部有案子需要核批,朝中程序他还是知道的,尚书告假,侍郎负责办理就行。 定是李靖和寒云两人单独说了什么话,让他来此的本意都未道出,便提前告辞。 按说,李靖虽官居刑部尚书,可云阳又没有什么大案子发生,断然不是案子的事。 另外李靖右威卫大将军的身份就更和寒云不沾边了。 排除这些交集外,就只有一种可能,李青云。 想到这里,他不禁看了看韦弦,要说给韦弦找一个能托付的夫君,寒云绝对是目前唯一一个他傅奕看中的人。 看看这段时间两人形影不离,小宝欢喜寒云的样子,傅奕都在准备吃婚席的礼物了。 若是横插一个李青云进来,岂不是委屈了韦弦。凭如今云阳韦家的地位,断然比不了李家。 “云峰,此番找老夫还有其他事吗?” 寒云清咳一声,先恭恭敬敬一礼,而后说道“晚辈此来,想请山长帮忙,实现晚辈学有所教的意愿。” “哦,云峰详说。”傅奕找了一个石凳坐下,指了指身边,让寒云坐过来详细说说。 一炷香后,傅奕听懂了,这小子要在云阳县广开学堂,让适龄孩童都来读书,再根据各自的特长分流,能科举的去考科举,会技能的去做各行,啥都不行的,起码能识字,以后县衙的公告至少能看懂。 按寒云的话说便是,他要先扫盲,再选材,因材施教、人尽其能。 看着寒云和韦弦两人眼巴巴看着自己,傅奕哈哈一笑,回答的非常干脆“老夫同意了。” “山长同意了?”两人大喜。 寒云完全没想到傅奕如此好忽悠,他已经做好傅奕暴走的准备,没想到这老头,张口就同意了。 “不过……”傅奕看了看韦弦,本来他是想说让寒云娶了韦弦为条件,转念一想,韦弦心结没有解开前,这事不好说,于是换成了“老夫就两个条件,你同意,老夫今日便关了书院,带着这帮人下山帮你。” “山长,条件你尽管提,别说两个,两百个都行。”有傅奕和云蒙书院的一干助教加入,师资力量就有了。 “呵呵呵,大话不要说在前面。条件一四方送来的茶叶,你得给老夫管够。” 寒云一听,这算哪门子条件,要不是怕吓到你,我可以给你堆满一屋。 “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我还有好几种口感的,保管山长满意。” “你小子,还藏着这么多好东西啊。”傅奕拍了拍寒云的脑袋,就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怜爱。 “还有一个条件呢?”寒云问道,他怕古人喜欢提一些稀奇古怪的条件。 “四方必须来帮我,但是老夫没地方给她住了,你得管她的衣食住行。” 寒云心中的喜悦已不能用惊喜来表达,就差没跳起来抱着傅奕狠狠亲一口,山长这招暗度陈仓太妙了。 “完全没问题,四方一辈子的衣食住行,我都管了,还有小宝。” 寒云想都不用想,立刻答应。送上门的美人儿不要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山长……,四方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和小宝。”韦弦有点尴尬,感觉山长把自己嫁出去一般,她也是好强的女子。 “哈哈哈,四方话不要先说满。只是这个书院是老夫一生的心血,终究有点舍不得啊。” 傅奕留念的眼光环顾一圈,他记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山长不用感慨,书院自有它的用处,过几年这里可是大唐的高等学府。” 寒云心中已经把云蒙书院定位成后世的大学,只是此时没有合格的生源而已。 “比国子监、国子学、弘文馆还好的学府吗?”傅奕两眼一亮,被寒云这句话吸引了。 寒云点了点头,非常肯定答曰“集百家之所长,培养实用型人才。” “好,老夫拭目以待。” “还得请山长和书院的助教稍等一段时间,待晚辈把学堂弄好了再下山。期间可以先考虑一下教学内容,编写一套教学课本。另外请山长给我一份书院的用度名录,晚辈将其纳入县衙的度支中。” 说完,寒云从随身包里拿出一本书,书名《唐语注音教材》。 这本教材是后世重新修订成繁体字版,用楷书字体打印装订而成。 寒云就用了普通话版本,他就是想统一大唐的官话为普通话,否则以后大唐领土外延,没有统一的国家语言也是麻烦事。 大家都说地方口音,在后世都不可想象,更别说大唐了。 后世的大唐文化咨询工作室已经针对寒云的计划进行了扩编,招募了涉及相关行业的大学毕业生。 这些员工的任务就是配合寒云的需要,将后世的资料重新编订为大唐版。 虽然这些员工对工作迷惑不解,但是老板工资到位,福利多多,假期多多,谁还会说三道四呢? 第70章 先从认字开始 “云峰此为何书,似乎和你传授的阿拉伯数字有点像,都是弯弯曲曲的符号。” 韦弦接过注音教材和傅奕交流道。 “这些叫字音,这些叫字韵。”寒云简单讲述了一下。也就是现代拼音的声母、韵母和声调。 傅奕和韦弦都看出,拿出的这本注音教材其意取自《说文解字》,但是明显更简单和更易推广。 两人看着寒云不知怎么说,要说他是圣人,似乎太年轻了。 用二十六个符号组成四十七个字音,再用四个简单的横、撇、弯钩、捺四笔组成字韵,如此便能自学字之读音。 寒云提议“山长,你看能不能根据这个注音,把说文解字重新编订。两书配合,识字方便许多。” “妙啊!妙不可言。云峰,你是如何想到这些的?老夫佩服万分。天下之人当尊称你一声先生。” 完了,韦弦的双眼又开始冒小星星了。 随后,傅奕又想起一事说道“只是书院要做如此多的书籍,纸张花费可不低,书院也没有那么多人来誊抄书籍。” 寒云想到了改进造纸术和脚踏式机械印刷机。但,不是现在关注的问题,他只需要傅奕修订出一本即可。 “只需山长修订一本,其他的,晚辈有办法。”寒云压下了造纸术改进的事,这东西日后他用提醒的方式让傅奕搞明白,然后名正言顺就安在他头上了。 “云峰,你这些注音读出来的字不对啊。”韦弦试着用几个注音读字,发现和平时的读音有少许的差别。 大唐的官话读音属于中古读音,较之秦汉的上古读音更接近现代汉语,仍旧带有不少的戛音、断音和滑音,以至于速度稍微快一点朗读,就会出现含糊不清的感觉。 寒云算明白古人为何说话短且慢,几乎一字一字的读。 寒云不语,指着教材一段标注了注音的短句说道“四方,你用注音和平时说话都读一遍听听。” 韦弦来回读了几遍,察觉到不同的地方,用注音朗读,每个字抑扬顿挫很干净,也听得清楚。 换成平常说话,反而感觉怪怪的,若不是慢慢读,还真容易把连续的两个字读出其他字的音。 “前有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地同域,量同衡,币同形;云峰这是要搞语同音啊。 ” 傅奕惊讶了这小子怎么随便搞一个东西出来都是颠覆性的。 让他们这些自诩大儒的人,脸面都没处放了,说起来都是惭愧。 韦弦看着注音想了好一阵子,忽然说道“四方觉得,可以根据这本注音教材的法子,再编制一本适应现行官话的注音,否则突然改变官话的读音,恐怕难度不小,甚至造成不必要的混乱。” 嘶,果然是咏絮之才,马上就能想到举一反三,就如同后世的地方话和普通话同时存在的意义。 “四方此话有理,可以先在云阳的教学中推广新注音。再慢慢推广出去,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寒云非常赞同韦弦的建议,此点他和后世都未曾想到。 寒云想到推广也许比想象中难度低,因为要不了多久,云阳将变成大唐最大的贸易集散地,新注音会随着商队的四散而快速推广起来。 人类的语言天赋是不容置疑的,只要有了说话的环境,学习起来非常快。 傅奕自从拿到注音教材后,整个人都变了,懒得理两人,示意快走,待他修订好说文解字后,自然会去找她俩。 寒云这才带着几人下山,返回县衙。 ……… 此时长安城内,大唐皇帝李世民收到了最新的一份云阳密函。 一看开头消息,就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是要给全县的农夫之家和佃农发月钱,还是一百文。 好家伙,朕都没这么阔气,这小子的底气是从哪里来的? 又看到在韦家庄子率先播种一种叫玉米的粮食,说五月底六月初便能收获,亩产两石有余。 当然李世民压根想不到是余八石之多。就凭不低于两石的亩产已经是大唐粮食里面亩产最高了。 “这小子,给朕的惊喜不断。”此刻的李世民突然涌起想召见寒云的冲动,片刻后他还是压了下去。 粮食的事收获之时自然就知真伪,李世民对寒云发月钱感兴趣,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而且看样子,还准备年年都发。 继续看下去,哦,长安韦家也派人去了。说起来韦康还是韦珪的父亲,此番派去的是嫡孙韦安石。 难道是长安韦家给云阳令的钱财支持?不对,长安韦家未必有这么多钱财,就算有也不会给百姓发钱。 嗯,李世民又看见了云阳的四家富商送了八千贯钱给县衙,这小子竟然用牢房来放钱。 “岂有此理。”李世民一拍书案把门外候着的王德吓了一下,今日陛下心情不好,万事小心点。 再一看,嘶,怪不得云阳令敢用牢房放钱,自他上任后,就没抓过一个人,全都是当街暴打作奸犯科之徒。 “胡闹,简直是胡闹。竟视大唐律法为儿戏。”李世民强忍着性子总算把密函看完。 看完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在书房来回走动,抬头见到墙上粘着的一张纸。 自登基起,李世民每每有执政心得,便会写在纸上,粘于书房墙上。这些心得汇总修订后,便成了后来大名鼎鼎的《帝范》一文。 上书 明主之任人,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 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 不以一恶忘其善;勿以小瑕掩其功。 割政分机,尽其所有。 然则函牛之鼎,不可处以烹鸡;捕鼠之狸,不可使以搏兽;一钧之器,不能容以江汉之流;百石之车,不可满以斗筲之粟。 何则大非小之量,轻非重之宜。 李世民看了少许,压下自己的怒火。 这小子虽有小瑕,但不掩其功。朕可以再等等。 至少他上任后,至今半月有余,还未见雍州牧上书称周边各县出现云阳流民。 李世民低着头,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策,如今才是年头,朝堂还有很多大事需要他定夺,他是没法离开长安亲自前去暗访,但是…… 他想到一个人,不光是可以看着云阳,也是锻炼的一个机会。 “王德,宣太子和李君羡前来。”李世民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诺,臣就去。”王德应了一声,麻溜跑去找太子和李君羡。 李世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舒缓一下胀痛,自言自语“这个宋国公,当真是让朕伤脑筋。” 李世民口中的宋国公便是萧瑀,前两日竟然给他呈密封抨击房玄龄和杜如晦,内容空洞,无凭无据。 想想此时的房玄龄和杜如晦在李世民心中的地位。 李世民最得力的贞观四文臣,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萧瑀一下密告了两个。 气的李世民胡须都竖起来,干脆把萧瑀的官一撸到底,保留一个国公爵位,让他回家去反思。 这便是萧瑀五次拜相,五次被罢黜的第一次。 萧瑀倒是屁股一拍走人了,可太子的老师没人了,李世民也是伤脑筋。 这才想到,未找到合适的太子老师之前,干脆把太子扔去云阳县,让他亲眼看看那小子是怎么治理一个百官都嫌弃的地方。 若是治理成功,就吸取经验;若是治理失败,那就总结教训。也比放在宫里无人管教的好。 第71章 父皇,当真? 李承乾收到宣召,第一个反应便是父皇给他新找了一个老师。 对于他来说,谁来当老师都无所谓,除了面孔不一样,教得都差不多,当然也是差不多就会去告状。 李承乾知道萧瑀被父皇罢官赶回家后,心情也不好了,倒不是怀念萧瑀的好,而是没了老师,不知道父皇答应每月可去云阳三天是否还有效。 眼看着都熬了一半的时间,出了这档子事。 李承乾耷拉着脑袋,跟在内侍后面,面无表情去往父皇的书房,走到一半,咦,看见李君羡,这家伙怎么出现在这里? 李君羡可是负责保护他们李家的,是皇帝私人宿卫统领,看前面也是内侍带着,莫非和父皇宣召自己有关。 李承乾的小脑袋快速旋转,反思最近几天有没有做什么惹父皇生气的事。他就怕父皇一生气取消去云阳的许诺,可就不好了。 李承乾还没有去和寒云分享他的快乐呢。 到了门前,王德吼了一嗓子“太子殿下;左武卫将军李君羡。觐见陛下。” 李承乾舒缓了一下心情,挺直了腰杆,露出一点微笑,跨进了李世民的书房。 “儿臣见过父皇。” “臣李君羡见过陛下。” 两人见礼后,李世民走下书案,他手里拿着一份旨意,是写给兵部和右威卫的。 “王德,将此旨意交给门下省。” 王德接过,缓步退出书房,往门下省而去。 李世民看了看两人,先问起李君羡“君羡,月内可有紧要之事?” 李君羡眼珠一转,心想“只要陛下你别玩微服私访,臣这里就没啥大事。”嘴里却说道“臣平日均是常规事务,一巡宫内,二查密函。” “嗯,君羡之长,朕看在眼里,今日你且先将宫中之事交办下属,朕另有重要之事需要你去办理。” 李君羡不觉有何不妥,有时陛下会派他外出密查一些事,只是今日为何当着太子的面说? “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不问问朕交办何事,你就答应了?”李世民在两人面前来回踱步。 “臣只知道,陛下交办的事,无论何事,臣都要办到。” 李世民很满意,除了看中李君羡的胆识和武艺外,就属这点深得他心。 办事只论结果,不管手段,不问缘由。 李君羡并非一开始就跟随李世民,最初他是瓦岗寨李密属下,后成王世充的部将,因厌恶其为人,率部投奔李渊,被封为上轻车都尉,随秦王李世民逐鹿中原。 算一下,李世民手下有不少投诚于他的人而又受到重用,甚至可以托付生命的武将,比如尉迟敬德、程知节、李君羡等。 也从另一个方向论证,李世民当真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全身上下充满了人格魅力。 李承乾却有点迷糊了,心中嘀咕“父皇,你安排李君羡的事,把我晾着是何意?” 李世民上前拍了拍李君羡的肩膀,说心里话,如今的他已经少了许多年少豪气。 他也掂量过让太子单独出宫的危险,有一个道理他知道,不去看看大唐各处,太子以后如何接任皇位呢? 毕竟太子不像他李世民,从小就在马背上打天下,民间百态,文武百官,哪个不被他拿捏的死死的,但凡有一点不实之处,他还能不知晓。 正因为太过于自信的缺点,李世民在贞观后期越来越趋于专断,以至于长孙无忌都不敢进谏。 “君羡啊,此事关系重大,务必用心。朕打算让太子去云阳县呆上一个月,此去云阳乃是太子私访,所住之地就在县衙,你既要保证太子的安全,又不能大张旗鼓暴露太子的身份。” 李君羡还在思考陛下的安排,李承乾先沉不住气了,赶紧说道“父皇,李将军没问题,他之能力,儿臣知晓,儿臣放心的很。” 八岁的孩子有啥心机,心中的喜悦瞬间呈现在脸上,若非父皇就在面前,估计他都要跳起来高呼了。 “太子。”李世民突然拉下脸,一脸严肃的样子。 “儿臣在。”李承乾赶紧收拢表情,表现的恭恭敬敬。 “此去云阳不是让你玩耍,而是以旁人之心,多看,多听,多想,了解百姓之疾苦,官员之作风,豪绅之作为,每日写下心得,朕要看的。”李世民敲打着太子说道。 “儿臣记下。” 李世民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君羡,朕已下旨兵部和右威卫,增派三百骑驻守云阳,归属宣节校尉李青云调遣,你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调动云阳右威卫驻军,朕会给你旨意和调兵兵符。” “你且先退下,去准备一下,明日即可出发前往云阳。” “臣领命,这就下去安排人手。”李君羡心中已经有了计划。 今日就把密探撒出去,但凡有一点可能对太子图谋不轨的人,提前找出来,解决了再说。 明面上,自己加上十人贴身护卫,外加云阳驻军五百骑,除非对方是派军队来,否则太子应该是安全的很。 见李君羡走后,李世民招呼李承乾过来坐下,此刻的他才像是一位父亲,满脸慈祥的摸了摸李承乾的脑袋。 “此番前去,可知父皇的本意。”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这个道理吧。”李承乾说道。 李世民哈哈一笑,太子八岁年纪能明白这个道理,他也算欣慰,而后却摇了摇头“那是知理,而你身为太子,不光需要知理,还需治世,驾驭人心。” 李承乾两眼一亮,似乎从父皇的话语中感受到一些不同,意思是云峰兄乃是父皇看中的治世之才。 “云阳令,高明不陌生吧,他给了朕不少的惊喜,本来朕是想等到一年期后再看结果……朕可不想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朕要你好好学习,云阳令是如何治理一个百官都嫌弃的县城。” 末了,李世民又补充一句“若是高明月后回来能说出所以然,朕可以考虑让你多去云阳。” “儿臣定用心学习。” “你且去和你母后说说去,她少不了要唠叨几句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太子此去不过二十余里,李世民相信皇后少不了牵挂,毕竟是太子第一次离宫如此之久。 ……… 就在李承乾屁颠屁颠跑去找长孙皇后告辞的时候,刚回县衙的寒云就接到驿站送来的雍州府公函,明日在雍州府召开治下县令春季会。 寒云拿到这封公函,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感情大唐的官也要开这种会啊。 找来陈文信一问才知,大唐各州春夏秋冬每季,治下各县县令都要去州府参加季会,此逢二月,便是春季会。 春季会一般就是落实二月的春耕,三月的播种,然后上报度支,州官面谈等等。 因为去年云阳归属泾阳代管,云阳去年的秋、冬两季便没有参加。 另外因为云阳距离长安近,所以一般会在开会的前一天送达公函,有些较远的县,会提前几天送达。 寒云这才恍然大悟,想着去看看大唐的工作会议也不错,只是他似乎是官最小的一个。 按说云阳隶属京兆之地的县,应该是正六品下才对,比大唐最牛的两个县,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令正五品上低了五级。 谁知道,吏部为了找背锅的人来云阳,把云阳按照其他州的下县定级,结果寒云就成了从七品下,足足降了六级。 “卧槽,此去本县岂不是逢人就要鞠躬。”寒云心中不爽,今天你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不过寒云一想六品官员都是绿色官服和帽子,心里就高兴。 第72章 大唐洗头会要命 为了参加大唐第一次官员会议,寒云好好准备了一番。 把官服传回后世,让后世帮忙熨平。要不是就此一套,后世死活要留下来。 又把封存好几天的布靴拿出来,打整了一下灰尘,他可不能穿着皮靴去。 最后又想了一下,大唐开会都是跪坐,不能像在云阳一样,可以坐在桌子上,于是又准备了一张木质的折叠小椅子。 这玩意儿拿出来,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就是木条和帆布做的。 最后寒云做了一件傻事,他终于用洗发水洗了长发,然后他就傻了,特么古人的长发他不会梳啊,就算原主,以往也是丫鬟帮忙。 最后他想到了韦弦,好像县衙里就她适合,总不能让小宝帮忙吧。 至于何花,既然人家陈文信看上了,还是不要弄来后衙当丫鬟的好。剩下的杜氏和何嫂,嗯,寒云承认他更愿意美人儿帮他梳头。 于是寒云拿着洗发水还有护发素,屁颠屁颠去敲韦弦的门。 韦弦回衙后,一直想着寒云那句养她一辈子的话,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饭后只是简单看了看小宝,见他看连环画认真,便回到自己房中,当真是怕见到寒云了。 说到带小宝,她自认没有寒云会带,也就懒得操心。 “要是云峰问我同不同意,我该怎么回答呢?”韦弦忽然发觉看过的书都不管用了。反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句不断出现在脑海中。 本来她就有点烦心此事,又察觉李青云横插一脚,顿时整个人不好了。 大唐的女子不争夫君,但是要争正妻的位置。正妻意味着嫡传,若是夫君有了爵位,传嫡不传庶。 无论是李青云还是韦弦都不会接受妾的位置。非要到那一天,她韦弦宁可离开。这就是大唐有地位的女子想法。 当然两个女子若是地位不等,那就简单多了。可惜,一个世家嫡女,一个尚书嫡女,矛盾便产生了。 韦弦觉得自己想多了,这才认识寒云多少天,一个月都不到,也许事情并非自己所想。 “砰砰砰”,传来敲门的声音,“四方,有件事非你莫属。” 寒云的声音很有识别度,以前韦弦就觉得奇怪,自从见了那本寒云拿出的唐语注音教材后,她才明白,时不时从寒云口中蹦出的奇怪读音,原来就是这个。 寒云哪里知道啊,就像说着四川话突然蹦出一句普通话难道不是正常操作吗? 韦弦收起心神,打开房门,晃眼一看吓得惊叫起来,“啊”,见寒云披头散发的样子,在阴暗的门廊前,着实吓人。 “是我,别怕。”寒云也没想到吓到了韦弦,赶紧安慰一句。 “云峰如此,觉得吓倒四方,很好玩吗?”说这话的时候,韦弦的心跳都还没恢复正常,她还能察觉到心脏猛烈的跳动声。 寒云把乱发向后一拨,笑嘻嘻递上一瓶洗发水和一瓶护发素“明日我要去长安参加州府的县令春季会,想着把头发洗一下。谁知道,洗完了,才发现,我不会束发,只有请四方帮忙了。” 韦弦闻到一阵香味,原来是云峰头发上的,但是二月天,洗发又是闹哪一出,不怕风寒入侵吗? 对的,古人洗发次数极少,女子多用梳篦梳理。特别是气温较低的时候,更是不会洗头。一不小心就风寒入侵,感冒发烧,所以古人洗发当真会要命的。 温庭筠有一首小令写到“梳洗罢,独倚望江楼。”此梳洗便是用梳篦梳理头发,而非后世常说的洗发。 另外,在古代富贵之家的花园里,都会在高处修建一个凉亭,亭子的作用就是人坐高处吹干头发。 所以,以后看见一名妙龄女子独坐凉亭,拨弄乌黑秀发,别再以为是女子思春,人家仅仅是在吹干长发。 “头发不洗不行了,都快成浆糊了,而且还痒。”寒云说出的都是古人长发的问题,但是没办法,得留着。 韦弦也深受困扰。 “请云峰去往书房,四方随后就到。”韦弦马上反应过来,整个县衙后院,没有丫鬟可用,她也没想多少,能帮上寒云也是高兴的事。 书房里,寒云坐直了,韦弦在身后拿着梳篦,忽然她发现不对,这才多久的时间,云峰的头发竟然全干了。 “你是如何做到的?让头发干得如此之快。”韦弦忍不住问道。 “你问这个啊。就是它了。”寒云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一个无线充电吹风机“吹风机,稍后教你怎么用。你也可以经常洗头了,不过此事要保密,这可是神奇宝贝。” 韦弦收回看向吹风机的眼光,毕竟披头散发的寒云样子太吓人了,先给他梳理好头发再学。 一炷香后,寒云的头发终于梳理完毕,又恢复了昔日带点市井气的小帅样子。 而后的时间便是寒云的教学时间。 吹风机就几个按钮,他硬是从盘古开天地、女娲造人开始,讲到了大唐,结果,韦弦听完皱了一下眉头,直接打开了吹风机。 传出呜呜呜的风扇声和烫手的热风。 “非铁非木,口有亮铁。握手机关,按之有亮灯,再按之,有风出而带炙热。换之,风亦变化,炙热不复。”韦弦一边操作一边说道。 自从她有了带led补光灯的化妆镜后,对灯这个概念有了新的认知。 其后,看着发呆的寒云又说道“其理四方不懂,但是运用极其简单。云峰可舍得让四方用用。” 韦弦也想洗头了。 “说什么舍不舍的,这东西就是送你的,我今日专程洗头,便是为了教你如何使用。” 寒云赶紧解释,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充满一次电能用多久,应该用几次没问题。 反正后世充满电的多得很,都是给他准备的,不对,给他追美人儿准备的。 “那是洗发水、护发素?”韦弦指着桌上的两个瓶子说道。这种材质的瓶子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习惯了。 “都是给你的,绿色瓶子是洗发水,洗头,洗完后,再用白色瓶子的护发素,最后清水冲干。”寒云将两个瓶子推到韦弦身前。 “四方谢过。”韦弦拿上吹风机和洗发水、护发素离开。 女子洗头不能让男子看见,除非自家夫君。 看着韦弦离去的背影,寒云也是唏嘘,古代啊古代,你让男子红旗不倒,彩旗飘飘的同时,又太多的不方便。 想到彩旗飘飘,似乎来到大唐除了韦弦算美人儿外,还没见过其他合适的。 莫名其妙,寒云的脑海中跳出一副英姿飒爽的面容,对着他笑着笑着,突然拔刀砍向他的要害处,顿时浑身一抖,赶紧抛掉这个要命的想法。 想着明日终于能见到长安城,心中不免有点小小的激动。拿出一些波斯金币,装在自己的羊皮包里,逛长安城没有钱怎么行? 第73章 想揍人了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有小说角色形象照】 日悬中天,花对余笑,鸟言早早,汝何负包,余欲会不后至。【谁能猜出改编自哪首歌曲?】 寒云来到驿站,亮了官符,驿站按律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和驿夫。 韦弦带着小宝在南门外送行。 此景、此人,寒云想到要和美人儿暂离,心情低沉,想起穿越前随波逐流的生活,大唐全新的生活,颇有感慨,吟出一句“ 一点残灯一斛愁,天上星稠,溪上波遒。平生滴滴付东流。往事踪留,新事情侔。” “驾……”驿夫可不管两人的卿卿我我,他在兵部领月钱,扬起鞭子打马而行。 见马车离去,韦弦低吟一句接上“闲旁阑干上小楼,北面骚头,南面凝眸。一年容易又深秋。风也嗖嗖,虫也啾啾。” 不知为何,韦弦看着南下的寒云,总是惴惴不安。马车远去,牵着小宝的手,悄然而归。 一路之上,聚往长安的百姓,挑着竹担、背着背篓;偶有文人意气风发,踱着小步漫步赏景;跑过几匹骏马,带起一阵尘埃,惹众人怒骂。 京城左河、华,右陇坻,前终南,后九嵕。 南面三门中曰明德,左曰启夏,右曰安化。 东面三门中曰春明,北曰通化,南曰廷兴。 西面三门中曰金光,北曰开远,南曰延平。 东西十八里一百一十五步,南北十五里一百七十五步,墙高一丈八尺。 皇城之南,东西十坊,南北九坊;皇城之东、西各一十二坊,两市居四坊之地;凡一百一十坊。 这便是大唐的中心,长安城。 雍州府,下辖二十二县,人口九十六万余,时任雍州牧【从二品】杨温,六十岁,武德九年七月六日由吏部尚书【正三品】迁至。 杨温,字恭仁。出身弘农杨氏观王房,清正廉洁,晓畅军事。武德二年,封观国公。 寒云要去的雍州府衙位于西城区长安县内的光德坊中,也是西城区官员密集居住区。 与之对应的是,沿长安南北中轴线朱雀大街,完全对称的东城区万年县内的宣阳坊,也是东城区官员密集居住区。 光德坊西临长安西市,宣阳坊东接长安东市。寒云不得不感慨长安城的规划修建,标准的对称布局。 马车穿过金光门,上了长安城东西横贯线,三十五丈【105米】宽街道,气势雄壮,两侧各坊被围墙围着,宛如一个个方正的豆腐块。 道路上马车和行人各行其道,寒云神奇发现,大唐的交通规则竟然是行人靠左,估计与古代的左上右下有关系。 行人走两侧,马车次之,中间是留给单马快速通过,似后世的人行道、慢车道和快车道。 看不见任何面向道路的铺面或房屋大门,要进的房屋去,得先进坊门,如后世小区门一般。 寒云见马车右侧明显热闹,坊北开两门,人员马车进出频繁,必是大名鼎鼎的长安西市。 到了延寿坊,看见耸立在长安城正北的皇城,里面是大唐的国家机关办公地。此时,寒云距离李世民六里。 走完延寿坊,转而向南,下一个坊便是光德坊,旅途终点。 驿夫将寒云送到后,驾车返回。寒云再次返回云阳县,需要去长安驿站租用马车。准确说应该叫大唐官员公务车。 州府门口小厮,见寒云青色从七品官服,正眼都不待看,仰着脖子,目光斜视“哪来的,你家县令还未到吗?” 这厮也知道,今日州府春季会,来得都是各县的县令,最低也正六品上绿官服,看寒云青色官服,想来不是县令本人。 寒云一看,本县虽然才从七品下,但是雍州府衙内编制也就十八个人比他的官职大,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看门白直【临时工】,给我甩脸色。 “本县云阳令寒云,前来参加州府春季会,你一个无品无级的小厮,也配对本县无礼。” 嘶,小厮倒吸一口气,能在雍州府摆官威的人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县令怕是不知道雍州牧是什么身份吧,从一品国公爵位,从二品官职,就算六部尚书来了,也得低头。 “云阳令?”小厮上下打量一番,呵呵一笑,突然大吼一声“快来人,此处有冒官贼人,意图不轨。” 哗啦,窜出几名持刀差役,一下围住了寒云。 “呵呵,我告诉你,自去年九月起,就没有云阳令了,你说你冒充其他的县令不好,偏偏冒充没有的云阳令,简直让我笑掉大牙。” 小厮还不知道云阳在半月前已经恢复了官制,还洋洋得意揭穿了寒云的把戏。 “啪!”清脆的耳光声,寒云一巴掌打在小厮脸上,左手提着他的县令官符“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云阳令官符。” “你敢打我。”小厮捂着脸,指着寒云叫嚣道。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寒云怒而喝道“打得就是你。” 别说寒云打他,今天就是寒云一刀砍了小厮,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大唐下不尊上的处罚非常严厉。 “什么人在大门叫嚣?”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一名身穿紫色官服的老者,跨步进来。 “啊,杨州牧,此人冒充云阳令,还出手打了卑职。”小厮和一边的差役赶紧给来人见礼。 寒云不认识,但是看官服和听小厮的称呼也知道了,来人便是雍州牧杨温。 “下官云阳令寒云见过杨州牧。”寒云恭恭敬敬施礼,这位和萧瑀的官一样大,算是大唐官员里面最高品级。 往上的正二品尚书令,自李世民担任后,就再也没了。 再往上的从一品和正一品都是虚职官位。 “你等验过云阳令的官符吗?”杨温对着几名差役问道。 “卑职验过,的确是云阳令。”有差役答曰。 温看着小厮,只是哼了一声,吓得小厮扑通跪地上,连连道“云阳令自去年九月后便取消了,卑职以为此人定是假冒,故而阻拦核查。” “哼,你以为?要不要本官请你坐正公堂,好好了解一下本官治下有哪些县,哪些官。” 杨温自然知道云阳复官制,上任状还是他亲手批下的。 只是他对寒云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于生疏,也就在上任状上见过一次。 “目无上官,以下犯上,按律杖八十,拖下去执行吧,行刑完毕扔他出去。” 杨温说完,两名差役架起小厮就去了刑房,接下来便是八十棍子的招待。 这一次杨温对寒云印象颇深,除了刚才闹了一幕外,看他身穿七品青色官服,斜挂一个羊皮包,手里还提着一个木架子,不知何意。 处理完,杨温不再停留,直接去往了公事房【会议厅】,今天的春季堂会由他主持。 嘴里却冒出一句“这个崔别驾,本官少来,竟然连小厮都管不好。” 别驾,贞观年间雍州、河南和太原三府的官名,从三品,二把手,实际执政者。开元年间,改雍州府为京兆府,常说的京兆府尹就是这个官。 雍州牧虽然是一把手,但都是挂职,多为亲王、国公级别的人兼任,具体的事务由别驾处理。今日事关雍州春播大事,故而亲自前来。 第74章 别具一格的云阳令 寒云进来后无需询问,向着人多的地方去,十九个戴着绿帽子的家伙很好识别。 这群人里面,他就认识泾阳令胡证,半月前从他手上交接的县务。 绿官服的人见面都相互拱手,当寒云走过来后,一群人就像遇见一个刚从粪坑中爬出来的家伙一样,纷纷甩袖避开。 或许都知道寒云是来云阳背锅,怕挨近了受到牵连。 尤其是长安令崔光远和万年令李朝隐,两人穿着绯色的五品官服,配上一点青花胡须,骚包的很,活像两个发情的火烈鸟。 看他更是一脸的不屑,除了品级比寒云高一大截外,两人身后还有陇西李氏和清河崔氏。 寒云想起后世的调研,一旦知道他仅仅是陪同而来的机关临时工时,那群人就是这种表现。 一千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门口出来一个州府小官吏,喊了一声“请各位县令进屋入座。” 虽然都是县令,寒云品级最低,只配在最后。 进屋一看,屋内十一张案几,大小高矮形同茶几,每桌两人。 上位两侧各有一张案几,坐着两名录事负责堂会记录,上位一张案几,为州牧准备。 寒云看了一圈,卧槽,没位置了。再一看,咦,最前面的案几还有一个位置,于是悄悄从众人身后溜过去。 位置不错,居然是头一个。这些人留这个位置给我会不会有什么坑? 拉了拉平整的官服,正待坐下,发现这群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云阳令,这位置可不是给你留的。” 身边的长安令没好气提醒一句,后面的心里话没说出来“这位置是给崔别驾准备的,你个从七品下跑来抢什么呢?” “这样啊,本县见就留了一个位置,以为各位承让呢。”寒云心中骂骂咧咧又退到门口。 不管了,打开手中的折叠椅,咔嚓一声,找个最后的空地,一屁股坐上去。 “我就不信,你们跪着有我这个舒服。”寒云有点小得意,幸好本县早有准备。 取下身上的羊皮包,拿出紫砂保温杯,放在身边,看着这些跪坐在蒲垫上的家伙。 “杨州牧,崔别驾到。”一声高呼,堂后出来两位身穿紫色官服的人,一人寒云见过是杨温,另一位便是雍州别驾崔伦,长安令的三叔。 两叔侄其实也就差了不到十岁,品级差了五级。 果然崔伦坐到了长安令的边上,也就是刚才寒云差点坐上的位置。杨温坐到了上位。 “今年的春季堂会开始,录事点卯。”杨温开口先说道。 突然看见最后的寒云高出所有人一头,再一看,似乎没有准备给他的座位,不禁盯了崔伦一眼。 州府的杂役是按去年冬季堂会准备,崔伦没有专门交代,谁都不知道今年多了一个云阳令。 有录事拿着花名册,逐个点名“长安、万年、泾阳、蓝田……最后一个才是云阳。” 寒云严重怀疑是最后时刻才加上,否则按照远近点名的话,怎么都不是云阳在最后。 “云阳令可是没有蒲垫就坐?”杨温指着寒云的方向问道,前面的人挡住了他的折叠椅,看上去就像蹲着一般。 “下官自带,不碍事。”寒云答曰。 杨温一皱眉头,自带铺垫?难道是之前看见他手中的木框。这个云阳令有点意思。 于是一场堂会开始,崔伦提出一个议题,下面就逐县发言。 寒云听得晕乎乎,这些人时不时来一句“《书》称无逸,《诗》咏不遑,《周易》着自强不息,《国语》谓朝夕格勤。古训昭然,彰彰可考。” “云阳令,云阳令。”寒云似乎听见有人叫自己,打了一激灵,答曰“下官在。” “说说云阳的春播准备情况。”崔伦主持着堂会。 寒云在他的右后方,说话看不见他人,崔伦觉得无比难受。 “云阳已完成第一批五千亩春播,培训出两百名初级农耕技术员,本月底前完成官田一万五千亩春播,三月中前完成剩余的三万亩春播。” “接到工部和州府的通告后,云阳已打造出三百把贞观犁,准备耕牛二百二十头……” 一堆精准的数字汇报后,全场一片安静。 寒云的答话没有引用一句经典古训,甚至没有一个字的废话,全是数字构成。 整个讲话条理清晰,不快不慢,录事记录起来,也是一脸轻松。 相比于其他县令,一串的尽其所能、倘若、也许、可能等不确定用语,杨温和崔伦听得舒服极了,云阳的情况,完全了然于胸。 长安令似乎察觉到不对,忽然提出“未到三月中,云阳怎么就下播了,这不是胡闹吗?” 大唐因为作物品种的缘由,一年种一季,只能在三月中到四月中的一个月内下播。 长安令一提,其他县令也看到问题所在,纷纷议论,第一次听说在京兆之地有二月中就完成春播的。 就不怕气温低了,种子都不发芽吗? 杨温也意识到问题的重要性,要是云阳这批种子都冻死了,岂不是雪上加霜。 “云阳令,你此举是何意?”杨温问道。 他相信寒云就算蠢到无可救药,难道云阳的农夫也跟着他傻吗? 寒云干脆起身来到会场中间,环顾一周,缓缓道来“云阳推广一种新的粮食作物,可在二月播下,五月底收获,亩产两石有余,名曰玉米。” “因为是首次播种,故而目前只能叫试验田,待今年成功后,自会上报中枢向各县推广。” 嘶,众人一愣,啥时候大唐出新粮食了。 长安令和万年令都听不下去了,要说雍州乃至整个大唐,风头最强的县就属他俩。 一个快被撤县的云阳竟然大言不惭说有新粮食作物,还亩产两石有余。 两人当然忍不住,同时起身“云阳令此言谬矣,我两人都未从工部和司农寺听过有新粮食作物。” 其实还有一句话两人没有说出,就算有也不可能在云阳种,那也是分给长安和万年。 崔伦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这小子上任后把种子当粮食给卖了。云阳县可是半年多没有发月钱了。 杨温也想到,云阳令上任半月,的确没有发生流民事件,难道当真是把种子当粮食卖了? 如果是这样,问题可就严重了,云阳令的脑袋怕要被陛下砍了哦。 “各位也不要惊讶,半月后欢迎到云阳,看看首批播下的玉米是否能长到一尺高再定。” 寒云种下的早熟玉米品种,气温高于十二度,7天内就会发芽,半月内长到一尺高度,一点问题没有。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杨温挥了挥手,他仅凭之前寒云的汇报相信他绝非弄虚作假之人,如今一听,半月便可知结果,完全可以等,若是出了纰漏,再播种完全来得及。 “此事就此放下,三月十日,本官定带众位去云阳看看。” 既然州牧都发话了,大家也就不再纠结此事,心中都在嘀咕,这小子是不是知道死到临头了,垂死挣扎一把。 若是真出问题了,到时候陛下还不得叫我们来给他擦屁股。 第7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提醒作者有话说看本章登场角色形象照。】 进入下一个议题,寒云感觉到时不时就有目光扫向他,其中一道很特别。 其他的目光寒云能觉察出嘲笑、不善的用意,只有这道目光似乎是一种渴望。 于是顺着目光而去,寒云见到是一名面留半分青须的年轻县令,依稀记得刚才点卯的时候,他是蓝田令,嗯,大唐仅次于长安和万年排名第三的县。 初见时,他混在那群绿官服中,寒云对他没啥印象,如今看起来,此人龙章凤姿, 神情秀发,一表人材。 关键这货的目光明显不对,火辣火辣的,寒云不禁抖了一下,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冒出,直冲脑门。 就算韦安石那种俊美到不像话的兔兄都没有让他产生过这种感觉。 剩下的议题就是去年的总结,反而没了寒云啥事,都知道云阳去年被突厥洗劫过 ,杨温和催伦都没点云阳的名。 历经两个时辰,州府春季堂会圆满结束,寒云听了半天,没听出所以然。 这群官员除了对县衙开支有一点度支概念外,根本没有什么民生福利、基础设施、医疗卫生、教育、农业指标、工业指标、商业指标这些玩意儿。 此刻,寒云有点明白大唐为何弄了那么多宰相,估计都在制定这些玩意吧。 杨温离开的时候,去了州府的架阁库【档案室】拿走了寒云的卷宗,他越发对这个特立独行的县令感兴趣了。 终于公事办完,寒云准备好好去逛逛长安,目标……正东方一个叫平康坊的地方,他感觉包里的波斯金币在迫不及待想跳出来。 嗯,其实寒云只是想看看,精通琴棋书画的风尘女子,到底是不是诗词里绝尘世间的存在,惹得众多文人骚客流连忘返。 背着他的羊皮包,提着他的折叠椅,寒云得寻个隐蔽的地方,把折叠椅和官服送回后世,总不能穿着官服提着折叠椅逛风月之地吧。 光德坊是不行的,这里除了雍州衙门外,就是一大堆官员的住宅。 街对面是通义坊,看上去没那么多官员的豪宅,找个隐蔽的巷子赶紧换衣服。 穿过坊门,寒云东看看,西看看,总算找到一条死胡同,边走边联系后世,让他收货,再把另外一套大唐便装给他传来。 拉开折叠椅,脱下官服放上去,就等着后世的信号。 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被人偷窥了,猛一回头,卧槽,两名男子站在巷子口直愣愣盯着他。 他认出其中一个,穿着一身绿官服,不就是那个蓝田令吗? 一边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有点眼熟,感觉在何地见过,就是想不起来。 大唐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大白天的流行龙阳之好,本县可没如此不良嗜好。 寒云后悔没带一个电击棍和防狼喷剂。四周一看,趁手的家伙都没有,却见两人慢慢走近。 “站住,你俩想干甚?天子脚下不要乱来。”寒云学着电视上,做出一个搏击的起手式。 来人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察觉唐突了,双手一抱说道 “蓝田令狄知逊见过云阳令。” “将作监丞李德謇见过……”来人一停,听见身边之人称呼寒云为云阳令,赶紧说道“见过云阳令。”稍后又向狄知逊拱了拱手,“见过蓝田令。” 李德謇是将作监丞,从六品下,见到正六品上的蓝田令,自然要先见礼。 只是他听狄知逊称呼面前脱衣官员为云阳令有点意外,他跟了一路,清楚寒云身穿七品官服,怎么会是京兆属县的县令呢,不应该是绿色六品官服吗? “等等,你俩再说一次各自的名字。”寒云意识到遇见历史留名之人了。 “狄知逊。” “李德謇。” 寒云指着狄知逊问道“令尊是尚书左丞狄孝绪?” “正是,我乃狄家五郎,云阳令可称呼我为狄五郎。” 寒云在心中大呼三声卧槽,这家伙三年后会有一个儿子,名字叫狄仁杰。 寒云又指着李德謇问道“令尊是刑部尚书李靖,令妹是宣节校尉李青云。” 这下轮到李德謇惊讶了,认识父亲不算奇怪,能说出大妹的名字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正是。” 寒云又在心中大呼三声卧槽,到底和李青云上辈子有什么孽债,在长安散步都能遇见她的兄长,此时长安城内可有六七十万人啊。 寒云一屁股坐在折叠椅上,两人在历史记载中口碑都不差,知道没恶意。 “两位一路跟着我是为何?” “我两人并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那就一个一个说。”寒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着急,别耽搁我风花雪月。 狄知逊前跨一步,抱拳致礼,说道“堂会听得云阳令一席话,五郎茅塞顿开,意向云阳令请教治理之法。” 寒云摇了摇手“既然私下交流,大家就别称呼官职了。我姓寒名云,字云峰,你俩称呼我云峰即可。” 口里如此说,显得亲近,心里却想“你们一个正六品上,一个从六品下,说来说去我的品级最低,叫官职我吃亏。” “五郎承情了。” 李德謇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将作监,自然不知道寒云和青云那档子事,于是也说道“德謇是看云峰手中的坐凳稀奇,这才忍不住想认识一下,倒是失了礼数。” 寒云指着屁股下的折叠椅,站起来看了看,心里奇怪,这玩意儿有啥稀奇的,几根木框外加一片帆布。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寒云也大方,不是看在李青云的面子上,而是他敬佩李靖的份上,不就是一把几十元的折叠椅吗? “君子不夺人所爱。只需让我端详一番。若仿出,云峰不怪我偷学便行。” 寒云就好奇了,将作监不是专长于建造吗?你对一个工匠品如此感兴趣,却是为何? 大唐的将作监最重要的职责是搞修建。建宫殿,建住宅,建桥修路,搞基建。 类似后世的建筑公司,另外也管理全国的建筑材料。 寒云看着李德謇,一拍大腿,突然大笑起来,搞得两人不知所措,纷纷问道“云峰为何突然发笑?” 寒云眯着眼,呵呵,心里已在盘算怎么点拨这小子弄出来水泥,然后再纳入云阳供销的体系中。 “就是突然想起好笑的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腹中饥饿,我三人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如此甚好。”两人答道。 第76章 一半笑来一半悲 (提醒作者有话说看本章登场角色形象照。) 寒云看着两个比他年岁大不了几岁的同性之人,而且都是历史名人之血亲,口碑都不错,顿时心情大好,上前左右一个搭肩,就像大学时一路行走的好哥们一般。 寒云觉得他太难了,穿越过来,同性好友,要么是老头,要么就是小屁孩,认识一位美人儿,不,应该是两位美人儿,一位清冷的不忍下手,一位狂暴的不敢动手。 今日遇见同龄之人,终于风花雪月能有个伴。 两人一愣,没想到寒云卡在他们中间,左拥右抱,就这样一起走路。 此刻的寒云穿着青色官服,狄知逊穿着绿色官服,李德謇穿着便服。 “勿笑良友太疯癫,一日看尽长安花。”寒云总算在大唐找到了约人撸串喝啤酒的感觉,不禁吟诗一句。 “今日,云峰邀两位兄长平康坊看花。”寒云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咯噔,两人都惊得咽了一口,话说哪个血性男儿不冲动呢? 可,李德謇好想给寒云说,他家就在距离平康坊一路之隔的宣阳坊,他怕自己在平康坊但凡声音大一点,都能被家中父母听见。 而,狄知逊怕什么,因为他就要成亲了,夫人甄玉竹,其爷爷可是大名鼎鼎的针灸巨擘甄权,时年八十六岁。 甄权,一代针灸巨擘,兼通药治。绘有《明堂人形图》一卷;撰有《针经钞》三卷、《针方》、《脉诀赋》各一卷,《药性论》四卷。 甄权还有一个同龄好友,孙思邈。孙思邈根据其所绘《明堂人形图》重新绘制修订为“人体经络俞穴彩图”。 现在知道狄仁杰医术,特别是针灸为何如此厉害了吧。 一见两人没有男人应有的响应,寒云感觉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看了看两人,似有难言之隐,心中纳闷,难道自己所看之书不对,古代文人并不喜风月之地,那些流传后世的经典诗词,难道不是名句有十句,风月独占八吗? “想小弟我,十九载,而今家无亲,身无友,适逢两位兄长,气谊相投。何不,寄怀只在,风花雪月,恕我清狂。人生苦短,知音难求。” 寒云叹着气,这话说的一半真一半假,不知道是否感动了自己,李德謇和狄知逊两人却被寒云的真挚和坦然感动了。 “走,今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五郎也陪你走一遭。男儿岂能不潇洒。”狄知逊拍了拍寒云的肩膀,毕竟还未成亲嘛。 李德謇看着手中提着的折叠椅,狠下心,想起父母去了云阳,于是也答道“顺路回家放好此物,我等一同。” “好,走起。” 三人穿过朱雀大道,走完开化坊,崇义坊,来到宣阳坊,果然坊门第一家便是李宅。 “原来李青云这个虎妞住这里啊。”寒云和狄知逊靠在坊门立柱上,像两尊门神一般等着李德謇出来。 李德謇哪曾想到,父母昨日便回,此刻正在内堂商量青云之事。 忽闻外屋有跑动之声,出来一看并无一人,招来仆役一问才知,是大郎回来了一趟,放下一个木框,在账房取了一些铜钱又跑出去了。 张出尘甚是气恼,母爱儿,父溺女,难得见儿子,回家也不来见一面,急忙追出,却看见大郎和另外两人的背影已经出了坊门。 张出尘只看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个寒云无疑。 寒云走路和他人都不同,他人走路似踱步,他是挺胸健步,还有他那件七品青色官服。 李靖出来看着夫人在家门口发呆,问曰“夫人为何失神?” “怪哉,那小子怎么和大郎走到一起了。” “哪个小子?”李靖问道。 “还能是谁,青云为其而泣。” “云阳令寒云。”李靖也懵了,这小子行事不讲章法。 刚拒绝青云,转眼和青云兄长走一起。他俩的官职如何也不会发生交集。当真是奇哉怪哉。 “李全,你跟去看看,大郎去往何处?做些什么?”张出尘喊道。 李全是李靖的护卫,机灵得很,办事可靠。 全几步跨出,消失在坊门外。 寒云还不知道他三人被跟踪了,一路说说笑笑跨进平康坊坊门。 这里本就有十大外地进奏院【驻京办事处】,遇见身穿官服的人也没有什么奇怪。 穿着官服在坊街上走路可以,要进去,那就不行了,遇见御史台的巡察使,两人吃不了兜着走。 小问题哪能难倒寒云,唰唰两下直接脱了官服,取下官帽,穿着内衬大摇大摆,狄知逊学之。 可是进来好一阵了,三人都懵了,满街都是,不知道去哪一家,也没有内线和广告。 寒云知道一个道理,这种地方最贵的就是最好的。 看着路边有个货郎装扮的少年,寒云招呼一声,唰一枚波斯金币飞去,被少年稳稳接住,少年脸上立刻堆出灿烂的笑容。 “三位贵人,有事请说。小的一定办妥。”少年谄媚说道。 “带我三人去南曲最贵最好的地方。” 着名的平康坊红灯区,被称为北里,因为在平康坊东北,又被称为“三曲”,三条胡同。 北曲,低价消费区。中曲,中产消费区。南曲,高消费区。 李德謇很是好奇,看寒云应该是熟悉此处,为何又花钱找人带路。 寒云能告诉他是在后世查长安城资料看见的吗?但是资料上没写哪家服务最好啊。 三人跟着少年,转进了南曲,果然和路上其他不同,没了庸脂俗粉,处处清雅,门口招揽的佳人们都清纯的让你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贵人,南曲最贵最好的当属松竹苑、百花楼和寻芳阁,三家不相上下,各有春秋。” “三家背景你可知道?”寒云问道。 “小的略知一二,松竹苑乃前隋宫女逃出后聚集而成,似乎并无特殊的背景。 此处佳人仪态大方,气质优雅,举止端庄。都是前隋皇宫里面的玩意儿,多有官员前来。” “百花楼为清河崔家产业,搜罗天下名女,琴棋歌舞可谓百花争艳。富人最喜。” “寻芳阁为范阳卢氏产业,揽尽天下才女,诗词书画堪称一绝。文人长驻。” “不知三位贵人喜欢哪一类?。” 少年的话一套接一套,搞得李德謇和狄知逊脸都红了一半。两人从未来过,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齐刷刷看着寒云。 寒云也是傻了,他也不知道啊,也是首次来。想了一下,百花楼和寻芳阁都是五姓世家的产业,那就选松竹苑吧。 “松竹苑,带路。”寒云说道。 “好呢,贵人请随我来。” 少年轻车熟路带着三人直直来到松竹苑大门,门口青竹丛丛,淡雅点缀,颇有一点皇家花园的感觉。 当然这里的东家不会傻到按照皇宫的规制装扮,打点擦边球,也不会对外宣传此卖点,其中滋味自有来客品味。 “贵人,到了。”少年的态度无比恭敬,今日飞来一枚波斯金币就是千文钱,抵他过去大半年的收入。 李德謇摸了摸身上的钱袋,觉得似乎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当然他可以签单,然后这里的人会拿着单子上门收钱。 实际上这里消费九成都是签单,还有一成靠才学,否则谁会扛着几十斤重的铜钱来花费。 李德謇再傻也不会干这事。 寒云瞬间看出两人的尴尬,特别是李德謇,毕竟今日收了寒云的礼物,而且他又是长安城里本地人,理应尽地主之谊。 “放心吧,说了今日我请客,就我请。走起。” 刷一声,一枚金币又飞到少年怀里,寒云说道“不错,本郎君非常满意你的服务,你叫什么名字?” “回贵人,小的粗鄙之人,从小就是孤儿,没有名字,这里的人都叫我空空。” “空空?有什么特殊意思吗?”狄知逊很是好奇,哪里像人名。 “也许是来到这个世上便是孤儿,空空而来;在坊里无依无靠,两手空空;若有一天双脚一蹬,什么也带不走,还是空空一身。”空空说完,挤出一个笑容。 寒云点了点头“我记住了,你常年都在坊里?” “我在坊里生活了十六年,在这里一定能找到我。”空空眼睛里闪出一丝光彩,似乎看到未来还能遇见这位贵人。 空空告辞后,急匆匆跑向坊中一处阴暗角落,几张竹篱笆搭出的比狗窝大不了多少的房子。 房内一位与空空年纪相仿的少女不停咳嗽,见空空回来,强撑着身体起来迎接。 “兀兀,快躺下。今日遇贵人,你看。”空空拿出两枚金币。 “啊,空空,你快还回去。”兀兀吓坏了,她见过这种东西,知道它的金贵,绝不可能会有客人用来打赏空空这样的杂工。 “真是贵人打赏的。”空空还得意咬了一口,货真价实的黄金“我要带你去看病,你一定能好起来。” 看起来兀兀对空空的谎言感到了失望,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不,或者说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什么,就如同她的名字兀兀一般,十六年来一直都在劳苦不息,一朝患病,便被扫地出门。 是空空捡到了她,接她到这个根本不能叫房子的家里,照顾她。 他说他要挣钱给她治病,病好了,空空要娶兀兀过门。 兀兀因为激动咳嗽的越发严重。 空空看着手中的两枚金币,猛然背上兀兀,没有一点犹豫,他一定要治好她,也许没有机会了。 他也明白,带着两枚金币会要了她俩的命,可,没有时间再去兑换成铜钱。 他在兀兀身边的粗布手帕上看见了血迹。 有诗云兀兀终年苦,空空四壁穷。 第77章 谁人不少年 寒云带着两人,在迎客佳人的热情中跨出了风月第一步。 迎面一妇人,风韵犹存,凹凸有致,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淡棕发曲,深邃眼眶,棕色眸子,西域血统,黑纱遮容,唇红一点。 人未到,香先闻。 此香如青竹沐浴晨雾般的纯洁,不过两息,接踵而来琥珀甜香、芳润木香、果香、百花盛开之香,众香交融。 寒云不知何香,只是觉得第一次闻见,香味很特殊。 李德謇和狄知逊却是面色一变,是为天庭不老之香,极品龙涎香。 “三位小郎君面生的很,奴家柳慧,松竹苑的掌柜,有什么事给奴家说,定给小郎君安排的舒舒服服。” 柳慧的话充满了挑逗,情感却带着沧桑和无奈。 “安排一个雅室,上点酒菜,腹中饥饿。”寒云当真是饿了,从云阳赶来开了两个时辰的堂会,滴米未进。 “懂。请随奴家来。” 三人跟着柳慧走完过廊才看清松竹苑内堂的样子。 偌大的内堂正中弯月潭,潭生风雅石,上设乐舞台,廊道弯曲相连。 苍劲客松,攀石而生,扩出松枝,恰如天幕。翠竹环绕,独竹自芳,丛丛相扶。 自顶而下,水幕坠落,遇风雅石泄去力道,享静水之柔,免激扬之噪。水雾薄纱,九天祥云,起伏波动,烛光映照,书画彩虹。 底层内堂,坐席绕潭,累而成型,众星捧月。 顶上雅室,露台凌空,星芒璀璨。 寒云看后严重怀疑,此构思手笔非阎立本不可。 寒云不晓是跟着人,还是闻着香,飘飘然间,已步入顶上雅室。 檀香一炷,焚灰三成,袅烟渺渺,沁人心扉,菩提灌顶,静心止躁。 “三位贵人请坐,是喜宫曲、宫舞,还是小雅一曲,清歌三句。” 寒云听得有点迷糊,点了小雅一曲,清歌三句,猜测大致就是自弹自唱。 说完,扔出五枚金币“看着安排酒菜。”五枚金币就是五千文,相当于后世两万元,寒云想着怎么也够三人的一桌酒菜了吧。 柳慧呵呵一笑,收了金币,告辞离开。 李德謇和狄知逊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走了一趟,寒云已经扔出了七枚金币,七千文钱,相当于他们几个月的俸禄。 而,这还仅仅是开始。 李德謇偷偷摸了一把腰间挂着的钱袋,五百文钱此时显得无比的苍白,赶紧扎紧点,怕被人听见五百文铜钱碰撞的噪音。 狄知逊有点奇怪了,寒云不过七品县令俸禄,咋出手这么阔气呢。 想着自己的职分田,还不知今年有几分收成,再娶了玉竹,生活紧巴巴。 “两位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是第一次来。”寒云是第一次来,但是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也斗胆想过很多次。 有诗云逢君一笑上青楼,破费黄金买金缕。 这地方寒云就认一个理,使劲砸钱就对了,恰好,他不缺钱。 一阵轻巧的叩门声,上来一排上菜的下仆,最后跟着两位身穿薄纱的妙龄少女。 若说这些人是前隋宫女,算起来,已是十年前了,不过二八年岁的少女,幼童便被送进了皇宫。 寒云不禁看向皇宫的方向,此时的大唐是否也是如此? 雅室里有固定的抚琴清歌之处,往往会在前方落下一层薄纱,如果客人没有特殊的要求,这些佳人们会保持合理的距离。 能让客听到琴声清歌,又不会泄露酒间密话。 很多人上青楼并非是来玩耍,而是寻得一处聚而议事。 寒云也未要求佳人陪酒,俗话说温饱才思淫欲,此刻很饿。 平康坊内并不禁酒。 寒云为两位斟满一杯,米酒,乳白色,浮有少许米粒。此酒,寒云认为可以喝到天荒地老。 “云峰幸逢两位兄长,当敬第一杯。” “同敬贤弟。” 算起来,寒云来了大唐半月有余了,没想到,首个闯进他生活的是带刀威胁他的李青云,最有温度的是清冷孤傲的才女韦弦,与他相拥而睡的是四岁小屁孩韦坚,和他交换信物的是太子李承乾。 这些都是和兄弟情义无关的东西,他还需要,逃过荒,放过羊,地主家里耍流氓;扛过枪,负过伤,护士面前把歌唱;同过窗,睡过床,上过青楼当色狼;上过班,下过岗,打过上官评过奖。 而今,面前的两位就是。 一曲隋朝名曲《竹吟风》,佳人们填了词,弦动歌起。寒云不懂,这两位就听出了,合着节奏哼起来。 原来这就是古人的风雅生活。 一曲完毕,李德謇敬上一杯“百官之中,及贤弟豪气者,文不如汝;及贤弟精算者,情不如汝;及贤弟阔手者,诚不如汝。” “谬赞了,都是为了好好活着。”寒云迎上一杯。 狄知逊也敬上一杯“兄,明经进士及第,为官数载,官小言微时,视不平而无力。今,有幸管治一方,终日惶惶,嗷嗷百姓,兄之痛,皆官令不通,地多却粮少,又逢天公蒙眼,众生苦难。又恐人言,兄之今,是为祖上庇荫。” 寒云大致知道历史记载的狄知逊未来,官至刺史,也可说造福一方。然而,他最大的功劳是培养了狄仁杰,才能传李唐神器两百多年。 否则唐朝的历史在武周的时候就转弯了。 李德謇官至将作少监,没有什么巨作留下,可谓默默无闻活在李靖的影子里。 “云峰有一句话想对两位兄长说。事在人为,为者常成;功在不舍,行者常至。” 三人说话的声音很大,以至于两佳人都能清晰听清,于是放低了吟唱之音,却是细细听来。 两人在松竹苑见过太多官员,哪个不是为了个人的权贵而谋事,不料今日三个小郎君,却为黎民百姓着想。 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放下手中乐器,款步而近,斟满两杯酒,诚心敬上“非奴家不懂规矩,失了仪态,而是听闻三位郎君忧黎民于心,护百姓于位。奴家斗胆敬三位郎君一杯。” “好!当喝一大杯,来,狄兄,李兄,同干。”寒云端起酒杯,仰头而下。 突然找到学生时期,相约狂饮,不知深浅,妄想针砭时弊的少年豪气。 酒过三巡必然会醉,寒云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几十杯下肚后,三人晕乎乎都忘记到此的目的。 寒云兴趣大增,抓着两位佳人扔出两枚金币“我哼之旋律,佳人可配上伴乐?” 两佳人大喜,收下金币,款款说道“任凭郎君哼来。” 于是寒云见证了一句话不要用自己的兴趣去挑战别人的饭碗。 两佳人,一人记谱,一人抚琴核音,但凡寒云能完整哼出的旋律,两人均能谱出曲。 半个时辰后,两佳人也傻了,面前的郎君竟然有这么多奇怪旋律的曲子,而且听其意还全都填了词。 此举把柳慧也吸引过来,堂堂松竹苑的掌柜竟然陪着三个小郎君玩起了卡拉ok。 于是三人, 在“沧海一声笑”中,敲得桌子砰砰响。寒云还比划了几招太极拳。 在“美丽的神话”中,两佳人抱着柳慧哭得稀里哗啦。 在“精忠报国”中,李德謇和狄知逊把胸膛拍得邦邦响,男儿就当披甲血洒疆场,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被感动的稀里糊涂的三人抱头在一首“我的好兄弟”中结拜为兄弟。 寒云非逼着柳慧让厨房送来菜刀和一个大碗,拿来香烛黄纸,搞了一套结拜流程,惊得柳慧不知所以,如今结拜都要割手指的吗? 而后,寒云听见一个令他半晌没有回过神的消息,顿时酒醒一半。 第78章 风月之后是危险 【提醒作者有话说看本章出场角色照】 柳慧醉眼朦胧中偷偷告诉寒云,她的艺名叫琼花。 所以柳慧还有一个名字叫柳琼花,在这段时间恶补隋唐历史的寒云清晰记得。 有诗云江都琼花甲天下,扬州美女生琼花。 再则,王廷相《广陵行》写有“龙舟不载御林军,锦缆成行紫宫女,宫女明妆皎白雪,却爱琼花光艳艳。” 彼琼花就是此琼花,无论年岁、西域血统都吻合,还有她的扬州腔。 正史对柳琼花的记载寥寥无几,提到她来自西域,而后在扬州当了一名歌女,描写她的容貌用到了“闲花亦自能倾国”。 野史记载,当年柳琼花爱上一个叫韩生的穷小子,成了扬州城的爆炸消息。 后,韩生任了官职,嫌弃离她而去。她被隋炀帝遇见,收入后宫,册封为贵妃,故有柳贵妃一说。 后面传的就更离谱,柳琼花入宫后,帮助隋炀帝进行国家治理,在隋末几年,她力挽狂澜,让隋朝的整个经济和民生发生了逆转回升。 可惜,宇文化及逼死了隋炀帝,十八路反王最后还是把隋王朝搞得四分五裂。 洛阳沦陷后,柳琼花不知下落。一曰死于战乱,二曰削发为尼。 寒云万万没想到,能在长安城平康坊遇见她。 当然,没有后世那些考古和史料的辅证,寒云也不知道柳琼花如此厉害,也会和李世民一般,认为她和萧皇后萧美娘一样,就是一个美人儿,男子的玩物而已。 这一刻,寒云不得不怀疑松竹苑的真实身份,怪不得可以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和五姓七望的崔家和卢家抗衡。 有秘密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道了别人的秘密,还是要命的秘密。 寒云找个借口赶紧带着两人离开,这么一折腾,三人的酒也醒了一大半。 而另一边,自隋灭后,柳慧第一次喝醉。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冥冥之中会遇到应该遇见的人,至于她亲口告诉寒云艺名之事,早已大脑断片记不起了。 出了松竹苑,穿上官服,三人出了平康坊,准备去东市找个清雅之处喝喝茶,说说话。 可刚进东市没几步,听见一边的巷子里有哭喊声。三人好奇转进一看。 几个打手模样的家伙脚下躺着两个人,远远的,看不清楚,能听见有人不断咳嗽。 “你们几个干什么?”寒云大喊一声。 唰,打手全都回头,一看,一个青色官服,一个绿色官服,充其量也就六品官。正眼都没看三人,领头的出来。 “哪来的小官吏,有多远走多远,长乐王的事你们也敢管?”打手明显无视两人身上的大唐官服。 寒云一听,心里乐了,原来是这个短命鬼啊。 算了一下,今年五月三十一日,这货就得被李世民赐死,还有三个月的命。 李德謇和狄知逊一听就知道麻烦了,算下来长乐王和太上皇还是堂兄弟关系,当今陛下都是他的晚辈。 此人性情暴躁,不但掌控凉州兵权,还圈养了上百人的打手。 人在凉州,却在长安开着青楼,赌坊,酒肆,贩着私盐。 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刚宰了两个亲兄弟,不能再刺激太上皇了。 寒云一点不怕,也不知道哪来的胆识,加点酒意和后世的正义感,依然大呼一声“都给本县住手。” 打手一听乐了,纷纷笑起来“哎呦,看不出来还是一个县令,不晓哪个流放之地的县令,穿七品官服。” “哈哈哈,我家王公,拔一根腿毛都可以把你压死。在爷几位还没有生气前,赶紧滚,有多远滚多远。” 回头又对其他几人喊道“给我狠狠揍这小兔崽,敢咬我。” 这时候,李德謇和狄知逊都不敢亮出各自父亲的名号,因为在长乐王前不管用,还可能给家里带来麻烦。 长乐王就是一条疯狗,仗着太上皇的庇护和陛下的顾忌,肆无忌惮干着天怒人怨的事,关键是没有人敢去告状,李世民手里也没有拿得出的证据动手。 但是长乐王李幼良不知道的是,因为去年突厥突袭长安的事,李世民已经开始怀疑他,暗中在收集证据。 寒云透过几人的缝隙,晃眼看去,那不是空空吗?边上还有一个少女,一直在咳嗽。 又听那打手领头的说道“晦气,要不是看你这个妮子就快病死了,死活再把你扔青楼里去。” “我特么叫你们住手,没有听见吗?”寒云突然有了底气,后世给他发来信息,已经准备好电击棍。 寒云考虑的是,现在情况他一根电击棍能不能搞定,他突然想起了雍州牧杨温,历史记载此人清廉正直,找他应该可以。 “你两人赶紧去找雍州牧,只有他有办法了。我尽量拖着。” “啊!”两人一听,寒云也不是武将,年纪还比他俩小,身子骨没对面领头的一半大。 “卧槽,快去啊。”寒云急了,再不走,这群人反应过来就完了。 那边打手看出端倪,低声给领头提醒“头,这三个家伙好像要去报官。” 领头一想,万年县衙没啥怕的,要是报到雍州府去,杨老头那里还有点麻烦。 “围起来。”领头一声令下,打手放开空空,跑来把三人围住。 “别打死,让他们躺半年就行。”领头的都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在一边抱着双手看着。 …… 此时身在云阳县衙的韦弦,正给小宝缝衣物,突然身子一抖,缝针刺进了手指。 “啊!”韦弦起身,莫名看着长安方向,不安情绪涌上心口。 云阳右威卫军营里,李青云正在擦拭横刀,一个走神,手指从刀锋划过,划出一条血口。猛然起身,望向长安方向,难道长安出事了? …… “卧槽,两个傻蛋,现在走不了了。” 后世一时半会儿给他搞不到催泪弹和闪光弹,能给的最强武器只有电击棍,看着两个憨憨楞在原地不动,气得寒云爆了粗口。 突然传来低沉一声“上。” 唰唰唰,从巷子口冲过来七八个身穿青衣,蒙面蒙头之人,不由分说,上来就按着打手干。 其中一个最矮,最单薄的蒙面人最猛。基本一招就放翻一个。 片刻后,几个打手全都躺地上,包括刚才不可一世的打手领头,在矮个蒙面人手下走了不到十招,被打趴下,弯着身子,不停呻吟。 “废了。”又听见一个声音。 寒云听出来了,是矮个发出的声音,明显压低了声调。 蒙面人一拥而上,拔出短刃,一脚踩住打手们的手掌,一刀一个,全挑了手筋,随后就是一阵的惨叫声。 “滚。” 几个打手瞬间闭嘴,爬起来就跑。都在刀口上混的人,此时不走,下一刻就是“杀”了。 矮个蒙面人走到李德謇身边,低喝一声“还不走。” 说完带着蒙面人消失在巷子里。此时传来关闭坊门全城宵禁的鼓声。 完了,三人出不去了,只能在东市里面等到明日宵禁结束。 还好,东市里面吃喝玩乐都不缺。 而在另一边,巷子深处的围墙上,两灰衣蒙面人,见打手逃走,打了一个手势全撤走。 寒云心中大呼三声“卧槽。”今日开眼界了,在大唐遇见了传说中的江湖。 最懵的当属李德謇,那个声音虽然故意压低了,可,他怎会听不出来,原来市井传说都是真的啊。 李靖正在书房看书,听见宵禁的鼓声,想起有一阵子没见夫人了,刚才说去准备沐浴,不会今晚又要摆阵斗兵吧,这次出哪一招呢? 是用以逸待劳还是反客为主,是用釜底抽薪还是远交近攻。 “李全。”李靖想到儿子的事了,三个年轻人从宣阳坊出去,会去哪呢?不知今晚他回家否。 “麾下在。”李全听见招呼出现在书房门口。 李靖放下书出来一看李全“你这是八百里加急送军情吗,怎么满头大汗?” “麾下听得宵禁鼓,赶着回来。” “哦。大郎去哪了?” 李全一愣,作为斥候,说谎就是第一个犯忌的事。 “大郎三人去了平康坊,后进了松竹苑,现在东市,因为宵禁出不来坊门。”李全答曰。 “哦,去了平康坊,还进了松竹苑。”李靖虽然没有胆子去平康坊,但是松竹苑的名字还是知道的,毕竟里面全是前隋的宫女和内侍,也算平康坊里面特立独行的存在。 “在里面停留了多久?” “应该有两个时辰。”李全答道。 “知道了,万不可说与夫人,你就说大郎去了东市。” 李靖揉了揉脑袋,伤脑筋,要是夫人知道儿子去了平康坊,还进了青楼,今天家里就别想安宁了。 李全退去,沐浴完的张出尘走了过来,身上还留着一分沐浴的花瓣香味。 李靖看得浑身一抖,心里直呼“夫人啊,为夫已经五十有六了。” 脸上只能堆上笑容“夫人,今晚摆什么阵法?” “哦,我已经舒服了,今晚就不摆阵了,我先去休息了,夫君别看书太久。”张出尘转身去往内堂寝房。 李靖一愣,舒服了?哪门子舒服,刚才不是在沐浴吗?完球了,夫人看不上自己的战力了,赶紧追上喊道“夫人,为夫还能一战,尚有七十二计没有用……” 第79章 暴走的寒云 【提醒作者有话说看本章出场角色形象照】 场面曾经一度安静,只传来少女的咳嗽声,还有低噎的哭声。 “空空,你要答应我,到了那边一定要等我。” 少女一边咳嗽一边努力撑起身体,一点一点盖好空空身上被撕碎的衣物。 “你说喜欢山清水秀的地方,要有溪水,竹林,鸟儿在枝头唱歌,阳光出来就照进窗口。”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寒云看见少女捂嘴的手帕上有鲜红的颜色。 “我一定带你找到,我要做你的新娘,我们就在那里成亲。你不许先跑,你要带着我一起走,我怕下辈子找不到你。” 寒云紧握双手,他能感到指甲刺进手心的疼痛,一股压制不住的气愤冲击着胸膛,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走向空空。 躺在地上的空空没有动一下,没有发出一声。 他终究还是空空一身,离开了这个苦难的世界,应该是好事,可,寒云不知为啥自己的心好痛。 也许这一幕,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永远见不到。 而,大唐,天子脚下,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就算云阳近两万百姓面临生死的时候,他都能从容应对,可,此时的他是多么的无力。 两条生命,他毫无办法。 李德赛、狄知逊也许见惯了此等人间悲剧,虽然内心难受,却到不了寒云这一步。 此时此刻,寒云只想到了一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血要用血来偿还,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就用黑暗的办法来解决。” 否则,寒云认为自己可能都活不到大唐巅峰的那一刻。 寒云虽然先走,但是他走得很慢,短短的距离,改变了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狄知逊赶上来,他想起一件事,玉竹家的医馆就在东市。 寒云蹲下身体,看着空空瘦弱的面孔,突然双眼一亮,赶紧捏了捏四肢的关节,软的,身上的肌肉不但软还有温度。 “还有希望。你叫什么?是空空的什么人?”寒云问少女。 “兀兀,未亡人。”兀兀轻微转过头去,她怕忍不住咳嗽喷在寒云身上。 “那就好。”寒云说出一句。 李德赛和狄知逊一皱眉头,云峰此话不妥吧。 “来,都听我的指挥。” 寒云指挥兀兀捏开空空的嘴,按他的指挥为空空渡气,自己按住空空的心脏有规律按压。 两人看着稀奇,不知他对着已死之人按压什么,难道还能救活过来? “兀兀,空空对你好不好?”寒云一边按一边鼓励兀兀。 “没有空空就没有兀兀。” “那就不要放弃,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 兀兀不懂寒云要做什么,甚至让她嘴对嘴渡气,她都没有一点隔阂,她愿意把生命都渡给空空。 但是,寒云坚毅的眼神告诉了她,这个穿着官服的人在努力救治空空。她心中莫名有了希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寒云也越来越心慌,他的动作和程序都很标准,他可是专门培训过的。 突然,寒云感觉到空空的身体反应了,手掌能感受到轻微的心跳,心中大喜“别放弃,有效果了,空空的心开始跳动了。” 寒云猜想应该是刚才被击中心脏造成了骤停。 传来一声咳嗽声,肯定不是兀兀的咳嗽。 空空睁开了双眼,瞬间看见惹人怜惜的面容,兀兀的嘴距离他的嘴只有一指的距离。 “好,现在马上找个医馆。两位兄长,知道此地有医馆吗?” “有,玉竹不远,去家前面。”狄知逊被寒云的神技惊呆了,说话逻辑已经混乱。 想想死去的人都能救活,寒云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空空很瘦,瘦到寒云一个文弱书生都能抱起他。 兀兀坚决拒绝了李德赛的搀扶,她觉得自己很脏,不配。 努力撑起身体,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跟上了寒云的步伐。 甄家医馆不远,寒云走过两个巷口便看见,店铺外悬挂着绣着医字的望子。 此时医馆关门,屋内有光。 “砰砰砰。”狄知逊使劲敲门,大声喊道“玉竹,快开门,是我,五郎。” 忽然狄知逊想到什么,停住了敲门,两人已定婚期,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啊。 “嘎吱。”有人打开了医馆,出来一位精神矍铄的白发老者,用身体挡着大门“五郎难道不觉此时见玉竹不妥吗?” 老者很是气恼,你要是忍不住来看未过门的妻子,大白天来也好,入夜跑来算什么。 “爷爷,救人知逊指了指一旁抱着空空的寒云。 “你呀,早说啊。玉竹出来帮忙。” “来了。”甄玉竹蹭一下就窜出来,刚才就一直在后面偷看。 “都进来。”甄权让出大门,看见兀兀从面前经过,皱了一下眉头,喊道“你就在原地别动。” 兀兀很怕,她一直认为自己不干净,在青楼生存,她从来没有认为自己干净过。 此刻的她不但咳嗽剧烈,浑身沾满了污秽,气味不用说都知道。 兀兀看向空空一眼,后退了一步,退到了门外,用懦弱的声音说道“我……我就在屋外,不进去,请别赶我走。” 她怕,他怕空空离开她的视线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没让你出去,你去那边坐着,哪都别去。用你的手帕遮住你的嘴。我先去救他,稍后再来看你的病。” “我的病不用看,治好空空就行……”兀兀知道身上的两枚金币已被抢走,现在的她和空空身无分文,只能先医治空空,她的病真的不重要。 “哼,我看你的病可比他严重多了。”甄权看着兀兀坐到位置上后,转去了侧房,他故意打开侧房门,好让兀兀能看见。 从兀兀的表现和话语中,他怎会不知两人是怎么一回事。 “哎!”甄权叹了一口气,他也许能救一个人的命,却救不活所有人的命,救不了这个世间的苦难。 甄权瞬间产生了不救少年的想法,就算救活了少年,他也会看着少女慢慢痛苦死去,这种结果对少年来说还不如死了的好。 少女是痨病,不治之症,只会越来越严重,而且看少女的状态,能吃好,吃饱的前提下,活不过一年,若是还如此般,月余而已。 难道救活了少年让她们再生离死别一次。 作为一名医者,生死看淡,但是救活后再生离死别,他真心不愿,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 甄权来到侧房,在玉竹耳边低声嘀咕了一句,玉竹的脸色瞬间变了,急忙转身跑去内堂拿出几张面巾,让所有人都戴上。 寒云一看,大致猜到兀兀是什么病了。他又想起了楼下的老中医馆,赶紧联系了后世,告诉了情况。 ……… 后世听完久久不语,人世间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吗?不行,我们能救她,必须救她。 后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老中医馆即将关门一瞬间冲了进去。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这家医馆叫甄氏中医馆。 “又是你。这次是汉朝的还是唐朝的病人呢?”老中医打趣道。 “没病人,我想你了,就想着找你聊聊天。”后世也打趣道,他还没拿到方子,随便找个借口把老中医留下,等下他走了才麻烦。 “有意思,我看你也蛮帅的,怎不去找小女生聊天,却跑来找我这个糟老头子。” “万金难买我喜欢。” “哦,你打算找我聊什么。” 后世抬头看了一圈,指着头顶的医馆匾额说道“就聊聊你这甄氏医馆的历史吧。” 听了老中医说起医馆的起源,后世大呼出来“你说唐初的针灸巨擘甄权是你的祖先?” “你看我像开玩笑的吗?”老中医不免生气了,家族声誉的事不是能开玩笑的。 ………………… 大唐。 寒云见甄权点了点头,知道空空没啥问题了。 甄权接过玉竹递来的湿布,擦了擦手“这小子,命挺硬啊。胸口那么大一块撞击伤都没伤到心脏。其他地方没啥问题,弄点跌打药擦一擦就行了。” 狄知逊想起什么,走到玉竹身边,附耳把刚才寒云救活空空的事说了一遍。 “啊,死了还能救活。”玉竹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忍不住叫出声来,完全没有注意此刻五郎的嘴就在她耳边,一扭头,波,亲上了。 玉竹的叫声吸引了另外三人,齐齐转头,见证震惊的一幕,狄知逊和玉竹嘴对嘴亲在一起。 “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狡辩,不,听我诡辩、狡赖、抵赖……” 狄知逊心里欢喜的不得了,但是后果很严重,于是赶紧解释,结果越说越乱。 刚才那一亲,太吓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玉竹的爷爷也在场。 “爷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玉竹满脸通红也急着解释,不忘用力在狄知逊的大腿上狠狠揪上一下。 “嗷呜!”狄知逊痛得大叫一声。 甄权一甩袖口,哼了一声“我看你的叫声很形象嘛。” “爷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五郎告诉我,来之前,他已经死了,是他救活了他。” 玉竹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只能说一个他指一个人。 甄权刚才就纳闷,按照胸口那么严重的外力伤,就凭少年的身子骨早就死硬了。 难道当真是青色官服之人救活他的。 甄权还是了解狄知逊的,这小子对玉竹是猴急了一点,但人老实,搞不出这么多花样。 第80章 祖先与子孙的隔空会诊 甄权这才注意上寒云,七品青色官服,会医术,难道是太医令?老夫可没有见过如此年轻的太医令。 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毛都未长齐的后生。学医没有时间的积累不可能有大成。 “可是新任的太医令?”甄权还是问了一句,原来的太医令他都认识,和他一样都是满头白发的老者。 太医令什么官?太医署最大的官,编制两人,从七品下。换句话说就是皇家医术最厉害的人,在全大唐都是数一数二的医术大家。 “晚辈云阳令寒云,寒云峰,见过甄老。”寒云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云阳令?你不是太医署的医官吗?”玉竹指着寒云问道,她绝对不相信,什么时候大唐的县令需要学医了。 “玉竹,贤弟的确是云阳令,今日我等还在雍州府参加春季堂会。所以今日我才到了长安。” “五郎称呼他贤弟?你们……”玉竹又发现一个古怪的地方,听称呼似乎五郎和云阳令还是异姓兄弟。 “哦,这样的,我与云峰、德謇三人一见钟情,不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情投意合,所以在松竹苑结拜为异姓兄弟。” 狄知逊说完,还停顿了一下,却见寒云和李德謇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你二人不会酒醒了忘记此事了吧。我们还拜了香烛、烧了黄纸,喝了血酒。你看我手指的伤口还在。要是不信,今日相陪的两位佳人还有柳掌柜都可以作证。” 狄知逊见识了寒云层出不穷的神奇手段,这个兄弟必须认,谁反对都不行,完全没有想到他话中的关键词已被某人提炼出来了。 此时的甄玉竹脑袋里跳出的字词就是“松竹苑,今日,相陪,两位佳人,柳掌柜。” 玉竹一张国泰民安的福脸,开始变得狰狞起来,刚才被当众亲了一口,还是嘴对嘴她都不在乎,现在,她要发飙了。 “狄、知、逊,你给我过来,现在、立刻、马上陪我去练习针灸玉竹一把抓住狄知逊的衣袖,拉着就去了针灸房。 甄权一摊双手,摇了摇头“五郎啊,不是爷爷不救你,而是救不了你啊。” “玉竹,记住了,肾俞、关元、仙骨、曲泉、太溪,五个穴位千万别乱扎,否则五郎成亲后力不从心,可就不好了。” “哼,我今天就专扎这五个穴位,看他还去不去平康坊。”玉竹愤愤不平答曰。 甄权一耸肩,遗憾说道“不是我不提醒。” 寒云怀疑老头是故意的,但是没有证据,只能心中祈求狄兄能挺住。 “嗷呜……嗷……呜……”针灸房传来凄惨的浪叫声。 房内,玉竹附耳小声说道“五郎,你是不是叫得太假了。” “不叫这么惨,爷爷能消气,刚才的事能抹过去吗?能再来一次吗?嗷呜……你真扎啊。”狄知逊又说错话了,挨了玉竹一根入骨三分销魂勾魄针。 要是寒云在场的话一定严重怀疑狄仁杰的聪明才智,全都是从母亲身上遗传的。 “云峰,既然你懂医术,随老夫一同去给女娃诊断吧。”甄权说完领着寒云去了兀兀等待的地方。 李德謇留在了侧房守着空空。 寒云接通了后世,现在他俩要来一个穿越千年的会诊。 寒云把这边看到,听到的通过大脑传给后世,后世把从老中医听到、看到的传给他。 后世见老中医讲起甄权的针灸之术滔滔不绝的样子,心里嘀咕,你怕是不知道马上就要和你的针灸巨擘祖先一起会诊了。 “甄老,你先请,你念出你的诊断,晚辈思量一番。”寒云说道。 两人此刻都戴好了面罩,甄权摆出标准的望闻问切起手式。 一段时间后…… 甄权口中念道“症状,干咳、声音嘶哑、痰中带血丝、胸部隐痛,骨蒸潮热与手足心热,两颧发红午后更着,盗汗,形体消瘦,口干喜冷,舌红脉细数。云峰断之。” 后世收到信息,突然开口问老中医“有一症状…………请断之。” 老中医一愣,竟然考我医术,还用中医术语,简直是孔夫子门前卖论语,自不量力。 清了清嗓子答曰“肺为娇脏,喜润恶燥,肺阴不足,失于清肃,气逆作咳,但阴亏肺燥,故无痰。” “燥热伤络而咯血,阴虚内热则过午低烧,因此有口干喜冷以清内热之需。盗汗为睡中不动而汗出,为阴虚之象。阴虚阳盛,迫汗外溢而有盗汗,舌红脉细数也是阴虚之候。” “断为肺阴亏损,肺痨初症,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肺结核早期。” 寒云收到,复制了一遍“肺为娇脏…………断为肺阴亏损,肺痨初症。” 甄权听完点了点头,突然他停顿了一下,症状是诊断出了,可他专于针灸,不善入药,却是好友孙思邈的特长,可惜他此刻不在长安,那问问这个小子能否开出方子。 于是问道“如何入药?” 寒云假装思考,其实在等后世的回应,稍后药方来了,于是说道“沙参三钱,麦冬三钱,天冬三钱,生地五钱,百部四钱,白芨五钱,山药一两二钱,云苓四钱,川贝三钱,菊花两钱,阿胶四钱,三七一钱。水煎服,一日一剂,早晚分两次口服。咯血加茜草,大、小蓟、三七。盗汗加糯稻根。虚火盛加黄芩、知母。” 甄权一愣,这小子说的挺溜啊,于是提笔写下方子,他不善入药,但是他精通药理,反反复复看了三遍,连呼“妙,妙不可言,此女有救了。” 隔壁还有四只耳朵竖着听。 甄玉竹听完也是一愣,回想了一下,低声说道“五郎,你那兄弟当真不是学医之人。此方子配得极好。爷爷说有救了,就肯定有救了。” “也许,可能会一点医术吧。”狄知逊心想,现在我们县令都这么卷了吗?除了四书五经还要学医术了,看来以后要多向玉竹请教才能跟上贤弟的步伐。 甄权写完,想到了针灸的配合治疗,又说道“以针灸行走肺经,上下提插,依中府、云门、天府、侠白、尺泽、孔最、列缺、太渊、鱼际、少商行针。” “尾针定肺病穴,留针一刻。如此一日一次,持续七日,必有大效。” 寒云完全听不懂,一股脑传到后世。后世也是一脸懵,一字不漏说出。 …… 刚开始说到的行针方式、穴道,老中医一听就知道是他们甄家祖传的针法,记载于《针经钞》卷二第三篇中,是个用针灸的中医都会。 只是从面前的年轻人口中一字不错的说出还是让他甚为佩服。 直到尾针定肺病穴几个字出来,老中医突然站起来,手中拿着的茶杯都摔落在地,一点不在乎,然后就是一动不动,口中念念有词“肺病穴、肺病穴,你竟然知道肺病穴,还能说出定尾针,留针一刻。” “不可能,祖先甄权的《针方》和《脉诀赋》都失传了,你知道肺病穴在哪里吗?” 老中医的精神几乎要接近崩溃,已经失传的肺病穴竟然从一个年轻人口中说出,难道他手中有失传的《针方》和《脉诀赋》。 …… 这边寒云已经知道了情况,假装问道“甄老可否给晚辈指点一下,肺病穴的位置,晚辈也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个穴位。” 甄权呵呵一笑,让寒云伸出前臂,找到肺病穴的位置说道“此处便是。” 寒云一看在前臂掌侧,腕关节至肘关节上三分之一处,掌长肌腱与挠侧腕屈肌腱之间。 “此穴位的功能是?”寒云又问道,他的确对针灸一窍不通。 “理气润肺,止咳,退热,退火,止血。”甄权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收这个徒弟了。 既然病已诊出,药方也有了,接下来便是治疗,寒云未再参与。他三人外加两个病员只能在医馆过夜。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因为他的无意举动,让后世的老中医几乎陷于癫狂。 …… 后世离开老中医馆的时候,还能远远听到老中医在大呼小叫“终于找到传说中的肺病穴了。哈哈哈。” 后世只能在心中为他祈祷,千万别出精神问题,以后麻烦你的事肯定不少。 第81章 我当你兄弟,你想当我大舅子 甄权在医馆找了两间房间,因为兀兀的病有传染性,让她住到了最里面,中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玉竹找来了自己的衣物和用品交给了兀兀,让她沐浴后换上,劝她放心治病,其他的什么也不要管。 兀兀却在担心钱财的事,她记得竹篱房子里埋着五枚铜钱,一心想去拿来。 虽然她知道五文钱没有任何用处,但是那是她和空空两人仅存的财产,她愿意全部拿出来,只求能治好空空的伤。 而空空清醒后,拖着浑身的伤,硬要去照顾兀兀,被告知短时间内不得接触,否则可能染上兀兀的病后,他放弃了,因为他不能也病了,否则就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兀兀了。 于是寒云在医馆的院子里,看见一个瘦弱的身躯,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在收拾枯叶,杂草,总之在医馆里做他力所能及的事。 寒云本想上前告诉他,不用担心治疗费的事,甄权一把拉住了他。 “让他做吧,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好受。我曾在外地救治过一名乞丐孩子,只是告诉他山里的野果很好吃,他就每天给我送来两个新鲜的野果,用绿叶包裹着,清洗干干净净,直到我离开。” 甄权说完,摇了摇头,作为一名八十多岁高龄的医者,人间疾苦所见何其多。 晃眼一看,一道绿色身影溜进了玉竹的房间不禁骂道“这个混蛋,敢溜进玉竹房间,这小子,看我不收拾他。” 说完骂骂咧咧追着绿色背影而去。 李德謇却是好笑,狄兄当真是偷到自家婆姨屋里去了。 两人在医馆的小院中找一石凳坐下,一天神奇经历,毫无睡意,干脆聊起了天。 “对了,云峰,你是如何认识大妹青云的?” 李德謇知道青云被陛下封为了宣节校尉,但是不晓领兵驻防在云阳县。一段时间未见,以为还在长安的右威卫大营。 他一个整天都在建筑工地上的将作监丞,当真是很少回家。 “她?”寒云一想起李青云就想起她拔刀威胁他的样子,还有黑了两次的左眼圈。 李德謇似乎看出什么,想起一件事,父母不是去了云阳一趟吗?难道和云峰有关? “李校尉在云阳领兵驻防,故而认识。”寒云解释道。这个理由很充分。 “哦,这么说你俩见过?大妹今年应该十八岁了,我之前听云峰提及过你今年十九岁。” 寒云斜着眼看着这家伙,很不对,味道咋那么熟悉呢? 想起了小宝,一心想做小舅子。难道,这货想做大舅子? “见过好几次了,每次都给我惊喜。不对,只有惊没有喜。” 寒云想起第一次见面拔刀,第二次见面退婚,第三次当着兵卒的面被她一拳打翻在地,第四次在县衙大门又挨了一拳。 李德謇没有理会寒云,想起身上的伤完全和青云的成长同步增长,直到青云找到了尉迟家、程家和秦家的三个沙包后,他的噩梦才结束。 所以李德謇作为兄长,为大妹的婚事操透了心,只有嫁出去了,他回家才觉得安全。 “云峰,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不,你没有。”寒云立刻反应过来这家伙要说啥了。 “我还没有说,你怎知道是何想法?” “你不是说了吗?不太成熟,等秋天成熟了再说。”寒云觉得应该换一个话题了。 李靖家的人是不是都有点不太正常,女儿来退婚,父亲来逼婚,兄长又来说婚。 “我倒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今晚救我们的蒙面人,你认识吗?”寒云问道。 矮个蒙面人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矫健的身手,若是能收为己用,再配上后世的高科技玩意儿,凉州的长乐王,也别想睡安稳。 “不认识。”李德謇回答的很干脆,其实他心知肚明是谁。 “我觉得,最厉害的矮个蒙面人看身材应该是个女子。你知道,在大唐还有谁家女子身手如此好吗?” “不要你觉得,我觉得他就是矮一点而已,肯定是男子。” 寒云一脸纳闷,这货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激了。 “哎!好希望再见到。”寒云叹了一口气。 李德謇两眼一亮,眼珠一转,问道“你当真想见到。” “当然了,江湖大侠,怎么说我也要感谢救命之恩。” “如何感谢呢?”李德謇问道。 寒云一想,对啊,拿什么感谢呢?忽然想起江湖一诺千金,于是说道“我可以答应他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不违背天伦道德。” “哦,你说成亲算不算违背天伦道德。” “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你说成亲算不算违背天伦呢?” 寒云说完,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这货怎么老想着婚事,难道被狄兄刺激了。 远处传来狄知逊的浪叫声,“嗷呜……嗷……呜……爷爷别扎了,我就是找玉竹借几本医书,不是你想的那样。” “混账,你借书需要靠那么近吗?” “玉竹让我给她学一下,云峰怎么救人,我才这样。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嗷呜……嗷……呜……玉竹怎么你也扎我。” “手还不拿开。”这一声是甄玉竹的声音。 有诗云油云卷入双峰顶,毁得声名四十年。 寒云一指“像狄兄这种还未成亲就想洞房的,就违背天伦道德了。” 李德謇心中有了主意,打算明天就去办。想到这里,看着寒云的眼神都变了,要是成了妹夫,仿制折叠椅就不叫抄袭了吧。 “好了,我去休息了,云峰也早点休息。”李德謇打算回房好好盘算一下。 看着离开的李德謇,寒云好想大喊一声“大唐还有正常点的人吗。” “空空你来一下。”寒云想起问问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和兀兀会被长乐王的打手堵在巷子里。 “贵人,你找我?”空空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走过来。 “坐下,你给说说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空空含着怒火把今天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寒云才知道是一个叫来操的少年,看见自己给了空空两枚金币,跑去赌坊告诉了管事,才被赌坊的人堵在了东市。 来操和空空在平康坊都以给客人帮忙为生,那小子喜欢赌博,挣的钱都丢赌坊了,看见空空得了两枚金币,眼红,又打不过,才出了这事。 “来操……”寒云听得这个名字觉得有点熟悉,不是因为两字的读音很特别,而是当真在史书中看到过这个名字。 “卧槽,是他。”寒云总算反应过来了。 特么是大唐第一酷吏来俊臣的爹。 史书记载来俊臣的父亲来操,是个赌徒,与同乡蔡本结友。 蔡本赌输了几十万,拿不出钱来,来操就以蔡本的妻子抵债。 其妻入来操家门时已怀身孕,以后生子即为俊臣,也就改姓为来。 有人怀疑本来就是来操的种,只是设了一个局把蔡本的妻子弄回了家。 寒云此刻已经想到来操的归属地,送他自宫后去守洛阳皇宫。 对这种小人,不但惩罚了这种宵小之徒,还绝了来俊臣冒头的希望。 “那几个打手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平康坊地下赌坊的护卫,赌坊的管事叫王口,是长乐王府管家记佩一个小妾的弟弟,被派来长安管理赌坊。” 寒云看着空空提及赌坊的时候,不自觉握紧了拳头,两眼冒火,想着不是那么简单。 “赌坊还干其他坏事?” “嗯,兀兀就是被他们掳来卖到青楼的。”空空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 “还干买卖人口的事?” “不,他们不是买卖,是直接掳夺。他们会定期派人去四处乡村,看见合适的就偷偷掳来,有时候是小孩,就扔到青楼去养着,等着长大了卖个开阁的好价钱。” “这群混蛋。万年县和雍州府不查?” “怎么查,他们直接给被掳的人换了一个凉州私奴的户籍。官府查到也是奴隶。自然就不管了。” “兀兀的病好了,你打算做什么?今天已经得罪了赌坊,你也回不去了。” 空空一听,低下了头,他从小在平康坊长大,离开了也不知道做什么,而且还要带着兀兀一起走。 但是不离开,赌坊的人找到她俩,不敢想象后果是什么。 第82章 有人就有恩怨 “等兀兀的病痊愈了,你带着她来云阳县县衙找我。今后就跟着我。” 寒云想到韦弦需要一个丫鬟照顾,兀兀去正好。 至于空空,这小子有担当、有韧性,还机灵,留在身边跑腿听差,就当仆役使用。 反正今天是在长乐王那里挂号了,三个月的短命鬼,劝你好好珍惜。 “啊,贵人,空空给你磕头了。” 空空说完根本不给寒云反应的机会,扑通跪下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起身的时候,额头血红一片。当真使劲磕。 “你也去休息吧,明天再干活。” “空空告退。” 趁着一个人的机会,寒云梳理了穿越过来后半月来的利害关系人。 己方韦弦和韦坚,太子李承乾,大儒傅奕,韦贵妃和韦昭容,狄知逊和李德謇,甄权和甄玉竹。 家仆空空和兀兀。 属下熊大、熊二、伍魁、伍战以及上河村的前隋禁卫。 合作方阿拉丁、京兆韦家,云阳四富商。 中立方李世民、李靖、李青云、杨温。 敌对方长乐王李幼良。 提防对象封德彝、崔伦。 神秘方柳琼花。 寒云并未将陈文信算入属下,因为这段时间他表现出来的能力,绝不是仅仅一个录事的水平,早晚要走。 现在的寒云还未锋芒毕露,他相信,云阳的粮食一旦打入长安城,立刻会引起五姓七望的注意,同时会得罪长安令和万年令,甚至是崔伦,直至尚书右仆射封德彝。 贞观初期,朝堂中枢没有什么大的贪官污吏,奸臣酷吏,如果非要算,封德彝算一个。 封德彝,名伦,字德彝。《新唐书》卷一百列传第二十五记载“伦资险佞内狭,数刺人主意,阴导而阳合之。外谨顺,居处衣服陋素,而交宫府,贿赠狼藉。然善矫饰,居之自如,人莫能探其膺肺。” 简而言之就是此人在政治上是一个两面派,生活中贪污腐化,却装成很清廉的样子。 此刻李世民文官集团的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魏征;武将集团的李绩、尉迟敬德、程知节、秦琼。一个都还未接触到。 寒云仰头看向天空,喃喃自语“一切才开始。” 晚上再没听见狄知逊的嗷呜声,知道这小子终于消停了。 一夜无事,睡梦一场后,来到了第二天的日出。 寒云尚未出门便听见庭院里传来扫地的声音,知道是空空一大早起来了。 甄权的医馆没有下人,就两爷孙,一个负责看病,一个负责抓药。 甄权医术名声在外,在东市,无论是官家还是黑道对他都礼貌三分。都会生病,谁愿得罪一个医术大家呢? 而,甄权看病从来不管你身份,哪怕是大奸大恶之徒,照旧该咋治就咋治。 甄玉竹打开医馆大门,门外已经等候了一些人,甄家医馆的一天又开始了,倒是多了一个空空烧茶倒水,帮着打下手,让爷孙俩轻松不少。 告辞后,三个刚结拜的兄弟分道扬镳。 一个返回云阳县,一个返回蓝田县,一个回家。 有一点,三人心中所想都不同。 寒云想着赶紧回去看看美人儿。 狄知逊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后给朝中的父亲,写去一封信。 李德謇回到家,直接找到了母亲张出尘。 张出尘本恼他昨晚不回家,可一见儿子的面,怒火瞬间消失。 李靖难得昨晚睡了一个舒展又安静的觉,一早起床,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精神抖擞,此刻正在练武场把石墩玩得团团转。 “娘……”李德謇刚叫出一声。 “嘘,一边去,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让你爹知道。”张出尘领着儿子远离了练武场。 “娘,昨晚救我们的人是你。” 昨晚张出尘尽管压低了声音,李德謇还是能听出来,关键是身形太熟悉了。 “李全见你们被围,跑回来报信,娘就带人打打架了,好久没打这么舒服了。你们怎么惹上那些人的?” “看来市井传说娘是女侠的事是真的啊。不过娘昨天可真猛,儿子大开眼界。” “哎,自从遇见你爹,为娘不做女侠很多年了,就让江湖留下为娘的传说吧。” 张出尘说完活动一下胳膊,一副又要准备出去干一架的样子。 听完李德謇的话,张出尘大致明白,惹到长乐王的确是件麻烦的事,不过只要不去凉州,料他也不敢在长安对李家动手。 “你是怎么和云阳令走到一起的?还跑去平康坊喝花酒。可以啊。” 张出尘拍了一把儿子的肩膀,“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千金了,给娘说说。你也弱冠了,该成亲了。” 李德謇一听娘的语气并未责怪他去了平康坊,这才大大方方把昨天的事说起。 “这么说,不是那小子主动找你,而是你偷偷摸摸跟着别人,还被发现了。你找对人了,听青云说起,那小子稀奇古怪的东西多。” 一听娘提起青云,李德謇马上顺着话接下去 “青云今年也满十八了,虽是一个武职,又不上边疆,且就在云阳,适逢云峰今年十九。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而且云峰这人极为正气和豪爽,绝对符合娘和爹的脾气。” 张出尘一听呆了,感情儿子说了半天是在给他妹妹说媒。 “咳咳咳”一口气没缓过来,张出尘清咳一声“青云和那小子本来就有婚约。” “啥……云峰本就是我妹夫?”李德謇瞪大了眼,浪费半天口舌,结果白说了。 转念一想,不对,云峰昨天表现不对,刚开始如陌生人一般。 “娘,云峰和青云是不是有事瞒着你,我咋看也不像是有婚约的样子。” “我说是十日前还有婚约在身,青云跑去把婚退了。” “啥……”李德謇心里一凉,完球了,大舅子当不成了。 要是我被女家退婚,也不会再吃回头草。 “哎!人算不如天算。”李德謇顿觉得整个人不好了,心里还惦记着寒云的新奇玩意儿。 张出尘出身江湖,本就敢爱敢恨,要不当初也不会倒追李靖,逼着他成亲。 “婚是退了,云阳令也没说什么,现在青云后悔,你爹看中他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张出尘心中还有一个合适的女婿韦安石,她不像李靖那般觉得可惜。 李德謇怀疑是不是走错家门了,这还是李家吗?一段时间没回来,发生这么一件离奇曲折的事。 想起寒云提到答应娘一件事,顿时两眼一亮,把自己的谋划悄悄说了一遍。 “年轻人真会玩,还能这样玩,娘答应了,配合你一次。” 张出尘一下找到当初行侠江湖的感觉,一口答应儿子的谋划。 “娘等我的消息。我去给爹问安。” “去吧。”张出尘开始脑补最后寒云知道了真相会怎么,脸角渐渐露出笑容。 想起夫君昨日休息一晚,精力充沛,笑得更开心了。 第83章 看一眼,便知七八分 寒云自然不知李德赛回家是干这事。寒云给甄权留下了十枚金币,权当空空和兀兀在医馆的治疗费和生活费,以及来云阳的车资。 甄权也没有推脱,他治病的原则是收费下不保底、上不封顶,有多少收多少,不收也可。 只是他想起昨晚玉竹提到的人死后能救活的医术,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寒云打趣说,有朝一日甄老能将医馆开到云阳来,他定如实告知。 告辞后,寒云在东市瞎逛了一通,买了一些瓷器,一股脑传给了后世。 看着天色已近午时,随意找了个餐馆填了肚子,沿着长安东西横贯线,走向了金光门。 本来他可以出了东市,直接出东面的春明门后就是东城驿站,租一辆官车返回云阳。 想着都来了长安,不去皇城门口看看,着实可惜,这才向西而行。 只是他不知道,自从他出了医馆后,一直有人跟着他。 跟踪之人也纳闷,寒云在东市闲逛了半天,还找了货郎,从瓷器店买了不少东西,可为何转进一个巷子后,再出来就是两手空空。 跟踪之人待寒云离去,专程进巷子看了看。一个死巷子,没有人家。货郎挑进去的一担货物去哪了呢? 随后又跟着寒云走上了东西横贯线,最后终于断定,特么就是在逛街。 看完皇城的安上、朱雀、含光三门后,寒云才一路向西没有停留直接去往金光门。 走完这段十二里的路程后,寒云对天发誓,再也不用双脚在长安城逛街了,太大了,好累。 到了金光门,正想问问城门兵卒,西城驿站在何处,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孩童声音。 “云峰,你竟然在这里。” 扭头一看,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一名孩童,果然是李承乾。 穿着一身公子服,边上跟着一名威武的男子,马车边上还有十名骑马的健男。 他此去是私访身份,可不是太子身份。 本来长孙皇后要给他安排宫女和内侍一同服侍,被李承乾拒绝了。 要是带着这帮人去云阳县衙,不知道会被寒云如何看待。 最后长孙皇后硬是把李承乾多留了一天,几乎衣食住行从头到尾都交代了一遍,整整唠叨了一天,才把本应昨日便可出宫的李承乾拖到了今日。 未料在金光门遇见寒云,当真是让李承乾惊喜不已。 李君羡一听太子的称呼,多看了寒云几眼。 寒云,寒云峰的名字他可是熟悉的很,一直未见其人。 当然还有一种惊讶是,太子竟然叫得那么亲切,就像玩伴一般。 “高明,你这是要去春游吗?”寒云听得李承乾称呼他云峰,也就知道是私访出宫。 “你上马车,我说与你听。”李承乾上前就去拉寒云的手,向马车去。 “你都不问我在长安干什么,就拉我上马车?” 寒云感觉李承乾热情过分了,难道自己有什么特别体质吗?这么招小屁孩喜欢。 “哦,对啊,云峰怎么出现在长安了?” “昨日州府开堂会,今日返回云阳,正待问问兵卒西城外的驿站在何处,这不就遇上你了。” 李承乾一听大喜,他还真怕寒云会在长安呆很久,那他这次出宫的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正好,上车,同行。”李承乾不管他了,拉着寒云往马车上拽。 李君羡一看,这种情况也是第一次遇见,拦还是不拦呢? 要是在马车上寒云对太子起了杀心,怎办? 李君羡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公子,让我来扶。” 不管寒云同不同意,一把抓过寒云的手,轻轻一托,有意无意手就从他的双手袖笼和腰间划过,双脚也在他的脚边靠了一下。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寒云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就这么一瞬间,李君羡已经检查了寒云的袖笼,腰间和靴子中是否藏有利器。 扶他上车那一下,也感觉出寒云的身体没有紧绷的肌肉感,非练武之人。 这才放心寒云上车,自己上马跟在马车一侧,劝太子拉起车帘,看看车外的风景,其实是便于他观察车内的情况。 马车出了金光门,在十一人的护送下,向云阳而去。 金光门内,一双眸子一亮,随即转身向东城方向急行。 不多久,一匹骏马从东面的春光门而出,转向南,绕过城墙后折向西方。 李承乾迫不及待在马车上分享了户部发生的事,听得寒云一愣一愣,这货还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个小时听话,长大叛逆,成年谋反的李承乾吗? 转念一想,卧槽,难道不是我鼓励他干得吗?不禁额头冒汗,没想到李承乾还真去做了,也成功了。 “高明这是要去何处?”寒云一脸黑,李承乾上车就叽叽喳喳不停说了一大通,就是没告诉他去哪。 要是到半路把自己放下,难道要靠脚走回云阳去? “父皇准我去云阳一个月。” “高明啊,云蒙书院已经放假了。云阳也没有皇家行宫,你这是准备露营还是住客栈。” 李承乾一脸兴奋“我住县衙。” “什么?”寒云郁闷得不行,你住进县衙,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呢? 你可是储君啊,全大唐第二号人物,虽然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寒云还想到一件事,李世民这么大的手笔,是要做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太子在我这里学到了新算法吗? 车外,来了一骑靠近李君羡身边,低头说了一句“将军,有尾巴。” 李君羡嘴角一翘,不知道为何有点小小的兴奋,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出了长安城。” “哦!”李君羡这一声哦,有点失望,倒是对车内的云阳令好奇起来了,一个县令怎么有人跟踪他。 马车继续前进,过弯后,队伍里少了三骑。 一匹黑马不快不慢赶过来,始终与前面的马车保持距离。 马背上胡服男装打扮的妙龄女子,头戴着帷帽,落下的薄纱遮掩了她的面容。 三匹骏马围了上来,马背上的李君羡抚拭着腰间的横刀,本来宫廷宿卫应该佩仪刀。 唐制仪刀刀柄有环,太过显眼,明眼人一看就知是宫里出来的,果断换成了横刀。 这把横刀陪他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血液的味道。 “说吧,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李君羡用上位者的口吻问道。 很多时候问话这种事还轮不到他来。这次除外,他亲自出马。 女子打量了一下,看出是马车的护卫,她的目标是寒云,对这些半路出来的护卫不感兴趣,并不想与之过多纠缠。 “大路向北,各走各的路,阁下似乎太霸道了。”女子怒而呵斥道。 “抓了。”李君羡从来不说废话,他知道对方也不可能说出需要的信息,问一句话的目的,仅仅是听听对方的口音。 仅凭女子十七个字的一句话,听出了西边的口音,长安口音和扬州口音的混搭。 李君羡是谁?他是皇家飞骑司的统领,干着护卫和密探的事,还有比他更专业的吗?没有。 女子有西边口音,就和突厥、凉州脱不了关系,长安口音说明长期潜伏在长安,至于为何还有扬州口音他不知道。 但,不妨碍他的判断。由此他想到,车内的寒云恐怕与西边有染。 李君羡从不看女子的脸来推测年纪,因为他相信女子的脸是天底下最不可靠的。 仅凭女子声音和身材判断,二八年龄,年纪轻轻,那么,她身后必然有一个组织。 李君羡一下来了兴趣,有一段时间没有遇见这种充满挑战的对手了。 李世民登基,李君羡挂帅飞骑司,做过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抓捕了李建成和李元吉两家的所有男子,无论老少,没有一个漏网。人头可是他一个一个核实,绝无差错。 第二件事,挖出了窦建德之妻曹如雪潜伏在长安城的组织。 线索仅仅是他在西市无意间听见了一句河北口音的话,根据说话女子的身形和步伐,判断是练武之人,从而将曹如雪女子护卫组成的长安组织一锅端了。 由此知道窦建德死后,曹如雪以原女子护卫队为基础,组建了一个叫“隐忍门”的组织,与罗艺、梁师都、前隋义成公主、高句丽、吐蕃、吐谷浑有密切的联系。 没想到刺激到罗艺,逼得他提前起事,最后兵败被杀,为大唐解决了一个北方的隐患。 所以,李世民很信任李君羡,但同时李君羡也知道,他了解太多陛下不能曝光的秘密,也注定了自己未来的命运。 第84章 居然吃亏了 三骑慢慢围了上来,封住了她逃跑的路线。 女子毫无紧张,她本就没有打算逃跑,在她的眼中,眼前的三人已经是死人了,不过她并不打算杀人。 给她的命令是了解寒云在调查清楚前保护他。 女子环顾了一眼,瞬间分辨出三人中的强弱。 问话的威武男子是最大的威胁,于是她决定从另外两人下手。 女子翻身下马,李君羡嘴角一翘,这就束手就擒了,纵马逃命的本事也没有吗? 两名属下下马靠近女子,尽管李君羡多次告诉过下属,敌人里面最危险的往往是最漂亮的女子。 可,面前的女子,婀娜多姿的身材,玲珑诱惑的声音,还有那种说不出来的香味,让他们忍不住吞咽几口,手脚的动作不太专业了,远离了刀柄的位置。 “小心。”李君羡坐在马上,看见女子突然弯腰,从靴子中拔出两把短刃,对着两名护卫冲去。 速度很快,一瞬间,李君羡根本来不及反应。 女子并未逃跑,而是直插两护卫的中间。或许两人想到过很多对方的进攻路线,绝对想不到会冲向两人之间。 仅仅是如此,便断了他俩拔刀的机会,横刀拔出,可横扫一丈,可拔刀很慢,因为它比护卫的标准配刀障刀要长。 女子从两人中间穿过,很快。 拔出的匕首却刺向身后的两匹骏马,骏马吃痛,不顾一切狂奔而去。 “找死。”李君羡双脚一蹬,从马上跃下,空中便拔出了横刀,泰山之势,劈头砍下。 这一跃,足足跳出一丈有余,寒云看见的话,一定会认为这货是开挂了。 女子,头都未回,后跃一步,李君羡看着她从自己的刀口下掠过,转到了身后。 因为两护卫还在前方,李君羡无法将横刀横扫,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子靠近她的坐骑。 他突然明白了,果然,坐骑被一刀刺中屁股,吃痛狂奔而走。 女子一声口哨,迎着狂奔而来的黑马,翻身上马向西而去,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女子诡异的身法和奇特的战术,让三人目瞪口呆,要说当真短兵相接,李君羡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拿下,问题是,人家根本不和你硬拼。 一开始的战术目的就非常明确,废了三人的马匹,然后从容离开。 “将军,还追吗?”护卫问道。他见女子并非是去往太子马车的方向,也不太担心了。 “追,追个屁,老子的马都没了。没想到在一个小女娃身上吃亏了。” “我们?”两护卫相互看了一眼,难道要三人步行去追赶马车吗? “你俩还是先感谢她没下杀手。给前队打信号,暂停前进。” 李君羡非常肯定,若是女子从两护卫中间穿过的时候,抬起手中的短刃,这两个家伙的脖子就得被开出口子。 是敌是友,搞不清楚,至少看得出她并不想和自己一方有冲突。 车队突然停下,寒云很是好奇,此去云阳也不太远,用不了还要半路休息吧。 他都能忍受马车的颠簸,难道这些太子护卫还不行? 最后,看见李君羡换了一匹马,有三名护卫坐上了后面的马车,预感之前出了什么事。 见李君羡不太紧张的样子,料来和刺杀太子无关。 马车继续前进,李君羡仍旧在马车侧帘的位置,骑着马不前不后跟着。 脸色不太好看,堂堂飞骑司的统领,竟然在一个小女娃身上吃了大亏,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高明,似乎你身边这位护卫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寒云指着侧帘外的李君羡问道。 “出发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李承乾也好奇,还把脑袋伸出车帘,仔细看了一下。 “公子是有什么事吗?”李君羡问道。出宫后,就不能叫殿下,得叫公子。 皇家子弟、国公重臣子弟,世家子弟,大儒子弟都可称呼公子。 至于其他人家的子弟,当不起这个称呼。李渊还是前隋唐国公的时候,李世民就自称李公子。 “没事,云峰问你是不是生病了,脸色不好。”八岁的孩子没有太多心眼,想不到寒云背后的意思。 “属下无事,烦公子担心了。” “那就好。” 李君羡又想到一事,昨晚接到密探的回报,云阳县内的地痞混混,恶霸之辈都被云阳令收拾了,无需担心冲撞太子。至于其他对太子不利的势力,查无。 李君羡心中暗自祈求,最好太子圆满完成一个月的考察吧。 他作为飞骑司的统领,最怕就是皇家的微服私访,这玩意儿比仪仗出行难太多了,又要保护好,又不能声张。 “哦,对了,高明,这名护卫叫什么,看上去很威猛啊。”寒云并不认识李君羡,只是觉得这个护卫领队,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 “李君羡,左武卫将军。” “他?” “云峰认识?”李承乾有点意外,按说寒云并未进过宫,不应该认识李君羡啊。 “不认识。”寒云其实比李世民和李承乾都了解李君羡。 史书记载,这家伙也特能打,要不是掌控飞骑宿卫,也许在李世民的武将集团中,地位和名声不低于尉迟敬德、程知节等。 但是李君羡有个弱点,就是特迷信,贞观二十二年被李世民砍了脑袋,史书记载就是这个原因,不过在寒云看来未必。 此番再去云阳,李承乾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 上次跟在萧瑀身后,乖巧的很,今日和寒云在一起,感觉就像是朋友一般自在,关键是寒云也没有对他太子的身份产生隔阂。 要不是李承乾的身份摆着,他说不定要认寒云为兄长了。 ………… 云阳的右威卫军营里,李青云看着到来的三百骑兵发愁了。 寒云花了一千贯改造的军营,是为两百人准备的,又来三百人,多出的钱咋办?她可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去找寒云。 总不能一部分住木房子,一部分住军帐吧。 领兵将领苏烈,字定方,时年二十七岁,本在右威卫匡道府当一个领兵三百人的团长,此番轮换常备,正好在长安右威卫大营中,便被派到了云阳来。 可他刚到军营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军营被袭击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大将军的长女李校尉领兵驻扎的地方。 他很敬佩李靖,可他对女子领兵嗤之以鼻,哪有女子领兵的说法,不都是男子领兵打仗吗? 此番一看,果然,李校尉就算是大将军的长女,论领兵打仗差了大将军不是一星半点,军营布防混乱不堪。 然后他还看见了三位国公的公子哥也在,不禁暗自叫苦,这些武二代的名声,他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有他们在,军营难管啊。 不过苏烈明白,再不满意,在这里李校尉说了算。 “麾下右威卫苏烈,按兵部和大将军府的调令,领兵三百骑,归建校尉统辖。” 苏烈见过李青云后,递上了兵部和大将军府的调兵公文。 “苏烈?原来你就是苏烈。我倒是听大将军提过你好几次,说你英勇盖世,且为人正直。但是……” 后面的话李青云并未再说,苏烈也知道,但是后面就是看不起女子领兵。 当然校尉未明说,他也不会傻到点明,只是用眼睛瞟了一眼帐外,意思很清楚了,看看你这军营乱七八糟的样子,还有一大堆的百姓也在军营里。 李青云又说道“你且看看那张图,然后再说你的疑惑。” 苏烈在军帐里环顾一周,看见一幅巨大的图画,代替了舆图。 这种画他从未见过,就像是把一个地方的实物缩小了装进去一般,栩栩如生。 “这是新军营?”苏烈看完心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 “嗯,还有月余即可完工,你带兵挨着现有的军帐建营,军营完工后再统一调整安排,切莫妨碍军营的修建。” “麾下明白。”苏烈不知道这个军营谋划是谁弄出的,反正让他来,他想不到这么多。 单说搞那么多的茅厕就觉得不可思议,军营不都是远一点的地方挖一条土沟,待填满了,用土盖之,然后再挖一条新的吗? 难道是因为领兵是女子,要求不一样。 不管怎样他作为一名军人,还是很好执行了校尉的命令,退出后把三百骑兵安排好。 第85章 万万没想到 黑马女子离开后,去了附近一个村村庄,给了一点铜钱,换了一身农家妇人的衣服,在路上拦住一辆向北而去的牛车。 她的眼睛时刻关注着地面的车辙印,因为皇家的马车,就算去掉了仪仗,旌旗,车辙印还是独一无二的。 并不是李君羡的疏忽,而是长孙皇后要求,为了太子旅途的舒适,马车可以去掉皇家仪仗,但是必须用皇家马车,因为舒服。 看着车辙印从路口转去了云阳方向,这才跳下牛车步行而去。心里嘀咕“果真是云阳令,那他就没有说谎了。就是不知道娘怎么对她如此有兴趣?” 少女名叫木阳,昨日受命跟踪寒云,看看会在长安去什么地方,结果在东市的巷子里,遇见寒云和长乐王打手之间的事,其后又来了一群蒙面人。 回去告诉事件后,接下来的事竟然是调查寒云,并在调查清楚前确保寒云的安全。 她以往干得都是刺探消息或者暗杀之类的事,没想到还接到一个保护人的事。着实让她也对寒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尚书左丞,正四品上,狄孝绪收到五郎知逊的来信,竟然提出请他帮忙调去云阳县担任县丞一职,这就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了。 五郎在蓝田任县令,乃京兆县正六品上的官,调去云阳县担任县丞变成了正八品下,岂不是连降了九级。 再一看云阳,想起被定为了他州下县,县令才从七品下,县丞更是正九品下,不是连降九级,而是连降了十三级,再降两级官都被一撸到底了。 这孩子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傻成了这样。 毕竟狄孝绪是经过了前隋、武德朝的官员,仔细回想了一下,其中怕有什么奥妙之处,五郎在他五个儿子中,可是最聪明、最得他心的。 继续看下去,看见了关键词。云阳在试播一种叫玉米的作物,据说亩产二石有余。 显然,狄知逊信中表达的核心并未在玉米上,而是提出,寒云是如何以一衙之力,调动全县的农夫之家敢试播谁都没见过的新粮食。 要知道,这批春耕的粮食一旦失败,也就意味着一年没有收成,据他了解,其实云阳已经没有库存粮食了。 狄孝绪回想了从去年泾阳代管云阳后,几乎每次朝报都能看见,周边各县提到有云阳流民之事,唯独自从云阳令上任后,便没了此消息。 顿时,狄孝绪也对云阳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此说来,要么云阳令用了什么高压手段严控百姓外逃,要么就是解决了粮食问题。 转而一想,五郎前去查出云阳令有做恶之举或者良策救民,对五郎未来的仕途来说都是好事。 和李世民相处了大半年,狄孝绪也算摸透了这位陛下的性格。 要知道,狄孝绪在武德年间可算是隐太子李建成的东宫下属官员。 而这位陛下,两件事绝对能引起他的关注,一是查出了贪官污吏,残害百姓的官员;二是做出了对百姓有益的事,特别是确保百姓吃的饱。 这位陛下还有一个爱好,他提升官员并不是按照一级一级提升,有时候,一次提升十级乃至更多,也是干过的。 想到这里,他将狄知逊的调任上书连同自己的一封信,一并送到了吏部尚书长孙无忌手里。 很快,刚下朝的长孙无忌收到了狄知逊这份非正规流程而来的调任上书。 打开一看,嘶,这年头还有这种傻子县令啊,好好的蓝田令不干,跑去云阳当县丞。更特么奇怪的是雍州牧杨温竟然批准了。 按理说这种五品以下的官员调任,他吏部同意也就可以了,可看着云阳两字,咋那么刺激心灵呢。 想起昨日妹妹长孙皇后来的一封家书,很隐晦提到,让他关注云阳,不要给云阳令设置人为障碍。 聪明的他瞬间就想到,陛下看上云阳令了,妹妹怕自己无意间为难云阳令而惹陛下不高兴,这才来了一封家书隐晦告诉他。 嘶,猛然想起太子去了一次云阳县后,回来的表现。 若是云阳令当真能帮助太子,他长孙无忌定然是大力支持他,毕竟陛下的几个儿子里面,李承乾和他的关系最好。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提笔写上“不予批评蓝田令调任,变更为蓝田令检校云阳县丞。” 什么意思呢?就是以蓝田令的身份兼任代理云阳县丞,原来的官不变。检校就是代理的意思。 批准完了,长孙无忌暗自得意,虽然让正六品上的官去检校一个正九品下的官有点过分了,可,历史上贞观年间官员精简,检校冠头的官职还真不少。 比如贞观元年九月初一,门下省侍中杜淹检校吏部尚书;贞观二年李靖检校中书令。 最后又想了一下,写了一封上书,连同这份官员调令,一并送去了李世民的书房。 王德收到后不敢怠慢,现在他知道,但凡和云阳沾边的东西,必须第一时间送到陛下手里,哪怕陛下是在后宫休息,也不能耽搁。 李世民一看,嘶,还是吏部大舅子送来的,心里还奇怪,无忌和寒云产生了什么冲突吗?想一下,他长孙家在云阳没有产业啊。 打开一看,“这……”,李世民有点无语,自他秦王府开府可授官到如今贵为天子,还第一次看见有官员如此要求。 在他看来跟辞官没啥区别,再降两级,当真是一撸到底了。 他对狄家的人还是很信任,至少狄孝绪知道在他和李建成发生冲突的时候,申请调任去了外地做地方官。 在李世民看来,只要不在那个时候留在李建成身边出谋划策的东宫幕僚就是帮了他的忙。 而且狄知逊的官评,治下的口碑都不错,否则也不会去管治大唐第三县。 李世民仔细想了一想,前有李青云以驻军的名义领兵两百驻守云阳,实则暗地保护寒云,今再派一个得力的县丞,关键狄知逊没有世家背景,也是对他很好的帮助。 似乎还差了一点什么? 对了,把李靖在将作监的儿子再派过去,云阳令不是想修路修桥吗? 于是提笔写了一份令,令“将作监丞李德謇调往云阳县,调勘云阳县桥梁和道路修建事务,与云阳县衙合并办公。” 同时给吏部批了一个回,曰“按律五品以下官员调动,吏部可自行决定。朕不予干涉。” 等于就是同意了狄知逊的调任上书和长孙无忌的改批。 刚回云阳县的寒云,万万没想到,他那个小小的县衙,才迎来太子,又来了一对卧龙凤雏,还跟来一条小尾巴,在三原县调查他身世的韦安石也要带着一万五千贯钱来了。 更有一批雍州府的县令,准备在三月十日的时候前来看他的笑话。 三月十日,寒云想到这个日子心中就笑开了花,岂不是一个收钱的好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从寒云的书房中不断传出,搞得屋外和韦弦交流的太子不知所谓。 难道我的到来令云峰兄如此高兴? 第86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县衙一下拥进来这么多人,顿时变得热闹非凡。 寒云将太子及他的护卫全部安排在后院的东院,如此并不打扰他和韦弦,而且也相对独立、安全。 李君羡非常满意这种安排,太子回房后,他们也能合理安排警戒。 就是那个可恶的李承乾,一来县衙就拉着韦弦,搞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寒云没法去诉说相思之苦。 见在房内看连环画的小宝,寒云计上心头,走到小宝身边“小宝啊,院子里来了大兄,你不去找他玩玩。” “小宝不喜欢他。” 小宝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起,拿着只能看图画的连环画正看得起劲。 “为什么呢?”寒云觉得李承乾挺有礼貌,也谦虚,没道理啊。 “上次来书院,害得小宝都不能出门。” 寒云想起来,他去的那一天,不光小宝,书院的学生都被隔离到宿舍不能出来。怪不得那天没有见到小宝。 “你知道他是谁吗?” “小宝不知,反正不喜欢,还是兄长你好,愿意和小宝玩。” 寒云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更喜欢和你姐姐玩。 另外,不是太子不想和你玩,而是他身边的人不想他和你玩。 “想不想出一口气呢?”寒云向小宝挤了挤眼睛,样子很贱。 小家伙来兴趣,放下了手中的连环画,拉着寒云的袖笼“想。” 寒云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一下。小家伙一转头,看见了他的儿童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小屁孩什么最爽?在小伙伴面前显摆自己的玩具,然后有一群人围着他,求着他也想玩玩最爽。 “小宝去了。” “嗯,去吧,也要记住我的话,好东西要懂得分享,懂分享才能有朋友。” 小宝玩了十多天的儿童车,早就是老司机了,戴上寒云给他准备的头盔、护膝、手套,穿上儿童皮靴,得意极了。 蹬上儿童车就往东院冲去,寒云忽然一拍脑袋,完球了,等下李承乾绝对会来找他,也要弄一辆。 果然,当小宝骑着儿童车出现在李承乾面前后,这家伙的眼睛就像被拴在了车上,小宝转弯,他也跟着扭头。 还有站在远处的李君羡,有点傻了,这是能自己跑的车? 要是再大一点,用在皇宫里,有什么紧急情况跑起来也快。 “小宝……你过来,兄长有事和你商量。”李承乾咽着口水喊道。 韦弦一看就知道是寒云的主意,眼睛向东院门看去,瞬间碰见寒云双手抱拳背靠门洞看向她火辣辣的目光。 不禁狠狠瞪了他一眼,竟然让小宝来捉弄太子。 “小宝,等我。”李承乾见小宝压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急了,起身追去,结果两人一个跑,一个追,玩得不亦乐乎。 寒云见差不多了,故意大声咳嗽一声,小宝懂起,放慢了速度让李承乾追上。 “好吧,你抓住我了,我让你也玩玩。” 寒云这才装模作样进去,“哎呀,小宝你跑这里来了啊。害我到处找你。” 对于寒云这种当面“撒谎”的话,韦弦已经见怪不怪了,反而李君羡黑下了脸,当然知道就是这家伙故意搞的。 不过也好,起码太子玩得开心,就在县衙玩,安全。 李君羡的想法很简单,他不知道陛下为何要让太子来云阳一个月。 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安安全全把太子带回宫去,要是太子出点差池,他能自刎谢罪都算陛下对他的恩典了。 李承乾扶着儿童车有点不敢上去,毕竟单独的两个轮子的玩意儿,从未玩过。 虽然看见小宝骑着不会倒地,可他不知道其中原理。 “高明,先调整坐垫,你可比小宝高多了。” 寒云买的这款儿童车,三岁到十二岁都能骑。 “这……怎么调整?”李承乾有点发懵,看上去都是连在一起的。 “先想,刚才小宝是如何骑。再观察,你和小宝的差距。最后再决定是否需要我的帮助。” 寒云其实在鼓励李承乾对新鲜事物要有探索的精神。 就像教李承乾解题一般,不会直接给出答案,而是一步一步的指导他去发现。 作为一名未来的天子,惧怕新鲜事物,不敢创新开拓,可不算一件好事。 终于把李承乾支开,寒云这才有机会面对韦弦。一天未见,又美丽几分。 寒云近日发现,韦弦没了初见那般的清冷,时不时还能在她脸上看见少许笑容。 “四方脸上有花吗?”韦弦心中苦闷,寒云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有花。” “哦,云峰看见什么花了?”和寒云相处久了,韦弦也学会了调侃。 “我看见了心花怒放。” “你……”韦弦一激动不小心碰到了被针刺破的手指,不禁皱了一下眉头,哼了一声。 寒云见了她有点红肿的指尖。 “你手指受伤了?”寒云最终强忍住去牵手的冲动,这可是古代,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没事,就是被绣花针刺破了一下。” 寒云心中咯噔一下,古代可没有不锈钢绣花针,要是带点锈迹的话,会不会出现破伤风? 这个看运气和自身的抵抗力。不过寒云不想赌,古代人均寿命普遍较低和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多少有关。 “你现在立刻把绣花针给我看看。我先去书房一趟。” 韦弦第一次听见寒云的语气如此严厉,不容她置疑和抗拒。 稍后寒云从书房拿来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碘伏和创口贴。这些平时处理伤口的药品,必须常备。 韦弦也拿来了绣花针。寒云仔细观察了一下,用干净的白布擦拭一番,没有发现有锈迹,这才舒了一口气。 “受伤的手指伸出来。”寒云说道。 韦弦也看出来,寒云是要帮她处理伤口。于是稍微拉了一下袖口,伸开手掌,露出了受伤的手指。 只是这一切被刚进来找寒云的李青云正好看见,她也好奇,这货敢大庭广众下调戏韦弦。 干脆靠着东院门洞看看他下一步还想做什么? 李君羡远远看见了李青云,他自然认得,见她并未佩戴兵刃,也就未做干涉。 心中好奇,这个小小的县衙看上去很热闹啊。 李青云前来何事? 一是,驻军多了三百骑,她必须向地方官递交相关兵部的驻军公函。 二来,多了三百人,军营的布局是否需要调整,也需要找寒云这个谋划人商量。 三来,她得到的密令是特殊情况受李君羡的调度,她也必须要来拜见李君羡。 尽管她的心情很矛盾,但是军务为先,最终决定今日前来县衙找寒云,没想到一来就看见这一幕。 一边的李承乾蹲着正在研究如何调整儿童车的坐垫,小宝也好奇,蹲在一边一起看。 寒云本想直接抓住韦弦的手,想了一下,觉得唐突了,正好太子也在,给他上一课也不错。 “高明、小宝来一趟,我这里有好玩的。” 寒云本来想说,有一个知识传授,一想对方是两个小屁孩,不一定感兴趣,于是换成了好玩的。 这话韦弦就郁闷了,感情你想拿着我有点红肿的手指来玩啊。 我是怎么和这种孟浪的家伙走在一起的? 此话一出,李君羡和李青云都大吃一惊,没想到寒云能如此说。关键才女看上去扭扭捏捏却未发火。 果然一听是好玩的,两小屁孩来兴趣,李承乾扶着儿童车,小宝在后面推着就到了寒云面前。 ……… 【关于86章至90章的情节设定说明】有读者提出这五章的风格与全文风格不搭,作者看后也是久久反思。 这五章是李青云真实性格(作者在前面章节多次写到,李靖在贞观初期惴惴不安的心态和如履薄冰的处境,必然对李青云造成影响)的转折点,以及主角与韦弦感情线的转折点,也是为了推动后续李青云支线的发展。 围绕主角发展主线,本文有四条主要支线相辅相成,分别是“文、武、贵表四位女性角色。 李青云为“武”线女性主角,目的是通过她来微观描写大唐军人和战场厮杀,辅以李世民和李靖的宏观布局,主角的关键影响,从而写出本文战争谋略和战场厮杀。 【提示本文战争场面以李卫公兵法为核心,真实复原唐军作战方式。】 从情节设计来说,属于承上启下。 作者已对这五章进行修改,统一了风格。 感谢读者提出的意见,有你们的参与,本文才有创作下去的动力。 作者伟翰 第87章 别强装了,要命的 “李将军,你也来一下,对你也有好处。”寒云想起了这些整日在刀口上舔血的护卫,让他们了解一点伤口处理的知识也是好的。 “哦,还有我的事?”李君羡靠近几步,仍旧保持着合理的距离,眼光只是看向地面。 他作为执掌宫廷宿卫的统领,当然知道,眼睛不能乱看。 寒云打开小木盒,拿出一个棕色的瓶子,颜色不好看,除了韦弦,其他人并不知道是何物,看上去也没有美观可言,也就不太在意。 见众人都围上来,寒云这才从人体受伤后,伤口处理不及,可能导致的后果一一讲来。 一开始李君羡听得有点不以为然,军务之人,哪个身上不带伤的。 后来听寒云说了一通破伤风的症状,并一再强调,这是一种致命的邪毒入侵导致,死亡率非常高。 再回想从军这么多年,果然有不少兵卒本不是很严重的伤口,结果都死了,症状和寒云所言吻合,这才开始重视起来。 寒云当然知道了,此时的冷兵器又没有不锈钢,是个兵刃都会生锈。 弄一个小伤口根本不会引起兵卒的重视,结果有一些就得上破伤风,莫名丢了性命。 寒云又教导韦弦用碘伏在伤口附近消毒,然后再粘上一个创口贴。 顿时韦弦觉得舒服多了,不怕不小心又触及到手指的伤口。 这个叫创口贴的小玩意儿当真是太方便了,颜色还好看。 “云阳令,你说的这个法子可在军中推广吗?”李君羡的品级比寒云高,自然不会称呼他县公,而是直呼其官名。 “不是可不可以,而是必须在军中推广。不过制作这种消除邪毒的东西稍微麻烦一点,我想甄老或者孙老明白其中缘由,要做出来也不是不行。放心,能赶上的。” 至于赶上什么,寒云没再说。 贞观初,大唐发动了两次较大的战争,一是打败梁师都,二是和东突厥的决战。 听着寒云的话,在院门的李青云心中一紧,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昨晚被刀划破的伤口明显红肿,而且一直很疼,她只能用干净的白布包裹着。 而且她就是在给佩刀除锈的时候被划伤的,会不会…… “混蛋寒云,又吓人。”李青云心中暗自骂了一句,但是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静,真怕如他所说,再过几天出现那些症状。 看着寒云对韦弦的细心呵护,李青云心里五味俱全,不知是羡慕还是气愤,又或者是不甘。 “我说,站门口的那位,是不是可以进来了,县衙又不需要门神。” 寒云弄完这一切,终于忍不住还是提醒了一下李青云,一直站在门口,还以为她在县衙不待见呢。 寒云不喜李青云的脾气,但是挺佩服她的军人作风。她和韦弦一样,都是努力在证明女人价值的奇女子。 李青云见寒云点了她的名,只好进去,先见过太子殿下,再见过李君羡,最后才给寒云行礼。 李青云手掌上的白布特别扎眼,寒云瞬间就想到,这虎妞手掌受伤了,真是好巧。 “校尉的手掌也受伤了吗?”寒云说话,心想为何要说也呢?哦,韦弦的手指也受伤了嘛。 寒云第一个想法是不是军营修建她去帮手把手划伤了,倒是没有想到她是走神被佩刀弄伤的。 “我……”李青云本能把缠着白布的手掌藏起来,就像被人发现了秘密一般。 这种伤口的包扎,李君羡见多了,大致猜到是擦拭佩刀的时候弄伤的,于是接了一句“校尉怕是被自己的佩刀所伤吧。” 寒云明显看出李青云在藏手掌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能让如此坚毅的虎妞皱眉的话,想来伤口不小。 “正好药物都在,你解开白布,我看看。” “不用,小小伤口,无所畏惧。”李青云哪能在大庭广众下认怂,哪个军武之人不带伤呢。 “不想英年早逝的话,就让我看看。不过话说前面,我看了也不一定有用。” 寒云的话还是不敢说满,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医学生,也就在后世学过急救和伤口处理的培训。 “有你这样咒人的吗?”李青云脾气又来了,迫于边上有李君羡在,压住未曾发作。 “妹妹,你就让云峰看看,他也是好心,刚才讲的哪些,李将军也认同。” 韦弦出面缓和一下,她也搞不懂,寒云和李青云两人到底有什么,总是一见面就不对付。 “李校尉,我认为此话有理。”李君羡知道她是李靖的女儿,要是在云阳出点啥情况,陛下又要头痛了。 李青云见李君羡也发话,作为军人,服从上官的理念根深蒂固。 李靖为何老在军中得罪人,其中一个原因,但凡违背军令的麾下,不管你什么身份,该打该杀决不手软。 当然也是他常胜的原因之一。 李青云不情愿伸出受伤的手掌,威胁了一句“只许看,不许碰。” 韦弦摇了摇头,别说李青云了,就是她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让寒云牵着手吧。 于是上前帮李青云解开白布,“啊!”韦弦一声惊叫,看清李青云的手掌明显红肿,伤口裂开,甚至能看见一点脓水。 就连李青云都吓了一跳,她记得一早包扎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只是觉得越来越痛,根本不敢碰触。 “兵刃所伤?”寒云问道,他想到一个很坏的情况,不敢说。 开白布的时候撕裂到伤口,她此刻正在强忍手掌带来的疼痛,脸色发青,额头出了几滴冷汗。 寒云一看就知道情况比自己想象中严重。 “伤手的兵刃带来了吗?”寒云见李青云腰间空空,问了一句。 “交于门口护卫了。”李青云知道太子也在,哪敢带着兵刃见面。 寒云想了一下,这里能在太子面前持刀的,只能是李君羡,于是说道“麻烦李将军取来李校尉的兵刃。” 片刻后,李君羡取来李青云的佩刀,说道“请太子回避。” 李承乾在一名护卫带领远离后,李君羡才拔出横刀。 果然有少许的铁锈,尤其在刀刃附近。 这是铁制兵器的通病,没办法,只有通过打磨才能去除,如果是两军对垒之时,反而刻意要留下铁锈。 “什么时候的事?”寒云有点紧张,中破伤风的几率可比韦弦那个小针头高了不知几百倍了。 要是过了二十四小时,当真中了破伤风,寒云只有把她送去后世才有希望了,可惜他不能传送活物。 “昨晚擦拭兵刃的时候弄伤的。”李青云看着寒云紧张的样子,自己也吓坏了,要是当真如此英年早逝,简直太憋屈了。 “还好,还好,你运气不错,幸好遇见我。”寒云无心一说,李青云听上去就不一样了。 寒云当然不会傻到敢亲自给她擦洗伤口,这事就让韦弦帮忙了。 刚才她也学会了,于是安排了一下,先用碘伏清洗伤口,他得赶紧去书房联系后世搞点破伤风疫苗和麻醉剂、伤口吻合器、止痛药。 “等我回来,哪也不能去。”寒云说完也不管李青云同不同意,转身就去了书房。 李青云看着寒云的背影,这还是眼中的文弱书生吗?为何刚才说话的气场那么霸道,让自己完全提不起反驳的劲头。 一转头见韦弦看着自己,赶紧转开眼光。 “好巧啊,我也是昨晚刺伤了手指。”韦弦若有若无说了一句。 寒云听得清楚,回想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在长安东市遇见了长乐王的打手,要说当时蒙面人不出现,后果还真不好说。 难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可通到虎妞那去了,算哪门子事啊,是不是月老昨晚喝醉了? 第88章 这谁受得了啊 后世收到寒云的信息,也懵了。这几天和医学干上了吗? 开始还和寒云开几句玩笑,说他红旗还没有立起来,彩旗到处飘飘。 听到是一名卫帅校尉,女子将军,立刻尊敬起来。 可问题来了,寒云要的东西只有医院才有,于是他又想到了老中医。 就在后世刚跨入老中医馆的时候,老中医瞬间将手中的病人扔给了徒弟,一脸笑脸迎上来。 “年轻人,今日又来论医吗?” 日的老中医的态度让后世大吃一惊,于是把要求说了一遍。 老中医被搞迷糊了,第一次来探讨千年前的方子,第二次来诊断肺结核,还说出了失传的肺病穴道位置,这次告诉他想搞点破伤风疫苗还有缝合器械和麻醉药品。 老中医算服了,面前的年轻人当真是深不可测。 “有办法吗?”后世也就抱一点希望,实在不行只有拿钱去医院砸了。 “看在你帮我找到肺病穴的情义上,这个忙我帮了。” 老中医说完,打了一个电话。不到半小时,一辆救护车呜啊呜啊来到老中医馆门前。 后世一看千方医院,嘶,倒吸一口冷气。 老板据说是孙思邈的后代,叫孙千方,本人不但医术高明,还极具经商才能,其名下的千方医院是全省最大的民营综合医院,另外还有千方药业公司研发和生产中西药,千方物阁收藏着各朝各代的奇珍异宝,尤其以隋唐珍品居多。 来人非常客气,抱着一个冷藏箱和一个医疗急救箱,送到老中医面前“甄董,这是你要的药品和器械。” “嗯,放下吧,辛苦了。”老中医瞬间气场爆裂,全身充满了上位者气质。 嘶,这个老头竟然是千方集团的董事。 “呵呵,年轻人,孙老头是我老友,自古我们甄孙两家就是世交。不要在意这些。” 后世心里打鼓,你个百亿富翁在我面前,你让我不要在意。想着救人先,告辞离开。 ………………… 寒云收到了冷藏箱和急救箱,里面还有一份详细的医疗说明。 听起后世说起,才知道老中医的身份,原来楼下一直有一个百亿富翁在坚持用传统中医看病。 不得不佩服这些为中医传承而坚持的医者。 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学会了操作,问题来了,破伤风疫苗注射要么打屁股,要么打肩膀,无论哪样,李青云都有杀他的心。 可除了自己,韦弦又不会咋办,难道………寒云不得不出此下策。 一干人在东院花园等着寒云,谁知一去就是半个多时辰,李青云有点怀疑是不是被寒云耍了。 不过自从韦弦帮她清洗了伤口,擦拭了那个和屎一样颜色的药水后,手掌明显舒服多了。 心中纳闷,寒云拿出的东西怎么都这色彩,上次的那个巧克力也是。 碘伏擦洗的多,李君羡闻到了酒味,不禁勾起了他的酒虫,寻思着这玩意儿能不能喝呢? 寒云端着一碗热水过来,放在桌上“喝吧,我把药融在里面了。” 几人一看,不就是一碗白水吗?哪有药材的颜色和味道,这家伙想干什么? 寒云心里只能说“没办法啊,只能把安眠药放里面了。” 本想请李君羡打晕的,又怕力度掌握不好,留下后遗症,毕竟电视上那种一掌劈晕是演戏,信了才有鬼。 “就这?”李青云不知道寒云搞什么鬼,一碗白水说是药物。 韦弦知道寒云有没有药味的神奇药物,只是她也不知道这碗白水,为何没有药味,色彩也没有。 “妹妹相信云峰,他不会有坏心的。”寒云叮嘱过别说出神奇药品的事,韦弦也就点到为止。 李青云一看,不就一碗白水,喝了也无妨,正好口渴了。 咕咚咕咚喝完,温度正好,不烫不冷。 喝完,韦弦和李青云都看着寒云,见他手上也没了其他东西。 刚才韦弦那么小的针眼伤都用了一块神奇的布贴上,如今李青云手掌如此大的伤口,就这样不管了吗? 李青云心一凉,果然,自己在他心中什么也不是,没把自己当仇人对待已经算不错了。 不知为啥,心中觉得委屈万分,却必须强忍着。 寒云后退了一步,向韦弦打了一个眼神,示意她过来,在她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韦弦越听眼睛越大,心中揣测,云峰会不会玩得太大了。 当寒云最后非常肯定说是救李青云性命的时候,她才同意配合。 这一切哪能逃脱李君羡的眼光,他就冷眼看着云阳令到底要耍什么手段。 果然,一盏茶后,李青云发现自己的头越来越重,眼皮开始打架,整个人困的不行。 心里着急,怎会此时犯困,可眼皮就是不争气,自己也没有力气起身返回军营。 只喊出一句“混蛋寒云,你给我喝了什么?”后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这一切,对于玩儿童车不亦乐乎的太子和小宝来说,一点不关心。 李君羡发觉事态不对,思考着要不要出手阻止,见寒云向他一抱拳“李将军,今日请你做一个见证人,非我无礼于李校尉,而是为了救她的性命。” “稍后,我会背李校尉去往四方的寝房,为她诊断治疗,因为涉及女儿名誉,又只有我会治疗,不得不出此下策。四方也会在场以作证人。” 李君羡想到一处,他发觉寒云下的药很神奇,可以不知不觉让人安睡,以后他抓捕人员的时候岂不是方便很多。 “你所下之药,我要。同意就成交。”李君羡相信寒云不会色胆包天,当着他的面弄睡了李靖的长女,光天化日行非分之举。 就是安眠药吗?这玩意儿你要多少都有,要是睡眠不好还可以当药物用。 李君羡肯定不会去背李青云,要是日后李靖找自己算账,吃不了兜着走。这事有云阳令出面就行了,他的任务是保护太子。 看,太子和小宝玩得多开心,太子已经能自如骑着儿童车到处跑了。小宝在一边拍手欢呼,这种感觉太爽了。 背上李青云,寒云就发现不对,这虎妞一身的肌肉感,尤其后背传来的感觉,要命啊,坚挺而有力,原装货。 他突然发现,县衙太小了,一盏茶到了韦弦的寝房,再不舍也得放下。 将李青云放平在床上后,寒云才去书房拿来冷藏箱和急救箱。 看着寒云拿出的东西,韦弦两只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任凭她博览全书,这些东西根本没有记载。 “好了,脱去她的衣物吧。”寒云可不敢亲手去脱。 “云峰,你想好了,当真要脱去青云的衣物。” 韦弦有点后悔答应寒云的要求了,她从寒云背着青云开始,整个人就怪怪的,总觉得丢了什么,心里一直酸酸的。 现在居然要帮他脱去另外一个女子的衣物,还是当着他的面。 她忽然发觉自己是不是在犯傻啊。 寒云看出韦弦的顾虑,拿出一根注射针管,说道“要不你来,我出去。” “你用这个尖针扎青云,针灸有这样的吗?”韦弦虽然不学医,可她也知道针灸是啥样的。 “全天下只有我能救他。要不我们不救了。” “别,我帮你。”相对于心中的难受,她还是一万个不愿意看见青云有危险。 她相信寒云的话,因为之前再多的稀奇古怪都证明了寒云的正确。 寒云很绅士转过了身,等着韦弦脱去李青云的衣物。差不多了,传来韦弦有点急促的声音“好了。” 寒云一转身,卧槽,这个傻妞怎么把李青云脱光了。 赶紧回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让你露出她的肩膀就行了,不是让你脱光她。” 寒云不知道的是,此时还有一个无比尴尬的人,李青云竟然清醒了,她身体素质好,寒云又不敢弄多了安眠药。 李青云只觉得浑身无力,不敢睁开眼,她也听出是在给她治疗。 可韦弦把我脱光是要闹哪样啊。有这样治疗的吗?听寒云所言才知道只是需要露出肩膀。 问题是被他都看光了啊。要死了。自己又不敢开口喊。只能继续装睡。 “啊,云峰,你并未告诉我只是露出肩部。”韦弦傻了,难道是刚才自己走神的时候,没有听清,应该是。 片刻后,韦弦又给李青云穿上衣物,心里也是赞叹青云的身材真好。 “好了吗?”寒云问道,他可不敢提前转身。 “好了。” 寒云一转身,又是两注鼻血喷出,酥肩显露,带出胸前一线山峰,若隐若现,卧槽,比刚之全亮还诱惑。 “还是不行吗?”韦弦见寒云迟迟没有动静,疑惑问道。 “行吧。” 寒云不再要求,古人的衣物就是这样,要露出肩膀,就得解开胸口。 李青云闻到一股酒味,心中暗骂“混蛋寒云,还饮酒助乐。”就是整个人软绵绵,眼皮一搭一耷,集中精神不让自己又睡着了。 手臂一凉,知道这货接触到自己的肌肤了,脸颊不自觉红起。 寒云瞟了一眼闭着眼睛的李青云,心里还在奇怪,人睡着了,脸还会红吗?这虎妞不会睡着了做什么春梦吧。 “嗯!”突然刺入手臂的刺痛感,任凭李青云再集中精神故意装睡,还是忍不住哼出来。 赶紧弄完走吧,再留下去要出洋相了。 寒云注射的是最好的破抗免疫球蛋白,无需做皮试,打完疫苗后,又细心处理包扎了手掌的伤口,把伤口缝上后,交代了韦弦几句,赶紧带着箱子离开。 李青云听见寒云离开的脚步声,羞愤交织,一行清泪,竟然睡着了。 第89章 我要杀了你 按照寒云的交代,韦弦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就等着李青云醒来。 因为很简单,寒云怕李青云醒来发现躺床上,衣物有被解开的迹象,韦弦要是不在场的话,寒云百分之百相信,这虎妞今天就能帮他完成进宫前的准备。 所以为防不测,寒云很鸡贼一直缠着李君羡,想着万一韦弦那一关无效,起码还有李君羡可以帮他。 难不成他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暴力减肥吗? “云阳令,如此晚了,你不打算入寝?”李君羡实在被寒云折磨的不行了,眼皮直打架。 心里抱怨“你这是闹哪一出啊?找我一个中年直男,秉烛夜谈,还特么非要在我寝房中。” “我与将军一见钟情,呸,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当秉烛夜谈。” 寒云只能瞎编,就在他都快编不下去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何不送这家伙一份功绩,又可报了空空之仇。 寒云当然知道这个时间段的李世民正在暗查长乐王的证据。 李君羡已经决定强制驱赶寒云,后半夜他还要巡夜。 寒云故意装出神秘的样子,说道“将军,我昨晚在长安东市遇见一件奇怪的事。” 李君羡一听,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个七品县令能遇见什么大事?我办的事哪一件不是抄家灭门的事,那才是大事。 “云阳令,你看,再大的事也是昨夜发生,而且在长安东市。如今我们可在云阳。再说也归万年县和雍州府管,你说对不?” “哦,原来万年县和雍州府可以管长乐王的事啊?”寒云故意如此说。 果然,一听长乐王,李君羡双眼一亮,陛下秘密让他收集长乐王的证据,他正愁找不到突破口。 “我突然觉得,我俩一见钟情,呸,情投意合,当秉烛夜谈。长乐王不是在凉州吗?难不成你昨晚还在长安东市遇见他?” 寒云一看,上钩了,继续说道“那倒不是。遇见他的手下,可厉害了。” 长安有人打着长乐王的旗号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李君羡是知道的,可这些人都是些外围的打手,抓了也问不到关键的事,还会打草惊蛇。 李君羡一直没查到长乐王安排在长安的管事之人是谁。 “哦,这样啊。”李君羡顿时没了兴趣,但凡去平康坊和东市、西市都能遇见自称长乐王手下的人。 “他们吹牛说,平康坊如意赌坊的管事是长乐王管家的小舅子。我呢,也就听听而已。” 李君羡眼珠一转,管家的小舅子? 对啊,他之前查长乐王在长安的人,都是盯着他的血亲和幕僚、部将的关系,怎么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管家身上去呢。 “哦,对了还是管家小妾的亲兄弟。”寒云又补充一句。他估计这种很松散的关系,极易被李君羡疏忽。 李君羡只是在心中默默念叨,平康坊如意赌坊。 “可知道那管事的名字吗?” “依稀记得叫王口,长乐王的管家叫记佩。平康坊有个小货郎,叫来操,听说是王口的眼线,我猜应该知道很多信息吧。” 李君羡咯噔一下,管家的名字对上了,那这个叫王口的多半也是真名。 如果能将这小子策反,那长乐王在长安所做之事不都清楚了? 于是心中有了主意。 看着差不多了,天色也很晚了,韦弦那边也没有动静,寒云寻思着,安眠药是不是弄多了。 再也找不到借口后,只得起身告辞。 好安静的夜晚,皓月当空。 寒云借着月光向寝房走去,一想到要从韦弦的房门前面经过,不知道为啥,脚肚子就有点打颤。 生怕刚走到房门遇见李青云暴走出来。没事,她不是睡着了吗?我又没干啥亏心事,怕什么呢? 距离韦弦的房门前越来越近,寒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非常强烈,干脆停下脚步,仔细听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想着李青云那虎妞要闹,动静一定不小。 很安静,放心了,寒云迈开六亲不认步伐,轻手轻脚前进。 转过曲廊,寒云突然傻了。什么情况? 月光下,李青云抱着韦弦,头搭在她的肩膀上,看不出来是作甚?从后面看韦弦的动作,似乎双手也抱着李青云。 “这………”寒云想到过一万种李青云醒来后的情况,偏偏第一万零一种情况没有想到。 更要命的是,李青云听见了脚步声,抬起靠在韦弦肩膀上的脑袋,看清了前方有个满脸诧异的家伙,一身青色官服,不是混蛋寒云是谁? 大半夜,他竟然在韦弦的房门外面溜达。李青云立刻想到了偷窥两字,再想起被他看了一个精光,现在又看见她和韦弦抱在一起。 脑袋里就几个字“我要杀了他,大不了杀完,我自刎陪他一起死。” 此时的李君羡肯定想不到,他仅仅让护卫把李青云的佩刀带出东院,未曾想到,护卫直接送韦弦房间里去了。 唰唰两步,返回房间,一把拔出横刀,蹭蹭两步,横刀直劈已经完全傻呆的寒云。 韦弦也傻了,傻到大喊一声住手,却卡在喉咙出不了声音,此时的她才知道,寒云在她的心目中有多么的重要。 横刀已出手,却悬于半空,怎么也劈不下去,似乎这一刻,有个另外一个李青云控制着握刀的手,脑子里不断涌出“我不能劈下。” 就这么一个迟疑的间隙,只听金属的碰撞声,哐当一下,横刀掉落在地。 寒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韦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什么人?”李青云突然大喝一声,从刚才的失神中惊醒过来。 她明显感受到,当她的刀停滞在半空的时候,被一把飞来的短兵击落,本着军武之人的警觉,立刻捡起横刀追向短兵飞来的方向。 李青云这一嗓子把东院的李君羡也惊动了,安排好太子的护卫后,带着两人追击而来。 却见李青云提着横刀返回,现场还有寒云和韦弦两人,一脸懵。 李君羡见地上掉落的短兵,拿起来一看,说了一声“是她?” 大敌当前,李青云又恢复了原本的状态,整个人充满了战斗气场,听如此一说,问道“将军知道来人是谁?” “呵呵,来云阳的路上曾经交过手。”后面的李君羡没再说了,说出来都丢脸。 李青云也聪明,一看李君羡的表情,知道没有占到便宜。 “可知是何人,目的为何?” “这短兵是你击落的吗?”李君羡好奇,短兵落地,没有血迹,也就是没有伤到人,上面也没有信件之类的东西,这个短兵为何掉落在身后? 让李青云如何接,总不能说她之前把刀劈向云阳令,然后被这把短兵击落在地。 李君羡看着三个年轻人,表情露出奇怪的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想不通,摇了摇头不再追问,返回了东院,末了留下一句 “来人目标是云阳令,应该并无恶意。” 第90章 左右不是人 现场留下三个人,一个脑袋里全是水和面粉混合物的寒云;一个脑袋里一片空白,心如针刺的韦弦;一个不敢相信挥出的刀劈不下去的李青云。 三人站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每个人到另一方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韦弦知道寒云看了青云的身子;青云知道寒云钟情韦弦;寒云知道完蛋了,左右不是人。 这种情况,寒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任凭他再聪明,瞬间想出了一万种办法,个个不行 三人没有人说话,李青云甚至怀疑那一刻的自己根本不是自己,又或者才是真实的自己。 寒云也知道,李青云当真要劈下那一刀,他绝无可能躲开。可刀突然停在了半空,前半程可以理解是李青云羞愤的冲动,那后半程停下又算什么呢? 韦弦脑袋空空,不愿去回想刚才之事,她觉得已经超出她能理解的范畴。不过就在那一瞬间,她打开了最后的心结。 “哇啊!”寒云的房间门打开,出来一个小屁孩哭闹起来。 小宝被吵醒了,起身一看,四下无人,小屁孩顿时害怕,带着哭声撞门而出。 寒云一看“小宝,你就是为兄的天使。” 赶紧两步上去,一把抱起小宝“为兄在这里,小宝不哭,我们回房睡觉觉去。” 有诗云任身后风吹雨打,我自潇洒长笑去。 韦弦本就聪明,瞬间看懂了李青云对寒云的感情,怪不得以前总觉得两人怪怪的。 她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一刻起她不会再躲避,寒云已经完全占据了她的心。 当青云的刀劈向寒云的时候,她感觉整个人都没了,甚至声音都消失了。 而李青云也明白,她那一刀为何会不自觉停下,因为内心有一股无法控制的力量阻止着她砍下去。 两女相互看了一眼,战争由此开端。但不妨碍两人的友情,仅仅针对寒云而言。 这一夜,两人同床而眠,李青云才惊讶发现韦弦的床上被褥是如此轻薄而又暖和,和她军营里的那些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人间。 再听韦弦提及全是寒云为她准备的,整个人又不好了。 本来她已领先,非要自己去改变规则,如今就连同一起跑线都没了。 这一晚,两人都未入睡。 韦弦讲起了她认识的寒云,讲起了他为百姓而做的一切,讲起了他举手之间收拢了云阳四富商,拉拢了京兆韦家;讲起了他为孩童读书所做之事,讲起了上河村的事,讲起了他和宋国公硬刚的事…… 当然寒云身后的秘密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讲起。 此刻,李青云才知道,寒云帮她的那一些,仅仅是很少一部分,而他更多的却是为云阳的百姓付出,或者说未来恩泽到整个大唐。 “青云,我一直好奇,你怎么突然领兵到云阳驻防呢?四方虽然不懂兵事,也知道云阳并非兵家之地。”韦弦突然问了一句。 此时的李青云似乎有点明白陛下的意思了,敢情是让她领兵来保护寒云的,为了就是见证他这些利民措施的成果。 至于为何选她,刚来之初,父亲其实已经隐晦告诉她了,是陛下成全两人,可自己白白丢了机会。 “姐姐,青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青云,但说,我听着。” “其实我和云阳令有婚约在身。” 直到现在李青云还是不能叫寒云为云峰,她觉得叫不出口,直呼名字似乎也就生气的时候才会。 韦弦突然没了声音,她万万没想到,当自己做好准备公平竞争的时候,原来早就落后别人万里之外。 刻意压制自己落泪的情绪让身体不自觉抖动。 李青云是坦然之人,她绝不会拿婚约来要挟韦弦,见她反应剧烈,急忙说道 “姐姐你说,是不是造物弄人,本来我和他就有婚约在身,可我跑去三原县一查,他竟然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也是我逼他退婚的原因。谁知逼着他退婚后,他却是顶天立地的伟丈夫,撩我心扉。” “我不知道。但是四方有一件事求青云,以后别再用刀逼着云峰,也切勿再打他。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你要是真失手……,可能不光是我们的损失,更是陛下和大唐的损失。” “我……”李青云把头深深埋到被子里,她一数,拔刀相逼两次,打了他两次,关键都是大庭广众之下。 “我保证,无论他如何气我,决不动手。”被窝里传来李青云低沉的声音。 “那就好,今日治疗,云峰并无任何非礼之处,四方一直在现场未半刻离开。他处理你的伤口非常细心和体贴,说心里话,四方好羡慕。” 这些李青云怎会不知,她当时可清醒着。 至于后来她和韦弦相拥在房门外,是她醒来后,想不过,独自一人在房外发呆,韦弦来安慰,实在忍不住才抱着韦弦哭了一场,谁知就被寒云看见。 本来李青云的情绪已经稳定,没想到韦弦问了一句“青云,你那怎么那么大?” “什么那么大?” 韦弦指了指她的胸。 李青云整个人都不好了,想起韦弦也看光了她,顿时不爽,硬把韦弦也脱光了看了一遍才算公平。 最后喃喃自语“似乎我的大。” ………… 说开了一切也就明亮了,唯独那个抱着小宝睡觉,怎么也睡不着,内心惴惴不安的寒云生怕明日的太阳升起。 不知道明天如何面对。 次日天色未亮,县衙的差役神奇发现,当他们按时起床开始操练的时候,看见前衙有个人影,在一二一跑步。 熊大、熊二和伍站一碰头,确认是县公。 熊大非常肯定说道“我打赌今日的太阳从西边升起。” 伍站不以为然,他呵呵一笑“你两个还未娶妻的家伙哪里知道,县公这是火大,在泻火呢。” “有理!”三人都知道,昨晚后院除了韦娘子外,李校尉也进去了,至今没有出来。 至于太子,县公给他们说该干嘛就干嘛,反正差役也没有佩刀,都是防暴棍。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寒云干脆把今日的行程安排满满,就是不给这两个女子机会单独相处。 他就不信了,两人会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发难。 县衙大门打开了,对面的小食摊上,坐着一个乡村妇人打扮的女子,一边吃着早食,一边观察县衙。 云阳令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尚不清楚。 昨晚她看出来了,云阳令很招女子喜欢,就连才女和军中校尉两种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子都钟情于她。 要不是昨晚见危险,怕那校尉伤了寒云,她也不会冒险出手打出短兵。 回想起来,似乎是多余了,那刀根本就砍不下去。 想起母亲的遭遇,哼哼两声,自古薄情多男儿。 有诗云分凤鞋,剖鸾钗,薄情自来年少客。义断恩乖,雨冷云埋,痴意尚怜才。 第91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一大早,长安通往云阳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经过。 后一辆坐着蓝田令狄知逊。 他万万没想到上书的调任批复如此之快,而且还留下了他蓝田令的官职,检校云阳县丞。 前车坐着将作监的李德謇。 他万万没想到,接到将作监的调令,去往云阳县调勘修路修桥事务,还在县衙合并办公。这封调令让他迷惑了好一阵子。 从内心来说,他是满心欢喜,毕竟在将作监当监工一般的监丞,实在是前途暗淡,若是去云阳县做出一番成就,可都算他的。 甚至他都没有告诉家里,打算先到了云阳县再写一封家书告知父母。 而寒云此刻正在谋划,三月十日在云阳召开首届云阳展销会。 由此他准备推出云阳供销的第一批特产品。 高档粮食类产品玉米系列、土豆系列、红薯系列。 特优蔬菜产品番茄、南瓜、春笋、卷心菜、花菜、萝卜、茄子等。 高档肉食品腊肉、卤肉、泡椒鸡爪、泡椒鸡翅。 这些东西都是后世可以提供成品和种子,选几个村试点小农庭院种植,不求量,就图新奇。 寒云的目标不是前来的二十一个县令,而是随同而来的各县商贾,这些才是钱财来源。 至于场地,他将目光看向了城东和城南夹角的那块地。 但是现在他愁啊,李春被他派去督造军营,又不能耽搁,缺一个懂施工和监理的人。 另外寒云准备在三月十日前发一波半月的月钱,让百姓手中有钱,自然云阳供销超市就会有人气了。 另外还要在集市摆上粟米,那些缺粮的百姓可以用领到的半月月钱购买粮食,粮荒就解决了。 韦弦和李青云熬了一夜,也算起床较晚。两女都有点不好意思,结果发现太子和小宝竟然还在睡觉,两小屁孩昨日玩疯了。 只是,寒云去哪里了呢?难道和小宝一起还在睡觉。 韦弦试着去敲了寒云寝房的门,却是小宝起床开门,寒云竟然不在。 两女相互看了一眼,顿时明白此举何意,这家伙有意躲避。 李青云挂牵着刚来的三百兵卒,她不能在县衙多留,只能留书一封,写明又来了三百兵卒,问他兵营是否调整? 将兵部和大将军府的驻兵公函交给了韦弦转交,便只身返回军营而去。 此时的寒云在何处呢? 这货到食堂拿了两个饼子,躲在县衙后门外的竹林中,就等着李青云走了再出来。 吃着吃着,心里也是苦,堂堂一个县令被逼躲在县衙的犄角旮旯里。 听见竹林外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吓了一跳,不会李青云找到这里来了吧,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先。 来人的身影很熟悉,绝对县衙里的人,看身形一男一女。 来人慢慢走过竹林,来到一片竹林后的开阔地。 “卧槽,这两个人。”寒云心中觉得好笑,果然两人有问题。 来人是谁?陈文信和何花。 陈文信用一块木条平整了脚下的沙地,拿着一只小树枝,在地上写了一通。 “这是何。”又写一通。“这是花。连起来读何花。” “谢谢先生教导。”何花很有礼节回道。 “为何你非要我教你认字写字呢?”陈文信属于比较传统的男子,在他的观念中,女子认不认字不重要。 何花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很大的决定,最后还是说出“何花见先生终日繁忙,想帮帮先生。何花自认愚笨,写不出先生的文采,但是帮先生抄抄书,也是好的。” 寒云听得心里暗爽,原来偷窥这么刺激啊。 不过自己乃堂堂县令,如此是不是有点……哎!不管了,又不是本县故意,不看白不看,不听白不听。 “你每日专程为我做夜宵,文信甚是感激。正愁无以为报,区区识字有何难,只是县衙笔墨纸张珍贵,不可私用。文信收入微薄,只能在沙地教授。委屈你了。” “何花本就一个低贱之人,蒙先生不嫌,已感恩万千,先生切莫如此说。” 何花拿着小树枝,在沙地上学着认真写出自己的名字。 稍后突然问道“何花今日还想学三个字。” “哦,哪三个字?”陈文信问道。 寒云心中暗骂一句“猪啊,肯定是你的名字陈文信。” 果然,听得何花说来“想学先生的名字。” 寒云不知道自己在偷乐啥,反正就觉得很爽,看着这对年轻,不对,中轻匹配,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寻思着,怎么帮帮两人早日入得洞房呢? 朝阳出来,映出两条身影,似重叠一起,随着小树枝的移动而微微晃动。 “卧槽,看得本县也想去谈恋爱了。”转眼想到了李青云,浑身一抖,到底上辈子和她什么虐债,横竖都要遇见她。 趁着两人沉迷在甜蜜中,寒云偷偷溜出竹林,鬼鬼祟祟返回后堂,准备穿戴好衣帽,带李承乾去体察民情。 让这个太子看看治下的百姓是怎么生活的。 穿戴好刚出房门,迎头撞上等候多时的韦弦。这妮子今天有点不对哦。一点没有以往的清冷。 竟然学着李青云的样子,双手抱胸,“色眯眯”看着他。 “这个,那个……”寒云的脑袋就往韦弦身后寻去,生怕李青云突然又冲出来给他一刀。 “云峰不用看了,青云已经回军营了。她答应四方,今后无论你如何气她,均不再拔刀和打你了。” “哦,那就好……不好。” 韦弦看寒云紧张的样子,预感有什么事,难道他还希望青云留在县衙,希望打他? “忘了叮嘱他手掌不能沾水。每半日解开包扎半时辰。还有,如果疼痛难忍,我这里还有止痛的药物没有给她。” 韦弦叹了一口气,昨日青云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这家伙还是想着关心青云。 她哪里知道,这些都只是标准的治疗程序,换个人寒云也如此说。 “这是青云离开的时候让我转交给你的。” 韦弦递上李青云留下的公函和书信。 寒云拿到公函没问题,问题是李青云留下的书信,是当着韦弦的面读还是拿回书房去读呢? 也许是一道要命的题。 显然寒云用现代人的思维推测古人,尤其是女子的想法,偏的太远了。 “看完后告诉我一声还有什么需要转交的,四方帮你跑一趟军营,把药品和你的关心送到。” 韦弦关心二字说的非常重,说完扭头离开。 寒云预感两人发生了什么,不过此刻他最怕的是李青云书信中出现的文字,千万别有什么出格的话。 战战兢兢打开书信,扫了一眼,还好,没有敏感的字词,快速看完,原来是说多来了三百骑兵卒,问他军营是否需要修改。 寒云猜测多出的三百骑估摸着是保护李承乾。 有一点寒云在规划军营的时候没有告诉李青云,军营规划如此之大,基础设施修那么多,包括取水点、茅厕,那是为下半年的灾民所准备。 可是他不能说,如今多了三百兵卒,问题不大,也就是多十多个木屋的问题。 想到这里,去往前衙叫来熊二,让他去一趟韦家庄通知公输恒多增加二十套的木房。 就在寒云转身准备返回后堂之时,身后传来两个人的声音,“云峰,我们来了。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寒云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一位李青云的兄长李德謇,一位针灸试验品狄知逊。 问题是,这两位都是官职在身,怎会同时来到云阳县? 李德謇也许是李靖夫妇的说客。可狄知逊来云阳又是闹哪出? 第92章 亮瞎双眼的蓝田令 李德謇和狄知逊刚出现在县衙门口便被对面观察的木阳认出。 “这两人怎么也来了云阳县?有意思,娘说云阳令不简单,身后怕有几方势力。” 木阳吃完早食,付了一文铜钱,拿起身边的一个竹篮,一身乡村小农妇的打扮,在城中也不觉显眼。 县衙差役,她并不担心,经过昨晚一试也看出,那些个差役拦不住她,只是曾经交过手的威武男子,让她忌惮几分。 看得出,那人不是一般的护卫,不知马车里坐着的小孩是哪家的小郎君。 木阳一边走,一边寻思着,得在县城里找个合适的落脚之处。 另外也要装扮丑一点,毕竟她的容貌带了几分娘的特征,说不上如娘一般倾国倾城,但在小县城出现也易引起别人的关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走了几步,木阳在一间铺肆前停下了脚步,门口挂有一块木牌,上写铺肆出租,宜贾宜商。 回头看了看距离县衙的距离,心中有了主意,在此地开一个菜铺,或许可以慢慢认识县衙里的人。 …… 寒云看完两人的调令后,简直不能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瞬间他的人生观都崩塌了,自己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片刻后,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背后当推手。而能办到这些事的只能是一个人,当今天子,李世民。 呵呵,寒云未曾想到,到了大唐,最想见到的人,从未谋面,却,心有戚戚焉,神交已久。 “李世民啊,李世民,我投之于桃,你报之于李,很期盼和你面对面的那一天。” 转而左拥右抱,带着两人逐一介绍县衙的人员。 两人见差役的装备和穿戴后瞬间石化,纳闷还是大唐吗? 都是什么啊? 头盔透明面罩、透明盾牌、皮靴、全皮腰带还带亮闪闪的银扣【把不锈钢当成了银】。 不知道透明盾牌是不是特别吸引古人,两人不约而同,上去敲打,尝试完,后悔了,手好痛。 再一看,每个人身上都有云阳差役的胸标、袖标,看上去特别精神。 狄知逊想起蓝田县衙里的差役,个个都像是在青楼泡了七八天的样子,哪有这股精气神。 “云峰,你弄这么多差役,治下的百姓能给上敬钱?” 狄知逊知道差役当中的窍门,一般都是城里的商家每月固定给点敬钱,多点的十多文,少点的几文。 他作为县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大唐的县都是这么搞。 否则这些人的月钱都得他们县令自己掏腰包。 此刻云阳城中的百姓估摸也就几千人,比他蓝田县差多了。 “我们作为一方父母官,哪能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狄兄你觉悟有待提高啊。来,小弟带你们去看看云阳县的府库,以后可要交给你管的。” 狄知逊一听,这兄弟不错啊,刚上任就让去看府库,还让他管钱。 走了几步,有点诧异“云峰,是不是走错了,这不是去牢房吗?” 大唐的县衙规划都差不多。 前衙公堂,右边牢房、厨房、杂房、差役留值房【集体宿舍】。 左边公房、驾阁库【档案室】和官吏留值房【单间宿舍】。 前衙后是府库,再后是花园,然后是后堂。 后堂一般分东、西、北院。 北院是县令及家眷住宿的地方,东院是客人住宿的地方,西院是丫鬟仆役住宿的地方。 现在寒云带着两人去往的正是牢房入口。 “没错啊,钱太多了。府库装不下,只能放牢房了。” “我……”狄知逊好想爆一句粗口,陛下都穷得舔盘子,这货竟然富到用牢房放钱。 转念一想,牢房放钱也不错,就一个进出口,还在地下,多安全,就是不能存放绢帛。 “丁浩。”寒云的浩字刚喊出。 唰一声,“卑职在。”丁浩出现在面前。 寒云早已习惯这小子的反应,但是狄知逊傻了,要怎样的全神贯注才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县公面前。是个人才。 其实丁浩所想乃是,吾就是靠招之即到的本领升官加薪。 “开门,带新任狄县丞看看咱们县的金库。以后,全县的财政大权就交给狄县丞了。” “狄县丞,请随卑职来。”丁浩一听,这是今后的顶头上司,得服侍好。 狄知逊进得牢房,苦笑一下,任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牢房里看钱财。 进去一看,寒云所言果然不虚,一个一个的钱箱子堆放整整齐齐。 “这……有多少?”狄知逊当了这么年官从未见过如此多钱箱。 “回狄县丞,入库八千贯,已支出一千四百二十贯五百三十一文。留库六千五百七十九贯四百六十九文。” 嘶,狄知逊倒吸一口气,乖乖,是自己蓝田县一年度支的十倍有余。还是大家躲避不及的云阳县吗? “云峰,为兄有一个疑惑,这些钱哪来的?” 狄知逊虽然检校云阳县丞只是正九品下官员,可,他还有一个正六品上的蓝田令官身,所以叫寒云的字,其实是尊重寒云。 “卖数月后产出的粮食,预收货款。” “这……”狄知逊开始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自己这个进士白读了那么多书。难道不是空手套白狼吗? “如此多的钱财,云峰又打算如何花出?”狄知逊知道陛下免了云阳今年的赋税,意思就是今年云阳不用向户部上缴钱粮。 岂不是说,这些钱财全是寒云可以独立支配的。想起来都觉得可怕。这可是相当于他蓝田县十年的度支。 “别乱想了,这些可都是云阳百姓的月钱。” “啊……,云峰的意思是,你辛辛苦苦搞了一通,就是为了给全县百姓发钱。”说话的是一直在边上,没机会说话的李德謇。 他不像狄知逊担任一方父母,对钱财没有概念,也不知道一县的度支都花费在什么地方。但是这么一大堆铜钱,当真是少见。 他也只是在修建宫殿的时候能见到如此多的铜钱。 他家钱库中的钱箱,也就这里面一个箱子大,这里可有足足上百个。 “狄兄不是想知道云阳如何治理吗?一句话,都来给县衙当雇工或者佃农,县衙发月钱,最低百文。” 狄知逊毕竟当着父母官,只是想了一下,大致明白其中的道理。 唯独他不知道的是,寒云还有一个万无一失的后手,要是遭遇天灾或者战乱,粮食歉收或者根本没得收,他就使用后世的粮食来补充。 当然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走这步。 劳有所得,不劳不得才是社会发展的基本原则。 “云峰,大才,请受知逊一拜。”说完,狄知逊恭恭敬敬鞠躬拜了一礼。 寒云呵呵一笑“好了,我们三兄弟就别来这些虚的了,云峰有事请两位兄长帮忙。” “但且说来,我等定全力以赴。”两人纷纷表态。 寒云带着两人走出了牢房,铜钱味固然好闻,但是在牢房里商谈也不是个事。 谁知刚出牢房,丁浩唰一声出现在寒云面前“县公,外面……外面……” 不知道这小子看见什么了,话都说不顺了。 第93章 锦上添花 “站稳了,再大的事有本县发不出月钱重要吗?”寒云盯着丁浩说道。 这句话是真话,寒云目前最重要的事便是为全县百姓兑现月钱。 “县公,衙门外全是钱,好多好多。是韦郎君来了。”丁浩终于把话说直了。 寒云得意微笑,嘴角不自觉翘动一下,心想意料之中的事。 “熊大。”寒云大喊一声。 “卑职到。”唰一声,熊大出现在面前。 “吹哨、集合、搬钱。” “嘘、嘘、嘘……”县衙响起了集合哨声,轮值在县衙的差役齐齐跑出,列队,报数。 熊大大手一挥,搬钱去。 哨声把韦弦和李承乾都吸引出来,特别是李承乾还是一次听见这种哨声。 韦弦知道,每次集合的哨声就是又有好事了,牵着小宝也出来看看。 门口站着一位翩翩公子哥,正是兄长韦安石,从他身后源源不断搬下钱箱。 韦弦知道,京兆韦家的事定了,不禁摇了摇头,翻手之间,寒云又入万五贯铜钱。 “见过兄长。”多日不见,韦弦见到韦安石也要上前先行施礼。 韦安石还是那个韦安石,几日不见,仍旧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回礼后,向寒云致礼。 从韦弦出来开始,李德謇和狄知逊一直盯着她。 两人知道县衙后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县令家眷居住的地方。 没想到这家伙金屋藏娇。 狄知逊已定亲,自然会把韦弦和甄玉竹进行对比。 比来比去,还是觉得自家玉竹好,玉竹那张国泰民安的脸,看着就让他舒心。 至于经常担任玉竹的针灸练习陪练,他愿意。 李德謇的反应很大,倒不是韦弦让他联想非非,而是身边的两兄弟都名花有主,自己还是单身一人,以往整天在工地和那些糙汉子在一起,何曾见过太多美人。 春风拂面,鸟鸣花香,才发现春天来了,可我的美人儿又在何地呢? 韦弦也不认识刚来的两人,前跨两步“云峰,这两位是……” 她看出两人的官职都比寒云大,不敢贸然称呼,免得让寒云尴尬。 “这位狄知逊,狄兄,蓝田令,不过从今日起是云阳县丞。这位李德謇,李兄,将作监丞,今后在县衙办公。哦,对了,他可是李校尉的兄长。” 提到李青云,寒云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韦弦只觉奇怪,这两位是哪门子想法,跑到这里来。 有一个人两眼一亮,他准确抓到了寒云话中的关键词,李校尉的兄长。那不就是大舅哥吗? 于是韦安石上前一步,按照顺序一一拜见,心里再有目的,官场的礼节不能乱,必须从最大的官开始拜见。 见礼完毕,韦安石才自我介绍“京兆韦氏长房嫡长孙韦安石。” 唐初世家门阀的地位非常高,世家子弟见官的时候,不会像百姓一般自称民,对于李德謇和狄知逊这种穿绿官服的小官来说,更是不放眼里。 韦安石的话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是京兆韦家;二是长房嫡长孙。他知道李德謇是能听懂的,至于其他人,他没有兴趣。 从年龄来说,他比寒云大,比李德謇和狄知逊小。 果然李德謇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脱口而出“是韦郎君,曾闻父亲和母亲提及过。” 韦安石一听,喜上眉梢,没想到青云的高堂专门提到过他的名字。他本聪慧,顿时想到是不是其父母为青云选夫的时候提及,因为他京兆韦氏和李家并无交集。 “不知道令尊和令堂如何评价小弟。”他的话针对李德謇提问,自称也变成了小弟。 李德謇本想说母亲表扬他貌若潘安、翩翩君子、公子如玉,一看这小子的身子骨,当真成了妹夫,怕要不了几日变成了貌若猪头、瘸腿君子、公子如仆吧,而且我看中的妹夫不该是云峰吗? 于是改口说道“尚有三分文采、三分神采、三分钱财。” 韦安石本满心想听赞美的话,咋是这样的,样样三分,加起来也未满。 顿觉有点失落,抱拳说道“安石先去清点钱财,今日送来第一批共计五千贯,后续两日还有一万贯送到,烦恼云阳令安排人手接收。” 他把五千贯和一万贯说得很重,意思就是一切都不行的时候,钱财的多少就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狄知逊咽了一口,他不知道韦家是发了哪门子疯,要给寒云送来这么多的钱,可,偏偏又发生了,装满钱箱的马车就停在县衙外,一大串,把县衙前的街道都堵住了。 当然惊讶于此举的不光县衙里的人,门外的木阳同样睁大了双眼,她再傻也知道,满街的马车全是装钱,护送钱财的护卫都有百人之多。 她非常好奇,这个云阳令竟然嚣张到如此,敢光天化日,明目张胆收受贿赂。 在她看来,这些钱财不是贿赂又是什么呢?如此说来,云阳令确是一个大大的贪官。 衙内一切事物交代完毕,寒云一把抓住李德謇和狄知逊“狄兄、李兄,来之正好,小弟我有一件极为紧迫之事需你俩帮助。” 在寒云的计划中,三月十日举办云阳展销会的人手终于齐了。 在他的设想中,由他代表云阳官方、韦弦代表云阳供销,负责接待雍州官员和各县商贾。 狄知逊总调度各方配合,李德謇负责云阳供应集市的修建和展场的布置。 陈文信负责调度各地乡村配合贾茂种下第一批蔬菜,以及云阳供销集市的商家招商和安排。 至于前来考察学习的李承乾就让他全程参与,作为一项实践教学。 看看他能不能以上位者的眼光看出其中的关键。 另外还需要李青云调派右威卫负责治安戒备和形象展示。 一想到李青云,寒云头又大了,这事按程序还只能他去办理。就算李君羡都无权调动云阳驻军,除非是太子遇险才有权调动。 为了这次云阳一炮打响,寒云决定拼了,况且韦弦可说了,李青云要一改以往,那就拭目以待吧。 在想通一切后,寒云神奇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他给出的话任何人不可打扰他,他需要独立思考一件对云阳非常重要的事。 韦弦尚是首见寒云如此,聪慧的他没多时便想通了其中关键,金库堆放的那么多的铜钱,该花出去了。 也许就不到一个月,云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寒云的时间非常紧迫,原计划这场展销会应该是在玉米收获的时候举行最好,但是雍州官员的前来给他带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契机。 一个将他治理大唐县城的理念推广出去的机会,让这些官员亲身体验到,官营为主导的计划经济的样子和效果。 于民、于官、于商都是好事。百姓家中有粮、官府库中有钱、商人手中有货。 至于官员的表现,那是李世民要考虑的事,寒云不求每个县令,刺史能做到云阳一般,至少蓝田县是可以翻版的。 第94章 县公教你们如何开会 寒云整整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一个晚上,晚饭都未出来。 韦弦担心亲自送去晚饭,也只是看见寒云出来接过饭食后,顺手关上了书房门,还能听见明显上门栓的声音,让她进去的意思都没有一点。 韦弦一愣,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感觉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抛弃了。 突然房门打开,韦弦心中一喜,她知道寒云在书房都是处理极为重要的事,却听见他说道“晚上我还需工作,小宝领到你房间去睡。高明那里也帮我说一声,今晚我就不去找他了。他要是实在无聊,小宝的连环画带两本给他看着先。” 哐当,又关上门了,而这一切,韦弦认为是发生昨晚之事后变化的,她尽量不让自己乱想,心烦气躁去往小宝的房间。 想想往日寒云看向自己那种花痴般的眼神,今日却如此。 寒云要是知道了,他肯定大呼冤枉,因为书房里此刻正有一台笔记本电脑亮着光,屏幕上一份文档的封面写着《云阳春季贸易展销会策划方案》几个字。 没想到穿过来半月了,他竟然又打开了电脑,做起了方案报告。 是时候拿出机关最牛临时工,第一笔杆子实力的时候了。 当他在电脑上打下松竹云阳分苑后,咋看都违和,想起要是这个东西让后世的机关领导看见,不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哎!造物弄人啊! 经过一晚上和后世的连线合作,一份完整的方案出炉,涉及到 组织机构、人员搭配、钱财预算、商品准备、产业基地、合作模式、价格体系等等一系列。 其中两项关键,他必须去一趟长安,拜访关键的两个人,一个雍州牧杨温,一个松竹苑柳琼花。 拜访杨温的目的,说动他下令让各县选当地口碑好、有名望的商贾之家一同参加。 拜访柳琼花的目的,说动她给点人手担任礼仪接待,更为重要说动她在云阳开设一家分苑,当然寒云给她准备了全新的经营项目。 似乎,寒云也没有否定继续她们的老本行。 嗯,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窝边没有草,现在把草种在窝边…… 寒云赶紧收回混乱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想到的是贸易集市建成后,云阳都是中外大商贾,没有娱乐项目,很难留住人。 这些人都跑去长安消费,本县怎么收税,百姓怎么摆摊挣钱呢?这就是产业链,一个大产业带动无数商户。 传走电脑,拿着后世打印装订出来的资料,看着满篇的繁体字,故意弄大的字号,最差最黄的纸张,感觉有点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不管了,开会。 哐当,寒云推开了书房的坊门。 “啊!”眼前的场面吓了他一大跳。 韦弦、李承乾、李君羡、狄知逊、李德謇全在,就连小宝都躲在身后。 “你们这是?”寒云诧异问道。 “云峰,你再不出来,我们打算让李将军破门了?”韦弦站了出来说道。 她昨晚一直徘徊在书房门外,总是看见房内闪烁着奇怪的灯光,和她手中的化妆镜类似,不同的是感觉亮了很多。 她不止一次听见寒云在房内叫出一些奇怪的话,什么赋能、闭环………完全听不懂,也觉得这些词毫无意义,更多像堆砌词意造出的玩意儿。 她一直在屋外等候。 二月中旬的夜晚虽说不上寒冷刺骨,也凉风浸体,并不好受。 这一夜小宝也乖巧,乖乖上床睡觉,似乎察觉到什么。 韦弦就一直守着,生怕一夜过后,又变了。 如同前夜,月落日出后很多都变了。 她变得热情了,寒云却变得清冷了,青云收敛了脾气。 “既然都在,免得我一个一个喊人,都吃了早食了吗?”寒云问道。 “云峰,你这个样子,我等哪还有心情吃早食。”狄知逊出来说道。 他和李德謇住在公房,若不是韦弦一早说起此事,还不知道。 本来想着,怎么昨晚也要和寒云好好痛饮几杯,结果韦弦告诉他们,寒云把自己锁在书房不知何云。 “走,吃了早食,我有事情宣布和安排,大家都去公事房【会议室】。对了,高明也去。” 至于李君羡,寒云不用通知,李承乾在哪他一定在哪。 李君羡嘴角一斜,这小子,这个样子挺帅的嘛,你的心意我领了。 李君羡已经安排人手准备对付平康坊的如意赌坊。 他何等老练狡猾,事后一想便猜到前晚寒云定是故意告诉他此事。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寒云怎知他在追查长乐王的事。这小子,深藏不露,怪不得陛下会安排太子前来云阳。 众人在早食后,参加了云阳县衙第一次全体会议。 会议地点雍州云阳县县衙公事房 会议时间贞观元年二月十八日,巳时正 会议议题云阳春季商贸展销会准备会 会议主持寒云 参会人员李承乾、狄知逊、李德謇、李青云、陈文信、熊大、李春、贾茂、公输恒 列席人员李君羡 至于为何出现了李青云的名字,那是因为韦弦知道后,赶紧差人去通知了李青云。 寒云也想到应该通知一下,毕竟李青云是驻军的最高将领,不知为啥就是有点脚肚子打颤。 大约、也许是因为他无意看光了别个女儿家吧。这种事在大唐可不像后世那么简单。 寒云甚至都脑补出被李靖五马分尸、张出尘砍成肉酱、李青云哭哭啼啼说怀上孩子的场景,简直乱七八糟。 奇怪的是,李青云进来安安静静,坐在韦弦身边一声不发,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别扭的温柔。 寒云抱出身边的一叠书籍,熊大两眼一黑,完球了,今天要在各位上官面前丢脸了。 他但凡能在书里面找出熊大两个字都算他英雄。 “高明,麻烦你,除了熊大,人手一本。”寒云故意点名李承乾,自从他想通李世民的目的后,就完全抛开了李承乾太子的身份。 寒云考虑的很简单,李承乾值不值得用心,就看他能否放下身段。 要知道,李世民能成功,最大的一点就是能放下身段,放下大唐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益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牧、凉州总管、左右武侯大将军、左右十二卫大将军、上柱国、秦王、天策上将、大唐皇帝的身段。 当然,留下龙凤之资、天日之表用来选后宫。 现在的李承乾但凡耍一点太子的威风,寒云一定会恭恭敬敬尊称他一句“太子殿下”,而后可就不会带他玩了。 寒云觉得李世民在赌,他也在赌,赌李承乾是否未来可期。 这一点,他和李世民又站在了一起。 听此一句话,但凡知道李承乾是太子的人,瞬间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李君羡皱紧了眉头,正欲上前效劳。 李承乾猛然起身,面不改色,走到寒云面前,回答“高明领命。” 作为太子身份,他不能向寒云行礼,这点寒云能理解。 云蒙书院那次,李承乾的行礼乃是感谢寒云授业解惑,是为谢师礼,寒云还能当得起,结果引来萧瑀的一番呵斥。 寒云云淡清风,可惜在坐的各位就如坐针毡了,李承乾分发书籍的时候,起身也不对,不起身也不对。 尴尬的场景随着书籍发完终于结束,众人纷纷舒了一口气,就算是韦弦这种学术界的人都感觉受不起太子的服务。太吓人了。 寒云不关心,其他的人反应不是他所关心的,关键在李承乾的表现。 第95章 这才叫堂会 众人拿到书本,没人敢去翻开,不为别的,书本的装订方式就没看过。 主要是赶时间,要不寒云死活要弄成线装本。 关键是相邻的人左看看、右看看,每本书封面上的字一模一样。 想起昨晚寒云一夜都在书房并未出去,难道他一晚上都在誊抄这些书籍。 陈文信算是誊抄的熟手,一手公文楷书写得极为漂亮。 他估了估书本的厚度,在座的人,除了熊大,人手一本。 让他誊抄,一晚上都誊抄不出一本,县公一晚上竟然誊抄了这么多本。 至于封面的楷体字,他承认很规整,但就书法而言,火候尚浅。 李承乾首先说道“云阳令,我有一个问题。” “不,你没有。”寒云知道他要问什么。 “我等也有同样的问题。”狄知逊和李德謇同时问道。 “不,你俩没有。”寒云又打断。 李青云拿着书本,像个听话的学生,拿着小拇指轻轻挑开一页,偷偷看了看里面。 她识字,兵书易懂,但不喜文儒文章,晃眼看了一眼,嘶,没有那些艰深晦涩的字词,竟然大部分能读通。 只有韦弦稳如泰山,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那本《唐语注音教材》时常学习,大致就是这种纸张,这种装订方式,这种字体和印刷方式。 “我知道你们要问什么?不是今日堂会之主题。开会,最忌讳就是跑题,故而请众位先收起好奇心,直接进入会议主题。请众位快速浏览手中的书本,看看能理解多少?” 寒云说完,转身在身后的墙上粘上几张白纸,众人一看“云阳春季贸易展销会准备会”。 凭着名字大致知道和商贾之事有关,没再多想,赶紧浏览书本。 嘶,狄知逊看得摇头晃脑,这里面就他最能快速理解,一边看一边自言自语 “依据各地的条件,分批次、品种发展特色作物的种植、畜牧养殖。形成小农庭院加村集体产业相结合的组合模式,依托云阳贸易批发集市,实现产品的快速周转。” “在县衙的管制和指导下,计划发放生产物资和种子,幼畜,以云阳供销为载体,推广订单农业,执行收购保护价,降低农夫生产风险,提高生产积极性和效率,全面落实统购统销。” …………吧唧吧唧一阵后,全场肃然,无一人再发声。 有人已经看懵了。李君羡和李青云,这都是什么啊?搞那么麻烦,难道不是谁不从、刀砍之吗? 有人看的似是而非。李承乾,刚懂一点,摇一下脑袋,又变成了咕咚咕咚。 有人看的醍醐灌顶,眼界一亮。狄知逊。县令原来还能这样玩,顿时有把蓝田县衙牢房改造为钱库的想法。 有人看的忽而皱眉,忽而傻笑。李德謇看到了全县道路系统的规划,这不比将作监弄出的巴适? 有人看的心花怒放。比如贾茂、李春和公输恒,明白百姓的好日子要来了。 还有人看的心猿意马,韦弦脑中闪现出无数句诗经中的诗句。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友情翻译野地死了香獐子,白茅包裹才得体。少女怀春心不已,美男善诱情意起。林中朴樕无人理,野地死鹿还施礼。白茅包裹埋地里,少女如玉属意你。缓脱裙衣是何企,别碰腰带对不起。莫使狗儿叫不已,少女今生跟定你。】 寒云清咳三声,算是把众人从发懵中招呼回来,除了熊大,他一直处于发懵状态。 看着坐在蒲垫上的众人,寒云干脆一翻身一屁股坐在案几上,嗯,这个高度正好。 把袖笼一裹,向两臂一拉,瞬间整个人看起来干练非凡。 寒云心想“小样,后世的自己在投影下,讲解大规划方案多了去了,这才到哪啊?” “各位手里的书本内容相同,乃本次云阳举办的春季贸易展销会的方案。” “方案的中心主题,就是利用这次雍州二十一县前来考察学习的机会,向他们大力推广云阳的粮食、蔬菜和特色食品。” “再通过收取的订货款,将钱投入云阳县的建设中去。” “所以,这次展销会一定要办的隆重,各种产品给他弄齐了。现在就本方案有问题的可以提问了。” 唰,除了武人,其他都在举手。 “哦,那就高明先问。”寒云很好奇大唐的太子看见这个方案能提出什么令他意外的问题。 “高明想问云阳令,云阳县的此种模式,可否有在大唐全境推广的可能?” 李承乾在搞懂方案意思后,第一个就想到这个。 仅仅是一个云阳,可能是雍州之福,但不是大唐之福,毕竟雍州也才二十二个县,全大唐有一千五百多个县呢。 雍州子民是大唐的子民,其他地方的也是大唐的子民。 寒云心中一喜,他敢肯定这个问题绝不是李君羡能想到的,那就是李承乾自己独立思考而出。 果然,上位者的思维往往比下位者高上一层。 “好!高明这个问题,问的非常好。云,甚喜。为高明提出的问题,大家鼓掌以示鼓励。” 寒云这里自称用了名,而非字,乃是表示尊重李承乾,暗示此刻尊重他的太子地位。 寒云说完,带头鼓掌,双掌拍得啪啪响。 大伙儿一看,气氛感染,纷纷鼓掌。 【鼓掌非后世所创,唐代朝会的时候,若有大臣的发言获得了众臣的支持,便会以笏击手掌发出声音以示赞同。《旧唐书》卷四十五志第二十五文武之官皆执笏,五品以上,用角牙为之,六品以下,用竹木。】 李承乾的眼睛有点湿润,往昔但凡他有点小成绩,老师总会劝诫他勿骄勿躁,父皇会对他说,距离大唐太子的要求还差得远,母后会为他高兴一阵,最后一定是说要好好听父皇的话。 可,谁在乎了他怎么想的吗?他贵为太子也需要认可、需要赞许、需要鼓励。 谁想到就一个提问,获得众人的鼓掌支持。 他年级小虽然还未上朝听政,但这些事他还是知道的,能获得别人的击笏赞同,必须是绳墨之言。 “高明,非常肯定的告诉你,可以。但,大唐凡东西九千三百里,南北一万四千八百一十五里。东、南皆际大海,西至且末,北至五原。所谓东西有别、南北有差,要将云阳的模式推广,需中枢调度,四方协调,难度不可谓不大,你可有决心?” 寒云此时所讲乃是李世民接手大唐时疆域,至李世民交给李治的时候,大唐的疆域凡东西九千五百一十里,南北一万六千九百一十八里。东极海,西至焉耆,南尽林州南境,北接薛延陀界。 【以上数据出自《旧唐书》卷三十八志第十八】 “高明有决心。”李承乾激动站起了身。 李君羡在李世民身边也多次见过陛下教导太子,可,这个小小的云阳令似乎有点不一样,简单的一句话,一件事便激起了太子的雄心。 讲心里话,他很乐意看见太子此番,毕竟大唐以武夺天下,男儿女子皆好武。作为臣子,谁不希望遇见一个雄主呢? “好好好,高明请坐下,有点跑题了,我们回到会议主题。下一个问题。” 第96章 就差一点 “云峰,如此大的铜钱流水,你准备如何应对?” 狄知逊脑补出,各地的商贾拉着铜钱来云阳购货的场景。其他不说,光这些拉铜钱的马车就能把县城给堵死了。 “专业人士果然提出专业问题。我有绝招。明日起,县衙的牢房面对大街围墙外开门。挂牌名曰云阳结算行。” “结算行?”众人又第一次听见这个词,从词义来推敲,应该是进行钱币的交接。 “可是钱庄?”韦弦最先反应过来,毕竟前昔寒云曾经提及过一嘴。 “是也不是。所谓是,此地的确是存放铜钱的地方;所谓不是,此地乃是铜票兑换和领取月钱的分发点。” 对的,寒云搞得就是集金库为一体的结算中心。 “哦,请云峰详之。”狄知逊感兴趣,他很想知道,在云阳如何完成大宗货物交易需要的铜钱过手。 他可知道,在长安大批量的钱货交易,需要好几家钱庄支持。 “所有运到云阳的铜钱都可以存放在县衙的牢房,呸,县衙金库,然后换取等额的票子,在云阳境内的一切交易均可用票子支付,任何需要铜钱的,持票子来结算行兑换等额铜钱。” 寒云早就想到了,要想提高消费的便捷性,就不能使用铜钱。 想一下,外地一商人背几十斤重的铜钱在云阳购物,那是多么恐怖的事,如果换成票子就不一样了,花销起来又爽又快。 他就是要这个效果,类似宋朝四川的交子。 当然这里面要注意,一定要票铜等额,一旦脱离了等额,变相就成了信用货币,也就是说变成了寒云在发行国家货币,这可是要砍头的。 也许寒云还能在保存费上拔一点羊毛,又多了一笔收入。对的,唐代存钱是要给保管费的。 其实寒云还想到一种可能性,有些大商家估计会长期在县衙存放铜钱,于是按照银行的模式,借鸡下蛋,咯咯哒! “县公,按方案的表述,还有很多新品种的蔬菜,我等都未见过。若是客商下了订单,该如何?”贾茂问道。 “不急,本县收的是半年后的货款。” 嘶,这些人倒吸一口气,什么话,提前收半年的货款,这些商人是傻子吗? “至于这个问题,昨日大伙儿已经看见了,京兆韦家已经运来了半年后的货款。其他商人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明白,这就叫物以稀为奇,区域专卖,早到早得。” 寒云心想,如果你们知道千年后买房子需提前一两年付房款,岂不是更要骂人了。 ………… 接下来,在座各位都问了一些与本身相关的问题,寒云都一一作了解答,除了一个一直心神不定的人。 “李校尉,你没有要问的吗?”寒云突然问道,他今日怎么看李青云怎么奇怪。 哪里奇怪呢? 首先是坐姿,感觉她在模仿韦弦端庄女子坐姿。 寒云记得以往她都是那种气盖山河的气势,仿佛随时都要准备开战一般。 还有,这虎妞今天不知为何,总是偷偷瞄自己,眼神是一种别扭的温柔。 难不成她当真相信被看光了就会怀上孩子,所以突然有了母爱。 “云阳令,我暂无问题,若是有不解之处,定会请教。”李青云的回答很平淡,没了平时的锋锐感。 寒云本来想让驻军负责仪仗,后一想,京卫军队只能在国家和皇家庆典上才能摆出仪仗,要在这里摆,怕是李世民的长刀从长安就砍来了。 看来只能指望本县的防爆大队了。 “最后一件事,我这里有分工的具体操作手册,谁来发一下。” 寒云话刚说完。 噌一声,李承乾已经飞扑而来,抱起了手册。 寒云大惊,这小子有当课代表的潜质,可你已经是班长了啊。 哎!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寒云将分工的规程和要求写得清清楚楚,基本这些人稍微对照方案看一下,八九不离十能明白自己所干之事。 经过寒云逐一详细讲解后,每个人都清楚自己要做的事。 李德謇、李春和公输恒负责集贸市场的搭建。而他们已经拿到了寒云提供的图纸。 陈文信、贾茂负责落实首批试点的小农庭院种养的乡村,这些乡村将播下番茄、南瓜等作物。 李承乾、狄知逊统管调度,协调各方,掌控钱财、核算月钱人数,并在三月五日前发出第一批雇工和佃农的半月月钱。 韦弦协调云阳四富商第一批粮食和其他民生必需品的入场。 熊大带领差役,挨家挨户通知路摊商户,搬迁入场准备。 李青云调派驻军维持发放月钱时的秩序,协助巡防治安。 ………… 一切安排妥当,寒云宣布会议结束“请各位务必按照要求推进展销会的进行。” 待众人离去,寒云一个人留下坐在案几上,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他的心里压力也是挺大,用着穿越者的神奇能力,他也许可以好好独自活着,只要他需要,就算在大唐做一个亲王都是有可能,就更别说国公、郡公这些爵位了。 可,他现在莫名掌控着一县近两万百姓的命运,还有即将而来的数万乃至十万有余的灾民冲击。 说实话,他真的很累了。万物皆可变,唯有人心最难。 他要让百姓相信劳动就有回报,挣得铜钱后可以买到粮食;分割世家对资源、土地和人口的控制;预防大唐不要重蹈历史的覆辙;让那些朝堂大臣接纳他,包括他的思想,别把他当成了异端绑在柱子上给烧了。 现在还有彩旗飘飘的问题。 穿越来前,他总是幻想着古代的男子红旗不倒,彩旗飘飘是多么令人羡慕,可,当他深陷其中的时候才发现。 真理就在两个字围城。 “云峰,你这是累了吗?”如此温柔又关切的声音只能出自于韦弦。 果然一抹幽兰之香传来,韦弦已经出现在身边。 她也是文才之人,当知道,谋划如此大的方案,有多伤脑力。 想想,众多的大儒,穷奇一生,也就能出一两本惊世之作。 而眼前的男子,不及弱冠,却每每搞出颠覆现世的动静,也许只有韦弦能体会到那种不易被人察觉的心累。 “可能昨晚没休息好吧。”寒云苦笑一下。 “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休息。”韦弦说完后,略有脸羞,瞬间又恢复了正态。 女子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当突破心里最后一道障碍的时候,就会变得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其实对于韦弦来说,她何曾不是在寻找一处港湾,能遮风避雨,给她依靠。 这一刻,她暗自发誓,与眼前的男子共进退,同甘苦。 韦弦试着靠近了一下寒云,坐在案几上的寒云正好平视双峰,要命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寒云正想给韦弦来一个热情的拥抱,那种不用坐起身的拥抱。 突然传来一声“云阳令,我想到一个问题要问你。” 不用绕过山峰,寒云也知道谁进来了。 有诗云徘徊双峰下,惆怅青云声。 第97章 去军营又不是赴死 李青云的视线正好被韦弦的背影挡住了,也看不见寒云猴急的表情。 只是她没想到韦弦竟然也在。 韦弦赶紧后退一步,再转过身,寒云才能从她身后从容起身。 “校尉想问什么?” 寒云很难说清此刻的心情,毕竟在公事房中,来人也正常,又不是在自己的书房或者寝房中,让他气愤。 李青云见韦弦让开,前跨两步站在寒云面前,寒云不知道为何本能就想后退,未曾想到身后有一张案几,扑通,直接向后摔了一个四脚朝天。 “卧槽……”寒云心中直呼,当真是命运的槛,跨不过去了。 寒云这一摔,吓了韦弦和李青云一跳,李青云赶紧说道“姐姐要为我作证,我可没出手。是他……” 李青云戛然而止,似乎这样说,寒云更没有面子。 面子?这玩意儿自从寒云遇见李青云起,就没有起过作用。 狼狈爬起来后,寒云苦笑一下,问道“说吧什么问题?” “你给我治疗伤口的本事能教给我吗?我见过一些兵卒,训练的时候受伤,无法恢复,从而残了身体。若是战场上,定会更加惨烈。” 说完,李青云还握了一下受伤的手掌,似乎能感受到伤口愈合的魔力。 在消毒、缝合和止痛药的加成下,伤口的疼痛几乎可以被她忽略。 李青云这话大义当前,怕是寒云不答应,道义上都说不过去。 寒云还未回答,韦弦倒是先劝说道“韦弦虽然一介女子,又是文儒,最为佩服为国洒血,抛头颅之人。青云如此请求,韦弦也想求云峰应下。” “那,好吧,我应下了。” “营中昨日有兵卒训练受伤,望云阳令救治,我一旁学习即可。” 寒云没想到这么急,还想先应下,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教授。 “既然有兵卒受伤,云峰还是早些去吧,都是我大唐的好男儿。四方唤来四商正好有事交代。” 寒云叹了一口气,本想接着非分之想,看来是不行了,于是应下“我去取一点药品。” “我先返回军营,在军营迎接云阳令。”李青云说完转身离去。 寒云也是奇怪,既然同路为何不同行。 寒云依依不舍离开韦弦,去往他的书房,未曾想刚进后院,见到李君羡抱拳等着他。 “云阳令,说吧,如意赌坊谁得罪你了。” 李君羡想通了,赌坊里面估摸着有人得罪了寒云,才有他偷偷告诉赌坊一事,否则那么巧知道自己在查长乐王。 寒云一愣,该说李君羡聪明还是傻呢? 既然话说到这里,他便接下去“我记得洛阳宫需要小内侍扫除。” 李君羡提炼出关键词,小,内侍。这小子是要让一个小孩净身去洛阳宫受苦啊。 自从打下王世充后,洛阳宫的物件早就被太上皇的张、郭二妃搬去了长安,只留下空空的房屋。 一般都是发配长安皇宫中犯错的内侍和宫女去往洛阳宫。 李君羡想到一个名字,问曰“可是来操。” 寒云打了一个响指“聪明。” 聪明人无需说太多的话,而李君羡明显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 微微一笑,转身去往前衙。太子和狄知逊正在县丞公房商议事情。 很难想象吧,一个八岁的孩子就开始参与这些复杂的管理工作。 但是在唐代,尤其是在世家和皇家中,已算常见。 君不见,李世民十五岁娶了长孙皇后,十七岁千骑雁门关救隋炀帝,十九岁右领军大都督。古人就这么牛。 带好外伤药品,寒云坐着马车去往城北的军营,他也正好去看看军营改的如何了。 这一边,李青云一回到军营,便见到苏烈和宝琳三人围着一起不知道商量什么。 四人一见校尉回营赶紧迎上,苏烈说道“校尉,昨日受伤的兵卒,伤口有恶化的迹象,我等正想禀报校尉,是招一个郎中进营,还是将兵卒送去城中。” “嗯,无需,云阳令稍后前来,他答应救治受伤兵卒。”说完还晃了晃手掌上的白色纱布。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布。 四人似乎明白了什么,敢情校尉消失了的那晚在云阳令那里啊,还是云阳令帮她处理了伤口,怪不得回来后精神好了许多。 “对了,你四人来一趟军务帐。”李青云想到一件事。 四人跟随进入。 军务帐是李青云办公的地方,比普通的军帐大了两倍,里面会摆放案几、蒲垫,舆图板、兵器架、还有她的佩刀刀架,如今那把陪她多年的横刀正躺在上面。 “这些,这些,统统搬走。”李青云指着兵器架还有上面的兵器、案几后面的横刀架还有那把横刀。 四人一脸懵,校尉是要闹哪样,军务帐不都是摆设这些吗? 迷惑归迷惑,但是还是按照命令搬出。 宝琳拿走横刀的时候还专门问了一句“校尉,确定把佩刀拿走?” “拿走,记住,不能出现在云阳令的视线中。今后云阳令丈内不得出现兵器军械。违者十军棍。” 嘶,校尉自从消失一晚后,感觉变了一个人呢? 四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他们知道,校尉可是完整继承了大将军军法必严的作风,赶紧把兵器拿走。 苏烈刚来,对寒云不太熟悉,出得军务帐拦住三人问道“云阳令和校尉有什么不对付吗?校尉怕他成这样,我可知道云阳令也就从七品下文官。” “这……”话让三人怎么接呢? 他们知道校尉和云阳令有点不对付,难道不是云兄怕校尉吗?咋今日太阳从西边升起,校尉怕了云兄。 有问题,这两人有问题。 “你们发现没,自从校尉那晚回来后,话也少了,脾气似乎也柔和了一些。”处默凑着脑袋,小声说道。 怀玉咳嗽一声“你二人忘记了,以往在长安,哪次校尉找我们练手的时候不是笑嘻嘻的,我的经验是,她越反常,打人越疼。” “有理。怀玉的意思是,校尉这是在憋大招。目标呢?”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觉得自己都不够接大招,同时想到一个人,不约而同说出“云兄。” 倒是苏烈在一旁听着,对这个云阳令越发感兴趣了。 宝琳忽然叫起来“听校尉的话,云兄就要来了,我们……”宝琳指了指各自的腰间,都挂着佩刀呢。 众人瞬间懂起,赶紧回营帐卸下兵刃。 这段时间五百兵卒基本都在参加修建兵营,也没有谁身上带兵器,四人反而不担心。 看着日渐成型的新军营,排水沟,木房地基,还有那么多的茅厕,取水井,最爽的是那个大大的食堂。 四人心里也是高兴,这种军营驻扎几年都不成问题。 寒云摇摇晃晃差不多要到了,远远就看见宝琳三人,边上还多了一个年轻的领兵,看上去威武雄壮,气度不凡。 想不起还会有哪家国公的子弟如此神态。 第98章 军规无情 下得马车,寒云提着医用小木箱,里面有消毒、缝合和止痛药品。宝琳四人赶紧迎上来。 “呵呵,多日不见,未曾想到云兄干起了郎中的行当。” 多次与寒云接触后,三人对寒云也算熟悉,知他没有那些文臣的酸儒,什么话都能说,况且三人还有小公爷的身份,如此并无不敬。 寒云答曰“军中男儿为国流血流汗,一点微末技能可助,岂能因官而藏之?” 苏烈听到此话,肃然起敬,一名文官能如此说,着实让他小有感动。 苏烈少年起随父征讨贼寇,安定乡里,后又投奔窦建德、刘黑闼领导的河北义军,屡建战功。 刘黑闼兵败后,回归乡里,直到李世民登基才加入了匡道府,做了一名府兵小头目。 在家乡的日子里,他可是见多了地方官吏,少有尊武之人,倒是多附庸于世家、权贵之人。 没想到到了云阳还能遇见一位与众不同的七品县令。 想到这里,苏烈担心起兵卒的伤势,皱了皱眉头。凭他多年打仗的经验,兵卒极有可能会被截肢,尚不定能保住性命。 “走吧,带我去看看伤兵。” 寒云见四人围着他发呆一般,催促一句,他还想早点弄完回去,手里一大堆事等着处理。 “云兄不去见见校尉?”处默有点好奇,随口问道。 “她的伤口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刚见她还好好的,你们去一个叫她来。” 苏烈没有三人那种奇怪的想法,让开了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前方带路。 这边宝琳挠了挠脑袋,嘀嘀咕咕去往军务大帐。 进得大帐察觉出校尉有点坐立不安,报了寒云来营后,他惊讶发现,校尉不经意整理了一下她的衣物,似乎很关心自己的仪态,在过去那是完全没有的事。 寒云在军帐中见到兵卒,躺在木床上呻吟,听得出他在尽力压制自己的声音。 受伤不可耻,可耻是受伤后忍不住疼痛,大喊大叫,甚至有伤兵受不了伤口腐烂带来的有痛有痒的折磨,选择自戕。 想想在没有麻醉剂的古代,稍大一点的伤口,就算愈合也能痛上三天三夜。 人体在很多时候就是这么脆弱。 解下小腿上的绑带,一片乌黑色,掉下一大坨碾碎的草药,绿色和乌黑色混杂,所幸止住了流血。 伤口在小腿内侧,长约三寸,入肉半寸,未伤主血脉,没有缝合而皮肉翻转。 寒云看的出来,取下绑带的时候,伤兵明显有不自觉的抽动,却硬生生忍住了撕开绑带的疼痛。 “是个汉子。”寒云暗自赞叹。随后问了身后的四人一句“你们这是敷了什么药物吗?” 苏烈答曰“军中常用的紫珠叶。” 寒云大致知道这种草药,也是后世常用的止血草。 《本草拾遗》记载“解诸毒物,痈疽,喉痹,毒肿,下痿,蛇虺虫螫,狂犬毒,并煮汁服;亦煮汁洗疮肿,除血长肤。” “何时所伤?” “昨日酉时。” 寒云一算,那就是昨日下午五点至七点,还没到二十四小时。 “伤人的兵刃拿我看看。”寒云又想到了破伤风,这种伤口几率很高。 “这……”苏烈为难了,校尉刚下了命令,不得在云阳令一丈之内出现兵器,否则军棍十下。 寒云哪能想到这些,心中好奇,咋啦,看看兵刃都不行吗? 忽闻身后传来一声“云阳令稍等,我去拿来。” 正是刚赶来的李青云,听到寒云要看兵刃,就知道定和当初看她兵刃一样,判断是否有锈迹。 四人面面相觑,这不刚定下的军规吗?校尉就带头违反。 宝琳隐约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万一……他想到一种可能。 片刻后,李青云拿来伤人兵刃,一把步战刀,寒云更像说他是廉价版的横刀。 刀口粘少许血渍,锈迹清晰可见。 兵器铁制,又置于野外,极易生锈。看来这些兵卒没有经常除锈的习惯。 “蒙上兵卒的双眼,你们出去吧,我来处理伤口。” 寒云暂时还不想让这个兵卒到处去乱说,毕竟他的药箱里有冷藏盒,玻璃、针筒、缝合器这些后世的玩意儿。 “县公,你尽管弄,我不怕,不用蒙我的双眼,这条腿,你随便砍。”兵卒的话说得非常肯定,毫无畏惧。 兵卒也是老兵,见过这种伤口,一旦红肿发脓,只有砍腿,三成的成活机会,还是值得一赌,否则伤口溃烂,流脓不止的时候,小命也就交代了。 李青云看着红肿发脓,伤口外翻,心中也是一紧,猛然醒悟,当初寒云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 寒云故作玄虚,摇了摇头,用略带严厉的语气说道“此乃我寒家不传之秘学,我是怕你等学去。我这样说你们可明白?” 既然寒云都如此说,苏烈几人还能不懂。 处默上前用布条蒙住了兵卒的双眼。几人转身退出。 “我……”李青云本想说,你不是答应教我吗?转念一想,毕竟是寒家秘学,只能转身。 “校尉,你留下,我需要一个帮手。” 寒云很好奇,这虎妞咋一下好说话了,换做以往怕要跳起来指责他出尔反尔了。 “你不是说是寒家秘学吗?” “你帮还是不帮,不帮我换人了。”寒云着急啊,又没有太多合理的理由,总不能说这些东西暂时少人知道的好。 他还没将这些东西嫁接到甄权和孙思邈身上,毕竟为所未闻的治疗手段出自他这个纨绔子弟之手太过于违和。 李青云心中一喜,不是因为寒云实现了他的承诺,而是不介意她看见寒家秘学。 上次给她处理伤口估计就是用到这种秘学,但是明面上她应该是睡着了才对。不,她醒着,但是不敢睁眼。 想到这里心中一股羞愤交织的情绪升起,混蛋寒云,那天被你看了个精光。 “县公,你动手吧。” 兵卒的声音有点颤抖,怎么和见过的不一样,嘴里没有塞上布团,也没有绑住他的人和腿,身边就一把步战刀,难不成直接用这把刀砍。 想到这里,兵卒的头上冒出了虚汗,双拳握得紧紧,牙齿咬得梆硬,从未经历过如此大的心里压力。 脑海里就想着未过门的婆姨,想着还未碰过的大屁股和浑身的肉感。 “别紧张,放松点,一点小痛。”寒云从木箱拿出口罩和手套,自己戴上一个,另一个给了李青云。 “让他们送一盆滚水、一盆清水。” 送来滚水和清水,寒云用纱布仔细清理伤口周围,最后碘伏反复擦拭,确认伤口里面没有任何杂物。 李青云才知道,那晚闻到的酒味原来是这个,误解他饮酒助乐,哎! “看清楚,第一步是处理伤口,若是未伤及血脉,先从外围清洗,确保伤口内没有杂物,特别是铁锈,万万不可留于伤口之内。” 又停顿一下,说道“若是战时,尽量用滚水浸泡干净的白布,至少一盏茶时间。” 李青云突然问道“若是伤及血脉呢?” 寒云一愣,心想若是伤及大动脉,别说这里了,就算是千年后,不立即手术缝合血管,也是神仙难救。 “无能为力。”寒云耸了耸肩膀表示遗憾,他不是神,不是什么伤都能救。 随后又想到什么,补充了一句“如伤及血脉,出血不多,可以试试用布条绑住这里。” 寒云指了指兵卒的大腿位置,“初期用力捆绑,阻止血液而下,其后每隔半刻钟放开一次,一次三十息,周而复始,直到可见血液凝固于伤口。” 李青云在脑中默默记下。 伤口处理完,寒云准备缝合,先要打上一针局部麻醉,拿出小针筒。 李青云不知针筒何物,但见针头,心中一紧,难道就是这玩意儿刺进自己身体。 她还记得不是太疼,就是有点突然。 两人对话之间,兵卒有点懵,没等来一刀,先热乎乎,而后凉悠悠,感觉到触及伤口的痛感,能忍。 一番处理后,李青云睁大了双眼,见寒云拿出缝合器,让她拉着伤口,就见他一压,咔嚓、咔嚓,伤口就缝合上,本来翻开的皮肉,神奇合在了一起。 随后一顿包扎,弄出一个和她手掌差不多模样的包扎。 “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要要让他脱衣物。” 寒云不说还好,李青云此刻压根没想此事,听他一说又想起被韦弦脱得精光,最后就算穿上了,也露出了半胸和肩膀,而这个家伙就在一旁看着。 寒云估摸着古人可能比较避讳打屁股,最终选择肩部注射破伤风疫苗。 “不用,这里是军营。”李青云语气非常肯定,而后感觉寒云会不会误会,又补了一句“军营里不分男女。战场厮杀哪管男女。” “好吧。”这点寒云能理解,千年后便是如此,军营无雌雄,战场无男女。 “露出左肩部即可。”寒云说道。 兵卒愣住了,当真要在校尉面前脱衣物啊。 第99章 一句话一个拥抱 “脱,这是军令,像个女子一样扭扭捏捏。” 李青云一声中气十足的命令,吓了寒云一跳。这才是原汁原味的李青云嘛。 兵卒麻溜解开外衫,露出手臂。寒云换了针管消毒后打上疫苗,终于完工。 李青云也看清那晚寒云对她所做一切,当真是一心一意帮她处理伤口。 “好了,这几日勿要饮酒、伤口不要沾水。十多日伤口愈合,可以下地行走,月余后又是生龙活虎。” 寒云收拾好用品,也解开了兵卒眼睛上的布条。 兵卒一听,不顾腿部的伤口,一个翻身,扑通跪下就是砰砰砰三个响头“江开,跪谢县公活命之恩。” 寒云点了点头,也没有扶起他,有时候让人感恩也是对他们的好,转身走出军帐。 “今日就学到这里,往后我再教你简单的伤口处理。这种复杂的伤口,药石极为珍贵,像这样一两个还行,若是战场上大规模救治就不行了。待我寻得甄老和孙老后再商议战场救治的事宜。” 寒云说完告辞而去,李青云未挽留。 待寒云出了军营,李青云大喝一声“执刑兵。” “麾下到。”哗啦哗啦跑来五人,这些人专职执行军法。 李青云一嗓子把苏烈和宝琳三人也吸引过来了,心里纳闷,这是要处罚谁呢? 好像没人违反军规吧。 “军杖十,执刑。”李青云说得非常干脆。 执刑兵你看我,我看你,校尉我们是打谁呢? “本校尉违反军令,带刀于云阳令一丈内,按本校尉定下的军规,军杖十。开始吧。” 众人一阵懵,宝琳心想“果然。这就是李靖的带兵风格。” 寒云走了,身后一切,全然不知。倒是想起李青云在军营的表现,原来是因为军营的环境造成她性格的火辣。 想想也对,若不是这样,她又怎能管束这群糙汉子。 记住一个真理性情不定的上司才是最可畏的。 刚才他步入军营的时候,基本看完,想来差不多可以安装木房了。 花了一千多贯修建的军营,寒云还期待着未来起到巨大作用。 突然他想起什么,回头望去,心中纳闷,今日似乎见到的李青云和营中将士都未佩戴兵刃呢?以往不是这样。想不通。 此时的李德謇和李春站在集市空地上发愁了,按照寒云给出的图纸要求,地面要求硬化,铺垫青砖。 且不说这两样都是费钱,关键是加工困难,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满足铺设地面所需。 寒云给出的时间是三月五日前完工,算下来还不到十日。 好消息是,寒云选择的地址很好,地面平整,以往都是人家的住宅,两面靠着城墙,少了一半的外围围墙的工程。 室内按照布局,挖掘排水沟,设置摊位,留出一处阔地,谓之主台。 公输恒已经拿上摊位的图纸回去打造部件,只需按布线立桩,安上棚顶即可。 这种小木材将作监并不限制民间砍伐,将作监管理的是那种可造房屋的大木。 至于人手,在月钱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现在地面青砖问题难住了两人。寒云一再强调,地面必须硬化,铺设青砖。 寒云非常明白,一个地面泥泞不堪的集市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集市并未做整体棚顶。不是不做,而是以现在的建筑技术和材料,无法做出如此大跨度的棚顶。 “我看可以先按照云阳令的要求把地面平整好。我等返回县衙找他商量一下。另外我给将作监去一封信,看看能不能从长安调到青砖。” 李德謇安排了一下,李春便也同意,他们也知道青砖铺地的好处,便于渗水,还能拼出图形增加美观。 寒云的本意是用混凝土硬化,后来总觉上了混凝土少了集市的古韵,搞得四不像,干脆选择了青砖。 不过他保留着混凝土的最后措施。 寒云返回县衙之时,李德謇和李春恰好回来,三人在县衙门口碰了头,把事情说了一遍。 寒云万万没想到在云阳竟然买不到青砖。按李德謇的意思,别说云阳,就算长安城,大部分青砖都被将作监用去修建宫殿、修住宅了,能调出的极少。 而且按他的官职,还无权调出青砖。 “这……”寒云有点郁闷,难道非要用水泥? “云峰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韦弦送走四商后,刚出公事房,便见三人杵在大门口,看着寒云有点发愁的样子,故而前来问了一句。 “缺点青砖,本想铺设集市地面。”寒云挠了挠脑袋,该死的长发,又该洗发了。 “德謇在将作监也想不到办法吗?”韦弦问道,她知道集市对寒云非常重要,对全县的百姓也非常重要。 “我正待书信一封,不过……也只能尽力。” 李德謇知道,没有陛下的许可,谁敢把修缮宫殿的青砖调走。且现在太极宫中可住着太上皇。也许陛下许可了都不一定有用。 “青砖……青砖……”韦弦喃喃自语,她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很多的青砖。 “对了。”韦弦忽然喊出一声,随即问道“李先生,韦家宅子那些青砖可否能用?” “啊!”李春瞬间反应过来韦弦口中的青砖在哪里。可是,那是韦家主屋,拆了弄到集市妥当否? 寒云也想起了,他第一次去韦家宅子的时候,遍地的残垣断壁,那些都是青砖修建,可以拆了。 顿时寒云兴奋起来,韦家宅子那么大,青砖、青石板、汉玉可不少。 突然情不自禁给了韦弦一个大大的拥抱,这妮子总是轻描细语一句话就能解决问题。 场面瞬间凝固,韦弦的脸不知道该面对何方,双手一动不动,发亮的眸子就像被冻住了,直直盯着寒云。 至于李德謇仿佛遭受到一万点暴击,心中飞驰而过一群骏马,太气人,当着我的面,秀恩爱。 李春知道解决问题了,他只顾回转身而去,回庄子去组织人手拆房子。 小宝骑着儿童车恰好出现,看着寒云抱着姐姐,嘎吱一个急刹,拍着双手大呼“姐姐要做新妇了,姐姐要做新妇了。” 这一吆喝,全县衙的人都出来,关键是寒云似乎也傻了,不,韦弦严重怀疑他是故意装傻,反正就是不放手。 人越多,韦弦越不敢动,她脑子里想到了一万种情况。 啪一耳光扇去,云峰的声誉就没了,以后两人便有了隔阂。 挣扎出来,愤然离去,那,下次他还敢拥抱吗? 一动不动,韦弦也装傻。反正她也挺享受,那就大家都装傻吧。 只是脸为何越来越烫。僵硬了脖子,干脆把头靠在寒云的胸前。 杜氏和何嫂是过来人,一看估计是两人尴尬了,赶紧吆喝了,都别看了,该干嘛干嘛去,要不等下没得饭吃。 还有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在县衙不远的街对面也看见,于是寒云除了大大贪官的标签外又加上了淫贼的标签。 县丞公房中,两个大脑袋和一个小脑袋凑在窗口,一个傻笑,一个若有所思,一个皱起了眉头。 傻笑的李承乾觉得寒云乃真性情,敢想敢做,他就是什么都被限制,有时候想都不行。 若有所思的狄知逊不服,都说他对玉竹猴急,可也没有这种胸贴胸的拥抱过啊,到目前为止都是银针替代了玉竹的芊芊细手。 至于李君羡,一个老光棍,不是他不想成亲,而是他知道太多陛下的秘密,若是哪一天家中不慎泄露,就是灭门的事,还是一个人安全。 韦弦越发感觉到寒云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能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是不是可以放开了。” 吐气如兰,搞得寒云心猿意马,反应过来特么在县衙大门口,这种情况别说古代,就算在千年后也没有,一次都没有。 第100章 这就是你说的特殊礼物? 【提醒庆祝第100章,新角色上场,作者有话说看本章出场角色照】 木阳刚租下铺肆摆蔬菜,今日就有差役上门说下月五日,云阳开市,问她愿不愿意去集市里面售卖蔬菜。 而且所有的蔬菜都有人专门送来,她只管卖。 一下把木阳搞不会了,她租下铺肆压根就没想卖蔬菜,也就在云阳找个栖身之处,便于观察云阳令的行踪。 差役好心告诉她,集市里面不收任何费用,包括税赋都免了,以后全县的人都会去集市买卖东西。 寒云并非好心不收税赋,但凡从云阳供销进货的商家,进货价里便已收取,按进货总价为标准显得公平。 可以这么说,这些入住的小商贩就是挣自己的工钱,因为她们的零售价也被云阳供销限制了。 寒云此番动作还有一个后招,他要把县城内的空闲房屋改造成旅店,并且在保持大唐风格的前提下,适当增加一些后世的便利。 而且他有理由相信,当城东外的贸易批发市场开业后,届时会有来自大唐各地还有各国的商家,这些旅店绝对火爆。 故而,寒云有信心说服柳琼花在云阳开一个分苑。 在李德謇愤而离开后,寒云和韦弦终于分开,韦弦并未表现出反常,脸带娇羞说了一句“我回房了。” “哦!”寒云答了一声,若有若无般缥缈。 看着韦弦离开的背影,寒云跳到半空,单手弯曲向下一拉,狠狠做出一个胜利的动作,脸上压制不住的喜悦。 甚至将双手放在鼻尖狠狠吸上一口,“香,真是太香了。” 然而,让他放下双手的时候,猛然看见在他身下有个小脑袋正眨巴着眼看着他。 “小宝,你怎么还在这里?” “小宝不能在这里吗?”小家伙歪着脑袋,还在想刚才寒云得意忘形的动作。 说完小家伙下了儿童车,模仿了刚才寒云的姿势,嘴里嘟嘟囔囔“我去学给姐姐看看。” 尤其是双手在鼻尖猛吸的动作,简直惟妙惟肖。把那种装着高雅,却露出狼尾巴的形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再加上小家伙不合时宜流出的鼻涕,寒云觉得这个动作实在是太猥琐,感觉自己要被敲诈。 “小宝。”寒云刚叫出声。 小家伙伸出手比了一个二,想了一下伸开五根小手指“五本。” “好!五本连环画。” “小宝去玩去了,刚才我没来过,什么也没有看见。咯咯咯。”小宝带着一串笑声,骑着儿童车呼啸而去。 作孽啊,竟然被一个四岁的小屁孩敲诈。寒云愤愤不平。 最难受的是李德謇,两个好兄弟身边都有美人儿相伴,一个虽然经常被扎的嗷嗷叫,但是幸福。一个抱得美人归,看看,在县衙大门相拥都坦然处之。 游荡中,李德謇鬼使神差在木阳的蔬菜铺前停下了脚步,恰好一缕阳光斜射而入,被门楣切出一线,投在木阳的脸上。 她本来就立体感十足的五官,顿时呈现出明暗对比,那是一种完全和中原女子不同的风格。 常年和亮出胳膊、展现肌肉的工匠糙汉子打交道的他,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木阳收回看向县衙的目光,瞬间察觉到有一双火辣辣的目光看着她,心里咯噔下一,刚才忘记带面纱了。 于是赶紧拾起一边的面纱蒙上。 红色的面纱遮挡了大部分面部,留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浓浓的神秘色彩。 木阳察觉那双眼睛看她更专心,心中烦恼,又不能动手,只能装着询问客人的语气问道“客人是要买什么菜吗?” 李德謇正欣赏如此天上美色的时候,来了一句“买菜”让他猝不及防,梦想和现实就在一瞬间转换。 原来眼中的仙女是人间尤物。 “买买买,每样给我来两把。”李德謇走近几步,装也要装出买菜的样子,故意指着菜篮手一扫。 其实他哪懂什么买菜,他长这么大就没买过菜,可能菜名都认不出来。 木阳一听就知道有问题,她几个篮子里都是装着白菜,这货竟然还说每样来两把,敢情就不认识白菜。 管他的,他要买,我就卖。 唰唰唰,每个篮子拿出两把“客人,一共八把,两文钱。” “敢问店家小娘子,贵姓啊。” “姓木。” “木小娘子,小生李德謇有礼了。” “李郎君,小娘子有礼了。”木阳基本的礼节不会忘记。 李德謇看了一眼偌大的店中就摆放了四个菜篮,每天卖这么一点菜,怕租金都不够。 顿时为木阳担心起来,万一她经营不下去,岂不是就要走。 不行,绝对不行。 “这样,你的菜我全要。” “啊!”木阳打量着李德謇,难道这家伙喜欢吃腌白菜。 此时的腌菜可不好吃,一来盐有杂味,二来没有冰糖。和后世的比差远了。 “木小娘子,云阳要开市,县衙的差役没有通知你吗?去集市卖菜,定比这里好许多。我负责修建集市,可为你选得一个优越之位置。” 李德謇想起了那张图纸,大致明白什么位置最好。 木阳记得这家伙是一个京官,怎么跑云阳来当官,看他的官服不像是被贬官,说不定他和云阳令的关系匪浅。 只是心中一念,有了主意,于是微微一笑“那就烦恼李郎君。” “不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这几天我都会来买菜。” 菜也买完了,再聊下去就有点孟浪了,李德謇可没狄知逊和寒云的厚脸皮,于是告辞提着一大捆白菜返回县衙。 这些东西还是送去食堂去吧,就算给县衙加点菜。 心中还在念叨,小小的云阳县,竟然也有这样的美人儿,幸哉!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许配人家。 就这么离开一会儿的时间,县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看马车的式样,就知商贾之家,马车还刻有一些看不懂的西域文字。 这种装扮的马车,云阳肯定少见,李德謇在长安西市倒是见过不少次,一般都是胡商所用,故而有西域文字乃至波斯文字。 李德謇抱着白菜进得衙门一头遇上熊二出来,好奇问了一句“来胡商了?” “嗯,波斯商人阿拉丁。县公认识他,三人应该在县公书房吧。” “三人?”李德謇在想,还有一个是谁? 书房中,寒云有点傻了,虽然他此时的确非常希望见到阿拉丁,甚至都安排去往长安的时候到西市拜会一下他。 因为这次会展销会上用到的各种大唐没有的粮食和蔬菜,需要他配合打一个幌子,说是寒云从遥远的西方订购回来,准备在大唐繁育、栽培。 如此,在展销会上出现的东西才不会觉得唐突。 万万没想到啊,阿拉丁给他送来一件神秘的礼物,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双湖蓝色的眸子,看得人心发慌。寒云自认经过韦弦的洗礼,再惊艳的美人儿都很难让他泛起涟漪,可这个西域妹子当真撩人。 作为一名有血有肉的男子,内心想收下,一想起韦弦他又是拒绝的。 他现在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自己或者说服韦弦。于是他干脆把韦弦请来,以示高洁。 韦弦也是被西域妹子的容颜折服了。本为一名女子,不该对另一名女子会产生欣赏占有的心态,可,此刻韦弦就有这种想法。 她或许想到只是,不想如此尤物落入粗鄙之手,比如眼前的波斯商人阿拉丁。 因为阿拉丁告诉她们,此女是他在西域商路上从小买来,不用想都知道此阿拉丁的目的。 但是阿拉丁告诉两人,此女的真名叫阿依慕,韦弦瞬间明白,此女绝不是阿拉丁所能染指。 阿依慕在西域语中的意思是月亮的女儿,而,月亮女神是很多西域小国崇拜的神,于是此女的身份让韦弦颇感兴趣。 在西域,能取这种名字的女子,不是女王就是公主,如果是公主,就一定是王位继承人。西域小国不乏女性国王。 韦弦想起古籍中记载的一个西域小国。 《汉书》卷九十六上西域传第六十六上记鄯善国,本名楼兰,王治扞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万四千一百,胜兵二千九百十二人。 鄯善当汉道冲,西通且末七百二十里。自且末以往皆种五谷,土地草木,畜产作兵,略与汉同,有异乃记云。 征和元年,楼兰王死,国人来请质子在汉者,欲立之。质子常坐汉法,下蚕室宫刑,故不遣。新立王,不久亦亡,国无子,王位传女。 韦弦只是奇怪,楼兰在魏晋后少见于史载,都推测是不是已经灭亡。 难道此女和楼兰国有关?有一句话汉弱丢楼兰而失西域,就知道楼兰国在西域要冲位置的重要性。 第101章 这事你说了算 听完阿拉丁的讲述,两人大致知道楼兰国和阿依慕的来历。 两百年前【公元422年】,楼兰国迫于严重干旱,遗弃楼兰城,逐渐南移,先后并吞了婼羌、小宛、精绝、且末等国,成为西域七强之一。 一百七十九年前【公元448年】,楼兰国被北魏所灭,历经六百年的楼兰国灭亡。 事实上楼兰王室分散流落到草原各部,至于原因就不得不提楼兰的一大特点,楼兰自古出美人。 因此,自建国以来,楼兰王室女子多婚配给北方草原民族的可汗、特勤【突厥语,意思为王子】为斡脱【突厥语意思为伴侣,妃、后】,以及与西域其他国家联姻。 北魏灭楼兰后,楼兰王室之人向北迁移,进入当时北方的柔然,在柔然受罗部真可汗的庇护下生存下来。 至七十六年前【公元552年】突厥崛起灭了柔然,楼兰王室寄身于突厥。 在当时突厥伊利可汗的支持下,在原楼兰国以北的地方重新恢复了楼兰国,因其隶属于突厥,视为草原一部,故而史书未再以国家记载。 直到四十一年前【公元586年】,突厥分裂为东突厥和西突厥,安然发展了三十四年的楼兰国因地处东西突厥交界要冲之位,再次面临危机。 二十五年前,东西突厥中部铁勒崛起,由此北方草原被分成了三大势力,西边西突厥、中间铁勒、东边东突厥。 楼兰国恰好在三国的交汇之处,自楼兰国,不但可以直接进入三国,而且控制东边隋帝国与西域、波斯等国的丝绸之路要冲,故而引起三国窥视。 十二年前【公元615年】,东突厥始毕可汗挥兵五万骑,三天灭了楼兰,楼兰王室半数被杀,部分逃脱的王室人员向西逃入西突厥、向北逃入铁勒。 阿依慕时年六岁,被东突厥抓为奴隶,恰逢阿拉丁路过,以极高的价格买走,在了解到阿依慕的身份后,一直带在身边,直到现今十八岁。 阿拉丁本意是想将阿依慕养大后献给大唐皇帝,可大唐皇室并无迎娶外族女子为妃的先例,故而断了此念头。 直到遇见寒云,阿拉丁有强烈的预感,他的计划可能会成功,于是先期对寒云许下的特殊礼物,便是楼兰国女子储君阿依慕。 至于如何证明阿依慕的身份,阿拉丁给出了三个理由 第一,阿依慕的湖蓝色眼珠,是楼兰王室血脉最直接的印证。 第二,天香体质。所谓天香,有一个词叫国色天香,国色指容貌,天香指女子体香。 楼兰王室后代女子中有两成的几率会遗传天香体质,以此作为立王女,接替王位的必要条件。 第三,阿依慕手臂上有楼兰王女印记,具备前二条件后,此为立储的标记。 对于这段楼兰国的历史,韦弦也是唏嘘,众多古籍中竟然无一记载。今日听闻阿拉丁一番讲述,算是补上了此段历史。 “阿依慕还有一项对县公来说极为重要的作用。”阿拉丁说完,看了韦弦一眼,暗示寒云有韦弦在,后面的话可否说出。 “老阿尽管说来,四方不是外人。”寒云一眼看出阿拉丁的顾虑,只是好奇会说什么? “阿依慕自小随在下奔波于波斯、西域诸国和草原各部,精通这些地方的语言和熟悉地理。另外这些国家和部落权贵中有很多带有楼兰血脉的人,县公若是对北方有所企图,阿依慕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帮手。” “所以你的意思是将阿依慕送给县公?” 韦弦突然插了一句。要知道,在大唐把西域女子当成礼物赠送可说不上什么尊重对方。 在大唐外族的地位极其低下。长安乞丐流行一句话不接受外族人的施舍。 “正是此意。在下报给大唐,阿依慕的身份是在下的亲属,并非奴籍,县公大可放心。” 韦弦看着寒云,从阿拉丁的话语中听出,寒云意图北方,也就是突厥之地,让她有点想不通,寒云又不是武将,为何想着对付突厥人。 不过她还是相信,寒云如此作为定有他的想法。 阿依慕的到来,可以说为寒云解决穿越以来,不可避免的死局找到了解决的方向。 这个死局是什么? 第一种情况寒云默默无闻苟且活着,他都不一定能活下去,更不要说他的后代。 第二种情况寒云大展身手,位极人臣,皇位更替后,他或者他的后代还能活? 就算他把李承乾培养成合格的皇帝,谁敢保证李承乾的后代不举起屠刀。 长孙无忌的结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第三种情况,寒云自己当上了皇帝,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他自己都觉得会二世而亡。因为他和自己后代的能力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寒云不语,他把此事的难度和可能性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长孙皇后尚在的贞观前十年,李世民可谓明君中的明君,用十年的时间应该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可,今天这个场面,韦弦不点头,有点难搞。有些话又不能现在给她说明。 “云峰,四方觉得应该留下阿依慕。”韦弦微微一笑,她虽然不知道寒云怎么做,但是已经想明白,寒云意图收下阿依慕的目的。 韦弦万万没想到,寒云竟会想那么远,怪不得他对陛下的封赏一点兴趣没有,将手中众多的泼天功绩让给他人。 寒云心里咯噔一下,韦弦这妮子的话是正话还是反话呢?是考验还是真心呢?一时之间让他不好判断。 女子的话,对非对,错非错,要非要,不非不,是非是、否非否,着实伤脑筋。 “四方去年家中蒙难,如今身边也无可说话的女伴。阿依慕与四方年纪相仿,且懂四方不知的草原和西方诸国之事,四方打心里欢喜,你就留下她吧,四方也多了一个好妹妹。” 韦弦这话竟然带有少许撒娇的语气。 嘶,寒云彻底沦陷了,认识这么久,首次知道这妮子还会撒娇啊。如果自己还装清高就有点过头了。 况且又不是给自己找妻妾,人家可是王储,未来的女王,准确说是现在寒云手中一位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 虽然楼兰国已经没了,但是身份在嘛。 “行,老阿,你这份好意本县记下。本县在合适的时候也会送你一份大礼。” 寒云知道这些外族人,在大唐最大的心愿是啥?就是落一个大唐良民户籍。 这一点,寒云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时机尚未成熟。 “老阿,本县有一件小事要请你帮忙。” “县公但请吩咐。” 寒云附耳在阿拉丁耳边说了一通,阿拉丁听得迷糊,不知道县公何意。 做起来倒是很简单,不就是把自己的车队组织起来,装满一箱箱的沙土,然后运到县衙的粮仓卸下就行吗。 只是为何县公要求沙土也要遮盖严实,不能让别人看见,还要派军队来保护。 “你就按我的意思做就行了,务必保密。”寒云叮嘱道。 “在下明白,这就告辞,阿依慕留下了。两日后便组织车队前来。” “请。” 寒云很客气,亲自把阿拉丁送到了县衙门口。留下韦弦和阿依慕在书房。 韦弦主动介绍自己“我叫韦弦,字四方,长你一岁,今后我就叫你阿慕,听起来像唐人的称呼。” “阿慕见过四方姐姐。”阿依慕的长安话纯正到韦弦不敢相信。 “你能说一句突厥话给我听听吗?” 韦弦怎么听阿依慕的唐话,都不像其他胡人那般带有明显的生硬升降调。 “k?z k?z ay kadar 依慕来了一句。 韦弦有点懵了,她听不懂。 “意思就是姐姐如月之皎洁。”阿依慕翻译成唐话解释道。 “这句波斯语怎么说?”韦弦又问道。 “不太依,呼哈马,穆喜丽,过于米尺你哈们”【音译,打不出波斯语字体。】 韦弦感觉捡到宝了,别说寒云,就是她对阿依慕也是欢喜的很,这语言天赋,太过逆天。 第102章 一杯清茶一件事 寒云返回书房,见到韦弦和阿依慕正在天南地北拉家常,看上去像后世的两闺蜜一般。 见到寒云回来,韦弦说了一句“云峰,能在我那房间里再安一张床吗?让阿慕和我睡一间。” 寒云似乎明白了一些,后院的西院是给仆役和丫鬟居住的,东院住着太子,只有北院还有一间空房,不过那一间是给侧房和贴身丫鬟的小房间。 可能韦弦觉得都不太合适,便想到和她同住一房。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妮子孤独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伴吧,又或者有其他的意思…… “四方说了算。我打算去一趟长安,拜访雍州牧,商议一下三月十日之事。” 寒云差点把拜访松竹苑说出口,幸好他反应及时。 “嗯,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这边的事你放心,都在按照各自的计划进行,四商那边已经在开始准备粮食和其他民生用品了。” 寒云感觉自己被韦弦抛弃了。 两人走后,寒云拿出床上用品送去了韦弦房间,又返回准备了给杨温和甄权的礼物,这才去前衙给其他人告辞,去往驿站租上一辆公务马车,去往了长安。 倒是李德謇听见寒云要去往长安,计上心头,赶紧写了一份家书,去往驿站快马送去家里。 他是从六品下京官,自然是可以使用驿站服务。 看着骑马离去的驿卒,李德謇默默在心中说道“娘,就看你了。” 寒云到了长安差不多已到申时,算起来杨温就算今日上朝也该下朝了,就是不知道在雍州府还是在观国公府。 来到光德坊,去往雍州府得知今日州牧并不在,问及府邸竟然也在宣阳坊。 果然宣阳坊是高官云集之地。 上次去过宣阳坊,此番自然轻车熟路,按照小厮的话,从东坊门进去,第二条曲(巷子),第一家便是观国公府。 看着自称云阳令的人前来递拜帖,又看了拜礼,写着绿茶一斤,门口仆役顿时有赶他走的冲动。 这是什么地方,从二品的国公府,你个小小七品官就算了,看看你这礼物,一斤茶叶,咱国公府像缺茶叶的地方吗? 仆役心中的茶叶乃是茶汤的原料,茶汤中最便宜的恐怕就数茶叶,其他香料哪个不是贵重之物。 寒云倒是想,我送你胡椒,你敢收吗?十斤要不要,按照史书对杨温的评价,怕是直接被他打出来。 “候着。”仆役甩了一句话,关门转身离去。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哎! 未曾想到,仅仅一盏茶的时间,正门打开【大门边的小门】。 虽说杨温并未亲自前来迎接,却来了府中的管家,带着一脸的笑容,毕恭毕敬。 “县公自云阳而来,车马劳累,辛苦了,主家在正堂等候。” 嘶,寒云倒吸一口冷气,杨温也太看得起我了,正门进,正堂接待。 他又是看上我哪一点呢? 要说杨温看上他哪一点,就要从雍州春季堂会说起了,大门赏小厮的两个耳光,会上简洁且精准的发言,还有自备座椅的预判,无一不引起杨温的注意。 后来蓝田令竟然愿意连降十三级去云阳当一个县丞,关键他批准了,吏部也批准了,陛下也批准了,听说还把将作监丞也派去了云阳。 而这一切,无疑和寒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看了寒云的官员卷宗,也不是哪位大儒的弟子或者世家子弟。 所有的一切,让杨温对寒云大感兴趣。 今日忽闻寒云拜访,当真是意料之外。 正堂上,杨温特意安排了茶汤,算是高规格接待。 “请,老夫府上的茶汤虽然无法和皇宫里相比,也是数一数二的味道。你可要珍惜机会,好好品尝哦。” 说完,杨温非常享受喝上一口,眼睛却看着寒云,见他一动不动,甚是奇怪。 “不知杨公,可见云之拜礼?”今日属于私人拜访,故而寒云称呼杨温的国公爵位,自称名以示尊敬。 “你是说绿茶一斤?” 杨温也纳闷,他也收礼,不过看人,首次见到如此寒酸的礼物。 想到云阳县人少税少,释怀没有多想,没想到寒云竟然主动提起。 “正是此物。”说完,寒云从他标志性的羊皮包里取出一盒小木盒,放在桌上,随后又说道“借府上一壶滚水,两个瓷杯。” 杨温不知何意,向管家招了招手,下去准备,半刻钟后,管家带着丫鬟送上滚水和瓷杯。 寒云这次用一个小竹夹,夹出少许茶叶,分别放在两个瓷杯中。 这时候的井水没有漂白粉,特别甘甜,用来泡茶正好。 滚水入杯,顿时茶香溢出。杨温离得远远都能闻见,不禁耸了耸鼻子,贪图这种清香提神的味道。 在茶汤中,基本闻不到茶叶味,只能在口感中尝到茶叶带点苦感的清香,而寒云用滚水冲之而出的香味,却弥漫在整个厅房中。 寒云示意丫鬟可以上茶了。 “此为绿茶,轻拂去烫,细品尝香,入喉回味,杨公,请!”寒云说道。 品下一口茶,杨温终于知道,心目中的茶原来是这个味道,醇香留齿,人清气爽,果然最简单的才是最有品的。 品完一口,杨温又品一口,连续三口后,呼出“好好好!” 心里却为刚才的误解懊悔,此物也不知作价几何?连他都是第一次喝上,难道是宫中的贡品? 寒云示意一旁的管家把茶叶收走。 管家一看主家的样子,还能不知道这东西是稀罕物?接茶盒的手都情不自禁的颤抖。 “不知此绿茶市价几何?”杨温此话意思就是根据礼物价格来推断寒云此番前来的用意,礼重则事难。 “无价。”寒云答曰。 “无价?”杨温有点吃惊,所谓无价之宝,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出手,也不是谁都敢收。他有点后悔,还未问清情况就收下了寒云的礼物。 “无价,即可作无价之宝,亦可谓一文不值。如情义值千金,杨公你说情义的千金又如何定出呢?” “云阳令的话有意思。”杨温听出来了,绿茶没有市价,自己说多少就是多少。 “不知此番找老夫何事?” “为三月十日之事。” 杨温一听,难道这小子种下的种子都被冻死了,此番是来说情? 寒云一看愁眉苦脸的杨温就知道他想岔了,赶紧从包里拿出一株玉米的幼苗,这是他在韦家庄子下播那天,在县衙后院播下的。 当然他也知道,韦家庄子的玉米发芽破土了。 “杨公,请看,此就是二月播下的玉米种子,已经发芽,特带来一株赠送杨公。” 杨温一看,赶紧起身,几步走到寒云面前,惊得寒云连忙起身。 “这就是玉米幼苗,几日破土?” “不到七日。算起来应该是第五、六日吧。” “之前播下的全破土了?” “全破土。五千亩。” “好好好。” 杨温总算心中石头落地,他虽不知玉米是何物,但是能在二月不足七日破土的粮食作物,就不会差到哪里去。 当然他敢肯定,寒云还不会胆大到敢用一株杂草来欺骗他,欺骗那些常年耕作的农夫。 “当真亩产两石?” “嗯,两石有余。”寒云觉得汉字太伟大了,这个“余”字可以上不封顶。 “好好好!”杨温大喜。 贞观初期,关内地区,粟米能亩产一石二就算高产,极为稀少,普遍就在一石或者更低的产量。 气氛已经铺垫好,寒云这才把来意说出。 杨温听完,惊得脸上的胡须都在颤抖,此子的手笔好大,竟然意图雍州二十二个县。 此时的大唐,六成人口在黄河流域,其中六成又在关内,而他管治下的雍州独占三成。 “你的意思是想利用这次全州县令齐聚云阳的机会,推广你的治理经验和出售粮食特产等?” “正是。” “你不怕别的县学去了,抢了你的风头。毕竟云阳的根基在雍州不算最好。” “云,求之不得,若是能比肩云阳,那是百姓之福。” 杨温也是官场老手,为人清廉正直,说到为百姓谋福,他当然第一个赞同。 若是都按云阳此番操作,不敢想,几年后雍州会变成怎样? 他忽然明白蓝田令狄知逊为何突然要跑去云阳县做县丞,原来是提前去学经验。 这个尚书左丞狄孝绪也是鬼的很。 “此事,老夫应下,明日便下文让各县甄选有口碑和实力的商贾之家准备。三月十日,老夫很期待你的表现。” 杨温说完,拍了拍寒云的肩膀,此举把一旁服侍的管家和丫鬟吓了一跳,首次见到主家对一个访客如此热情,就像长辈对晚辈一般。 第103章 一拍即合 完成了第一个任务,寒云松了一口气,若没有杨温的支持,他还真想不到好的法子能把二十个县的商人吸引到云阳来。总不能一个县一个县去游说吧。 出了国公府,时辰正好,去松竹苑吃一顿昂贵的晚餐,毕竟每个月有五百贯的零花钱,总要花出去。 寒云没想到,他前脚刚进去,身后不远就冒出一个人头,“这小子,又进了松竹苑,回去还是如实说吧。” 他可不想在大街上再吹两个时辰的冷风,转身去往了宣阳坊的北坊门。 而在这人的身后,还有一个人看着他去往了宣阳坊,这才从松竹苑的后门而进。 寒云绝对想不到,他来了长安如此多的人关注他。 此刻他倒是不担心,他相信李君羡已经把如意赌坊收拾了,否则他就不配叫李君羡。 寒云进了松竹苑,奇怪并未看见柳慧,来了一个陌生的佳人接待。 还是老样子,找个雅室吃饭,寒云只是来风花雪月的场地吃饭谈事,关键是这里的饭食贵。 来了两位弹琴唱歌的佳人,一见寒云,顿时乐了,打趣道“客人今日可又有新曲?” 寒云也是哈哈一笑;“老熟人啊,还想学曲?” 一位佳人说道“客人你是不知道,自从上次你谱了那些曲,奴家教给了姐妹们,咱这里客人可喜欢了。这段时间,生意好了不少,就连那以歌曲为耀的百花楼都偷偷派人来学。” 另一位接上“若是客人不教我俩新的曲子,怕是又被百花楼抢了风头。” “行啊,这样,你们唱一首这里的曲子,我就给一曲新曲。” “当真,松竹苑的曲子,可不少哦。” 寒云心想,你能有我的多,随便打开一个音乐软件都听不完,根本听不完。 想到这里他想起一种骚操作。如果把手机藏在身上播放歌曲会怎样? 似乎用软件分离出人声是可行的,找个声线和自己差不多歌手的歌曲。 于是后世收到一个令他抓狂的要求,下载歌曲,分离人声,装入手机,传送给他。 而这一切仅仅是寒云为了在大唐的青楼娱乐。 当然后世也提出一个要求,拍点大唐青楼的照片和视频,他也想看看。 ………… 就在寒云听着小曲,吃着饭菜的时候,松竹苑的后院里,柳慧和木阳见上了面。 “木阳,你怎么回来了?可是那云阳令出了什么事?” 木阳赶紧吃上两口菜,喝上一口水,跟了寒云大半天,当真是又饿又渴。还好今日没像上次一般想着用双脚逛长安城。 “娘,我给你说,云阳令就是一个大大的贪官,还是一个大淫贼。”木阳先给寒云下了定论。 “你要说他是贪官,娘还能相信。你要说他是大淫贼,为娘看不像。上次来可是一个佳人都未入室。就算他吃饭听曲,甚至喝醉了,和佳人一起嬉笑的时候,为娘也见并无出格的地方。” “他……他在县衙大门口就抱着一个小娘子不放手,还那么多人看着。不是淫贼是什么?” “先说你为何回来了。”柳慧问道。 “他来松竹苑了。” “什么?一个人还是?” “我见他一路都是一个人。” 柳慧立即出去,招呼了小厮前来吩咐了几句,稍后回来告知的确一人在雅室吃饭听曲。 “这几天还发生了什么事吗?” 木阳想了想,说起了与李君羡的交手,不过她并不知道李君羡的名字和身份。 柳慧是何人,本就是隋炀帝的贵妃,在隋炀帝四处花天酒地的时候,她主持着国家的民生。 稍微思考了一下,结合提到的马车、八岁大的孩童、护卫,似乎明白了,同时也明白一件事,为何平康坊的如意赌坊一夜之间消失了。 那日不就是如意赌坊的人得罪了寒云吗? 柳慧感觉到事态有点失控,她可不想被李君羡盯上,可木阳已经和他交手。 她可是知道,当初曹如雪在长安的人,就是不小心暴露,被李世民一锅端了,出手的肯定是李君羡。 想起自杨广死后,她是怎样带着这些宫女逃出皇宫,又如何创下今日之局面,才能让这些前隋宫女在乱世之中有栖身之处。 这期间,若不是她用血腥的手段应付,怕早就被那些权贵世家吃的渣都不剩了。 李君羡查到松竹苑都是前隋宫女和内侍不可怕,世人皆知的事,怕就怕他查到自己的身份。 虽然李唐不但不将前隋的官员、皇室人员定为谋反之人,反而礼遇有加,可,那个远在北方的女子却让柳慧害怕。 此人不但知道她的身份,还多次密函于她。这事让李君羡知道了,谋逆就跑不掉。 柳慧不知道为何,从见到寒云的第一次起,就有强烈的预感,此人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也是解救松竹苑上百号人性命的关键。 正思考着,突然来了一个小厮,告知寒云要找她。 “果然。”柳慧暗想,他就不是来寻欢作乐的,那都是表象。 “木阳,你留在这里,我没回来前,哪也别去。”柳慧交代了一句,有李君羡在云阳县衙,寒云的安全基本没有问题,木阳太接近反而容易暴露。 “这不是云阳令吗?今儿怎么有兴趣来奴家这里,你那两位兄弟呢?” 柳慧一见寒云,又是一番职业化的问候语。 能让她说一遍的人,在长安城很少,说两遍的人,寒云是第一个。 “要见柳姐一面可太难了。” 寒云知道,这地方就不是讲道德的地方,他至少没有把酒色思想提炼成千古名句的水平,干脆就直白点。 另外知道柳慧的真实身份后,他也就没把她当成一个青楼掌柜看待了。 所以他这句柳姐到底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就值得商榷了。 “你这嘴可真甜,说起来奴家也大了你不少,称呼姐姐,奴家心里欢喜的很。” 谁都知道,风月场地,十句话九句假,剩下一句在装傻。 “今日找柳姐是有要事商议。”寒云直入主题,今天是来招商引资。 “她们……”柳慧看了房间里的两位佳人,意思很明白,需要回避吗? “不碍事,她们能听。” “但请云阳令讲来。”柳慧很好奇他会有什么要事和才见过一面的自己商议。 一炷香后,听完寒云的讲述,敢情是要去云阳再开一家松竹苑。 任凭柳慧再聪明,千算万算来了这么一出。自古青楼堆京城,哪有从京城跑去县城的。 可仔细想来寒云提出的理由,似乎让人不能拒绝,想一下,大唐和各国最有钱的商人都在云阳聚集。 开青楼的原则不是人多的地方,而是钱多的地方。 关键他还提到了在云阳可以使用一种纸质的票子,岂不是那些客人花费起来更加方便,也免了上门收费的尴尬。 想起就在长安也有遇见上门收费不认账的事,不过事后,这些人后悔干了这事,现在还有几个躺在家里,传宗接代就不要想了。 这就是柳慧带领下的松竹苑生存之道,你若遵守规则,一切都好,你若想欺负上门,那就刀子说了算。 那些敲诈勒索,打砸威胁的家伙,现在应该有几岁了吧。 柳慧只是考虑了一盏茶,想通了各方各面,毕竟她也是管治过隋帝国的人。 “好!我同意了,另外我亲自去主持。” 嘶,寒云一愣,没想到柳慧亲自去主持云阳松竹苑。 他哪曾想到,柳慧还要感谢他送上门的机会。 如此她便可以堂而皇之出现在云阳,接近寒云,借助他的力量,彻底铲除北方隐患。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寒云也没有想留下的意思,他得赶到宵禁前去往东市甄权家中,见一见甄权还有空空和兀兀。 柳慧早就看出,寒云来青楼压根就不是来酒色享受,也未做挽留。待寒云走后,返回后院。 倒是留下抚琴清唱的两佳人,看着记下的曲子暗自称奇,这个云阳令怕不是宫里太乐署的官吧。 第104章 侠客再现 出了平康坊东坊门,跨过一条街就到了东市。 此时天色暗下,东市的人明显变少。 有着夜生活需求的寻乐之人,要么在西市,要么在平康坊。 就在那日遇见空空的巷子口,寒云眼睛一亮,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却戴着女子帷帽。 “哦,是名女子。那就不是了。” 寒云那晚虽然怀疑蒙面人是女子,事后再想,却怎么也记不起他的声音,只觉有点低沉,至于是不是女子压低喉咙发出,迫于当时混乱的场面,印象不深。 寒云摇了摇头,从女子身边走过。 “听说你在找我。”女子忽然问道,说话之时头都不带一点转动,看起来像自言自语。 寒云停下脚步,这个声音,声线变高了,但是语调是一样的,关键是口音和那晚一样。 “你是在和我说话吗?”寒云转向女子问道。隔着帷帽,寒云无法看清对方的容貌。 “你觉得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女子仍旧侧身对他,似乎眼睛就不在前面一般。 “那就是和我说话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何谈找你?” 女子转过了身,一身的男装胡服,没有宽大袖笼和裙摆,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干练,符合寒云心目中侠客的印象。 若是此刻女子手中再抱一把三尺青锋剑就更形象了。 只是帷帽上的垂纱是当真的吗?我看不见她的面容,她可能透过看清路面。 当然寒云绝不相信有什么单面透光的纱绸。 “李家大郎和我有点渊源,那日也是为了救他,事后他提过你在找我。” 女子的话很平淡,却有一种江湖威严感,不得你不信。 “果然是前辈,晚辈寒云谢过救命之恩。” 寒云毕恭毕敬施了一礼,毕竟那天真真切切是被她所救,用一根电击棍能否对付那些亡命之徒,他一点把握都无。 “举手之劳。李家大郎提及过,那日是你出面。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可惜,你一介文人,并无武技傍身,若是日后依性情行事,免不了吃亏。” 女子说得轻描淡写,寒云听在耳中却不一样,难道是暗示让我拜师学艺? 要不试一试问问,想起古人的武技,寒云好奇的很。 想想小时候看过的武侠小说、武侠影视剧,哪一部不让自己有一朝神功练成,天下无敌的想法呢? “晚辈见前辈身手矫捷,壮牛之人在手下好似几岁孩童,可否请前辈指点晚辈?不求称霸、但求自保。” “哈哈哈,你以为学武是几天可成。一年两年不过基础,四年五年刚起步,十年八载才小有成效。” 寒云一听,果然,练武就没有捷径,算求了,这辈子是别想学会了。 还是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该怎么睡就怎么睡洒脱,何必去受这个苦呢? “不过,学一点强身自保之法倒是可以。正好我这段时间在长安一带,不妨教与你。” “师……”寒云刚说出一个字,女子打断他,说道“我不收徒弟,只当你我有缘,师徒情谊就免了。不过几招防身技能而已。” “可,晚辈明日就将返回云阳,不瞒前辈,晚辈乃云阳令。今日只是在长安城处理一些事务。” “嗯,云阳令是吧,云阳县衙我去过,后院外围是不是有一片竹林,我会在那里教你。至于如何联系你,以口哨为号。” 女子说完,吹出一声口哨,转身而去。 “前辈我如何称呼你。” “江湖一过客,何须留姓名,你就称呼我,韩曼洁。”女子留下一句话离开。 寒云嘟嘟囔囔重复着女子的名字“韩曼洁。化名还是真名?似乎未听过贞观有此等名字。听起来差点江湖味。果然江湖中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请勿对此名字吐槽,有特殊用处】 就这么寻思着到了甄家医馆门口,今晚又准备在这里白睡一晚。 正好赶上医馆关门。 “空空,这几日恢复不错啊。”寒云看见关门的空空。 “县公,是你啊。快请进,这几天甄老还念叨着你。” “呵呵,是念叨我救人的那个绝招吧。” 寒云的声音引来了甄权,因为他说话太有识别度了,一句话总是有几个字发音奇怪。 “谁有救人的绝招啊,使出来让老夫瞧瞧。”门口出现一名老者,不是甄权是谁? “晚辈见过甄老,上次来的匆忙,这次专程给甄老带了一点小小的礼物。” “进来说,堵在门口作甚。” 进得内堂,甄权唤来玉竹打了一个招呼,而后离去。 寒云赶紧拿出绿茶,这些东西,武将不一定喜欢,讲究养生的医者绝对识货。 历史记载甄权高寿一百零二岁,他那个好友孙思邈更是高寿。 “这是茶叶?”甄权见寒云打开盒盖,看了一眼,闻到茶叶的味道。 这种茶香虽然第一次闻到,但,那种茶叶特有的气息还是很好识别。 “正是,不过此时已近睡时,不宜饮用,明日清晨取少许,置于瓷杯中,滚水冲泡,提神醒脑。” “孙老头的千金手稿中写有,令人有力,悦志。说得就是它。” 甄权当然知道这是好东西,欣然收下。 寒云想起后世提到过甄家失传的两本医书,就是不知道此时的甄权是否已经完成,故意提了一嘴 “晚辈听闻甄老在编着医书,不知道是否编着完成?” “你小子想学医,不过你的医术本身就不差。” 甄权有点迷惑,他上次开出的方子,就是对症下药之良方。 甄权还寻思着隔些日子遇见好友孙思邈让他看看呢,那老头肯定乐开花。 他可是在四处收方子,哪能想到就在这里就有一份能治疗肺痨初症的方子。 而且根据这几日用药的效果来看,非常明显。 兀兀的咯血已经止住,胃口也好了不少,月余痊愈完全可能。 能如此短的时间治愈,还受益于甄权一天一次的针灸治疗。 “甄老本是医学大家,晚辈也想开开眼界。还寻思着和甄老、孙老商议一个战场急救的法子,让我大唐的兵卒得以及时救治。” “哦……”甄权有点好奇,这小子突然对外伤治疗也感兴趣了。 猛然想起空空胸口那个撞击伤,后来听兀兀说起,当时空空的确已经没了心跳和出气,是寒云来了用了奇怪的法子,硬是让空空的复活了。也许这小子在外伤救治上也有独门绝技。 只是甄权和甄玉竹听到需要嘴对嘴度气的时候,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手段有点邪门哦。 搞得甄玉竹暗自侥幸,那天没有让五郎做给她看。否则,哼哼。 “老夫闲来无事,编了《明堂人形图》一卷,《针经钞》三卷,《针方》、《脉诀赋》各一卷,《药性论》四卷。你想看哪一本?” 寒云回忆了一下,似乎是《针方》、《脉诀赋》失传了,于是说道“甄老大才,编制了这么多医书,要不我先看看《针方》和《脉诀赋》,也算了解一下甄老的针灸之术。” 甄权唤来玉竹,取来了《针方》和《脉诀赋》。 “就当老夫送你的礼物,算是你今日赠送茶叶的回礼。不过,你那救人之术可是要教给老夫的。” “一定,一定。”寒云赶紧收好,这种医书不会就一本孤本,正常情况下,都会誊抄很多套,而且还不会都放在一处。 “甄老当真不打算去云阳开医馆?”寒云尝试问了一句。 “哈哈哈,这话说的,可有道理?云阳多少人,长安城多少人。老夫要救死扶伤也是在长安嘛。不过老夫闲时倒是可以去云阳走走。” “甄老,恕晚辈无理,我可不赞同甄老此话?” “说说你的理由。”甄权有点奇怪,自己的话哪里不对呢? 甄玉竹也好奇,干脆留下不走了,听听寒云怎么说。 第105章 又忽悠一个 “医者仁心苏万物,悬壶济世救众生。”寒云开口就甩出一句。 嘶,甄权和甄玉竹都一愣,好大的气魄,倒也说出了医者本质。 “然,天下何其大,万物何其多,众生何其苦。任凭甄老医术通天,也只能顾及目视之处,步履之内。” “故而,如甄老此番,才有着书以传后人。惜,书而不教,后人要么断章,要么曲解,岂不是毁了甄老之初衷。” “就算后人有天资聪慧之人,广纳百家,汇而精出,青出蓝而胜于蓝,也是寥寥无几。” 寒云说完停顿了一下,看看两人的反应。 不知道她们能否接受,毕竟古人有家学不可外传的习惯。 “老夫觉得你小子这话有几分道理。就同老夫看其古籍,因为年限的原因,未必能理解着书人之真实想法。若是书而教之,一代一代下来,便少了很多曲解。” “云阳令,你的意思是?”甄玉竹也问了一句,她感觉寒云有自己的想法。 “不如建堂而教,合众而书,方可揽万物而不穷人力。” “那不就是国子监和太医署吗?”甄权似乎明白寒云的意思,大唐本就有这些存在。 大唐国子监,下设国子学、太学、广文馆、四门馆、律学、书学、算学,加上一个太医署,这些就算是大唐的高等学府外加补习班。 广文馆就是典型的补习班,针对进士落第者。 这里面有个问题,招生是有门槛的,除了律学、书学、算学三个专科学校招收八品以下官员子弟以及普通百姓外,其他要求都高,基本与普通百姓无缘。 最关键这些人学完后都要参加相应科目的科考,最后都成了官。 就医学而言,哪个医官又会去给普通百姓看病。 寒云于是说道“太医署教出的医者可不会像甄老如此为百姓看病。” 说到这里,甄权似乎明白了,这是想让他搞一个医学堂,教授学生,再让这些学生成为医者,为天下百姓看病。 甄权初见寒云就觉此子不凡,没想到心怀如此宽广,关键是此子不光有想法,还有办法,而且还能一步一步实现。 “只是老夫一人怕力不从心。” “万事开头难,还有孙老可以一起嘛,而且晚辈在云阳已经准备好学堂之所。” “孙老头,他倒是会赞同你的想法,你说的学堂之所不会是傅老头的云蒙书院吧?” 说到孙思邈会同意,寒云没觉的意外,说起甄权知道云蒙书院的傅奕,寒云倒是有点惊讶。 “正是云蒙书院。” “傅老头同意你用他的书院?”甄权算见识到寒云的厉害了,傅奕都能说动。 “山长还有更重要的事在做。” “何事?” “造字编书,普及认字。甄老和山长认识?” “你既然和傅老头熟悉,自然知道他除了善于儒学,也精通道术。所谓医道不分家。只是那家伙的医术实在是拿不上台面,看看星象,测测运程倒是一把好手。哈哈。” “甄老的意思是说山长和孙老有渊源。”寒云想起了贞观初期几个有名的道家人士。 孙思邈算一个,还有袁天罡和李淳风。难不成这些人都有渊源。 “哈哈,你就要去问孙老头了。” 寒云听出甄权已动心,赶紧趁热打铁,问道“甄老这是答应了。” “下月初孙老头应该会来此,我再和他商议一番。” 这事甄权也没干过,要干的话必须要抓着孙思邈一起,他和孙思邈医术各有所长,他善针灸和外伤,孙思邈善内科和药理。 “好,三月十日,云阳要召开商贸展销会,请甄老和孙老前来观摩。” 本来寒云想告知狄知逊也在云阳,转念一想,万一甄权一听狄知逊也在云阳,怕他对玉竹猴急,反而不去,岂不是适得其反,干脆就不提。 寒云有点纳闷,狄知逊和甄玉竹的婚期是哪一天呢,按说狄仁杰出生在贞观四年,这两人怎么也要在贞观三年成亲吧。 “还有一事麻烦甄老,兀兀病愈后,让她俩来云阳县衙找我。” “老夫活了八十多岁,像你小子此般好人不多见,老夫甚是佩服。”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晚辈差不多就是这样想的。” 甄权脸一黑,“你小子,赞你一句,反而得意上了,年少轻狂,老夫当年和你一样。” “故而,甄老成了针灸巨擘。” 针灸巨擘是后人夸赞甄权的,此时寒云说出来,着实让甄权吓了一跳,心里却舒坦极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兴奋,甄权不露声色,起身拍了拍衣服“天色不早了,你熟门熟路,自己找房间休息去。老夫就不相陪了。” 路上悄声对玉竹说道“五郎性格木讷而又喜表现,多和那小子接触,或许能学到一些胸有成竹而谈笑天下之洒脱。你俩的婚期还有多久来着?” “爷爷这么想把玉竹嫁出去吗?” “我倒是不想,可我怕玉竹房间的窗户被那混小子扒拉坏了。” 因为兀兀还在隔离阶段,寒云也就和空空聊了一阵。 告诉他,如意赌坊已经被灭了,来操送去洛阳宫当内侍,至于原因并未说出。 寒云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件事,对空空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 就在寒云去往长安城的当日。 云阳县城北城楼中,李君羡在等一个人,片刻后传来脚步声,来人站立在丈外,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飞骑密卫云阳使见过将军。” “嗯,这次通知你来就是告诉你,本将在云阳会呆上一个月,此间你就干好你的事,密程陛下云阳之事由本将为之。” “麾下遵命。” “去吧。” “麾下告退。” 站在城头,隐约可以见两里外的右威卫军营,外部围栏已然建起,一座规模宏大的军营初具规模。 李君羡心里盘算,云阳令为何要出钱把军营盖如此之大。 在他看来,装进去上万人都有可能。 ………… 次日,寒云尚在返回云阳的路上,县衙外的菜铺前有个身影来回走动。 嘴里不停嘀嘀咕咕“怎么还不开门?我昨日不是把菜买完了吗?” 过了好一阵子,熊大都带着差役开始巡城,刚出来几步见李德謇在菜铺前晃来晃去。 “监丞,你这是等着买菜吗?” “嗯,也许,对,就是买菜,昨日的白菜如何?” “原来昨晚食堂弄的白菜就是监丞所购。食堂的何嫂不是负责购菜吗?哪需要你专程来买菜。” “你不懂。我问你,你知道这家店主吗?” 熊大停下看了看,记得是才开的菜铺,已经通知集市的事。 “只是租用铺肆的话,无需在县衙备案,要想知道谁租了这间铺肆得去问问房主。” 熊大说完带着差役离去,留下一句“陈录事那边能查到房主。不过我看,房主估计收了租金不在云阳吧。” 李德謇心情一下不好了,很不好。 今日一早起来,还特意关注了一下自己的仪态,面带春风而来,谁知吃了一个闭门羹,只能悻悻而归。 第106章 太子的成长 路上寒云将甄权赠送的《针方》和《脉诀赋》,拿出来翻阅了一番。 凭他现在的能力,完全看不懂,这玩意儿没有老师教授,靠自学成才,难度不亚于他现在造出汽车。 “怪不得那么多古籍会遗失。想来不是后无传承,就是旁人不懂,自然就没有珍惜了。” 寒云把两本书传给了后世,算是为后世医学宝库增加了两本瑰宝,当然他让后世自己处理,另外给他复制一份传回来。 若是哪一天,甄权心血来潮让他拿出医书想教他一手,不就露馅了吗? 接下来便是盘算三月十日云阳展销会。目前来说,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回到县衙,直接去往狄知逊的公房,寒云想问问核发月钱完成否。 自从李承乾接到这份任务后,那股子干劲连狄知逊都自愧不如。 他也只是推测,太子从来没有被如此重视和授予重任过,小小年纪也敢勇挑重担。 此时,李承乾在皇宫接受良好教育的优势便展现出来,配以新算法,简直让狄知逊觉得捡到了宝。 尤其是核算陈文信交来的佃农、雇农半月月钱时,那种计算速度让大他十七八岁的一县县令都自愧不如。 “殿下,你这个算法是宫里的老师教授的?” 狄知逊终于忍不住问道。 “狄兄,我们可是说好的,不能叫我殿下,在这里称呼我高明哦。” “是是是。”狄知逊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在抱怨“谁敢称呼你的字。你以为我们都有云峰的胆吗?” 李承乾要求身边的护卫只能在房门外,也不用担心这些话被护卫听去。 “这是云峰教高明的。” “又是他。”狄知逊感觉到距离寒云越来越远。 这种治理一个县的构思,还有一步一步推进的措施,绝不是朝堂上那种提出宏伟目标,却无法落地的奏章能比拟的。 在宫里,有时候父皇收到精彩的奏章,也会读给听,那时的李承乾觉得,这些肱骨大臣提出的建议或者章程,的确有过人之处。 自从来了云阳县后,才发现,好的建议和章程,没有好的执行,也是水中月,镜中花,毫无用处,反倒是容易蒙蔽父皇的双眼。 但是能接触父皇的又有几个人是负责执行的官员呢? 长此以往,岂不是朝堂之中全留下一群只能提建议,却不落地执行的官了吗? 回头再看云峰提出的方案。 他在方案中,甚至可以看见寒云把每一步都分解到不可再分。 感觉但凡有个脑子,能识字的人都能按着一步一步完成。其实他是误会寒云了。 要不是想着这帮人第一次接触这些思想和措施,他才不会傻到把执行步骤细化到最底层。 估计扔一个大纲,一句话“各位按此目标细化。”便完事了。 李承乾的脑子中,已经开始萌芽帝国的官员结构,会想和会做的人都应该重视。 他又想起父皇那句话“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 倘若对之不平,良才也会变为废材;士也会变成匪。 “狄兄,你说百姓半月有这些钱的收入够用吗?” 李承乾看着手上的数据,总数看起来不少,可分摊在每个人身上,多一点的七十五文,剩下的五十文。 李承乾从未自己花过钱。在他的记忆中,钱对他来说就像是多余的东西,他就不知道怎么花钱,自然不知百姓的生活到底需要多少钱来保障。 狄知逊作为一名县令,他当然知道,正好太子问及此事,也乐于好好解释一番。 “殿……高……明,可知当下粮价多少吗?” 李承乾摇了摇头“高明确是不知。”他一个太子关心什么粮价。 “粟米斗五文,精米斗二十文,白面斗五十文。”狄知逊答道。 李承乾大致算了一下,云阳现在拿月钱的百姓,一月可以买到二十斗粟米,或五斗精米,又或两斗白面。 “如此说来,百姓可以吃饱。” “的确。刚才陈录事拿来的首批发放月钱的百姓,全是云阳已经断粮的百姓。大约占了云阳百姓的三成。高明,可知若是其他县遇见此种情况是如何处理的吗?” “开仓放粮,施粥。”这一点李承乾知道,不是因为他参与过,而是萧瑀所教授。 “若是官粮不够呢?”狄知逊又问道。 “去世家借。” “若是世家不借呢?”这句话是刚跨进门的寒云所言。 “云峰回来了。”李承乾见到寒云,顿露喜色。 寒云打了一个招呼“我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回答。” “那就买。”高明答曰。 “国库无钱呢?” “那就强征。”这句话李承乾有点上位者的风范,换句话说我手里有刀。 寒云一听,跑偏了,别说你太子了,就算陛下来了,他也不会拿刀去强征世家的粮食。 “我们回到问题的前面,为什么官粮会不够?”寒云直接抛出关键点。 别说李承乾了,狄知逊都一时没有想明白。 他回想一下,似乎蓝田县的官仓也从来没有装满过,又或者说装满了还是不够用。 寒云一看差不多了,这个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于是说道“这个问题就留给你思考,我希望在你离开的时候能想出来。” 接下来寒云查看了一遍核发半月月钱的人员名单。 陈文信按照村庄进行了分类,名字后面有一竖线的代表已经缺粮,一竖上有一短横代表存粮不足一月,以此类推。 总数有千人之多,这些人都是分配了官田和韦家田地的人,而且下地干活都达到了半月。 至于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发钱而是干满了半个月才发,目的就是让百姓知道,要得到月钱就要劳动。 县衙是提供劳动的机会,而非用铜钱来施舍。 对于那种好吃懒惰,想白拿钱的人,寒云的态度很明确,流民不多你一个。 总发钱六万多文,也就六十贯钱,相比于县衙金库中的两万贯,简直是九牛一毛。 而就这六十贯钱,却让千户人家度过了断粮的日子。 “三日后,待四富商的粮到了,就先开始发钱。” 寒云说了一句,他准备回后堂去找韦弦落实一下四富商的粮食问题。 “云峰是准备去找弦姐姐吗?”李承乾突然问道。 “对啊,钱发出去了,要有粮食买才行,总不能回家吃铜钱吧。” “弦姐姐不在县衙,之前尉迟大郎来了一趟,请走了弦姐姐去军营。她怕你回来找她,让我告诉你,还有一位漂亮的姐姐也一起去了。” 寒云一听,什么事能让韦弦和阿依慕都跑去右威卫军营?而且还是宝琳来通知,难道那虎妞出事了? 第107章 韦弦的理解 且说就在寒云返回县衙前的半个时辰,宝琳前来军营请走了韦弦。 理由就一个,校尉因违反军规自己处罚了自己,而在云阳宝琳也就熟悉韦弦一个女子,想请她去帮帮校尉处理一下伤势。 这种军杖的伤势,军营有治疗的药物和方法,倒也无需请郎中。 韦弦也是稀奇,青云啥事违反军规还要处罚自己。一路上,宝琳大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述了一遍。 眼睛倒是不停在韦弦身边的阿依慕身上扫来扫去。心中纳闷,寒云后院怎么又多了一位妙龄女子。 苦于阿依慕戴着帷幔,不太看得清她的容貌,仅凭身材和散发出的淡淡天香,已经让宝琳有点找不到北。 韦弦不是军人也知道一件事,带兵必须言出必行,军令如山。 想起来可能是那晚的事,让青云想有所改变,故而,才下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军令。 当然此事,韦弦也不便给宝琳说起。 “青云的伤势严重吗?”韦弦没见过挨军杖后是啥样,问了一句。 “凭校尉的身子骨,十下应该伤不了筋骨,就是受伤后,有些不太方便,毕竟她是女子。军营里除了一群糙汉子,也没有其他能照顾她的女子了。” 说到这里,韦弦其实有点好奇青云的性格为何是如此的。 你说她凶暴吧,下手也知道轻重;你说她知理吧,有些事又显得无理;你说她坚强如铁吧,委屈起来也能趴在她肩膀抽噎;你说她有那么一点女子娇羞吧,打起自己都不带眨眼。 “宝琳和青云认识很久了吗?”韦弦问道,想着这几人都是长安的武二代,多少有一些交集。 “其实嘛,我们几个的父辈交往并不太多,当年征战天下的时候,你也知道,我家、处默家还有怀玉家是跟着陛下。” “我感觉你三人和青云似乎很熟的样子?”韦弦问道。 “还不是打熟的。” “不打不成交?” “也可以这么说。” “可否给四方讲讲,四方好奇的很,也想了解一下青云。” “我三人和校尉第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我记得是在右威卫大营,也不知道何事,我三家大人去找李尚书,也就是校尉的父亲。” “见到校尉时,她穿着一身男装,正对着军营里的人形木桩挥刀,处默笑她一个柔弱小子也想杀敌报国。” “所以你们惹怒了她?”韦弦接上一句。 “可,两年前的校尉才多大,看起来的确柔弱。关键那天她穿男装,我三人都未认出。” “结果自然是打了一架。”宝琳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眼神闪动。 韦弦大致明白了,鄙视哼了一声“你们打赢了。三个十六七岁的男子欺负一个十五岁的女子。” “哎!光是打赢还好,我等打散了校尉的头发,才知道她是女子。”宝琳说话的语气有点内疚。 “你三人定是嘲笑了青云,一个女子在家做做女红,嫁人就行了,想着什么上战场沙地,对不?你们啊!” 韦弦说这话的时候,想着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当初她在书院担任助教的时候,那些刚来的学生有几个服她的。 “后来呢?”韦弦继续问道,后来一定还发生了其他事。 “后来就是我们三人噩梦的开始。两年的时间,不知道她哪去学的搏杀之技,不管步战、马站还是弓射,刚开始还是平手,后来我三人一起都不是对手。” “所以你们也吃尽了苦头,我看也是自找苦吃。” “我就说了一句,任凭校尉武技再高,也统不了兵,做不了将帅。” “呵呵呵,宝琳,你不觉得你对李尚书的女儿说这话有点……” 韦弦戛然而止,本来她想说就算你三人的父亲加起来和李靖论兵法、调兵遣将都不是对手,你们还要和青云比兵法。 “结果,我三人在兵法推演中,败得更离谱。也算是对校尉心服口服了。” 宝琳说完,韦弦总算明白,论父辈的爵位,李靖要低尉迟敬德、程知节、秦琼,为何这三家的大郎还服青云的管束。 韦弦从青云口中听到的寒云是一个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寒云自己提及却是,这些都只是一些假象,为了掩饰他搞一个奇怪的玩意儿。 至于李靖为何要与寒家联姻,天资聪慧的她瞬间就想明白了,原来这里面是一个瞒天过海的计谋。有意思。 韦弦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很奇怪,青云对寒云怎么想她知道,寒云对青云怎么看她也知道。所以她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一个男子若是对一个女子怕了,也就不要希望他能扭转看法。 这两人是不是上辈子的冤家呢。 话说完了,马车也到了军营。 宝琳直接带着两人去往了校尉的住所。一处相对独立,四周由围布隔离的军帐。 说起来,还是韦弦第一次进军营。她也知道寒云投了钱财改造军营,果然此处的环境非一般女子能接受。 “韦娘子,前面就是校尉的住处,我就送到这里。我候在外面,有事你叫我。”宝琳停下了脚步。 “有劳宝琳。” 韦弦带着阿依慕进得围挡,来到军帐外“青云,我来看你了。” 随即听见军帐中有物品掉地的声音,安静一会儿后传来李青云的声音“是姐姐啊,你进来吧。” 韦弦进得军帐便闻见一股淡淡的药材味。 本以为青云应该趴在床上才对,却见她笔直站立着,丝毫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哦,这位是?”李青云第一次看见阿依慕,见她取下了帷幔,一双湖蓝色眼睛,西域人的面孔,好奇问道。 “这是阿慕妹妹,和我韦家有些渊源,如今投奔到大唐,也就随了我一起。”韦弦一句话轻描淡写说了阿依慕的由来。 “阿慕,见过李校尉。”从年龄上来说,阿依慕比李青云还大一岁。 “你来自西域?”一听阿依慕来自西域,李青云顿时来了兴趣。 她当然知道,大唐和突厥早晚有生死一战,可大唐对西域和突厥都了解甚少。 正因为这个原因,贞观四年前,大唐和突厥在边境的冲突中一直处于守势。 历史上,贞观三年初,唐军曾经进行过一次大规模主动出击,结果战败。 却为贞观三年底策划的决战提供了有力情报,以及颉利可汗掉以轻心埋下了伏笔。 “常年来往于西域和大唐。”阿依慕答道。 “草原各部可熟悉?” “了解一些。”阿依慕毕竟只是以跟随商队的名义往来各处,若是问她突厥兵力,武备等等与打仗有关的,她未必能说清楚。 李青云一喜,没想到身处长安还能遇见一个对草原熟悉的人,那可真是太好了。 大唐只有非常简单的草原舆图,大致标注河流、山脉和牧场位置。 突厥除了王庭相对固定外,其他各部落都是流动放牧。游牧、游牧就是这个意思。 “不知,姐姐此番前来可有事找我。”李青云当然不知道是宝琳私下去找韦弦来照顾她,今日见到韦弦前来甚是奇怪。 一个才女跑军营来为何? 韦弦只是迟疑了一下便做出了一个决定,说来“我和阿慕也是路过城北,顺道进来看看,见见青云就走。” 韦弦已经看出来,青云有伤是真,她站立的动作有点别扭,但是也看出,青云一直强撑着,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她知道。 既然如此,她何必拆穿呢?给青云留一点尊严和傲骨吧。 “既然见到青云了,我这就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望。” 李青云本就不便挽留,客套几句,以处理军务为理由,也就未送出门。 她的伤势不重,那些执刑兵当然不敢全力打,但是实实在在的十下军杖,还是让她行动不便,刚才强撑一下,已经痛得浑身冷汗。 “阿慕,我记住你了。”李青云拿出一幅草原舆图,趴在床上看起来,她知道草原一战必定是父亲领兵,而她要做的是能让父亲相信她能领兵杀敌。 心里默默念叨父亲的兵法教导“诸兵士将战,身貌尫弱,不胜衣甲。又戎具所施,理须坚劲,须简取强兵,并令试练器仗。兵须胜举衣甲,器仗须彻札陷坚。须取甲,试令斫射,然始取中。” 【简而言之兵不在多而在精。所以唐代的兵力一直是各朝代里面最少的。唐朝最高峰的兵力约在八十万。此时的大唐总兵力大约在三十至五十万之间。】 第108章 准备工作 回程中,阿依慕突然问道“李校尉明明有伤在身,为何不说?” 韦弦沉默一阵,感慨而言“若是你处她之位,也会如此。” 想起未见寒云之前,自己何尝不是需要一个坚强的外壳,却不知云峰用了什么法子,把自己软化了。 回头看着阿依慕,韦弦忽然觉察到,难不成寒云要帮阿依慕复国?这就有点吓人了。 韦弦说对了,寒云此刻空闲在县衙中,脑袋里正在构思如何帮助阿依慕重建楼兰国。 不但要帮助她重建楼兰,还要扼守要冲,南下可进逼吐谷浑、吐蕃,北上可直插东突厥和西突厥的王庭,向西控西域诸国,向东连接大唐。 纵观千年后的历史,只要北方草原不出现强大的集权国家,中原汉人就不会有屠戮之祸。 寒云愿意尝试一下,让自己乃至后世子孙守护华夏的西北方,或许一直向西,连海上危机也给他解除了。 当然他还要考虑一个问题,楼兰复国后怎么控制。 不管怎么说,控制一个重新恢复的小国家总比掌控大唐这种以世家为统治基础的国家简单万分。 如果说楼兰国也要出现一个世家,只能是他寒家。 就楼兰国的体量和人口,寒云有十足的把握,仅凭他一家便可掌控,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让楼兰王室成为傀儡。 只是阿依慕实在是太诱人了,可惜了是王储,也是寒云不得不推在台面上的女王。 脑部再充血,寒云还是能分出轻重。 这个阿拉丁,你说你送礼就送礼,送这么一个想而不得的尤物不是害自己吗?哎! 见到韦弦带着阿依慕返回,寒云很是好奇,问了一句缘由,得到韦弦一句“女儿家聊聊心事。” 嘶,又是什么情况,寒云郁闷了,当他看见李德謇的时候,才知道还有比他郁闷之人。 “李兄,要不去集市走走。有一事我倒想和你说说。”寒云想起长安遇见的女侠,她不是和李德謇有点渊源吗? “走吧。”李德謇有气无力答了一句,今日没见木阳感觉整个人都没有精神。 想着二十多年了,刚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转眼没了。 他在反思是不是昨日买菜说错了什么话,还是有什么不妥的举动。 “我在长安又遇见那位侠客了,呵呵,果然是女侠。” 李德謇不知道寒云有没有见过母亲,至少有一点寒云不知道女侠的身份。 “她有告诉你她是谁吗?” “她说让我称呼她,韩曼洁。”寒云说道。 “什么?”李德謇的反应超出寒云的预想,“哦对了,她说和你有渊源,想必你也知道这个名字吧。”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李德謇心中暗自给娘一个称赞。 韩曼洁什么意思呢?南方一个山地民族称呼丈母娘的意思,读音就同唐话的韩曼洁。 李德謇曾经听母亲说起过,是她年轻的时候游历到南方学到的。而且张出尘还会好几个地方的方言口音。 寒云但凡用点心去想,就能反应过来张出尘所言乃巴蜀语,和后世的四川话发音方式有些类似。 当然,张出尘不得不用巴蜀话同他说,也是因为寒云曾经和她在云蒙书院说过几句话。要是操着长安口音,怕被寒云听出。 两人走到集市,已经看见有大量的青砖已经运来。这些都是从韦家宅子运来,上好的青砖。李春正在安排铺设。 看着地上划出的施工线,寒云在脑海里构思了一下,基本和后世的露天菜市场类似。 “按照图纸,靠近城墙的一排是粮食,中间是蔬菜和肉品,另一边是杂货和加工品。” 李春一边拿着图纸一边给寒云讲解。 “图纸上可收缩的卷帘,公输先生那边觉得能办到吗?” 寒云提到的卷帘是类似与后世的卷帘门,不过此时受限于材料和转轴的问题,他给出了一个类似车库门收缩的方案,利用顶棚的空间收缩,材料使用竹片加鱼线编制的方式。 “做好了样,测试可行。”李春答道。 “排水是重点,烦劳两位把控好。所有的棚顶一定要做雨水槽,接入地上的排水渠。” 李德謇对这个雨水槽的设计兴趣的很,以往修宫殿哪有这些。都是屋檐挑出,自然排水。 “这里是集市,就算下雨也有人来买卖货物,若是没有雨水槽,岂不是穿水帘了。” 寒云解释一句。而且这个工程量也不大,圆竹破开就行,本来棚顶搭建的时候就留了固定的角度。 这个当然不能和修宫殿比。 “然后就是色彩,利用颜色分区,整个集市看上去一目了然。每个铺肆都要编号。” 寒云基本把后世那一套集市管理照搬过来,再保留了大唐的建筑风格。 寒云又去看了看仓储区,垃圾集中区,还有茅厕,食堂,和规划位置一致。 最后强调“集市一定要供应滚水。集市北门只能进出货物,西门和南门人员进出,做到人货分流,就不会混乱。” 来到主区前,这里类似于后世一个展览区,也是这次展销会的展区。 寒云的想法就是按照各县分区,由县令带队,后面就是前来的各地商家。 突然他想起一个后世经常搞的玩意儿,各种展会,不知道在大唐是否可行? 一切办妥,预估一下时间,在三月五日左右商家入场应该问题不大,这才优哉游哉返回县衙,刚好遇见前来找他的贾茂和陈文信。 “二位选出的第一批庭院种养的农夫可确定?”寒云开口便问。 “回县公,已经确定了县城附近的几个村庄。累计有两百二十六户。” “他们可有什么意见?” 贾茂呵呵一笑,答曰“县公说笑了,高兴都来不及,还有啥意见。这几日都在按照要求整理宅子周边的土地、搭建棚架。就等县公的种子到了,可以下播了。” “大约有多少亩地?” “粗略估算了一下,有千亩之多。以往这些地不太规则,种粮食麻烦,都没用起来,如今种上蔬菜,养上鸡鸭,关键是县公上门收购,农夫自然愿意了。” 寒云总算明白了,以往为啥这些农夫不喜欢在宅子周围种养,因为要带到县城里卖掉太麻烦,多了自己吃不完,都烂在地里。 这就是交通不便带来的问题。 “都通知到,三日后分批开始播种,另外鸡苗和鸭苗也要通知四商尽快从周边各县购回,第一批按时送到。” 大唐的户籍管理比较严格,想短时间增加云阳县的本地户籍几乎不可能,只能靠本地人生养,但是流动人口可以啊。 只要有够多的工作岗位,周边的人不都聚集过来了吗。 本县再弄一些鼓励政令,还怕人口上不去? 寒云心中暗道“各位县令同仁,对不住了。” 第109章 新奇的接待 长安城的大唐皇帝李世民也在关注着这场,大唐第一次展销会。 嗯,密函就是如此称呼。 李世民的前面坐着观国公、雍州牧杨温。 从陛下当太子实际掌权起,到如今登基半年了,杨温还是第一次被陛下单独召见。 虽说他的官职和爵位是朝中目前最高,可,别说进入陛下的核心圈,就算是宰相议政圈都没他的份。 没想到这次因为云阳令,让他被陛下关注到。 “杨公,你觉得云阳令此举可行?”李世民问道。 因为杨温比李世民大许多,又是从二品爵位,也就称呼其爵位,而非名或字,以示尊重。 “臣,认为可观之。毕竟此举乃大唐首创。” “杨公是如何同意云阳令之请求,竟以雍州政令的方式要求各县甄选商人前往参加,我记得上报的是三月十日各县县令去检查春播是否属实。” 李世民知道杨温为人清廉正直,不太相信他收受了寒云的贿赂,但他又是怎么说动杨温帮他如此大的忙。 “臣收了一礼,听了一句话。故而同意。” 杨温知道,别看陛下年轻,手段多着呢,说错十句不怕,就怕说谎一句,干脆和盘托出。 李世民一听,乐了,呵呵一笑“没想到云阳令竟然能送杨公好处。听说他从云阳商人和韦家收纳了不少铜钱,不知这次出手如何。” 杨温赶紧拿出茶叶盒,递上说道“臣收取一斤茶叶,臣留下一半,这是给陛下带来的。” “一斤茶叶?”李世民有点傻了,云阳令一斤茶叶就把杨温买通了,有这么容易吗? 听是茶叶,李世民顿时没了兴趣,这玩意儿天下最好的都在皇宫,也不值钱。 “就此一斤茶叶,别无他物。倒是云阳令的一句话,臣认为价值万金。” 李世民一听来兴趣了“杨公说与朕听听。古有一字千金,今有一句万金。” “臣问你不怕别的县学去了,抢了你的风头。毕竟云阳的根基在雍州不算最好。云阳令答云,求之不得,若是能比肩云阳,那是百姓之福。” 李世民关注寒云也快一个月了,但凡云阳的密函封封不落,也算掌握了寒云的所作所为。 起初以为是想做出成绩以便升官,如今看来,要重新评估云阳令的用意了。 李世民捋了捋他那标志性的胡须,轻轻用手指敲打着桌面,这是他思考问题的典型动作。 “这事就按照杨公的意思办理,朕不干预。若是还有疑问再宣杨公面谈。” 这句话等于就是李世民给出了他的旨意,也是送客话。 杨温见礼退出后,在王德耳边小声说了一通,王德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杨温走后,李世民继续审阅各地上书谏,正感头胀,忽闻一缕清香。嗯,好香,提神醒脑。 却见王德端着一个瓷杯,冒着热气。 “陛下,此物便是观国公留下的茶叶,他临走时教了臣泡制之法。” 李世民两步上前,贪图嗅了一阵,果然提神,端杯吹拂,品上一口,顿时明白杨温为何留下一半。 “王德,你可见过有上贡此茶的吗?” “臣验茶之时,曾查看了剑南道上贡的茶叶,似乎与这个大为不同。” 所谓验茶就是试毒。 “这么说是云阳令自己搞出来的?这小子,有好东西也不给朕弄点来。还别说,疲倦了喝上一口,精神都好了几分。” 李世民心里却寻思着,怎么通知李君羡从云阳多带一点回来。 杨温出来,有了陛下的同意,也算松了一口气。 虽说在雍州他是最大的地方官,但是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被陛下关注,也让他不得不行事谨慎。 这下好了。想到这里快步返回,好好准备一下明日云阳一行。 雍州府去两人,除了他就是崔别驾,其他各县一名县令加五名商人的名额,如此算起来,也有一百二十八人。 三月九日这一天,云阳已经热闹起来。 右威卫派遣了两队一百人的兵卒前来助威。 较远的县,如西边的武功和东边的华阴等县已经陆续来人。 武功县自西而来,六辆马车,头一辆大唐驿站官车,坐着武功令,后面跟着五商人。 若不是县令拿着县衙的政令前来,这几位商人那是一万个不愿来如此远的地方。 大半年了,谁都知道云阳县穷都没粮食了。让他们商人来,有啥可买卖的呢? 哪曾想到,刚到云阳西城门,远远就见城头挂着一幅巨大的红布,上面缝着白色的字。 “欢迎参加云阳县第一届春季商贸展销会。” 嘶,武功令一愣,干脆就在西城门外下了车。 城门两排兵卒,左右各十,身穿黑甲,乃右威卫制式,领头一员小将精神抖擞。 一见身穿六品官服之人,上前几步,抱拳说道:“末将右威卫云阳驻军尉迟宝琳,请问县公来自何县?” “本县乃武功令杨兴。” 杨兴吓了一跳,虽说他是正六品上,比眼前的小将品级高,但也是第一次有武职之人给他见礼。 “末将受云阳令所托,在此迎接。” 后面的武功商人全都下车围了上来。 却见一位妙龄女子穿戴端庄,淡妆淑雅,身上挂着红色的布条,缝着白色的云阳供销四个字,端着一个托盘过来。却是六个腰牌,每个腰牌下还有一个折子。。 木质,漆面光滑发亮,一面雕“嘉宾”两字,另一面雕“云阳县第一届春季商贸展销会”。上有红色挂绳,便于悬挂在腰间。 折子正面写有“云阳县第一届春季商贸展销会议程及货品介绍”。 “这……”杨兴记得这次来是检查云阳春播的,咋和想象中不一样。 看这个礼仪,像是参加什么庆典一般。 看着手中的木牌,材质一般,漆面高档,尤其那雕工,六个木牌完全一模一样,一点偏差都无,这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啊。 杨兴当然不知道,这是寒云让后世用雕刻机雕刻而成,当然都是一个样子。 末了,又出来一人,一身黑色衣物,要不是胸口有云阳差役和左臂上一个云阳差役袖标。 杨兴真不敢相信,这名威武雄壮的男子是云阳县衙的差役。 “卑职,云阳差役,负责引领武功令去往下榻之处。” “走吧。” 六人干脆步行入城,刚穿过城门,看见满街晒着红布,杨兴好奇,没听过云阳有染坊,再一看,差点惊坐地上。 原来不是晒布,而是和城门一样的红色条幅,每一条条幅上都缝上白色的字,有 云阳欢迎你! 高兴而来,满载而归! 想吃玉米来云阳! 云阳供销,你信任的伙伴! 想致富,找云阳供销! ………… 步行约一里,来得一家客栈,掌柜正是左掌柜,县城里最好的客栈就算他家,前几日县公来了一趟,直接给他包下三天。 不只是住宿,连客人吃喝也全包,把他高兴的不行。 今日一大早,把客栈前前后后又仔仔细细打扫干净,自己穿上新衣物,亲自在门口迎客。 这不就来了,六品县令和五位商人打扮的同行之人。 云阳差役送到后,施礼带着马车去往了专门的马车场,安排车夫去了另外一处客栈。 左掌柜正欲起身迎客,却是早已等待多时的两名妙龄女子起身,仍旧是身上挂着红色布条,缝着白色云阳供销字样。 “县公、贵人,云阳供销欢迎你。请问是何县县公?” “本县武功令。” “县公请进。” 这一幕,在云阳的四个门都在上演。城头上,寒云带队一干县衙人员,看着这一切。 第110章 三老五女 狄知逊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南城方向,他从寒云处听说今日甄权和玉竹也许都会来。 就在太阳西下,收敛光芒的时候,自长安而来的方向,一辆牛车出现在视线中。 狄知逊两眼一亮,甄家的牛车,他怎会不熟悉。 “云峰,为兄忽感内急,先告辞。”说完也不等寒云答复,急匆匆跑去南门。 “内急?我看他是想婆姨心急了。应是甄老到了,不知孙老是否一起?我们也去迎接。” 寒云带着几人一起去往南门。 牛车内正是甄权一行。空空赶着牛车,牛车里坐着甄权和孙思邈,还有甄玉竹和兀兀。 孙神医诊断后言只需好生调养一番,即可恢复如初。甄权干脆就让空空和兀兀一并来了云阳。 小女娃经过半月的治疗和调理,原来病态和憔悴的神态全无,换来两眼迷离,红润怜羞之色,看得空空心痒痒。这是在大街上捡到宝了。 然而随着兀兀的康复,空空的心态也从最初的担心变成了高兴,而后又变成担忧。 想兀兀虽出身青楼,也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若非得了肺痨青楼东家怕染了青楼,哪里舍得将她抛弃在街头。 “玉竹,可是车外有人呼你?” 孙思邈虽然八十多岁,耳朵好着呢?就在和甄权交流的时候也能听见车外呼喊之声。 甄权仔细一听,不是那猴急的狄五郎又是谁人。瞄了一眼玉竹,见她也是急着望向车外。 “吁……”随着空空的一声呼声,牛车停下。 一个脑袋就伸了进来“玉竹你来了吗?” 甄权咳嗽两声,提醒他车里还有其他人。 “啊,五郎见过爷爷,见过孙老。” “哈哈哈,许久不见狄五郎还是如此性情,我等就下车步行吧。” 孙思邈笑着看了甄权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孙女婿找的有意思。 “玉竹,慢慢,我来扶你,嗷呜……玉竹,你……手里怎么有银针。” 狄知逊赶紧缩回已经握住甄玉竹的手,抱怨一句。 “针刺合谷,可降血之翻涌。”甄权呵呵一笑,解释道。 甄玉竹下得牛车,靠近狄知逊,小声道“五郎,爷爷、孙老都看着呢。” “明白,明白。”狄知逊连连点头。 甄权已见出了城门而来的寒云,指着他对孙思邈说道“那就是寒小友,云阳令寒云,寒云峰。” 孙思邈之所以同意一同前来,便是看了寒云那张治疗痨病初症的方子。 用药合理,分量适当,最关键并未使用珍稀药材,常年劳作之人也有力服用。 “晚辈寒云见过甄老、孙老。”看着两位白发白须、面如仙翁的名人,寒云赶紧上前施礼。 孙思邈可是被后世尊称药王的传奇人物,不说流传后世的医学名着《千金方》,单凭他高寿一百四十多岁,就让无数人唏嘘不已。 “寒小友,小小年纪,竟能出得如此方子,当真是功德无量,救了多少劳作百姓。应受老夫一拜。” 说完孙思邈恭敬向寒云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晚辈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故而看得远矣。说起诊病开方,悬壶济世,晚辈拍马都不及孙老项背,更别说百姓称你,扶危拯弱,应效如神。” 甄权一拍老友的肩膀,哈哈一笑“如何?我就说这小子说话好听吧。” 寒云一一介绍了跟随的几人后说道“请随晚辈进城。” 甄权和孙思邈倒是多看了韦弦几眼,心里都在想,这就是傅老头的高徒才女啊,果然一份清雅脱俗,天资聪慧的模样,看起来和寒云的关系不错。 至于一旁的阿依慕,西域人的面孔,却是自带王气,奇哉怪哉。顿时引起两人的好奇心。 一路行至县衙,两人也算开了眼界,从城门的红布开始,一路的街道头顶,横跨两侧,每隔十余丈挂有红布,上书言语闻所未闻。 “怕这便是云阳展销会吧。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两人眯着眼睛,捋着胡须,都活了八十多载,此等场景还是首见。 行得县衙大门,孙思邈停下脚步,他看见了什么,大唐太子李承乾,毕恭毕敬在县衙大门等候,边上还有一个老头,不是傅老头又是何人。 寒云知道孙思邈和李世民的渊源,准确说是孙思邈曾经救治了难产的长孙皇后,故而,李承乾一定会重礼以待。 但是他毕竟是太子,若是随着自己出城门迎接,有违礼制,这才让他在县衙等候。 “承乾见过孙真人。”李承乾见到孙思邈,快步上前,行了一礼。 “老朽一介草根游医,岂能受殿下之礼。” “孙真人受得,救母之恩,承乾不敢忘;活民之义,承乾不可轻。承乾此番乃是在云阳学习,唤我高明即可。” 孙思邈其实挺喜欢李承乾这孩子,懂礼节,重恩情,也不拿太子身份压人,可一想起他身居深宫,难晓民间疾苦,也是可惜。 引得甄权和孙思邈进来后,其余人等自然离开,身份不同。 这边韦弦领着甄玉竹、空空和兀兀去了后院,寒云等人则去了东院。 韦弦知道甄玉竹乃是狄孝绪未过门的妻子,而且善医也是新奇的很。 寒云万万想不到,他小小的云阳县,不但聚齐了贞观三老,甄权、孙思邈和傅奕;还聚齐了四名奇女子,才女、将女、医女还有一名西域女王。 一切安排就绪,县衙自然举办了接待宴席,只是这次分为了三处。 一般县衙人等还是在食堂,北院却是女子外加一个小孩专场,东院自然是太子、寒云和三老等人。 李承乾也是高兴,向寒云打趣道“我以为县衙的食堂吃食已是世间少有,没想到还留了一手。好吃,太好吃了。” 寒云心想“食堂伙食要是这般弄,且不说花费,就是人手和食材也没有这么多。” “这些食材便是明日展销会上要展出之物。这是番茄、南瓜、土豆……” 孙思邈也是天南地北见过的人,看着这些奇特可口的菜品也是惊讶万分,不禁问了一句“老夫一生游历,从未见过此等食物,云峰又是从何处而得。” 这一问早晚要来,寒云早已想好托辞,于是不慌不忙说道“我曾经在韦公的农作笔记中看到过。这些作物多出于更西方或者南方之地,故而让西域商队采购了种子和熟品。” 西域商队贩卖一些奇特的果蔬一事,这些人都是知道的,否则大唐就没有那么多东西以“胡”字打头了。 李君羡记下了,原来前些日子,那些装满货物的西域商队马车是运这些东西入了云阳粮仓啊。陛下一定想知道这些粮食作物的来源。 “这些作物可在我大唐繁育吗?”这句话是傅奕说问,毕竟三老中就他曾经在朝中,自然要向治国方向去思考。 “此番的种子正在云阳试播,栽培不成问题。我大唐气候胜于西域干燥之地,晚辈预感可能产量还要更高一些。” 寒云心想,你们怕不知道千年后的云阳可是一个大大的蔬菜基地。 至于那些提前来的县令,大家都是平级,寒云自然不便此时去接待,那是明日的事。 不过就今日之接待,已经让提前来的几个县的县令和商人感受到寒云的大手笔了。 一路的礼仪接待、县城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吃食,就连同来的马夫都有人负责安排接待。 关键全是免费,唯一可惜的就是少了娱乐之地。 还有那个“云阳供销”到底是何物,着实让人好奇! 第111章 开幕式一 一夜过去,各有各的想法,无疑目标都是一样的,看看明日云阳令到底搞什么花样。 日上杆头,随着熊二一阵的急奔报信,等待已久的雍州牧杨温和崔别驾的马车来了。 雍州治下二十二个县的县令全部提前到齐,或许只有傻子才会落后于顶头上司。 就连长安令和万年令也是一早赶到,生怕州牧脑袋一热一早出发,反而显得两人自大。 迎接州牧和别驾第一排自然是长安令、万年令和蓝田令,还有作为东道主的云阳令。 寒云终于可以穿着七品官服站在一群六品官服前。 随着熊大、熊二一声高呼“雍州牧、别驾到。” 马车停下,杨温和崔伦下车,众官齐齐见礼,周围还有寒云组织起来的百姓,也是按序排列,看起来极为壮观和热闹。 杨温很满意,这都是他治下的官员和百姓,这就是当官,当大官的感觉,今天心情特别舒畅。 眨眼一看,官员一侧站着一位翩翩小郎君,身穿公子服,一旁几名威武的壮汉拱卫。 杀气最重,眼含凌厉目光的不是飞骑司的统领李君羡又是何人? 再细看小郎君,卧槽,太子。 “这……”杨温额头冒出几滴冷汗。 单说见到太子,杨温并不胆怯,甚至都不用卑微。可,如今云阳摆出了迎接之礼,太子站于百姓队列迎接他,就有点越制了。 正待上前向李承乾行礼,却见李承乾向他拱了拱手,指了指自己的衣物,示意他不要声张。 老道的杨温瞬间明白,太子是私访,于是微微点头,表示见礼。 寒云靠近,手里却拿着两个木牌和两个折子“杨州牧,崔别驾,此乃展销会嘉宾腰牌和议程以及展销物品介绍。” 杨温这才注意到,众县令腰间都挂着一个小木牌和手中的一致。 “有意思。”杨温也就入乡随俗了,挂上嘉宾腰牌,跟随的崔别驾还能说啥,自然也挂上。 翻开折子一看,今日第一项是考察韦家田地、云阳官田还有部分乡村,而且折子里还非常详细画出了路线图,以及安排的时辰。 看的杨温在心中暗赞“云阳令真乃人才,在此当一个从七品下县令,当真屈才了。”顿时有了向陛下推荐的想法。就看今日他表现。 杨温看安排的路线,所看田地岂止万亩,也不怕寒云作假,于是说道“今日就由云阳令调度,我等服从安排。” 州牧都发话了,其他县令谁还会多嘴,特别是昨晚受到热情招待的县令,更是没有话说。 那些今日方到的县令听得此事后,后悔不已,早知道昨日便来了。 寒云见州牧发话了,他这个展会总指挥就该发挥作用了,于是举起右手一挥。 “嘘……”一声响箭升起。 李青云今日亲自带队,一身戎装黑甲青麾,听得响箭,一个翻身上马,下达军令 “立右威卫苍乌旗。” 哗啦一声,数十面苍乌旗立起来,迎风飘扬。 “苏烈。” “麾下在。” “令你领第一队为前锋,按路线行进,距后百丈,行速二十。” “麾下领命。” 苏烈转身上马,大喝一声“第一队上马,前锋前出,距后百丈,行速二十。” 苏烈带领五十骑,整队列于众人之前,领头一面李字旗,左右各三面右威卫苍乌旗。 “尉迟宝琳、程处默。”李青云又喊道。 “麾下在。”两人出列,位于李青云马前。 “令尉迟宝琳领第二队为左卫,距右车队十丈,行速二十。程处默领第三队为右卫,距左车队十丈,行速二十。若遇窄路,变为后队,跟随车队。” “麾下领命。”两人齐齐应答,翻身上马。 “秦怀玉。” “麾下到。” “令你领第四队为后卫,距前车队三十丈,行速二十。” “麾下领命。”秦怀玉翻身上马。 “左副尉。” “麾下在。今日由你执行军规,凡策马践踏庄家者,军杖二十;不遵号令,乱列者,军杖二十;弱我右威卫气势者,军杖二十。” “麾下领命。” “全员上马。”李青云单手一挥,哗啦哗啦,剩余兵卒,齐齐上马。 “右副尉。” “麾下在。” “发响箭,报右威卫整队完毕。” “麾下领命。” 随着又是一声响箭升起,一骑飞驰而来,下马抱拳“末将领右威卫云阳驻军宣节校尉之令,报,右威卫两百骑已整装待发。” “杨州牧,崔别驾,各位同僚,这就请上马车。” 一边各县令的马车早就在云阳差役的安排下排好了队列,随着第三支响箭升起,马车缓缓驾来,停成一排。每辆马车前,站一名云阳差役。 众县令一看,纷纷摇头,不是反对,而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种程序的衔接和安排,堪比国礼之要求。 见众人上得马车,又一只响箭升起,李青云策马走到前锋队领头,手一挥“出发。” 车队跟随缓缓启动,一排二十多辆马车在两百右威卫骑兵的护拥下,向韦家庄子前进。 寒云自然被杨温抓到了他车上,他还有很多疑问要问。 而李承乾在李君羡的护卫下跟着车队前进,这里面除了杨温和崔伦,都未见过李承乾和李君羡,也没太在意。 至于各县商人留在了县城内,上午的安排与他等无关,倒是被带去参观了新修建的云阳集市。 集市里热闹非凡,尤其米店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一群看上去就是穷人的百姓,拿着布袋、背篓、竹篮正在买米。 还有一些仆役丫鬟之类的人在采购其他物品。基本上各地有售的,集市都能看见。 开始这些商人尚以为是云阳令作秀,找人排队领粮食。看了好一阵,觉得不对啊,各个都是拿着铜钱在支付。 心中好奇,云阳的普通百姓都有这么多闲散铜钱了吗? 当然更好奇的是,这些商家都挂着云阳供销的牌子,还有衣物上也有云阳供销的袖标。 有商人在县城闲逛,毕竟展现会要等到这帮官员回来才能开始,走啊走,到了县衙大门。 嘶,这是什么?县衙大门的左侧有一个云阳结算行。 一时好奇,上前一问,原来可以在这里存放铜钱,兑换为票子,在云阳等额铜钱使用,走时再兑换为等额铜钱带走。 这群商人瞬间便反应过来,如此在云阳进行大宗交易岂不是简单了,不用带着一车的铜钱跑来跑去,还担心丢失。 再一问,云阳还有一个物运行,负责送货上门,押送铜钱,甚至可以上门运货。 嘶,这都是啥啊?一群商人眼睛一亮,云阳令做的一切,简直都在他们心坎上,如此商贸岂不是轻松又安全。 第112章 开幕式二 话分两处。 单说浩浩荡荡的车队到了韦家庄子,韦弦早已带着韦坚和庄中佃农在路口等待。 “停!”随着李青云的一声令下,右威卫前锋队停下。 “分!” 哗啦,前锋队五十骑分列在路口两侧。 “下马。” 全体兵卒下马,手牵马缰,站列等候后队的车队前来。 马队按照随行差役的指挥有序停好后,这些官员才依次下车。 韦弦领着韦坚上前,她此刻代表韦家庄,迎接雍州最高长官,雍州牧。小宝是因为有爵位在身,代表韦家庄的小主人前来接待。 毕竟杨温是国公,比他的五品县男要高得多。 “韦家长女韦弦,领弟县男韦坚,及一众韦家庄百姓迎接杨州牧、崔别驾、各位县令。” 说起来,韦坚这个爵位比在场的县令品级都高,于是在接受了见礼后,这些县令还得给韦坚见礼,其中就包括寒云。 小宝见寒云给他见礼,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对着他使劲眨,意思好像是,兄长为何给他见礼啊。 “哈哈哈,本官听说治下韦家出了一个云蒙才女,早就想认识,没想到却是如此年轻。” 杨温见客套话说完了,也该办今天的正事了。 之前见过玉米苗,算是稍微放心一点,今日来主要目的还是看玉米长势。 “请贾先生带路吧。”韦弦说道。 一行人在贾茂的带领下,进的庄子,转过一个路口,五千亩田地展现在眼前。 绿油油的一片,每根玉米苗看上去足尺高,每一片田地就有一名农夫在培土,浇水,补肥。 杨温大有兴趣,把官服的袖笼一扎,直接跳下田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下地搞过耕作之人。 在大唐,就连皇帝都要时不时下地去搞一下农耕,自然这些官员个个都要稍微知道一些才行。 凭他的眼光,他可以肯定,这些玉米苗就是从这片土地里面生长出来的,他见到的每一株下面的泥土都是一样的松紧。 “杨州牧,你要不要拔一株出来看看。”寒云看出杨温的用意,是怕他东拼西凑弄在土里忽悠他呢? “不用了,拔出来死掉可惜了,每一株都是农家的辛苦,都是粮食。” 能在三月中长势如此好的庄稼,杨温相信绝对不差,他很好奇成熟的粮食是什么样子的。 长安令和万年令似乎不服,两人相望一眼,各自从袖笼拿出一根尺子,也下地,量了一下,没有一株矮于手中的尺子。 三月十日株高一尺,实锤了。云阳令并未说大话。 寒云看着也好笑,早熟玉米,待收割时株高一人,岂不是要让他俩喷血。 “好好好!”杨温回到田坎上,看着一片一片的绿色,心中高兴,他记得寒云说过亩产两石有余,已经是粟米亩产的两倍了。 当然他肯定想不到会余那么多。 绕过五千亩田地,长安令和万年令,眼睛一亮,这片长势可就不怎么好了。 藏在五千亩田的后面,还隔离一定距离。 “云阳令,这片地的苗似乎有点不堪啊。呵呵。”长安令带着嘲笑的语气说道。 寒云早知有此一问,不以为然说道“这片啊,这片的确不一样。” 杨温皱起眉头,问道“有何不同?” 他心里想到,难不成长势好的就前面那一片,虽然也有五千亩,可远远不够。 “这片是育种田,产出的玉米可不能吃,那是种子。” “啊!”一群县令有点不明白,大唐的粟米、麦子都是自留种。 就是每季的收成留下种子来年播种。没想到还需要专门弄田地来育种。 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那些玉米不能买去自家的田地播种了。 “玉米有点不一样,要是自留种的话,产量就会越来越少。”寒云用的后世杂交早熟玉米,需要专门的育种。 其实寒云清楚,就算是自留种也远比粟米高,但是本着农业科技向更高更好方向发展,他还是不太想走这条简单的路。 “一亩需多少种子?”杨温又问道。 “一斤十二两。”寒云答曰。 杨温简单估了一下,如果这片田也是亩产两石的话,相当于一亩种子田可以供两百亩作物田。似乎还行。 只是以后要在雍州推广玉米,就需要在云阳县购买种子。 杨温似乎明白寒云把各地县令和商人弄到云阳来的目的之一了,种子的价格可不低。 随后一众官员又考察了官田,因为官田播种延后,的确出苗了,还到不了尺高,长势真得好。 关键杨温又看见和韦家庄子一样的情况,每一片田就有一名农夫在精耕细作。 按他估算,约十亩就有一人。如此密度使用人力?似乎有点问题。 一众人中,总有人的想法不同。 韦弦带着小宝跟随着队伍,她是亲眼目睹这些玉米播下,破土,仅仅半月就株高一尺。 她完全相信寒云口中的亩产十石,还有下半年三十石的土豆,四十石的红薯。 就是他来了后,云蒙初见,一切都变了,难道他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和小弟的。 不,他是上天派来拯救万众苦难。 李承乾远远跟在后面,他知道,一旦他加入那群官员中,杨温很难处。 “李将军,你懂农事吗?”此刻李承乾身边只有李君羡能和他对话,他问出一句。 “公子,我也是武夫之人,农事非所长,对庄稼不甚了解,但是我知道,看那些农夫的面容便知一二。” “嗯,丰年农夫笑,灾年农夫逃。李将军是这个意思吧。” 李承乾若有所思,似乎这个粮食问题,自隋末混乱开始,到如今都没有很好解决。 但凡有点天灾,农夫之家逃亡颇多。 “正是,我还知道一点,粮食丰收,军粮无忧。云阳令这是大功啊!” 李君羡一般不轻易给人下定断,但凡被他下了定断的,都被抄家灭门了。 可这次他却给了寒云一个正面的定断。 李承乾暗自下决心,一定要把寒云这些本事学到,治一县而知天下。 外围戒备的李青云却是心如滚水沸腾。 她不懂农事,但是看着一片一片的庄稼,农夫脸上的喜悦,一众官员的惊讶之色,也知道寒云这一手干得漂亮。 她当真想不通,明明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地主之子,哪里学得这些傲人的本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有一颗宽怀天下的心,且还能一步一步实现既定目标。 和他比起来,有些大儒空谈理想、治国之道,却落不到百姓头上。 在过去,李青云一直认为,古有木兰,今有平阳公主,女子领兵,杀敌报国并非奢望。 然而才刚开始便发现,此路非同寻常,不但要有过人的武技和兵法谋略,还要忍受异样的眼光和兵卒的不信任。 为什么李青云要以女儿之身行军武之事呢? 只因小时候听见父亲说过一句话,李家因兵而生,丢兵而亡。但是她的两个兄长,全无半点投笔从戎之意,或者说天赋。 由此在她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崇武的种子,就为了李家因兵而生。 直到看见寒云所做的一切,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把可能变成了一定,把一定变成了成功。 这一刻,李青云更加坚定自己的目标,不求封狼居胥,但求木兰重现。 第113章 开幕式三 雍州考察团第三站,规模化养猪和小农庭院种养。 按照安排的路线,车队浩浩荡荡去往了上河村,这里的规模猪场已经初具规模,负责人是朱戒的婆姨高兰。 各家都抽调了妇人、老人和孩童组成了上河村养猪集体社,目前把上河村的五十头母猪集中饲养,又从附近县份收购了一百五十头,凑齐了两百头存栏母猪量。 而由上河村的年轻男子组建的云阳物运行,在伍魁的带领下,南下剑南道购买西南驮马而去,已经离开有一阵子了。 公输恒的工房还在赶造统一的马车车身,一种轴宽符合大唐规制的货运马车,自带伸缩车棚。 一匹西南驮马加马车可以载重三百斤,日行百里。 一众官员看见那么多母猪集中一起饲养,而且猪圈修建成一排一排。贾茂介绍县公称之生产线饲养。 什么配种阶段、怀孕阶段、产仔阶段、保育阶段、生长育肥阶段。 什么限位饲养、小群饲养、高床产仔栏、高床一窝一栏、大圈群养;种猪限量饲喂,雨污分流、粪尿干稀分流…… 各个官员表情丰富,如同腾云驾雾,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最后一个数据他们听懂了,就这两百头母猪,一年可以提供四千头大肥猪。 有算学好的,估算了一下,四千头大肥猪就是两千贯的收入。顿时不淡定了。 这特么还是要撤县并泾阳的云阳县吗? 就算长安、万年、蓝田大唐前三县也没有那个村子能达到这么高的产出收入。 尤其是泾阳令的脸色那是一阵红一阵青,看看云阳在自己手里代管的半年,都做了什么事,人口越来越少,百姓越来越穷,粮食越来越少。 人家云阳令不过上任月余,整个县衙,县令加差役开始才九个人,如今搞得红红火火。 这些县令此刻无比后悔,非要来云阳检查春播干毛啊,不是来被打脸吗? 好在云阳令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讽刺的话,而且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次流露出欢迎各县派人前来考察学习的意愿。 于是这一刻,云阳令的地位陡然提升,俨然盖住了长安令和万年令。 猪场带来的震撼还没有恢复,换了村庄,又见各家各户把房屋四周的闲置土地都开垦出来。 有搭上棚架的,上面已经有作物攀爬,长势喜人。 有种在地上的,顺着地面都是藤蔓,还有常见的白菜等等,皆是家家都种。 动静大一点,惊起一阵鸡飞,介绍才知道,就养鸡还分了蛋鸡和肉鸡。 路过小溪池塘,又见一群一群鸭子戏水。 回程路上,聪明点的县令已经在盘算,是否派遣官员前来长期驻扎学习。 笨一点的县令也知道云阳令未来可期,交好肯定比交恶好。 心态不好的县令,长安令和万年令却在想着如何使绊子。 杨温自从看见太子和李君羡在此地后,却在一直考虑,回去如何向陛下奏报,是夸还是不夸。 所有人都一个大大的疑问,云阳令这些操作,到底从何而来的财力支持? 一行人考察完毕,已是午时,按照行程安排,应当是在云阳集市的主展区就餐。 众人很好奇,一百多人的餐,云阳令要如何安排。 车队又浩浩荡荡返回县城。 差役已经清空了集市的人,只留下所有的铺肆和摊位,摆满了粮食、民生用品,蔬菜、布匹等,一干人等已清空离场。 毕竟有大唐高级官员参加的堂会,不是一般百姓可以围观的。 李青云带着右威卫将集市围了起来,包括城头上都布置会了兵卒。 众官一下马车,立刻就来了十名妙龄女子,便是昨日和今日接待他等之人。 身上披着缝有云阳供销的红布尤其显眼。各个仪态端庄,举止大方,一县一队引导入场就坐。 主展区背靠城墙,挂着一幅大大的红布,上缝白字“云阳县第一届春季商贸展销会”。 此时,县令们大致明白为何有商人同行。 本来官员与商人共商事宜是忌讳,甚至很多官员不屑与商人共食,但是寒云把这件事和百姓生存、粮食生产捆绑在一起,搞得这帮县令没人敢吭声。 地方官考核第一是什么?人口和粮食,其他都靠后站。 主展区台上摆上四个案几和铺垫,案几上还有座牌,主位杨州牧,次位崔别驾,两侧各是长安令和万年令。 毕竟一个从二品,一个从三品,两个正五品上。 在主座和下座中间两侧,摆上了云阳供销、京兆韦家。 云阳供销总掌柜韦弦,后坐云阳四商。 京兆韦家来了两人韦安石和韦仁基。这种场合仍然不够韦康亲自出面,这便是世家的底气。 下位便是按照各县摆了二十二张案几,因为长安令和万年令坐台上,两县的第一排都空缺,其后才是各县的商人坐席。 最后一排是县衙的观摩团,三老加甄玉竹和阿依慕,按惯例两女戴上了帷幔。 寒云让阿依慕来的目的便是让她了解自己的实力和能力。 而李承乾则坐到了寒云的旁边。 总的来说,这种安排给足了台上四位的面子,太子都坐下位,这些县令谁敢乱说,看杨温的眼神,各个乖得像鹌鹑。 接下来就是韦弦的表演时刻。 韦弦上得台上,站立侧方,向在场各位一一致礼,这才徐徐道来 “适逢春末,贵人临云阳。韦氏云阳房长女韦弦,亦云阳供销总掌柜,今受云阳令所托,主持本次云阳县第一届春季商贸展销会。” “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达而在上者为官吏,生而在下者为农工商,人皆择其性之所近者而就之。均为大唐子民,皆为天子之臣。” “今,共聚一堂,言之,官明治则民活,民好活则产余,产盈余则商达,商通达则国富,国强富则千秋。” “云阳供销,以此为本。上承陛下恩典,教民于劳作;愿结四方之友,通达四海。” “午间宴席,仅以云阳特产以供饱腹。” 韦弦说完,拍了三个巴掌。 两侧妙龄女子鱼贯而出,一人托着一个托盘,上盛瓷杯,冒着热气。 行走席间,带起香气阵阵,人香或茶香。 “香茶一杯以敬贵客。请!”韦弦举起手中的茶杯。 来此的嘉宾除了杨温恐怕没人知道这是何茶,品上一口,顿时一片称呼声。 “这是茶?” “原来茶还能这样喝?” “这是怎么制作出来的呢?” 只有杨温微微一笑,这茶明显比寒云送他的差了许多。 寒云当然知道,故意的,今日接待用普通绿茶即可,那些高档茶专用于送礼。 比如最好的茶是留给长安城的那位。 此时的李世民正在和长孙皇后用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又想起茶叶的甘醇,用来去腻清胃最适宜。叫王德泡上两杯和长孙皇后分享。 寒云此刻极为震惊,韦弦这妮子短短一句话,就把千年后的经验总结出来,国、官、民、商的关系。 没想到啊,云蒙才女还是一个操控商业帝国的财女啊! 寒云突然意识到,身边认识的女子咋都这么强大呢? 若不是自己有穿越自带的神奇能力,怕被她们碾压的渣都不剩了,想起来都汗颜。 所谓当局者迷,在这些女子看来,恰好是因为寒云的存在才有她们展现的机会。 第114章 开幕式四 韦弦又说道“本茶可续杯,届时有人员为诸位嘉宾添水。” 韦弦又拍了三声巴掌。这次出来十名差役和十名接待员。差役端着托盘,上面放着碗筷盘子。 首先从主台开始,放下一碗玉米粥,一盘腊肉,一盘卤肉,一盘蒸南瓜,一盘白糖番茄,一个玉米窝窝头,一盘土豆泥,一份粉蒸肉,一盘时令蔬菜。 菜肴式样和品种可谓丰富之极。 幸好一张案几只坐一人,这些碗盘还能放下。 倒是寒云这桌坐着两个人,完全放不下,熊大一看还得了,赶紧去搬来一张放在县公身边。 “诸位嘉宾,动筷之前,请容四方讲解一番。” 韦弦端起菜肴一一介绍“此乃玉米粥……” 场下立刻一片哗然“这就是玉米?闻起来好香,颜色也好看,黄灿灿的。” “这是腊肉,乃猪肉所制,可保存年余。” “啊!肉食保存年余。岂不是可以运很远的地方去。” “这是……”等到韦弦介绍完,这帮人已经傻了,只知猪肉为何物。 以前都嫌弃的肉食,今日不但看上去肥肉如同金黄翡翠,晶莹剔透,那香味,让人直咽口水。 当然韦弦不会介绍这些作物的产量,按照寒云的说法,问就是两石有余。 杨温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玉米乃是可以替代粟米的主粮,就是不知道售价定多少,他预感应该高于精米。 他要是知道寒云打算以后用玉米喂猪的话,估计立马就要暴走,上去给他一脚,骂一句,败家子。 而在长安的李世民要是知道,他和皇后的午膳也就两个菜,一份羊肉,一份白菜,都连续吃了好几天了,不知道作何感想。 “诸位嘉宾,介绍完毕,请动筷。”随着韦弦这一声请,众人哪还顾忌什么形象,反正边上没有老百姓看着。 寒云没有忘记那些负责守卫的兵卒,仍旧安排送去了饭食,每人一碗玉米粥,两个窝窝头,一份腊肉和卤肉双拼,一份蒸南瓜。 李青云没想到寒云还能安排这么细,这些兵卒都考虑到,于是下令“第一、三队吃饭,第二、四队继续戒备,轮换吃饭。” 她让苏烈带人组织吃饭,自己坚持到下一轮。 站在城头上,她能看见下面众人,各个吃得忘乎所以,就连从二品的大官,也吃得连连点头,就差大呼“好吃。”。 这一天,在外人看来,也许最高光的当属韦弦,但是李青云明白,英雄乃是后面一言未发的寒云。 不禁心中又暗自抱怨一句“混蛋寒云。” 同样的四个字,时过境迁,似乎意义转变了。 有人举手,立即就有人提着水壶加水。当然主台的四位无需举手,一直有两位妙龄女子照顾着。 一顿海吃,一桌的菜,没有一人剩下,还有几商人竟然端着玉米粥的碗舔食。 这些商人脑子里除了好吃,跳动更多的便是商机,钱财。都在等着韦弦宣布合作方式。 未了,过后,差役和礼仪员送来了一块热乎乎的小毛巾,请大家擦拭。 杨温都不禁摇了摇头,云阳令讲究啊,他也看见好多人的嘴边都粘着油水和玉米粥,还有人偷偷用袖笼擦拭。 回想从城门迎接到现在,每一个环节都环环相扣,想你所想,想你未及之处。 不禁看了看身边的崔伦,想着这个位置是不是要动一下了。 若有寒云这样的雍州别驾,估计在家里睡觉都能被陛下封赏。 韦弦又出来了,面带微笑“俗话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一百九。” 本来应该是活到九十九,一想在座可有两位八十六岁的高寿,于是临场改为了一百九。 “诸位嘉宾,请起身活动筋骨,左侧是本次展销会的实物,后面是云阳集市,那里所摆设的物品便是云阳百姓所需之品,右侧有茅房。若是口渴了,桌上诸位的茶水仍旧保留着。” 这时候,寒云才起身,汇同韦弦陪着杨温和崔伦开始参观,至于其他的县令和商人,有礼仪员引领参观。 这里面有四人已经完全傻了,心中只有相同的一句话“祖宗显灵了,跟对了人。” 这四人便是云阳四商,当韦弦非常肯定告诉他们,云阳供销所有的大宗进出都由他四人操办的时候,就差点叫韦弦祖宗了。 寒云也是唏嘘,带着杨温这么大的官参观菜市场,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寒云感觉韦弦这妮子在不自觉靠近他,甚至感觉到她用手偷偷拉扯他的袖笼。 而这一切被城头巡逻的李青云看得一清二楚,或者说自她上了城头,眼睛就没离开过寒云。 李青云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着北方,那一片注定要血雨腥风的草原,或许才是她的归属。 清风拂面,一粒沙,惹得清泪两滴。 场下还有一人一直看着城头上的英姿,那一身的戎装,挺拔的身姿,无时无刻吸引着他。甚至都快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 当他看向那道死死盯着寒云的目光后,内心第一次出现了愤怒,脸上跳出怒色,不过一转眼又压制下去,恢复他温文尔雅的形态。 韦弦偷偷靠近寒云,耳边低语“四方今日可曾失态狂语。” “甚好!气盛言宜、未来可期。”寒云由衷赞叹一句。 “谢谢云峰!”韦弦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晓是舒缓紧张还是想好好嗅一嗅寒云的气息。 当日匐在他胸膛感受到的气息,让她无比安心。 一段中场休息,该看的看完了,该去茅厕的也去了。 寒云走到杨温面前低语了几句,杨温点了点头。 寒云知道这些都是各地的县令,不可能在云阳久留,而且杨温也不可能长留,是故决定宣布一些事,让这些官员先行返回,愿意留下的商人再继续谈合作事项。 杨温对此安排非常满意,而且他也需要回去给陛下一个答复。 他自然明白昨日陛下首次宣召他的意义,就是告诉他,云阳令陛下也在关注,他也要用点心。 都返回后,寒云站上了主台,按照惯例还是从大到小一一见礼。 随后大声说道“下官受杨州牧授意,宣布凡雍州各县,均可派遣官吏前来云阳县学习。但是,吃住自理,众所周知,云阳县乃是雍州最穷的县。” 本来前半段话挺大义,后面来了一句,众人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对啊,要是每个县来个三四个人,二十一个县就是几十号人,远超云阳县编制。要是还由云阳县包吃住就有点说不过去。 客栈左掌柜,突然一抖,灵光一闪,感觉到有什么好事会发生,一下喜上眉梢。 寒云向杨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温会意,起身前行几步 “今日得云阳令安排,雍州官吏观看新粮食作物,长势喜人,本官深感欣慰。然,诸位都是各地主官,不宜久留,前夕堂会议论已下定论,这就告辞返回。诸商可自行决定与云阳供销之合作,于国于民有益,本官定全力支持。” 见杨温说完,韦弦补充一句“云阳供销为诸位准备了礼物,请前往礼品领取处领取。” 此时,众人才发现,身后的一间铺肆打开,门口摆上一块木牌,上写,礼品领取处。 于是纷纷涌去,当然这些商人尚知礼数,让县令先行,反正都是人手一份。 片刻后,见一个个手提一个布袋,上面印有云阳供销四个字,袋子里装了一份玉米粉,一块腊肉。 寒云看着腊肉,心在滴血,出大本钱了,那些玉米粉他反而不在意。 第115章 招商大会 结果和寒云预想一致,并无商人提前离开,都等着接下来的合作谈判。 杨温带着官员离去,寒云既是东道主,也是在场最大的官,当仁不让,大呼而出“诸位请到县衙,本次云阳招商会在云阳县衙举行。” 寒云为什么非要去县衙召开?他要向这些商人传达一个信息,云阳供销乃是官营。 大唐虽然有“食禄之人不得夺下人之利”的规定,但是云阳供销可不是寒云私人所有,它代表了官方,是官办。 打出了官营的牌子,这些商人想在合作的时候耍手段,那就要掂量掂量,大唐的刀硬还是脖子硬。 这就是寒云的阳谋,我有赚钱的产品,你不得不和我合作,你想吃掉我,对不起,你牙口不够硬。 一众人来到云阳县衙,县衙的公堂已经布置出来,毕竟有上百人,整个县衙也就公堂适合。 公堂的后墙挂着红纸白字的几个大字云阳县招商大会。 主位是寒云、李承乾、韦弦和韦家。其余商人坐在了堂下。 每名商人拿到了一份招商手册,上面列举了云阳供应的产品目录,云阳采购的产品目录。 这一次,寒云再次放了大招,直接由后世设计印刷了招商画册,把高清产品图片印刷上去。 当这帮人拿到画册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这是请了多少名家来绘画。 有好奇的人用手轻轻擦拭画面,没有一点墨迹,可明明能闻到淡淡的油墨味道。 至于印刷画册铜版纸,这帮人就更没见过。 大概此时,也没有人把铜版纸和平时的画纸联系在一起,反正没有人能猜出画册是如何制作出来的。 寒云心里明白,只要这种铜版纸不能书写毛笔字,就不会刺激到那帮造纸的世家。 傅奕拿到画册,瞬间明白过来,昔日寒云丝毫不在意编订的书籍誊抄和纸张难度,原来在这里啊。 画册都能做得惟妙惟肖,图文并茂,那种纯文字的课本岂不是更简单。 而且这一次,寒云出手就是上百本,全是一模一样的画册。 傅奕反应过来,这小子手里还有更先进的印刷术,这是秘密不能乱说。 寒云没有说话,他知道,需要给这些人一点时间慢慢消化。他这本招商手册的条件有几点 一、每个县只能有一家成为县域总销,但是允许几家联合起来。长安城除外,长安城的总销是京兆韦家,长安的商家可以与韦家商谈分销。 二、每个县的产品都有定额,包括年销下额和供货上额。 三、全部按照年供货量一次性收取订货款,仅限铜钱。 四、若分配的县份没有当地商家合作,临县商家可以覆盖。 五、若云阳供销未能按约定供应,则全额退回收取的订货款。 六、………… 这些条件对于这些常年经商的精明之人来说,不可谓不苛刻。 这些人都在心中盘算,任何一家都拿不出这么多铜钱,但是五家联合就不在话下。 另外铜钱放在家里又不会生仔,放云阳县衙,还安全方便。 在古代与千年后完全相反的储蓄思维下,这帮人有点心动了,关键是那些粮食当真是好。 看看给出的利润保证,无论价格如何跳动,玉米的差额不低于斗五文,还有其他比如南瓜、番茄、腊肉等等,利润可观,市面独售。 下半年还有土豆、红薯、米线供应。 这不比以往的粟米、精米和麦子好。 精米和麦子还要远途运回来,不说货物路途的折损,就运输回来的花费都不低。 而云阳供销负责送货上门,收费还不贵。 寒云见差不多了,开口说道“诸位都看清本次招商合作的条件和内容了,今日也尝试了这些食物的味道,如果有不愿意合作的,现在可以告辞了。” 此话一出,堂下的商人你看我,我看你,无一人离席。 这等送上门的财富,不要的才是傻子。 寒云心里清楚,在大唐这个典型的卖方市场里,谁有产品谁就有发言权。 “既然诸位都愿意和云阳供销合作,接下来就各自分组。长安、万年两县找韦家商议具体细节;其余的分别由云阳供销总掌柜韦弦、掌柜赵守全、孙守财、钱万贯、李贵负责;有兴趣了解云阳结算行的,请找狄县丞。” “上茶。”随着寒云的一声,差役端来了茶水,还是那种味道。 有商人呼出“县公,韦掌柜,此等茶叶为何不在供应目录上。” 寒云一看,堂下众人似乎都在等待这个答案 “此品生产需要时间,明年应该会向诸位诸县供应。另外明年还有更多的新产品供应,不光是食物,还有其他民生用品。” “本县再次重申,要获得这些产品,必须是区域总销,而获得总销的条件很简单,一年的订货钱,完成总销额。” 寒云的计划是,今年站稳脚跟,解决吃饱后,明年就要考虑一些日用品,比如香皂、花露水、甚至是纸张。 寒云手一挥来了两人拿上了香皂、花露水、肥皂样品。全都做成了试用品小样。 “这些产品,云阳供销正在试制,因为难度极高,大量供应需到明年。本县非常期待,年底的招商大会,再与诸位共议。” 这些东西,韦弦并不知道寒云哪里来的,看那么小一块,想着是不是他之前试制的小部分。 这帮人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真在推敲细节,反正各个拖到了晚餐时间。都在想着午间的美食。 寒云又不是小气的人,此番获得铜钱将会是天文数字,又何必吝啬这点菜肴。 在一顿饱腹后,寒云宣布本日的招商大会结束,下榻之处已由云阳供销安排好,明日商议具体的铜钱交接时间和手续。 送走商人,一众人去往了公事房。 狄知逊、李承乾、韦弦、孙守财,四人正在汇总本次招商成果。 经过李承乾和韦弦的教学,狄知逊和孙有财也学会了新算法,汇总速度快了不少。 寒云则在一旁一本一本翻阅总销契约。 除去长安、万年和云阳外,一共十九本。 三老无事,干脆也来公事房看热闹,随后阿依慕和甄玉竹也来了。 兀兀因为还在恢复中,寒云并没有安排她去做服侍的事,空空和何花在一边服侍。 大家都想见证历史性的一刻。 这次不光统计各地预交的订货财,还有今年要供应的产品明细,以及相应的物流马车的调度安排。 想到马车,寒云在盘算伍魁一行人不知道顺利不。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君羡立刻警惕起来,脚步声雄厚,步幅频率相等,不是普通之人,倒像是受过军武训练之人。 他微微挪动了一下身躯,让自己位于房门和李承乾之间,警惕看着门外。 哐当,房门打开,来人显然不知道房内如此热闹,顿时站在原地,目光扫视房内,看见了寒云,正欲开口称呼。 忽闻一声大呼“阿魁。” 来人正是带队前往剑南道购买西南驮马的伍魁。 听有人叫他的小名,寻找声音而去“你……五娘子?真是你啊!” 李君羡脸一黑,这下完球了,别名被这家伙曝光了。【史书记载李君羡,字尊礼,别名五娘子。】 “阿魁,隋宫陷落,我还以为你玩完了。”李君羡大步上前,赶紧靠近他的耳边低语 “你再叫五娘子,我就把你偷看杨寡妇的事传出去。我给你说,杨寡妇至今都还想着你呢?” “哎呀,你看我,应该叫尊礼嘛。”伍魁给了李君羡一个熊抱,两人相互拍着肩膀,完全忘记了在场的其他人。 寒云一愣,卧槽,看史书以为李君羡的别名五娘子是野史戏说,没想到是真的啊。 有机会要问问伍魁,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怎么会有如此一个别名。 第116章 气晕了 见到村里儿时的伙伴,伍魁大喜,可也没忘记身上的任务“稍后再叙旧,待我给县公报事。” “你也在云阳令手下办差?”李君羡有点惊讶。 寒云走了上来,他一看伍魁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估计办妥了,只是不晓他为何返程如此快。 “伍魁有两个身份,一是上河村的村正,二是云阳供销物运行的掌柜。” “行啊!跟着云阳令干,前途无量。哈哈哈。”李君羡也算看明白了,但凡和寒云沾边的人,未来都可期。 伍魁见县公前来,也不再与李君羡闲聊,他还不知道李君羡现在是啥官职,只知道当初他投奔了太上皇,后在秦王殿下当差。 他恐怕不知道,此时的李君羡的官职品级比县公高了不知多少。 “县公,属下不负所托,此番带回驮马五十匹。共花钱一百五十贯。后续县公还需要的,只需传信过去,马场会送马前来。”伍魁将此次差事的成果禀报。 “不错,不错,三千文一匹驮马,你是怎么谈下价格的?” 寒云有点好奇,此刻西南马的价格应该是产地三千八百文以上,长安一带四千五百文以上。 “说起来就要感谢苏郎君了?哦,苏郎君,名玉,乃剑南道眉州人氏。苏家在剑南道主要经营粮食和茶叶,在剑南道都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寒云一听,心里盘算,唐初眉州苏家,大户人家,难道是那个苏家,卧槽,又捡到宝了。正愁茶叶怎么弄,这不就送上门了吗? 另外寒云还知道一件事,三国后,剑南道(今四川)的人口每年增幅达百分之十,一直到南宋末元人入侵,当时的四川人口都超过现在整个大唐的人口。 而且成都平原又是一个优越的粮仓,沿水路可直达江南,北上翻过秦岭便是长安。 “剑南道,剑南道,好地方啊。”寒云忽然看向狄知逊,脸露微笑。 历史上狄知逊不就在剑南道任过官,最后还做到了刺史,死后被封为邛州(今四川邛崃)刺史。 “对了,苏郎君此番也跟着马队来了云阳,属下安排在客栈。路上听他的意思是说,货物翻越秦岭花费太大,此来是想在长安附近寻寻有没有适合种植茶树的地方。” “好!太好了。”寒云一拍大腿,吓了众人一跳。 寒云当然知道云蒙山的地势、气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茶园。 想着这里的事还未完成,于是安排陈文信前去接洽,待招商事宜处理完便去找苏玉。 这边李君羡唤来四名护卫守着公事房,自己拉着伍魁去了隔壁的公房叙旧。 韦弦第一个算出手中的数据,接着是李承乾,过了一炷香,狄知逊和孙有财也算出。 韦弦计算出的订货总款是十四万六千二百五十贯。 李承乾计算出的玉米总量是二十五万石,每石发价三百一十五文,合钱七万八千七百五十贯。 订购土豆和红薯的总量是五十万石,每石发价七十文,合钱三万五千贯。 狄知逊计算出的腊肉总量五万斤,每斤发价五十文,合钱两千五百贯。 孙有财计算出的蔬菜总量是十万石,每石发价三百文,合钱三万贯。 寒云心算了一下,全县五万亩上半年收获的玉米为五十万石,下半年土豆和红薯可收获一百五十万石,两千头肥猪产肉十五万斤,蔬菜发展到一万亩的话,可以提供三十万石以上的蔬菜。 其他人对十四万贯这个数字没有太多具体的感受,只是觉得是个无法想象的数字。 李承乾大致知道,武德九年,全年国库收到的铜钱也才八十万贯,其他便是粮食和绢帛。 折算为铜钱武德九年全年的国库收入大约在三百万贯。 “四方,可以给安石说一下,另外给他加土豆和红薯五十万石,五万斤腊肉,十万石蔬菜,分销给长安和万年两县。” 年中,云阳要存玉米二十万石,腊肉一万斤,到年底再增存土豆红薯五十万石,腊肉两万斤。 除了韦弦没有人知道,寒云存这么多粮食是为何。 这里面有人突然发现问题,李承乾和狄知逊相互看了一眼,正欲提问,寒云立即打断。 “粮食的产量请务必保密,至少在收获前保密。云阳的粮食产量都是两石有余,” 寒云明白他们知道什么了,按照二石计算,凭全县五万亩的田地,产不出这么多粮食。 众人此刻有点不敢相信,寒云口中的余,怕不是一个小数字。 寒云有一点没有说,不算新增给韦家的产品,凭此收入,云阳供销一年的毛差可超十万贯。 利二商税,一年云阳可以向国库缴税两万贯,另外留下五万贯的纯利。 其中三万贯,寒云已经排出了预算 一、修路修桥。 二、扩建县学堂。 三、重建韦家庄园。 四、修建商贸批发集市。 五,改造县城和空闲房宅。 六、乡村合并,集中乡村人口,以千人为标准,把全县的乡村从五十个合并为十五个。 只有将乡村人口集中,才能在乡村出现集镇,商业的触角才能进入到乡村。 寒云计划的本年度县衙度支为一万贯。 包括教育免费、医疗免费、粮库改建、县衙官吏差役的月钱、云阳供销管理成本,福利院的建设等等。 目前在云阳供销登记雇工的人数已经达到六千人,相当于全县人口的三成三,这些人一年的月钱总额为一万贯左右。 寒云准备今年把人数提升到一万人,占总人口的五成五,几乎包括了云阳八成的劳动力。 一切想通后,寒云才发现一群人都看着他。 他没想到心算这些数据花了整整一炷香,而这一炷香,他就像一个入定的高僧,两耳不闻身外事。 “你们这是?”寒云问道。 韦弦反应过来,答曰“云峰还问我们,你不是神往有一炷香了吗?我们都不敢打断你,就听你口中念念有词,什么三万贯,什么改造县城,乡村合并。” “这样啊,初算了一下今日的收获,盘算了一下今年云阳各方的度支。”寒云顺口说了一句。 狄知逊有兴趣了,作为县令最敏感的就是度支,赶紧问了一句“云峰,估算今年云阳度支多少?” “基础建设支出三万贯,其他度支一万贯,不知道够不够用,不够的话还能再加一万贯。” “啊!”狄知逊高呼一声,气血上涌,一口气没接上,扑通晕过去。 “五郎。”甄玉竹一见狄知逊居然晕过去,呼喊一声,拔出银针,两步上前,对着人中和虎口扎上一针。 “哎呀!”狄知逊缓过气来,两眼无神,太特么气人了。 “这……狄兄,你这个反应是不是有点假。”寒云不知道何故这么刺激狄知逊。 李承乾明白,他在户部比赛的时候计算过蓝田县的去年度支,于是说道 “云峰不知,蓝田县去年一年的度支是七十八万钱,也就是七百八十贯,你这开口就是三万贯基础建设,一万其他度支,他怎不激动。” 寒云心里纳闷一万贯多吗?相当于千年后的四千万元,但是包括了免费医疗,免费上学,福利、抚恤,驻军支出,还有云阳供销的管理支出。 第117章 大唐危机 客栈。 韦安石和韦仁基送走了长安和万年两县的商人,这些都是开铺肆的分销商人,反而没有五姓之家的人。 这边韦弦派来的人送来了增加韦家土豆和红薯五十万石,五万斤腊肉,十万石蔬菜供货的信息。 韦仁基只是简单估算了一下,便知道这一笔买卖的总利有多高,关键这些买卖不是一次性,而是每年都有。 他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只对数字感兴趣,其他的不是他考虑的范围。 “安石,这一笔买卖可是做对了。不但给韦家带来了巨大的利润,还能控制长安和万年的分销商人,可谓一举两得。” 韦仁基还在拨弄着他的算筹。 然而韦安石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寒云抛出的重利就是一个阳谋。 知道韦家和五姓世家的矛盾,推着韦家冲在前面。 想通这一点,韦安石突然问道“二叔,你说韦家有无可能复制云阳供销的模式?” “你想跳过云阳供销?”韦仁基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说道 “就凭他官营的身份,韦家就不行。况且还有那么多新奇的作物,别说韦家了,大唐哪一个世家手里有?” “所以我才说韦家应该拿到这些。而关键人物其实就一个,云阳令。” 韦仁基还是反对了韦安石的想法,他想不出任何理由,寒云会听从于韦家的指示。 就算他和韦弦成亲,也是韦弦嫁入寒家。 除非……就那么一瞬间,韦仁基感到阵阵害怕,眼前之人当真是温文尔雅的侄子,韦家培养的未来掌舵人吗? 韦仁基离开后,韦安石却在房间里盘算着这件事,他手中有一张牌可以用,但是作用不大,充其量可以搅乱局面。 第二张牌便是长安县的崔家和万年县的卢家,以及雍州别驾崔伦,或者更高的一级。 第三张牌便是五姓世家,以及他们在朝中的势力。 虽说当今天子内阁之中并无五姓世家的人,但是御史台的五姓官员颇多。 御史台是做什么的?专门调查百官、弹劾百官。 一旦证据确凿,可以奏请陛下启动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的三司会审。 让韦安石最生气的是城墙上的目光。 “我韦安石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族长之位我要,中意的女子我亦要。若是我得不到,必毁之。” 而这两样都和寒云有关。 寒云万万没想到,五姓世家还没注意他,却是身边的合作伙伴开始算计他。 ……………… 在远离寒云二十多里的地方,大唐皇帝也在被人算计。 今日颉利可汗的使者来了,带来了颉利可汗的书信。 内容两点 一、要求大唐履行去年的渭水盟约,如期提供酒、盐、铁、粮食、布匹、药材。 二、要求大唐送出公主和亲。 颉利可汗也遵守盟约,为大唐送来牛、羊和一千人口。 “啪”一声,李世民把书信狠狠扔在地上,一把推开书案上的砚台,浓墨撒了一地,最后拔出宝剑,想了一阵又宝剑入鞘,对着门口喊了一声“王德。” “陛下,臣在。”王德赶紧进来,低着头,他很久未见陛下发如此大的火。 “宣,杜如晦、长孙无忌、房玄龄、李靖觐见。” 四个人,有贴心伙伴长孙无忌,有房谋杜断,有用兵如神的李靖。 对付突厥,需谋略和兵锋同动方可。 一炷香后,四人急匆匆从皇城公房赶来,路上王德就叮嘱了,今日陛下心情不好,小心应着。 李靖只是瞄了一眼其他三人,八九不离十就猜到和今日到来的突厥使者有关。 四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一进门看着陛下的架势,还是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李靖未见过,其他三人可见过,玄武门之变前的那晚,陛下便是如此,拿着宝剑,目光凌厉,神态严峻。 四人见礼后,李世民简单说了一句后把突厥来信说了一遍。 “朕想听听你四人意见。” 李靖心里明亮,今日之事,陛下招他而来,绝不是让他说刑部的事,那就是兵事。 谋划未定之前,不谈兵事,故而,李靖闭口不言,先听听这三位和陛下的意见。 自萧瑀被罢官后,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便检校尚书左仆射,只是因为长孙皇后的反对,李世民暂时没有给他正式升官。 房玄龄领着中书令的官职,杜如晦任兵部尚书。 长孙无忌想了想说道“陛下,大唐万事初定,兵锋初练,粮不足饱民,钱不足备军,官不足编额,就算长安城的十二卫也是有编未满。臣以为,不宜动兵,需修养民生,再图未来。” 长孙无忌统领着六部,大唐的底子他清楚的很。 知道国库无钱、兵甲不足,战马缺乏,兵卒又返回家乡,实在是拿不出东西和突厥硬拼。 至少不能主动出击,一旦失去了城池的保护,后果不堪设想。 房玄龄也说道“陛下,臣认为颉利看似强大,对外号称控弦百万,然多为牧民,军备不堪。” “其内部矛盾不断,草原各部并不归心,再加与铁勒各部、统叶护(西突厥可汗)的矛盾,怕是无力敢大规模对大唐用兵。” 杜如晦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陛下,臣接边疆守军有报,去年冬,突厥草原遇大雪,死伤牛羊无数。这些手段,不过是颉利派兵抢掠边境的借口。臣赞同玄龄的意见,不会引发双方的大规模用兵。” “臣认为,仍按前昔定下的策略,突厥不归还我中国人口,我方亦无需送去岁品。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有益。 ” 现在情况分析透彻,问题在于,如何对付突厥的抢掠,总不能让边境城池全部四门紧闭。 李世民将目光看向李靖,说到用兵还得看他。 “臣只有一个意见,对付突厥唯有用兵。不过,臣认为目前还不到决战之时。对付突厥的袭扰战术,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军也派出小股骑兵,截杀突厥的袭扰军队。” “药师,细说。”李世民对李靖这个建议顿感兴趣,小规模用兵,一来后勤和军费压力小,二来可以多线出击,三来调度灵活。 “臣借陛下房中舆图一用。”李靖答曰。 “药师随意。” 李靖起身走到房中挂着大唐北方防线的舆图前,指着幽州、云州、朔州一线,这是大唐的东北防线,说道 “此处,人口稀少,且河流支流颇多,天气严寒,不利突厥人突袭,此处只需警戒防守即可。” 又指着延州、庆州、汾州一线说道“此处乃我关中北方门户,突厥知我重兵防范,也不是他们袭扰的最佳目标。” 最后指着西方的凉州、灵州说道“此处乃西域商队东进必经之地。有贺兰山阻隔灵州与凉州的联系,有梁师都阻断延州和朔州的军队南下包围,进退方便。臣认为,此处才是突厥袭扰的主要目标。” “药师如何用兵?”李世民又问道。 “需精骑三千,分为十部,每部三百骑。以三部沿贺兰山突入突厥腹地,谓前锋;三部自凉州而出,谓左卫;三部自灵州而出,谓右卫;三军互为犄角。留一部为后卫,起支援、联系之用。” 李靖说完在舆图上指出三支军队的运动路线和大致方位。 “若突厥人少,则前锋封其归路,左右卫合而围之;若突厥人多,则前锋袭扰其后部,左右卫层层狙击,疲其力,前锋切断后路,凉州和灵州正兵出,击之。” “如此,突厥人必不敢四处分兵,以凉州和灵州两州边卫,有力一战。可保我边境子民不受突厥袭扰。” 李靖一通布防和用兵,不光李世民听得连连点头,连边上坐着的三人也听得明明白白。 “药师看这三千精骑该从何出?” “臣认为,京城十二卫中,抽十卫,各出兵三百,一来可抽出精兵,二来为每卫练出对付突厥人的老兵。” “药师认为谁人可担领兵之责?”李世民问道。 “臣认为并州都督李积可担此任。”李靖立刻就想到一个人。 【李积,原名徐世绩,字懋功。唐初名将,与李靖并称。】 第118章 都在算计 长孙无忌突然说道“臣还有一谋。” “哦。无忌讲来。” “可向颉利回复,派出使臣去往突厥王庭协商具体事项。” “一来拖延时间,便于我军准备和调度;二来可自凉州而出,便于沿途侦勘突厥之准备,为后续三千精骑提供情报信息;三来大张旗鼓顺道出使西突厥统叶护可汗,表达大唐结盟之意。” 如晦禁不住大呼而出,这一招实在是妙 “臣认为还有四。挑起东西突厥的猜忌。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李世民听懂了,意思就是颉利发觉统叶护要与大唐结盟的话,必起兵伐之。 不但可以减轻北方压力,还能让其两败俱伤,大唐坐收渔翁之利。 “正使可任鸿胪寺卿唐俭,只是这副使人选……”李世民也有点头痛。 这个副使比正使还重要。 正使代表大唐形象,而副使则要熟悉突厥,从事具体事务安排、刺探突厥军情、描绘舆图、修正舆图等等。 几人一时也未想到合适人选。 “今日便如此,容朕想一想。” 几人刚离开,王德进来,呈上了李君羡送来的云阳密函。 密函内容三点核心 一是云阳播种的新粮食作物属实,二月播下的种子长势喜人,且已完成了韦家的五千亩和官田一万五千亩播种,其他农田的播种亦接近尾声。 还提到搞出的上河村规模化养猪,可以年产大肥猪两千头;以及利用农夫家宅周围的闲地搞出了绿菜地数千亩,饲养了大量的鸡鸭。 二是提到这些新粮食作物以及绿菜乃是寒云从西边诸国所购,由波斯商人阿拉丁的商队自西带来。 三是提到寒云身边突然多了一个西域女子阿依慕,精通西域及草原各部语言和熟悉地理。 最后写到太子一直全程参与并主持了大量的事务,得到寒云的赞许。 看到阿依慕,李世民眼睛一亮,精通西域及草原各部语言和熟悉地理,不正是副使的最佳人选。 当然,阿依慕不能担任大唐使官,可,寒云可以,让他带上阿依慕即可。 随同而来的还有一本云阳招商手册。 李世民好奇,翻着手册。 图文并茂的手册,看得他惊讶不已,若是天下之书均如此,岂不是大善之举。 不过,时下此事并非关键,关键是解决北方突厥的侵扰。 李世民走到舆图前,看着凉州的位置,终于下了决定,凉州此地应该动一动了。 再向西边看去,那一片本是汉土,前隋之地,无奈唐初突厥势大,却被突厥控制。 想到这里,李世民下了三道皇帝令 第一道给鸿胪寺,任寺卿唐俭为使团正使。 第二道给吏部,按诸州中县,云阳令寒云从七品下县令升正七品上县令,任使团副使。 第三道给兵部和右威卫大将军府,正八品上宣节校尉李青云,升正七品下右威卫右中候,领麾下三百骑护送使团。 出使时间选为三月十五日,也就是五天后出发。 时间上正好在颉利收到大唐回复的时间,不管他做如何反应,大唐的使团已经出发,他至少要等到使团的事完成才有理由发兵。 李世民留了一个心眼,留着看寒云的表现,一品一品慢慢升官。 “朕的官品多,就是不知道你给朕的惊喜有没有这么多。” 寒云万万没想到,大唐皇帝也在算计他。 …………… 同时,还有一人也提到了寒云,他便是身在凉州都督府的长乐王李幼良。 李幼良,唐朝宗室,李渊的六叔李祎的儿子。 李幼良对面站着王府管家记佩。 “主家,至今仍然没有查到长安如意赌坊人员尽失一事。不过找到几个赌坊的护卫。今已带来。” 李幼良脸上的老肉抖动了一下,几日前传来长安如意赌坊的人从管事到小厮一夜之间全数不见,让他着实担心了好一阵子。 在长安能做到这一点的势力不少,皇帝可以,五姓世家可以、雍州府可以,甚至任意一个国公都可以。 问题是目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李幼良仍旧没有想到李世民会对他下手。 他和太上皇乃是堂兄弟。 李世民玄武门杀了李家大郎和五郎,那是为了皇位迫不得已,就此事和太上皇的关系已经决裂,决不可能再向皇室血亲动手。 如果他李世民真敢杀兄囚父,太上皇就不可能安然在太极宫风流。 “带上来。”李幼良淡淡说道。 根据管家的说辞,此几人乃是事发前在家里养伤才逃脱。 “赵熊见过郡王。” “我看你浑身完好的很,为何谎称养伤?” 李幼良此人性情凶暴,性格不定,下人皆怕。 赵熊伸出双手,双手手腕明显有一道刀伤,切断了手筋,做一些常规的手掌动作可以,拿刀却是不行。 李幼良也是武将,一看便明白,这是废了练武的能力,更像是绿林中的手段。 “知道何人所为?” 赵熊便把当日长安东市发生的事讲述了一遍。 管家记佩解释道“后查,那日身穿七品官服,自称本县的年轻人乃雍州云阳令,名叫寒云。也没有什么背景,传是被吏部推出去云阳背责。” “其余两人身穿六品官服,那日并未说话,又看不清容貌,故而暂未查到是何人。至于突然出来的蒙面人,也无头绪。” 李幼良回想了一下,朝中寒姓为官者极少,也不是什么世家的姓,也无和自己有什么冲突。 难道这事是这个叫寒云所为? “派人去云阳县,看着这个叫寒云的,查出他身后之人。” 李幼良在那么一瞬间,想到了皇位上那张年轻的面孔,用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办机密之事,正是皇帝的习惯。 见赵熊离开后,李幼良将记佩带到了密室中。 记佩明面上是郡王府的管家,暗地里却是他的首席幕僚,当然他还有一个更加神秘的身份,连李幼良都不知道。 “北方又来信了,要求再送一些粮食和钱财。”李幼良拿着一份密信说道。 “还是老办法,将粮食分发在边境周边村子,然后让他们去抢掠。主家再派兵做一个样子就行。” “嗯,此法的确不错,一来本王有了名声,二来神不知鬼不觉把粮食送出去。再用钱财换回掳走的人口便行。” “可是,多了如此操作,长安那边会不会怀疑?毕竟都督府不都是本王的人。” “去年冬,北方严寒,南下掠夺自古如此,不光凉州,幽州那边不也有吗?倒是凉州没来掠夺反而奇怪。”记佩解释一句。 “送去北方那批死士训练如何了?”李幼良问道。 “已成,留于北方,听从主家调度。” 历史上说李幼良养兵谋反有点冤枉他了,他豢养死士,暗通突厥,无非想控制东西商路,在这些人身上搜刮财富。 另外就是与突厥搞一些大唐违禁品的交易,搞到钱财。 串通突厥时不时打一下凉州,也是为了巩固他凉州都督的地位。 ………… 寒云又未料到,凉州的长乐王李幼良开始算计他了。 就这么一天,寒云被三个不同的人算计,而他还沉陷于招商大会成功的喜悦中,一项一项推进建设大唐第一县的计划。 第119章 医学新起点 【本章作者有话说看新角色配图】 两日的云阳招商会总算完毕,各县商人面带喜色离去,都在盘算着早些把铜钱运来。 按照云阳供销的答复,下月起可以少批量供应绿菜和腊肉。 而就在这一天,寒云同时接到了李世民的皇帝令和吏部公文。 “我这是升职了吗?一个月之间升了三级。虽然连升三级,还是小县令。” 寒云一手拿吏部文书,一手拿任使团副使的皇帝令。 想起李世民还真有意思,升职也不给他雍州属县正六品上,搞个不高不低的正七品上的外州中县县令品级。 李世民,你有点变异哦。 不过,这个使团副使是什么意思? 贞观初唐俭的确出使过突厥,目的也是挑起东西突厥的矛盾,结果颉利还真和西突厥打了两年的仗,没占到便宜。 带兵的突利可汗打了败仗被颉利狠狠处罚一顿,造成两人隔阂,也为今后突利的投降埋下了隐患。 寒云对这个副使一点兴趣没有。 虽说云阳的各种措施已经上了轨道,没有他的亲自指导,也不会走偏,但他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 按照皇帝令的要求,他明日会同李青云带领的三百骑去鸿胪寺报到,后日出发。 于是找来众人将事情安排了一番。 狄知逊坐镇县衙,韦弦把控云阳供销,李德謇、贾茂、李春、公输恒掌握技术,熊大、伍战维护全县治安,伍魁调度物运,一切井井有条。 知道是陛下的旨意,众人无话可说,只是李承乾坚持要学满一个月,他可不想早早回宫,李君羡也就留下。 这一晚,寒云觉得还有一些放不下的事,来到东院,甄权、甄玉竹和孙思邈还住在这里。 寒云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未和两老敲定。 拿出三本书,封面繁体字《外伤急救基本技术》、《医用酒精生产技术》、《中成药制剂工艺技术》。 三本书后世已经根据大唐的情况进行了简化和字词的转化。 “甄老、孙老,其中一本是针对外伤治疗的医书,一本是伤口消毒酒精的酿造,还有一本是将常用的药品制剂化,便于服用和携带。” 两人一人拿起一本,对于寒云能拿出图文并茂的书册,已不感惊奇,想通了无非就是一种更好的印刷技术。 就如同大唐现在盛行的雕版印刷在出现前,还不是靠人力誊抄书册。 又或许两人本就是医者,更容易接受和尝试新奇的事物。 “酒精的作用是消除伤口的毒素,防止溃烂和感染,从而提高伤者的存活率。”孙思邈读到这段,若有所思想了想,点了点头。 “看酿造工艺,很像酿酒。原料……嗯,红薯粉,这就是小友口中的红薯吗?”孙思邈问了一句。 寒云点了点头,酿造酒精主要的原料就是红薯、鲜酒糟和谷糠,现在来看都不是难事。 看到《中成药制剂工艺技术》,孙思邈一愣,他不是不能理解根据方子把药材混合成药丸或者制剂,而是里面有很多步骤也是第一次看见。 “原来是这样啊?”孙思邈想起了炼丹。 炼丹严格说就是一种药材的制剂化,只是其中有些原理和步骤错误,弄出来大多无效或者根本就是毒药。 最后寒云又拿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套伤口缝合工具。 这个无需寒云解释,在书册中有图示,他只是拿出了一套实物而已。 寒云相信在这种图文并茂的简化版现代医书下,两位能很快掌握。 如果说两老都不能看懂理解的话,大唐估计就没有人能掌握了。 “还有一物,晚辈相信二老一定知道,麻沸散。只有重新配出麻沸散,才能对大伤口进行缝口,甚至于手术治疗,否则,仅凭伤口的疼痛,人就受不了。” 两老一听,发出爽朗的笑声,相互看了一眼,甄权这才说道 “这次孙老头回长安就是寻得了麻沸散的配方,且在医馆已经测试有效。孙老头还调整了入药,可以用涂抹的方式对身体的局部使用。” “太好了!这可是我华夏医学的一大进步。自此后,完全可以向外科手术治疗发展。” 寒云虽然可以弄到小剂量麻醉剂,但是对于整个大唐的医学来说,只算杯水车薪。 没有麻醉剂,就无手术治疗的可能。虽然达不到千年后那种精准的麻醉,但是已经是划时代的进步。 寒云想起前些日子对甄权提到的事,问了一句“二老对晚辈的提议是否同意?” 二老捋了捋胡须,面带微笑,说道“这等奇书,寒小友尚无私藏之心,我两人岂能不懂你的大义之举,自然同意。” “好好好。”寒云连喊三个好,高兴得手舞足蹈。 如此,大唐子民的自然寿命会有根本性的提高。 他要推广现代科技体系可谓困难重重,主要是千年后的很多科技,根本上和现在是分割且跳跃,只能根据他的理解一点一点翻译和发展。 但是医学不同,中医本身就是华夏的瑰宝。他只需指明未来的方向,定能快速见效。 “待晚辈出使返回后,立即着手此事。” “哈哈,傅老头也急着我俩快去呢。”甄权笑道。 “晚辈告辞。”寒云起身。 “我二人预祝寒小友一路顺风,早日归来。”两老也起身。 看着寒云离去的背影,甄权问了一句“你就不想知道寒小友的这些奇书从何而来?看出他身怀绝世医术了吗?” 孙思邈摇了摇头,他和甄权同龄,也同为医者,见识却大大不同。 毕竟孙思邈周游四方,见到的奇闻奇事要多的多。 “这等奇书,小友想说自然会说,不说我们问了也没用。另外我看他不像懂医术的。” “为何?他可是开出了医治肺痨初诊的方子,还有这些?”甄权指了指桌上的小木盒和三本医书。 “因为他身上毫无药材味。”孙思邈若有所思答道。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疏忽了。”甄权反应过来。但凡懂点医术的,那个身上没有一股药材味呢? 寒云去往了李承乾的厢房,他想见一个人,而且相信一定会在这里遇见他。 “云阳令这是要找公子吗?”果然李君羡闪出身来,挡住了他。 “不,我是来找你。”寒云答曰。 “找我?”李君羡显然想不到寒云的答案是这个。 “对,找你。这是答应给你的安眠药,两粒药粉可以让一个壮汉酣睡一晚。若是你睡眠不好,也可以吃一粒,记住勿要超量了,那就是杀人于无声了。” 李君羡接过寒云递来的木盒,打开看了一眼,一粒一粒,很奇怪,合上盖子,说道 “说吧,要我做什么事?” “保护好县衙的每一个人。”寒云自从接到皇帝令后,心中总觉得有什么挂牵和担心。 “每一个人?我以为只是韦弦。” “对,就是每一个人。我说得很清楚了。” 寒云自穿越而来,和县衙的每一个人都产生了交集,孤独转而合众,让他看重每一个人,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嗯,明白了。” “谢谢。”寒云转身离开,他已经在思考如何改变李君羡的命运,避免被李世民冤杀了。 第120章 口哨响起 穿过回廊,寒云第一次感觉到离开的惆怅感,史书没有这段出使的详细记录,只是知道唐俭成功了。 时年四十八岁的唐俭,寒云想起史书的评价,爽直豪迈,不循规矩。居官不留心事务,常与宾客纵酒为乐。 一句话此君是一个不走常规路,不喜政事,却是一个运气爆满的老顽童。 贞观四年为了稳住颉利,让他放松戒备,唐俭出使东突厥,李靖突击颉利老巢的时候,唐俭还在里面谈判,居然能全身而退,不得不说是奇迹。 无需抬头,传来一缕幽兰之香,寒云知道定是韦弦在等他。 “云峰……”韦弦心中塞满了话,可,一见面一句也说不出。 “嗯。你在等我。”寒云靠前几步,韦弦没有一点躲避的意思。 “嗯。” “有话?” 沉默一阵,“能再抱抱我吗?”韦弦说出一句令寒云大感意外的话。 一切尽在不言中,寒云再一次抱住韦弦,没有上一次的突兀,没有上一次的僵硬。 韦弦很自然依偎在寒云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享受着内心的安稳。 她本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女,有着幸福的家庭,有着读书的自由,自从来了突厥人,一切都毁了。 美好的家,变成了残垣断壁,亲人的爱变成了责任,要一名弱女子扛起的责任。 云蒙初见,热男冷女,时光一瞬,韦弦觉得找到了依靠,当青云那把刀劈开她心中枷锁的时候,她已不会再顾忌世俗的看法。 哪知,正在两人感情急速升温的时候,皇帝要派寒云出使突厥。 那些毁掉她幸福家园的凶手生活的地方。 她又一次怕了,怕悲剧再次上演,难道她不容于世的独傲,便是换来这些。 “你在害怕。”寒云感觉出韦弦身躯的颤抖。 “吟风悠韵亦仙乎?回首红尘自笑无。”韦弦挣脱开寒云的拥抱,后退了一步,她听见有脚步声而来,只是嘴里喃喃念出一句。 寒云知道她在怕什么,女儿情长,男儿志远,接出下句“应是凌云为壮志,不甘湮没共篙芜。” “四方,明白。我想阿慕找你有事。”韦弦见到了阿依慕过来,自然知道她来何意。 “阿慕见过姐姐,见过云峰。” 韦弦带着幸福却有点惆怅的心态离开,回到房中。 “阿慕有一事相求。”阿依慕道出本意。 “带你去突厥,帮楼兰复国。对不?”寒云微微一笑,找个回廊的矮阑坐上,显得那么洒脱。 “正是。” “你凭着什么相信我能办到,我没有记错的话,后建的楼兰国已经灭亡了十二年了。” 阿依慕就是从小在王室中长大的人,作为女子统治的王国,更需要能识人、辨人和控人。 短短的几日接触,她已经感受到寒云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 他有着非常人的思想,非常人的毅力,非常人的手段。 能让大唐皇帝点名县令作为出使突厥的副使,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我可以答应你提出的任何条件,包括……”最终阿依慕没有说出包括什么。 寒云何尝不知,他的确有条件,但,不是这个。 “我的确有条件,你若能答应,我或许会考虑一番。” 阿依慕双眼一亮,湖蓝色的眸子更显迷人。 “但请讲来。” “除了与大唐修好外,我要你与西方诸国、北方草原各部、南方两强为敌。” “这是为何?”在阿依慕传统的思维中,若是成功复国,定是要修好四方,就算是当初灭了楼兰的东突厥也可修好,不知寒云此话何意。 “记住一句话,国与国的尊重只在兵锋之上,要打到他们怕你,才不敢再生灭国之念。” “啊………”寒云的话完全颠覆了阿依慕的认知。 转念一想,楼兰过去的历史,生存的那六百年,正是楼兰势大扩张的时候,反而后来委于草原,终日惶惶,最终还是难逃灭亡的命运。 “阿慕答应你。这次云峰出使突厥,阿慕能帮上忙。”阿依慕说出一句。 寒云瞬间想通了一件事,李世民特么哪是要自己去任什么副使,而是知道了阿依慕的事,只是不知道了解多少。 心中抱怨“李君羡啊,李君羡,你可真是李世民的好……” 最终,寒云还是没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毕竟李君羡也算不错的人,不算朋友,至少不是敌人。 “那行,你跟我一起,只是你这身装扮要改一下,你明日穿男装,按男子打扮。” “阿慕明白。阿慕告退。”说完离开。 寒云这才悠哉悠哉准备回房去休息,他发现小宝就像突然长大了一般,近来很少再缠着他。 刚走到自己的房门,忽然传来一声口哨声。 “女侠?”寒云听出来了,是自称韩曼洁的女侠。“对了,竹林。” 寒云回头看了看,没人在附近,绕过后院,去到竹林中。 朦胧的夜色中,见一人背对他,凭着对身影的熟悉,就是女侠。 “女侠。” “不过几日把我的称呼忘记了吗?” “韩曼洁。”寒云喊出。 “乖!” 寒云怎么听怎么别扭,这算什么,哪有用乖来答应的。 “听闻你担任大唐的使团副使出使突厥?”女侠突然问道。 “这事,你也知道。” “我再提醒一句,我是有称呼的。”女侠似乎有点生气了。 寒云心想是不是江湖侠客的脾气都有点与众不同,只能再重复一遍“这事,韩曼洁也知道了。” “这又何难,长安城都传遍了。你在云阳自然不晓。” “我听你……韩曼洁的口音,似乎是巴蜀之人。” 寒云多听几遍也反应过来女侠是巴蜀那边的南方口音,因为寒云后世就是四川人。 都说巴蜀出怪人【褒义词,指与众不同,才华横溢的人】,这位女侠也算一个怪人了。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今日来两件事,一是答应教授你一些防身之技,二是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寒云纳闷了,女侠会送他什么礼物,难道是什么大补丸,吃一颗提升十年功力那种。 “你右手的石台上。”女侠说话的时候也不转过身。 寒云看去,右手边的石台上放着一把匕首,拿起来一看,皮质的刀鞘,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拔出一看,卧槽,寒光幽蓝,就算他这个后世来的人也未见过这种金属材质。 “这把匕首是天外石打造,全天下就两把,这把就送与你了。” 寒云好奇,想试试这把所谓的外星金属打造的武器质量如何,对着边上的绿竹轻轻一划。 哗啦,绿竹应声而断。卧槽,这么牛! 要知道竹子是有韧性的,不是特别锋利的刀锋,根本无法一划而断。 “收好匕首。你在我身后看好,我教你几招脱身招式。” 说完,女侠演示了几招危险情况下的招式。然后一个滑步,绕到了寒云身后。 “不准回头,你学一下。” 就这样两人整整练习了一个时辰,寒云总算把这几招反杀技学会。 “好了,我走了,有缘我还会来找你。这几招勤加练习,配上那把匕首,或许能救你的命。” 女侠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中。 让寒云郁闷的是,自始至终,女侠都没有出现在他的正面过,硬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拿起匕首,在长靴中一插,正好合适。 第121章 你是这样的唐寺卿 【本章作者有话看新角色配图】 黎明时分,天边半轮残月,云阳南城门,黑甲青麾,苍乌旗,李字将旗,女将一员、小将四员,三百右威卫兵卒。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合入队列向长安进发。 城门内,韦弦握紧双拳,不知道为何,每一次寒云的离开,都让她心悬,见到寒云离去,念出一句 “风斜月仄,正巷陌沉沉,人马无迹。旋觉虫声断续,轻嘶重织。阶前井畔喧阗处,却教人、莫知寻觅。心弦顿触,旅怀如诉,令侬心戚。” “云峰,可要安然回来。” 执行军务,又是护送寒云,李青云自然取消了寒云一丈内不得佩戴兵刃的军令。 一身黑甲的她,领头走在队列前,目光如炬,轻轻握了握腰间的横刀,这三百兵卒,接到的命令是前往右威卫大营换装凉州战马和全套战马套。 这些改变都是那个叫寒云的家伙带来的。 坐在马车内的寒云也纳闷,李青云这虎妞,但凡执行军务,整个人都变了,她就像是专门为战争而生一般。 寒云总觉得,有什么力量老是把两人不断捆绑在一起。 寒云又想起那个全大唐权力最大的人,李世民啊,李世民,难不成你还能决定别人的姻缘。 事实上,李世民还真能,故而有皇帝赐婚一说。 马队赶到长安城的时候,正好打开城门。 作为全兵甲的兵卒,没有皇帝和兵部的调令是不能进入长安城的。 李青云策马来到马车前,翻身下马,她现在是正七品下右中侯,还是比刚升官的寒云矮了一级。 “副使,已到长安,青云兵甲在身不能相随,请副使自行前往鸿胪寺。明日开城门前,青云在此地领兵等候。” 寒云下得马车,他注意到,李青云的称呼变了,叫他副使是正常,自称名还属首次。 “谢过右中侯相送,我们明早见。”说完寒云回到马车,缓缓驶入长安城。 “明早见。”李青云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 翻身上马后,大喝一声“出发,右威卫大营。” 突然跃起的朝阳,映出李青云长长的身影,一抹阳光从脸庞照下,更显英姿。 这一次,寒云还是首次进到大唐的核心,长安皇城,距离李世民一里。 出示了皇帝令和官符后,进了皇城含光门便是鸿胪寺。 首先鸿胪寺不是一座寺庙,他是大唐中枢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监之一,一切外事皆由其负责,类似千年后的外交部。 刚跨进大门,见到一小老头,略胖,也没穿官服,却在院子里扫除地上的枯叶。 “这位大叔,可知道唐寺卿的公房在何处?”寒云上前抱拳问道。 看着这位寸许青须,像是那减肥后的弥罗佛,寒云也就想到大叔这个称呼。 “你叫谁大叔呢?我家中有你这位侄子吗?” 小老头放下手中的扫帚,想着我都不怎么靠谱了,还来一个更不靠谱的家伙。 看着他青色七品官服,一下没想到使团副使这么一个人。 以往陪同的副使哪个不是五品以上的,起码也是绯色的官服。 “难道称呼你大兄……”寒云尝试换一种称呼,再不行就叫郎君了,他总觉得叫一名男子郎君怪怪的。 “哦!这称呼我喜欢,就叫我大兄。小兄弟有意思。” “你找唐老头什么事?”小老头忽然来这么一句。 寒云心中一紧,卧槽,这谁啊,在鸿胪寺称呼这里的最高长官为唐老头。 “大兄难道是唐寺卿的兄长,或者长辈,又或者……” 寒云都编不下去了,这时候的唐俭四十八岁,按照他来了这么久对古人容貌的判断,面前的人似乎比想象中的唐俭要年轻吧。 在寒云看来,此时的四十八岁已经可以叫老年人了。 当然后世的四十八岁一般称呼中年大叔。 “唐老头今日不在。” 唐俭正为陛下的旨意郁闷,好好的跑去突厥干嘛,路途又远,还危险。 所以干脆穿了便服,扫除一下枯叶。 陛下缩减度支,鸿胪寺又是不太重要的机构,也是缩减度支最多的地方。 这不,扫地的杂役都养不起。 他也只能自己拿起扫帚扫地,一来是无声的抗议,二来他需要减肥了。 要是还引不起陛下的注意,他打算把官服退了,就说节省官员开支。 “不在?”寒云郁闷,今日又不早朝,唐俭又不是宰相,在政事堂当值,不在自己的部门呆着,会去哪里呢? “要不这样,你帮我把这些枯叶扫除了,我帮你去找他。” 寒云听唐俭的话,一度以为这个小老头是李渊,李渊也是略胖。 似乎李渊在太极宫,李世民会让他跑到中枢部门来? 反正无事,寒云干脆挽起袖笼,拿过扫帚,扫起枯叶。 不愧叫鸿胪寺,当真如高山孤寺,就这么一段时间,寒云硬是见不到有其他官员经过,这个部门冷清到如此吗? 当然寒云知道,几年后的鸿胪寺有多火,万国来朝的时候,这里可是第一关。 哪像现在,整一个清水衙门,和他刚到时的云阳县衙有得一比。 扫着扫着,那个小老头不见了。 寒云顿时有一种被耍的感觉,看来鸿胪寺在唐俭这个不靠谱的寺卿带领下,都不怎么靠谱。 放好扫帚,寒云也懒得再等了,心想鸿胪寺能有多大,大不了我一间一间房间去找。 找不到唐俭,总能遇见几个这里的官吏吧。 转了几个回廊,还真没见一个官吏,正欲返回,准备去问问皇城的守卫,忽见一团紫色出现。 紫色,三品官服,来人定是唐俭了,整个鸿胪寺就寺卿是从三品官。 寒云赶紧上前,见礼说道“使团副使寒云见过唐寺卿。” “哦,你认识我?”唐俭并未回头。 “这……声音咋那么熟悉呢?” 寒云觉得这声音和刚才大门院子里扫地的小老头很像啊。 “不认识,你还知道我是唐寺卿?” “整个鸿胪寺只有寺卿是紫色官服,故而,下官认为定是唐寺卿。” 唐俭转过身,似乎不满,说道“果然人靠衣装,换上官服你就认识我了,扫地的时候就不认识了?” 这让寒云去哪里说理,谁特么会想到堂堂三品大员在自家部门扫地,还穿便服。 “是下官眼拙。下官一直在云阳,首次进得皇城,故而未曾认出。” “你便是那七品县令,好像旨意是说你是副使。来坐下聊。” 唐俭指了指一边的回廊矮阑,一屁股坐上去,肥胖的身躯压得矮阑嘎嘎作响。 寒云怀疑自己再坐上去,会不会压塌了。 “下官坐了好一阵子马车,正好站立一下。” “别下官,下官的,这里没有其他人,叫我大兄,我喜欢听。” “这……云峰遵命。” “我给你说,出使突厥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你知道,突厥背后是谁在操控吗?她对大唐可是仇恨满满。搞不好,我俩兄弟的脑袋就要留在突厥了。” 停顿一下,唐俭又说道“好在突厥人还懂的少许礼仪,一般会把身体给你送回大唐。没了脑袋,咱就在大唐定做一个木头的人头安上,也算全尸了。” 说完还看向园中的大树,似乎在为自己找一块满意的木材。 “大兄是说前隋的义成公主杨归儿吧。”寒云怎会不知这段历史?清楚的很。 前隋杨坚安排的宗室杨谐之女,封了一个义成公主的封号,给送去了突厥草原嫁给启民可汗。 启民可汗死后又嫁给他的儿子始毕可汗,始毕可汗死后又嫁给他的弟弟处罗可汗,结果这个处罗可汗不听杨归儿的话,不到一年给毒死了。 死后,杨归儿扶持他的弟弟为突厥可汗,便是现在的颉利可汗。 当初萧皇后萧美娘落在窦建德手中的时候,杨归儿要人,窦建德乖乖把萧皇后和小皇孙一并送到了突厥草原。 所以义成公主杨归儿是一个狠人,一个对大唐充满仇恨的狠人。 第122章 三探松竹苑 唐俭显然未料到寒云知道这些背后的事,而且还比他掌握的多。 不禁多看了一眼前的七品县令。 “你确定没有去过突厥草原?”唐俭问道,他坐着也不舒服,干脆起身一边走一边说。 寒云乖乖跟在身后,谁叫别人的官比他大那么多。 “云峰在云阳多和胡商打交道,故而了解一些。” “呵呵,你可不是了解一些,此女才是我大唐最大的敌人。” “难不成她敢撕破脸在草原对付使团?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何况两国还是盟约之国。” 寒云记得史书没有这段记载,不过也不敢肯定,万一发生了没有记载呢。 唐俭看了看寒云的七品官服,摇了摇头,却拉起自己的紫色官服。 “你这个小小的七品官估计她没啥兴趣,但是我可是紫色啊,要命的紫色啊!要不我俩换一下。” 唐俭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寒云在心里暗骂,这货特么太离谱了,不过一想,说不定这货经常干这事,要不整个贞观再危险的出使,他都能化险为夷呢。 “这……不妥吧。” “无趣,三品官你都不想要,这一点倒是符合我的脾气。官越大,越危险。说错话了,官越大,责任越大。” 两人走着走着,到了唐俭的公房,进去一看,嘶,这胖子看起来玩世不恭,出使准备工作还做了不少。 墙上的舆图画上了出使路线,还画上了数条虚线。 “大兄,这些虚线是什么意思?”寒云好奇问道。 “遇见危险逃跑的路线,你记好了,说不定能救命的。”唐俭在书堆里翻找,头也未抬起。 嘶,好家伙,还没出发就计划好逃跑路线了。这个一定要好好记住。 “这条逃跑路线为何向北,那不是越跑越远了吗?”寒云指着一条逃跑路线问道。 “记住,回家不一定是最安全的路线,敌人的敌人也是安全地方。” “这里不也是草原突厥部落吗?” “那一片是铁勒的处月部。东突厥和西突厥都想并吞铁勒,经常派兵攻打铁勒的小部落,一个一个蚕食。” 唐俭不厌其烦解释道,似乎就是想说给寒云听。 历史上,贞观四年抓了颉利后,东突厥灭亡。 但,原有的东突厥领土并未并入大唐,而是铁勒中最大的薛部趁机并吞了延陀部,成了薛延陀部,其后逐一吞并其他小部落,成了一个比东突厥疆域更大的薛延陀。 直到贞观二十年,大唐才彻底击败薛延陀将其领土并入了大唐版图中。 寒云总算明白了,唐俭的本事不小,只是他不太喜欢政务而已。 怪不得就这么水的上班态度还能被李世民封为国公。 唐俭终于从书堆中找出两本书,一本是关于东突厥的记载、一本是关于西突厥的记载。 “这两本书,你拿回去看看。明日一早开城门时,我俩在春光门汇合就行。我这里没你住的地方,你自己在长安城解决。” “对了,这个你拿去,按上面的准备。我重申一次,别指望鸿胪寺给你准备,我都穷到要卖官服了。” 寒云接过一份折子,翻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心中大呼“这不就是一份路书吗?” 里面写了要携带的衣物厚薄,常用品,随身水袋,路线图等等。 寒云算佩服到家了,揣着感激的心离开了鸿胪寺。 虽然这份大唐路书对自己没啥用,耐不住是唐俭的心血,而且做得的确很专业。 当寒云将这次出使突厥的事告诉后世后,后世那是相当兴奋。 迅速调动手中一切资源开始准备,安防设备、侦查设备、通讯设备、礼物、医疗药品、食物、水等等一应俱全,只要寒云需要,他随时可以给他传过去。 当寒云收到后世给的物资清单时,傻了,连旋翼机这玩意儿都买了一架,还给他加满了油。 这玩意儿寒云懂,当初调研这个厂家的时候,就学过。 基本一学就会,而且操作简单安全,但凡有一段几十米的平地就能起降。 越野车一辆加满油,装满食物、水和备用汽油。 寒云开始脑补,他在突厥草原开着越野车,身后一群突厥骑兵追击的场景。 又或者驾驶旋翼机,飞在空中俯瞰一切,在颉利的帐篷顶上扔下一坨不明物品的场景。 至于要不要在大唐玩得这么疯狂,寒云也想过,如果非要到危及生命的时候,他还顾忌什么呢? 当他出得皇城再次看见女扮男装的阿依慕之时,忽然察觉一个问题,他要去松竹苑一趟问一些重要的问题,要不要带着一起去呢? 貌似甄权的白睡住宿也没了,他和孙思邈还在云阳没回来呢,估摸着去了云蒙书院。 最后,寒云仍带着阿依慕来到了松竹苑。这里的饭菜并非最好,但是贵,贵在服务好,而非饭菜上。 熟门熟路,寒云刚靠近松竹苑的大门,就有佳人迎上来。 让寒云感到奇怪的是,阿依慕似乎并未表现出什么别扭的反应。 想了一下,估摸着跟着阿拉丁四处为商,早已见惯。 在这些佳人看来,一双湖蓝色眸子的俊美胡人,可见不到。 不是说胡人没钱花费,而是没有地位到这里来。 但凡在这里遇见有点品级的官,再有钱的胡人也会乖得像鹌鹑。 这不是花钱找不自在吗? 故而,胡人不会来这里,他们一般在西市,那里有胡人聚集的酒肆和青楼。 今日没想到跟着云阳令来了一位俊美胡人。 柳慧迎了上来,自寒云来第二次后,她便知道,此人每次来都是打着花天酒地的幌子办正事,而这些事偏偏都和她分不开。 柳慧察觉到,她正被无形力量推向这个云阳令。猜测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果然,酒过半巡,寒云突然说道“柳姐,我明日要出使突厥,要去会会那个颉利。” 颉利,这个名字柳慧怎会不知道,去年长安全城戒备就是因为他。不,是因为他背后的那个女人。 柳慧非常清楚,那个叫杨归儿的前隋公主是如何从不甘远嫁,到忍辱负重,一步一步夺得了突厥的权力。 又从一心一意维护前隋到仇恨中原汉人的转变。 柳慧自认如果是她在那种环境中,可能会比杨归儿更加疯狂。 所以,当她听到寒云要出使突厥面见颉利的时候,就知道使团的结局,也许这次是寒云最后一次出现在松竹苑。 这种彻底撕裂大唐和突厥关系的机会,杨归儿不会错过。 顿时,柳慧的心情低沉下来。 “柳姐是在担心我?”寒云喝下一口酒后,故意问道。 柳慧并未正面答复,而是仔细观察阿依慕,那双湖蓝色的眸子,遮掩不住的天香。 “你是楼兰王室的后人吧?”柳慧问道。 寒云向阿依慕点了点头,意思便是无需隐瞒。 “正是。奴家叫阿依慕。” “阿依慕?月亮的女儿。好名字。”柳慧本就来自西域,带有西域血统,怎会不知这个名字的意思。 只是,寒云和她在一起,而且看起来似乎寒云是主,阿依慕是仆的关系。 就这么一瞬间,柳慧发觉之前的判断似乎错了。 并不是一头羊闯进了狼群,而是一头猛虎闯进了狼群。 这头猛虎想在狼窝里筑一个虎窝。 柳慧也在考虑一个问题,寒云特意告诉她这件事又是何意? 第123章 启程 寒云细心观察,如果柳慧表现出担心,则她是杨归儿安插在长安细作的可能性就很小。 这时候的寒云并不知道杨归儿和柳慧的微妙关系,只是知道从姻亲关系来说,柳慧的男人杨广和杨归儿是同辈。 自前隋亡后,远在草原的杨归儿都有办法把萧皇后以及小皇孙接到草原去,没有道理不知道柳慧的存在。 然而柳慧却在长安扎根,还收拢了前隋皇宫的宫女和内侍,搞了一个青楼。 柳慧似乎在下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心,最后她还是决定让木阳一同而去,就算当一个贴身的护卫。 “云弟,既然你叫我一声姐,怎么姐也要对得住你。” 柳慧没理由的一句话,搞得寒云不知所措,只能傻看着她。 只见柳慧安排一名佳人出去,一盏茶的时间,跟着来了一个妙龄少女。 寒云未见过木阳,自然不知柳慧何意。 “她叫木阳,善于侦探、潜伏和刺杀,你带着她一同前去。能护你平安归来。” 寒云看着这个最多二八年纪的少女,也是唏嘘,千年后的同龄人还在赶作业,古人却已经拿起了刀在拼命了。 “没想到柳姐此处深藏不露,却是藏龙卧虎。” “呵呵,云弟不会天真以为,松竹苑就凭脸蛋和笑容能活下来吧。” 寒云点了点头,答曰“柳姐所言有理。” “今日你若没有地方去,就在姐姐这里住一晚。至于哪一种,你自己选。” 柳慧带着一串笑声离开。木阳也离去。 要命啊!寒云偷偷看了阿依慕一眼,见她似乎没有反应。倒是一旁的佳人上前解释了一句 “寒郎君,松竹苑也备有客房。若是独夜寂寞,奴家可等你来。” “这个,明日车途遥远,还是早些休息吧,我一个人睡得安稳。” 寒云赶紧带着阿依慕出来,跟着来到后院一处清幽的庭院,果然是客房,毫无前院的胭脂气息。 寒云此时挑灯夜读,怕是都相信此处是备考读书之处。 阿依慕看了寒云一眼,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低头思考什么,进得自己的房间。 另一个院子里,柳慧却是在和木阳交代事情。 “木阳,这次去危机重重,也是唯一一次接触到她的机会。你可懂。” “娘,木阳知道,如不除了她,松竹苑上百人迟早会被她拖下水。皇帝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木阳干这些事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也从未失过手。 “若是失手,你就报出娘的身份,不但能保住你的性命还能保住寒云的性命。娘相信,她会作出最有利的选择。” 柳慧给了木阳一块玉佩,一看就是皇家之物。 “娘,你还想着那个皇帝?” 木阳不解,按说隋炀帝把娘娶回宫,封了贵妃后,把她扔在皇宫,自顾又去四处寻花。 在木阳看来,和当初那个抛弃了娘的韩生没有什么区别。 “你不懂。”柳慧叹了一口气,爱恋般抚摸着木阳的头。 “虽然木阳是自幼被娘收养的,但是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的亲娘。”木阳说道。 “你还是不懂。早日休息,明早你也扮男装,方便一些。” 另一边,唐俭在府中,突然来了宫里的内侍给了一份陛下的手谕,打开一看 “副使寒云随行人员,不可干预,准予一切方便。” 唐俭看完百思不得其解,陛下此言何意? 一夜无事………… 寒云睡得很安稳。他没有去骚扰其他人,也没有人来骚扰他。 唐俭还是例行给祖宗上了三炷香,保佑他平安归来。 韦弦看着长安的方向,唯有放下心意,着眼在云阳供销的发展上。 李青云在军营,一次又一次检查战马、兵甲、武器,这是她第一次带兵出境,深入那个不死不休的地方。 李承乾在写学习心得,一来是真心有所体会,二来父皇不是要查作业吗? 李君羡在思考寒云离开时的请求,暗自奇怪,这小子咋把每个人的生命都看得如此重。 ………… 三月十五日。 天色刚可目视,长安城的春光门缓缓打开了城门,这里便是丝绸之路的起点。 一队插满大唐旗帜的车队缓缓驶出。 有诗云 汉家郎官头未白,扈从初为两京客。 忽逢天边五色书,万里翩翩向西域。 腰间宝剑七星文,连旌大旆何缤纷。 解鞍夜卧营中月,揽辔朝看陇上云。 黄沙断碛千回转,玉关渐近长安远。 随着李青云一声“出发。”一辆指南车领头,大唐使团浩浩荡荡出发。 使团的第一站,凉州。 云阳县城的城头,云阳县衙一众人,都在城头等着。 她们知道,今日,县公所在的使团会从城外经过。 “姐姐,兄长在那些车里吗?”小宝看见远远一队长长的车队经过。 “嗯,他就在其中一辆马车上。” 韦弦却低头吟出了那首词的下半阙“咿嘤未息,又藓砌苔垣,幽怨知泣。人静也阑对此,怎生遣得?疏星淡月凉如水,但凄凄、添个岑寂。起来骚首,似空中别有人吹笛。” 寒云看见城头的小黑点,他知道,她们都在。 阿依慕和木阳也看见了,虽然完全看不清,却也知道是她们。 木阳好奇,寒云也就来了云阳不过月余,如何做到入了人心。 阿依慕这几天从听到的,看到的,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阿拉丁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想起,十二年前,就是这个波斯商人,从突厥人手里买下了她。 当然阿依慕知道,作为商人的阿拉丁需要什么,如果她能复国,定能回报于他。 向西穿过大唐五个州,两日后,使团车队到了大唐边境的凉州。 休整一晚后,明日他们将踏出大唐实际控制的区域,进入那一片曾经是汉土的地方,如今却是东西突厥、吐谷浑和吐蕃交相上场的地方。 在西边还有一大片的土地,西至高昌。 这一晚,长乐郡王李幼良在都督府举办了接待。 寒云在这里看见的已经是几乎完全胡化的歌舞、穿戴和菜肴。 也是寒云首次见到这个飞扬跋扈、性情凶暴的长乐郡王李幼良。也见到那个叫记佩的管家。 李幼良并不知道使团的名单,见唐俭带着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年轻人坐在一旁,深感奇怪,不禁问了一句。 “唐寺卿身边之人可是使团副使?” 唐俭回头一看,青色七品官服,怪不得长乐郡王有此一问。 谁相信堂堂鸿胪寺卿带队的使团的副使会是一个七品官呢? “下官使团副使寒云。”寒云干脆大大方方自我介绍,反正这恶老头就快归西了。 从爵位和官位来说,长乐郡王都大他无数级。 李幼良听见寒云这个名字,脸色顿时一沉,随即看了唐俭一眼,恢复了原态。 倒是一旁的记佩嘴角微微一翘,眼中露出让人心寒的目光。 心中暗喜“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一石二鸟,岂不大好。” 寒云哪知道这个小小的管家已经在暗地里算计他。 喝着难得的葡萄酒,管他们说什么。 唐俭明显就要老道甚多,说着一堆的废话,反正没有一句重要。 如果需要,他可以把长安城十二金钗的来龙去脉,三围体重,兴趣爱好一一道来。 寒云心中不禁赞扬一句“不愧是大唐首席外交官。” 这时候寒云想到另外一位大唐着名的外交官,性格和作风与唐俭完全相反。 那位是不服就打到你服,还不服,机会都不给你,直接给你灭国了。 寒云感觉到长乐郡王有意无意在询问使团出境后的路线,而唐俭总是不露痕迹敷衍过去,搞得长乐郡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一场看上去热热闹闹的接待宴,在各自不言明的气氛下草草结束。 出得都督府,唐俭难得皱上了眉头,心里直呼“看来此行不光要看着前方,还要注意后背才行。” 第124章 危机 待使团离开,李幼良立刻带着记佩进得密室。 李幼良开门见山就说“你立刻给本王想一个法子,我要那寒云的命。” 记佩跟随李幼良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格,若不是他这种嚣张跋扈的性格,也不会从长安被皇帝赶到荒凉的凉州。 此人有仇必报,谁得罪了他,不落一个人头落地,决不终了。 “主家,切勿动怒,如今使团身在凉州,要拿捏寒云还不是像拿捏一只虫子一样容易。” “屁话,难不成在凉州动手,他可是使团的副使。这一点我都能想到,你会不知?” 李幼良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这个跟随自己的管家,有点怀疑是不是他本人。 “属下有三策。” “讲。” “第一策,动一点手脚,弄坏他们的指南车,一旦进入沙漠后迷失方向……”记佩说出第一计。 李幼良点了点头,不过他觉得不算万全之策,有可能误打误撞走出沙漠。 “第二策,放出风声,说使团的真正目的是刺探突厥人的虚实,就不用我们动手。” 李幼良又点了点头,觉得还不算万全之策,万一突厥人没有找到使团的位置呢? 他当然知道,突厥人绝不会在王庭附近动手。最好的地方就是三方交界的边境地带。 “第三策,派出死士,在合适的地方伏击使团。属下已经安排人去打探了使团的水车,按这个量他们出了长城后,一定会经过休屠泽,只有这里才能补充淡水。” 记佩停顿一下,找来舆图打开,指着休屠泽的位置继续道“这里有一处叫白亭守捉的地方,是难得的河谷狭窄之地,绝佳伏击地。” “好,此事若办妥,本王再送你十个美人儿。”李幼良大喜,许下诺言,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不许再弄死了。” “谢主家。” 记佩本不是好色之徒,但一个没有弱点的手下在长乐郡王绝对活不久,所以他必须故意装出自己好色的弱点,让长乐郡王拿捏自己。 都知道凉州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哪个不是被长乐郡王弄到了府中。 不过记佩也够狠,为了防止长乐郡王安插眼线,他总是找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把这些女子弄死,而且还装扮成好色所致。 记佩明白一个道理,在恶人身边活得久,必须比恶人还要恶毒才行。 “你去安排,做得干净点,别留尾巴。” “主家放心。”记佩说完告辞出去。 对于这点李幼良还是放心,记佩做事很踏实。 记佩出得都督府,赶紧回家,片刻后两个人影从后门而出,两人四马向北方而去。 府内的记佩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似乎是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一般。 ……… 次日,李幼良象征性送走了使团,看着他们向长城外的休屠泽方向而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现在就准备回府,等着寒云的人头提来。 出了长城,寒云才知道,唐俭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线,一条穿越两个小沙漠的路线。 当然这条路线对于李青云看来,却是最佳行军路线,在一眼看不到边际的沙漠戈壁中,就别想埋下伏兵。 除非来人有数千精兵,否则按照现在她带的三百换装后的骑兵,不至于保护不了使团的安全。 若是突厥调动数千骑兵截杀使团无异于直接告诉大唐,咱们开战了。 自从去年渭水之盟后,两方在边境常有冲突,但谈不上开战的规模。 颉利在没有解决后顾之忧前不敢和大唐全面开战。 大唐在没有完成军备准备前也没有击败突厥的把握。 于是双方就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披着同盟的外壳,却时常在边境交锋。 突厥来了一批又一批小规模的骚扰,大唐能忍就忍,不能忍就派兵摆出干架的阵仗,结果突厥人又跑了。 出了长城后,必须在一天内到达休屠泽,在这里补充淡水。这一路赶得很快。 沿着马城河前进,今晚的目的地是休屠泽两处淡水湖中间的绿地扎营。 一出长城,李青云下达了行军命令。 令一分队。 全军分为六队,每队五十人。 苏烈领前锋队为首,尉迟宝琳领右战队,程处默领左战队,秦怀玉领右驻队,自领左驻队为中军,后卫一队看护辎重。 令二分旗。 诸军将五旗,各准方色赤旗,前锋队;白旗,右战队;青旗,左战队;绿旗,右驻队;黄旗,左驻队,是为中军旗。 令三旗令。 以黄旗为中军,旗向前压,方面兵急须进;旗正竖,即住;旗卧,即回。 令四队形。 道狭不可并行;道平川阔,并行。 军令下达完毕,寒云看见一队队骑兵开始变换队形,原来手中的礼仪旗全数收下,换上了军令旗。 随后听见一声“出发。”车队开始前行。 至此,使团算出了大唐边境。身后的长城越来越远,前方的沙漠地形越来越明显。 寒云庆幸此刻是三月中,天气不冷不热,但是沙漠的昼夜温差巨大,他还是知道的。 “云峰,我看这位领兵的李将军,也算是奇女子。别说西域诸国,就算是突厥人也从未有这等军阵严密。”阿依慕在车内看得称奇。 寒云也算明白了,古人精兵训练什么? 首先军令识别就是一项很难的事,其次便是通过不断的训练来强化记忆和遵守的习惯。 这些措施在发生战斗的时候,都能转化为巨大的战斗力。 “阿慕,李将军可是大唐军神的长女,自然得了他的真传。”寒云打趣道。 他也再次见识到李青云领兵的能力,且不说战斗力,单凭这种严密的军阵指挥便能一窥,此女军武之能不俗。 阿依慕却记住了大唐军神四个字,她也知道了李青云是军神的女儿。 只是她不知道,大唐军神是后世之人给出的评价,此时并无此说法。 木阳在闭目养神,这种广阔的地带,她毫无用武之处,她的世界在夜晚,在那些险要的地方,所以她要抓紧时间休息。 进入河谷后,道路变得越来越窄,寒云能明显察觉出车队速度放慢,本来左右排列的骑兵,已经合并为前后一线,只是拉开了前后的距离。 他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李青云身边的兵卒战马上驮着战鼓。想来这玩意儿是用来远距离传递信息的。 时不时能听见前方传来特殊节奏的鼓声,应该是传递安全信息的意思。 今日,寒云又算了解到古人打仗的章法,绝不是影视剧上那种无脑的猪突。 就在夜幕即将降临之时,车队到了马亭守捉的入口前最后的一片宽阔地。 前方河谷明显变窄,仅能容纳两辆马车并排而过。 因为地势突然变窄,河水变得湍急,两侧河谷高地俯瞰河谷,远远看去,如同一个夹子向上打开,而使团的车队就在夹子的底部。 “停!”随着李青云的一声令下,中军的黄旗趴下,随即响起特定节奏的鼓声,全军瞬间停下了脚步。 这种地形,就算宝林、处默之流都看出了凶险,更别说李青云这位李靖亲自教出的高徒。 李青云皱紧眉头,此地乃兵家凶地,若有埋伏,两侧堵住,就算没有滚木和巨石落下,但是仅凭头顶的弓箭射出,第一波就会死伤过半。 按父亲教授的兵法,需根据凶地四周走禽之痕迹判断之,再派探兵确定才能前进。 可,这里是沙漠戈壁河谷,四周并无走禽痕迹,就算派出探兵,需绕到河谷上方,一来一回也要大半天。 出于谨慎,她不得不下令停止,此处地势宽阔,上无峭壁,如遇埋伏,凭她三百骑兵还能一战。 一旦贸然闯入前方河谷,骑兵优势荡然无存,还可能因为战马受惊而坠落河中。 穿戴几十斤重兵甲的兵卒要是掉落河中等于就是战亡。 她的任务是确保使团的安全,使团出使的目的是否达成她并不关心。 所以她采用了最为稳妥的方式,就地扎营,探明后前进。 第125章 刺客 李青云策马来到马车前,唐俭和寒云已经下车。 寒云眼睛一亮,卧槽,搞什么,本来在大唐境内还穿着紫色官服,周吴郑王一般的大唐三品官,此刻却像一个赶车的老马夫。 一身灰粗麻短衫,头上也是简单扎了一个粗布幞头,脚上的官靴也换成了布鞋。 寒云低头一看自己,再看周边的人,岂不是自己的青色官服成了最显眼的目标,看上去也是最大的官了。 这个唐俭不是一般的贼啊。 于是他也返回车上,不管车上还有两名女子,就在两女的惊讶中,脱了官服,换上一身短打,看起来像一个挑夫。 想起这身衣物还是唐俭路书上提到的衣物,寒云再次佩服这个胖小老头,太贼了,不知道是遇见多少次危险总结出来的经验。 李青云看见两人如此打扮,苦笑一下,也能理解,万一出现混乱,起码两人不易被敌人识别。 只要使团的正副使没事,她的任务就完成了九成。 李青云下得马来,唐俭立刻说道“李将军请勿施礼,有事直说。” “麾下察前方河谷凶险,准备今晚在此地扎营,待探明后再行前进,特向正使请禀。” 唐俭耸了耸肩膀,回曰“我一介文官,也不懂行军打仗之事,以后此等事务,无需请示,将军自行决定。” “麾下明白。”李青云转身下达了就地扎营的命令。随即准备安排兵卒前往河谷上方探查。 寒云回头看了一眼,要想绕到河谷上方,要么前行穿过河谷再上,要么后退十多里才能绕上去,太麻烦,万一上面有埋伏,前去探查的兵卒也危险。 他瞬间想到一个办法,眼珠一转,捂着肚子说道“哎呀,肚子突然疼起来,定是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将军等我回来再安排,我有要事告知。” 说完,返回车上,抓上他的羊皮包,转去一个土凹之地。 李青云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的确不该派出探兵,天黑也看不见什么,遇见野兽还危险。 于是下令按规扎营,将使团帐篷置于河边,两侧兵营展开成半月状。此乃李靖兵法的窄地布营之法。 若敌来自正面,直冲中军,两侧月尖合围聚而歼之。若从两侧而来,延伸的月尖军营,根本冲不过来。 寒云偷偷看了看,没人注意他。谁又会去注意一个拉屎的人呢? 联系后世传来红外线无人机。熟练装配好后,无人机起飞。 天色已经暗下,隐藏了无人机,河谷的水流声掩盖了声音。 寒云仔细看着控制器的屏幕,随着无人机的升空,地上一切越来越模糊,能看见军营已经点起了火把。 沿着河谷高地飞去,卧槽,这是什么,这么多红外图像? 寒云在屏幕上看见了人形状的红色身影,简单数了一下,竟然有两百人之多。 再远处一片红色,那是马匹的外形。 寒云仅凭红外线影子看不出地上的人是不是突厥人。 或者说不是伏击他们的人,只是途经此地的突厥人,又或者一个突厥部落呢? 寒云瞬间想出一万种方法,都觉得不妥。 最妥当的方法是去一个人探查一下,最好抓一个舌头来问问。 他想到了木阳,瞬间有了罪恶感,让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去做这件事,是一个大老爷们说得出口的吗? 但是除了她好像没有人适合了。听她自吹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探出头向马车方向喊了一声,“木阳,你过来一下。” 木阳男装,又一直呆在马车里,周边的兵卒也没当回事,就让是副使叫他的仆役过去吧。 木阳一听,躲在土凹后面的寒云竟然在拉屎的时候叫她,当真是气恼,想到了什么,下车找了一根搭建帐篷的木柱,拿出匕首,削下一片,再修了两刀。 这才去往寒云的地方。 寒云看见木阳过来正待让她进来,却见空中飞来一个木片。 “这个拿去先用,你还真麻烦。” “这……”寒云拾起一看,明白是何物,顿时无语。 “我叫你过来。”寒云只能把话说全。 木阳差点没冒火,心中暗骂一句“我是来保护你的,不是你的丫鬟,这些事还想我来做,门都没有。” 正待离去,却见寒云从土坑中闪出身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往里面拉。 “放……” “小声,上面有人。”寒云赶紧说道,指了指头顶。 作为一名职业的刺客,瞬间明白什么意思,至于寒云之前在这里干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听见上面有动静。你能上去看看吗?”寒云觉得她应该行,她也属于侠客那一类。 木阳抬头看了看,摇了摇头,说道“白天还行,夜黑看不见落脚点,没法从这里上去。” 寒云就知道会这样,伸手从包里掏出两样东西,一部对讲机,一个夜视仪。 “你这是?”木阳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看清楚,但是看着奇怪,也不像是兵刃。 危机当前,寒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噼里啪啦一通,简单解释一下,看着木阳完全不相信的表情,干脆打开夜视仪开关给她戴上。 “啊!”木阳只是发出一声,立刻闭嘴。 她看见本来黑漆漆的前方,变成另外一种颜色,却可以看清楚。 再取下用双目一看,又恢复了黑漆漆。她相信就是这个叫夜视仪的东西起作用了。 瞬间想到,她很多时候都在夜晚行动,如果有了这个玩意儿……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答应保密,我就送你一个。” “好,一言为定。”木阳发现这玩意儿太好用了。 “把耳机戴上,等下用这个通话。你有话直接说,我能听见。” “啊!”有了上次的经历,这次声音小了很多。 “记住,安全第一,没有把握不要行动,抓一个活口下来。” 这句话,木阳感觉到就在塞进耳朵里的东西发出。 木阳吸了一口气,戴好夜视仪,看准前面的一个突出处,蹭蹭蹭几下就开始攀登。 轮到寒云傻眼了,此种水平不去搞极限运动可惜了。 寒云从包里拿出无人机控制器,看着屏幕,能见一个身影快速移动,那就是木阳。 “你正上面有五个人,向左五丈,上去。” 木阳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寒云没有跟在身后,声音却在耳边,果然神奇,娘说得不错,寒云的确神秘。 按照指示,木阳很容易摸上了河谷。 这帮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凭借外形特征,木阳判断不有突厥人,也有唐人。 “你前方十丈有一个落单的,看姿势似乎在拉……”寒云不说了。 木阳悄悄溜过去,摸到后面,随后晃动了一下身影,那个蹲着的家伙趴在了地上。 就见木阳在扒他的衣物,然后操作了一番,拉着那个家伙就回到谷边。 差不多的时候听见扑通一声,一个人形物掉在寒云面前。 赤裸着上身,身上被衣物割开后的布条捆绑着,嘴里堵着一坨,应该是古人的袜子。 一身的摩擦伤,被摔醒后,睁大双眼惊恐看着他。 卧槽,难道就这样从上面滚下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收拾好装备,木阳也溜了下来。 “你牛,太牛了。”寒云对着木阳竖起了大拇指。 兵卒听见响动,拔出兵刃,三人围过来查看。 “是我,把这家伙带去大帐。”寒云看清楚舌头的穿扮,一身的紧身短打,绝不是一般之人。 第126章 意料之外的收获 中军大帐中,寒云看着死士的面孔,怎么说呢,唐人不像,突厥人不像,西域诸国的特征多一点。 死士虽然惊恐,却不胆怯,反正就是一问三不知,也不发一声。 身上带着的自杀毒药,已经被木阳早早搜出,嘴里又被卡了一根木棍,搞得他口水直流,想咬舌自杀都不行。 木阳当着他的面,拿出一条带硬壳的虫子,所有人都发誓,绝对没有见过,全身绿油油,看上去就恶心。 木阳就在死士的面前拿出一根细线,把细线绑在虫子上,解开他口中的木棒,捏开嘴,啪一声把虫子拍进死士嘴里。 咕咚,死士一个吞咽,虫子顺着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瞬间死士的脸色大变,似乎感觉到虫子在肚子里乱咬。 “知道我为什么要绑一根细线吗?你说了我就拉出来,要是说慢了,肠子咬穿了,可不好受。” 木阳拿着一把匕首,在手里把玩。按她过去的经验,面前这个嘴硬的家伙马上就要求饶。 一盏茶过去,死士一点求饶的迹象都没有,反而收去了惊恐的表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木阳心中暗道不好,今天要失手了,她哪有放什么虫子。 若是身上带着这种虫子,自己早就浑身起鸡皮了,那东西只不过是做出来吓唬人的假冒货。 “木阳,你把虫子取出来,我来问他。”在一旁看了半天的阿依慕突然说道。 阿依慕慢慢靠近死士,本来一脸生无可恋的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两只眼睛死死盯着阿依慕,看清楚那双湖蓝色的眸子后,顿时激动起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ben krali?e loulan, loulan"?n hangi kabilisiniz?”【我是楼兰女王,你是楼兰哪一族?】 阿依慕说出一句众人都听不懂的话。 这是楼兰古语,只有楼兰血脉的家族才会口口相授。 “arslan clan。”【阿尔斯兰一族。】 死士听见阿依慕说出了古楼兰语,更是印证了自己的推测,面前穿着胡服男装的女子,是楼兰的王室。 “arslan?”阿依慕一愣,没想到还能遇见阿尔斯兰的后人,位居楼兰四大家族首位,汉语意思为狮子。 楼兰有四大家族,分别是阿尔斯兰【狮】、巴尔思【虎】、阿巴【熊】、颇黎【狼】。 “tang dialekti konu?abilir misin?”【会讲唐话吗?】 “toplant?”【会】 “你用唐话把你知道的如实讲来。” “好!” 阿依慕和死士起初的对话,一众人完全懵,直到最后听见唐话,才明白,阿依慕短短两句话,死士就开口了。 “木阳,你给他解开捆绑吧,他不会自杀,也不会有危险。”阿依慕对木阳说道。 楼兰国凭什么在西域诸国中能生存六百年之久,凭的就是四大家族和楼兰子民的忠诚,那是一种教众信仰般的忠诚。 这也是楼兰王室继承人必须是纯正王室血脉的原因。标志就是湖蓝色的眸子。 木阳解开死士的捆绑。她不用担心,在场除了她,还有右威卫的将军和四个小将,死士没有机会逃脱。 死士一个翻身,扑通趴在地上,真正的五体投地,声音都在颤抖。 “arslan ailesi borci krali?eye sayg? duyuyor.”【阿尔斯兰家族,孛刺,拜见女王。】 “起来说话。” 孛刺起身,眼神中的兴奋一览无余。 十二年前,东突厥攻破楼兰王城,女王死,储君失踪。 十二年来,分散到各处的楼兰人已经失去了复国的信念。 如今女王重现,怎让他们这些楼兰人不激动呢? 经过孛刺的讲述,众人总算清楚河谷上的情况。 这是一支两百死士组成的伏兵,目标是使团,杀了使团的官员就算成功。 至于这些死士都是怎么来的,又是何方势力训练,孛刺并不知道。只知道领头的是一个唐人。 两百人里面,有唐人、突厥人还有一些西域人。 楼兰人就他一个,若不是为了卖了自己换几个钱救家人,他不会加入。 在河谷上,准备了沙袋,火油罐,弓箭。 使团一旦进入河谷,立刻会抛下沙袋,堵住两头路口。抛下火油罐点火,然后就是弓箭攻击,最后抛下绳索下来收拾残局。 只是没料到今日傍晚,使团都到了河谷口,却停止不前,所以改为了明日攻击。 如果不是李青云及时下令暂停了前进,后果不堪设想。 寒云首先想到杨归儿,最不想大唐和东西突厥和睦相处的便是她,其次是夹于大唐和东突厥之间的梁国,梁师都。 根据史书对梁师都的记载,寒云相信他没有这样的谋略和胆魄。 要说杨归儿能秘密训练一支死士军队,寒云一点不觉得惊讶,换成是他,也会留这么一手。 但是有一点,使团行进路线和到达休屠泽的时间,她又是从何第一时间知道的? 根据孛刺的讲述,他们是昨晚后半夜接到的命令,今日午间前到达。 如果按照快马的速度来计算,这个消息的传出只可能是从凉州而来。 嘶,寒云想到了长乐郡王李幼良。难道是他? 他是脑袋被门夹了吗?要截杀大唐使团。对他有什么好处? 至此寒云都没有想到这场伏击是针对自己,他看了看唐俭,难道是这个胖老头得罪了李幼良? 就在寒云思考分析的时候。李青云已经了解到河谷上的人数配置和扎营布置。 “正使、副使,末将请求领兵剿灭这群死士。” 唐俭和寒云都知道,不把这帮死士剿灭,他们就过不了河谷。 除非返回长城,再绕道而出,一来一往就远了去。 “李将军可有把握剿灭?”唐俭问道。 “末将定能全歼。”李青云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兵力对比,又仔细问了河谷上的地形,一片开阔地,适合骑兵作战。 一群兵甲、长兵器都没有的死士根本不是结阵冲锋骑兵的对手。唯一可能造成战损的是对方有大量的弓箭。 所以她的计划带两百人,偷偷绕到河谷上埋伏,等待天亮。 由她带一队五十骑,直接插入对方存放箭枝的地方。另命一队切断对方逃向马匹,剩下两队分左右合而歼灭。 她留下一百骑布置疑兵,保护使团安全。 如果出现预料之外的敌人攻击使团,立即向长城方向撤离。 这群人不敢分散,撒出警戒哨,谁都不敢夜晚在沙漠戈壁单独行动,很可能四周都是结群的野狼。 如此给李青云摸上去创造了机会。 “李将军,我还是那句话,使团但凡军务之事,皆由你定夺。” 唐俭能多次逢凶化吉不是没有道理,其中一条就是不要干涉武官的作战指挥,他们远比自己会打仗。 “副使的意思呢?”李青云转而问向寒云。 在使团中李青云只能算第三号人物,副使的意见她必须尊敬。 “我,没啥意见。我本身只是一个县令。” 青云转身开始发布作战军令。 “苏烈、尉迟宝琳、程处默、秦怀玉听令。” 四人一听以为轮到他们上场了,均精神一抖,笔直站立。 “你四人领第五、第六队驻守营地,如遇强敌,不可恋战,向长城内撤离。” “麾下领命。等等……”四人本答应的洪亮干脆,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啊,赶紧提出异议。 李青云安排有她的道理。 首先必须留下一个有作战经验的领兵,苏烈当仁不让。 其次,三人也没有什么作战经验,对付冲阵恐有危险,三人的身份可不一般。 三来,几个国公让各自的嫡长子前来云阳,无非是混点资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表面上无话可说,就当为国捐躯,但是私底下一定会抱怨父亲,严重一点还因此结仇。 而她只是一个女子,就算不幸为国捐躯,对于李家也是一份荣耀,更能帮助父亲稳固朝中地位。 “这是军令。执行。”李青云此点完全复制了李靖的作风,一旦下令,不容置疑。 “麾下领命。”四人只能悻悻而去。 虽然都承认李青云的武力值最高,女子在前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大营里,想起来心里都窝囊。 苏烈只是简单想了一下,便明白李青云的用意,换成他,也是这般调度。暗自佩服。 李青云知道,明日一战是她从兵到将的真正一战,也是彻底折服这帮兵卒的一战,或许…… 李青云看向寒云一眼,心中的话还是压下,挺胸毅然走出大帐。 “大唐自平阳公主后,又一巾帼将军,奇女子啊!”唐俭看着离去的李青云,赞叹一句。 想起他和平阳公主还有数面之缘。没想到自平阳公主后,大唐又出现一位。 寒云看了看木阳,这次作战不是她的所长,只是安排她跟好阿依慕,别让她有危险。 至于自己,只要不是被一箭爆头,他总有办法脱身,后世就在一堆物资中守着,只要寒云需要,这些东西就会出现在大唐。 第127章 骑兵之威 天色开始发亮,目及距离越来越远。 李青云带领的两百骑兵都已到位,这个距离正好,前方的敌人听不见战马的打喷声,又能让战马正好冲锋到最佳速度。 李青云摸了摸腰间的硬物,不知道出发的时候寒云硬给她这个奇怪的黑色东西是何物。 倒是第一次佩戴耳机,总觉的耳朵痒痒,像有人对着她的耳朵吹气一般。 听那个家伙说,这东西能通话,他说他会帮她看着身后,让她注意听。 李青云苦笑一下,不知道为何就相信了他这些鬼话,这个算不算他送给自己的礼物呢? “喂喂喂,李青云,听见答应一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寒云的声音,有点变调,还是能识别出是他的声音。 李青云猛一回头,后面没人啊,可这声音,难道当真是耳朵上的这玩意儿传出来的,他真能千里传音? “喂喂喂,李青云,听见回答一声。” “嗯,能听见。”李青云突然意识到,寒云对她的称呼变了。 “听好了,你的正前方五十丈,有约一百五十人在休息;右前方河谷边缘有约三十人在活动;左前方约八十丈的地方是马匹,约二十人守着。” “可见箭枝一部分堆放在正前方,一部分堆放在右前方。” 寒云拉大了无人机画面,把看见的敌人情况一一告诉李青云。古人不知道空中那个小黑点是什么,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此时的寒云正躲在马车里。 “这……”李青云不懂了,自己在前线都看不清这些,他是怎么办到的。 她只能看见五十丈那一大堆人,可也是模糊不清,要识别出有多少人根本不可能。 “别怀疑,剩下你自己安排,我随时向你通报敌人的动向。相信我。” 寒云的话说得不容怀疑。 “立旗,上马,冲!”李青云下达了进攻命令。 唐军作战,凡以五十人为队,其队内兵士,须结其心。 每三人自相得意者,结为一小队;又合三小队得意者,结为一中队;又合五中队为一大队。 馀欠五人押官一人,队头执旗一人,副队头一人,左右傔旗二人,即充五十。 这就是李靖创造的三三制进攻作战。而骑兵必须带旗,各队旗帜不同,全队以旗为号,跟旗冲杀。 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唐军骑兵吓傻了这些死士,五十丈,不过十息,一马当先的李青云就冲到人群最多的中间,射出一排排弩箭。 这些死士别说没有披甲,就是身穿铁甲,在如此近距离的铁弩箭前也是白搭。 一排排弩箭直接射入身体,只留一个箭尾在外。 那些听见马蹄踏阵声音,刚醒来,还没搞懂状况的人,起身就被射中倒下。 “换枪。”李青云下令。 哗啦,五十骑单横排变两横排,前后保持丈余,架起长枪,枪头寒光闪闪,伸出马头半丈,头排压过,第二排又跟上。 等敌人反应过来,李青云的骑兵已经杀穿人群,转向了后方。 另外两路亦杀到,河谷边上的死士躲闪不及的,直接被战马撞落河谷,在半空中发出一阵阵惨叫。 大营的唐军也全军戒备,警戒四方,冷不丁就能看见前方的河谷上掉下一个人,两个,越来越多。 “好!牛!”寒云在无人机上看得清清楚楚,唐军已经合围成功,李青云带着前锋队,在中间横冲直闯,阻止弓箭射出。 此刻全部拔出横刀,利用战马的速度贴身劈砍。 寒云第一次看见脑袋和身体分开是什么样子,脖子上的血喷得老高。 那些趴地上躲避的死士,后悔选择了这种姿势,带着铁片的马蹄毫不留情踏下,身体在地上扭动几下没了动静。 “注意,右前方有敌人持弓。” 这帮死士也算训练有术,立刻分成一个一个的小队,外围持刀延缓骑兵,中间搭弓射箭,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必死无疑,只求杀一个唐军算一个。 无奈受到骑兵的冲锋突击,组织起反抗的时候,已经倒下了一半。 寒云在无人机上看见有兵卒中箭,仍带着箭矢冲击。 “李青云,右后方五丈,有弓手瞄准你。” 寒云将画面放大跟随李青云,突然看见当她冲过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个人拿起弓箭射向她。 寒云甚至看见脱弦的箭枝,直直飞向李青云的后腰位置。 “小心。”寒云帮不了什么,他无法阻止那只箭枝的飞行,最后看见箭枝稳稳插在李青云的后腰上。 “卧槽。”寒云爆了一句粗口。 赶紧冲出马车,大呼“苏烈,苏定方。” 一骑而来,“副使有何吩咐。” “去,快去,李青云中箭了,你带人赶紧把她带回来。” “啊!可麾下得到的军令是驻守大营。” “你特么快去,周围无敌人,再迟一点就等着收尸吧。” 寒云从无人机上早就把四周看的一清二楚。 “麾下这就去。”苏烈转身点上二十骑,向河谷上方疾驰而去。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寒云大呼大叫,直接命令苏烈,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如果说上去的人谁能让寒云如此紧张,只有领兵的李青云。看着寒云紧张的样子,众人似乎明白了。 甚至都没有想他在谷底是如何知道谷顶的事。只有一个人知道原因,木阳想起那个对讲机。 “都别愣着,给我腾空几个帐篷,准备干净白布,烧滚水,准备绑带。” 寒云着急到甚至对着唐俭大吼。 “对对对,都动起来。”唐俭也反应过来,定是有受伤的。 他干脆亲自帮忙,烧起滚水。 寒云联系了后世,让他最快速度去搞一套验血、输血的设备,另外准备一切外伤抢救药品和设备。 此刻寒云只有一个想法,在生命面前,一切秘密都不重要。 他对于李青云这种情感,完全是被古代的战争震惊到了,刀刀见血,箭箭穿心,人头滚滚,鲜血喷涌,惨叫连连。 想着一个后世还在家里享受父母温暖的年纪,却在为国家使命不顾生命。 他也是人,他佩服这样的女子。 寒云想起那支从十五米外拉满弦射出的箭。 他看过一部模拟视频,知道在这种距离,古代的弓可以贯穿多深。 而李青云的军队并非重骑兵,没有重甲披身,至少在腰部没有被铁甲覆盖到。 寒云心里明白,当真是从后腰的位置射入,便是肾脏,然后穿肠,箭头根本拔不出来,就算拔出来也止不住血,运气好没有伤到大动脉也会死于腹腔感染。 别说古代,就是千年后,也是一个死字。他只是不想放弃。 第128章 特殊的礼物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有兵卒回来,一群受伤的兵卒,先送了回来。 寒云快速看了一眼,没有李青云,心里一沉,怪不得史书没有这个虎妞的记载,不会在第一场战斗就挂了吧。 寒云大致看了下,有二十多名伤员,伤口大部分在腿部,也有中箭的,不过都不在要害,扎的最深的那位是被射中了屁股。 “带去帐篷,先用被滚水浸泡过的白布清洗伤口,我稍后就来。” 寒云还在等苏烈把李青云带回来。他甚至都没想到用无人机去看一眼。 其实无人机想说,你刚才那一番操作,我已经坠机了。 寒云拦住一位送伤兵回来的兵卒,问道“可见到你们将军。” 兵卒摇了摇头,似乎开始战斗后,到收到命令送伤兵回来都未见到将军。 “你呢?”寒云又拦住一个问道。 “没看见。” “你呢?” “最后看见将军好像身上插着一支弓箭。对啊,你们看见将军了吗?” 兵卒瞬间反应过来,将军也受伤了,怎么没见到和伤兵一同回来。 这一嗓子顿时炸了营,都知道李青云中箭了,却没有见到她回来。苏烈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卧槽”,寒云跑回马车拿出无人机控制器一看,无人机坠机了,不知躺在何地。 而后世正在购买医疗器械,再传一部无人机过来,至少需要两小时。 再用对讲机呼叫,没有任何反应,“卧槽。” 寒云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此时,李青云独坐谷顶边缘,凝望前方,一望无垠,黄沙戈壁,回想刚才一战,努力回忆有无指挥失误的地方。 想起寒云撕心裂肺提醒她的那句话“他是在关心我吗?” 看着手中被弓箭射穿的对讲机,突然会心一笑,若不是这个奇怪的礼物,就再也回不到大唐了。 可,弄坏了礼物,他会生气吗? 苏烈走了过来汇报战斗成果 “将军,我军无一人战亡,受伤二十六人,战马受损三十六匹。” “共杀敌一百六十九人,全部枭首。敌重伤五人、轻伤五人。轻伤之中有一人是这些人的统领。还有一些掉落河谷之敌未清点。” “没有跑掉一个吧。”李青云问道。 “一个都没跑掉,两百匹突厥战马,全部在。” “本将给你的命令是驻守大营,你怎么违令跑上来了?” 李青云站起了身,战斗结束了,也该回去了。 “副使说你中箭了,让我带人送你回去疗伤。” “这样吗?”李青云转头看向挂在天边的初阳,铺下金黄色的光芒,是希望的升起。 “重伤之人砍了,轻伤带走。” “这些尸体要掩埋吗。” “不用,它们会来收拾。” 李青云指了指天空中盘旋的秃鹰,越来越多,远远的,闻到了血腥味。 寒云在伤兵营走了一圈,指导军医做好消毒和伤口处理,情况不错,没有危及生命的重伤。 他预感会不会最后一批回来的便是战亡的兵卒,其中包括李青云。 终见大部队回来,领头的不正是李青云吗? 寒云心里纳闷,那支箭明明射中了,他还清楚看见战马狂奔也没有抖掉那支箭,肯定是插在身体内。 这虎妞不会是折断了箭杆,为了不想其他人知道。 想起上次看了李青云的身子,差点被她一刀劈了,这次,寒云多了一点心眼,找来木阳和阿依慕,低声交代一句。 这边李青云刚下马就被木阳和阿依慕带去了军帐。 寒云就在外面等着,他想到很多个理由,没有一个说的通。 一炷香后,两女出来,不见李青云。 “云峰,进去吧,青云有话给你说。” 咯噔一下,难道是最后的遗言。 寒云心神不定走进军帐,见李青云好好站在那里,怎么看也不像受了重伤。 “你说过,这个东西保密。故而,请你单独进来。你看看是不是被我弄坏了?” 寒云接过对讲机一看,瞬间明白,这虎妞的命真大,箭枝被腰间的对讲机阻挡,留下一个箭头穿过的小洞,怪不得呼叫她没有反应。 “嗯,应该是被箭矢射坏了。是它挡住了箭矢?” “正是它挡住了那支箭矢。” “那就好,人没事就好。可以拔营去湖边了吗?那些伤兵问题都不大,跟随使团十多天就能恢复。” 李青云没事就算了了一件事,寒云正要准备离开,他现在对单独和李青云在一起有心理阴影。 “如果那支箭没有被挡住,你会怎样?” “还能怎样?伤了治疗,死了安葬。”说完寒云一溜烟跑出军帐,他可不想成为今日的伤员之一。 “混蛋寒云。”李青云能怎样?只能在心里骂上一句。 拿出一块布把坏掉的对讲机连同耳机一起,包裹起来,放在自己的行囊中。 使团再次启程,这一日安全穿过河谷,到达休屠泽扎营,在这里补充淡水。 多了两百匹缴获的战马,可以带更多的淡水。军中之人自然知道怎么制作水袋。 令使团震惊的是,在木阳各种奇葩的刑讯之下,死士领头透露了一个名字,记佩。 瞬间唐俭和寒云联想到长乐郡王,情况一下变得麻烦起来。 长乐郡王知道伏击失败,不排除派出凉州兵马前来追杀灭口。 这也导致现在使团不能原路返回,他们必须要快速挺进到突厥腹地。 说起来都是讽刺,此刻大唐的领地竟然更危险,敌人的领地反而更安全。 唐俭仔细研究了他的路书,修改了路线,穿过沙漠后,向西走,然后沿着东西突厥的分界线金山前进。 他预感到,前方东突厥恐怕也有危险等着他们。 唐俭没有猜错,此刻的颉利可汗已经收到大唐皇帝的书信,知道了大唐使团前来。 对于他来说,一直不太愿意和大唐为敌,他只是单纯希望大唐分裂,国力衰弱就行。 他非常清楚,他真正的对手是身后的铁勒,特别是其中两个最大的部落,薛部和延陀部,然后是西突厥。 所以这种截杀使团全面和大唐开战的事他做不出来。 去年看见李世民当面斩杀了心爱的白马时,他就意识到大唐迎来了一代雄主。 “突利呢?一日都未见到他了。”颉利可汗问了问身边仆役。 “回大汗,听说突利可汗去西边打猎了。”仆役答曰。 突利是他的侄子,也是东突厥除了他之外,直接掌控兵力最多的可汗。 “这个时候去西边打猎?不知道突利的脑袋里整天想什么?” 颉利想当一个草原雄主,可惜他的能力和野心严重不匹配。否则就不会出现去年兵临长安城下又灰溜溜返回草原的情况。 颉利想起义成公主,一个令他又爱又怕的女子,关键还是一个汉家女子。 不知为何她怎么那么仇恨汉人,近来突利和她走得很近。 去年灰溜溜从长安回来后,被义成当面骂他是一头猪,他连顶嘴的勇气都没有。 颉利知道自己的汗位是怎么来的,义成能扶持他上位,也能扶持突利上位。 这一次使团来了,是不是也要问问她的想法?于是颉利带着几分醉意,摇摇晃晃去了义成的庭帐。 第129章 拦截 王庭之中有一处特别的地方,住着颉利可汗的斡脱【突厥语后】,前隋义成公主杨归儿。 这里的禁卫全是汉人,前隋跑出来忠于隋炀帝的兵卒。 这里前前后后住进了四位突厥大汗,杨归儿一直是大汗斡脱,突厥大汗的变更不但没有影响到她的地位,反而让她成了草原实权人物。 她表面上帮助关心牧民,帮助他们生产、生活,传授中原知识,获得了大量部落的支持,另一方却不断带着突厥卷入战争。 表面上她只仇恨大唐,仇恨灭了杨家的汉人,实际上她灭突厥人的心同样不弱。 这些给她带来屈辱的人,也必须灭种。 前两日杨归儿收到了记佩的密信,知道了使团的正副使和出发路线。 她的书房里有所有大唐重臣的画像,还有他们的情报,性格,官职升迁,血亲关系等等。 派出的探子,今日刚返回,白亭守捉河谷上全是死士的尸体,休屠泽有大批人马扎营的痕迹,已经进入沙漠。 在一番对唐俭的分析后,杨归儿准确推断出,唐俭的路线,以及本次出使的主要目的是与西突厥建立联系。于是突利今日带着一千骑去西边边界打猎。 为了削弱李唐,拉突厥人下水,杨归儿可谓煞费苦心。 接来了萧皇后和小皇孙;救窦建德之妻曹如雪,一个恨李世民到骨子里的女人;与梁师都结盟。 与幽州的罗艺暗通款曲;在凉州李幼良身边安插细作;平衡颉利和突利关系;激化东西突厥的矛盾。 唯一没有收服的人便是柳琼花。 去年一手策划突厥十万大军突袭长安,便是布局了梁师都吸引唐军北调,曹如雪的隐忍门为长安内应,罗艺偷放灵州和泾州。 千算万算,颉利和突利两人带兵一路顺利到了长安渭水北岸,却被李世民带五个人吓退。 最后直接导致长安内应全被拔除,罗艺吓得提前造反,掉了脑袋,白白丢了幽州三万精兵的控制。。 “一群废物。”每次想到这些,杨归儿都不禁要大骂一句。 “公主,颉利来了。”禁卫队长前来汇报,在杨归儿的庭帐中。 汉人禁卫都称呼她公主,只有突厥人在场才称呼她斡脱。 “定是问突利的事,让他进来。” 片刻后颉利进来,虽然他是突厥的大汗,这个地方没有杨归儿的同意,他还真进不来。 “义成,突利当真去西边打猎?”颉利进来就问。 他担心两件事,一是突利和西突厥发生冲突;二是对大唐的使团不利。 “自然是,这事我知道。” 杨归儿的意思很清楚了,没有她的同意突利能调动一千骑出去? “对了,大唐使团的事,义成什么想法?” “想法?大汗,你缺什么就问李世民要什么就行了。无需问我的想法。” “那是,可上次你让我加上迎娶大唐公主又是什么意思?” “两个条件他李世民总要答应一个。我们可以答应不和亲,他李世民不得答应你要的物资。” 义成一直想不通,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是怎么称霸草原的。 杨归儿知道,李世民现在穷得很。 她就是要颉利不断加码岁供的数量,来延缓大唐的崛起。最好逼得大唐内部各地暴动。 至少让大唐和突厥长期处于一个实力平衡的局面,才符合她的要求。 杨归儿给了突利一个无法抗拒的诱饵,杀完大唐使团后,那些兵甲和兵器都归他。 突厥战马不缺,但是缺铁,所以三百兵甲和唐制横刀,足以让突利铤而走险。 而且他是在边界动手,完全可以推给西突厥或者铁勒那些不怎么听话的部落。 此时突利带着一千骑兵,已经赶到了金山(今阿尔泰山脉),这里便是东西突厥的边界,往西是西突厥,往北是铁勒。 算着日子,大唐使团应该就要进入金山。突利硬是空等了两天,都未看见使团的影子,他已经把斥候放出去快一百里了。 其实杨归儿计算的时间没有问题,她只是没有想到,记佩破坏了使团的指南车,给使团带去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进入沙漠前,指南车一切正常,可就在进入沙漠一天路程的时候,就发现问题,怎么太阳是在使团的左方落下。他们一路向西不应该是前方落下吗?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进了沙漠就一路向北走,进入东突厥的核心区。 若是没有大汗卫队的带领,极易和当地的突厥部落发生冲突。难道要一路打到王庭去。 此时的沙漠和绿洲位置与千年后有很大的改变,寒云就算拿到了后世的地图,也找不到参照物核对,唯有找到金山山脉,才能确定。 于是使团在走了一段冤枉路后,又折西而去,恰好跑到了突利伏击点的身后。 “报,东北方五十里发现大唐使团。”有斥候前来禀报。 突利看着羊皮舆图一脸懵,怎么从东面来了,不该是从南面来吗?如此设置在山脉道路上的陷阱全都无用了。 “可汗,使团不过三百骑,我等精兵千骑,无需搞什么埋伏陷阱,直接围而全歼。”有部将提议。 突利和唐军交过手,虽然不至于战败,但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他知道三百骑兵都是唐军的精锐,也不想打赢后己方损失太大,回去不好交差。 “可汗,及早下决定,若是使团过了这里就是金山口,再过去就是西突厥,就凭我等千骑怕是无法追杀了。” “好,吹号聚将,整军备战。” 再大的损失都没有三百套兵甲和横刀吸引人。有这些他才有和颉利抗衡的实力。人突利不缺,他缺装备。 从凉州出来已有十日,自在休屠泽一战后,一路再未见到拦截的敌人。 唐俭决定先去西突厥,拿到西突厥的承诺后才能和颉利讨价还价。现在距离金山口还有百里,再有一天便可进入西突厥境内。 西突厥一直想和大唐交好,情况应该要好得多。 进入草原后,大家心情也好多了,至少不愁淡水和食物了,草原当真是遍地的野兽。 越靠近西边,哪些小部落越友好,毕竟他们并未和唐人交锋过,大家说不上有仇恨。 一路上,凭着阿依慕的语言沟通,使团的物资反而越来越多,幸好多了两百匹战马,也不愁没有驮马。 至于那五个轻伤的俘虏,众人纳闷,不知寒云给他们吃了什么,反正一路上都在睡眠中,偶尔醒了喝点水和吃点食物后又继续睡。 这一路,寒云总算找到草原自驾游的感觉,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看着野兽穿来穿去,身边还有两个妹子陪着,时不时李青云来一趟,也不说话,坐一阵子又走了。 当然一路上寒云还在干一件事。 他在后世的地图上不断标注路上的标识物,而那座设想中的楼兰国新王城选址也有了方向。 靠着金山山脉,大河和湖泊,还有一片大大的草原。 有山意味着有石材、木材、矿产;有河、有湖意味着不会因为干燥缺水又要迁移;有草原意味着可以耕作和放牧一起进行。 寒云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这就是以后楼兰国的王城。 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阿依慕,让她安排孛刺去联系流落在各地的楼兰势力,用放牧的理由慢慢向这个地方聚集。 阿依慕听了寒云的一席分析,顿时看见了复国的希望。 过去,一切都只是念头或者说一种信念,如今突然变成了可以触及的现实,让她激动不已。 若不是木阳在车上,她说不定会给寒云一个楼兰式亲吻。 第130章 激战 草原的天气并非如绿草野花一般让人一直心旷神怡,天边乌云,不过瞬间,风卷而来。 突然刮起的大风,压低了马背上兵卒的头,手中的旗帜发出呜呜的低鸣。 寒云伸头看了一眼马车外,嘟嘟囔囔一句“这是要下雨了。阿慕你知道前方何处可避雨吗?” “向西五十里,便是金山口,是一处横穿金山的裂缝,也是通往西突厥的必经之地。那里可以暂时躲避。” 寒云拿出地图,按比例计算出距离,找到金山口的位置,唤来李青云告知此事。 片刻后队伍提速,向金山口而去。 “云峰,你这舆图,我还是首次看到。”阿依慕看清了寒云手中的卫星地图,花花绿绿。 凭她的记忆,总觉的这张舆图的河流很多都不对。 她哪里知道千年后,有些河流干枯了,有些偏离了河道,冲击出新的流域。 寒云能说什么,也只有苦笑,他更多在找山脉的位置,只有这些山脉千年后的变化最少。 然后再以此为标定,重新修改地图上。 风越来越大,卷起一阵乱草横飞,应了那句诗,疾风知劲草。 正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风和大雨,陡然暗下的天色,使团的车队竟然在突利的眼皮底下穿过,鬼使神差躲开了他的埋伏圈。 待突厥人的斥候发现时,已经把突利的骑兵甩到了身后。 此时使团车队已能看见金山口那条高耸入云的峡谷,两侧斧劈一般光滑,中间偶有巨石突出,形成一些天然的避雨地。 这种地形,无需考虑两侧谷顶的埋伏,因为实在是太高了,也没人能上去。唯一担心的是被两端堵在峡谷中。 于是李青云将人马安排在入口处,派出一支十人的斥候前去探明前方的出口。 刚安顿好,李青云感觉到地面的异常震动,那是骑兵急速行军时,马蹄踩踏地面造成的轻微震动。 能达到这种效果,不会少于千骑,而且来自东方,也就是东突厥方向。 “擂鼓,遇敌。战马后移五十丈,摘弩步战结阵。”李青云立刻下达一连串军令。 【李靖兵法曰平易之所,则率骑而与阵;险隘之处,则励步以及徒。往易归难,左险右阻,沮洳幽秽,垣埳沟渎,此车之害地也。有入无出,长驰回驱,大阜深谷,洿泥堑泽,此骑之败地也。】 随后,又命令用辎重车辆堵住谷口。 待一切准备妥当,沉淀许久的乌云终于倾倒下暴雨,雨滴打在脸上,根本看不清前方。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夹杂在雨声中马蹄声和战马的嘶叫声越来越清晰。 “第一队前锋、第二队后援,其余各队后退五十丈,躲避弓箭。” 李青云预感到是东突厥的骑兵来了,这些人甲轻弓强,一定会采用弓箭远攻。 谷口狭窄,要是把人都堆在一线,那就是活靶子,她的骑兵可没有装备盾牌。 她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利用地形,压缩敌方的进攻面,从而削弱敌人兵力的优势。 就算敌人兵力是自己的数倍,但是峡谷也就这么宽,双方直接交锋的地方也摆不出如此多的兵力。 “报,可汗,前方谷口发现唐军,已在谷口布阵。”突厥的斥候前来汇报军情。 寒云的马车也被撤到了谷中,距离李青云的位置有百丈之远。 他在大脑中闪出无数了法子, 弄一个汽车出来碾压,一看谷底的地形,他放弃了,压根就没法开。 弄出旋翼机,这地方没法起飞,就算飞起来也是撞崖的份。 一时之间他竟然想不起后世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止突厥骑兵。 催泪瓦斯、闪光弹,后世很难买到,至少现在没有。 煤气罐,如何引爆呢,难道弄几十罐然后放出煤气,可这里又是风又是雨,似乎也不行。 李青云专注着谷口,想着如果她是突厥的将军会如何进攻,空中传来箭矢破空之声。 “左右分散,躲避弓箭。”话音刚落,空中飞来密密麻麻的箭矢。 前排的兵卒躲在辎重车下,后排兵卒立刻分散,蹲下身紧贴着岩石,利用突出的岩石作为遮挡。 箭矢的箭镞在岩石上碰得叮叮当当,溅出点点火花。 “中箭的送去后面疗伤。” 这种情况下,李青云不敢添兵,前面堆兵越多,越不利。 又是一波箭矢飞来,这次好多了,很多兵卒已经找到突出的岩石岩体。 三波箭矢后,李青云知道应该是要冲进来了。 “举弩。” 果然,一队突厥骑兵冲了过来,手里拿着拔出的突厥弯刀。李青云等着他们进入射程。 突利万万没有想到,这群唐军竟然装备有弩箭。 “射!”随着一声令下,前排的二十支弩箭直直飞出。 在这种狭窄的地方,骑兵很难冲起速度,还会因为地面不平容易造成马匹失蹄。 第二排的弩箭又飞出,然后第三排,突利派进来打头阵的五十骑全交待在谷口。 唐军除了前期突厥人的箭矢造成了一点小伤外,并无战损,双方短兵都还未接触,倒是突厥战损了五十人。 突利一看不行,谷口太窄,骑兵添进去就是送死,而且对方的弩箭实在是有点猛。 “全员下马,驱马步战。”突利换了一个战术。 什么意思,就是把马匹赶在前面阻挡唐军的弩箭,后续步战交锋,利用人数优势,拼人头。 果然此举奏效,突厥人舍弃小部分战马后,极大削弱了唐军弩箭的伤害,加之受伤的战马发狂,有扭头往后跑撞翻自己人,也有向前狂奔,反而撞开了唐军设置的路障。 “前排拔刀。后排持枪。轮番对阵。不准放一个突厥人过去。”李青云也拔出了自己的横刀。 此时,前去探明出路的斥候返回,一骑快速而来“报,前方出口安全。” “苏烈,带第三队谷中后援。” “尉迟宝琳、程处默、秦怀玉,你三人带第四、第五、第六队护送使团去往西突厥王庭。” “丢弃所有辎重,自带随身干粮。伤员带走。” “即刻出发。” 李青云明白,使团越深入西突厥就越安全,别说使团还有大量的马车,就算全员骑马,也跑不赢这些突厥人。 她的任务就是阻挡敌人,给使团留下足够的时间。 “麾下遵命。” 四人没有异议,使团卫队的使命是确保使团的安全,李青云如此安排无疑是当前最佳的决策,大家都不知道谷外的东突厥会不会有援军前来。 死守肯定是不行的。 第一波突厥人终于冲到面前。 “杀!”李青云大喊一声,一刀劈下,一个倒霉的突厥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马车后跳出一人,当头劈下。 一颗头颅飞起,喷出老高的血,把李青云的黑甲染成红甲。 第一排挥刀回位蓄力后,第二排的长枪从人缝中刺出,噗嗤、噗嗤,贯穿一排突厥人。 依次往复,唐军保持着队形,死死挡住谷口。 又一次进攻失利,突利气得破口大骂,这次狠下心,弄出几十匹战马,中间夹杂几个突厥骑兵,一匹马屁股上刺一刀。 在骑马突厥兵的带领下,马群如野马狂奔,直直撞向谷中列阵的唐军。 “左右散开。”李青云一看这架势,前方的路障 已经被上一波的突厥人破坏,凭人力肯定是挡不住,只有放过去。 后方的使团接到李青云的命令,整队出发。 唐俭和寒云都没有反对这个命令,两人都知道,他们耽搁的时间越久,负责阻击突厥人的伤亡就越多。 马车刚出谷口,身后传来兵卒的呼喊,“躲避马群。” 一群没有人的战马狂奔而来,那几个领头的突厥兵早被唐军乱枪戳死。 发疯的战马再也没有人能控制。 骑兵躲避容易,策马让出中间的通道就行,前面的马车就麻烦了。 硬生生几匹失控的战马撞上马车,一辆上就有寒云三人。 此时的寒云正全神贯注和后世联系如何提供帮助。轰一下,整个人失控,脑袋撞马车木柱上,撞晕了。 后世瞬间断线,察觉到不好,又帮不上任何忙,没了寒云的联系,他任何东西都无法传递过去。 只能等待,等待奇迹的发生。 糟糕的事还不仅仅如此,受此一撞,马夫直接给撞飞出去,马匹受惊,跟着前方的战马就不顾一切狂奔,转眼出了谷口沿着金山西侧向北方而去。 关键这一切在混乱中,没有注意到,唐俭为了安全,使团的马车都一个样子,一时之间没人注意隐藏在一群马匹中的马车。 “传李将军令,全员向南折往西突厥王庭。” 留下十人看守前锋兵卒的战马后,其他人折向南方而去。 第131章 为何而去 峡谷中一百五十名唐军在两名将领的带领下,死战一千突厥兵。 占尽地理优势,让突厥人的人数优势荡然无存,双方都在拼毅力、拼体力,看谁撑到最后。 李青云不知道敌人是否还有援兵,突利不知道他的兵卒还有没有胆识进攻,战损越来越大。 几百具尸体躺在谷口,几乎要堵死了谷口的路。 双方都踩在尸体上拼杀。 五十多名唐军倒下,趁着突厥人休整的时机,李青云逐一取下他们的兵牌。 这些人都是大唐的好男儿,没有一个退却。 带兵后第一次面临死亡,看着曾经熟悉的面孔永远闭上了双眼。 她一个女子却必须以男儿的心态去承受,否则,她觉得她会崩溃。 这一刻她总算明白父亲的话为卒者,遵令而行;为将者,勇猛而立;为帅者,不战屈人。 父亲一辈子打仗都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也许是他看中每一名将士的生命,才能不留余力,醉心谋划,苦究兵法。 李青云估摸使团离开应该有一个时辰了,再杀几波,这些突厥人便没了胆子追击,是时候准备撤离了。 带走每一个可以带走的将士。 果然,突厥人来了,在三波箭矢后,上百突厥兵又来了。 此时的唐军全成了血人,砍断了刀,折断了枪,拿起地上不管谁的武器,冲上去,再杀。 这波一百突厥兵全死后,突利终于意识到他遇见什么样的唐军。 尤其是听逃回的兵卒说起一个女将勇猛无比,死在她刀下的人都可把谷口填平。 李青云扔下手中的横刀,目视可见全是缺口,她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 看着剩下的不到五十名多少还能动弹的兵卒,还有不比她杀敌少的苏烈,苦笑一下。 她不想下令撤兵。 一旦下令意味着重伤的兵卒将全部被抛弃,他们将和死去的袍泽永远留在异国他乡。 “将军,你们撤,我们留下。” 伤兵相互搀扶着,努力站直身体,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大丈夫宁可玉碎,不能瓦全。 就算倒下,也要再拉一个突厥人垫背。 “请诸君受我李青云一拜。” 说完,李青云施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苏烈。” “麾下在。” “领能走兵卒撤去,与使团汇合。如我有不测,由你领统兵之责,务必保全使团安然返回大唐。” “将军你。” “哪有丢下士兵的将军。我留下还能为你们争取一点机会。快走!这是军令。” 李青云说完,摸了摸靴子中的匕首,最后一刻,就用这把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决不能落在突厥人手里。 “将军,属下留下陪你。” 苏烈自十七岁上战场,拼杀十载,从未如此佩服过一名女子。 “苏烈,你有统兵之才,未来定是我大唐的立柱。使团就教给你了。” “我一名女子,能得诸君如此,死而无憾。” 一匹快马而来,却是使团派回的兵卒。 “报,使团遭遇西突厥和林所部,现,和林将军领兵前来救援。距此不足两里。” 李青云一听,不用放弃这些伤兵了。 “救治伤兵待援。” “将军还有一事,副使马车失踪,连带车上的副使和他的两个随从一并失踪。” “失踪?”李青云环顾一下四周,非常确定寒云并未参加战斗,失踪从何说起。 “你们出得峡谷遇见敌军了?” “并未。” “好端端的怎么马车和人都失踪了?” 李青云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感,四肢无力,整个人有点软。 唯一让她还能坚持,是因为这件事太匪夷所思了。 难道寒云又玩了什么新玩意儿,就像那个能千里传音的神奇东西。 “正使和几位小将军推测,应该是马车随着发狂的战马跑去了北方。当时太过混乱,没人注意到。清点时才发现。” 只要不是死了,就还有希望,李青云当然知道此时的重点在对面的敌人。 “将军,你听?”苏烈提醒一句。 是马蹄声,越来越远。 “突厥人退了?”李青云听出是骑兵离开的马蹄声,为了确保万一,不能放松警惕。 “还能战斗的都起来,戒备待援。” 李青云的眼睛看着谷口,心里却在寻思,寒云的马车到底跑去哪里了? 突利为什么要退去呢? 战损太大,但还不足以让突利撤兵。 重要是他看见了飞越金山而来的西突厥军队猎鹰。 那就意味有一支数量不小的西突厥军队正赶来。 自己手里仅存不到六百骑,无疑是以卵击石,突利不得不下令撤军。 今日亏吃大了,同时也好奇唐军的护卫将军是谁?如此勇猛。 西突厥和林将军领着二千骑兵赶到,看着谷口躺着的四百多具东突厥的尸体,唏嘘不已。 凭一百五十人,付出一百多人的战损,杀敌四百,硬是挡住了进攻。 “大唐右威卫右中侯,李青云,见过和林将军。”李青云抱拳行礼。 看着眼前这个血人竟然是女子,和林有点傻了。 见李青云一身血色,盔甲上数不清的刀痕,已经卷口的兵刃,无一不在证明就是她领着一百五十名唐军,阻击了敌人的进攻。 地形固然起到了作用,但是能善用地形也是本领,还如此勇猛。 和林只是看了一眼李青云选择的阻击位置,就明白了,绝非一般将领之眼光。 阻击点距离谷口二十丈,既能限制敌人展开兵力,又能在必要的时候冲杀出去,避免前后受敌时没有突围的出路。 “和林将军,本将有一事相求。”李青云说道。 “李将军请讲。” “请将军给我百人,使团有一辆马车失踪,推测是随发狂的战马跑去了北方。” 这事和林也听唐俭提到,也请他派人寻找,但是他有苦衷,见李青云再次提起,不得不解释一番 “非本将不派人前去,而是去了适得其反。” “和林将军此话何意?” “距此向北便是铁勒处月部的游牧范围。这么给你说吧,处月部见到西突厥和东突厥的人就杀。据说他们部落大将军是一位汉人。” “这是为何?” 和林苦笑一下,心想我能告诉你吗?以往都是西突厥和东突厥轮番去抢夺处月部。 想杀就杀,想抢就抢,自从来了一名汉人大将军,两家就没占到过便宜,基本去多少死多少,现在都不敢去。 “既然处月部的领兵是汉人,我想李将军独自去可能更好。” 李青云大致想通原因了,无非就是以前你们老欺负人家,现在打不赢了,自然不敢去了。 “苏烈,你暂领本将职责,护送使团完成任务,无需等待本将返回。” 苏烈明白李青云是担心寒云。 现在使团又不能再分兵给她,也许她一个人还更方便一些。 既然处月部是汉人大将军,也许好说。 “麾下遵命。”苏烈领下军令。 第132章 他乡遇故人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看新角色配图】 且说,寒云晕倒在马车中,一路狂奔,木阳尝试了几次均无法让马车停下。 两人又不能跳车留下昏迷的寒云不管。 草原上,无悬崖峭壁,想着马匹总要精疲力尽,于是两人护好寒云,随着马车一路向北跑。 待使团发觉此事,两地相距近百里,终于马群穿过树林后在一片湖泊前停下。 阿依慕知道这一片有一个叫处月的铁勒部落,但她从未来过。 处月部很奇特,虽然属于铁勒,却常年和铁勒的薛部、延陀部干仗,所以经常被赶得到处跑,跑到东突厥又被东突厥欺负,跑到西突厥又被西突厥欺负。 阿依慕也好奇处月部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在草原大部落并吞小部落很正常。 两人下得马车,观察了四周的环境,眼前一片湖泊,一片一片的树林围绕。四周草原无边,一块上佳的放牧地。 远处坡地上正有几人骑马看着她们。 一群发疯的战马跑进这片区域立即被发现,随即引来了处月部的人。 “师父,你看这是统叶护的计谋吗?” 一名处月年轻少女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唐话问道。 “阿珠,依你判断呢?” 师父说着一口流利的长安唐话,长着一副标准的汉人面孔。 七分贵气、三分霸气,着一身皮甲,英姿飒爽。 “依我判断,那就下去看看了。驾!”阿珠马鞭抽下,骏马长嘶一声,直冲而下。 “你几人去跟着,保护好阿珠。” “是,大将军。”几名护卫快马追上。 “这孩子,这么多年了,性子还是这么野?” 被唤做大将军的中年女子,不快不慢策马而下,她在等探马回来,她知道在南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中年女子本是汉家女子,又是怎么跑到了北方草原的处月部,还被称呼为大将军? 处月部汉人大将军姓李名昭阳,四年前被阿珠所救,除了名字,关于自己的身世记忆全失。 自她来到处月部,一切都变了。 凭着她的武力和兵法谋略,带着处月部抵抗大部落的并吞,一路从东向西打到这块天堂般的牧场,最终让处月部生存下来。 是故李昭阳被拜为处月部大将军,亦成了阿珠的师父。 西突厥和林将军提到的处月部汉人大将军便是她。 传来的马蹄声引起了木阳的注意,立刻拔刀护住马车,看清来人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突厥少女,放下心来。 阿珠驻马一看,咦,好俊的男子。就是太秀气了,没了男子的气概。 帅哥美女自古都爱,本来还带点可汗女儿傲气的她,缓和一下语气“尔等何人,怎带着马匹来我处月部的牧场?” 两人一听,有意思,会讲唐话的突厥女子,就是唐话有点生硬。 阿依慕答曰“请问可是处月部族人。” 说起处月部和楼兰国还有不浅的渊源。 处月部上查几代血缘,多少还和楼兰王室粘一点亲。 是故,当初楼兰被北魏所灭后,接纳楼兰人最多的草原部落便是处月部。 后来楼兰重建,处月部出了不少力。 十二年前,楼兰再次被灭,处月部又接纳了逃出的楼兰人。 “咦,原来是女子。”阿珠策马靠近才看清阿依慕的湖蓝眸子“你是楼兰王室的人?” 阿依慕这双湖蓝眸子就是她的招牌,但凡在西域和草原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这事。 “楼兰王室阿慕。”阿依慕留了一个心眼,只说自己叫阿慕。 “他是你夫君?是不是太小了点?”木阳十六岁,看起来的确有点小。 “她叫木阳,唐人,是我的朋友,也是女子。” 阿珠一听有意思,一个唐人、一个楼兰人、穿着唐人男子衣物,女扮男装,带着一群马匹闯进处月部的牧场。 阿慕知道是处月部的地盘后,放心不少。至少处月部从未和大唐交过手,而且和楼兰的关系也不错。 李昭阳策马赶到,阿珠赶紧说道“师父,这两人一个唐人,一个楼兰人,都是女子。” 两人女扮男装,李昭阳一眼就看出。她就经常如此,便于打仗和骑马。 “木阳兵刃收了,她们应该没有恶意。”阿依慕赶紧提醒一句。 几人正说着,寒云揉着脑袋从马车下来,一看,什么情况,醒来换地方不说,还多了几个陌生人。 “云峰,你醒了?”阿依慕显然比木阳关心寒云。 木阳只是瞄了一眼,见他好好的便不再理会。 “就是脑袋还有一点疼。我这是被撞晕了吗?这几位是?” 寒云见到汉人面孔的李昭阳,还有身边的阿珠和护卫。 阿珠一看,有意思,终于出来一个公的,难道是这家伙带着两个女子私奔,跑到这里来了。 “尔等好生无礼,纵马闯入我处月部的牧场,不说明身份和来意,却打听起我们。” 寒云一愣,这妹子的话似乎没错。他依稀记得唐俭规划的逃跑路线,有一条就是北上进入一个叫处月部的地方。 看来就是这里。 “我乃大唐使团副使寒云,奉大唐皇帝之命,出使突厥。” 阿珠没见过大唐使臣啥样,但是大唐她知道。 谁知,李昭阳一听大唐皇帝四个字,似乎脑中有东西翻滚,一个微胖,带着笑容的面孔出现在脑海中。 阿珠见对方都自报身份名字,她也大大方方自报家门 “我叫处月真珠,处月可汗之女。这位是处月大将军,也是我师父,姓李名昭阳。” “她是李昭阳,大唐平阳公主?不是已经……” 寒云这句话完全不经过大脑,脱口而出。 这个名字他怎么知道的? 史书中一直没有记载平阳公主的全名,实为历史一大遗憾。 当寒云和李承乾关系密切后,便问了他,得知已于武德六年去世的平阳公主全名叫李昭阳。 寒云仔细打量一番,气质、年纪相符。 此时的李昭阳应该是三十六岁,比李世民大八岁左右。 李渊的三女,李世民的嫡姐。 “你认识我?”四年了,李昭阳一直想不起自己的身世,只是偶尔想起长安的破碎片段。 “师父,要不回去再说。” 说李昭阳,阿慕和木阳不一定知道是谁,但是说起平阳公主,两人立刻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是当今大唐皇帝的亲姐姐,大唐帝国奠基人之一。 公主葬礼都举行了,为何人好端端在草原? “走吧。”李昭阳吐出两个字。 她的思绪更多集中在平阳公主、大唐这些字词上,总觉得很熟悉,就差那么一点就想到了。 处月部的汗庭不远,沿着湖边走到对面,一片树林后面,大大小小上千个草原帐篷规整搭建,算起来估摸有万余人。 一路可见不少背弓佩刀骑马之人,分成小队巡逻。 这些人战时为兵,平时为民。 几人到了大将军帐,一个比汗帐小一点,比其他都大的帐篷,四周由牛皮围挡围着,看上去像汉人家宅的小院。 寒云一进帐,正上方屏风旁一副红色兵甲,一杆银枪映入眼帘,果如流传那般,平阳公主披红甲、持银枪。 那一日,秦王破长安,红甲女将,提银枪,与秦王并排而入,是为平阳公主,李娘子。 寒云已经实锤,面前之人便是大唐平阳公主,李昭阳无误。 第133章 风云突变 寒云端正衣冠,出于内心的敬佩和大唐官员的身份,缓步走到李昭阳正面,毕恭毕敬施了一礼 “下官,大唐使团副使,雍州云阳令,寒云,见过大唐平阳公主殿下。” “我,当真是大唐的公主?你坐下与我好生说说。阿珠,去准备一些酒水和吃食。” “徒弟这就去安排。” 阿珠再傻,看着寒云认真的样子,也想到此话不假,赶紧出去找父汗。 她知道,处月部能有今天,离不开师父,若是师父回去了大唐,处月部今后怎么办? 寒云把从李承乾处了解到的和史书记载上的一一详细说来。 跟着寒云的话,李昭阳记起了,父皇起兵时她在李家老宅募兵;想起了带着十万娘子军迎世民南渡黄河;想起了攻打长安城;想起了固守娘子关,与突厥大大小小的战斗。 李昭阳两眼一亮,完全记起过往之事,那个大唐的平阳公主又回来了,忽然她脸色一变,问道“当今大唐皇帝是何人?” 李昭阳听出寒云没有用秦王称呼世民,而是用了天子、陛下的称呼,难道自己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当今天子乃是秦王,殿下的二弟。” “是二郎,他最终还是动手了。父皇,皇兄、还有五郎呢?” 果然,寒云知道这一部分躲不过。 “太上皇安好,至今仍住太极宫。”寒云答曰。 “父皇尚好,我那皇兄和五郎可好。” “殿下的皇兄谥号隐,五皇弟谥号剌。” 寒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这些都是皇帝诏书中公布的,说出无妨,再多就危险了。 “谥号……哈哈哈。”李昭阳一愣,随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长笑。 寒云从未听过有人能把笑声笑出刺心的痛。 李昭阳突然瞪着寒云,不冷不热吐出一句话“副使、云阳令寒云,你说本公主是该奖你还是该怪你呢?” 这一刻,大唐平阳公主重生,一句话,皇家威严不怒自威。 寒云知道公主口中的奖励是恢复了记忆,怪他是让她知道二郎杀兄囚父的事。 在寒云看来,他宁可公主怪他,也要唤醒他的记忆,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可以压制李世民的人。 “下官认为公主可以信我。”寒云这句话说得极为精准。 言下之意便是,公主当年有什么委屈,我可以为你找回公道。 “云阳令此话可不要说得过早,本公主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再想想是否还要说出刚才那句话。” 李昭阳说完,起身从屏风后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正待打开,忽然看了屋内的木阳和阿依慕一眼。 两人会意,起身告辞退出帐外。 李昭阳这才打开盒子,寒云可以看出公主的手轻微颤抖,情绪稍许激动。 是一支箭镞带着血锈色的箭矢。 李昭阳把箭矢轻轻放在案几上,这才说道 “你好好看看,再告诉我看见什么?本公主看你是否值得我相信。” 寒云不用看都大致猜到,这支箭矢定是从公主身上取下,而且和她四年前不明去世有莫大的关系。 端详一番,果然,箭杆曾经被折断过,而后又接上,目的便是保留完整的证据。 箭镞似乎是特殊制造,和他印象中的箭镞不同,如果李青云在,一定能认出这支箭矢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想到这里,寒云想起李青云还在阻击突厥人,不知道后来怎样了。 心中顿时多了一份牵挂,有点心神不定。 “你可想起什么牵挂之事?” 李昭阳忽见寒云表情异常,似乎在担心什么,故而一问。 “下官见到箭矢,想起今日使团遭受突厥人追击,不知是否脱离了危险,故而担心。” 随后把今日发生之事讲述了一遍。 李昭阳已经收到探马回报,于是说道 “此事有探马已探得消息,不妨告诉你。使团已被统叶护的人接走。峡谷中只有突厥人的尸首,没有唐军的尸首。” 寒云心中一喜,那就是李青云打退了突厥人,不晓她是否平安? “下官非武人,不知箭矢出处,但下官可以肯定,此箭定是从公主身上拔出,与四年前公主不明去世有关,且这支箭矢是从唐军中射出。” 寒云这话说得很隐晦,言下之意便是当年有人想暗算你。 能从后背暗算你的人就四个人,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 李昭阳一愣,未想到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能想到这么多。 “你很聪明。不知道胆子够不够大。”李昭阳又问出一句奇怪的话。 “下官胆子很小。但为了公正、公义,下官的胆子会很大,大到天都可捅破。” 寒云还能听不懂公主的话,他就别在官场混了。 这支箭只要不是李世民安排的,不但是小事,李世民还会大大奖励他。 若这支箭是李世民安排的,寒云也好办,咱不陪你在大唐玩了,咱来这里投奔公主,好好打造一个楼兰国出来。 在寒云脑海里,除了李渊,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都可能这样安排。 第一种情况李建成和李元吉提前清除登基的隐患。 要杀李世民就必须先杀李昭阳,这两人要是联手,无论文斗还是武斗,太子一派必败。 第二种情况李世民武力夺取皇位。 李昭阳不能活着,否则就算杀了太子,也不能逼李渊退位;更无法对李建成和李元吉两家斩草除根。 但凡李昭阳清君侧的大旗一举,太子的人、太上皇的人立刻就会响应她。 关键李世民手下的军队,多半出自娘子军。这就够李世民害怕了。 第三种情况,顺位继承,由李渊决定。 李世民比李建成慌,他等不到这一天。 一旦李建成登基就是清算他秦王府的时候。 综上,寒云甚至觉得李世民动手除掉李昭阳的几率更高。 “你果然聪明,无妨告诉你,箭矢涂了毒,而且这支箭矢和唐军制式箭矢完全不同,直白说就是专门用于刺杀本公主而准备。我要你秘密查出是谁指使,你可能办到?” “这……”寒云有点懵,心中叫苦,公主啊,这种事是我一个小小七品县令能查的吗?还秘密查案。 “你有顾虑?” “下官就一正七品上的小县令,既非世家又非门阀,朝中更无根基,如何能查刺杀公主此等大案。公主这是为难下官了。” “本公主随你回长安,我就是你最大的靠山。” 李昭阳的确有实力说这句话。 论唐军中的影响力。 但凡她到唐军军营走一圈,一半的兵卒都能被她带走。 最关键大唐两位最能打仗的武将,李靖和李积,都会跟着她走。 因为李靖、李积和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这些武将不同,他俩是忠于大唐,而非忠于哪一派。 论皇室宗亲,李世民是李昭阳从小带大,她对李世民来说,亦姐亦娘亦师,血脉压制。 若是李世民暗杀平阳公主实锤,李世民杀兄囚父外加暗杀亲姐,罪名可就大了,大到可以颠覆他的皇位。 这句话正好被赶来的阿珠和处月可汗听见,两人急忙冲进大帐。 “师父,你要走,你不管处月部和徒弟了吗?” “大将军当真是大唐的平阳公主。” 当年镇守娘子关的平阳公主也是突厥人敬佩之人,在突厥人中也有极高声望。 突厥人也敬佩勇士。 “可汗、阿珠,我记起了过去的事,有些事总是要解决。我答应你们,我一定回来带处月部走出草原,寻得一块可万世传承的土地。” “师父,阿珠舍不得你。” “傻孩子,师父更舍不得你,要不是当初你救了我,一路细心照顾我,师父也没有今天了。师父早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孩子看待。” 说完,李昭阳对着处月可汗一拜,说道 “昭阳幸可汗收留方有今日,此恩昭阳必报。” “若不是有大将军,我处月部还能存活吗,还能有今日之三千精兵,草肥水足的牧场吗?是本汗感谢你。” 处月可汗也是真情流露,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大将军,本汗有一事相求。” “可汗请讲。” “可否带阿珠一并离开?”后面的话处月可汗没再说。 意思两层。一层,带阿珠一同去有个信得过的帮手; 另一层,万一大将军离开后,处月部遭遇不幸,还能保全阿珠的性命。 第134章 合则力大 寒云一听,不正好,若是处月部和楼兰旧人合并,就能形成草原一股不大不小的本地势力。 若是公主再利用她的身份,获得大唐兵力支持,加上自己那些黑科技,重建楼兰国就更有望。 于是,寒云说道“公主殿下,下官有一句话要说。” “云阳令但讲。” “先请下官朋友进来,此事与她关系密切。” 随后阿依慕和木阳均被请进。 寒云这才接着说“这位乃楼兰国的王储,阿依慕。” “啊!”三人大惊,十二年前楼兰国灭亡,草原皆知,自此后便再也没有听说楼兰王室的人,更别说还是王储。 阿依慕不知寒云此话何意,看出三人怀疑她的身份,于是上前一步,拉开手臂的衣袖,露出一个楼兰印记。 “这便是楼兰王储的证明。” “父汗、师父,我听部落里的楼兰人提起过,楼兰王储的特征。湖蓝色眸子,天香,还有这个楼兰印记。她全有。”阿珠向李昭阳和父汗解释道。 “云阳令,你这是何意?”李昭阳一时没明白寒云的意思。 “下官答应帮助阿慕复国,既然楼兰和处月部渊源颇深,加之大唐支持,所谓合则力大,共同建国,扼守东西要地。王正民忠,官清吏廉,耕牧并进,商通四方,富国强军。打造一个全新的楼兰国。” “而最佳的位置就在这里。”寒云走到舆图板前,在之前规划的位置一指。 李昭阳本就是兵法谋略之人,一看寒云指出的位置,靠山临水,扼守东西要道,东可连大唐,西可威诸国,北可逼突厥,南可攻两土。 有大唐的兵力支持,五千精兵便可固守此地。只是在此处修建城池,恐人力财力不够。 寒云当然没有说,后来大唐不知道怎么处理战败的突厥人,那些人就是他的劳动力。 ……… 此时,就在湖边马车停下的位置,李青云全身血迹,正在仔细勘察。 “群马在此处停下,离开时步幅缓慢,还有不少混杂的脚印,马车印也是沿湖边而去。” 李青云第一个念头便是,寒云等人被处月部抓了。 想起和林将军的话,处月大将军是汉人,她唯有一赌,因为她耽搁不起时间,不知道这些处月部的人会做出什么事。 简单休息一下,喝上几口清水,吃上两口干粮,翻身上马,沿着车痕追下去。 未料,走出不到半里,围上来十骑,看装扮也是北方游牧打扮,嘴里叽哩哇啦一通,李青云听得一脸懵,她完全不懂突厥语。 因为大将军是汉人的关系,处月骑兵也是谨慎处理,并未搭弓拔刀威胁,而是指了指李青云身上的佩刀,让她交出来,跟随一起。 李青云大致看懂意思,她别无选择,步战对付十人还有一战的机会,在马上,毫无胜算。 解下自己的佩刀,连同刀鞘一并扔给处月骑兵,这才跟随前往。 她的目光却一直在关注地上的车辙印,沿着湖边行了两里,穿过一片树立,眼前一亮,嘶,这便是处月部的汗庭吧,密密麻麻的帐篷。 看起来处月部的实力也不弱,怪不得和林将军不敢派兵前来。 李青云一身的血色引起了处月族人的好奇。 草原游牧民族,远远都能闻见李青云身上的血腥味,那一身红色,全是染上的鲜血,这得杀了多少人啊。 都在私底下议论 “阿塔【突厥语父亲】你看,这个汉人女子和大将军好像。” “我也觉得,大将军领兵的时候也是这般威武,汉人的女子都这么猛吗?” 处月骑兵领到大将军帐前,停下,示意李青云下马。 一辆马车停放在帐外,李青云心中一喜,果然在这里。 看起来这些人对汉人还是挺尊重的,真想看看他们口中的大将军到底是何人? ………… 帐内,李昭阳答应了处月可汗的相求,她也想带着阿珠一同前往,让她好好学习大唐的学识,别一天除了骑马搭弓,不知道其他。 而处月可汗对寒云提出的与楼兰国合并建国的提议也是大有兴趣。 游牧民族对外有强大的攻击力,但是防守力极其微弱。 草原争霸中,常常是一不注意,家就被端了,有时候在外打一个胜仗,回家一看,遍地尸体。 这就是没有城池保护的危险。草原人不善筑城,更别说农耕而作。 恰好这一切对于寒云来说都不是问题。 城池规划,建筑材料,城防布置,完全有现成照搬。 “报,有一汉人女将闯入,已带到账前。”来了一名护卫禀报。 “汉人女将?”李昭阳想了半天,自她后,唐军又出女子领兵了,她很好奇,也想看看是何人。 “领她进来。”李昭阳命令。 寒云不用思考都知道是谁,这虎妞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是说使团已经被西突厥军队接走了吗? 寒云努力回忆这段历史,至少在抓住颉利之前,大唐和西突厥一直处于蜜月期,灭西突厥那是李治时期苏烈干的。 这次唐俭出使西突厥好像是弄出一个和亲。 “李世民啊,李世民,你就是喜欢乱嫁公主。”寒云不禁在心中骂了一句。 “快让她进来,想来是使团的护卫将军。” 寒云赶紧说道,他也想知道使团是不是又出事了。 片刻后,李青云进来,一眼看见被封为座上宾的寒云,心中顿时又喜又气。 喜,寒云无事;气,自己辛苦找他,他竟然在这里当贵宾。 当她看清李昭阳时,瞬间懵了,这不是平阳公主吗? 她不但随父亲见过,还被公主抱过,自己一生的榜样,怎么可能忘记模样。 李青云有今日,一半还属平阳公主起到了作用。 哗啦,李青云单膝一跪,双手抱拳,唐军最高礼节军礼,中气十足 “大唐右威卫右中侯李青云,拜见公主殿下,左领大都督。” 左领大都督是李昭阳“去世”前的军职,当时的右领大都督便是李世民。 也就是说大唐当时有三分之一的军队都在她手中,驻守着大唐的后方,与突厥和梁师都,还有大大小小一堆地方军阀对峙。 “李青云,你是李靖的长女。本公主记得你,当初你还这么高的时候,本公主还抱过你,没想到几年不见,也是军中统兵之将了。” 李昭阳一把扶起李青云,看着她一身的血迹,还有兵甲上满身的刀痕,知道峡谷一战便是她领兵血战。 “好好好。不愧是我大唐好儿女。本公主当初没有看错你。” 寒云见李青云浑身血迹,他是后世之人,第一反应,别特么说废话了,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别阵前英雄,最后死于刀伤,才是冤。 “公主,先看看李将军是否受伤,再论其他可好?”寒云不得不打断两人。 哪知,寒云话刚说完,李青云身子一软,一头栽倒,要不是李昭阳动作快,一把扶住,那就直挺挺躺下了。 “阿珠,你来看看。”李昭阳急忙喊道。 处月部医术最好的当属徒弟阿珠。四年前,阿珠也才十四岁,硬是把她从毒箭下救回来。 “你们先出去。”阿珠指着寒云,连带父汗一起。 “好好好。”两人赶紧出去。 剩下的女子七手八脚卸去李青云的兵甲,已经凝固的血液印出一张张手掌印。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检查完,阿珠这才说道 “没有受伤,应该是疲劳所致。刚才见到师父太激动,这才没挺住。奇怪的是,她是凭着一口怎样的气,才能在血战后从金山口赶到这里来?” “我安排人送点水和食物来,再把她的兵甲清洗了。” 阿珠带着李青云卸下的兵甲退去。 木阳和阿依慕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在想,云阳令在她的心目中的地位不轻啊。 傻子都能看出来,她这口气是为了什么? 似乎,云阳令有点怕她呢? 木阳想起寒云在衙门口抱着韦弦的场景,心中骂了一句“淫贼,果然男儿多负心。” 第135章 返程 李青云醒来,本能查看自己的身体。 乍一看,衣物全被换了,顿时又想起那日寒云给他治伤被看个精光,难道今天又是。 “寒云,你给我出来。”李青云当真是气得不轻。 她也搞不懂,寒云治伤厉害,为什么每次给她治伤,总要脱她的衣物。 上次在河谷,不是有木阳和阿慕在,难保他又要脱她的衣物检查伤势。 李青云一嗓子把帐外等候的寒云吓得不轻,赶紧给李昭阳几人说道 “公主可要给下官证明,并非我脱去她的衣物。” 这话说得,是个傻子都知道有问题,李昭阳呵呵一笑,脸带神秘问道 “听你的话,以前干过这事?” “啊……绝无。”话这么说,眼睛却瞄向帐篷,生怕李青云提着刀就出来了,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阿珠倒是爽朗,哈哈一笑 “在我们处月部,看了女子的身体,那是要娶走的。” 不过阿珠没有告诉他,女子要是不愿意,他也娶不走。 反之,处月女子要是看上男子,可以直接抢过来成亲,至于成亲后男子在不在家,她们不管。 甚至已经成亲的男子还能被别的女子抢去成亲。 处月部就是靠这种风俗,才能繁衍人口。 若是按照汉家的婚嫁礼仪,怕处月部早就没人了。 寒云一脸苦逼,让他去何处说理。 看着四名女子进去,半天没有动静,寒云算安心了,有公主证明,想来那虎妞会相信的。 平平安安在处月部度过一晚。 另一边唐俭带领的使团抵达西突厥的王庭,果如历史记载一般,两方迅速达成了结盟的意愿。 统叶护可汗提出了和亲的要求,并派兵护送使团返程,随行馈赠大唐战马三千匹,羊万口。 至于东突厥,唐俭是坚决不去了,他还没活够,何必又去惹那个女子呢。 由于处月部和西突厥的隔阂,没法派信使前去送信。 寒云干脆多等了三天,待公主的事务安排完后,一并取道西突厥返回大唐。 四月十六日,出使突厥一个月的大唐使团出现在凉州。 凉州西城门,长乐郡王李幼良带着凉州一干官员等候,远远看见车队过来,西突厥军队由和林将军任使臣,带一百骑护卫,其他五千骑留在边境。 苏烈单骑过来,下马禀报长乐郡王 “奉大唐使团正使令,因正使感染风寒,不宜下车进城,请凉州诸官返回,使团不在凉州停留,直奔长安。” 李幼良的脸那是一阵红一阵青,他不甘自降身份亲自来迎接,苏烈的话一句都没提到他,还不在凉州停留。 按说他从二品郡王兼凉州都督,比你一个唐俭从三品寺卿高,能来迎接都是给面子,竟然不把他放眼里。 至于他如何想,只有他知道,无非是强制留下使团,打听伏击一事,判断有没有人走漏了口风。 唐俭哪敢在凉州停留,要是被长乐郡王发现车队中有活口的死士,特别是有认识记佩的统领,估计长乐郡王做得出一把火把使团全烧死的事。 故而只能找这么一个借口,穿过凉州,赶到兰州休息。 回到府中,李幼良大发脾气,能砸得都砸了,从目前反馈的情报来看,秘密训练的两百死士全完了,一个没跑掉。 李幼良最关心死士统领是否还活着,他是两百人中唯一一个知道王府的联系人记佩,只要他死了,一切都好办,不就损失了两百人吗? 要不是怕被李世民发现,只要李幼良愿意,搞个五百人的死士都行。 不过李世民向来对大臣豢养死士抱有警惕心,只要核实那就是谋反,跑不掉。 “记佩,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密室里,李幼良对着记佩大吼大叫,今日被唐俭羞辱让他咽不下这口气,这会儿把火全发记佩头上。 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记佩也不懂,那么完美的伏击,是怎么暴露,而且没有跑出来一个人。 “主家,今日属下在城外观察到,使团的护卫将军李青云并不在使团中,而且整个使团的护卫少了有百人。” 记佩并不知道突利伏击使团的事,这种失败的事谁又会四处宣扬。故而他觉得使团少了护卫将军和一百骑非常可疑。 “你的意思是,唐俭给我们搞了一个暗度陈仓?实则,李青云带着重要的东西绕道而过?” “不排除,那就不得不想什么东西需要护卫将军和一百人护送?” 李幼良忽然心中一沉,他想到会不会李青云正是带着一百人偷偷带着被活捉的死士返回长安。 “已经过了凉州?” “属下以为并未,一百人也不是小目标,凉州各个关隘不可能不禀报。属下认为,可能还在长城外。” 李幼良在考虑如何处理这件事了。 记佩举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既然这支军队并未在凉州边军报备,属下认为,可以当成突厥细作杀之。” “好,就按此法。” 就在唐俭的车队走后不久,几匹凉州军驿卒向各个边关关隘疾驰而去。送去的军令都是一样的。 近日发现有突厥人身穿唐军兵甲意图潜入凉州,各边军一经发现穿戴京卫右威卫黑甲之人,立即捕杀,不留活口。 发生在凉州的一切,已经启程的寒云一行人完全不知。 他现在只是怀疑河谷的死士与长乐郡王李幼良有关,但是还无足够的证据。 好在现在人少目标小,几人换上普通衣物,装扮成普通商队正沿着金山南下。 半日不到,几人到了金山口。 李青云策马停住,从马车上提出一罐酒 “公主,今日可否在此扎营,末将想在此拜祭战亡唐军兵卒。” “理当,本公主陪你一同。都是我大唐的好男儿。”李昭阳立刻表示同意。 她不知道那天的战斗到底多惨烈,但是这个地形她知道,几乎没有谋略可用,完全是双方短兵相接,拼的是勇气和毅力。 寒云也抱上一坛酒,“同去,敬大唐的英雄。” 几人穿入峡谷,来到当日血战的谷口,突厥人不知何时带走了尸体,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地面依然清晰可见。 一片一片,铺满整个谷口。 李青云单膝一跪,撕开酒封,将酒坛举过头顶,呼道 “右威卫的兄弟们,我李青云没能把你们带回家,有愧你们。今日,我来看你们了。” 哗啦一坛酒倒出一条线,冲洗着地面的血色。 几人先后拜祭了战亡兵卒。 风萧萧兮,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入夜扎营,李青云情绪很低沉,她明白古来征战几人回,当生死就在面前的时候,仍旧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李昭阳看见,本想前去安慰一下,忽见一旁发呆的寒云,顿觉还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于是小声说道 “你去安慰一下青云,本公主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如此。” “不好吧。”寒云想起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呢,那虎妞的情绪不怎么稳定。 “去,本公主命令你去。”李昭阳沉下脸,拿出自己公主的威严。 “下官就去。” 寒云能理解李青云此刻的心态,别说一个十七岁的女子,就是男子第一次上战场也是如此。 尤其是看见昔日的袍泽一个个倒下,那种精神压力,不是千年后过着安稳生活的同龄人可以理解的。 第136章 不辞而别 李青云听闻身后有脚步声,很轻飘那种,几人中除了阿慕就是寒云,两人没有武技基础,直白就是走路下盘不稳。 低沉而特殊的声音传来“你要是觉得难受想哭一下,我的肩膀可以借给你用。我保证不说出去。” “不用。”李青云头都未动,回了两个字。 寒云耸了耸肩,遗憾说道“哦,那我走了。” “回来,坐下。”李青云就像下军令一样,语气干脆果断。 “好!”寒云乖巧刚坐下,一个脑袋靠了过来,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不准说话,不准回头,不准……” 寒云咽了一口,僵硬着身体,双手也不敢乱动,就是李青云的头发被风吹起弄得他脖子痒。 沉默一阵,寒云无处可放的手掌感觉到有雨滴落下,天空繁星点点,不像要下雨。 第二滴,第三滴……寒云能感觉到李青云在他肩膀上轻微抽噎。 “我是不是很没用?我不能带他们回家。”李青云停止了抽噎,像是自言自语。 “我知道战场就是这样,可……他们家里也有父母、妻子、儿女等着他们回家。” “却再也回不去了。” “嗯……”寒云不知能不能说话,只能一直用嗯答复自己在听。 说着说着,李青云悄然靠在他肩上睡着了。 风萧萧,星芒暗下,唯余篝火跳动。 寒云感受到古人的不易,活着就是成功,能为活下去付出生命就是壮士,能为他人活着而付出生命便是英雄。 这一夜,寒云没有动一下,他的肩膀一直靠着一个人,一个用自己生命去保护他人的人。 十七岁,花样年华的年岁,却在生与死之间选择。 有诗云兵甲初消少壮心,草野孤坐星云沉。忽因风木萧萧起,翻有英雄泪满襟。 …………… 天边微光,露水成珠。 肩膀轻微的触动惊醒了寒云,李青云已经走开,背对着他,凝望着远方。 “我警告你,昨晚的事不准说出去。否则……” 寒云一怔,心中感叹,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云峰,云峰。”阿慕的声音,明显充满了焦急。 几人同时回头看向马车。见阿慕拿着一张纸跑过来“木阳,她,她走了。” “走了?去哪了?”寒云一脸问号,这个小丫头又发哪门子疯。 “她留下了话。” 寒云接过一看,上写“我去完成我的使命,勿寻。自古男儿多负心,淫贼。” 寒云感觉到几道火辣辣的目光直愣愣盯着他,因为最后那一排字。 卧槽,作孽啊,木阳这是要闹哪一出,人走了还给我留一个绊子。 “我可以解释。” “你不需要解释,你就说对木阳做了什么?”李青云首先发难。 “我能做什么?我也是从长安出发才认识她。” “哦,原来是从长安拐走的,怪不得我和阿慕在云阳都未见过她。” 李昭阳也是女子,理所应当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哼一声 “你没对那小丫头做什么?为何陪你跑来北漠,苦寒危险之地?” “这……第一次见面阿慕也在,就在那晚,平康坊松竹苑,后来阿慕一直和木阳在一起,我能做什么啊,阿慕你倒是说一句话。” “平康坊,松竹苑,果然是淫贼。看错你了青云第一个扭头走开。 李昭阳也摇了摇头走开,男人好色是最大的弱点,比贪财都危险,她在考虑还能不能委于寒云重任。 “公主、青云,云峰所言非虚,至于为何称他淫贼,阿慕就不知了。” “你们都停下来,难道关注的重点不是她去完成什么使命吗?至于是不是淫贼,见到她一问不就知道了,我寒云坦坦荡荡。” “云阳令这样和本公主说话的吗?”李昭阳转过身甩出一句。 “下官不敢,一时情急。下官可不想背上这个淫贼的名声。” 寒云心里苦啊,无处说理去。 “我们对木阳都不甚了解,你且说说她为何要陪你一起。” 李昭阳并非意气之人,若是他和木阳情投意合,也无不可,只是青云那丫头对寒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 其实从看见木阳第一眼起,李昭阳就觉得这个人的出现很突兀。 既不是使团成员,也非寒云的丫鬟随从,更非军中之人,她出现在寒云身边又是为何? 寒云这才一五一十把柳慧的安排说了一遍。 “仅仅是你在松竹苑吃了几顿饭,叫了一声姐,掌柜就安排一个护卫给你。而且还是一个善于刺探、刺杀、潜行的护卫?” 李青云记起木阳大晚上一个人攀上河谷抓了一个活口下来,换成是她,自认办不到。 “千真万确。你们问阿慕,她也在场。” “云峰所言属实。”阿慕作证。 刚才被三个女子一阵吵闹,如今平静下来,寒云似乎想通了什么? 如果说柳琼花让木阳来草原,凭着她原来隋炀帝贵妃的身份,那就是要见两个人,一个是义成公主,一个是萧皇后。 问题是见到后,又做什么呢? 看木阳留言称之使命而非任务,也就是一件关系重大,很可能影响到柳琼花和松竹苑上百前隋宫女性命的事,否则用使命两字就说不通。 “大家安静,也许找到方向了,让我再好好想一想。” 寒云蹲下身,双手抱头,努力让自己的思绪集中,开始翻阅脑中关于柳琼花、义成公主和萧皇后的一切记载。 一炷香后,他猛然明白,木阳的目标是义成公主,因为这个时候义成公主和萧皇后已经关系破裂,一个一心要复仇,一个完全佛系。 一旦李世民查到义成公主在联系长安的前隋贵妃,用屁股思考都知道李世民会怎么做。 “卧槽,这丫头要去东突厥汗庭刺杀义成公主。”寒云呼出。 寒云看向东方,他是无法追赶了,也阻止不了。 这事在场的还有谁比木阳更专业吗?去了也是增加麻烦。 “我们走吧,不去找她就是对她最大的帮助。回长安去等。”寒云自顾爬上马车。 寒云不想说,她一定会失败。 历史上义成公主可不是死于刺杀,而是颉利兵败后被李靖抓住,直接砍了。 寒云唯一希望是,她能跑掉。 “起!”李青云被抓来当了马夫,没办法,寒云不会骑马,木阳又不在,总不能让公主来赶马车。 为了避开凉州,寒云选择路线是走一段西突厥,接近凉州边界后,转向北,进东突厥,再向东过两片小沙漠,穿贺兰山,从灵州进入大唐。 这就导致他整整多走了半月的路程。他万万没想到,多走的十五天,云阳却发生了不少的事。 第137章 艰难选择 四月二十日,出使突厥的使团返回长安,随行还来了西突厥的使团,带着三千匹突厥马和一万头羊。 本来李世民以为他能在大殿上第一次见到寒云,哪知唐俭给他带来一个噩耗,震得他接待西突厥使臣的心都没了。 随后使团副使寒云在突厥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这一日,韦弦正在县衙处理着云阳供销的事,狄知逊那边已经收到了十四万贯的订货款。 陆续一些蔬菜和腊肉也开始发货,大唐迎来了新品种的绿菜,和味道香咸可口的猪肉,还是一种可以放置长达一年的猪肉。 首批上市的蔬菜和腊肉在各地成了抢手货,排队只是常规操作。 为了能提前吃上,有钱人家直接带着铜钱预订。 这可把各县的分销商高兴得睡不着觉,都在感叹,云阳令这招太绝了。 韦弦盘算着使团的日子,寻思着差不多也就这几日寒云便要返回长安,所以每天熊二都蹲在长安城打听消息,另外熊大也安排人在路上等候。 “韦娘子,韦娘子。”熊二刚进县衙就大喊大叫。 韦弦正在公事房安排下一批发货,一听熊二着急的声音,心中一喜,云峰定是回来了,悬了一个月的心终于落下。 想着上天还是眷恋自己,不会如此残忍。 “熊二,先坐下,喝口水。辛苦你从长安跑回来。”韦弦话语中瞒不住的喜悦感。 “不是,是,不是。”熊二不知道该怎么说。 倒是进门那几嗓子把其他人都引来了。 “老二,你就不能把话说清楚。”熊大进来一巴掌拍熊二背上。 “不急,先喝一口水。” 看着熊二吞吞吐吐、说话没有条理的样子,韦弦顿生不祥预感。 “使团今日回到了长安,但是,县公在突厥失踪了,听说遇见了东突厥兵的追杀。” “知道了,还有其他吗?” 与寒云相处久了,韦弦已不像当初般脆弱。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无异于天塌了,可,现在的云阳供销需要她,这是寒云的心血。 她需要亲自去往长安,核实这个消息,确定寒云到底是失踪还是被突厥人抓了,又或者已经遇难。 熊二又补充一句“听帮忙改建军营工匠说起,今日返回军营多了一些伤兵,也少回来百余名兵卒。” “嗯,我去一趟长安,其他的事按照云峰的交代继续做下去,不要停。四方先告辞了。” 韦弦说完,忍着泪直奔后堂。 李承乾忽然把李君羡叫到东院,开口说道“将军,孤有一事相求。” 咯噔,李君羡心一紧,知道太子和寒云的关系好,不会是求我去突厥救人吧。 若是在大唐,不用太子你开口,我也全力以赴去找,可在突厥,飞骑司也鞭长莫及。 “请将军回长安一趟,尽量打听清楚消息的真伪。不会为难将军吧。” 李君羡舒了一口气,这事简单,只要不是打听陛下的事,其他基本都能办。 “只是末将走了,太子的安全……” 太子的安全可是大事,李君羡哪敢马虎。 在云阳的日子里,他哪天不是把太子看得紧紧的。 “无妨,孤答应你,不出县衙一步。孤手中有一些事务未曾完成,暂时不能回长安,一切拜托将军。” “这样的话,末将走一趟长安,定能带回准确的信息。” 半个时辰后,一匹骏马从云阳南门而出。 ………… 下朝后,李世民难得没有单独召见核心大臣,也未出现在书房。 此时的他,却在东宫独高之地凉亭内,王德远远候在凉亭之下。 李世民自起兵之日起,直到险中求胜成为了九五之尊,在他历经的大大小小战斗、和李建成、李元吉的斗智斗勇中,从来没有后悔过一个决定。 自登基起,李世民何尝不知北方强敌林立,何尝不想一雪李唐臣服突厥之辱。 奈何国穷、粮缺、人少,世家门阀把控。 而今,听闻唐俭禀报,寒云和李青云都在突厥之地失踪,他顿觉本已看见大唐未来之路,却猛然两眼一黑的感觉。 “朕难道做错了,不该让那小子去突厥。” 李世民背负双手,迎风而立,嘴里喃喃自语。 想起那小子,上任不过半月首先解决了三成缺粮百姓之生存,而后一系列组合政令让李世民看的眼花缭乱。 细细品来,前有始皇黜诸侯而建中央集权,今有寒云合民商而成国营经济。 这一段时间,李世民从云阳传回的密函中读出,月余,寒云已将一个破衰之县治理成,百姓归心,官商融洽,上官称赞、同僚羡慕之县。 “看来,朕说一年后看分晓,倒是低估了他。人已无踪,还给朕送了这么一份大礼。” 李世民话中的大礼,便是抓获的五名死士,基本已经实锤就是长乐郡王李幼良豢养的死士。 一个凉州都督,手握边军大权,竟然豢养死士,还和突厥人暗通款曲,这是要干嘛。 准备再来一次兵临长安城下吗? “看来,凉州的事应该了结了。” 李世民想起李靖的抗突厥骚扰之策,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切断李幼良和东突厥的联系,封住他出逃的路线。 “太子也该回来了,李君羡可以收网了。” 李世民正欲传令让两人返回长安,转念一想,李君羡的密函中提到太子正在参与云阳新模式体系,让他全面了解清楚再回更好。 只是闭眼一想,李世民暂时压下了立即动手的念头,他还能再等等。 看看会不会有寒云的消息传来。 身后传来长孙皇后的声音“二郎,凉亭风大,臣妾给你带了披风,让臣妾陪你一阵。” 李世民知道皇后前来还有一事,便是西突厥提到的和亲一事。 这事也把他愁坏了。 想想李世民时年才二十八岁,李承乾也才八岁,膝下公主能有多大。 但是在此时能和西突厥结盟的话,无疑对大唐来说意义重大,等于在颉利的后背埋下一根他不得不拔的刺。 “观音婢,此来是想问和亲公主人选吧。” 李世民回头看着这个十三岁就嫁给自己的女子,眼中都是爱恋之情。 “突厥之地乃北疆苦寒之地,这些公主都还小,二郎可忍心。想那前隋嫁去那么多公主,又有何意义?” 提起前隋,李世民就想起嫁出去的公主悲惨命运。 第一个公主去,几年光阴郁郁寡欢而亡,杨坚又嫁出一个,成了历史第一个连续嫁两个公主给同一个突厥可汗的汉人皇帝。 第二次送去的公主便是义成公主,前后成了突厥四任可汗之妻。 “不要说朕了,怕是皇室宗亲里面也没有人愿意嫁女去突厥吧。” 李世民苦笑一下,作为一名父亲,他怎不知,但是他还有一个身份是皇帝,也能分清当前形势下孰轻孰重。 “当真要嫁去一个公主。”长孙皇后心一紧,嫁谁她都心疼。 “此事缓后再议。” 李世民觉得此时寒云的消息比嫁公主的事更为重要,他隐约觉得寒云能帮他解决这个难题。 “哎!”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若是二郎将此事交由她决定,她也难。 她的心中有一个人选,只是未到逼不得已不愿说出而已。 第138章 各方出力 长安城光德坊,韦弦在一家府邸前等待了一个时辰,陪她一起来的是空空和兀兀。 大门仆役回了好几次了,主家还未回家。府邸的大门门匾上写着唐宅。 唐俭返朝回禀完出使之事后,不敢回家,按照以往的惯例,下朝后陛下定会单独召见。 未想到,都安顿完西突厥使团事务,也未曾接到陛下的召见,这才离朝返回。 此时的唐俭并不知寒云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只是寻思着,是不是陛下在考虑和亲一事,故而才延后接待使团。 刚到府邸大门,下得马车,便见一女子迎面而来,风儒文秀。 “小女韦弦见过唐寺卿。”韦弦行了一个女子礼。 唐俭仔细打量一番,确认不认识,听姓韦,又见此女慧中秀外,想来定是京兆韦氏之人,只是奇怪自己与京兆韦氏并无交集,今日刚返朝韦家之人便来拜访,又是何故? “老夫不曾认识你。”唐俭说道。 “小女乃云阳令寒云未过门的妻子。”韦弦答曰。 她之前想了很多种身份,唯有这种身份问及寒云之事才不会唐突。 “啊!唐老弟的妻子。如此,请随老夫进府。” 唐俭走在前面,韦弦不快不慢跟随其后,身后的兀兀提着一个礼盒,空空留在府外守着马车。 韦弦有点诧异,她也是第一次拜访唐俭,怎么说唐俭也是官居从三品,还是太上皇的老友,对她一个年轻后辈,却在正堂接待。 片刻后,唐俭换装出来,开口便说“老夫知晓你来此何意。且听我说完,你再问。” “小女席下恭听。” 一炷香的时间,唐俭把自使团出发到最后和寒云分开说的一清二楚。 能在这个时间点以云阳令未过门妻子的身份来,无需怀疑。 而且凭他短短月余和寒云的接触,早就认定了这个兄弟。 “以上是为整个事件。弟妹有要问之事,尽管说来。” 韦弦听唐俭称呼,大为意外,本想他是不是要怀疑一下自己的身份,哪料开口就是弟妹。 唐俭见韦弦一脸诧异,轻笑一声,“寒老弟第一次见我就唤我大兄,他这个兄弟我不认也得认了。” “小女斗胆了,那日夫君失踪之时是否安全?” “那日只是略有混乱,却无危险。只是马夫因为撞击落马摔晕过去,又行走匆忙,故而后来才知此事。” “确认去往了北方,也就是唐寺卿口中的处月部领地。” “无误,由金山口向北,必经处月部。” “听唐寺卿之言,后,青云单身追去。” “确是。” “小女只是不明白,按时间推算,唐寺卿一行都从西突厥返回,为何夫君和青云至今毫无音讯?” 唐俭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寒云一行会不会避开凉州返回大唐呢? 如此的话就说得通了,毕竟长乐郡王有所怀疑,也不敢明目张胆在凉州境内对付使团。 若是寒云和李青云等就几人,长乐郡王怕就会下手抓人了。 “据老夫判断,两种情况。一,寒云一行绕道返回大唐,最有可能是穿贺兰山,从灵州而入大唐。另一种,留在了凉州。” 韦弦聪慧一听便知,两种情况都是因为凉州。 兀兀一旁听着,失声叫出“凉州长乐王。” “你知云阳令和长乐郡王的恩怨?” 唐俭顿觉奇怪,一个小丫鬟怎会想到凉州的长乐郡王。 兀兀看了韦弦一眼,韦弦点了点头,说道 “既然夫君认了唐寺卿为大兄,自然不必隐瞒,你且说来。” 兀兀把当日发生在长安东市的事说了一遍。 唐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死士伏击使团是这个原因,这倒是符合长乐郡王的性格,有仇必报。 “夫君若是落到了长乐郡王手中,岂不是危险。还请唐寺卿相助。”韦弦大惊。 “相助?”唐俭低头想了想,这事只有一个人能办到。 可为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对付一个郡王,似乎有点说不通啊。 “弟妹是想求陛下去要人?”唐俭问道。 “小女知道如此请求有些荒唐。小女也是别无他法。” “嗯,老夫这就进宫一趟,是否能行,不敢保证,倒是老夫记得当今贵妃可是也姓韦。” 唐俭的意思,咱双管齐下,我走明面,你去后宫走动走动。 韦弦一下明白,“事不宜迟,小女这就进宫面见贵妃。此为夫君珍藏的茶叶,请唐寺卿收下。” “茶叶?”唐俭似乎听说长安城在传云阳有一种滚水泡制的茶叶,难道就是这个小盒子里面的东西? 见韦弦离去,唐俭赶紧穿上官服,进宫面见陛下。 ……………… 此刻的李世民正和长孙皇后用膳。 奇怪今日的菜换了品种,多了几份绿菜,还有一种金黄色肥肉晶莹剔透的肉食。 “二郎,这是韦家专供皇家之菜,都是云阳所产,长安的紧俏货。” 长孙皇后解释一句。 “这些就是云阳令搞出的?” 李世民在密函中见到很多次提到新品种绿菜,还有一种叫腊肉的肉食。 “可不,都是云阳送来。韦家拿了长安城的总销。今日首批上市,韦家就送了一些来宫里。” “太上皇那边可送有。” 李世民想起还在太极宫,整日忙着给他增加弟弟妹妹的太上皇了。 “自然是有的,其余每宫都分了一点。韦家说,刚上市,云阳的产量还未起来,再过一段时日,品种和产量更多。” 长孙皇后这个后宫之主,从来不会厚此薄彼,有好东西进宫,多少每宫都要分一些。 “那就好,朕的后宫,儿女多亏了观音婢。” “都是臣妾应该的。二郎快尝尝。” 李世民夹起一块腊肉。 他一般没有吃猪肉的习惯,可看着金黄色晶莹剔透的肥肉,也是食欲大开,咬上一口,香熏的香味,纯正的咸味,还有说不出来香料的味道。 “此味和常食羊肉大不相同,不带一点膻味,香、咸可口。听说此肉,只需抹上料,挂于寻常人家的炉灶上即可。” 其实,李世民吃的这批乃是用香木专门熏香月余而成,自然香味突出。 李世民又吃了几口新鲜绿菜,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餐桌上会有如此多品种的绿菜。 长孙皇后叹了一口气“如此美味,不知道我大唐子民是否都能吃上。” 李世民为长孙皇后碗里也夹上一块,答道 “你知道朕为啥看中那小子吗?他的好东西,不藏着掖着,奇货可居,而是惠及百姓。” “据杨温所报,这些东西全都是云阳百姓生产,而且那小子还敞开胸膛,让各县派遣人员前去学习。” “你信不信,就养猪那个村子,每户人家年可入万文。其他寻常百姓户入千文那是最低线。” “关键是那小子通过这种劳耕发月钱的方式,解决了三成缺粮、五成少粮人口的吃饱难题。” “若是换成其他任意一个县,哪个县令不是来找朕要粮要钱的。” “可如今,朕悔之,不该让他去出使突厥,导致下落不明。哎……朕之过也。” 从来都是长孙皇后劝解李世民,今日之事她也多少知道一些了,于是劝道 “二郎,云阳令既然有如此本领,岂会过不了此关。依臣妾看,要不了多久,他又会给陛下带来一个更大的惊喜。” “观音婢言之有理,那小子的命不会这么短。” 第139章 当机立断 李世民狠狠咬上几口肉,却见房门伸进来两个小脑袋。 “四兄,我就知道父皇这里还有吧。” 说话的是李丽质,时年六岁。 “丽质,还是你会找。” 说话的是李泰,时年七岁。【李泰,李世民第四个儿子,长孙皇后第二个孩子。】 两人都随长孙皇后住在宫中。 见找到了,李丽质蹦跶着窜进房内。 “父皇、母后,丽质和四兄来请安了。”李丽质说着话,眼睛却一直向桌上瞄。 李泰在身后不说,鼻子不停嗅着,无他,腊肉的味道太香了。 “这才什么时辰,就来请安,我看是馋上了,过来吧。”长孙皇后招呼两人过来。 那边王德一看,赶紧吩咐手下准备案几和坐垫,拿来碗筷。 李丽质一屁股坐在李世民前面,撒娇说道“我要吃那个,父皇喂丽质。” “好好好,朕给小丽质夹上一片。” 李世民对李丽质真是宠爱到无边。 李泰在一边可不能和妹妹一般,一屁股坐上去,那绝逼是要被一脚踹出来,倒是长孙皇后招呼他“青雀,过来挨着母后坐。” 李丽质吃了一块,满足了,眨巴着眼睛,问道 “父皇,丽质有月余未见太子兄长了,他是被父皇处罚不能出房门吗?” 李世民一愣,这话说的,好像他很严厉一般,于是微微一笑,摸了摸李丽质的小脑袋 “高明到云阳县体察民情,差不多要回来了。” “丽质知道这些吃食都是云阳送来。太子兄长在云阳还不天天都能吃到。” 李世民看了李泰一眼,心想定是青雀所言。 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不安。 正在李世民享受天伦之乐时,王德进来禀报 “陛下,鸿胪寺卿唐俭求见,说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奏报陛下。” 李世民第一个想到是不是有寒云的消息了,忙起身,饭食也顾不得吃,急匆匆去往书房。 书房外,唐俭恭恭敬敬候着。 当初晋阳起兵的时候,陛下才十八岁,如今一晃眼十年过去,昔日“龙凤之姿,天日之表”之言果真应验。 李世民到来,见唐俭正要见礼,一把拉住他 “进去说,客套都免了,是不是云阳令的消息。” 唐俭一愣,他在官场混了那么久,一看陛下这种表现,顿觉寒云在陛下的心目中不一般啊。 急忙答道“正是。” 两人刚进书房,李世民便着急问道“可是有云阳令准确的消息了?” 唐俭赶紧将寒云曾经和长乐郡王在长安的手下发生过冲突的事说了一遍。 李世民听完,脸色一沉,陷入沉思,大致也明白使团出了长城被死士伏击的原因,还真是他长乐郡王李幼良的作风。 根据唐俭分析的两种情况,对寒云都极为不利。 从飞骑司获取的情报来看,长乐郡王李幼良豢养死士,走私铁盐,在凉州欺行霸市,为所欲为,独断兵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就是不知道他和颉利是否勾结,是否有什么私下之约。 不过情况紧急,也容不得李世民等待,当即宣召了中书令宇文士及,并下旨令并州都督李积即刻回京。 已入夜,宇文士及急匆匆赶进宫,不知道发生何事,陛下连夜召见。 宇文士及,字仁人,雍州长安人。隋右卫大将军宇文述之子,宇文化及的弟弟。 就是那个杀了隋炀帝的宇文化及。 就因宇文化及杀了隋炀帝,宇文士及的妻子,隋炀帝之女南阳公主,硬是和他断绝了夫妻关系,出家为尼。 宇文士及的妹妹又成了李渊的后妃昭仪,史称“宇文昭仪”,还特受李渊喜爱。 李世民登基后,拜为中书省中书令正三品,爵位郢国公。 绕了一大圈,宇文士及和李世民多少还有一点亲属关系。 “宇文公,朕有一事需你前去凉州察查。” 李世民开场就直接说出目的。【唐代称呼爵位不带中间那个国字。】 “陛下交办之事,臣肝脑涂地也要办好。” 宇文士及虽然平时好奢侈,但是朝中大事从不含糊。 “你明日一早启程,前往凉州,察查长乐郡王李幼良大逆罪行。朕命飞骑司配合你,并予调兵之权,必要时候可行使凉州都督之权。” 李世民说完拿出一份皇帝令交给宇文化及。 “臣领旨。”宇文士及接旨的手都在抖,长乐郡王可不是好斗的主。 “为防万一,朕让兵部下令以边军述职为由,让凉州边军的部分将领回京。另有并州都督李积领三千精骑,切断凉州与颉利的联系。” “臣明白。”宇文化及还能说什么呢,他只是担心,李幼良不要狗急跳墙就行。 “另有一事,此事万不可声张。到了凉州后,秘密找寻使团副使,云阳令,寒云,务必保全其安全。” 这下轮到宇文士及不淡定了,今日都听闻了使团副使寒云在突厥失踪,陛下此意难道怀疑是长乐郡王所为。 只是,陛下如此大动作不会就为了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吧。 若是如此,此人深得圣心啊。 “臣明白。”宇文士及领旨告辞,心里却在寻思着该怎么弄此事。 按照陛下的意思是先到凉州调查,拿到证据才能动手,难度不小啊。 走着走着,他似乎明白一件事,查长乐郡王不过是幌子,找到云阳令才是本意吧。 ………… 就在李世民与宇文士及交代事情的时候,韦弦来到了韦贵妃的住所。 因为这时候,李世民的后宫都拥挤在东宫中,这些后妃,除了皇后外,都没有自己独立的寝宫,包括贵妃在内。 妃子们就像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反而显得热闹的很。 今日韦弦一来,正好遇见两位姑姑都在。 一番见礼客套后,韦弦开门见山说出了来意。 韦昭仪先说话了“今日宫中送来的新品菜肴便是出自云阳县,难道是四方提到的云阳令所为?” “正是,这等新菜品都是他从西域找回,目前已在云阳大量播种。”韦弦答曰。 这时候,三人并不知道李世民一直关注着寒云,否则也无需这么麻烦。 韦贵妃想了一下,说道“四方,并非姑姑不帮你,此事需经过皇后才可。我等帮着一名外臣,可是犯了大忌。” 宫中规矩,韦弦大致知道一些,可事出有因,情况紧急,容不得再等,只好说出贞观犁的真相。 “实不相瞒,上次两位姑姑敬献给陛下的贞观犁,乃是云峰设计,韦家只是依照他给的图纸,作出了成品而已。”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女子,怎会不明其中关系。 韦贵妃问道“你二人是什么关系?他愿意如此帮助韦家,而你又如此为他着急。” “已定婚约,四方乃云峰未过门的妻子。” 韦弦干脆把这个理由一直编下去,否则她真没有理由如此付出,来走这些关系。 两人一听,都齐齐看了一眼韦弦,这个云阳令不简单啊,云蒙才女都折服于他了。 韦昭仪反应较快,建议道“我俩凑一下,还是给皇后送点用度去。” 两人中,韦贵妃要宽裕不少,毕竟父亲是韦家的家主,时不时也会送一些用度进宫带给她。 相比之下,韦昭仪就要差少许,基本都是当初嫁给李世民时,娘家的嫁妆。 毕竟韦弦父亲这一房,财力最强的当属韦弦的父亲,可惜被突厥抢夺干净。 韦昭仪的另外两个兄长,也就是韦弦的二伯和三伯,都是拿不上台面。 韦贵妃皱了皱眉头,都知道皇后节俭,送去的东西过于贵重,必然会受到呵斥;若是送轻了引不起皇后的注意。 韦弦回头拿出一物,正是寒云送她的化妆镜带补光灯那种。 “此物,定能为皇后所喜。” 韦贵妃小心接过,从未见过的物件。从外形上看,和手持铜镜稍许相似。 “此物何用?” “此物为化妆镜,女子妆容所需,也就是常见的铜镜之功效。”韦弦解释道。 韦昭容一愣,这能送出手吗? 虽然铜镜此时也非寻常物,但是皇后肯定不缺,而且这款铜镜并不大。 “两位姑姑打开一看,便知。对了,抓紧莫受惊失手了。” 韦弦想起自己第一次打开的时候,看见有亮光差点吓得失手,赶紧提醒一句。 韦贵妃半信半疑,听起来很贵重和神秘的意思,两手轻轻打开。 “啊!”两人顿时惊呼一声,果然是映照面容之物,可,也太清晰了,还有一圈发亮的又是什么?照得脸上清清楚楚,怕是在黑夜中也如白昼一般。 “此物可得皇后的喜欢?” 韦弦相信是一名女子就没有不喜欢的,若不是想着救寒云,她也舍不得。 此等神物,怕世间就此一件。 “四方,发亮的是何物?” 两人面对镜子基本还能理解,无非就是比铜镜更清晰,而且没有黄黄的色差。 可一圈发亮的又是何物?难道这么大一圈都是夜光石? 第140章 皇后的智慧 关于发亮的原理,寒云曾经给韦弦解释过,但是没啥用,韦弦想了好几天都无法理解,后来寒云干脆说就是夜光石的伴生物。 “云峰曾说,此乃夜光石的伴生物,嗯,意思就是和夜光石在同一种环境中存在的类似的物品。” 韦弦这话说得自己都有点懵,更别说两位姑姑这种完全没有自然科学细胞的大脑。 韦贵妃合上化妆镜,觉得少了一个合适的包裹之物,想了想说道“妹妹,我记得你绣了一张百鸟朝凤的手绢,用来包裹此物,送与皇后,岂不是美哉。” 韦昭仪瞬间明白,点了点头,赶紧去往自己的住所,拿来手绢。 果然巧夺天工的绣功,加上丝绸缎面,一张好生秀美的手绢。 “如此我就走一趟,妹妹在这里陪着四方。” 韦贵妃带好礼物,径直去往长孙皇后的寝宫。 好在李世民现在的后宫不大,转过几道庭廊,穿过两个院门,便到了皇后的寝宫。 此刻长孙皇后刚回,一直在寻思着和亲公主的人选,思来想去,非要从公主中选一个,恐怕就属定襄县主。 定襄何人?乃韦贵妃之女,生父李珉,继父李世民。李世民登基后便将韦珪之女封为了定襄县主。 【历史上没有定襄的出生日期记载,但记有韦珪守寡八年后,于武德四年嫁给李世民为妾,此时贞观元年,过去了六年,推测定襄年纪应该在十六岁左右。】 历史上定襄还真是嫁给了突厥人阿史那·忠,此人乃是史氏的鼻祖之一,后世姓史的家族,多少还和韦贵妃有血缘关系。 严格说,定襄并非公主,不过李世民要封她为公主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不会有人反对。 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在宗亲中找一个郡主封为公主,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后,韦贵妃宫外求见。”宫女前来禀报。 “哦,泽妹妹来了啊。请她进来。”【韦贵妃,名珪,表字泽】 自从韦珪册封贵妃后,长孙皇后对她的称呼也变了,毕竟一后四妃中,贵妃的身份仅次于她,叫声妹妹显得亲热。 长孙皇后为母仪天下之典范,当配坤载万物,德合无疆,履中居顺,贵不可言。 韦贵妃则是端庄高贵,当配春椒起咏,艳夺巫岫之莲;秋扃腾文,丽掩蜀江之锦。 说来说去,还是李世民会选后宫,除了姓武的。 “妹妹见过姐姐。”韦贵妃见到长孙皇后,礼仪还是要的。 “妹妹免礼,多日不见,姐姐欢喜的很。” “今日妹妹前来有一事相求。”韦贵妃也不耽搁,见面开门见山。 “难得妹妹有事,说来姐姐听听。” “定襄已年满十六岁,妹妹斗胆想请姐姐帮忙求陛下封一个公主的称号。” 嘶,长孙皇后一愣,这是何意?按说二郎封了贵妃前夫之女为县主,已是大恩于她,竟然想册封为公主。 转念一想,不对啊,她和韦贵妃也相处六年了,并非看中权势之人,难道…… 长孙皇后瞬间想明白,这是要帮二郎解决和亲的人选,倒是和自己想法一致,还想着怎么给韦贵妃开口呢。 哪曾想到,她主动来说此事。二郎啊二郎,你娶了一个好贵妃啊。 “妹妹,姐姐代陛下谢过你。你的心意我懂,哪个当母亲的人愿意把女儿送去异族苦寒之地呢?” “姐姐快别这么说。妹妹受陛下和姐姐恩惠,如今大唐有难,陛下有忧,妹妹能帮上是我的荣幸,也是定襄的荣幸。” “定襄这孩子能这么想那就好,只是苦了她。” 韦贵妃又拿出包裹好的化妆镜,放在长孙皇后面前,慢慢打开 “妹妹今日得了一面镜,颇为精巧,特别适合姐姐皇后的身份,拿来给姐姐用。尼子还特意绣了一张百鸟朝凤手绢相配。” 长孙皇后一生贤良恭俭,节俭简朴,若是送了什么奇珍异宝,金银珠宝,她是断断不会用,可一听是女子的妆容镜,倒也能接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仪表极为重要。 长孙皇后拿起化妆镜仔细端详一番,非铜制作,外壳看起来和手感也非木雕,颜色素雅大方,一看就欢喜。 正欲打开,听得贵妃提醒“姐姐可要拿稳了,莫吃惊失手摔了。此镜易碎。” 长孙皇后有点好奇,铜镜还怕摔了吗? 翻开上盖,瞬间发出亮光,光线柔和,就算在烛光下,也映照出她清晰的面容。 “啊!”长孙皇后半张香唇,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眼神。 镜中的自己无比清晰,完美呈现了自己的目清唇红,仪态大方之态,就连衣物和配饰的颜色都和实物丝毫不差。 她有一面上佳的铜镜,也只能保证映照的仪态没有变形,色彩却是铜色一片。 “此镜不仅清晰无比,还能发光,比之烛光如皓月皎洁。” 长孙皇后当真是爱不释手。 “姐姐欢喜就好,妹妹也就放心了。”韦贵妃趁机恭维几句。 若说身材和容貌,她比皇后多上几分;若说仪态和德慧,她比皇后稍逊几分。 韦贵妃看着皇后欢喜,拉起了家常,唠叨起来“我那侄女四方啊,也是云蒙才女,今日妹妹才知道她选中了夫君,姐姐说是不是喜事一件。” 长孙皇后还沉浸在自己的容貌之中,随口答了一句“可是云阳韦弦,这可是好事。京兆韦氏多出才女,妹妹就是才学出众。只是不知道韦弦看中哪家郎君了。” “哎!天公不作美,好好一段姻缘,四方的夫君却失踪了。” “还有此事,可报了官衙找寻?” 长孙皇后没太在意,想着就凭韦家的影响力还有贵妃的身份,无需专门传话,哪家官衙都会全力找寻。 “无用,四方的夫君乃是出使突厥的时候,在突厥之地失踪,又听说与凉州长乐郡王有些恩怨,怕是落在了长乐郡王的手中。我那侄女知道这个消息后,三魂六魄,都只剩下最后一魂一魄了。” 嘶,不会失踪之人就是云阳令吧。长孙皇后合上化妆镜,不知道该笑贵妃的伎俩太粗糙,还是该为韦弦遗憾,云阳令的确是她最佳的夫君人选。 “妹妹口中的韦弦夫君可否就是云阳令,寒云?” “啊,姐姐也知道此人。”韦贵妃这话说得,太过于故意了。陛下知道了,皇后还能不知道? 皇后只是不干政,不是不闻政事。 这就是韦贵妃聪明的地方,在陛下和皇后面前可以耍小心眼,但是要耍的有水平,要让陛下和皇后能轻易识破,否则就成了心机女,那是要出事的。 “姐姐只能告诉你一句话,云阳令对陛下和大唐来说都是重要且特殊的一个人。我们能想到的,陛下已经想到。我们做不到的,陛下已经在做。我们作为女子,等着消息即可,你且可以告诉韦弦,让她放心,陛下有他的安排。” “如此,妹妹也放心,看着四方憔悴的样子,妹妹也难受,这就回去告诉她。” 韦贵妃起身告辞。 长孙皇后也只是起身,并未相送,毕竟皇后的身份摆着。 回头又看了看化妆镜,心里欢喜,却小心用手绢包好,放置于妆桌之上,现在不是把玩的时候。 想着待二郎来了,把今日之事告知,也免了他和亲公主人选之忧。 第14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韦贵妃返回告知韦弦陛下已做安排,虽然不能马上解决问题,亦是最好的结果。 普天之下若是陛下都无法找到寒云,韦弦甘愿为寒云独守余生。 韦弦出得宫门,见到等待的空空抱着头蹲在马车边上,甚是奇怪,几步上前,问道 “空空,你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一见韦弦回来,空空赶紧起身,一副着急的神态 “适才兀兀去帮韦娘子采购物品,去了好些时辰,也未见回来,我心里着急。” “去东市。”韦弦一听,急忙上车。她让兀兀去东市采购一些女子用品。 马车从皇城东边延喜门出来,折转向南,到了平康坊折转向东。 途经平康坊,空空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多看了几眼平康坊。 他知道兀兀就是被如意赌坊从小掳来,卖给了平康坊中的寻芳阁。 而这家青楼的东家乃是五姓世家之一的卢家。 如不是兀兀在开阁前得了肺痨,被当成了垃圾扔出了寻芳阁,恐怕早就用开阁的名头赚一波钱了。 如今又从平康坊路过,空空的心莫名紧张,心里只是念叨“兀兀你可千万别出事。” “兀兀去往东市的时候,可曾戴了帷幔?”车内的韦弦突然问道。 “戴了,我特意叮嘱,无论如何不能取下。” 空空也是怕遇见平康坊的人,认出兀兀。 凭他在平康坊混了十多年的经验来说,这种几率几乎没有,因为这个时间段是青楼最热闹的时候。 青楼的人不会在这个时间段外出。况且兀兀去往东市绝不会从平康坊穿过。 马车来到东市停下,韦弦去往铺肆,那是一家她经常购买女子用品的地方。 以往她每月都会去采购一些用品。 进得铺肆,掌柜一眼认出韦弦,上来招呼“韦娘子,今日来的如此晚,还是老样子吗?” “掌柜,今日前些时辰,可有一名小娘子头戴帷幔,身穿青翠裙,约这么高,也是采购这些?” “的确有,约莫半个时辰前,买好了便离去。我当时还纳闷,怎和韦娘子常来采购的用品分毫不差。” “掌柜可看清她去往何方?” “我见她出门向北而去。走得匆忙,忘记了一个牌子在这里。” 掌柜说完,从柜台后拿出一个牌子,写着云阳供销四个字。 这是寒云给云阳供销的所有人员特别制作的牌子,便于在云阳办事。 实锤了,兀兀的确来过这里,而且也采购了韦弦交办的用品,看她着急而去,定是怕韦弦出来等候。 “那位小娘子,韦娘子认识?”掌柜问道。 “她是我府中之人。”韦弦却在思考,兀兀会去哪里,按说半个时辰前离去,步行怎么也走回马车了。 “如此,这块牌子就请韦娘子拿回。做工倒是精细,这材质连我都没见过。” “掌柜可见她有什么异常吗?” “说起异常,似乎有人在跟踪她,是两名男子,看装扮应该是平康坊里青楼的伙计或者护卫之类的。” 韦弦不露声色,接过牌子,告辞而去。 “空空,你可知兀兀之前出身哪家青楼?” 空空心里一凉,兀兀定是出事了,韦娘子平时绝不会问及此事。 “平康坊的寻芳阁。” “可知东家是谁?” “范阳卢家。” 韦弦一听,不好办了,五姓中卢家和韦家最不对付。 所以韦家在武周朝得势之后,第一个收拾的就是卢家。 基本情况已经清楚,定是兀兀被寻芳阁的人发现,见其恢复了健康,又将她抓回去。 按说兀兀现在的身份是私妓,也就是青楼的奴隶。在唐代奴隶如畜产,视为社会生产工具,地位极其低下。 若是找到杨温,按律,青楼无错。杨温有心帮忙,用权势压也是无法,对方是卢家,压根不怕他,反而在朝堂参杨温一本,还让杨温吃亏。 贞观初,世家在李世民核心圈没人,但在御史台和六部的副职和下属官职之人极多。 “先去玉竹家。”韦弦知道甄权带着甄玉竹前几日返回了长安,收拾这边的医馆,准备搬去云阳。 砰砰砰,甄氏医馆又传来敲门声。 不一会儿传来甄权的声音“你这个臭小子,竹玉才回来几天,又忍不住了。” 嗯,甄权口中的臭小子就是狄知逊。甄玉竹在云阳的日子里,他没少往玉竹的房里跑。 美其名曰帮助甄玉竹练习针灸。 嘎吱,大门打开,“咦,这不是韦娘子吗?进来说。” 甄玉竹听见动静也出房查看,心里还在嘀咕,五郎这是有多猴急,不过分开几日,竟然追到长安来了。 “是韦姐姐啊,今日怎想到来妹妹这里。” 甄玉竹伸头看向韦弦身后,见只有空空一人,五郎倒是没来。 “四方今日到长安办事,错过了回去的时辰,只得到甄老和玉竹这里借宿一宿。” “进来说,玉竹你接待一下,你俩都是女子,方便一些。空空自己去找房间。” 安排完,甄权自顾回去整理自己的医书,这些都要带去云蒙书院教学的。 韦弦见甄权离去,拉过玉竹在耳边嘀嘀咕咕一阵,惊得甄玉竹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 “韦姐姐,如此可行?” “别无他法。你敢不敢?”韦弦问道。 “韦姐姐都不怕,我也不怕,可我怕五郎知道。” “狄五郎那边我去解释。” 韦弦宛如一个大姐大的模样,安排着一切。事发突然,再晚了一切就悔之晚矣。 “那就依姐姐的安排。”甄玉竹说完回房去准备。 韦弦提笔写了一封信,递给空空 “你拿着我这个云阳县衙的牌子,去驿站,让他们把这封信最快速度送到云阳县衙,熊大手里。然后你再……” …………… 平康坊寻芳阁门口出现两个俊朗的郎君,一人凤眼柳叶,唇红齿白,一人国泰民安,一脸正气。 看两郎君的模样,说他们来此地白嫖都不为过。 “王兄,当真要进去。” “郑老弟,来了当然要进去。” 化名王兄的便是韦弦,化名郑老弟的便是甄玉竹。 此刻两人身穿书生男装,一副豪门公子,国子监士子的打扮。 而另一边,空空送完信后,已经轻车熟路从后门混进了寻芳阁,打扮成一个小厮。 其实此时的韦弦钱袋只有二百文,她那封信便是让熊大去拿波斯金币,还有带十个人来。 自从她和寒云抱了又抱后,寒云有些事也就慢慢告诉她,临走时把几百波斯金币全都交给了她,让她当零花钱用。 恐怕此刻正在沙漠中露宿的寒云,万万想不到,韦弦拿着他的钱,带着一帮人在长安平康坊逛青楼。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寒云连打了四个喷嚏。俗话说一想、二恨、三感冒,四个又是什么意思呢? 甄玉竹感觉自己的胸裹得太紧,有点出不过气来,不禁伸手拉了拉裹胸,心里暗自抱怨“韦姐姐也给我裹得太紧了。” 反而,韦弦没有这种烦恼,只是心中郁闷,今日又输了。想了想兀兀那丫头,感觉自己都比不过她。 第142章 韦娘子玩坏青楼 【提醒本章末作者有话说看新角色配图】 两人刚靠近寻芳阁大门,缓步上来两名佳人,果然北曲三楼之一的寻芳阁,处处彰显书生文雅之气。 “两位小郎君好生俊朗,第一次来寻芳阁吧,奴家领两位入内。” 看着青楼女子竟然温文尔雅,甄玉竹总算放下紧张的心态,表情自然一些。 一路而行,若不是此处出现众多身穿单薄暴露衣物的女子,韦弦真有一种来到书院的感觉。 那些轻浮客人,基本都是一色的书生装,偶有几位也是文雅装扮,只是手脚动作着实不堪入目。 两人只顾低着头看着地面,反正就是我看不见你们,你们也看不见我。 倒是领路的佳人看得捂嘴抿笑,开了一句玩笑 “两位小郎君当真是清秀之极,今日阁里的姐妹怕是要为你俩失神了。” 本意是失神落魄,不知为何在韦弦和甄玉竹听来成了失身。 韦弦倒是在古籍和诗词中读过青楼之态。经过提炼的文字,似乎与现实差距很大。 行得内堂,随迎客佳人入得一座,虽偏僻,落于一角,反倒是极好。 就刚才一路而来,两人的异常引起了众多客人的注意。 书生文人装扮此处多见,可如此羞羞答答,宛如未出阁女子态的公子来逛青楼,却是少见。 迎客佳人轻吐珠玉“可有中意的佳人,奴家去寻来。” 意思就是有熟人吗?要不要我去叫来。 “吾等也是第一次来,看着安排便是。” 韦弦大致知道,这些负责迎客的问不出什么,只有安排人来方可慢慢问。 片刻后来了两女,容貌和仪态又较迎客佳人更胜一筹,两女见面先施礼,自我介绍 “奴家寻秋,奴家寻月。” 韦弦一听,想来出自春花秋月之意,想必还有寻春和寻花。 “两位随意。”韦弦手一指,竟是要她俩坐另外一个案几。 这,是不是有点不对,难道不是分别一人陪一个,同坐一案吗? 既然客人要求,她俩也认,能到这里来消遣的,哪个没点特殊的嗜好呢? “公子今日来可是遇巧了。” 寻秋先开口,手里没停着,斟满四杯酒和寻月分别送上,方才返回自己的位置。 “此话怎说?”韦弦端着酒杯故做饮酒态,却是挨着嘴边不入口。 一边的甄玉竹又紧张起来,不自觉拉扯着韦弦的衣角。 两佳人先干为敬,喝完杯中酒,寻秋方说道 “今日阁内两大喜事,一是望舒入愿,二是新人开阁。 这种青楼术语听得两人一愣,不懂何意。 “初来此地,不甚了解,两位解释一下。”韦弦说道。 寻秋和寻月相互看了一眼,都在想,果然是两个雏。 “望舒乃阁中方收佳人名字,年芳十八,剑南道犯官之女。今日寻入愿之人,过得她提出的三道难题,便可成其入幕之宾,而后选择长愿还是提愿。” 韦弦一听,好嘛,前半部分明白了又来一个长愿和提愿。 倒是此女的名字取得极好。 不禁说道“所谓望舒,出自《离骚》,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后有汉朝王逸注,舒望,月御也。今为月之雅称。想,其人定是清新脱俗,宛如天上的月亮仙子。” “公子大才,今日定要大显身手,一展才学。” “你且说说何为长愿?” 韦弦好奇这些青楼文人都搞些什么字词,自己饱览众书却是一点不知。 “若公子入愿通过,可以选择长愿,乃指一年内,望舒不离阁,只服侍公子一人,年价五十贯。时止后再无瓜葛。” 意思就是花费五十贯包一年,人不能带走,必须在寻芳阁内。 五十贯在此时是个什么消费概念呢,等于一个四品京官一年的月钱收入。 折算千年后的物价便是二十万元包一年。 而青楼从官府买下此女需花费多少钱呢?等于一匹上等马的价格,五贯至十贯之间。 “提愿难道是赎身可带走?” 韦弦根据长愿的意思,大致猜出了,故而反问一句。 “公子聪慧,提愿价两百贯。” 嘶,韦弦倒吸一口气,还真贵,不过也许有人能出价。 不过花两百贯买一个青楼出身的妾回家,怕不是脑袋被门夹了。 人家隋炀帝当年娶了柳琼花可没花钱的,而且还册封了一个贵妃。 猜想望舒提出的三道难题多半和才学有关,既有才又有钱的人,还能领回青楼女子为妾的人可就不多了。 韦弦没想到她们的对话被邻桌的一个小胖子听见了,瞬间关注她们。 “还有一喜又是何事?”韦弦大致猜出这件事和兀兀有关了。 谁知听闻此话,寻秋和寻月均默默低下头,情绪中夹带一丝愤怒,而后,寻月强装笑容说道 “今日阁中有一妮子已满二八,故而招客开阁。” 两人均是如此而来,寻芳阁中非诗词书画上佳之人,便在二八岁开阁接客,首次便是竞价而定。 韦弦显然知道此开阁绝非大臣礼贤爱士之意。联系前后语,大致也知道意为初夜。 不禁自己脸红一下,一边甄玉竹更是羞得头都要埋到胸里了。 韦弦没想到,她能和狄知逊打情骂俏,到了这里却拘束无比。 “不知开阁之女取名为何?” 韦弦继续问,她必须确定是不是兀兀,再做后续决定。 “都是红尘落梅,不过一夜寻欢,公子若有意又何必知道名字呢?”寻秋悠悠说道。 “风雅十分,名字独占一半。我们认识一个人是不是从名字开始,若是名字都无兴趣,何谈继续呢?” “妮子叫兀兀。”两女知道这名字不好,因为兀兀的本意是劳累一生的意思。 “兀兀。好名字。”韦弦故意大加赞许,又问道“不知开阁又为何价?” 韦弦的话让寻秋、寻月大感意外,在她俩看来,面前的公子应该对望舒这种有官女背景,诗词书画上佳之人感兴趣才行。 虽然兀兀那妮子自从病好了,更加出落了,但是才学毕竟有限,岂能和官女相比。 “起价一贯,价高者得。”寻月答曰“一般能开到五贯就已经是天价了。” “如此?明白了。”韦弦说完突然看着两人,问道“你俩也是被逼如此的吧。” “阁中女子除了能入愿的,都是如此而来。公子奴家敬你一杯。” 寻秋有点搞不懂,面前的两个文秀公子今日前来到底目的为何。 寻欢吧,又把自己和寻月拒之千里。为了望舒而来,却又对兀兀感兴趣。 “慢饮不急,本公子不善酒。” “这位公子呢?”寻月举起杯子敬向甄玉竹。 不知是甄玉竹酒瘾犯了,还是为了遮羞,竟然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倒是吓了韦弦一跳,看上去玉竹很能喝啊。 她哪里知道,狄知逊屡次想灌玉竹的酒,都无成功,最后不得不放弃。 玉竹的酒量已经不能用千碗不倒来形容,易醉却不倒,关键玉竹一醉就喜欢练习针灸,狄知逊一言难尽。 自从甄玉竹喝下第一杯酒后,韦弦就发现事态出问题了,一杯接一杯,是犯了酒瘾了,直把三人看傻了。 正在三人看着甄玉竹表演喝酒的时候,隔壁的胖郎君突然起身,走了过来抱拳说道 “小弟眉州苏玉,可否与两位公子拼一个桌,同乐。” “同乐。你和她俩坐一起吧。” 甄玉竹指着寻秋和寻月的位置说道,她可不想边上坐一名男子。 “小弟谢过两位兄台。”苏玉只顾坐到寻秋和寻月边上,又说道“今日两位公子的开销都记我头上。” 韦弦没有反对,他记起这个眉州苏玉便是伍魁提到的人,只是没想到来了云阳,云峰一走,他居然跑到长安城来风流了。 听云峰意思,此人对他似乎很重要,只是没想到这种场合相识。看年纪他似乎要小少许。 “为兄就谢过了,为兄姓王,这位是我朋友,姓郑。” 苏玉一听,暗想莫非是五姓家的太原王家和荥阳郑家。 论家资、商贾,他苏家完全可以单挑任意一家,就是百世底蕴、朝中权势、士子把控比不过。 “原来是王兄和郑兄,小弟有礼了。” “有礼了。”韦弦和甄玉竹也见礼,毕竟苏玉一直彬彬有礼,并无半点轻浮,包括对两位陪坐的佳人。 和堂中其他文人大为不同,倒成了他是文人,那些文人反而是商贾市井之流了。 第143章 韦娘子大杀四方 苏玉斟满一杯酒,敬曰“实则小弟有事想请王兄援手。” “哦……讲来听听。”韦弦感到好奇,她和苏玉也是萍水相逢,首次见面,不知他有何事。 韦弦通过简单的接触,也发觉这个苏玉有点不一样。 看起来玩世不恭之态,却又行君子作为。看起来挥金如土,每一分钱又花在刀刃上。 苏玉狠狠喝下一杯酒,一旁的寻月赶紧斟满,她俩今日也察觉到,面前的三位公子似乎都很特别。 “苏小弟,你有事求王兄,三杯为敬才对。” 甄玉竹突然冒了一句,随后咕咚又是一杯下肚。 韦弦千算万算,没算到玉竹竟然是好酒之人。 “对对对,郑兄所言有理。”苏玉随后连干三杯,这才徐徐道来“望舒,本名薛韬,乃眉州薛司仓独女。小弟在眉州有缘见识一面,后食不知味,日思夜想。” “家父也曾托媒说亲,奈何苏家财大,却不过商贾之家,薛司仓压根就看不上苏家,此事只好作罢。” “本来小弟也就断了念头,后听闻眉州刺史之子意欲娶望舒为妾。薛司仓哪能同意,由此得罪刺史。一年前,刺史以薛司仓所管义仓短缺数量巨大为由,定贪墨之罪,予以抄没家资,薛司仓被判流迁二千里至凉州苦役。” “望舒亦落入乐籍,成了乐妓。其母一口气没有缓过来,离世而去。谁想到短短一年望舒家破人亡,薛司仓在凉州还不知死活。” “待小弟半年后,随家父返回眉州方知这一切。小弟苦苦找寻望舒半年,近月才知望舒落难在长安平康坊的寻芳阁,这才急匆匆而来。” 韦弦有点感动了,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富家子弟竟然还是一个痴情种。 奈何士商有别,宛如一道鸿沟,硬生生隔开两人。 “苏小弟对望舒一往情深,那望舒可中意于你。”韦弦问道。 苏玉一收玩世不恭的表情,一脸严肃,话语低沉“我想她压根就不知道我对她有情,毕竟她是蜀中才女,我不过一介商贾,空有万贯家资而已。” 随后一仰头喝下一杯,呵呵一笑“管他的,我就是不想她过得凄惨,尽我所能帮她。至于以后,小弟未曾想过,她若安好,我便心安。她若落难,我便心痛。” 韦弦听完颇为感动,若不是寒云挑动了她的情弦,她哪有如此多感触,以往作为世家女,所见人间疾苦也不少,却不及此时触动心弦。 “这么说,苏小弟的意思是想得到望舒的入愿,从而提愿救其出青楼。” “小弟正是此意,钱不是问题,问题是她的三道难题,小弟有自知之明,难以破题。” 韦弦算明白了,这小子独坐一案,就是在物色今日代笔之人。 对自己的才学,韦弦还是有信心的,于是答曰“我可以一试,不敢保证,为兄还是建议你多备一条路为好。” “无需,小弟这双眸子不会看错。” 正在此时,大堂中突然热闹起来,隐约听见很多士子大呼,望舒出来了。 韦弦举目望去,见一女子头盖喜纱,缓步而出,在两名侍女的陪同下,上了乐台。 单从行姿,举止判断,韦弦就知道此女不凡。 取下喜纱,果如韦弦猜测般,姿容美艳,体态轻盈,只是可惜那双美目失去了光泽,如星芒黯淡,丢了精神。 寻芳阁掌柜,上得前来,扫视了一下堂下,客满座,其中不少高门权贵,世家子弟,心中不免得意,已经在盘算,这一笔能赚多少。 望舒三题,有两题她已经偷偷搞到了手卖出的两题就让她赚了一大笔,只是第三题无论她用什么办法都无迹可寻。 想着这丫头前两题都这么奇怪,若不是事先弄出题来,怕不知道要难倒多少人。 既然如此,掌柜何为又要搞出三题入愿呢? 理由很简单,她寻芳阁就是以诗词书画而名列长安三大青楼之一,若是不弄点这些格调出来,岂不是和西市那些青楼一同货色了。 下面的士子早就等不及了,特别是拿到了前两题的,那是叫嚣得更凶。 这些人都是奔着那五十贯的长愿而来,并不是出不起两百贯的提愿钱,而是带回家怕是脑袋被门夹了才干得出来。 “掌柜你就别说话了,让望舒出题。” “对对对,掌柜你就别废话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别耽搁大家的事。” 韦弦摇了摇头,这就是世家子弟、高门权贵。 望舒起身,啭莺声、吐燕语道 “且听第一题假今天正十一月朔夜半,日在斗十度七百分度之四百八十。以章岁为母,朔月行定分九千,朔日定小余一万,日法二万,章岁七百,亦名行分法。今不取加时日度。问天正朔夜半之时月在何处?” 【出自《缉古算经》,作者也看不懂,故不做翻译。有兴趣的可以试着计算一下。】 哗啦一片摔倒声,那些没有事先拿到题目之人,顿觉两眼冒星,谁想到一个以诗词乐理而闻名的佳人,竟然出了一道算学外加天文历法题。 当然早些拿到题目之人,故作姿态,算计一番,陆陆续续有人写出了答案。 望舒一看,冷笑而无语,前两题本就是为了宽掌柜心,让她去卖钱,如此才能支持她提出的三题入愿。 第三题,何人能解? 任凭苏玉出身商贾,算学按说也有一定造化,却也是紧皱眉头,不知从何处计算。 此题不光涉及算学,还涉及天文历法,难,太难了。 韦弦自从寒云处学会了阿拉伯数字,加减乘除计算外,还学会了小数、分数、平方等等,此刻翻译成阿拉伯数字后,只是在心中一番心算,给出了答案。 “苏小弟,你且记下,答案是,在斗四度七百分度之五百三十。” 一炷香的时间到,作出的写上名字,填上答案;未作出之人,也胡乱写上。 答卷收到了望舒手里,她要当场断。 于是两侍女摆上案几,文房四宝。望舒手提朱笔,逐一勾选。 能有如此多的人作出,望舒不觉奇怪,此题放出都快半月了,但凡国子监算科的博士用点时间也能算出。 望舒大多是把注意力放在答卷的姓名上。 五姓世家子弟,果真都正确,只是望舒明白,这些人就是花五十贯把她当一年的外室玩玩而已。 突然目光落在眉州苏玉四个字上。 自来长安已有半年,这个名字是第一个她熟悉的名字。 眉州苏家,剑南道首富,粮商、茶商、蜀绣、瓷器,哪一样都是赚钱的东西。 这个苏玉名字听过,不就是苏家的独子吗? 听闻除了玩世不恭外,也无什么不好的口碑,说起来也是众多商贾中的清流之人。 没想到他今日竟然在此地,还敢与众多国子监的士子比试,他也想把自己当外室一年吗? 商贾虽然地位低下,仍不是她现在的乐妓身份可以比拟,毕竟她已经算奴隶这一层了。 若她不是有点才学包装,怕早就被当成货物买卖了。 所以,迎娶望舒入门,也就是她的妄想。 又是一炷香,筛选完成,但凡五姓世家子弟全数正确,外加一个眉州苏玉。 答案一经公布,买题的舒了一口气,卖题的也舒了一口气,这道题的钱收稳了。 “王兄,你做对了。小弟不敢相信,你连笔都未动一下。” 苏玉也看出来,那些世家子弟哪会算,明显装模作样,分明是事先拿到了题。 难道面前的王兄也是,不对啊,若是他事先也买了题,如何能答应为自己代笔。 说不通啊。 第一题落下尘埃,全体等着第二题的公布。 第144章 知望舒者韦娘子 第二题公布,望舒以梅花为题,出上阙,答题者接下阙。 上阙为岁聿云暮,英华尚寒素。雪中馥郁心坚固,几点春容流露。 梅花写形不难,写意亦不难,难就难在要符合出题者自己的意思。 此等常规诗词,对于大多真才实学的士子来说,不算太难,何况还提前拿到了题,下阙早就成竹在胸。 韦弦从女子的角度思考,很容易就破掉上阙的真正意思,于是说道 “苏小弟,提笔吧。” “啊,就这么片刻王兄已作出?” 苏玉不善诗词,在他看来,一首好诗词,起码需要很长时间来打磨,具体多长,他也不知道。 韦弦轻声念道“香同兰麝飘扬,老干长倚短墙。孤芳不求人赏,月明自得风光。” 又是一炷香,答卷收齐,交到了望舒手中。 细细读来,个个都颇有几分文采,尚算符合上阙之意,却或多或少落了一些残缺,直到看见眉州苏玉的答卷。 望舒知他是商贾,本未对此题他能写出抱以希望,未料上下阕连起来一读 岁聿云暮,英华尚寒素。雪中馥郁心坚固,几点春容流露。 香同兰麝飘扬,老干长倚短墙。孤芳不求人赏,月明自得风光。 特别是最后一句,深的她心。 于是本关,又是买题之人外加一个眉州苏玉过关,事先买题之人,既然自己过了,也就没人要求宣读了。 “第三题……请依照此景此人作诗或词一首。” 说完望舒不再语,只是提上玉壶为自己斟满一杯,细细品酒,慢慢等待。 “这……”大部分士子有点懵了,是借景抒情,又或托物言志,再或直入主题,写尽男欢女爱。 稍微诗词基础差点的已经在心里骂街了,特么主题都没有一个,搞毛啊。 掌柜反而不急了,反正前两题的钱已经狠狠赚了一笔了。 起初,韦弦也是一愣,找不到方向,但凡诗词出题,必有一物、一景、一志,如今完全没有提示。 一边的甄玉竹已入佳境,提着酒壶晃来晃去,似乎怕里面无酒一般。 韦弦猛一看望舒手中的玉壶,顿有了方向。 “苏小弟提笔写来。” 苏玉已经不再惊讶了,早早备好笔墨。一旁的寻秋和寻月帮着研墨。 玉壶 壶样玲珑独抱真,冰心玉骨自清新。 求沽常具杯中物,待聘堪为席上珍。 能琢能雕能受采,不淄不磷不生尘。 提来拼得千杯醉,买尽长安瓮底春。 【注真,意为本性。不淄不磷,意为染而不黑,磨而不薄,比喻操守坚贞。】 忽闻甄玉竹大呼一声“好诗,提来拼得千杯醉,买尽长安瓮底春。再干。”咕咚一杯又下肚。 “郑公子,你可太能喝了。”韦弦赞叹一句。 谁想到一个医学世家的女子,如此好酒。 最后落上眉州苏玉四字之时,苏玉突然有点犹豫,他觉得望舒应该跟着王公子才是才子佳人两相配。 韦弦却神秘说来“兄意不在望舒,倒是意向后面的新人开阁。” 此话一出,瞬间打碎了韦弦在苏玉心目中文学大家的形象,这家伙竟然好这一口。 不过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怎么说他也要表示,于是说道 “王兄尽管放心,小弟办事原则,能花钱办的事都不叫事。” 嘶,好大的口气,如此和云峰倒是有几分相像。 一想起寒云,韦弦情绪顿时低沉下来,心中难受,扯动着心房。 苏玉以为她顾虑后面的拍价,马上拍着胸膛说“王兄放心,长安除了皇城我不敢买,其他敢标价的,我就能买下。钱挣来就是花的。花得对就是了。” 此话倒是把一旁的寻秋和寻月吓了一跳,在寻芳阁听过的大话不少,能如此说的,苏公子还是第一个。 第三题,那是要一首一首念出来,大家一起评论的。 于是开始五花八门的诗词表演,却多为求爱之诗。 有诗云 乍睹多情风月标,教人辜负也难消。 风吹列子归何处,夜夜婵娟在柳梢。 有诗云 同处芳阁犹怀想,况遇天仙隔锦屏。 但得玉京相会去,愿随鸾鹤入青冥。 更有甚者作出云雨之词 月夜任留年少伴,云情雨意,风月无人管。 一个气喑眼瞪炎,一个低吟柳影乱。 兰房绣榻,花枝摧折活排场,此乐谁能盼。 毕竟啼鸟才思短,唤回绕日天涯远。 …………………… 韦弦听得满脸红,任凭她如何装,总是别捏。想着今日乃是救走兀兀,也就忍了。 倒是甄玉竹不懂诗词,反而不受影响。 直到最后《玉壶》一诗念出。 全场顿时鸦没鹊静,这些人都是士子,自然能听出诗中本意。 凭意境来说,甩了他们的诗词不知道多少条街,关键是望舒的表现一览无遗,完全被这首诗征服。 此刻这些人恍然大悟,原来写偏了,还以为在青楼应写调情之意,谁知却是托物言志。 至于寻芳阁的掌柜无所谓,一篇云雨诗词破题也可,若是一篇高雅之作更好,还能传出,寻芳阁更能压其他青楼一头。 毕竟寻芳阁在平康坊北曲,高档之处。所谓高档就是卖纯交易之外的价值嘛。 掌柜上前,问道“可是选出意中?” 望舒看着玉壶一诗早已失神,没想到眉州商贾之家的郎君竟如此懂她。 此生若他不弃,我随之又何妨,只恐他也是一时新奇,选长愿一年而已。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运,想起远在凉州苦役的父亲,惹得青衫湿。 “眉州苏玉。”望舒柔声细语道来。 “望舒入愿人儿乃是眉州苏玉郎君。”掌柜的声音很洪亮,全场均能听见。 大多带着猎奇目的来的人并无反对,就算有反对的也不敢语,就凭苏玉诗词的水平,若是当场比试,岂不是自己脸面都丢尽了。 当然这里面还是有不服气的,平时欺负别人惯了的几个世家公子,心里都在盘算,这里不能闹事,可出了门就不是卢家说了算了。 “眉州苏玉在此。” 苏玉一听,一股兴奋劲跃起,如同丢失了很久的东西,猛然找到一般,蹦蹦跳跳奔向望舒而去。 掌柜立在中间拦住“苏郎君,不会不知道寻芳阁的规矩吧。” “是长……”掌柜的话才说出两个字。 啪一声,一叠银票砸在脸上“提愿。把望舒乐籍转凭写来。” 掌柜拿起银票一数,不多不少两百贯,随即又想到什么“望舒一应用品皆寻芳阁购买,若要带走,还需……” “无需带走,我还看不上此地用品,我自会带她去采购。” 今日卖题入帐五十贯有余,如今望舒提愿又入账两百贯,一个十贯买来的乐妓养了半年,转手赚了近两百多贯,掌柜自然是高兴的。 不过片刻,写来了望舒的乐籍。 等于从此刻起,望舒便属于苏玉所有,至于后期的,贱籍转良都不成问题,只是跑一个手续而已。 苏玉知道王兄还有后续,便带着望舒坐回了韦弦一处,两人一张案几,惹得堂中一众人等羡慕不已。 望舒几次想问起苏玉是否早认识她,都不好开口。 另一边,苏玉的随从已经拿着钱财去为望舒采购衣物用品而去。 韦弦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见了小厮打扮的空空,见他做了一个手势,表示确认兀兀在楼中,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这种开阁是看不见人的。 至于为何?还不是掌柜怕有些性子烈的,当场弄出出格的事,场面不好收拾。 服从一切皆好,若是不从,自然有人看护然后灌药,任你什么烈女都得趴下。 第145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望舒的事落下尘埃,至于新人开阁,大多数人便没了兴趣。 来青楼寻欢的,没几个人有那什么情节,反倒是觉得熟手更好,懂风情,技能解锁多。 所以下来之事也颇为顺利,韦弦只是把价格提到了两贯便拿下了开阁权。 “哎呀!这位俊俏的公子,奴家这就引你前去。” 掌柜收到了苏玉交来的两贯钱,赶紧来办她职业之事。 至于两贯钱,她倒没怎么看重,她的目的只是给其他手下的佳人们看看,你们就算要走,也得破了身子才行,你们的身份就是私妓。 少做一些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美梦,老老实实挣钱。 韦弦搀扶着甄玉竹,她还第一次见有人能喝如此多的酒,生怕她步幅不稳摔了跟头。 哪想到,甄玉竹步幅稳健,神志清醒,除了一身的酒气,当真是看不出来喝了那么多酒。 出于好心,韦弦还是坚持搀扶着甄玉竹一同去往为兀兀准备的房间。 “这……”掌柜诧异了,开阁同去两人还是第一次遇见,而且看两位公子,似乎极为亲密。 不过见多识广的掌柜瞬间恢复了正常,在青楼之地啥稀奇古怪的人没有? “不行吗?”韦弦沉下脸,在这里就要拿出威严,就算你后面是卢家,得罪了客人一旦传出去,今后谁还来。 “行行行,只要公子喜欢就行。”掌柜连连答道。 两人跟着掌柜来到后院,进了兀兀的房间。一眼看见桌上放着一个小瓷瓶还有酒杯和酒壶。 隐约听见内屋传来呜呜呜的低吟声,一听就是有东西堵着嘴发出。韦弦大致已经知道内屋是什么场景。 “好了,你出去吧。”韦弦冷冷说道。 掌柜显然没打算立刻离开,而是指着桌上的小瓷瓶说道 “此物放于酒中,任凭什么烈女都得趴下。若是公子有何不满意的地方,只需唤我等来解决。” 韦弦有点不耐烦,这掌柜的废话怎么那么多,正欲发火,却是甄玉竹压着嗓门,借着酒劲,喝道“你怎如此不知趣,让你走,就走。” “行行行。奴家告退。”掌柜赶紧退出房间,却是在院子外留下人手看着。 韦弦给甄玉竹打了一个眼色,两人赶紧进得内屋,见兀兀被捆绑在床上,嘴里塞着一块布。 甄玉竹两步上前,拔出堵在嘴里的布,七手八脚解开绳索。 严重惊吓的兀兀,迷糊着双眼,朦朦胧胧看见是两个身穿男装之人在床前,顿时激烈反抗。 如果说她没有被抛弃后认识空空前,遇见这种事,基本不会有太多的反抗。 她在寻芳阁十余年的时间里,见过反抗之人的下场,最后自杀都是奢望。 但是见了空空后,知道世上还有一种情叫生死相许,没了今生,她愿意再赌来世。 想到这里,她愤然起身,从床上一跃而起,直直就用头撞向房柱头。 她身上没有一件硬物,唯有以头戕柱,了结此生。 “啊!”韦弦大呼一声,没想到反而是醉酒的甄玉竹反应更快,一把抱住。 “兀兀,是我们,来救你。” 熟悉的声音,让兀兀觉得是不是已经死了,不可能在寻芳阁听见甄娘子的声音。 随后又传来韦弦的声音“兀兀,是我们,空空和熊大都在外面接你。” “哇……”兀兀压制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抱着甄玉竹埋头痛哭。 韦弦看着这一切,想起寒云的话,他说他想改变一些世间的不平,便是让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希望。 纵使难于上天,他也要一步一步做出登天的台阶。 今生不够,后世也有人继续,总有一天,世间会变得越来越美。 待兀兀的情绪稳定后,韦弦这才问起她是如何被认出的。 听完大致明白,自兀兀单独去往东市的时候,似乎就有人跟着,直到确定她一个人返程的时候,动手掳回了寻芳阁。 “你离开马车后,可取下了帷幔,或者和什么人说话。”韦弦问道。 “都无,都是独自一个人。我也是被他们抓住后,才知道抓我的人,一早就在身后。”兀兀答道。 韦弦预感此事怕不是那么简单,这是有人给寻芳阁送信,说出了兀兀的行踪。 又会是谁呢?能知道兀兀身份的人不多也不少。 三人在房间待了估摸半个时辰,这才带着兀兀一同离开。出门见到空空在角落假装打扫。 韦弦给他做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让他通知熊大等人去大门等候。 空空会意,悄悄从后门溜出。 三人刚走到院子口,掌柜迎了过来,还是那种不管如何委屈都能堆出笑容的脸 “两位公子这是要把她带哪去啊?” “哼,本公子碰过的,不喜别人再碰,打算带她回府做一个贴身丫鬟。你开个价,赎身。” 掌柜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兀兀虽然长相还行,但是性子烈,如今能卖的一个好价,也算好事一件。 “那感情好啊,兀兀这是遇见贵人了。不过兀兀这丫头,命苦,从小进了寻芳阁,算起来也养了她十年,这一走啊,奴家还真舍不得。” “废话少说,说个价。” “二十贯。”掌柜仗着卢家背景,能敲一笔算一笔。 她见韦弦和甄玉竹温文尔雅,想来不是那些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故而狮子大开口。 二十贯比一个七品县令一年的收入还多。若是平时,像兀兀这种没有名气的,五贯都算多了。 “好!二十贯,成交。”早已在外等候的苏玉听见,两张十贯的银票拍在掌柜脸上“奴籍转凭写好。速速拿来。” 唐代的奴隶是没有户籍的,均是依附于主人。 买卖奴隶首先要从原主人那里下了奴籍,拿到转凭,持有人再去官府上到自己户籍下。 “好好,这就去办。” “慢着,原籍收凭拿来看看。”苏玉又说了一句。 韦弦和甄玉竹是当真不知道这些步骤。苏玉知道啊,他苏家不知买了多少奴隶。 所谓原籍收凭,便是当初兀兀落为寻芳阁户籍奴隶的凭证。 上面记载有奴隶的来源,官府印鉴,寻芳阁的印鉴,兀兀的十指印。 苏玉就是要验证一下,掌柜开出的转凭上的印鉴是不是和收凭一致。 若是不一致,寻芳阁可以反告他们拐走寻芳阁的奴隶。 至于后面韦弦等人要不要给兀兀脱了贱籍那是后话。 片刻后,写好了转凭,掌柜当着三人的面盖上了寻芳阁的印鉴。 苏玉首先验证原凭的十指印是否和兀兀一致,而后又仔细对折辨别了两个印鉴一致性,均无误。 这才把转凭交给韦弦“王兄收好,早日去县衙备录,以后便不怕他们反悔了。” 韦弦和甄玉竹看完苏玉的一番操作,不得不敬佩此人果然异与一般商人,均抱拳说道 “谢过苏兄弟相助,他日有缘,再报此情。不知今日一别后,苏兄弟打算去往何地?” 苏玉挠了挠脑袋,对啊,今日后又去往何地呢? 若是望舒家里出事前,他带着望舒回家,怕自己那个老爹,会十里相迎。 望舒已流落青楼,就算今后为她脱去贱籍,改为良民,也不知道老爹会不会同意。 他可是苏家的独子,苏家庞大的产业都是他的,若是今后说起苏家的女主人乃是青楼出身,可是个大问题。 “嗯,小弟此番前来除了寻得望舒,还有一件要事需拜访云阳令。我看我就去云阳暂住一段时间。” 苏玉都忍不住想赞扬自己的聪明了,利用这段时间,好好筹谋,若是能帮薛司仓翻了案子,望舒岂不是就恢复了士籍了。 老爹必然是同意的。 可,凉州啊,听说那个长乐郡王凶暴残忍,不是善人。 这件事凭自己一个商人身份,当真是太难了,弄不好命都要丢在凉州。 “那巧了,我和郑兄也要前去云阳,要不结伴而行。” 韦弦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知苏玉带走望舒会不会引起一些世家子弟的不满。 她叫了熊大带人来,至少回去的路相对安全。 “那可太好了,能结识王兄和郑兄,乃是小弟的荣幸。” 苏玉清楚,今日若没有韦弦的帮助,他是断然带不走望舒。 从这一点来说,韦弦可以说是望舒的大恩人,只是这事还没有给望舒提及,望舒也就不知了。 望舒也全当苏玉结交的朋友。 第146章 回家之路 几人出得松竹苑,果见几名世家子弟带着仆役,聚于十余丈外。 苏玉一见,形势不太对,那几个世家子弟不就是在松竹苑内一起破题之人吗? 这番架势怕是要对自己不利,此事决不能将两位公子拖进来。 “王兄、郑兄烦你二人带着望舒先走,我领家仆阻挡。” 换做在眉州,苏玉但凡呼一声,手下的雇工没有万人,也能来几千,还怕这些世家子弟。 京城不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况且对方还不止地头蛇级别的人。 不过他还有一招,用钱砸。虽然身边就两家仆,心里还是有几分底气能摆平此事。 这些人无非就是要个面子嘛,难不成还有对望舒动了真情的。 多年经商之道,让苏玉可以在坚柔之间来回无缝切换。 苏玉此话颇让韦弦和甄玉竹感动,没想到一个商贾子弟还有几分江湖高节。 果然,这帮世家子弟带着人慢慢围了过来。 “整队声威武之声响起,散落在门口四周,忽然涌出十人,穿着紧身粗布短衣,每人腰间挂着一根黑色棍子,齐齐聚到韦弦身边。 “各位兄弟,有事对着我来,多少钱说个价。”苏玉立刻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 熊大和伍战前跨一步,抱拳对着韦弦说道“韦娘子,我等十人皆在。” “韦娘子?你是女子?”苏玉虽然看着韦弦和甄玉竹体型瘦弱,仪态文秀奇怪,但是谁会想到她俩女扮男装跑去青楼,还竞价开阁。 韦弦并未急着解释,而是对伍战说道“前面那帮人能收拾吗?” 伍战瞄了一眼,一群酒囊饭袋的世家子弟加上狐假虎威的恶奴,都不配他点燃战意,毫无压力。 “一盏茶,让他们全下不了床。”伍战回答的信心十足。 “那倒不必,你且去问问,战还是不战?若要战,找个无人的地方,别坏了此地秩序。若不战,就赶紧滚。” “我这就去。”伍战说完,孤身大步上前,毫无畏惧。 世家子弟见韦弦身边突然围出来十名大汉,个个身高体壮,还带着统一的器械,一看就是善于打斗,心中已经有点打鼓,难道是哪位军中大佬的公子,京卫大将军府的人。 “尔等听清,我家公子说了,要战就战,出城找个空地干一架,不战就赶紧滚。” 伍战这一嗓子,吼得惊天动地,引得周围的行人驻步观看,皆惊呼,哪家的公子敢对这些世家子弟下战书。 一崔家公子低语问边上之人“几位兄长,此事怕有点棘手了。莫要惹到那两位了。” 他所指便是尉迟敬德和程知节,这两人不惹还好,惹到了那是六亲不认。 “我看这十人颇像军武之人。要是把我等抓到军营中,可不太妙。”说话这位是王家公子。 若是闹事弄到了万年县衙,几人倒是不怕。若是弄去了军营里,不脱一层皮,那是出不来的,就算家中的爹出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定。 说不定还会把事情捅到陛下那里去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等还是散了快活去吧,不就是一个乐妓吗?平康坊哪里没有?” 李姓公子表态了。欺软怕硬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你等到底战还是不战。”伍战等不耐烦了。 几个世家子弟心有灵犀,一转身,吆喝着“散了,散了,我等快乐去。” 也不与伍战正面搭话,带着人反向而去。 “怂货。”伍战骂了一句回去复命。 这下轮到苏玉傻眼了,面前的小娘子到底是何人,手下之人胆大硬气。 “那就走吧,回云阳的路上再解释。” 韦弦带着人回到东市,她得先把玉竹送回医馆。 刚推门进去,韦弦和甄玉竹便见坐在正堂中的甄权。 “回来了?” “爷爷你知道了?”玉竹有点胆怯,不但去了青楼还喝了那么酒。 “我知道什么?”甄权还真不知道两人去了何地,只是知道两人装扮成男子出门而去。 “甄老,请容四方解释,此事……”韦弦正欲解释。 “无需解释,已经快宵禁了,四方还要返回云阳吧。”甄权看见门外熊大、伍战等人,这种阵势绝不是来这里借宿的。 “正是返回云阳。” “今日之事都办妥了吗?可需老夫和孙老头出手?” 甄权虽然只是一名医学大家,可他与朝中大人物的关系皆非同一般。 若是棘手,孙思邈请陛下帮忙,还有办不了的事吗? 况且就凭他对韦弦的了解,所办之事绝不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事。 “四方谢过甄老关心,都是小事,已经解决。” “那就好,玉竹一并带去云阳,小妮子喝了酒,老夫都怕。赶紧带走。” “爷爷,有这样说孙女的吗?” 甄玉竹不干了,这不露了她的底吗?不就是喝了酒喜欢练习针灸吗? “呵呵,老夫可不想做那针灸木人。云阳自然有人给你扎。过几日我就去云阳见那两个老头。” “啊!”韦弦看着甄玉竹,原来是这样的玉竹,脑袋里浮出狄知逊被扎的嗷嗷叫的场面。 心中也是一股甜蜜感,这两人还真有意思。 兀兀进去帮玉竹收拾行装后,一行人在长安宵禁前出了城门往云阳而去。 至于后来狄知逊嗷嗷叫了一晚上的事,按下不表。 …………… 且说远在千里之外的沙漠中,寒云几人围着篝火,周围一圈是马车和战马。 明日便可进入大唐灵州地界。 直到这个时候,寒云才认真观察了李昭阳。 唐初奇女子之一,她的传奇人生在史书突然出现的武德六年平阳公主薨后留下了永久的遗憾。 其死因一直是一个谜,推测战亡的可能性较大。 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活着,还陷入了李世民和李建成夺嫡的斗争中,成了一个牺牲品。 此番死里逃生,遇见自己这个穿越者,恢复了记忆,不知道回去公主怎么打算。 李青云在一旁无语,大多时间在回忆突厥人的战术,本想向公主请教,又觉得不妥。 一路下来,她也察觉到,公主莫名在草原深处失踪了四年,定是有什么蹊跷的事。 李昭阳对李青云说道“青云,明日进了大唐,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李青云一怔,随即赶紧答道“殿下尽管吩咐,末将定全力以赴。” “也非难事,你快马先行去往长安,将我回来的信息报与天子,而且必须在天子早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奏报。” “这……”李青云有点迟疑。问题不在能不能去,而是陛下会相信吗?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带着我的军牌和白银枪,当今天子不可能不知道两物。” 一路行来,李昭阳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是大张旗鼓回去,还是隐秘身份回去。 直到此刻她也不能确定那支毒箭到底是哪方指使射出的,唯一肯定的是当今太上皇不会在此事中获利。 “末将领命。”李青云起身抱拳应下。 “青云,你就不能像个女子一般,我又不是击鼓聚将,下达军令。” 李昭阳一边说一边看了寒云几眼。 这个小县令还真有意思,不知道二郎怎么发觉他的特殊。 此时,李昭阳对寒云在云阳县的所作所为并不知情,所以也想不出一个县令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倒是在处月部那一番布局,让李昭阳刮目相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恐怕就是李青云对寒云的奇怪态度,以及寒云的反应。 李昭阳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些事怎么会不知,想起来还挺羡慕两人。 她那个时候是标准的政治婚姻,只因李渊需要隋炀帝身边的内线,所以国公的嫡长女才会嫁给时年隋太子陪伴柴绍。 第147章 朝堂纷争 次日。贺兰山东南三十里,大唐灵州西北方长城关隘。 了望塔上,三名边军正警惕观望着北方。 去年突厥人正是从此处偷袭入关后,事后灵州的边军几乎换了一遍。 听说飞骑司抓了不少的人走,这些人要么与罗艺有关,要么与草原那个前隋公主有关。 至于这些被抓走的人后来怎样,没有人知道。 一名兵卒揉了揉眼睛,塞外一片黄沙【今腾格里沙漠】,隐约看见一辆马车和几匹战马。 兵卒不敢迟疑,敲响了预警钟。 当……当……当…… 关隘城头上本来还有些松散的兵卒,立刻起身,拿好自己的兵刃,全体戒备。 一名值班校尉,急匆匆爬上了望塔,经他确认后,来判断是否点燃烽火。 另一边的烽火台已有兵卒点燃了火炬,就等着这边的命令。 如果传来连续的三次急促的当当当,他会毫不犹豫点燃烽火台。灵州边军大营的大军就会全员出动。 值班校尉仔细辨认,的确是一辆马车和几匹战马,领头有一人身穿黑甲。 “再看看,有点像出使突厥的使团人员。” 校尉记得五天前收到兵部的文书,注意观察有无大唐的马车入关,人数应该在十人以下。 只要后面没有跟着大批的突厥骑兵就没有什么担心的。 “你等注意观察,我且去城头问问。”校尉说完爬下了望塔,去往关隘的城门口。 不到一炷香,校尉看清楚了,领头的是一员女将,身穿右威卫黑甲,手里提着一杆白银枪。 “城下何人?”校尉大声问道。 “右威卫右中侯李青云,奉旨护送大唐使团,今返回大唐,自灵州入关。” “请右中侯下马,留下兵刃,待我等验明身份。” 李青云将白银枪挂于马上,卸下佩刀,翻身下马,大步走向城门。 “开门。”校尉下令,随后快步下得城头。 验完李青云的军牌,确认无误,校尉又问道“身后马车还有何人?” “来大唐使团副使和处月部使臣,处月大将军。” “列队迎接大唐使团返回。”随着校尉的命令,这次响起了鼓声。 哗啦哗啦,城下的兵卒齐齐列队在城门两侧。随后马车缓缓驶入,这次驾车换成了阿依慕。 “你等速速带我去往兵驿,本将要先行前往长安禀报陛下。使团回朝信息由本将带回长安,你等无需再派遣驿卒。” 这是李昭阳的安排,消息只能由李青云一人带回,不经过驿站。 李青云要做的便是,马不停蹄,一路换马,直奔长安,按照灵州边关至长安的距离,也需要三天的时间。 李青云换好了战马,与李昭阳抱拳告别。 “青云,一路辛苦,马车预计在十日后能到长安,我等在长安再聚。此事,事关重大,务必亲自将消息送到长安。” “末将领命。”李青云翻上马,一骑绝尘向长安而去。 “这孩子,和我十年前何其相像。” 十年前,也是她首次披上戎装的时候。 那一年,李渊和李世民晋阳起兵,而李昭阳仅仅用了四个月招募了十万兵卒,号称“娘子军。” 当李世民带着晋阳起兵的三万兵卒过了黄河与李昭阳汇合之时,震惊不已。 这支娘子军成就了李唐后来的霸业。 皆因为,李昭阳当时招募的娘子军,一半成是占山为王的骁勇悍匪,一半是前隋降兵。 至于她是如何用三百家丁招募五万悍匪,又打败了前隋名将屈突通,已成了一段传奇,史书只是一笔带过。 至少有一点可以证明,李昭阳的号召力毋容置疑。 从灵州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一匹骏马飞驰,一路身不卸甲,马不停蹄,逢驿站换马。 三日后,正好是李世民接待西突厥使臣和林的时间。这一天,李世民准备宣布下嫁定襄公主与西突厥统叶护可汗。 能想象一位三十多岁的可汗迎娶一名十六岁的公主吗?这便是政治联姻。 牺牲的永远是女子,哪怕你是公主。 自通化门入城后穿过延喜门,便是东宫的嘉福门,后面便是李世民的临时皇宫,官员朝会也在此地举行。 此时并无大明宫,李渊仍旧站着西内苑,也就是常说的后宫,李世民干脆连太极宫都一起让给了李渊。 唐初的朝会人并不多,什么左文臣、右武将,殿内殿外百官上朝是没有的。 贞观时期全部京官才六百多名,要都是百人上朝,那就都别干事情了。 而且贞观各官上朝的时间和频率不同,平均每月每人轮着安排上朝约四次。 李世民每次朝会看见的面孔都不同。反而皇帝成了最累的那一位。 所以自古勤政的皇帝命不长就是这个道理。 今日因为谈及与西突厥的结盟和亲之事,故而核心重臣全都到场。 三省宰相坐在最前面,往后排是六部尚书、十六卫大将军、御史台、鸿胪寺、秘书监等等。 唐初朝会是坐着开,不是后来的皇帝坐着,臣子站立。西突厥使臣和林则等在殿外等宣。 “众卿,今日只议一件事,便是同西突厥的结盟以及统叶护可汗请求和亲的要求。” 李世民开口就定了今日朝会之主题,其他什么奏抄、奏弹、露布、上议、上表、上状之事咱就不谈了。 同西突厥结盟共同对付东突厥颉利一事,众臣意见统一,并无分歧。 唯独和亲一事,分歧重大。 武将一派清一色反对。 文臣一方三省宰相极力赞成;魏征未表态;其他文臣除了刑部尚书李靖、鸿胪寺寺卿唐俭反对,均赞成。 李靖反对是因为他本是军务之人,这种靠女子来获取盟约关系的事他做不出来。 唐俭反对是因为他知道北寒之地的艰苦,突厥习俗与中原习俗的差距有多大,远嫁的公主就没一个能长命的。 李世民有点为难了,他的本意是和亲,将东突厥的注意力引向西边,从而给大唐准备的时间。 可殿下一群武将就差脱了衣服马上要干东突厥的架势让有不得不慎重,此举有恐打击军队的信心和影响到战力。 看着魏征那张满不在乎的表情,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平时最喜欢戳他脊梁骨的家伙,今天安静的反常。 “魏征,说说你的意见。”李世民干脆点名。 换做平常,他巴不得不要看见魏征,可没有魏征在,李世民又总觉的少了什么。 感觉要做错事,或者做对了找不到最合适的人去显扬。 “臣以为,于私,陛下错了。于公,陛下对了。” 魏征似乎早就知道陛下要专程点名他,回答的滴水不漏。 “你这话有意思,何为于私?何为于公?” 李世民歪着脑袋,嘴里与魏征说话,眼睛却在环顾四周,看看这些大臣们的反应。 果然,与魏征有隔阂的大臣露出嘲笑的脸色。 魏征瞄了一眼李世民,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样子,接着说 “于私,置二八年岁的公主远去北寒之地,换来我大唐江山一时的安稳,难道我大唐的江山需要一名女子来维系?臣认为错。” 魏征话音刚落,尉迟敬德立刻大呼起来“说得好,这么久了,和你同朝议事,就这句话说得漂亮。” 李世民脸一黑,瞪了尉迟一眼,心里骂一句“你这是捧人还是损人?” 尉迟这一嗓子,立刻等到武将集团的赞同,除了程知节察觉此话似乎不太妥外,都认为说得好。 “于公,以一名名公主的代价换来我大唐万千边民和将士的生命,臣认为值。陛下以后大可多册封公主,大唐周边的国家不少,用一名公主而安一国,臣认为对。” “魏征,你……”李世民本想骂一句乡巴佬,还是忍住了,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有失皇帝的仪态。 “你就告诉朕,这个亲,和还是不和。” “臣已经说了,就看陛下是出于私心还是公心了。” 李世民怎会听不出来,于私,于公,魏征都在拐着弯骂他。 第148章 朕哭了又何妨 正在李世民下不来台,后悔点名魏征的时候,王德靠过来,在耳边轻声低语一句。 李世民一听,顿时脸露喜色,猛站起身,惊得众臣不知所措。纷纷猜测王德给陛下说了什么? “今日之事暂议,让西突厥使臣先行回去,就说今日朝中有要事议断,择日宣召。” 李世民给王德下了一个口谕。 “宣李青云觐见。”李世民又说出一句。 这句话众臣均听见,特别是李靖听后,一股压制不住的激动跃然脸上,担心了半月,终于听见青云的消息。 再不回来,夫人可就要去草原找寻女儿了。 唐俭也是一愣,李青云回来了,那寒兄弟是不是也脱险了呢?不禁扭头看向殿外。 殿外传来哗啦哗啦兵甲摩擦发出的声音,是武将都知道,这是穿着兵甲直接上殿面君了。 一般武将只有在执行军事任务的时候才会如此面君。 李青云的身影出现在大殿内,一脸的疲惫,两眼布满血丝,步伐却是无比的坚定。 众武将纷纷羡慕李靖生得一个好女儿,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臣,右威卫右中侯李青云拜见陛下。”李青云按照军礼施礼。 “右中侯辛苦了,看坐。” 李世民本就是带兵打仗的主,哪能看不出李青云的神态就是八百里急奔而来。 “臣,兵甲在身,不便跪坐,容臣奏禀。” 李青云一字一句,清晰明亮,贯穿大殿,这就是军人的气魄,再疲倦,那口气必须到位。 世民也看得欢喜,李青云是他见到的二代里最出色的一位。 “臣已找到使团副使及其随从,均安然无恙,现已过灵州返回长安途中。臣快马先行返回奏禀陛下。” “好好好!”李世民三声好,一是表扬李青云。她在金山口血战突厥兵,唐俭回来详细奏禀过,可谓调度得法,勇猛万分。 二是寒云总算安然无恙,朕还等着云阳的惊喜呢。 “臣有一物,请陛下过目。” 李青云说完,从怀中拿出李昭阳的军牌。 这块军牌与众不同,黄金铸造,雕有双凤,唯有平阳公主才能拥有。 军牌包裹在红布中,众人均看不出何物,李世民也不知何物。 王德端着托盘过来,李青云小心放好,然后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不经意对上李青云的眼神,竟然让他察觉出被人审视的感觉。 王德端着托盘静候在李世民侧方,以至于大部分殿下之臣都能看见那块红布包裹。 李世民示意王德揭开红布,一名内侍接过托盘,王德就在李世民眼皮下,小心揭开红布。 起初李世民只是带着疑惑的表情在看待,待王德刚揭开红布一角,露出黄金色一只凤凰时,李世民忽然大呼一声“停。” 随即起身,他太熟悉这块牌子了,他也有一块类似的军牌,只是双凤换成了双龙。 全天下,只有三姐李昭阳才有此双凤军牌。 睹物怀人,李世民和李昭阳的感情非同一般。 李渊窦皇后共生四子一女,长子李建成、长女李昭阳、二子李世民、三子李玄霸、四子李元吉。 窦皇后产下李元吉后崩。而李玄霸夭折。 李建成和李昭阳年纪相仿,又大了李世民和李元吉近十岁。 是故,李元吉从小跟着李建成长大;而李昭阳,亦姐亦娘亦师把李世民带大。 在李世民的心目中,三姐更像是自己的娘。 武德六年平阳公主薨,武德九年两兄弟也被自己干掉了,太上皇也不愿意搭理他。 李世民常常感到,得了江山却丢了血亲,如今又看见三姐之物出现,心情怎能平静。 即使到了这一步,他仍旧没有想到李昭阳还活着。 虽然在武德六年,他并未见到李昭阳的尸身。当时李渊只是告诉他,因为边关战事,不得不火化了昭阳的尸身,带回了骨灰。 如此,这枚军牌难道不应该作为随葬品置于棺椁之中吗?怎会出现在此?难道有人盗掘三姐的陵墓,被李青云拿住了。 就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众大臣那是看的满脸迷糊。 陛下的脸色忽红忽青,忽白忽黑,时而喜色,时而悲伤、时而愤怒。 不管怎么说,李世民还是没能压制自己对三姐的思念之情,两眼泪水控制不住涌出。 这……堂堂天子,竟然在大殿之上哭出泪水,说出去谁信啊。 众大臣纷纷伸长了脖子,就想看清,盘中之物到底是何物,引得陛下落泪。 李世民已经完全没有心思上朝了,低声对王德说了一句“退朝吧。” 王德会意,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遇见,立刻扯起嗓子呼道“退朝。” 众臣不解,今日啥事都没有定下,怎么就退朝了? 可见到陛下这个样子,谁都不敢当出头鸟,魏征也缩着。 魏征只是嘴硬,不是脖子硬。 “陛下,臣还有话说,需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 李青云也不理解公主如此交代是何意,但是公主专程叮嘱了,她不得不冒着陛下发火的危险道出。 众臣心里大呼“嘶,李青云的头比魏征还硬,你看魏征都缩着了。” 李靖心中大急,直呼“青云啊青云,你要审时度势,下来单独面奏不好吗?非要让陛下在大臣面前丢了面子。” 急的他恨不得上去一把拉走青云。 果然,刚起身准备离开的李世民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却也停下离开的脚步,说道 “朕准你去书房奏禀。” “非臣定要如此,而是公主殿下叮嘱需在朝堂陛下和百官面前说出。” “公主?”两字引起众臣猜忌,大唐哪位公主有此魄力,敢如此要求陛下。 李世民一愣,他察觉出这个公主和手中的三姐军牌有紧密的联系。 “好!朕准了,众卿回位。” “臣为大唐平阳公主殿下传一句话大唐平阳公主、左领大都督昭阳,现由使团副使寒云陪同,已过灵州,于五日后返回长安。” “今日除了带回公主殿下军牌外,尚有公主殿下白银枪一杆,留于宫门,两物以证臣话之真伪。臣的话说完了。” 安静,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李世民也愣住了,感觉大脑空白了。 众臣也傻了,他们当然知道平阳公主对大唐意味着什么,对陛下意味着什么,对太上皇意味着什么。 只见武将之中一人,猛身站起,三步跨出,来到大殿中央,若不是李青云是女子,此人定会一把抓住她。 “你说平阳还活着?而且在回长安的路上?” “正是。使团副使寒云先在金山西北的处月部寻到公主。末将随后追踪而至,亦见到公主,确认无误。” “后,一同从处月部出发,取道西突厥转入东突厥,穿贺兰山,从灵州入关。八日前,末将在灵州接公主令,先行返回奏禀陛下,并带回公主军牌和白银枪。” “臣,左卫大将军柴绍,恳请去取回白银枪。” 此人正是平阳公主驸马柴绍,时年三十九岁,官封左卫大将军,爵位霍国公。 李世民总算清醒过来,亲笔写了敕牒,准予柴绍携兵刃上殿。 若无陛下这个敕牒,宫门宿卫绝不会让柴绍带着兵刃进殿,否则按律当值宿卫和柴绍都要被砍头。 片刻后,柴绍拿着白银枪返回大殿,倒立持枪,枪头对着自己,而且明显故意和李世民保持较远的距离。 李世民从柴绍的表情和动作就能猜出,定是三姐的兵刃无误。 “柴公,你站那么远,朕怎么看,把银枪拿过来吧。” “臣,不敢。”柴绍再激动,也不敢越制,拿着兵刃贴近陛下。 李世民也是急了,哪管这么多,以前是秦王的时候,哪有这么多顾忌。 蹭蹭几步下了龙椅,一把抓过银枪,顺着枪头后的枪杆处看去,果然刻有世民二字。 这两个字怎么来的呢? 那是李世民小时候,要去玩李昭阳的银枪,李昭阳不允,他拿刀故意在枪杆上划出了几道痕迹,以表示他的不满。 后来李昭阳干脆就利用这几道痕迹,刻了世民二字。 第149章 迟来的好消息 事已至此,两件公主的信物均在,而且明显可以看出,两件信物经常擦拭,四年了,保持完好如初,毫无破损和锈迹痕迹。 此刻李世民只想到一件事,如何迎接三姐回归。 其他什么结盟、和亲待三姐返回后再议,况且到时候,寒云也回来了。 一想起寒云,李世民说不出的爽快,这小子总是冷不丁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观音婢还真说对了。 “中书令房玄龄,侍中高士廉,右仆射封德彝,吏部尚书长孙无忌,礼部尚书王珪,兵部尚书杜如晦,刑部尚书李靖,鸿胪寺寺卿唐俭,谏议大夫魏征。留下议事,其余众卿退朝吧。” 李世民说出一串官职和名字,目的就是留下商议如何迎接平阳公主回归。 至于如何解释平阳公主死而复活不算难事,无非就是一份诏书而已。 李青云向父亲一拜后,退出了大殿,她此刻必须去一个地方,将寒云安全回来的消息带去。 一骑出了长安城金光门向云阳而去。 而此时距离韦弦上次去往长安城,已经过去了十日。 苏玉来云阳后,干脆在县城买下一个宅子,让望舒先住下。 而这十日,苏玉通过韦弦的介绍和自己的观察,发现云阳令弄出的云阳供销模式相当新颖。 经过几日的反复推算,这套模式若是在眉州,乃至剑南道推广的话,苏家的买卖会受到巨大影响。 直白说,苏家目前控制的人口和土地、资源大部分会被官府变为官营。 也就是说寒云这一套在推行的时候会遇见传统世家的强烈反对,但是,有一点他想不通,既然如此,为何韦家还能积极配合他。 对此,韦弦只是说了一句,云峰曾经说过,官府必然是要控制资源端,基于资源的升级产业和专业性产业才是传统世家的方向,才能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 当苏玉第一次听见这句话时,他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白读了十多年的书,什么产业升级、专业性产业,科技进步,完全陌生。 韦弦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 比如腊肉,就是一个初级的产业升级,由此解决了肉食品的保存和运输,还增加了肉食品的口味和食用方式,必然会导致对应的售卖和购买模式的改变。 苏玉想到了可以把腊肉运输到剑南道去售卖。这事换在以前,没有一名商人会干这事。 当苏玉第一次喝上泡茶后,顿时两眼一亮,做这种茶叶就是一种产业升级,必然改变整个大唐的茶饮习惯。 由此他想到了茶叶会有多大的规模。而韦弦告诉他,茶叶可以卖往全天下时,他完全惊呆了,当他的思想刚刚走出剑南道时,云阳令却将眼光看向了全天下。 这一日他又带着望舒来到了县衙。 至于望舒的户籍,按照苏玉的要求,陈文信直接给她脱了奴籍,落在了云阳县,符合云阳买房落户口之政令。 云阳现在就在大力推进此项政令。云阳现有大量空房,也是增加人口的一项措施。 不光是苏玉,整个县衙的人都发现自从韦弦从长安城回来后,简直成了一个工作狂,每天一早起床就开始处理云阳供销的事,一直忙到半夜。 还经常去视察各地的玉米种植、庭院种养和上河村的规模养猪场。 只有韦弦自己知道,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减低对寒云的担忧。 随着日子一点点过去,寒云仍旧没有消息,担忧越来越强烈。 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快支撑不下去了。 李承乾的学习也算完成一个阶段,他虽然不舍,也必须返回长安,毕竟他是太子。 他最大的愿望便是能在返回长安前,等到寒云的归来,他有很多话想对寒云说。 “小弟见过韦娘子。” “望舒见过韦娘子。” 苏玉来到县衙的公事房,这里现在是临时的云阳供销办公地,大部分时间韦弦都在这里。 “是苏玉和望舒啊,自己找地方坐。”韦弦正在核算上期的供货结算和下期的发货计划。 “小弟此来有两件事商量,一是在云蒙山开辟茶园;二是打算将苏家在剑南道的钱庄与云阳结算行进行通汇。” 苏玉提到的通汇,就类似于后世的银联,不同钱庄之间可以相互认同,如此便能免去两地商贸携带铜钱的麻烦。 财力大就每年对算一次,然后平衡各自票铜,就算要运输铜钱也只需要一年一次。 经过苏玉一提醒,韦弦想起长安城韦家的钱庄,如果进行三地通汇岂不是更好。 顿时对这个提议大感兴趣,只是她不太懂钱庄的运营,于是说道 “此事我觉得应该可行。具体还需等云峰回来才可,他对此事的谋划颇多,另外再加入长安城的韦氏钱庄,会不会更好。” “那是自然。”苏玉还想着寒云的制茶之法。 “韦姐姐,我回来了。”能这样称呼韦弦的人不多,再带一点干脆果断的语气,不是李青云又是谁。 啪叽,韦弦手中的毛笔落地,她不知道青云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语气听上去带有一些疲惫和焦急。 李青云这一嗓子把县衙的人都吼出来了。 左边公房出来了李承乾、李君羡外带一身针眼的狄知逊,右边的熊大也出来了。还有陈文信和帮他誊抄公文的何花。 食堂里的何家夫妻外加杜鹃,甚至牢房钱库的丁浩都吼出来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知道,县令右威卫的李青云一并在草原失踪,如今听见李青云的声音出现在县衙,都关心是不是县令也回来了。 以往县令在的时候,大家很难感受到寒云的重要性,反正觉得只要县令在,啥事都能办成。 自从县令离开一个多月,才知道,县令留下的这个摊子有多么的大,对云阳乃至整个雍州有多么的重要。 韦弦几乎是在望舒的搀扶下走出公事房,当她第一眼看见李青云的时候,一颗心顿时落到了无底深渊。 首先是李青云身穿兵甲而来,还能明显看见刀箭留下的痕迹,再傻也知道,定是经过了激烈的战斗。 再一看,双眼布满血丝,一脸的疲惫,定是日夜兼程赶来。 “青云啊,看你这么憔悴。兀兀,上一杯好茶来,再去食堂拿一点热乎的吃食。” 韦弦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不到最后一刻,她决不放弃。 听韦弦这么一说,李青云当真是感到又渴又饿。 “姐姐,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李青云几句话,噼里啪啦把情况说了。 谁知刚说完,韦弦突然哇一声抱着身边的望舒毫无顾忌、宣泄式大哭起来。 那是一种极度压力和担忧下突然释放的情绪。 “这……”李青云有点懵,好消息啊,怎么韦弦还哭了。 其实,她当初在处月部见到寒云的时候,何尝不是这种感情,只是她的性子要强硬一些,尚能控制住,又加上遇见了平阳公主,那一晕让她挺过了情感的威力。 所有人不说话了,就算李承乾这种小屁孩都能理解韦弦的感情。 而小宝这段时间则是被送去了书院,由傅奕看着,毕竟书院还有那么多助教,小宝也是要学习的。 韦弦释放完情绪,一抬头,一群人都看着她,脸上都是喜悦的表情。 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接过望舒递来的手绢,擦拭了眼泪。 “其他先别说了,看你一脸疲惫的样子,这一路辛苦了吧。杜婶,麻烦你安排几个菜,给青云好好补一补。” “姐姐,我就喝一口水,随便吃点就行,我还要回军营去一趟,稍后再来。” 若不是实在太渴和饥饿,李青云说完就会告辞。她还挂念着回来的伤兵和战亡的百名兵卒。 “有的,有的。”杜娟忙跑去食堂准备,一边兀兀也端着热乎乎的香茶而来。 大家心里突然亮堂了,一扫数日来的阴霾,云阳的天又亮了。 第150章 公主回归 贞观元年五月四日。 一早,长安的百姓就发觉不对。 长安城各坊发出皇帝诏书,昭告天下 太上皇嫡长公主,封号平阳,武德六年固守边关,奋战而失踪,后寻不得,以为捐躯,谥公主为昭,军礼葬之。今天降眷恋,公主得返,撤去谥号昭,复平阳封号。 公主得返,天下大庆,定五月五日,军礼迎公主返朝,各应民等可往观礼。 明德门外,方一千二百步平方公里】,全部清空戒严,禁止通行。 朱雀门街布满了各种仪仗旌旗。李世民摆出了皇帝讲武【今阅兵】军礼迎接李昭阳。 贞观元年五月五日。长安城明德门外。 唐,皇帝讲武军礼。【出自《通典》卷一百三十二●礼九十二●开元礼纂类二十七●军礼一。为了阅读方便,后续描写进行了翻译。】 操场立方色旗帜为门,场地正中以及四个角立五采牙旗,旗鼓、甲仗、威仪均放置在场地中。 将帅及士卒集合在操场,并立两侧,共分六军,左右两侧各三军,皆上军在前,中军次之,下军在后。 本次受检军队为京畿六卫,分别是左右卫、左右威卫、左右领军卫。各卫出一军。每军由大将军任阅兵大将,各领属下统帅皆为将军【官职】。 所以,这次平阳公主驸马左卫大将军柴绍、右威卫大将军李靖也在受检军队之中。可谓给足了平阳公主面子。 除了各卫大将军外,下属军队被装如常式左右卫黄甲、黄麾;左右威卫黑甲、黑麾;左右领军卫青甲、青麾。 大将军被甲胄乘马在前,士卒列阵在后。 列阵,少者在前,长者在后。长者持弓矢,短者持戈矛,力者持旌旗,勇者持钲鼓。刀楯为前行,持槊者次之,弓箭为后行。 未时初【下午1点】,皇城搥一鼓为一严。打开皇城朱雀门和长安明德门。 未时两刻【下午1点30分】,搥二鼓为再严。文武百官身穿公服,上马车。 未时正【下午2点】,搥三鼓为三严。太极殿前,李世民穿武弁之服乘坐黄令进革辂【皇帝出行的马车之一】。 未时六刻【下午2点30分】,李世民的銮驾和文武百官的马车已至明德门外操场,列于操场方色旗门前。 此时的李青云领右威卫一百骑,列队等候在长安城西侧金光门。寒云和公主的马车将从西北而来。 “报,平阳公主殿下马车距此五里。”一骑探马回报。 “再探。报陛下。”李青云策马凝视前方。 另一骑探马领命向城南而去。 按阅兵军礼,应是兵部尚书在此迎接,李世民为了嘉奖李青云在出使突厥中的突出功绩,特意安排她领右威卫一百骑出迎。 一炷香后,李昭阳已能遥看长安城。这一别,走了四年,皇城依旧,只是里面的人变了好多。 这一路,寒云给公主详细讲述了四年来大唐的变化。当然关于李世民如何夺嫡成功,他一言带过,李昭阳也不会傻到追问到底。 皇家之事,了解越多就越危险,就凭她当时的地位尚不能避免,何况寒云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 这一路,她听了八天,随行的阿珠和阿依慕也听了八天。她们从来没想到过,一个人可以滔滔不绝讲上八天。 不但讲大唐的一切,还有天下的一切,上至日月星辰,下到九州四海,时不时清唱一曲动听的歌曲。 最有趣的当属寒云自称的脱口秀,硬是把三人笑得前俯后仰。 三人,一人背负复国之重任,一人担忧着族人的未来,一人心中扎着亲人的刺,却在这八日里,放下了一切,享受了最轻松的人生。 寒云伸出脑袋一看前方,隐约有一小撮队伍,心里嘀咕“李世民这么抠吗?就叫了几十号人来迎接,连个公主銮驾,仪仗都不弄吗?” 倒是李昭阳一看,这种架势,难道世民用军礼接她? “右威卫接平阳公主回朝。”李青云目视可见马车,下达命令。 一百骑,以李青云为首,分列两排,中速前进,迎上马车而去。 阿珠在前面赶着马车,一眼看见来人中一员女将,呼出“是右中侯李青云。” 李青云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末将李青云,奉陛下令,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青云,辛苦你了。前方带路。” 李青云翻身上马,前行九骑合为一个三角箭头,李青云领头,剩余分列马车两侧,护送前往明德门。 寒云看了看外面,总觉的什么地方不对,忽然发现,特么偌大的长安城今天西侧三个门,竟然没有一个人进出,太不正常了。 作为后世穿越来的他,一直坚信古人是没有阅兵一说的,哪曾想到,古人叫阅兵为讲武,不但有,而且自古都是军礼之一。 随着最后一骑探马报来,公主马车已过春光门,右威卫接引而后,李世民刚平静下的心又激动起来,眼眶就是不争气湿润。 …………………… 而在太极宫内的李渊更是激动,不停问身边之人 “玄真【裴寂字】,你看朕这番穿戴可好?” 裴寂满脸笑容,连连说道“好好好,太上皇今日精神呢。” 等了一会儿,李渊又问道“士彟,你看朕冠可正?” 武士彟也是一脸笑容,连连说道“好好好,端正。太上皇你今日都问臣六次了。” 李渊是万万没想到,武德六年失踪的女儿,四年后还能完好无损回来。所有的儿女中,就属这个女儿最贴心。 当初李昭阳的突然“去世”让他开始冷眼看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只是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不但建成和元吉身亡,还是他亲自下诏定为谋反,断了两人的根,那些头颅都是他李渊的亲孙子啊。 若是昭阳在何至于此。 “哎,我都想去城外接昭阳。”李渊开始抱怨。李世民还好想到让了裴寂和武士彟今日来陪他,可就是不能出去。 “太上皇既是公主的父皇,又是太上皇。外城相迎,有违礼制。自古由来,哪有父亲给儿女行下阶之礼的道理?”裴寂赶紧劝道。 “玄真所言有理,太上皇就再等等。四年都等了,还在乎这点时辰。”武士彟也劝阻。 …………………… 另一边,东宫内苑。 长孙皇后早早就在安排,哪些后妃要参加今晚的宴席,要如何穿戴,特别是对平阳公主不熟悉的几名后进妃子,更是一遍一遍教导。 若是今日冒犯了平阳公主,她也救不了人。剩下就是一群小皇子和小公主的安排。 韦贵妃和韦昭仪听说是寒云出使突厥的时候,寻回的平阳公主,两人都心领神会,私下商议,给韦家家主写信,赶紧把韦弦给嫁了,占了正妻的位置。 寒云封王封爵指日可待,韦家得了如此良婿,无疑如虎添翼。 寒云哪能想到,他这就被韦家算计上了。 第151章 大唐军魂,当受此礼 “来了,朕的三姐来了。”李世民看见了领头的右威卫骑军,一步跳下銮驾,大步上前。 “停!分列,全体下马。”李青云见陛下竟然下了銮驾步行而来,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叫停车队,分列两侧,全体下马。 “请公主降辂。”李青云说道。【注降辂,意为下车;升辂,意为上车。】 李昭阳倒是自然,寒云和阿依慕一下懵了,特么陛下步行过来迎接,自己两人还坐在马车上。 于是寒云一把拉起阿依慕,在李昭阳起身前赶紧跳下马车躲到马队后面去。 按礼制他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哪有资格参加这种礼制。 倒是李青云看见他尴尬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赶紧又闭紧嘴,隐约听见寒云在抱怨她,为何不早些告诉他这些。 这一幕,哪能躲过李世民的眼,还有身后跟着的文武百官。 李世民自有打算,并未出言呵斥。 后面的御史们兴奋了,一名青衣官员竟敢和公主同乘,必须奏弹他,还有他一身官服,污秽不堪,简直有损大唐官员脸面,再加一条。 若是寒云知道这群御史的想法,一定会把这群人扔去沙漠呆几日,看看能不能保持官服的整洁。 李昭阳一身红甲,最后下得马车。 四年了,又见到自己从小带大的二郎,那时候李昭阳才十岁,李世民两岁。 而当时的李渊因为惧怕隋炀帝的猜忌,整日自污,不是酒醉不醒,就是在石榴裙下混,哪有时间和心情教育子女。 “三姐,二郎想你。”李世民上来就是一句,还是登基前的称呼,登基前的语气,还有那不争气的眼泪,哗啦啦直掉。 “二郎,都贵为天子了,还喜欢掉眼泪啊!” 李昭阳母爱升起,取出手绢帮李世民擦去脸上的泪水,就像过去一样,亦姐亦娘的感情。 寒云躲在马队后面,偷偷观察李世民,要说穿越到贞观最想干的几件事,头三件 一是想见李世民到底长啥样。二是想见长孙皇后到底如何仪态大方。三恐怕就是看看李丽质了。 说起来都是李世民一家子。 寒云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李世民当真是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混血的面容,立体的五官,性感的小胡须,皇者的霸气,健硕的身躯,差不多一个男人该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他身上了。 这一次他距离李世民五丈。 李世民一把牵住李昭阳的手“二郎引三姐升辂同乘。” 这一幕把那些老臣看得老泪纵横。有诗云老泪滴复滴,往事那可思。 李世民回头看了唐俭一眼,唐俭会意,赶紧溜到马队后面,一把拉住寒云 “寒兄弟,可想死大兄了。” 嘶,寒云倒吸一口气,唐胖胖,咱们别在这种场合秀恩爱啊。 “唐寺卿,下官……”寒云还未说话便被唐俭打断,“叫大兄,以后都这么叫,我心里热乎。” 在场的是个官都应该看出来李世民对寒云的态度了吧,唐俭也不例外,还不趁机拉近关系还等何时。 “好吧,大兄,小弟我可以走了吗?” “走,去哪里,还没开始呢?” 寒云指了指自己的污秽不堪的青色官服,又指了指唐俭的紫色官服 “我这品级在这里是不是太低了。” “走吧,与兄长同乘,今日你哪都去不了。” 寒云还心急回去看韦弦美人儿呢,硬是被唐俭拉着上了他的马车。 阿依慕和阿珠两人则被唐俭安排的人接走观礼。 毕竟两人是女子,又不是平阳公主这种等级,自然无法参加,但是可以在百姓处观礼。 看着有鸿胪寺的官吏接待两女,寒云这才放心跟随唐俭上了他的马车。 青色官服在一群紫色和绯色官服中,当真是万紫千红一点青,不引起人的注意都不行。 李世民和李昭阳上得黄令进革辂,并排而坐,马车缓进,前有军仪司挥旗。 大角三通响起,呜……呜……呜……低沉而深邃的角声,传向远方。 马车行至上军,上军俱击鼓,咚……咚……咚……,三鼓响起。 军仪司偃旗,上军步士皆半跪。 行至中军,中军俱击鼓,咚……咚……咚……,三鼓响起。 军仪司偃旗,中军步士皆半跪。 行至下军,下军俱击鼓,咚……咚……咚……,三鼓响起。 军仪司偃旗,下军步士皆半跪。 行完,该轮到李世民讲话了,李世民却对李昭阳说道“昔日,三姐主身执金鼓,参佐命,今日便由三姐代二郎誓。” “好!都是我大唐好儿郎。”李昭阳也是被气氛感染,起身而立,呼曰 “今行讲武,以教人战,进退左右一如军法。用命有常赏,不用命有常刑,可不勉之!” 下首六军大将军皆听,完毕分别回到各自部属,传誓词告其所部。 六军鼓声响起,咚……咚……咚……,好不威风,军仪司举旗,步士皆起,骑兵皆行,整列立定。 六军大将军领队,将军次之,骑军前列,步士后列,依序通过李世民和文武百官的马车,接受天子和百官的检阅。 六军行进完毕,分列于明德门外左右两列。 侍中高士廉上前奏称“臣侍中高士廉言,讲武礼毕,请还。” 李世民的銮驾带着百官马车依次进入明德门。 门口李青云带一百右威卫已经整队完毕。见陛下銮驾到来,策马上前奏称“臣李青云奏请銮驾发引。” “准!”李世民答曰。 李青云领一百骑前行,引领车队沿朱雀门街去往皇城朱雀门。 朱雀门街宽五十丈【一百五十米】,两侧早已列队京畿左右金吾卫、千牛卫,观礼百姓则排在其后,一直从外城明德门排到皇城朱雀门,当真是人山人海。 寒云猜测,长安城里的人都来了这里,怪不得刚到的时候,见不到有人进出长安城。 这种场面,自从大唐开国以来,长安城的百姓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往有皇帝讲武,但是不在京城,一般都在军营里。 今日,百姓算是从头看到尾,看见了威武的大唐军队,皇帝陛下,还有平阳公主,当然最让人感兴趣的竟然是万紫千红中的那一点青。 关键是寒云看见百姓欢呼,还下意识挥手示意,更显他在一群官员中鹤立鸡群。 回程路上,李世民反而想起寒云,原来这小子长这个样,七分俊俏,三分市井。不像士子般文儒,也不像武士般憨厚。 寒云哪知道李世民在想这些,只是遗憾不能拿出手机录像,要不可是一段珍贵的影像。 大礼当前,唐俭也不敢和他交头接耳,被人看去,落下诟病。就那么直挺挺坐着。 反倒是寒云转来转去,时而向左边挥挥手,时而向右边挥挥手。 突然他看见了云阳县衙的一众人。熊大、伍战带着县衙差役隔开人群,才让韦弦几个弱小女子和三老能挤到前排。 唐俭眼睛一亮,这小子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看起来像一颗心,什么意思呢? 第152章 架在火上烤 【提醒本章作者有话说看新角色配图】 “报,陛下和平阳公主殿下已到朱雀门。”有内侍向李渊回禀。 李渊大喜,下令“开顺天门。”【皇宫正门,神龙元年改名承天门。】 顺天门内则是长孙皇后带领的后妃、皇子、公主,这里面也包括了李昭阳的两个儿子柴哲威和柴令武,皇室的一干亲王和公主。 李世民銮驾过朱雀门,便进了皇城,一路北上走完顺天门街到了皇宫顺天门。 长孙皇后领四妃及其他皇亲等候,李渊则还在太极殿内。 李世民扶着李昭阳下了銮驾,长孙皇后迎上,行了一个女子礼 “观音婢领四妃及皇子、公主迎三姐回归。” 后面的四妃、皇子、公主纷纷见礼。 李昭阳当初让李青云公开奏报她返朝之事,是出于另外目的,未曾想到李世民竟然搞这么大的阵仗,天下皆知。 而且还行皇帝讲武军礼迎接,更是让文武百官、后宫宾妃、皇亲国戚全体出动,此礼节堪比皇太后。 李昭阳回头对李世民说道“二郎有心了。” 但是在她的心里还有两个解不的结。 其一,父皇健在,世民却为了皇位杀兄囚父;其二,背后那一箭,世民的获益最大。 第一个结,她作为皇家公主,尚能理解。若是第二个结实锤,不亚于再让她死了一次。她亲手带大的弟弟,竟然背后给她一箭。 此时,李昭阳的心态很复杂,但也只有这样高调返朝才能更安全。 李昭阳上前扶起长孙皇后,说道“长孙已贵为皇后,母仪天下,可不是以往的观音婢了,莫再行此大礼。” “三姐对二郎的养育之恩,妾不敢忘。” 长孙皇后自称“妾”,表明就是把李昭阳尊为了皇太后,或者尊为了李世民的养母,这个礼节不可谓不大。 李昭阳有点怀疑李世民如此安排的初衷,当真是出于本心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至少有一点她看清楚了,世民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打仗的秦王,已具帝王权术。 进得皇宫,一行人步行去往太极殿,李渊还等着呢。 李昭阳刚跨进太极殿,李渊也不坐龙椅了,啥也不顾,蹭蹭几步直冲殿门,吓得一旁陪同的裴寂和武士彟赶紧跟上。 李昭阳一看父皇,四年未见,白发更显,虚胖一圈,步幅轻飘,一看就是整日借酒消愁,玩物丧志以求忘忧。 不禁想起十余年前,父皇因为隋炀帝的猜忌而不得不自污的场景。 李昭阳双膝一跪,哭噎着说道“儿,昭阳不孝,四年未曾敬奉父皇。” 李渊一把扶住李昭阳,当真是老泪纵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本来李渊想说回家就好,可,他一个太上皇都没有家,于是改口回来就好。 李渊此时对李世民的隔阂不是一般的深。 一来,李世民杀了自己的亲兄弟,还逼着李渊下诏杀了那么多亲孙子。 二来,李世民登基就让突厥人打到了长安城下,李家的脸都被丢完了。 三来,登基大半年了,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成绩,到处都在造反。 四来,虽然没把李渊赶出太极宫,可李渊也出不去。 如今回来一个可以制衡李世民的女儿,他怎不激动? 李渊一旁的裴寂和武士彟都来见礼,两人都是李渊的老友,也是看着李昭阳长大的。 李昭阳以长辈称之,让两人受宠若惊。 至于李渊身后的太妃,在李昭阳面前就不敢托大了,哪怕是最受李渊宠爱的尹德妃和张婕妤,也收起了平时的傲慢。 两人都知道,平阳在大唐的地位、太上皇和陛下的心目中,绝不是其他的公主可以比拟的。 “二郎,你不是有事要宣诏吗?”李渊提醒李世民,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平阳一个实权的官职了。 “父皇说的极是,儿这就宣诏。” 李世民说完,对身后的侍中高士廉说道“宣诏。” “臣领令。”高士廉说完,从王德手中接过诏书。 “平阳公主昭阳免跪接诏。” “京室殷阜,钩陈严秘,肃遏警巡,职务尤重。” “然而玉门遐阻,控御垂荒,金城冲要,尉候攸属。宣风作牧,亲贤是寄。” “左领大都督,平阳公主昭阳,地实藩枝,任惟心膂。职参三事,功着二南。识度优闲,性理济阙。典戎敷化,声绩备举。宜摄九门,总司八校。抚莅河右,允兼望实。” “可右卫大将军持节,凉、甘、爪、鄯、肃、会、兰、河、廓、九州诸军事陇右道大都督,官居从二品。撤去左领大都督。” 这道诏书什么意思呢? 一句话,撤销李昭阳左领大都督,因为这个官职没有了。再封正三品右卫大将军和从二品陇右道大都督,管制凉州等九个州的军队。 “臣,李昭阳接诏。”李昭阳接过诏书,一点不带犹豫,她需要有个实权的身份。 只是没想到世民这么大方,等于把大唐西边的门户都交给了她。 李渊一看李昭阳拿到了实权,心中高兴,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昭阳回来后多了一份保障。 他对李世民会不会再动手,心里没有一点底。 “既然昭阳已回,众卿散去,稍后再来参加宴席。别在这里打扰朕和昭阳叙旧了。” 这个时候的李渊,除了见到几个老友高兴外,看见其他大臣就是烦,特别是一群原秦王府的大臣更是恼。 李世民挥了挥手,这些大臣正欲离去。 李昭阳一切看在眼里,回头扫视一圈,这才注意到殿中的大臣换了不少面孔,最远处的角落里缩着一个青色的身影。 “云阳令留下。”李昭阳突然喊出。 咯噔,寒云心里一沉,这是要闹哪一出呢。你们父女、姐弟团聚,要我留下何意? 但是公主都点名了,只能待在原地。众臣散去后,他一个人外人在偌大的大殿中显得特别明显。 李世民还能理解李昭阳的意思,但是李渊有点迷糊了,怎么大殿混进一个七品官。 这是一个七品官应该来的地方吗? “你是云阳令?”李渊招呼寒云靠近,躲在角落里算什么。 寒云在后世也接待过不少大官,但是这种国家元首级别的哪有资格轮到他出面。 如今大殿内,两位皇帝,一位地位超然的公主,压力好大。 “臣云阳令寒云拜见太上皇。”寒云赶紧向李渊行君臣之礼。 李渊好奇打量寒云一番,不及弱冠的年纪,又不是什么世家子弟,朝中也无背景,按理说不可能放到京兆属地当县令。 “可是雍州云阳县?”李渊怀疑是不是大唐还有叫云阳县的偏远县,毕竟大唐此时有一千五百多个县,他也记不完。 “正是。” 李渊只是知道李昭阳好好的,回到了大唐,至于她是怎么回来的一无所知,李世民也未告知。 “你认识昭阳?”李渊还以为是昭阳的故好,可从年纪来看也不对。 “之前不认识公主,今日才认识。”寒云答曰。 “父皇,我看三姐是有事要对云阳令说,让三姐先问吧。” 李世民不知道李渊打什么算盘,赶紧打断他的问话。 “二郎,我有一事相求。”李昭阳说道。 “三姐尽管开口,二郎能办到的决不推脱。”李世民已经在心里盘算会是什么要求。 李昭阳还未开口,李渊倒是插了一句“你是皇帝还有什么事办不到吗?” “既然二郎封我为陇右道大都督,我的意思是迁寒云为凉州长史。” “不好。” “不好。” 李世民和寒云同时呼出。 两人反对的理由完全相同。 一是,长乐郡王的问题没有解决前,绝对不能去凉州。 二是,云阳成果未显之前,绝对不能去凉州。 “哦!”这下轮到李渊和李昭阳诧异了。 “臣的意思是,臣刚上任云阳令不过三月有余,万事刚开始,此时调离云阳,恐前功尽弃。” 其实寒云还有一个理由,他哪里舍得离开韦弦呢。 “那二郎反对的理由呢?”李渊问道。 “云阳令上任不过三月。云阳官制清明,百姓稳定,更是解决了全县两万人口吃饱问题,杨州牧对此赞不绝口。所以儿以为云阳令言之有理。”李世民解释道。 “呵呵,二郎的皇帝做得不错嘛。一个如此功绩的京兆属地县令,为何还是青色官服?原来这就是你的识人之道?还是朝中的官位都被你秦王府的原属下占完了,容不了有功之人了。” 寒云这个功绩别说识人善用的李世民,就算李渊当皇帝的时候,那也是要大力提拔的。 说起此事,李渊不忘讽刺一下李世民。 “太上皇误会陛下了,臣不过上任三月,已经由从七品下升为了正七品上。三个月连升了三级。臣已觉惶恐了。” “呵呵呵,有意思。世民啊,你这皇帝当得我看不懂了。” 李世民一脸黑,好想把寒云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再说。 第153章 皇帝的态度 李世民是铁了心,就算今后寒云做到宰相,这个云阳令仍旧由他兼着。 他看了三个月的云阳密函,算明白一件事,云阳那一套目前还真只有寒云能玩转,换个县令去,那就完了。 “实在是儿安排他在云阳担任县令有特别的用处。时间是一年,一年后儿自然会有所安排。” “寒云,我的意思并非要你去凉州任官,而是有个凉州的官职在身便可。” 李昭阳想到了寒云提出的楼兰复国,那个地方是处月部最好的归属,也许还是自己最后的归属。 她的目的便是给寒云一个凉州的官职,便于她的调动和帮她办事。 在唐初,官员身兼数职的现象非常普遍。 最常见就是各种亲王、皇子领一堆官职,却从来不去上任,美其名曰遥领。 “若是如此臣可以答应。” “另外还有一件事,昭阳想和父皇和二郎商议,本次随行而来的处月部可汗之女,名叫处月真珠,她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昭阳想收阿珠为义女,得一个处月郡主的封号,带在昭阳身边。” “那是应该的。”这一点,两父子一致同意。一个小小的郡主封号有啥舍不得。别说郡主了,就算是公主封号都可以给。 寒云在一边苦啊,心里想着“你们一家拉家常,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还惦记着我的美人儿呢。再说我也不稀罕你那什么官。” 李世民看着寒云那一副巴不得赶紧离开的表情,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是他先看中的人,怎么被三姐看上了。 “儿见三姐似乎有很多话要给父皇说,儿就不打搅了,还有一些公务尚需云阳令办理,稍后宴席之时,儿再来。” “去吧,算你识趣。”李渊巴不得李世民现在就走。 李世民和寒云相互看了一眼,正欲告辞而去,李昭阳突然说道“二郎,记得宴席的时候叫上云阳令和阿珠。” 李世民一愣,心想“咋啦,回来就和我抢人了。”口里却答道“那是自然。” 寒云跟着李世民身后出了太极殿,回头瞄了一眼,也是可怜李世民,堂堂一个皇帝,大殿都用不了。 历史记载要在贞观四年,抓到了颉利,李渊和李世民的隔阂才彻底解除,李世民才算正式搬入太极宫。 一出太极殿,李世民哼了一声,寒云听起来咋觉得有点醋意。 “随朕去书房。” “臣遵令。” 本来太极宫和东宫相邻,有专门的门可以直通,但是李渊让人把门封了。 要从太极殿返回东宫,就要先出顺天门,再绕到嘉福门才能进东宫,路途不远不近。 见陛下出了太极殿,一直候在殿外的王德赶紧上前“陛下,銮驾已经备好。” “回宫,另外让唐俭把处月真珠送到皇后那去,让她们先认识。” 三人几步到了皇帝銮驾停放的地方。 寒云心里抱怨一句“好抠门的李世民,你倒是坐车回去了,我还得跟着后面跑。” 李世民见寒云楞在一边,好奇问道“怎么不走了?” “臣恭候陛下升辂。臣跟随。” “随朕同乘。难道还要朕到了书房等你不成。” “臣觉得不妥。”寒云觉得今天李世民不太对,对他是不是有点好的过头了。 难道史书记载是真实的,李世民经常会邀请臣子同乘? 王德见过很多次陛下邀臣子同乘,不过邀请一名七品官还是第一次。 “你要违抗朕的旨意?” “臣不敢。” “那还废什么话?” 寒云便是在这种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上了李世民的銮驾。 这种心态他在后世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难受极了。 还好不太远,一炷香不到,进了东宫,直接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李世民特意让王德泡了两杯茶,就是从杨温处诈来的半斤茶叶。 李世民真舍不得用,用一次少一点,眼看就要见底了。 “你觉得这茶如何?”李世民故意问道,不知道这小子上道不。 “好茶。”寒云还能喝不出来?这种档次的绿茶他就送了一次给杨温。 韦弦喜欢喝茉莉花茶,放她那的都是花茶。 “朕也觉得是好茶。早朝前,困乏时,饭后休息来一杯,当真是美妙。可惜啊,朕的茶就要喝完了。” “早知道陛下喜欢,臣早就送来了。可惜臣官小言轻,又不结交朝中重臣,想给陛下敬献都没有路子。” 寒云这话其实很有道理,想给皇帝敬献礼物,没有路子还真送不到。 “这下有路子了。”李世民微微一笑。 “臣知道了,回去就办。”寒云心想不就是茶叶吗?我那好东西多着呢,咱慢慢送。 “听说,你给朕挣了不少钱。”李世民又问道。 他是越看寒云越喜欢,这种为大唐和皇家挣钱的县令,哪个皇帝不喜欢呢?关键这小子还不求官位。 “也不多,今年预估有十余万贯。不过要年底结算的时候才算是拿稳了,毕竟都是预收的订货款。” “嗯,说起这个余字,朕很想知道是哪位夫子教你的。” 李世民说完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寒云一看,卧槽,一个玉米棒子。一看就是收下不久。 “要不要朕请人帮你粗算一下这个余到底是多少?” “八石,余八石。”寒云赶紧说道。 “多少?”李世民傻了,诈一下诈出一个余八石。 岂不是那些玉米、土豆和红薯的亩产能有十石。他有点不淡定了,想想都恐怖。 寒云看着李世民表情丰富,似乎有发怒的样子。 他也是第一次和李世民直接打交道,以往从没和皇帝打交道的经验。 虽然知道他是一代明君,可也有污点,张蕴古不就是他一怒之下给冤杀了吗? 寒云此时特别想念一个人,魏征。历史上魏征可没少阻止李世民乱杀人。 “玉米余八石,土豆余二十八石,红薯余三十八石。” 寒云干脆一股脑把实情道出,先说结果再慢慢编理由。 “多少?”李世民的声调起码提高了一个八度。 “差不多吧,再高,臣也没有把握了,毕竟不是每块田都如韦家田地那么好。” “你小子,可以啊!”李世民站起身,不停来回走动。 这件事若是三个月前有人给他说,他一定当成疯子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 可这次有密报云阳玉米地的事情。 二月种下的那一批,现在秸秆都有一人高,上面那些玉米棒子,又大有多,再有大半月就可以收割了。 按照那个密度估算肯定不是寒云经常提在嘴边的亩产二石。 “陛下,不能怪臣,这些粮食都是首次在大唐耕种,没有收获前,臣也没有底。万一……” 李世民帮他接上了后面的话“万一没有十石,你怕朕砍你的头吗?” “陛下,臣可是提着脑袋上任云阳令的。” 寒云还能不知道当初的云阳令就是一个背锅侠吗? 李世民发现一件事,这小子和他说话与其他大臣都不同,有点朋友交流的感觉,虽然看起来还有一点怕他。 想起两人的年纪差距也不大,相差正好十岁。皇帝也需要朋友,可惜没人敢和皇帝做朋友。 心想“他都能和太子成为朋友,要不朕也试试能不能和他以朋友相处。” 这一点李渊就比李世民好,李渊还真有几个老友。 “茶叶再多一份。”李世民坐回来。 “虽然这种茶叶的制作很难,臣为了陛下,甘愿加班加点,不辞辛劳,没日没夜赶制一批出来。” 李世民的茶叶拿到了,粮食的真实亩产也清楚了,该说下一件事了。 第154章 书房对 “朕想知道,与西突厥的和亲,你怎么看?毕竟你去过草原。”李世民说到他头疼的事了。 寒云能怎么看,除了后面有一个汉人朝代不和亲外,自汉起和亲都是一种代价最低的外交手段。 不过西突厥这个和亲他还真有办法,于是说道“臣认为表面和亲,暗地破坏。” 李世民一愣,这话说得,满朝文武百官都没人提过,果然这小子有点门道,接着问道 “何为表面,何为暗地?” “所谓表面就是不但要爽快答应和亲,还要大张旗鼓,传诏草原。” 李世民似乎明白了,“你是想让颉利也知道?” “正是。” 李世民不再问后面的,他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以及带来的一系列影响。 少许,一拍大腿,“妙,妙不可言。表面答应了和亲,稳住了西突厥,又刺激了东突厥与西突厥矛盾。颉利必然拦截西突厥迎亲的队伍,这和亲自然就和不成了。” “我就说,你小子有办法嘛。”李世民一高兴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寒云一听,心里清楚了,这是挖好坑等自己跳啊,还有称呼我小子啥意思。 不说叫云峰,称呼官职也好啊。 “不过,陛下,臣还是觉得,制服四夷,还得武力和经济双管齐下才行,和亲终究是下下策。不服就弄到他们服,让他们听话除了刀枪还可以用经济手段。” 李世民捋了捋性感小胡须,眯着眼,心想 “这话难道不该是宰相说出才对吗?这小子难道还有治国安邦大道,不行,再诈他一下。” “详细给朕说说。” 李世民一直是一个学习型的皇帝。 他在玄武门之变前,根本没有接受过当皇帝的培训。 在当太子前,李世民几乎都在研究打仗,研究如何赢得战争,考虑的都是大唐最高军事统帅的事。 至于处理政务和外交手段,他考虑极少。 李世民处理外交就一个模式,降不杀,不降杀之。 处理政务,他能亲自过问的也极少。 虽然他有一系列官职,但是给秦王府直接授官的名额才五十几个,而且还限制了品级。 另外管治的地盘里面,除了军队,地方官员和世家他实际都控制不了,也是李建成敢叫板他这个天策上将的原因之一。 同时也是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成功后,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后代必须被根除的原因之一。 “臣不过七品县令,若有不妥之处,还请陛下谅解。” “朕就当是交流,不算上议。” 寒云这才说起后世知识提炼的精华 “自中国形成之日起,四夷不断,历来与中国有好有恶,同一国不同时期也有好有恶。非其变化,而是中国之变化。” “中国强,四夷皆好;中国弱,四夷皆恶。亘古不变。” 李世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臣认为,如今大唐宛如冬后老虎,该下山寻食了,别认为老虎冬眠后就不是老虎了。” “好!这句说得好。我大唐本就是山中猛虎,不过小栖片刻,倒是被蛮夷小觑了。” “但是下山前,老虎也要先吃饱。故而,臣在云阳试验官营模式和不辞辛苦从极西之地寻得这些粮食。” “朕倒是知道这些粮食来自极西之地。如此说来在极西之处还有比大唐更强大的国家?” 寒云摇了摇头,这套说辞他早就考虑成熟了,缓缓说来 “良种、田地、劳耕、天气,四项是粮食耕作缺一不可的条件。虽然极西之地天然产这些粮食,但是当地人不善耕作、也无大唐这样的山川河流,遍地良田,自然气候,自然是种不出来的。” 李世民想了想还真是,就算把这些种子给了突厥,他们也种不出粮食。 “想云阳这种模式,初期也无需太多,有十余州足矣。便能支撑大唐抵抗天灾,筹备军资,更能控制四夷之经济。” “朕听你提及多次经济,朕不甚了解,你详之。”李世民对经济这个词很感兴趣。 寒云一听有点懵,要想把经济讲透,放在千年后都是一件难事,想了想干脆简化一下。 “经济两字出自《晋书·殷浩传》,足下沈识淹长,思综通练,起而明之,足以经济。说起来,其含义还和陛下的名字有关。” 寒云说到这里不敢说了,毕竟经济在古代就是经世济民的意思。 李世民听后哈哈一笑,“莫不是经世济民,倒是和朕的名字济世安民,同出一辙。你只管畅所欲言,无需避讳。” 李世民越听越有兴趣,他当皇帝后,更多在关注选人和用人上,至于国家的一些治理概念一半来源于大臣的谏言,一半来源于自己的执政心得。 这个时期的李世民还是执政初期,远达不到贞观中后期的执政水平。 “臣所言之经济仅仅是其一部分,专指社会物质生产和再生产的活动……” 随后寒云噼里啪啦讲述一些关于经济的简化理论,并尽可能翻译为古代词汇讲解。 李世民不至于听不懂,但觉得少一个具体的指向,于是问道“你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说如何用经济来对付突厥。” 寒云想了一下,指着面前的茶叶说道“把茶叶做成这种泡茶便是生产,再用茶叶交换突厥的羊便是再生产。” “陛下觉得此茶是不是对清除油腻感也特别有效。”寒云突然转了一个弯提出一个问题。 不说还好,一说李世民端起茶杯喝上一口,点了点头“的确有奇效,朕觉得茶叶还要加一份。” 寒云一脸黑,不过这点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但凡李世民能给他写一幅字,都是无价之宝了。 “突厥人是不是肉食油腻之物更多。” “你的意思是把茶叶卖去突厥,换回他们的牛羊或者其他。” “陛下聪慧,一点就通。” 说完,寒云就后悔了,特么是在和皇帝对话呢,好在李世民也不在意。 “只是这茶价值不菲,似乎只能是突厥贵族才能享用。” “不不不,茶叶也分高低、好坏。大可把便宜、差的茶叶送去草原,一来可以利用商队深入到草原各部,指定物品交换,迫使其牧民扩大非战争物资生产,限制其战争物资产出。” 后面的不用寒云继续了,李世民也许马上就想到了好几种方式。 至于派出的商队要干什么,当然是绘制详细准确的舆图,还有刺探消息。 包括最后的衣食住行都要依靠大唐交换的时候,实际上,大唐已经在一定程度控制了突厥的小部落,甚至是牧民。 李世民觉得需要休息一下,好好消化一番这些信息,他察觉到,能在其中找到非常多的有用信息。 李世民想起一个话题,试一试这小子对打仗是否了解,于是又问道“你如何看待大唐与突厥的战争。” 千年后的人最喜欢就是分析古代战争,那时候的人相当于全亮地图打仗,哪像现在大唐对突厥只是探亮了一小片黑影。 对于草原大大小小的部落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甚清楚。 “臣并非武人,恐不善兵事。” 加以推脱的话寒云还是要说的,那是因为在他面前的是历代最能打仗的皇帝。 “无妨,朕还是那句话,就当交流。” “臣就说了。” “说。” “突厥人打仗的优点战争动员快,几乎全民皆兵,是个能骑马拿刀的都能打仗……” 寒云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突厥人打仗的优势,总结起来马多、兵源多、补给压力小、机动性强、骑射强、纵深大。 然后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突厥人打仗的劣势,总结起来缺乏战术训练、缺乏优秀将领、单兵对抗比唐军差、不善攻城、军心不统一、内部矛盾多。 李世民听得连连点头,这些他都想到过,寒云甚至还比他多想出几个出来。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也是用心了。关键如何把敌人的优势变成劣势,我方的劣势变成优势呢?” 这……寒云能随便说吗? 说用单兵电台可以保证数千里范围内的军队保持即时联系吗? 说用对讲机保持战斗时的即时通讯和调度吗? 说用无人机侦查周围十多里的敌人吗? 说用便携式指南针配合卫星地图,可以保证不会迷路吗? 这些都能实现,可现在不能说。但是寒云想到一些可行的,于是提出二个建议 “既然突厥可以在两国数千里边境上袭扰大唐,唐军也可以将骑军化整为零,深入突厥内部袭扰对方,打乱他们的部署,削弱他们的人口,破坏他们的生产,变守势为攻势。” “突厥就那么点人口,经不起如此折腾。待时机成熟,再集中兵力寻求决战。” 这招就是当时蒙古对付西夏的绝招,称之为抽血战术。足足抽走西夏两百多万人口。 李世民想到这个战术和李靖提出的战术雷同,都是将骑兵化整为零,灵活作战。 不过李靖受限于对突厥腹地的了解,和相互联系的难度,不敢太深入,故而是一种机动防御作战。 而寒云提出的则是进攻作战。因为寒云能解决地图、方向、联系、侦查一系列问题。还有高效的后勤保障。 第155章 火箭式升官 寒云又说道“第二步可在大唐、东突厥、西突厥、吐谷浑中间的空白地带筑城,插入东突厥后背一根刺,同时威震西域。” “筑城?”李世民当然知道造一座城需要多大的财力和人力,而且还在西域缺乏材料的地方。 “你确定不是和朕开玩笑。” 寒云环顾四周,看见木板上挂着的舆图,起身说道“借陛下书房舆图一用。” 李世民看了看舆图的方向,知道这小子要在舆图上给他指出造城的位置,于是也起身,走到舆图前。 “陛下,请看。此处便是筑城之处。如果此处能筑造一座城池,等于在西突厥前方设置了前哨,在东突厥后方插入一把尖刀,在西域诸国头上悬上一把剑,在吐谷浑和吐蕃面前架上一门炮。” “炮?”李世民诧异寒云口中的炮是何物? 寒云发觉说漏了嘴,赶紧岔开 “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由此控制西域。再修一条官道与大唐的凉州连接,这一片汉土就牢牢掌握在大唐手里。至此后,大唐百姓将有御寒之物。” 李世民抓出寒云话语的关键字词,汉土、御寒之物。 李世民本就是战略大师,如此布局,他当然能一眼看出好处。 目前大唐的实际控制只能到凉州,在向西的甘州、肃州、沙州、伊州等地,实际根本控制不到,连地方衙门都未设置。 这就是当初李渊和突厥的交易,将这些前隋的汉土控制权交出,换来与突厥的结盟,从而解决后顾之忧,放心逐鹿中原。 也是他李唐家的心头之刺。如今中原已定,当然想拿回这片汉土的实际控制权。 这也是李世民封李昭阳为陇右道大都督的一个用意。 “突厥人会同意大唐在此地筑城,屯兵?” 李世民觉得颉利,包括统叶护再傻也能看出。 寒云摇了摇头“别说突厥人不愿意。吐谷浑和吐蕃也不会同意。” “既然不同意,朕又如何在此地筑城,难道一路打过去?” 李世民觉得筑城的计划虽然好,但是无法实施。 “不知陛下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代理人战争。” “代理人战争?”李世民回忆打过的大大小小战争,还真没听过这个词。 寒云请李世民坐回原位,继续解释 “直白说,就是扶持一个帮大唐打仗的国家起来。” 李世民已经在思考西域之地,可以扶持哪一个国家。想了很多个都觉得不行,要么太远,要么太小。 “臣的意思是扶持楼兰和处月部合并成立新的楼兰国。” 这两个名字李世民不算陌生。楼兰曾经是西域的霸主之一,处月部便是唐俭提到过的被东西突厥和薛部、延陀部追着打的一个草原部落,也是平阳生活了四年的部落。 如此说起来,两者合并的确有在西域一搏的实力。 “陛下定是知道我身边有一位西域女子,精通西域语言,熟悉西域地理。” 李世民一听提到了阿依慕,假装咳嗽一下,掩饰自己的尴尬,毕竟这是安排在云阳的密卫传回的消息。 “略有所闻了。” “陛下,咱能不能敞开了说,臣知道陛下在云阳安插了密卫。” 寒云经过短暂和李世民交流后,不得不承认,果如史书记载一般,李世民是一位极易沟通的皇帝,而且是一位人格魅力十足的家伙。 用现代语言说就是亲和力很强的人。让人很容易和他建立起信任。寒云决定冒险敞开和李世民交流。 如果李世民只是装出老实,背地里却是玩帝王权谋那一套,咱就不陪你玩了。 在后世已经玩腻了。又假又累,穿越一场何必呢? 李世民一愣,自登基起,这小子还是第一个敢这样同朕说话的人。 “安插密卫乃君王御下之道。不错,朕在云阳的确安插有密卫。” “这不就得了,所谓人正不怕影子歪,臣并不怕陛下安插密卫,而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就别绕圈子了。” “好!朕甚喜此话。你对朕坦然,朕必对你亦然。” “接着说。阿依慕乃是楼兰国流亡的女王,臣已经让她安排人手通知草原流亡的楼兰人,慢慢以放牧为理由向筑城地一带集中。” “根据臣的估算,楼兰人外加他们的家属,能在三万至五万人,再加上处月部的两万人左右,人口就能超过五万,兵可到五千。已经位列西域前五了。” 这点人口在大唐的确不够看,但是在西域算是人口大国。 “先期筑城的人力算解决了。筑城的钱财呢?难道让大唐来出?” 李世民想到了寒云挣的钱,他不会是准备给楼兰人用的吧。 “陛下忘记了西域路上有大唐最看不起的一类人吗?”寒云提醒一句。 “朕明白了,胡商。” “对,这个钱就让他们出。换来边境自由贸易,还有武力押运,以及中转补给的便利。所以,臣认为,这群富可敌国的胡商一定愿意。” “你就这么肯定?”李世民对商人的一套不太了解。 大唐对商人的定义是不事生产,估价而市,逐利为之。 “不是臣这么肯定,而是看陛下,看陛下统治下的大唐。任何一个胡商都不会放着大唐数千万人口无动于衷。这便是他们往来东西的动力。” “当然,陛下若是把大唐治理的一团糟,官员腐败、战乱四起,比如前隋末年,臣这一套便没用了。” “也就你敢如此和朕说话,朕在你眼中就这么不济,还是比隋炀帝都不如?” “臣实话实说。臣坚信陛下定会成千古一帝,开辟华夏之巅峰。” 一句话说得李世民热血沸腾,情不自禁起身大呼一声 “好!朕定要让我大唐国泰民安,关河宁静,四方来贺。凡日月所照,皆为唐土,江河所至,皆为唐臣。” 嘶,寒云一听,这句话咋那么熟悉呢,原来李世民的密卫是他。 李世民在这一刻也明白一件事,怪不得三姐要和他抢人,就这么短短的一个时辰,都有让他和寒云结拜的冲动。 三姐和寒云待了那么多天,估计感受更深。 “朕要将云阳县同长安、万年县,升你为正五品上县令,外加一个参知政事。” 李世民说完,两步走到书案下,直接开始写制书。 何为制书?凡王言之制有七。二曰制书行大赏罚,授大官爵,厘革旧政,赦宥降恩则用之。 直白说就是皇帝封大官的文书。 嘶,县令加封参知政事,在大唐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也就是说寒云现在还有都熟悉的官员称呼宰相。 在大唐,除三省长官外,加了参知政事四个字的官都统称宰相。 寒云有点傻了,心里嘀咕“这是在坐火箭升官吗?不到一天,正七品上县令升为了正五品上县令,兼正六品上凉州长史,外加参知政事。不是说自己不想做官吗?” “当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才华再怎么掩盖,都阻挡不住发出的光芒。” “王德,将此制书交门下。让吏部送来五品官服。”李世民写完制书叫来了王德。 寒云一听,还好,跳过了六品绿色官服,就是那一身绯色的五品官服,骚包了一点。 寒云唯一知道的是,别看李世民一番操作有多大的皇恩,他仍旧没有俸禄,就是职分田多了一点而已。 寒云算明白了,原来画饼一词是李世民创造的。 第156章 皇家宴席 一切办妥,李世民上前拍一把寒云的肩膀“走,随朕参加宴席去。” 王德一看,嘶,不得了。 如今寒云已换上绯色官服,配上他七分俊朗、三分市井的外形,竟然十分出彩。 亮而不妖,宛如状元郎。 “嗯,你穿这身官服不错,挺配。” 两人并肩而行,李世民称赞一句。 本来寒云落后半个身子,硬是被李世民拉成一排。 “陛下的意思是,臣只能穿绯色。” 李世民一愣,瞬间反应过来,这是说他还能升官嘛。 “朕从来论功行赏,就看你的本事了。对了,之前你提到百姓有了御寒之物是何意。” 大唐北方百姓,经常会在寒冬的时候冻死人,一直是李世民头痛的事。 有钱人家还好,有皮毛、厚绸、甚至鸭绒被。 一般的百姓御寒的手段有限,最多就是烧火取暖,身上的衣物和遮盖床被却是粗布外加一些枯草。 “大唐有一种叫白叠子的花,在关中不宜种植,也就当花朵鉴赏。但是在西域之地,却是特别适合生长。用此物能纺出棉线,织成棉布,也能做成棉花填充在粗布衣物中,既轻巧又暖和,一旦大量种植,价如粗麻。” 李世民很快找到关键词,轻巧暖和,价如粗麻,不正是他要的御寒之物吗? 一激动,一把抓住寒云的双肩“当真?” “臣哪敢在陛下面前乱说。要不待白叠子开出白花后,陛下让人收集一些,臣想办法给陛下弄一件棉衣出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好好好!”李世民一高兴,干脆和寒云勾肩搭背一起走。 他和寒云身高差不多,倒是合适。 寒云顿时有了读书时候的感觉,好朋友之间就是经常勾肩搭背走路。 王德在后面看得直冒冷汗,赶紧回忆有没有什么地方怠慢过寒云,或者他身边的人。 谁知一转过墙角,正好遇见长孙皇后带着一干人等过来。 瞬间一群人傻了,陛下和一个身穿绯色官服的官员勾肩搭背一起走路,关键看上去那官员还挺得意,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等等,看见什么了,他的手居然也搭在陛下的肩膀上。 “寒云,你和大唐皇帝关系不错嘛。” 说话的是阿珠,她跟在长孙皇后身后,之前听了一阵的大唐礼仪,她是一个没记住,就知道称呼陛下为皇帝就行。 后来长孙皇后放弃了,阿珠这种率真的野性也挺好,本来她也不是唐人。 倒是阿珠这一嗓子“寒云”,提醒了长孙皇后还有韦贵妃,原来他就是寒云。 之前寒云躲在百官之中,也不知道是他。 李世民今天心情很好,松开双手,看着阿珠,“你就是三姐的徒弟,处月真珠吧。” “正是阿珠,大将军给皇帝提到我了?大唐皇帝长得可真好看,要是去了我们处月部,怕是要被围着抢亲了。” “啊!”李世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尴尬,原来处月部是这样的婚配。 寒云赶紧圆场,说道“阿珠这是在赞美陛下龙凤之姿,天日之表。” “陛下先行,我去和太子打一个招呼。” 寒云看见跟在后面的李承乾,不停给他眨眼睛,想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嗯,去吧。稍后你就坐唐俭身边。” 李世民带着后宫一群人进得万春殿。 李承乾一见寒云过来,屏退左右,笑嘻嘻说道“恭喜云峰兄升官了啊。” “小升一点点,你这是找我有事?” 李承乾凑过来,小声说道“我把云阳学习的事写成了心得,父皇大大赞扬了我。” 说完小家伙不忘露出得意的笑容。 “再接再厉,再创新高。同喜!” “对了,弦姐姐托话,要是见到你,告诉你她在东市甄家医馆等你,一并回云阳。” “那就要谢谢高明传话了,否则宴席完了,我还不知道哪里去找她。” 李承乾故作神秘,叮嘱寒云一句 “自从你走后,弦姐姐可是把云阳供销打理的井井有条。前些日子听说你失踪,那是茶饭不食,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别忘了见面的时候带上礼物。” 李承乾说完跟上前面的队伍,留下寒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特么一个八岁的小屁孩刚才是在教他泡妞吗? “哎呀,一会儿不见,寒兄弟升官了啊。” 大咧咧而来的正是唐俭。胖嘟嘟的身材走起路来一摇一晃,颇像企鹅走路。 “大兄,该减肥了。你怎知我在这里?” “内侍专门传话,让我带着你一起。宫中的规矩还是颇多的。” 唐俭虽然身处高位,但是他和其他李渊的老臣子一样,慢慢被边缘化,要不怎会被安排到鸿胪寺去。 如今见寒云深得陛下之心,而且其人也有趣,不像朝中其他官员一般,和他当真是趣味相投。 似乎两人的缘分天注定,否则那天寒云怎会傻傻认不出他,开口叫大兄呢。 “今日有劳大兄指点了,小弟我也是首次参加皇家宴席。” 两人进得万春殿,专门举办皇家宴席的地方。 光禄寺下属各署已经备好了菜肴,酒水。 大唐宴席是分餐制度,一人一桌,每桌之间空隙两尺,刚好可以轻松通过一个人。 每桌后面都有一名宫女服侍。一般皇帝身边都是后妃出一个服侍。 寒云一看这种场面,千年后那些豪门宴席比这个逼格就差太多了。 就是说话费尽,寒云坐在最下首,距离主座的李渊八竿子远。远到都看不清李渊的表情。 寒云反正不懂这些礼仪,跟着唐俭坐他下首就行,多吃少说就行。 不一会儿,参加宴席的陆续进来,一般官越小来的越早。 最后一看,除了李渊、李世民、还有他们的妃子没来,其他均已就坐。 李承乾坐在皇子那一排,看上去李渊的皇子公主一个没来。 想来也对,这种场合只有皇后所生才有资格,窦皇后的子女不就只剩下李昭阳和李世民了吗? 李承乾边上的小胖子应该就是李泰,那个像洋娃娃的小女孩应该就是李丽质。 除了皇家外,臣子来了裴寂、武士彟、萧瑀、唐俭还有就是寒云。 如此看起来,除了寒云,来的四个臣子都是李渊的老友,还全是老头。 就属寒云最年轻,又穿着绯色官服,果然有一点骚包像了。 太极宫内侍扯着嗓子一声“太上皇;陛下;皇后;平阳公主。到。” 寒云也跟着众人一般起身,看着这些人入座后,方才坐下。 然后他发现一个问题,那个像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孩直直盯着他。 寒云不知,这一切都是李承乾惹出的事。 李承乾从云阳返回时,韦弦给他装了巧克力还有一些寒云从后世弄来的糖果。 回到长安,李承乾第一时间想到李丽质,于是李丽质的大脑里便把好吃的糖果和寒云的名字融为了一体。 她跟在长孙皇后听见寒云名字时,脑袋里就在想,大兄给她的糖果不多了,她都舍不得吃,如今寒云正好也来了,可以问他要了。 寒云被李丽质发萌的大眼睛看得发毛,想着会不会被李世民误解啊,一生气拖出去砍了。 李世民可是妥妥的女儿奴。 李昭阳坐下看见最远处的寒云,官服变成了绯色,好家伙一转眼就升到五品官了,心中顿时有点迷惑,世民这是何意? 难道看出我在抢他的人。 李渊老是老了,眼神挺好,远远看见寒云的绯色官服,似乎明白世民和昭阳两人都在抢这个叫寒云的小子。 这局,看来是世民胜了。之前昭阳提到的凉州长史也就正六品上的官,还没封官呢,那边世民转身就给五品官,就是不知是什么官职。 李渊看了看李承乾,这孩子自从云阳回来后,变化巨大,不再畏畏缩缩,凡事敢说敢当,有点世民小时候的样子,顿时心中有了主意,要帮昭阳扳回一局。 酒宴惯例,上菜,斟酒,讲话老套路。寒云反正在最后,唐俭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第157章 官一直升 酒到中巡,气氛就来了,而且这次均喝葡萄酒,口感还不错,酒精度数也还行,十多度。 今日李渊、李世民都喝得高兴。 刚才在殿外遇见长孙皇后和四妃,寒云不敢正眼看,这会儿正好仔细瞧瞧。 挨着李世民仪态大方,举止端庄的定是长孙皇后;坐着比别人高一头是韦贵妃;还有三位就是淑、德、贤三妃了。 突然寒云发现不对,李渊身边的张婕妤缓缓向他走来,顿时吸引殿中一众目光。 皇帝身边的妃子给臣子斟酒是常事,说明此臣子深得皇帝之心。可太上皇的妃子给寒云斟酒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确认张婕妤走到寒云前面停下脚步后,寒云本身蹭一下起身,不知该说什么。 张婕妤动作优雅给寒云斟满一杯,说道 “太上皇感谢寒……”说到这里,张婕妤突然顿住,她并不知道如今寒云的官职是什么。 “县令,云阳令。”一旁的唐俭赶紧点醒一句,他已经问清楚了。 张婕妤一愣,她虽然身在后宫,也知道,整个大唐能穿绯色官服的县令只有长安令和万年令,如今怎么出来一个云阳令也是绯色官服。 “太上皇感谢云阳令寻回公主,特让奴家敬酒一杯。” 张婕妤总算把这句话说完,有点醉意的双眼迷离朦胧,看的寒云发毛。 张婕妤这句话把寒云的魂差点吓掉,要命啊,这杯酒喝还是不喝呢? 李渊见到,向他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扯起嗓子说道 “若不是不合礼制,朕都想来亲自给你斟酒,以谢寻回昭阳之恩了。” 太上皇都把话说到这里了,寒云只能双手举杯,说道 “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臣只是尽到一个臣子的职责,接公主回朝。” 咕咚喝下这辈子最吓人的酒。 “好好好,朕对你很是满意,有功而不傲。今日,朕也向大唐皇帝为你要一个官。” 李渊说完看着李世民,这句话就看他接不接。 李世民哪里想到,太上皇在宴席上来这一出,寻思着,又会是什么官呢? “父皇有求,儿岂能不从。” 在皇子公主面前,孝字当前,就算李世民是皇帝,他也是李渊的儿子。 “朕就给云阳令要一个太子少保的官职。” 嘶,全场肃静,太子少保正二品,虽然是个没有实权的官职,耐不住品级高,地位高。 此时别说根本没有从一品太子三师,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 连正二品太子三少,即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都没有。 之前萧瑀负责教导李承乾,也只是老师称呼,李世民尚未封三少之职。 李渊开口就给寒云要了一个太子太保。 李世民还未开口答应,李承乾蹭一下跳出来,几步跑到李渊前面 “皇爷爷,承乾在云阳一月有余,学习云阳令治理之道,受益匪浅,早有授业之恩。太保一职云阳令当之无愧。” 寒云有点懵了,这一家人是不是不太正常。有这么拿自己升官比试的吗? 这边李昭阳也说上一句“自处月部回来路上,儿和其接触颇多。其人谈吐不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经武律,以立其身。儿,以为堪当太保一职。” 李世民千算万算,之前寒云的一句玩笑话,不过转眼就成真了,绯色果然不是终点,可是不是也升得太快了。 朕还给他留着五品爵位慢慢升呢,这一下弄到正二品,以后还怎么封赏呢? 李昭阳回头看了看阿珠,有了主意,你们两父子可以用官位收拢寒云,我身边还有义女,我就收为女婿。 李昭阳看得出李青云对寒云的感情,这事就不能以皇家赐婚的方式进行,那就让她们自己去争一个大小名分,反正这个女婿跑不掉。 有了打算后,坐下,也未提及赐婚一事,寻思着怎么让两人增加感情。 她本身就是政治婚姻的受害者,不想阿珠也是。 不过她看的出来,一路上阿珠对寒云也是好感满满。 李昭阳忽然想起处月部的女抢男婚嫁风俗,脸上露出笑意。 寒云此时有点纠结,这个官推还是不推。 推了,很可能李承乾又回到历史轨迹,李世民又要面临三子一弟造反的打击。 不推,这么高的官职,定会迎来一大堆大儒的抨击。 难,太难了。 “陛下,太上皇还等着你答话呢?” 一旁的长孙皇后见李世民还在发呆,好心提醒一句。 “儿觉得父皇此话甚好。另外,表姑父也休养一段时间了,应该回朝堂了。官复左仆射,授太子少师。不知父皇认为可好。” 李世民口中的表姑父便是萧瑀。前段时间被李世民把官职一撸到底,就保留了爵位。 一顿酒宴,萧瑀官复原职,授太子太师的历史果然如期上演,只是多了一个叫寒云的太子少保。 最高兴的莫如李承乾,以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去云阳学习。 寒云捋了捋他目前的官职,太子少保、云阳令、凉州长史、大唐副使。 比起李世民还差的远,还需努力。 既然此事已定,李承乾上前先在萧瑀面前毕恭毕敬一拜,“承乾见过少师。” 然后走到寒云面前,明显眼神都不对,强忍欢喜的脸看上去有点变形,毕恭毕敬一拜,“承乾见过少保。” “太子免礼。”寒云也只有接下这份差事。 李丽质眨巴着眼,想起什么,蹦蹦跳跳跑到李世民跟前 “父皇,儿臣也要少保当丽质的老师。” 扑通,寒云惊的一屁股坐地上,李泰一口腊肉刚进嘴,一口喷出。 在场的全傻了,长孙皇后看着寒云奇怪,李承乾欢喜可以理解,咋丽质也要呢。 李世民一把抱起李丽质,一脸慈爱问道“丽质为什么要他当你的老师呢?” “因为………因为他有好吃的糖果。”李丽质奶声奶气说出。 寒云算明白了,定是李承乾这小子干的好事。 “你过来。”李世民指着寒云说道。 他这一出把其他人搞不懂了,是陛下生气了,还是其他意思呢?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称呼一个人。 咋看都像是两个小伙伴之间的打闹呢? 寒云屁颠屁颠过去,“陛下,唤臣何事?” “糖果三份。茶叶再加两份,一份给太上皇,一份给平阳公主。” 嘶,就连长孙皇后都懵了,像极了少年时的二郎,那种天真率直,心想 “这个寒云有点意思,竟让二郎以朋友之礼对他。” 幸好此幕魏征未曾看见,否则他定会喷上一千零一个字。 一场家宴,寒云也喝的晕乎乎,出来后,只想赶紧去东市。 还好王德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一路送到东市的甄家医馆。 第158章 放开手开干 马车才刚停稳,嘎吱医馆大门就打开,出来一群人,韦弦、阿依慕、狄知逊、甄玉竹、李德謇、空空、兀兀,还有甄权、孙思邈、傅奕。 一看马车皇家制式,一群人正准备回去,车上跳下一个人影,乍一看绯色官服,一群人继续往回走。 “怎么都走了,难道不是欢迎我回来吗?” 齐刷刷又回头,就是这味,大唐独一无二的口音,不是寒云又是谁。 “云峰,真是你?”要不是人多,韦弦估计会直接冲上去拥抱一下。 “要不要抱抱试一试。”寒云可不管,伸开双手就想抱去。 “不要。”吓得韦弦向后缩。 狄知逊看得直摇头,自己还是太保守了,不禁转头看了看身边的玉竹。谁知正好碰上她的目光,吓得赶紧缩回去。 狄知逊上前摸了摸寒云的绯色官服,羡慕说道“云峰,你这是升官了啊,绯色官服,说说升到什么官了?” 刚说完,车后有宫中之人用托盘托着一套紫色官服过来,恭敬问道“少保,这套官服是送屋内吗?” “不用了,给我就行。”寒云伸手接过二品紫色官服。 “下官告辞。”宫人上得马车离开。宫人也是有品级的,最高的便是王德内侍正四品。 “玉竹,你还在吗?”狄孝绪摸索着向玉竹走去“你扎我一下,让我清醒清醒。” 韦弦上前仔细打量一下,怕看错人了,确认无误才问道“云峰升太子太保了?这身绯色官服又是?” “我宣布一件好消息云阳县自今日起,同长安和万年县。所以这套绯色官服便是正五品上的云阳令官服。” “另外我已向陛下请奏,由狄兄和李兄兼任云阳从七品上县丞;陈文信任从八品上主簿,熊大和伍战任从八品下县尉。明日吏部任命就会送达云阳。” 这几人中,狄知逊和李德謇的品级没有变化,均没有他俩的正职高,其他几人就有点吓人了,等于直接入仕为官。 “我还有另外一个官职,正六品上凉州长史。目前就这些官了吧。不对,好像还有一个,不知是不是官职,叫参知政事。” “啪”一声关门声。傅奕、甄权还有孙思邈三老实在看不下去,转身进去,一边走还一边摇头,太气人了,不及弱冠就当了大唐的宰相。 其实三人只是找个借口回去继续喝酒,年轻人的事,不参与。 狄知逊和李德謇一起上前拍了拍寒云的肩膀,齐声说道“恭贺云峰,跳过了绿色官服。” 寒云怎么觉得这话怪怪的。 “咳咳咳。”从远处传来一串故意的咳嗽声。 众人一看,李青云,穿着一身男装青衫,缓步走了过来。 “恭喜云阳令高升。我只是正好路过,见这里热闹故而好奇,没想到是你们。” “青云,我看你是故意的吧,哪有那么巧。” 韦弦一眼就看出青云必定是在附近等待很久了。 “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寒云说,弦姐姐你介意吗?” “我们先回医馆等。”韦弦微微一笑,转身回医馆,其他人也回去。 狄知逊还想回头看看,寒云是怎么把两个小娘子同时骗到手,还相处无事,被甄玉竹一把抓进医馆。 东市已经关市,街道上少有人来往。笔直的街道上,只剩下两个人影,一轮明月挂在天空。 “一天后我将领兵出征。”李青云轻轻吐出一句。 云有点心不在焉,经过上次金山扎营一事后,他发现李青云也有软弱的一面,现在不是太怕她了。 “我说我一天后要出征了。”李青云见寒云心不在焉的样子,瞬间有点冒火,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啊,出征?打哪里?” 寒云脑袋一转,贞观元年大唐没有大规模作战啊,打梁师都那是明年的事。 “不能告诉你。”李青云这次是参加李积的军队,并非正式出兵作战,故而都是静悄悄出发,自然不能告诉寒云。 但是寒云何等聪明,他想起今日和李世民的对话。 李青云也就是四百人了,这种小规模骑兵出征,难道是自己说的那一套,李世民马上就要试试? 寒云在心中着急“没有地图、指南针、电台、单兵军粮、望远镜这些,冒然小部队进入草原不是找死吗?” “你带多少人出征?”寒云试着问一下,也许不算机密,毕竟右威卫军营他能进去,一看就知道走了多少人。 “三百骑。” “进草原?” “你怎么知道?”李青云大惊,随即发现泄密了。 “你就如实给我说,我现在可是参知政事,大唐宰相,你这些调兵的事我还能不知道吗?” 李青云一想也对,于是把调往凉州和灵州一线作战的事大致说了一下。 寒云算听懂了,这是机动防御作战,和自己建议的进攻机动作战差距还很大。 一是活动区域靠近大唐,不会深入草原腹地;二是规模更小。 但是这支军队仍旧面临相互联系困难、容易迷路的问题,毕竟那一带贺兰山后面就是一片沙漠。 吹来一阵风,少有一些尘土卷起,不知李青云是擦拭眼泪还是眼睛进了尘土。 “是一天后才出发对不?” “对,明天会在军营做准备。”李青云答道。 也就是说,今日离别,可能就是永别,毕竟打仗的事谁都说不清楚。 “那还来得及。”寒云想起那些倒在突厥之地的大唐好男儿,心里就是一阵的难受。 这种感情他在穿越前是无法体会到的,因为那是一个国泰民安的社会,没有外敌的入侵,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 而此时的大唐,却面临着北方草原的威胁,或者说中原之地自古都面临草原的威胁。 就算大唐最强盛的时候,仍然没有解决北方的威胁。 正是经过这一次血的洗礼,他看见大唐男儿的精神,说不上伟大,也不是为了理想,就是简单去保护他们认为应该保护的人。 自己有那么多千年后的力量,为什么不用呢? 这一刻,寒云决定以他所能,升级大唐的军队,就从侦查、通讯开始。 “云峰的话是何意?”李青云感觉到寒云又有奇怪的动作。 她想起了那个损坏的对讲机,神奇的千里传音。 还有他是怎么在河谷下看见河谷上的敌人? 李青云心里不断问着“云峰,你为何如此神秘?” “明日,选出二十名绝对信任且识字的兵卒。另外让苏烈、宝琳、处默、怀玉都在军营等我。” 寒云的计划是用一天的时间培训出二十名通讯兵,配备十部单兵电台,再教将领使用指南针和标准地图,望远镜和夜视仪,对讲机。 因为是边境作战,寒云这次暂时不考虑动用单兵军粮,绝招不能一次用完。 “云峰的意思是?” “我现在解释你也听不懂。明日你也要学习。” 李青云还想说什么,见寒云有点迫不及待想回去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就在转身那一刻,忍不住还是说出 “云峰能叫我一次青云吗?” 寒云一愣,这虎妞啥时候变得多愁善感了。 他是没有上过战场,经历过刀刀见血的拼杀,自然不能体会军人出征前的那种情绪。 李青云见寒云久久没有反应,终于转过身,毅然离去。 寒云挠着脑袋,这虎妞到底是闹哪一出。 ……………………… “嘟嘟嘟。”寒云脑中响起了后世的连接请求。 “前生,一切准备完毕,配合你泡妞。这么久了终于可以见到你的女朋友模样了。”后世说道。 “保持连线状态。等我的指令,别给我搞砸了。”寒云交代一句。 第159章 人美景美画美 寒云进得医馆,本来在韦弦身边的人,都识趣散开,留下韦弦一人。 “我们去楼顶坐坐。” 寒云指了指医馆的二楼一处露天凉台,本来是甄权用来晾晒药材的地方,如今早已没了药材,反而成了一处绝佳的观景露台。 弦感觉到心跳在加速,原来这就是书里所言男女之情吗? 两人上得露台,韦弦靠坐在沿口,背景一轮明月,脚下一排屋顶,银白一层。 美,实在是太美了。景美,人更美。 “我画一幅画送你。你别动。对,就这个姿势,略微低头,不要看我。很快的。” 寒云偷偷拿出手机,打开专业模式,调整好光圈、焦距、iso、白平衡、快门时间。 幸好穿越前他喜欢摄影,要不用自动模式,不是一片黑就是激活闪光灯。 韦弦仿佛听见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就像有人踩在枯枝上。 没有寒云的同意,她又不能动,只能用余光看见寒云拿着一个木板,像是画画的样子。 是的,寒云样子还是要做一下。 后世收到了传回的手机,立马导入电脑,卧槽,简直美得不可方物,景美,人更美。 十分钟后,后世收到了寒云那张鬼画符的纸张,上面写着准备传送的物资。 太阳能单兵背负式电台十部,对讲机六部,充满电的备用电池三十个,军用望远镜六个,夜视仪六台,军用指南针二十个,重新制作的凉州和灵州边境地图二十张。 无人机估摸着没人会用,就暂时不弄了。 凭这些装备可以提前发现突厥兵,知道自己的位置,知道友军的位置,还能即时通话。 “云峰,好了吗?”韦弦觉得有点累了,又不敢动。 “好了。”寒云收到了打印出的高清画卷。 当寒云打开照片的时候,瞬间傻了。后世为了弄得好看,还把画弄得像画卷一般。 寒云看了看面前可怜的木板,说出去有人会相信是在这个上面作画的吗? 韦弦已经走过来,没得选择的余地了,只有装装样子吧,反正很多时候,韦弦挺会装傻。 果然,看着寒云手中超过木板长度的画卷,她有点懵,如何画上去的呢? “我可以看看吗?”韦弦很想看看寒云会把她画成什么样子。 “当然可以。” 韦弦接过画卷,缓缓打开。出现的背景和眼睛看到的室外一模一样,于是对于画中的自己更加好奇。 最后完全打开了,韦弦久久不能平静,激动、诧异、感动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她也算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之人,就没见过如此逼真的画。 关键她还能闻见一点点油墨的味道,这种味道不似墨汁,还是第一次闻见,那就说明刚才寒云当真是在画画。 韦弦看着画着迷,情不自禁吟出 “宝镜团团愈满,青天浩浩无声。长空万里倍分明,此夜赏心谁胜?” 此等良机寒云岂能放过,轻揽美人入怀,接上下阙 “玉宇楼光万丈,瑶池雪影三更。敲诗作画赏四方,不管夜风吹冷。” 韦弦轻轻依偎在寒云怀里,悠悠说道“好怕你一去不回。” “你瘦了。”寒云拂开韦弦脸上被夜风吹乱的头发,满怀深情说道。 “你也瘦了,在塞外那么久,也不懂照顾自己。”寒云不光是瘦了,还黑了一层。 “四方总觉得你非世间人,好怕你突然离去。如果非有那么一天,请一定告诉我,不要偷偷走。” “我哪都不去,四方在那我就在那。” “不许骗我。” 寒云一想,似乎骗她的事还真不少,不过肯定不会欺骗她的感情。 “我前些日子见到了定襄。”韦弦说道。 寒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了一句“定襄是谁?” “堂姑入秦王府前所生女儿,今年十六岁,刚被册封为定襄公主。可……” “不会吧,和亲的公主是她。” 寒云有点吃惊,搞了半天李世民要送去的公主竟然是韦贵妃和前夫的女儿。 “此事是她听说后,主动找堂姑提出的。” 韦弦知道现在的寒云一身官职,知道这些朝中大事不足为奇。 “她难道不知道突厥之地乃北寒之地,而且风俗和汉人大为不同。” 寒云想起了义成公主,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 “定襄说她是报恩。” 寒云想了想历史记载,定襄最后在贞观四年,还是嫁给了突厥人。 不过不是远嫁,而是嫁给了归顺大唐的一名突厥部落小可汗,生活在长安,也算过得幸福。 “放心吧,这次她嫁不出去,以后她会有幸福的生活。” “云峰怎知?” “不用我告诉你,你也能想到。” 韦弦本聪慧,寒云一点瞬间明白,“你是说东……” “聪明。对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云阳供销一切皆好,产出的蔬菜和腊肉按计划送往各地。田里的玉米当真是长得又快又多。我才知道,云峰所言十石不过是一个低数。只是……” 韦弦把兀兀的事说了一遍,至于她和甄玉竹女扮男装青楼救人也毫无保留说出。 寒云不敢相信,这还是温文尔雅的韦弦吗? “卢家对不?是时候拿一家来开刀了。早开刀,早解决隐患。你可查出是谁透露了兀兀的行踪吗?” 韦弦摇了摇头,她想遍了所有人,都没有理由会透露兀兀的行踪。 寒云放开韦弦,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思考,女人会影响他思考的效率。 韦弦也不说话,她知道寒云专注于一件事情的时候便是如此,也是最迷人的时候,她愿意静静在一旁欣赏。 一件事情,当找不到原因的时候,便从结果开始。那么这件事受益的是谁呢? 卢家?显然不是。 透露之人是想借卢家的手来对付自己,还是借自己的手对付卢家有本质的区别。 谁人会在这件事中受益呢? 寒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既然如此,那就先对付了卢家再说。 第一步就是打压卢家在长安的产业。第二步是抽空卢家土地上的佃农。第三步,便是剥离卢家的土地。 一个没人没地没钱的世家,就是没有牙齿的狼。 至于寻芳阁?那就让松竹苑吞并它吧。 想起柳慧,寒云有点担心木阳了,心里推测 “怎么说这个小丫头身手不凡,在出使的路上也出了不少力。最关键是要找她回来,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说自己是淫贼。” 可是现在他鞭长莫及,唯有等待。 ……………………… 就在寒云和韦弦恩爱缠绵的时候,李青云已回到宣阳坊的家里。 她即将出征,怎么也要在家里陪陪父母。 为何李青云的所属军队要被选去拦截突厥人骚扰呢? 完全是李靖提出并安排的,他有自己的理由 首先,此战略是他提出,他右威卫就必须出一部。 其次,右威卫中除了青云就是苏烈最善于指挥骑兵,在兵法运用上,李靖更相信青云。 此时的苏烈还未开始从李靖处学习兵法。 第三,青云有和突厥人作战的经验。 第四,青云是李靖的女儿,既然选择了从武,她就不能躲在安全的地方,反而那里越危险,她更应当冲向那里。 或许这就是李靖家的宿命,两个儿子一个都不能担当起来,唯有让女儿上前线。 张出尘在一边轻轻抚摸着青云的头发,这个女儿从小就好强,今日见她出去一趟,回来似乎心情不好。 张出尘想到可能是即将的出征,她想着每次李靖大战前也会有一些心神不定,总是喜欢交代一些事。 “青云,你心里怪爹和娘吗?教会你武技和领兵的本领。” “娘,为何你如此说?” “本来你应该在阁楼里安安静静的生活,现在却要跑去塞外和突厥人打仗。” “这是青云自己的选择。娘,青云知道,当我选择这条路的时候,未来就已经注定。” “所以你才要去找云阳令退婚。也是,若成了亲,便有了儿女的牵绊。” 听见娘提及寒云,李青云一下沉默了。 张出尘怎么看不出女儿的心事,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给娘说说,你对云阳令到底什么感觉。厌恶、喜欢还是一个普通的人。” “娘,现在不说这个。等女儿回来再说吧。” 张出尘也不傻,女儿这句话不就是告诉她,喜欢的人就是寒云,只是打仗的事谁说得清楚,若是回不来,说和不说有区别吗? 张出尘知道,李靖不止一次告诉他,待大唐解决了北边最大的威胁时,便是李家功成之时,也是青云解甲之日,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了。 看着女儿睡着了,张出尘轻轻退出青云的房间,谁知迎头撞上回家的李德謇。 “娘,大妹她咋啦?是不是被云峰拒绝了。”李德謇想起之前大妹单独找寒云说话的事。 “你说青云又去找云阳令谈婚事了?” “刚认识云峰我就暗示过他,似乎他对大妹有隔阂。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大妹跑去退婚了。这都什么事。” “你啊!但凡有青云的本事,能领兵打仗,她还需要去退婚吗?” 一说到此事,李德謇就吃瘪,他对武技和领兵毫无天赋。 若是让他去打仗,丢了性命是小事,就怕连累三军,毁了爹的名声。 “不过,我看事情有转机,我发现云峰对青云的态度好了不少。上次还帮她疗伤,你不知道吧。” “还有这等事,让娘也看不懂了。” 第160章 改变战争规则 次日返回云阳之时,随车的兀兀和阿依慕都发现,韦弦手中多了一个红色绸布包裹的卷轴,她很小心的拿着,生怕损坏一般。 两人问了多次,韦弦均未回答,她心中明白,此画绝非常物。 说巧不巧,马车行至金光门,恰好遇见吏部和雍州府前去云阳宣读制书的马车,于是一并同行。 这时的寒云已经是正二品的官身,吏部郎中和雍州长史自然对他恭恭敬敬。 三月十四日离开,五月初六回来,整整四十二天。 想来田里的玉米又高了不少,上河村的小猪又多了一批,白菜都收了一批了,再过两个月南瓜、番茄就正式上市。 穿越一段时间了,寒云算第一次有了故土的归属感,云阳的地、云阳的人、云阳的情。 马车行至县衙,早早的熊大就组织起全县衙的人列队迎接。外面还来了不少的百姓。 当看着一身紫色官服的县令从马车下来时,所有人不是吃惊而是担心,难道县令要调离云阳了? 好日子才刚开始,未来的生活都是能看见的,若是县令调任了,云阳还能像现在一般红红火火下去吗? 直到吏部郎中宣读了制书后,众人悬着的心才落地,而后最不可思议的是熊大、伍战和陈文信,这就成了大唐的官员了? 陈文信也许还有一点心理准备,毕竟他有底子,也算士子,而且他完全相信县令会推荐。 熊大和伍战可就有点懵了,直接从一个九等的良民入士为官了,品级还不低。 一阵恭贺后,寒云还得去忙活李青云的事,不得不推辞了众人,去往了府库,专门存放后世传送物资的地方,也就是原来的县衙金库。 忙活了半个时辰,总算把物资全部接收,还是老规矩,一个一个装入了钱箱中。这次后世还给他弄了不少的战场急救包。 叫来人手一一装车,最后叫上了阿依慕和韦弦。 至于为什么要叫上两人,韦弦自不必说,但凡能对外展示的后世物品,寒云就不打算瞒着她。 而叫上阿依慕,却是在给她传递一个信息,寒云绝对有能力帮助她复国。 云阳右威卫军营,李青云带着苏烈、宝琳几人等在营门口。 新军营已经完工,只是没想到,住了没多久却要出征了。 “尉迟宝琳、程处默、秦怀玉,你三人想清楚了,本次出征可是真刀真枪和突厥人干。” “右中侯,你再问一百次,我们的回答还是一样的,上次没有和突厥人真干,此乃一大遗憾,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去。” 三人挺直了胸膛,绝无一点后悔。 也许是三人被各自的老爹光环照耀的根本显不出本事,早就不服了。 “你四人听好,有一句丑话说在前面,云阳令如果有什么话、什么物品交给你等,务必保密,无论谁都不能说,否则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麾下明白。”话是这么回答,四人心里可不这么想,想着的是云阳令今日专程到军营会有何事? “来了,来了。”程处默指着前方两辆马车叫起来。 马车停下,寒云先跳下马车,扶着韦弦而下,后面跟着阿依慕,两人均换了男装。 李青云转过头,尽量不去看寒云牵着韦弦亲热的样子。 另外四人的注意力却在寒云的紫色官服上,乖乖,一转眼都官至三品了。【三品以上都是紫色官服。】 “右中侯,马车上有重要物资,直接驶到你的军务大厅。”新军营中的军务大帐也换成了木房,故而称呼大厅。 青云让开营门。 看见搬下的几个大钱箱,几人有点傻了,难道是来送钱的?这玩意儿打突厥人有用吗? 就算是赠钱,也要等回来再送才对。 随口见寒云打开箱子,一件一件地拿出物品,听他口中念念有词 单兵电台,对讲机、望远镜、夜视仪、急救包、指南针、地图。 除了李青云知道对讲机,其他都不懂。 行军打仗用的叫指南车,那玩意儿就比一辆马车小一点,还需要专门用一匹马拉着。 遇见不好行进的路就是一个累赘,很多时候,骑兵反而不喜欢带着。 “让你选的二十名兵卒,可选好。”寒云问道。 “自然选好了,都是识字,绝对忠诚。” “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二十名兵卒列队进入大厅。 “都免礼,各自找地方坐下,我给你们讲解一下。” 寒云说完,走到舆图板前,重新挂上一张全新的边境舆图。 哗啦,全体起立,为的就是看清楚这个全彩色的地图,山川、沙漠、河流、湖泊、道路显示的一清二楚。 里面的淡水湖全是根据这次寒云亲自勘察,结合阿依慕的记忆绘制。 地图被分为了一个一个的小格子,就像围棋一般。 “都坐下,这才开始,别一惊一乍的。我直接教干货,就是如何用这张地图。” 随后花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让这些人知道什么是比例尺,如何使用军用指南针在地图上找到位置,如何计算距离。 场下的人拿着手中的军用指南针稀奇啊,上下可以合盖,打开里面就是小小的指针,和那个巨大的指南车一样,永远指向一个方向。 角上还有一个小滚轮,在地图上弯弯曲曲的道路上滚着走,就能知道准确的距离,太神奇了。 就是云阳令教授的比例尺换算太复杂了。这一点寒云也不强求,没办法马上教会。 倒是让他想起一件事,是否在书院搞一个专门的培训班,先教授这些基础的东西。 “右中侯,你来试一下。” 寒云点名李青云,作为一名指挥官,看地图是必修课。 寒云指着地图上灵州的长城关隘说道 “你测量一下从这里到休屠泽的行军距离,估算行军时间。” 李青云按照寒云所教,先归零,然后找到地图上的关隘,开始顺着地图上的道路滚动,还几次手一抖偏离了道路。 寒云看的心急,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测量了一次。 “读表,告诉我数据多少。” “九十七,这个是读九十七吧。” 李青云第一次学习阿拉伯数字,不太肯定。 “数字没错,你换算一下。” 数字代表公里数,还得换算成现在常用的里。 “一百九十四里。也就是近两百里。” “不错,还有点算学天赋,考虑行进的地形,估算行进时间。” 这一点李青云就在行了,而且这段路她本身也走过。 “至少需要五个时辰。” “不错。”寒云表扬一句,随后继续教授 “除了估算出自己的行进时间,还要估算友军时间,敌军时间,才能在恰当的时间,出现在恰当的地点。” 至于对讲机、望远镜和夜视仪就简单多了。基本一教就会。 重头戏来了,寒云提出两个背包一样的东西,拉出天线,频率调到一致。 “这东西叫单兵电台。上来两个人。” 寒云在二十名兵卒里随机点了两人,让他俩背上,戴上耳机。 嘶,都懵了,有点意思。 “这玩意儿就是一个加强版的对讲机。即时通讯距离最远可以达六千里。” 刚才寒云提到对讲机可以到十里通话的时候,这些人都不相信,这下还来一个六千里,岂不是在长安都能对话了。 事实上的确如此,而且在古代大气层中没有乱七八糟的电磁干扰,理论距离会更远。 电台的使用很简单,拉出天线,带好耳机和麦,开关机、调整频率。 在古代独此一家,不存在被窃听的事,寒云干脆全部给他固定在一个频率上,然后锁死,免得不小心调乱了。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寒云明白得用事实打破她们的疑惑。 随后两匹快马飞驰而出,一骑向东疾驰,一骑向西疾驰,目标都是五十里外的地标,快马约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寒云也没有休息,教授了战场急救包的使用。 不到半个时辰,大厅内一台开机的电台传来了声音,向东而去的已经到了,呼叫起来。 大厅里一片惊讶之声,太不可思议了。 这时候所有人知道李青云的话是何意,这些东西的确不能外传出去。 夜色降临,寒云的任务也算完成,随后,李青云将把二十名兵卒分为十组,一组一部电台,安排进十支骑兵部队中。 从寒云离开军营的那一刻起,他已然成为了这些兵卒心目中的神。 寒云留下一句“本县等你们凯旋。” 李青云嘴角动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口,看着寒云一行离去。 第161章 受命于危难 李青云带着三百骑兵如期出发赶往灵州,至此,大唐建国后对突厥主动用兵开启序幕。 李世民将重要政务调整成对突厥作战,除了采纳李靖提出的机动防御外,首要目标看向了北方的梁师都,隋末军阀割据的最后一块地方。 也是突厥压在大唐背上的一块石头。 似乎上天并不想李世民一帆风顺。 五月中,山东【唐山东指太行山脉以东地区,包括现在的河北省、山东省,河南省北部。】各地相继出现旱情。 大部分地区连续几个月未见一滴雨水,春播的庄稼受灾严重,几乎可以肯定,秋粮没了。 寒云知道,这只是贞观天灾的开始,接下来,关中地区会受到这次旱灾的影响,出现大面积的粮食歉收。 紧接着便是贞观二年的雪灾和蝗灾。 距离五月底收割第一批玉米还有不到十日,寒云巡查完云阳的玉米地刚回到县衙,一封皇帝敕令紧急把他从云阳宣召到长安。 寒云刚跨进李世民的书房,便感到房内气氛的压抑。 朝中宰相全部到齐。 李世民的核心四文臣,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和魏征;外加萧瑀、高士廉、杜淹、封德彝。 “云峰到了,快进来,自己找地方坐。”李世民如同老友般的招呼,吓了众人一跳。 都知道云阳令寒云前些日子飞升,不过三个月的时间,由从七品下,升到正二品,虽然这个正二品没有实权,可品级高。 而后一听,还是管理云阳一个县,只是陛下把云阳同长安和万年了。 这些宰相压根不去关注一个县的情况,全大唐有一千五百多个县,哪能管的过来。 今日才算真真正正第一次面对寒云,都不禁仔细打量起他。 房中大臣除了萧瑀清楚寒云的实力外,其他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一个不及弱冠的家伙如何得到陛下、太上皇和平阳公主的赏识。 寒云一进门就感觉到这些人不善的眼光。 “臣寒云见过陛下。”寒云还是要行君臣之礼。 “少废话,坐下。”李世民还是喜欢敢和他勾肩搭背的寒云。 “好呢。”寒云找个蒲垫坐下。 别人都是跪坐,他是一屁股坐上去,盘起双脚,弄了几下不舒服,又起身拿上蒲垫找个柱头靠着坐下,这才安稳下来。 “人已到齐,朕今日召集众卿,就说说山东的旱情。右仆射你说说情况。” 李世民点名封德彝,毕竟前段时间萧瑀被罢官一段时间。 “尚书省近一个月来,连续收到河北道、河南道上表,各州县均出现降雨偏少,甚至滴雨未下的情况,很多春播作物枯死。除了靠近黄河的州县外,其他州县旱情都较重。” 【凡下之通于上。其制有六。五曰表。六曰状。皆省署申覆而施行焉。】 寒云一听,我去,这就是灾情汇报?要是放在千年后还不得被骂死? 这时,古人惜字如金,上表讲究文风格式的弊端就呈现出来。 很多地方的灾情,大量使用了模糊字词一句带过。 还有一些州县的地方官,本来完全可以组织自救,都纷纷上表说受灾严重,为的就是事后论功的时候可以增加一点功绩。 加之古代交通和信息不便,皇权中心根本无法准确掌握灾情具体数据,从何谈起科学救灾? 随后便是,一干大臣发表意见,寒云听了半天,硬是没有一个人置疑灾情的数据。 常规策略就是开仓放粮,捐粮施粥、朝廷拨款、官员巡察。 可没有一个人说出具体的措施。需要多少粮,从何地调运,如何调运,如何分配,受灾人群如何安置,灾后复产如何搞。 李世民听完也点了点头,说实话他也只能想到派哪些官员去巡察,如何救灾还得靠大臣出策略。 “云峰,你的意见呢?”李世民见寒云毫无发言的积极性,只能点名他。 至于是否抱有希望不得而知,他只是内心觉得寒云能搞出那么多粮食,应该有一些办法。 “臣想另请一人前来说说救灾措施。” 寒云没有正面回答,却说出一句令所有人意外的话。 “哦,何人?”李世民想不到朝中还有何人善于此事。 “请太子来。”寒云答道。 “啊!这不是胡闹吗?” 顿时有大臣反对。难道八岁的太子还能比过朝中一群宰相。 “如今山东之地遍地受灾,陛下理应亲自支持,然陛下镇守京畿之地,不便外巡。太子作为储君,本就该代天子巡牧。所以,臣认为主持救灾之大事,太子领衔方能体现陛下体恤百姓之道,再辅以能臣行之。” 寒云压根就不相信,没有中央统一调度,那些个地方官能处理好,不谎报灾情就谢天谢地了。 萧瑀第一个支持,毕竟他也是太子少师,能让太子出头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他心里也没有底,太子到底行不行。 看见寒云自信满满的样子,打算听听太子如何说再作后策。 “王德,宣太子前来。”李世民想着这小子难道专程教过太子救灾。 李世民猜对了,寒云给太子留下的第一课就是救灾,这是巩固太子地位,提高声望最好的机会。 关键是寒云有信心处理。 说起来受灾面积大,折算成人口,也就那么一两百万人口,比千年后好多市的人口都少。 不多久,李承乾来到书房,他也不知道何事。 进屋一看,一群朝中众臣,再一看,那个坐姿最奇怪的不是云峰吗? 这下心里有底了,有云峰给他兜底,还怕啥。 李承乾进来先后给李世民、萧瑀和寒云见礼,一个天子、两位老师。 “你先看看这些山东各地关于遭受旱灾的上表。” 李世民让王德把一叠上表递给李承乾。 上表看起来多,可没多少字,而且都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久未下雨,旱情初显,请朝中运粮拨钱,减免税赋等等。 李世民登基就减免了关中的税赋,要是再把山东各地减免,大家都得去喝西北风了。 这也是李世民头疼的地方,他真的很穷。 宫殿的扩建都让他暂停了,就是那个后来李渊住进去的大明宫。 不多久,李承乾读完,看了寒云一眼,寒云报以微笑,指了指自己,意思就是我就是你坚强的后盾。 “儿臣已看完,上表均是山东各地的旱情。” “说说你的想法。” 李世民说出此句话之时,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相当于让太子八岁就上殿听政拿主意了。 历史上李承乾上殿听政是十四岁,六年后的事。 因为寒云的到来,让他提前了六年参与政事。 “儿臣认为首先要精准统计受灾人口、范围、程度。救灾要的是数字不是文字。” 嘶,李承乾第一句话就把这群大臣震住了,这是八岁孩童能说出的话吗? 也不能怪这群大臣,毕竟都不是从明算科上来的官。 但凡抓一个户部的度支司官员来,他也会要这些数字。 “其次,父皇发一道敕令。凡弄虚作假者,重处;凡散播谣言者,重处;凡救灾不力者,重处;凡聚众闹事者,视为谋反;凡抢夺钱粮者,罪加一等;凡救灾有功者,重奖。” 嘶,这下轮到李世民惊讶了,心里暗自高兴“有天子之范。” “第三,组建救灾内阁,统一调度,抽富之地以救灾地。令江南各道,集中粮食于扬州;剑南道集中粮食于益州;关中各道集中粮食于长安。” “第四,组织灾地自救,世家豪绅一家帮一县,富农工商一家帮一村。父皇许诺以未来两年之税赋为预支。” “第五,令工部、将作监规划灾地之道路、水利灌溉、城池修缮等工程,调度灾民修之,以换取粮食。” “第六、令太医署、各州县医官,防备疫情之发生。” “第七、令工部、司农寺统筹田地复种,调度种子。” “第八、令国子监学生,奔赴灾区一线组织救灾,以弥补官吏不足,亦作为选聘官员考核条件之一。” “第九、令户部调度粮食和钱财支出,兵部开放驿站行运输之便利。” “第十、向各藩国下诏上献粮食。” “此为救灾十策,具体调度钱粮数据,待各地统计完毕,分出轻重缓急,合理分配。” 李承乾一口气说完救灾十策,这十条可是寒云逐一考核过,并且详细解释过具体措施。 嘶,李承乾说完,书房内安静了,李世民的双眼泛出了泪花,这还是以往唯唯诺诺的太子吗? 当然聪明的他立刻想到一个人,这些变化都是自从太子认识一个人后开始的。 第162章 又跑了一个 “好!”李世民还未表态,萧瑀第一个大声叫好。 怎么说他也算李承乾的第一个老师,现在还是太子少师身份。 “好!”魏征第二个叫好。 太子的救灾十策操作性强,各部各司分工明确,责任划分清晰,就连如何向世家豪绅借粮都想到了。 那招用未来两年之税赋预支实在是太妙了,完完全全一个阳谋。 “众卿对太子的建议什么意见?” 李世民这句算废话,但是他还得问,否则就成了皇权专断。 魏征估计又要说上一大段。 长孙无忌除了爵位与在座的相同都是国公,其实他的官位是最低的,但是身份却是最显贵的,自然他的话分量也不轻。 作为李承乾的亲舅舅,自然第一个发表意见 “臣认为,太子的救灾十策,不但对本次山东旱灾可行、有效,还能作为救助其他灾害的策略使用。臣附议。” 房玄龄想了好一阵,也想不到补充的地方。 他也纳闷,太子何处学到的救灾策略,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最后说道 “臣想了半天也没有补充,太子救灾十策,乃上佳良策。臣附议。” 其他几位也大同小异,纷纷附议李承乾的救灾十策。 “既然如此,本次山东灾情,就由太子负责统一调度,成立救灾内阁。凡我大唐官员,太子皆可调度,凡有不听号令者,太子可行便宜之权。” 李世民这句话就很严重了,授予太子便宜之权,等于给了一把尚方宝剑。 李承乾一听,心中有点胆怯,刚才说得杠杠的,那是理论,让他领军实际操作又是另外一番事。 赶紧看向寒云。见寒云给他点了点头,这才安心,答曰 “儿臣领令。儿臣任少保为救灾内阁副使。” 说到这里李承乾瞄了一眼寒云,见他不停指魏征,瞬间明白,又说道 “再任谏议大夫魏征为救灾内阁副使。其余官员,待儿臣和两位副使商议后再上书父皇。” 寒云为何要暗指魏征,因为历史上这次旱灾就是魏征负责救灾。 最后灾情是缓解了,却被官员诬告他贪污受贿,差点出事。 “中书省拟旨,山东旱情就按此议办。内阁办公之地暂设户部,便于调度钱粮。太子要一日一表,莫要忘记了。” “儿臣记得。” 众人退去,李世民突然说道“少保暂留。” 寒云又被留下。 待众臣离去,李世民几步上前,重重在寒云肩膀一拍 “你说朕该奖你还是该怀疑你。” “不知陛下何事奖励臣,又何事怀疑臣?”寒云也是明知故问。 “太子今日之策定是你所教授,故而,朕应该奖励你。但是,你在灾情前就在准备这些,你说,朕是不是该怀疑你呢?” “既然如此,依臣的意思,那就无需奖励也无需怀疑了。” “你这是给朕打趣吧。” “说说,你是怎么知道山东会大旱的?” 李世民没啥东西可以奖励了,干脆不提奖励的事,直接问他怀疑之事。 寒云能怎么说,难道告诉李世民,是你的史官记录的吗? “臣又不是道士,能掐会算。要成为陛下这种能文能武的千古一帝,怕是再也找不到了。所以大唐未来之国君,要么能领兵开疆扩土当一个雄君;要么能清廉政务,安定民生当一个贤君。二者占其一,也能保大唐之千秋之业。” 寒云开口就是一句马屁,拍得李世民晕乎乎。 千古一帝,已经是第二次听寒云提及。 这小子拍马屁都是与众不同,听得舒服极了。 “少说好话。当心被魏征说成佞臣。” “太子明显不会像陛下般,少年时便领兵征战天下。臣认为当教授太子安民富国之道,安民中,以灾祸为首,皇朝动乱多于灾祸,是故,臣先教授救灾之法。” “你所言也有几分道理。你这个太保很称职。” 李世民说到这里才想起,这个官还是太上皇帮要的,顿时觉得自己当初小气了一点。 其实在寒云心中,要彻底打破皇朝接替必然血雨腥风的死扣,最好的办法是取消东宫的机构,直接将太子置于朝官中。 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认同,此事不急寒云也无需立刻提出。 “朕留你下来,还有一事,你不会忘记了吧?” “陛下交代的事,臣哪能忘记,东西就在宫外臣马车上。要不这就叫人搬进来。” 寒云当真记得李世民惦记的事,给他准备的茶叶和给李丽质的糖果。 “王德,去拿进来。” 王德刚出去,一个小脑袋就伸进了书房。 自从寒云回去后,李丽质就安排身边的宫女看好宫门,见到寒云来了赶紧通知她。 一听今日寒云来了,小家伙一早过来守着,看着书房里走出了大臣,等了半天没见寒云出来,终于忍不住了,这才伸进脑袋来看看。 李丽质向来跑书房找陛下,内侍是无需通报的,李世民也乐于享受这种突然而来的天伦之乐。 李世民一看便知小家伙啥事,看了看寒云,这小子咋把自家两个儿女都拿捏了呢。 “父皇,丽质来看看你累不累。要不要丽质给你捶捶背呀。” 小家伙见被发现,提溜跑进来,跑到李世民身后做出要捶背的架势。 李世民也是配合,干脆坐在地上的蒲垫上,让她捶上几拳,身体舒服,心里也舒服。 也许只有寒云知道,现在多宠爱,后来多痛苦。 历史上,李丽质薨于贞观十六年。可想而知当时的李世民有多难受。 寒云看着像洋娃娃一般的李丽质,心中想着,要不要改变这段历史呢。 要救她首先就要破坏她和长孙冲的婚姻,想起都可怜,才十三岁啊就嫁人了。 李世民你太变异了。 二十三岁就薨了,还是花季年龄,实在是太可惜了。 “少保,你好呀。” 李丽质一边捶背一边伸出小脑袋,不忘向寒云打招呼。 这个时候李丽质还没有册封公主,寒云一下不知道怎么称呼,干脆直呼其名,其实他少保的身份完全可以直呼其名。 “丽质好呀。除了答应的糖果,我还给你准备了另外一件礼物哦。” 寒云还准备了什么礼物呢?一个不会脱毛的玩偶。 他知道李丽质遗传了长孙皇后的哮喘,选择玩偶的时候还让后世费了一番心思。 这玩意儿对小女孩就是绝杀,没有不喜欢的。 “真的呀。丽质好久没有收到礼物了。” 李丽质一听,父皇也不要了,蹦蹦跳跳跑到寒云身前,伸出小手。 李世民那是一脸黑,感觉被偷了。 寒云看着李丽质,六岁,韦坚四岁,能不能把两人撮合了呢? “阿嚏”,走了不远的长孙无忌打出一个喷嚏。 不一会儿,王德带着两个宫人拿着礼物进来,一个大木盒,一个小木盒,一个大布袋。 大木盒装茶叶,李世民自然知道。小木盒估计就是糖果,布袋应该是寒云口中的另外一件礼物。 关键那个布袋好大,快赶上李丽质的身高了。 寒云本想送一个本命年生肖玩偶,一查李丽质的出生年份是蛇年,不得不换成了一只粉红色的兔子。 这次糖果,寒云稍微选择了一下,选了一些不太甜的糖果。 寒云苦的是如何从李丽质身上抽出一管血,传去后世查一下对什么过敏。 李丽质吃过糖果,此时反而对糖果没了兴趣,指着大布袋问道 “里面是丽质的礼物吗?” “嗯,要不要打开看看。” “好呀,好呀。” 退下布袋,露出一只和李丽质几乎一样高的粉红色玩偶兔子,瞬间李世民看见丽质的眼神都在冒星星了。 “这个兔崽子。”李世民有点难受了。 第163章 关键证人 “抱着它。”寒云指着布偶兔子说道。 古代小孩也有布偶玩具,像如此大,颜色鲜艳,手感柔和的,大唐还是头一个。 常人一般用布做一个人偶的外套,然后装入枯草或者碎布,毛笔画上五官。 做得精细的还好,大部分看上去就像是恐怖片的道具。 “我能抱动吗?” 看着个头比自己还大的玩偶,李丽质有点迟疑,里面全是碎布的话,重量也不轻了。 “里面填充都是棉花,又轻又暖和。试试。” 李世民眼睛一亮,问了一句“可是之前提到的保暖之物。” 寒云点了点头。 李世民瞬间想到,怎么把这个玩偶开膛破肚,弄出来看看,不过看着李丽质冒着星星的眼睛,暂时压住了念头。 寒云哪知道李世民把屠刀挥向了可怜的小兔子。 李丽质试着抱了一下,果然又轻又暖和,还香香的。 还好这次寒云专门打了招呼,别买能发出声音的,要不此刻玩偶已经开始唱歌了。 “丽质好喜欢。”有哪一个小女孩能抵抗玩偶的诱惑呢? “父皇,我走了,稍后帮我把糖果送过来。” 李丽质抱着大兔子,蹦蹦跳跳跑了,殿外候着的宫女赶紧跟上,看着她手中抱着的大兔子也是稀奇,都想帮忙去抱抱。 李世民却在想要不要等丽质睡着了,破开看看棉花到底何物。 “你的茶朕就收下了,另外两份你自己送去,平阳正好要找你。你去吧。” 李世民的心思已经不在寒云身上了。 出了宫门,突然反应过来,公主的府邸在哪呢? 大唐的公主有两种,默认有自己的府邸,称之为公主府。 另一种是住在驸马家,李世民的长女襄城公主便是放弃了公主府住在驸马家。 问了王德才知道,平阳公主有自己的府邸,就在延康坊。 延康坊的公主府?寒云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记录。 想起了《唐会要》中记载“西明寺、延康坊。本隋越国公杨素宅。武德初。公主居住。贞观中。赐濮王泰。泰死。乃立为寺。” 想起李渊也是喜爱他这个嫡长女,人都“去世”了四年,还一直留着平阳的府邸。 至于李昭阳为何不住在霍国公府,也就是柴绍的府邸,就要追溯到前隋大业十三年,李渊起兵之时,柴绍扔下李昭阳一个人在长安,跑去太原找李渊。 差不多,那时候两人的夫妻情义便算结束了。 只是迫于柴绍建立的功勋,李昭阳并无理由提出和离。 至于柴绍的两个儿子,并非李昭阳所生。 柴绍迫于李昭阳的公主身份也不敢提出和离。 所以两人一直以奇怪的关系表面上维持着夫妻名义。 大唐建国后,李昭阳被封平阳公主,李渊便赐了公主府,李昭阳更是跑去了娘子关。一去就守了六年。 这里面复杂的关系寒云并不知道,史书也没有具体的记载。 寒云只是根据巴陵公主【李世民第七女】和柴令武的年纪推算,李昭阳不可能在娘子关怀着孩子领兵。 延康坊,就在光德坊南边紧挨着,从东宫出来也不远, 看见寒云身穿紫色官服,门口的门仆不敢怠慢,赶紧进内堂通报,没多久中门打开,李昭阳带着阿珠出来。 “寒少保,你总算来了。我可等了不少天了。” 李昭阳穿上了公主服,少了一份英气,多了一点成熟的女人味。 “公主,这几天不是在忙着准备礼物吗?这次我也带来了。” 寒云已经官居二品,自称的时候便随和了很多,自称名也可,直接用我也可。 “进来再说,前两天我在陛下那里喝了一次,深得我心,比乱七八糟的茶汤好多了。” 李昭阳一直不喜欢茶汤,不但昂贵麻烦,还难喝。她多数时间饮用白水,可能和她经常领兵打仗有关。 进得公主府,除了前府有一些男仆外,后堂全是宫女,想来是李世民从皇宫中调派过来的。 收到寒云的茶叶,李昭阳也不客气,立刻安排泡上三杯,相比之下,阿珠更喜欢这种茶饮。 “阿珠你回避一下,看着外面,别让人进来。我有要事和少保商议。”李昭阳说道。 阿珠也知道师父定有要事,端着茶杯自顾离开。寒云立刻想到是毒箭的事。 “我想知道,你打算从什么地方下手。”李昭阳问道。 经过与后世的调查,寒云已经锁定一个人,徐师谟。 徐师谟何许人也? 北齐名医徐之才的孙子,武德年间曾经担任太子舍人一职。 寒云是如何锁定其人? 《资治通鉴》记载有武德九年,李世民发动玄武门前不久,太子李建成宴请李世民,期间李世民中毒,被淮安王李神通紧急送回秦王府。 两件事都有一个共同点,毒。 徐师谟是太子府唯一一个精通医术,话说医毒不分,他的真实身份就非常可疑了。 一、他是李建成的人,这次下毒事件就不可能发生。 但是他又向李建成献计挖李世民的墙角,把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这些武将挖过来。 二、他是李世民的人,听从李世民安排故意演了一场苦肉计,以便嫁祸李建成。 否则李世民在李建成的太子府中毒就说不过去了。 李建成不会蠢到宴请李世民在自己府中毒杀他。 至于李世民在太子府安排卧底,那是有前科的。 太子府与庆州都督杨文干勾结造反案就是李世民安排的卧底告密,结果被李渊知道,因为在太子府安插眼线,李世民也被处罚。 所以,李世民故意为之也有可能。 三、他是李元吉的人,太子府下毒,一石二鸟,毒死李世民,再把脏水泼到李建成身上,李元吉坐收渔翁之利。 李元吉在这次下毒事件中的受益最大。 经过一番分析,原来的三个嫌疑人变成了两个,李世民和李元吉,现在关键的人就是这个叫徐师谟的太子舍人。 巧合的是,玄武门之变后,太子府中的一干重要幕僚,就这个徐师谟失踪了,是不是还活着也不一定。 当然这些分析,寒云不能全盘说出,因为很多是后来史书记载,于是说道 “我查到武德年间,太子舍人徐师谟乃北齐名医徐之才之后,善于医术和用毒,不过现已失踪。” “我认为必须找到此人,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事情就明了一半。” 李昭阳看了寒云一眼,没想到啊,一个无头案,他不过回来十余日便找到了方向,果然没有看错他。 “既然失踪,又从何处下手。” “魏征。” “为何是魏征。” 李昭阳问道,她少在长安停留,对于原太子府和秦王府的幕僚并不太了解。 “当年太子府中对陛下最为强势的就两个人,一是魏征,另一个便是徐师谟。这件事魏征断不会参与,但是从魏征处打听到徐师谟的一些信息,由此判断他可能隐秘在什么地方。” 历史上魏征虽然屡次劝谏李建成先对李世民下手,都是光明正大的计策,绝不会使用下毒这种阴险卑鄙的手段。 但两人至少表面上动机一致,故而,寒云认为两人一定有一些交集。 如果徐师谟当真是李世民或者李元吉安插之人,他更会主动接触魏征,以掩盖他的真实身份。 “你说的有理,只是魏征不好相处,冒然前去怕惊动了他人。” 李昭阳喝上一口茶,慢慢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次山东赈灾,我和魏征同为赈灾副使,我会找机会打听出来。” 寒云想到了什么,魏征的两大喜好,菠菜和酒。 一碗菠菜一坛酒,还能打听不出来吗?恐怕魏征就算说出来了,都不会记得。 “我还有一个请求,可否让我把毒箭带回,看看能不能从毒箭上找到线索。” 李昭阳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意寒云拿走毒箭。 寒云拿走毒箭的目的是传回后世,用后世的设备分析毒箭的制作材料、验出残留的毒素构成。 第164章 攻克太上皇 从公主府出来,寒云返回皇城去往太极宫,李渊的礼物也要送。 说起李渊,他算是中国一切史书中最受贬低的一位君主。 原因有二 第一、李渊夹在中国历史上两个最突出人物之间。一个是功过皆大的隋炀帝;一个是千古一帝李世民。 第二、李渊建立唐王朝的功绩被他的接班人精心掩盖了。 《剑桥中国隋唐史》给出了一句评价 “武德之治,从任何现实标准来衡量,都算得上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从其结果来看,唐王朝已经打下了坚实的行政、经济和军事基础。 总而言之,唐高祖为他儿子的辉煌统治奠定了必不可少的基础。” 寒云比较客观全面了解过李渊,故而对他抱有几分好感。 在寒云看来,李渊的外交能力完全可以排进中国皇帝前三名。 晋阳起兵之时,兵不过三万,四周强敌环绕,他用外交手段先是稳定东边,统一西边。而后又稳定西边,统一东边。 用了七年,除梁师都外,统一了前隋割据的地盘。 七年的统一过程中,一直未被这些割据军阀联合起来针对,就不得不说李渊在外交上的伟大。 李渊在历史上还留下一个喜欢杀降的恶名。 晚明学者张燧所着《千百年眼》记有“古今杀降之甚者,莫甚于唐高,而项羽、白起弗与焉。” 寒云更喜欢这句“为人洒脱,性格开朗,待人宽容。”对李渊的评价。 一般的官员要见到李渊是很难的,必须要经过李世民和李渊两个皇帝的同意才能进得太极宫,见到李渊。 寒云特殊,两个皇帝对他都宠爱,所以太极宫这边,王德早早就打了招呼,但凡寒云来访,按制通报。 一路畅通见到了李渊,这一次寒云才能近距离观察到李渊的模样。 时年六十一岁的李渊,果然有一种超然的洒脱感,就算是退位成了太上皇,该笑的时候还是要笑,该风流的时候仍旧能坚挺。 寒云突然理解为何唐俭那种性格的人能成为李渊的老友。 “臣,见过太上皇。”寒云见面先行君臣之礼。 “寒小子,你还能记得我这个老头子。还以为你再不来了。” “太上皇,五十创图,势若摧枯,国运神武。臣,仰慕已久,早想拜见,一瞻太上皇之圣颜。无奈臣,官小言微,不得所拜,唯有积累功勋,跻身朝堂,才有拜见之日。” 寒云虽然有吹嘘嫌疑,却有八分实情。 听得李渊胡须都飘起来,还有人记得大唐是他创建的,一张笑脸就没有休息过。 “你小子会说话,朕好久没有如此开心了。”李渊向寒云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寒云一看边上两个宫人服侍着,不用说都是李世民安排的人。 “臣这次给太上皇带了茶叶。常饮,提神醒脑,舒缓心脉,延缓衰老。” 说完,拿出带来的茶叶交给了宫人。 “速速去泡制两杯,我和少保品尝。不用试茶了,耽搁时间。” “稍等,臣这次还带了专用茶具,太上皇可差几名宫女学会如何泡制,以后太上皇邀得几名好友,赏花品茶,岂不悠哉悠哉,逍遥快活!” “你小子有意思,去唤尹德妃和张婕妤前来。” 趁着叫人的机会,寒云叫宫人搬来一张案几,把茶具一一摆放好,叮嘱宫女烧一壶滚水。 “太上皇请这边坐。”寒云请李渊坐到案几对面。 李渊也是调皮,拿着小巧的紫砂茶杯和茶壶把玩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如此小巧的茶具,朕还是第一次遇见,岂不是两口就空了。” “好茶需细品,一口入味、两口回味,才是茶之境界。如同太上皇喜欢的葡萄酒一般,说到葡萄酒,臣还有一件礼物相送。” “哦,你小子今日让朕大开眼界。” 寒云向门口的宫人招了招手,搬来一个小盒子。 寒云打开木盒,李渊顿时倒吸一口气,好大的手笔,整整一盒子的琉璃酒杯。 “这是臣让人从西域找来的琉璃杯,用以盛葡萄酒极好,可见酒之颜色。” “去给朕拿一壶葡萄酒来。” 李渊大喜,他完全可以想象出葡萄酒在琉璃杯的美色。 “再取一个木桶和冰块。”寒云又提醒一句。 如今已是五月底,气温已高,喝上冰镇的葡萄酒才是人生享受。 不多久,随着尹德妃和张婕妤的到来,葡萄酒、木桶、冰块和滚水皆到。 寒云将冰块捣碎放入木桶中,再把葡萄酒放入,这才说道 “冰镇尚需一点时辰,臣这就给太上皇、尹德妃、张婕妤演示一番,如何泡制茶叶。” 寒云后世的领导喜欢如此喝茶,虽然轮不到他去泡,可见过不少次,于是学着样子,一步一步泡制,最后倒在四个小茶杯中。 “太上皇、尹德妃、张婕妤请细品。”寒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一番操作,简直亮瞎了两妃子的眼,一个男儿泡制茶水尚能如此优雅,若是换成女子,岂不是更好。 寒云拿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先品尝起来,也算是先试茶。而后,三人拿起杯子,细细品来,果然不同。 “寒少保,可否让我试一番。”两妃中张婕妤最为聪明,首先提出。 果然换成女子泡茶后,艺术格调直接提升了几个档次,不但茶香,看美人的动作也是享受。 两妃子轮流一番后,基本就学会了。 寒云觉得冰镇差不多了,拿出琉璃杯摆放好,倒入三分葡萄酒,酒红色的葡萄酒在琉璃杯的折光下,显得异常好看。 “妙,妙不可言,原来酒不但能喝还能赏。” “太上皇,请细品。”寒云将酒杯分别放在三人面前。 酒是宫里提供的,也就无需他试毒了。 “夏日炎炎,如此正好解暑,妙啊。你小子会的玩意儿不少。以后可要常来看老头子。” 嘶,两妃一听太上皇的话,就算是在陛下面前,也不会如此自称,没想到在这个年轻的少保面前,太上皇如此洒脱。 “臣一定。”客套几句后,以救灾事务为由告辞而去。 李渊立刻叫人去唤裴寂、萧瑀和唐俭前来,该他显摆一下了。 当然两妃就留下服侍。美酒佳人,香茶胭脂,人生巅峰。 皇城实在是太大了,从太极宫出来一路问到户部的地方,到时差不多花了半个时辰。 大唐这种小衙门一般的国家级部门,寒云已经习惯了,鸿胪寺不就门小人少吗? 寒云穿着紫色官服,完全可以在皇城中大摇大摆,无人敢阻挡。 刚一跨进大门,迎面上来一名户部官吏,“小官见过少保,太子殿下和魏大夫均在,请随小官来。” 户部就是不一样,比唐俭那个清水衙门热闹多了,因为寒云穿着三品官服,遇见他的官吏都要让道见礼,感觉简直太爽了。 怪不得这么多人想当官,当大官。 第165章 第一次在皇城上班 李承乾一见寒云到来,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下。 当太子快一年了,第一次接到国家政事,还是救灾这种关系到国运和稳定的大事。 李承乾就一段时间没见寒云,心中更是没底。 “少保,请坐。”李承乾说道。 寒云一看位置,他在左手,意思就是他为左副使,比魏征还高半阶。唐代以左为上。 说起救灾这事,寒云也就当仁不让了。 穿越前参加不少,经验还是有的,况且他还有特殊的能力,能调来后世的物资。 “刚才孤和魏大夫商量着再增加哪些人手,思来想去都是朝中重臣,又不便离开长安。少保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李承乾说得很委婉,朝中重臣几乎都上年纪了,此番舟车劳累怕吃不消。 寒云想了一下,还真有一批年轻人推荐,这些人在今后都会给大唐作出巨大的贡献。 “我倒是有几人,不知太子殿下敢不敢用。” “太保推荐之人,定能胜用。” “马周,目前在中郎将常何家中,为其门客。此人可用。” “阎立本,目前在吏部司封司任主爵郎中。此人可用。” “袁天罡,目前在剑南道邛州任火井令。此人可用。” “李淳风,目前在秘书监太史局。此人可用。” 选择这四人,寒云是经过了深思熟虑,马周自不必说,以后大唐的宰相,时年二十六岁,正是落寞的时候,让他协助统筹。 阎立本,时年二十六岁。大部分人都认为他善于绘画,其他还是唐初最厉害的建筑设计师,很多皇家园林,建筑均出自他手,后来也做到了工部尚书的位置。 袁天罡,推测在三十岁左右,李淳风,时年二十五岁均是擅长于对气象的研究。 关键这四人,此时均算年轻。 魏征听完寒云的话,除了阎立本有所耳闻,其他三人完全陌生。不过他没见此四人也不好反对,故而不语。 “好!就按照太保的意思,孤这就发出太子令,让他们即刻就来。” “之前孤和魏大夫仔细研究了各地的上表,认为旱情比较严重有河南道的郑州、汴州和许州三洲。河南府已经发现有少量三州百姓向洛阳涌去。” “河北道的恒州、定州、深州和赵州,四州最为严重。魏大夫便是深州人氏,有接到家乡来信,详细写了该地的旱情。” 寒云接了一句“既然这样,我看,魏大夫负责河北道,我负责河南道。再把四人分成两组,马周和袁天罡跟随魏大夫去河北道,阎立本和李淳风随我去河南道。太子殿下中央调度。” “益州的粮食调度到长安,我看就以云阳为义仓。扬州粮食调度到洛阳。” “下月可以陆续从云阳调出粮食十万石。需要征用雍州各县和长安各商队的马车和沿线驿站的配合。” “多少?”魏征一听寒云说光云阳就能调出粮食十万石,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站起。 十万石,就是一千二百万斤,可以让十万灾民扛过去四个月。 李承乾知道云阳的五万亩玉米地就可以产出五十万石玉米,另外经过一个多月的采购,储存有二十万石的粟米。 留下全县一年的口粮十万石,云阳供销发货的三十万石,仍旧还有三十万石粮食。 李承乾此刻才明白为何寒云一开始给他学习的第一道题便是救灾,为什么要不留余力采购粟米还有玉米的全面推广。 难道他一开始便在谋划这些。 “救灾才开始,此番旱情一定会波及到关中地区,所以殿下应当将秋收时候的关中地区缺粮考虑进去,及早调度。” 寒云已经在计算玉米收获后土豆和红薯的下播,不出意外的话,刚好赶在关中秋收时收一波,此时他手里将有一百五十万石的粮食,这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如果再加另外一个高产作物,南瓜的话,粮食够应付灾民。反而现在寒云有点担心运力问题。 不管怎么说,这个消息对于魏征来说再好不过,救灾最难的是筹粮,其他都是小事了。 “太子再下一个太子令,让受灾各州县,五日内把详细的受灾数据报上来,但凡弄虚作假、隐瞒不报,夸大受灾的,查一个就扔一个去大理寺先关着,待救灾完毕再一并清算。” “请殿下向陛下上表,尚书右丞戴胄迁大理寺少卿,专职审查救灾过程中的贪污、渎职官员。” “孤这就写上表,今日便呈交给父皇。”李承乾赶紧答应。 “我就先告辞了。返回云阳先安排一下,明日我再来。” 寒云说完,告辞离去。 李承乾将三人小会的事整理了一下,写好上表,亲自送去给李世民。 李承乾赶到的时候,恰好遇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进膳。这才想起忙了一天竟然还没有吃饭。 “高明来了,来,一起用膳。” 今日李承乾的表现令李世民刮目相看,刚才还在和长孙皇后谈起。 “儿,见过父皇、母后。” 李承乾在长孙皇后对面的案几坐下,有宫人赶紧上来晚膳。除了有个羊肉外,其他都是云阳供应的蔬菜和肉食。 李世民正好奇,桌上一盘黑黑的菜是何物,李承乾先解释道 “这叫皮蛋,乃是用鸭蛋制成。云阳的特产。天热之时,配以粟米粥,口感很好。” “朕是万万没想到,当初都不去的云阳县,能产出如此多的新鲜食物。高明是有事告诉朕吗?” 李承乾便把今日安排说了一遍,并将上表呈报李世民。 李世民并未急着看上表,而是想到寒云提到的五个人的调度,感觉比他这个皇帝还熟悉这些人的才能。 五人中,除了马周,其他三人李世民都记得,特别是李淳风,刚被他调入太史局。 问题在这五人是如何与寒云发生交集的。 长孙皇后看出李世民的迷惑,说了一句 “二郎何必纠结这些,若都是可用之才,何需问出处。相当于寒少保一次给陛下推荐了五个栋梁之才。” “寒云这小子,朕和他越熟悉,就感觉到越神秘。高明,你们安排的措施很好,实施的时候一定要严加控制,尤其是钱粮。如有不懂之处多问问寒云和魏征。” 两父子难得一起吃一顿饭,李世民也不再过问公务之事,反而多和李承乾交流处事做人的道理,直到最后李承乾告辞而去。 李世民突然问了长孙皇后一句“丽质今晚睡哪?” “此时应当在妾房内练字。” “你知道丽质那个在哪里吗?” 李世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玩偶兔子,一边说一遍比划了,还用双手在自己脑袋做了一个兔子耳朵的模样。 “扑哧!”长孙皇后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上次二郎在她面前扮笑还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两人刚成亲不久,还是青涩少年少女。 “二郎是问软软兔吧?” “软软兔?”李世民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那是丽质给她的新玩物取的名字。难道二郎也想玩耍一番。” “我就觉得稀奇,看看了。” “我看你就别想了,妾都不能把它从丽质身边拿走。” 李世民没有再说,他就准备晚上等丽质睡着了,一定要看看棉花是啥样。 第166章 连锁反应 李世民在长安的一系列布局,终于引起凉州长乐郡王李幼良的注意。 宇文士及到了凉州后,也聪明,直接开门见山说出此行目的乃是有人到陛下面前告状,说李幼良在长安开设赌坊,买卖人口,走私盐铁。 陛下特派他来察查。宇文士及一来便摆出了调查的架势。 李幼良也是聪明人,宇文士及越是这样,他越放心。 这些事多少陛下知道一些,他是知道的,只要他不谋反,陛下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幼良的靠山就是李渊,李世民顾忌着李渊的面子,还不是让宇文士及来走走过场。 在看到给李渊送出的又一车葡萄酒后,他回到都督府。 谁知刚回府,记佩就给他带来一个消息,震的他六神无主。 平阳竟然没死,不知从什么地方回到了长安,还被李世民封为了凉州大都督,管制凉州等九州军队。 这可不是好兆头,等于一下把他的兵权拿了。 密室里,李幼良和记佩又在商量。 “主家,属下看两事必有联系。” 记佩所言乃是指宇文士及出现在凉州和平阳回归两件事的联系。 “细细讲来。”被李世民一招拿走了兵权,李幼良怎么不心痛? “从宇文士及出现的时机来看,定是唐俭回到长安后。若是因为长安赌坊的事,早就该来了。” 记佩有自己的打算,至于宇文士及到了凉州后的表现,他发现明面上没有动静,暗地里凉州城内出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在他看来,时机成熟了,只需要再加把火就行,草原给他的指令是必要的时候策反李幼良。 所以这么多年来,记佩才会不遗余力帮着李幼良作恶,目的便是让他没有翻身的机会,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 “你的意思是,皇帝终究还是查到我豢养死士?” “属下以为,极有可能,而那失踪的副使和护卫将军以及一百骑兵,就是绕道护送公主返回长安。从时间上看来正好合适。” “所以皇帝的策略明面上封一个凉州大都督管制九州兵马,实际是夺了主家的兵权。至于后面不用属下再说了吧。” “属下前段时间,发现凉州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自从传来公主的消息后,这些人突然消失了。也就是说前段时间他们在凉州找人,如今人已随着公主回到了长安,自然就无需留下,没了顾虑,接下来就该动手了。” “动手?你是说皇帝要对我动手?” 李幼良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毕竟他干这些坏事也不是一天两天。 “主家,趁现在兵权还在手,不如………”记佩做了一个手心翻转的手势,意思就是反了。 到这一步,李幼良就不得不考虑了,以往干一些坏事,他还能以皇亲国戚的身份找李渊求情,如今要他造反,李渊还能帮他? 皇帝在,李幼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能打赢。 想想四个月前的燕王罗艺,地盘比自己大,兵将比自己多,刚冒一个造反的头,就被干掉了。 “你且回去密切监视宇文士及,容我考虑一番。” 李幼良只能如此说,他此刻脑子无比的混乱,造反啊,完全看不见一点胜算,后果却非常严重。 他的家室血脉都在长安。想想建成和元吉的下场,都是皇帝的亲兄弟,血脉硬是一个不留。 记佩退出密室,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是考虑自己脱身的时候了。 回到家中,唤来了小妾,那个表面一直被他宠爱的小妾。 “记郎回来了,奴家弟弟的事可有着落,奴家娘家可就他一条血脉。” 小妾提起的便是被寒云告发后,李君羡抓走的长安如意赌坊的管事。 “已经找到了,原来被关在了大理寺,再过几日便能回到凉州,你放心吧。”记佩忽悠着小妾。 “奴家就知道记郎比郡王还有本事。奴家这就去上酒菜,今晚奴家定会施展浑身解数,让记郎欲罢不能。” 小妾扭动着肥大的屁股离开。 记佩的眼中却露出一线杀机,心里想着 “这个女子见过自己身上有狼纹,一个蠢到家的女子,想用此事来要挟我,却不知正是自己故意留下的痕迹。” “不留下这些痕迹,怎么合情合理把你弟弟安排去长安,又怎么把李世民引到凉州,怎么逼着李幼良造反呢?” “如今,李世民的杀机已显,该自己脱身了。” 记佩摸了摸身上的一个小纸包,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半夜记宅后门,出来两人四马,拿着凉州都督府的令牌向长城关隘而去。 一炷香后出来一人,一脸胡须,一身胡商的打扮,悄悄溜出了凉州城,却向长安方向而去。 宅内一妖娆女子,七窍流血,已然归西。 后半夜,凉州驿站突然走水,熊熊大火把整个驿馆包围。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房屋内,正有两人看着烧起的大火。 “李将军,可以动手了。长乐郡王等不及了。” 说话的正是李世民派去凉州的中书令宇文士及。 而边上的李将军,便是飞骑司李君羡。 昨日收到李积领兵已出灵州的消息,便是收网的时候。 ……………… 次日,五月三十一日。 凉州边军大营,李君羡带着皇帝敕令,亮着飞骑宿卫的令牌直接闯入。 “咚咚咚!”军营大帐鼓声响起,击鼓聚将,营中将领,三鼓不到,可斩。 鼓声停,凉州边军十二位都尉全数到齐。 李君羡身穿兵甲,身边二十名飞骑宿卫,拿出皇帝敕令宣布 “今查凉州边军,都尉赵大勇、都尉胡力、都尉汤昆,勾结突厥抢掠边民,致边民被害,家产被抢,证据确凿。依照军规,就地正法,以示效尤。来呀,拿下三人。” 哗啦,两边走出飞骑宿卫,抓出三人,卸下兵刃,摘去头盔,一脚踹在小腿上。 扑通,三人齐齐跪地。 “我们不服,你们飞骑司凭什么乱抓人。”三人齐齐喊冤。 “不服?回头看看外面。” 三人回头一看,营地外面绑着一众兵卒,这些都是三人的部下,不多也不少足足百人。 “你三人觉得他们可能守住秘密。” 李君羡一脸杀气,他杀过很多官,灭过很多门,没有一次如今日般愤怒。 “求将军饶命,我等愿意指证长乐郡王,都是长乐郡王让我等干的。” “迟了,拉出去,砍了。”李君羡大喝一声,心里暗想“三个蠢货。你们越指证,死得越快。” 扑哧,扑哧、扑哧三声,三颗人头落地。 “执行!”李君羡一出军帐手一挥,大喝一声。 百名兵卒身后的行刑兵,上前,一脚踹翻兵卒。 齐齐百人跪下,有痛哭的,有懊悔的,有骂人的,有大小便失禁的。 都没用了,当他们勾结突厥人残害边民的时候,结局已经注定。 “砍!” 人头滚滚,鲜血直流,场面极度震撼。 “勾结突厥,残害百姓,出卖大唐,这就是下场。拖下去烧了。” 另一边,宇文士及带着剩余的飞骑宿卫直接撞开都督府,闯了进去。 李幼良还在醉酒之中便被抓了出来,捆得严严实实。 “中书令,你这是何意?”李幼良说话的时候还带着朦胧的醉意。 宇文士及屏退手下,房间里只留下两人。 “郡王,今日就开门见山,你的事发了。李将军已经去往了边军军营,勾结突厥的兵卒和都尉,一个都跑不了,全被就地正法。你勾结突厥、豢养死士,已经证据确凿。想不想听我一句。” 李幼良身子一软,别看平时他杀人不眨眼,轮到自己人头不保的时候,也会软蛋。 一会儿的功夫,搜家的宿卫抱着一箱箱的证物出来。 一些往来突厥的信函,钱财过手的记录全在里面。 甚至搜到一块突厥狼牌,凭此狼牌可以通行突厥直达汗庭。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是颉利给李幼良的逃命牌。 “陛下念血脉之情,准你畏罪自杀,只定你欺压百姓、买卖人口、走私盐铁之罪,罪不及家人,你可懂陛下的心意。” “来啊,上白绫。”宇文士及说完也不想跟他废话,命令门外的宿卫送来白绫。转身出门而去。 李幼良此时悔啊,为时已晚,他突然想起了记佩,瞬间明白他一直被记佩算计着,甚至都算计到他死也不敢把罪名向记佩身上推。 因为一但暴露了记佩突厥人的身份,李世民想帮他瞒住都不行,最后定一个勾结突厥,谋反之罪,全家不保。 “哗啦”,屋内传来胡凳翻倒的声音,一炷香后,宇文士及淡淡说道 “去收拾吧,找个棺木安置好,送往长安。” 贞观元年五月三十一日,史书记载,长乐郡王李幼良畏罪自杀。 第167章 孙思邈的线索 凉州长乐郡王李幼良伏法,宇文士及留下暂领凉州都督一职。 寒云借助李世民的力量,没怎么费力除掉了穿越来大唐的第一个对手。 此刻,身在长安的寒云已不再关心凉州的事,自从知道宇文士及被李世民派去了凉州后,便知结果会与历史完全吻合。 这边,后世给他发回了箭头残留毒素的检测报告,是一种蛇毒粉,来源于青环海蛇。 海蛇毒被誉为最强动物毒,其毒性相当于眼镜蛇毒性的两倍,氰化钠毒性的八十倍。 海蛇毒素很奇特,其毒性发作有一段潜伏期,中毒后半小时甚至三小时内都没有明显中毒症状。 实际上海蛇毒被人体吸收非常快,中毒后最先感到的是肌肉无力、酸痛,眼睑下垂,有点像破伤风的症状,同时心脏和肾脏也会受到严重损伤。 至于箭头奇怪的形状,后世找人打造了几支相同的箭头,用唐代弓测试后发现,这是一种兼备破甲和割伤的箭头。 要想穿透唐代的重甲,需要在二十米的距离内发射。 箭杆是常见的木材制作,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大唐几乎各地都能找到。 倒是海蛇的来源,后世查到资料显示,主要集中在南海、海南、广西、广东、福建一带的海岸。 另外提示他,蛇毒粉可以作为中药药用,毒性越强,疗效越显着,但是非资深中医不敢用蛇毒粉入药。 看着手中的资料,越来越指向徐师谟。 按照历史的轨迹,徐师谟应该在武德九年,玄武门之变后,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宽恕和重用。贞观三年,历任晋州司马、鲁王(李元昌)友、汉王府司马。贞观十年,薨于任上。 这段记录可以看出,徐师谟在玄武门之变后,直到贞观三年都没有为官的记录,按说被李世民宽恕和重用,怎么会没有记录。 最合理的解释便是此人失踪了三年。 这段历史简直让寒云百思不得其解,徐师谟时年六十二岁,鲁王李元昌,李渊第七子,时年九岁。 这两人是怎么成为好友的,妥妥的超级忘年交。 然后再看李元昌的历史轨迹。武德三年,两岁封为鲁王。贞观五年,十三岁授华州刺史,转梁州都督。十年,十八岁改封汉王。 李元昌的成长之路一直在玩火违法,李世民赦免了他的死罪,结果心生抱怨,贞观十七年参与李承乾谋反,被赐死,享年二十五岁。 李元昌好色,史书记载,其见李承乾时,见身边弹琵琶的宫人漂亮,直接开口要人。 但他年纪轻轻,却有极高的艺术造诣,善于鉴赏文物,并精通音乐,被誉为“妙品绝伦”、“前无其人,后无其继”的书画家。 果然绕了一圈,又和皇室李家拉上关系了。此时,寒云有点怀疑是不是当真和李世民有关了。 在此之前他必须弄清楚,蛇毒粉是否和徐师谟有关系。 于是寒云利用救灾等待数据上报的空隙,去了书院找到了甄权和孙思邈。 令他惊讶的是,三个老头竟然利用寒云给的酒精酿造技术,不但弄出了酒精,还酿出了高度白酒。 三人时不时小酌一杯,玩得不亦乐乎! “多日不见,寒小友风采依旧啊!”甄权开着玩笑说道。 “三老笑话晚辈了。今日来是想请教一些医术上的事。”寒云找个石墩坐下。 六月初的天气,在谷边吹着山风,享受水雾带来的清凉,别有一番风味。 韦弦也不打搅他,自顾去看小宝。 “难得啊,我还以为这辈子你都不显示一下你的医术呢?”孙思邈打趣道。 虽然之前他从寒云身上的味道判断出他并不善医,但是拿出的那些医书又作何解释呢? “晚辈只是想,医术有云以毒攻毒,是故有砒霜入药之说。不知蛇毒制成干粉后可否入药?” 嘶,三老一惊,甄权神秘看着他,“你小子不会又结下什么仇家了吧。想到了用毒?” 寒云不得不惊叹甄权的脑洞,解释一句“只是纯粹的医术探讨。” “当真?”孙思邈也问道。 “自然。” “你是不是见到了徐家医书,蛇毒干粉入药乃是徐家不传之法。相传有解毒、安神、止痒、活体之功效。不过制作蛇毒干粉乃徐家秘传,而且用量必须极其精准,一般医者是不会用到的。” “孙老口中的徐家,是不是就是北齐名医徐之才一脉。”寒云问道。 “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些,可惜徐之才一脉虽然有家传独门医术,却喜仕途,民间少见诊断。其孙,徐师谟曾经在隐太子府中担任过太子舍人。去年后,便没了音讯。” 孙思邈这番解释,让寒云心中一喜,果然就是这个徐师谟。 “不知孙老可熟悉徐师谟其人?” “老夫不知。我俩同为医者,他入仕途,我喜云游,哪有什么交集呢?” 寒云听完,想来只有从魏征入手,问问徐师谟是怎样一个人。 傅奕见寒云问完医术,这才笑嘻嘻拿出一张白色之物,放在桌上。 “卧槽”,寒云心中大呼,傅奕把纸造出来了。 “白纸?”寒云不敢相信,傅奕自己就把造纸术改进了,能生产便宜的纸张。 “你让四方拿来的造纸技术手册弄出来的。怎么,看上去你很吃惊?” 寒云一拍脑门,对啊,当初急着出使突厥,就把手册给了韦弦让她转交傅奕。 没想到一个多月后,还真弄出了白纸。 “你啊,你知不知道,你又做了一件可以载入史册的事。” 傅奕感觉寒云身上有用不完的宝,但是这小子就不把这些当宝看。比如三老自己喝着的白酒。 寒云忽然想起一事,赶紧问道“那种软软的纸可造出?” “你说这种。”傅奕又拿出一叠黄黄的纸,软多了,就是后来的草纸,用来擦屁股是够了。 “对对对,就是它。”寒云大喜,他可以用后世的卫生纸,其他人不行啊,总不能都靠他一个人提供吧。 “这纸有何用,书写浸墨,包物易破,颜色还不好看。” “这个啊,可是宝物,擦屁股用的。” 寒云自顾揉吧着草纸,越揉越软,却没有发现三双异样的目光盯着他。 “你说,你用这纸擦屁股?” 傅奕不能理解,文房四宝,笔墨纸砚,这小子竟然用纸来擦屁股。 寒云已经拿到徐师谟的线索,不再耽搁,他必须在五天内尽量多查到线索,难保救灾回来后情况有变。 寒云抓起桌上的黄纸转身就跑,他感觉再坐下去,三老会忍不住动手。 可惜他没有看见走后的场景。 三老似乎瞬间开窍,各自拿了一张黄纸学着寒云的样子揉吧起来,随着手感的改变,三人都明白这东西擦屁股是佳品,心照不宣收下。 寒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大声说道“傅老,稍后我让四方来给你对接,探讨纸张怎么弄。” 却看见三老怪异的表情,心里嘀咕,不就是拿了几张草纸吗? 第168章 魏征的线索 魏征的住宅很好找,寒云不用问都知道,在皇城东边隔一条街的永兴坊。 进去后,最寒酸的那一家便是魏宅。 门口没有门仆,寒云上前叩门,稍许出来一名妇人。 寒云推测年纪在二十五六岁左右,想来是魏征之妻裴氏。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 按照史书记载,此时的魏征四十七岁,他的长子魏叔玉四岁,长女魏春清两岁。 如此计算下来,魏征很可能是武德四年归降大唐任太子洗马的时候,李建成给他安排的裴氏女子。 也就是说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魏征,在四十一岁的时候还是快乐的单身汉。 裴氏一见寒云,不及弱冠之龄,从未见过,问道“这位郎君可是找我家夫君。” “云阳令寒云见过裴夫人。”寒云用了县令的官职,他不太喜欢用少保的官职到处吓人。 【注此处称呼夫人不太严谨,唐一品官及国公妻称国夫人,二、三品官妻称郡夫人,四品官妻称郡君,五品官妻称县君。本文简化了此称呼,统称夫人,后同。】 “云阳令?”裴氏自然知道云阳令便是县令,可,为何有县令来找夫君? 这时候魏征尚在家里酿酒,她不知道该不该迎他进来。 “寒县令,夫君尚未回家,我一个妇人着实不便。” 最后裴氏还是决定撒谎,刚知道夫君要去救灾,却在家里酿酒,有点说不过去。 古代的酿酒不像后世有强烈的酒糟味,寒云也不知道裴氏只是找了一个借口,正待转身离去,准备稍后再来,便听见屋内传来魏征的声音。 “少保勿走,魏征在家。”身穿粗布蓝衫的魏征从屋内急匆匆跑出“妇人之言,勿信,勿信。” 倒是魏征那一嗓子“少保”吓了裴氏一跳,原来眼前的年轻郎君是二品官,可比夫君大了不少。 赶紧换了脸色,笑脸迎接“少保勿怪奴家说错话了。” 魏征是出名的惧妻之人,赶紧给裴氏打圆场“乃是魏征不喜被人打搅,故而吾妻如此说,怪我,怪我。” “无事,我可以进去了吗?”寒云站在门口提着一大捆的菠菜,像极了送外卖的。 “少保,请进。”魏征的眼睛直直看着寒云手中的菠菜。 “知道魏大夫喜欢吃菠菜,便从云阳带了一些。” 看着菠菜,裴氏才反应过来,为何听见云阳两字那么熟悉,这段时间长安出现的众多新奇的蔬菜就是产自云阳县。 魏征一把接过菠菜,爽朗一笑“原来少保也知道投其所好,我魏征就喜欢吃这个。” “菠菜好啊,菠菜浑身都是宝,多吃对身体好。” 寒云自然知道菠菜的好处,想着魏征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是不是和多吃菠菜有关呢? 又看了看裴氏,几分大家闺秀的仪态,不胖不瘦,体态健康,怪不得能给魏征生出六个孩子。 夫妻俩相差二十多岁,相处却是融洽,可能源于魏征的惧妻吧。家里有小二十多岁的小娇妻,谁又不宠着呢。 当寒云步入房屋中的时候,他觉得之前想到的魏征宠妻的宠字用得不太妥。 屋内也太寒酸了,四壁空空,像样的家具都没几样。 想着凭魏征现在的官位,而且还是京官,不至于混这么惨吧。 史书记载李世民但凡采纳了魏征的谏言,都会奖赏他三百匹绢帛【唐初一匹绢帛值铜三百文】,合九万文,也就是九十贯。 有史记载,前前后后魏征谏言有两百多条,折算一下,魏征通过进谏,得到的奖励有一万八千贯铜钱,合千年后的七千二百万元。 寒云好想说,谁再说魏征过得寒酸,他给谁急。可,眼前的一切无一不说明,魏征当真过得寒酸。 魏征在正堂接待寒云,思量着此来何意,应该不是私自来商讨救灾之事。 “我此番前来想向魏大夫打听一个人,原太子府的徐师谟,不知可知?” 徐师谟此人魏征当然知道,当初在李建成手下,就他俩所出计谋都是置李世民于死地。 只是在此时再提及此事,又是何意呢? 寒云见魏征低头不语,似乎有所顾忌,赶紧说道 “魏大夫请勿误会,乃是我有一友人身患奇病,听得只有徐师谟的家传医术方可医治,才想起来你处打听。” “原来这样,倒是征想多了。说起来,徐师谟的确身怀家传医术。” 魏征表情慢慢舒缓,只要不是追问当初太子府的事就好说。 “可知,后来徐师谟去了何处?”寒云觉得有戏,追问一句。 “那倒是不知,自去年一别后,再未听见他的音讯。” 寒云知道魏征说的去年一别,应该就是玄武门之变那一日。 “此人有一个爱好,喜女色,如果少保非要找他的话,可以从这个方向下手。” “喜女色?”寒云想到一点,又问一句“徐师谟擅长治疗妇人之病吗?” 魏征瞄了一眼门外,见夫人不在,压低声音答曰“此人好色,皆因两个长处,一善治妇人之病,二善配制壮阳之药。” 魏征想起徐师谟曾经给他的几粒药丸,威力非凡,让他快半百之人也能生龙活虎。 就是此人行事太过于阴毒,与医者身份不符,两人并无深交。 重要线索打听到,寒云未久留,告辞离别。 鬼使神差走到了平康坊,眼睛顿时一亮,这货会不会躲在青楼里呢?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被李世民藏起来,专门给他配制壮阳药。 说起来他还欠柳慧一个人情,一起出发的木阳留在了草原。想了一下,寒云还是决定去一趟松竹苑。 柳慧已知寒云从草原返回,木阳未归,也就是说她最终还是决定去刺杀义成。 特别是近几日,柳慧总是心神不定,时常被噩梦惊醒。 只有她知道,这是母子连心的感应。 她口里说着木阳是她收养的养女,事实上木阳是她和隋炀帝杨广的亲生女儿。 当初木阳出生,柳慧安排人秘密送出皇宫,宣称夭折,为的就是不想木阳成为皇家政治交易的牺牲品。 木阳的名字,不就是一个杨字吗?【繁体杨,拆开就是木阳两字。古文昜同阳。】 柳慧很多次都想去找到寒云,打探消息,最终还是压了下来。 正在柳慧走神想着木阳的时候,寒云来了,一来就指名找她,顿时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柳慧直接带寒云去了后院清静之地,屏退左右,房间里只有两人。 “木阳独自去了东突厥汗庭。” 寒云说出此话之时,观察着柳慧的表情,由此判断是她的主意还是木阳擅自而为。 可惜柳慧始终蒙着面,寒云很难看出她脸上的神情,但是柳慧眼神一瞬间的黯淡,还是被他抓到。 “是柳姐安排去的,为了什么?” 柳慧看着寒云的双眼,心里推测他此话何意,难道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寒云见柳慧还是无答应,接着说 “我们分开的时候是四月十日,地点是金山口。她留下一张纸条,提到去完成一件使命。如今过去五十余天,我就来问问她回来没。” “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柳慧终于吐出一句话。寒云看见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寒云拿出木阳留下的纸条交给柳慧。 这些重要的东西他一般会传回后世去保存,一来安全;二来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拿出来。 柳慧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就是木阳的字迹。只是最后一句淫贼是什么意思? “你也看见了,我就想找木阳问问,为何说我是淫贼。” 寒云这句话就是巧妙把关心木阳的生死隐藏在责备之中,以便降低柳慧的猜忌。 “我可以相信你吗?” 柳慧瞬间有一种支撑不下去的感觉,这么多年来,都是她一个人支撑着松竹苑,尽心保护这些从屠刀下逃出的可怜之人。 “也许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还要多。” 寒云一来同情柳慧和这些前隋宫人的遭遇,二来他看上了柳慧手中的暗影组织。 木阳可能是柳慧手下最厉害的杀手,但,肯定不是唯一一个。 第169章 柳慧的过往 柳慧慢慢解下面纱,一条刀疤横贯了半边脸,慢慢说起“我本是前隋的贵妃,城破之时,唯有自毁面容,才能逃脱而出。” 寒云只是简单用嗯答复一声,一点没有吃惊的表现。 “你不觉得意外?”柳慧问道。 这下轮到柳慧吃惊了。寒云是自她毁容后,第一个看见她真实面容之人,却看不见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不意外,若不是面容受损,谁会遮住这张漂亮的脸。另外我还知道柳姐还有一个名字叫琼花。” 柳慧再也不淡定了,感觉自己像脱光了面对寒云,最重要的都被他看完了。 “我不知道木阳和你什么关系,但是让一个十六岁的女子独身前往草原刺杀义成公主,是不是太冒险了?” “你都知道?” “我说过,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还多。我还知道,刺杀并未成功。” 寒云推测刺杀并未成功,并非是依据史书记载,而是根据近日边境突厥的变化。 若是义成公主被刺身亡,颉利就会有反常的动作,最直接的便是交好大唐,先填补义成公主死亡后留下的权力真空。 “那就是木阳被抓了。” 柳慧只有顺着寒云的话说下去,她第一次产生了求人帮助的心态。 “我想知道木阳和你到底什么关系,由此才能正确推测义成的下一步。” “她是我和杨广的亲生女儿。” 柳慧不知道为何,产生了对寒云信任的感情,不觉说出了木阳的真实身份。 “怪不得取名木阳,原来是这个意思?如果义成能猜出木阳的身份,木阳就会安全。而她要做的事便是用木阳威胁你帮她。” 寒云说完,起身走动了几步,他在思考义成的下一步。突然他想到一人,也许只有他能帮上忙。 “柳姐,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不知道你敢不敢赌一把。” 柳慧起身接近寒云,想看清楚面前的男子到底在想什么,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赌注是什么?” “松竹苑彻底的解脱或者灭亡。” 柳慧震得后退一步,这个赌注太大了,拿松竹苑上百人的性命去赌。 “你想我见皇帝?”柳慧能想到有如此能力的除了当今天子还有何人。 “不,皇帝你不能见。见了皇帝松竹苑就是九死一生了。” 寒云不敢用这个去赌李世民。 李世民本来就要对突厥用兵,若是知道在长安还有一个与突厥秘密联系的组织,猜他是觉得一举铲除简单还是合作简单。 但是有一个人不一样,他有理由和柳慧合作,并由此安插人手进入突厥核心,才能源源不断给李世民提供情报,他的地位才会稳固。 “那,你准备让我见谁?” “李君羡。” “他?” “对,就是他,你们有相互需要的东西。” 柳慧重新坐下,她在过去巴不得离李君羡越远越好,别被飞骑司盯上。如今寒云却提出让她和李君羡合作。 柳慧需要好好考虑。 “不急,柳姐慢慢想,我相信能想通其中的关键。” 寒云自顾坐下,喝上一口白水,抽点时间欣赏一下房中的布置。 一炷香后,柳慧算想通了,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女子礼“琼花谢过云峰援手之恩。” “你想通了,那就好。我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云峰请说。” “一个善于治疗妇人之病和调制壮阳之药的好色之徒,能否隐藏在青楼又不引起他人的注意?” 柳慧万万没想到寒云所谓言之事是这样的。只是迟钝了几息,便答道“只要他想,任何青楼都愿意养着他。我猜此人叫徐师谟。” “你认识他?” “云峰是忘记了松竹苑也是青楼。” “对对对,可知他在何处?” “不知,自从去年那件事后,再也未见过他。只要他躲在青楼里,我有法子能找到他。” “那就好。我过两日再来。稍后我会去洛阳救灾,若有重要信息可去洛阳驿馆找我。至于李君羡的事,我安排好会来通知你。” 寒云见目的达成,也不便多留,这地方待久了容易沦陷。 等待柳慧回话的两天内,寒云正好可以处理云阳玉米收割的安排。明日便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 六月二日,云阳县韦家庄子。 六月的云阳已经非常炎热,田地边的树木上不停传来知了的叫声,配上艳阳炙烤土地传出的特殊气味,这就是农地的味道。 寒云穿着绯色官服实在是太热了,头上不光是长发还有一顶官帽。 不是他矫情,而是再这样下去会中暑。站了一阵子,干脆跑去树荫下。 相比之下,那些庄稼汉就简单多了,不光是庄稼汉,下地的妇人都是露胳膊腿,带着草帽,看上去清爽多了。 寒云觉得有必要向李世民建议,重新设计一套夏装的官服。 “不要怪本县没有提醒你们,露胳膊露腿下玉米地可是要后悔的。” 寒云觉得晚上这些庄稼人一定会后悔,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裸露躯体在玉米地里穿梭,会被玉米叶子划伤,然后一出汗,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酸爽无比。 “县令,你放心吧,我等皮糙着呢。” “记好了,玉米杆可是宝贝,要收整好,这个是上佳的马料,也是喂猪的好东西。” 寒云又大声喊道。 韦弦抿嘴在一边傻笑,好久没见寒云如此放开了。 “熊大,去弄几根玉米杆来。”寒云招呼一边正在摆弄秤具的熊大。 这边陈文信带着一干差役,还有何花帮忙,准备着做称重准备。 “兄长,小宝也想去掰玉米。”韦坚也来凑热闹。 “你?等你有玉米杆高再说吧,就你这个头,但凡跑进玉米地,人影都看不见。来吃这个。” 寒云接过熊大拿来的玉米杆。 “兄长,你骗小宝,拿喂猪的给小宝吃。” 韦坚非常肯定,刚才寒云大喊大叫绝对说了,这东西是用来喂马和喂猪的。 “你当真不吃,不要后悔。”寒云不管他,玉米杆在大唐没人吃过。 “云峰,你当真要吃这个?你若是饿了,我这里带有干粮。” 韦弦见寒云当真用嘴去撕咬,姿势实在是不太雅观。 “你们不懂,这东西汁水多,还甜。此时不吃,过几天干了就没得吃了。” 寒云已经撕开一块,一口咬下去,没有想象中甜,汁水倒是不少。 精细选了一根细嫩的玉米杆,几下用嘴撕开,递给韦弦 “来尝尝,你绝对没有吃过。” 嘶,韦弦有点懵,你不是刚用嘴撕开吗?接还是不接呢。 “拿着,我还要帮小宝弄一根出来,这玩意儿有技巧的,要是粗鲁撕开,不小心会割伤嘴巴的。” 寒云又拿了一根,几下撕开,递给小宝“很甜哦。” 甜对小屁孩天生有吸引力。韦坚哪管这些,拿起玉米杆就咬“姐姐,真的好甜。” 韦弦想了一下,反正都被抱过了,应该算是他的人了,还顾忌那么多干嘛,拿起玉米杆也吃起来,当真解渴还甜。 “熊大去给大伙儿说说,渴了就去弄几根玉米杆吃,找嫩的那一头。” 寒云身后一处树荫下,有人说道“观音婢,朕也给你弄几根上来。看样子不错。” “敬德、知节你两人也去弄几根上来。” “好呢。”两人答道,蹭蹭几步下田,刚穿进玉米地,就听见有人大喊“快来人啊,有贼子下田偷玉米。” 一会儿的时间,来了一群庄稼汉,这些人哪认识皇帝和皇后。 自从玉米种下后,这些庄稼汉恨不得天天住在田里,守着玉米生长。 如今见结满了玉米棒子,更自发组织起来巡逻,就怕有人下田偷玉米。 寒云本来和韦弦恩恩爱爱啃着玉米杆,怎么觉得身后那么吵,回头一看一群庄稼汉围着另外一群人,隐约听见什么抓去见官。 心里纳闷“我不就是云阳最大的官吗?” “熊大你带几个人去看看,莫不是偷玉米的吧。” 熊大一听,还得了,敢来云阳偷玉米,带着几名差役提着防暴棍就去。 第170章 皇帝来云阳了 护卫见一群百姓围了上来,瞬间紧张起来,纷纷要拔刀。 “不可动手。”李世民下令,他当然知道,是因为两人下地引发的误会。 百姓围上来一看,咦,树下几人气宇轩昂,尤其那妇人,仪态端庄,一脸和蔼,咋看都不像是贼人。 倒是从玉米地里窜出来两人,身材魁梧,满脸胡须,面如焦炭,形似强人。 “尔等想干什么,速速散去。” 尉迟敬德嗓门大,性子急,见陛下和皇后有危险,大呼一声,还好记得陛下乃微服私访,未曾报出天子的名头。 “都散了,都散了,我等乃云阳令的朋友,今日来此地寻他。” 程知节就要聪明一点,直接说出是云阳令的朋友。 果然,百姓一听是县令的朋友,纷纷停下脚步,反正县令就在前面不远,一问便知。 “让开一下,云阳差役,发生何事了?”熊大带着差役赶来。 李世民还是第一次看见云阳差役,穿着一身的黑色紧身短衣外加短裤,脚上穿着奇怪的鞋子,腰间扎着皮质腰带,挂着一根黑黑的棍子。 衣物上绣着白色的云阳差役四个大字。 尤其是紧身的短衣勾勒出身体的硬肉,一块一块,生猛无比。这种身体素质,放在军队中妥妥的精兵。 这群人本就是前隋皇宫禁军出身的壮汉,又天天吃肉锻炼,身体素质还能不好? 熊大分开人群,他也是在县衙混了好几年的人,如今已是县尉,处事多了几分稳重。 看着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觉得眼熟,怎么和太子有几分相似。 再一看身边的护卫,腰刀带环,嘶,宫里出来的人。 两个黑炭头,体如泰山之势,一看就是军武之中的猛将。 “吾乃云阳县尉,请问几位可是县令的朋友?” 熊大不亢不卑问道,毕竟对方没有亮出身份,明面上他还是官。 “正是,听闻云阳收获玉米,特意从长安前来观看。未想到引起小小的误会。” 李世民对面前的县尉还是很满意,若是大唐每个县的县尉都如此人一般,还怕有宵小之徒欺负百姓吗? “请随我来,县令就在前面。”熊大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回头又对围观的百姓说道 “都散了,那么多玉米,你们还这么闲吗?对了,县令说你们要是渴了,地里的玉米杆好吃还解渴。” “对啊,赶紧掰玉米去。县令可是给我们发了月钱的。”众人散去。 李世民看出这些百姓并非害怕面前这群云阳差役,从他们说话的语气来看,关系还不错。 寒云回头瞄了一眼,内心大呼,卧槽,陛下和皇后来了。 赶紧起身,一把拉起韦弦,小声说道“陛下来了。你千万要低调。” 听到陛下来了,韦弦倒是不惧。怎么说也是世家之女,大场面还是见过很多的。 在书院的时候,朝中大官也见过不少,在萧瑀面前也能对答如流。 只是不明白云峰叫自己低调是何意? 寒云带着韦弦快步迎上,一见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装扮,还有熊大昂首挺胸在前面带路的样子,瞬间明白原来是微服私访,那就好办了。 李世民还未说话,寒云抢先说道“原来是李兄啊,远道而来也不事先差人通知小弟我一声,也让我准备准备,以尽地主之谊。” 李世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小子上道。知道暴露了朕的身份,这些百姓可就拘谨的很了。 “是啊,为兄也是正好途经此地,听闻云阳玉米丰收,特意带着你嫂子一起来看看玉米到底长何样?” 寒云赶紧上前对着长孙皇后一敬“小弟见过嫂嫂。” “小叔有礼了。”长孙皇后还了一个礼。她也是聪明人,懂得配合李世民。 而且自从当了皇后,她好久没有感受过平常百姓的生活。 “少保还有我。”顺着声音,寒云才看见,皇后身后钻出一个小女孩,不就是李丽质吗。 说起李世民为何想到今日来私访,一个原因是云阳密函呈报今日玉米收获;二是他前几日晚上偷偷破开了李丽质的软软兔,棉花是拿到了,玩偶再也无法复原。 就为此事,李丽质整日梨花带雨,眼泪花就没干过。 李世民做了坏事又不敢说,长孙皇后出了一个主意,要不带丽质一同来云阳,看看寒云有无办法修复玩偶。 于是就出现今日一幕。 “哎呀,小丽质啊,谁欺负你了,怎么眼泪哗哗的。给我说说,我帮你出气。” “真的。那你要帮丽质狠狠打他的屁股,三下,不,十下。” 李丽质伸出小手,幸好她只有十根小手指,但凡再多几根,就不是十下了。 “不行,不行,十下怎么能够。按我说,把欺负小丽质的坏人抓到县衙大堂,由你来亲自审问,就判坏人打板子一百下,怎样?谁让他欺负可爱的小丽质。” “好!打板子。” 长孙皇后看了一眼李世民,见他一脸装傻的样子,实在是快忍不住了,少年时的二郎又回来了。 说起来也神奇,就寒云几句话,一直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女儿瞬间就心情大好,似乎见到了寒云,她的软软兔弄坏了都忘记了。 长孙皇后心里暗自奇怪“寒云天生对孩童有特殊诱惑力吗?承乾自从遇见他后,整个人都变了,这次丽质也是。” 她是不知道,千年后的儿童教育早已形成产业,什么儿童心理,儿童教育,如何与儿童建立信任关系等等教学视频漫天飞。 寒云虽然单身,也禁不住这些信息的轰炸,多少也能学到一些。 另一边,韦弦的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眼睛都不带转一下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小手不停拉扯韦弦的衣物,意思是能不能和小女孩一起玩。 韦弦上前一步,行了一个女子礼“韦弦见过兄长,见过嫂嫂。” 其实她这种叫法有点乱,按说李世民是韦弦两位姑姑的夫君,她的辈分要低一级才对,既然皇帝和皇后是微服私访,她也只能就着寒云的辈分来叫。 李世民一见韦弦,不是脸黑满面麻子吗?怎么如此青春可人,气质文雅。 皇后在身边,他也只能装出兄长的样子“为兄早听闻寒小弟身边有一位云蒙才女,今日一见果真让我羡慕。” 寒云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别,你千万别羡慕。” 长孙皇后大方上前,抓起韦弦的手,很是亲热,“妹妹真好看,不知和我那小叔的婚事何时办?姐姐一定来恭贺。” 寒云一听,双重欢喜。李世民一听,好想说,观音婢啊,我就是纯粹的欣赏。 四个大人在那边客气,两个小屁孩却越走越近。 韦坚看出寒云和对面的大人关系不错,鼓起勇气走到李丽质面前。 “我……我叫韦坚,今年四岁,你可以叫小宝。这是我姐姐,这是我兄长。” 李丽质见这个比她小不了多少的男孩,也是欢喜,毕竟还是喜欢和小朋友一起玩。 关键是面前的小男孩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不会像宫里的其他人那样只会对她毕恭毕敬。 “我叫李丽质,今年六岁,这是我阿爹,这是我阿娘。” “你比小宝大,小宝也叫你姐姐。” “好!” “有坏人欺负你吗?兄长说小宝是男子汉,要保护女孩子,小宝帮你出气。” 韦坚说完发觉自己比李丽质矮,赶紧踮了踮脚,显得自己更高一点。 听着两个小孩的一番对话,在场之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寒云赶紧鼓励一句“小宝说得好,男子汉就要保护女孩子。我看好你。” 韦弦瞬间察觉到寒云话中有话,但是没有证据。 几人的辈分完全乱了,不过没关系,皇帝和皇后都不在乎,谁又在乎呢。 第171章 堆积如山的粮食 小宝带着李丽质去玩,自然有护卫跟上保护,寒云也不担心,带着李世民几人去往庄子收粮的地方。 此时的韦家庄园已经全部被推平,还搭建了不少的草棚。 李世民好奇问了一句“此地看上去以往应该是韦家的庄园,为何全推平?” “去年突厥人来,韦公为了不让庄里储藏的粮食被突厥人抢走,一把火烧了庄子。” 寒云稍微解释了一句。 “韦公的确是大义之人,我欠他的。” 李世民感叹一句,毕竟是他登基后发生的事,他作为皇帝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兄不必自责,凡事向前看,大唐不是越来越好了吗?你看。”寒云一指田地密密麻麻的玉米。 两人说话的时候,陆陆续续有百姓背着满背篼的玉米棒子上来,倒在地上,一会儿的功夫堆起一座小山。 这种饲料型早熟玉米,产量高,生长快,但是甜度不够,口感不太好,适合磨成玉米粉再做成食物。 寒云在等远处的水果玉米收上来,准备现场煮上一些让李世民尝尝。一边有差役已经在架锅。 “文信,你可要仔细记录清楚,准确统计亩产,还是那句话,亩产前三名的雇农,本县有奖。” “县令,你放心吧,错不了。” “云峰,你觉得亩产能到多少?我要准确的数字,别再用余。” 李世民想起寒云的余字就生气,真不知道他哪学的,余是这个意思吗? “庄子里的这种田,恐怕不低十二石,其他田地应该在八到十二石之间。” 这次寒云给出一个稍微精准的数字。 “好!”李世民情不自禁大呼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那边尉迟敬德和程知节下地后背着一背篼的玉米回来。 “陛……”尉迟刚吐出一个陛字,就被李世民一瞪,硬生生咽回去,换成“比我见到的其他粮食亩产多太多了。我还听说玉米杆做精马料可是上好的东西。” 大唐缺马是因为没有牧场肥草,并非没有骏马放养的场地。 如今有这么多的精马料,岂不是在关中之地也能大规模养马了。 “此话不假。”寒云确认了尉迟的话。 “好!云峰又立一大功。”李世民这次兴奋到直接拍了寒云肩膀一下。 看的尉迟敬德和程知节暗暗惊奇,这小子和陛下的关系不一般啊。 终于寒云久等的水果玉米来了,赶紧拿出一包撕开一看,就是这个样子,掰下几粒扔嘴里,甜,太甜了,种子公司并未骗他,这种高甜度的玉米可以生吃。 “这玩意儿能生吃?”尉迟眼睛一转,抓起地上的玉米也撕开,一口咬下“呸,呸,这生吃不好吃啊。” “你那是另外一种品种的玉米,弄熟了才能吃,主要是磨成玉米粉后做成食物。我这种叫水果玉米,才能生吃。” 寒云看着这个憨憨也是想笑,还好没有告诉他,那种品种是千年后用来做饲料喂猪的玉米。 李世民拿起一根水果玉米,掰开一看,果然和尉迟掰开的玉米不同,好奇原来玉米还有不同的品种。 咬了一口,味道清甜,汁多,不错。 “生吃尝个鲜就行了,还是弄熟了好吃。” 寒云安排人煮上一大锅水果玉米,两刻钟就行了。 见第一亩的玉米已经收割完成,便邀李世民一同去看称重。 地上一排的大称,一边称一边报数据,不一会儿,大唐第一亩玉米粮食产量新鲜出炉。 至于为什么要称玉米棒而不是干玉米粒,那是因为晒干玉米到脱粒还需要时日。 寒云可没有时间等了,便想到称称玉米棒估算粮食产量,心中有个底,毕竟是大唐第一次收获玉米。 陈文信的手中有寒云给出的玉米棒和收储干玉米粒【水分15%】玉米的折算公式,统计完玉米棒一亩重量为二千三百八十五斤,折算出干玉米粒的重量是一千四百六十九斤,合十二石二十九斤。 【玉米棒和干玉米粒的简单折算公式干玉米粒重量(15%水分)=玉米棒重量 陈文信算出玉米粮食产量后激动不已,扯起嗓子大呼“首亩玉米粮食产量为十二石二十九斤。” 寒云一听,也是震惊,干玉米粒的产量折算成后世的亩产达到了二千四百二十七斤,妥妥高产了,可想而知贾茂和这些雇农有多用心在耕种。 李世民听了,有点迷糊,起身围着堆成小山的玉米棒子转了一圈,随后问道 “就算不用称重,我也知道这一堆的玉米也远超十二石。为何报出的玉米粮食才亩产十二石,你是留了什么后手吗?” 寒云只得给李世民简单科普了一下玉米棒和收储干玉米粒的关系。最后补充了一句“脱下玉米粒的玉米芯可以用作饲料,也是好东西。” “好,云峰果不欺我。玉米真乃祥瑞,浑身是宝。”李世民大喜。 寒云一脸黑,心里嘀咕,谁特么敢欺君啊! 另一边和韦弦交流的长孙皇后听见李世民一惊一乍,心里也为他高兴。 让大唐每一个人吃饱,一直是二郎努力的目标。如今丰收在即,应该高兴。 “小弟给雇农讨一个皇帝令,今日首批二十亩的玉米让五百户雇农均分带回家。他们可是首批在大唐种出玉米的百姓。不知李兄可同意?” 若是让他们花钱买,那是断然不会,不能让种出了玉米的百姓不知道玉米什么味道吧,故而向李世民请求这个皇帝令。 “应当。不可使耕者不知其味。准。” “熊大,把这条皇帝令传下去陛下有令,首批二十亩玉米,由五百雇农均分带回家。” “属下领命。”熊大赶紧安排差役跳到玉米地里,四处奔告。 片刻之间,五千亩玉米地里,传来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声。 “陛下有令,首批二十亩玉米,由五百雇农均分带回家。” 李世民看着这一切,两眼有点湿润,喃喃自语“这就是盛世之兆。” 回头看着越堆越多的玉米,瞬间觉得山东旱灾都不叫事了,心中重担放下,心情大为舒畅。 “今日当大饮。不醉不归。”话出自李世民的口,可吃食就得寒云准备了。 皇帝身边的护卫何曾见过陛下有今日之心情,都跟着放松不少,天子微服私访太折磨人了。 “我记得狄知逊和李德謇也在云阳县衙,今日为何不见两人?” 李世民看了一大圈确信没有看见两人。 “知逊守着县衙,在发月钱。德謇和李春在规划云阳贸易交易市场。” “我倒想去看看如何给百姓发月钱。” “小弟纠正一下李兄的话,不是给百姓发月钱,而是给云阳供销的雇工、雇农发月钱。每月持续七日,每日每个时辰都是固定人数。” “哦,我很好奇,云阳供销有多少雇工、雇农?” “全县六成的人口,男女老少约万人左右。李兄知道,小弟也是很忙的,具体的数据知逊手里有。” “哈哈哈,云峰好大的手笔。”李世民这句话不知有没有其他的意思。 寒云赶紧解释一句“小弟再次纠正一下李兄的话,不是小弟的手笔大,而是李兄的胸怀大,有爱民之心,都是为大唐和李兄发钱,赚到钱也是大唐和李兄的,小弟我就是靠职分田生活的小官。” “你小子,还能看上那点职分田。” “咋能看不上,外地官不都靠职分田苦苦活着吗?” 寒云不忘帮大唐苦逼的外地官争取一把待遇。 李世民听出了寒云的话外之音,默默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行,现在他是真穷,忍,再忍一下。 “来了,来了,都让一下。”几名差役带着煮熟的水果玉米过来,在寒云和李世民面前搭上一张木板,铺上包谷叶子,将玉米摆放好。 浓浓的玉米香味飘出,让人有大吃一番的欲望。 寒云看着一旁的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心中有了主意,故意说道 “尉迟公、程公,我看你二人劳累了大半天,要不先吃点垫垫肚子。” 尉迟敬德反应要慢半拍,还思考在陛下前面先吃是不是不太好,程知节已经抓起一个,大口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称赞“甜,太甜了。这东西还管饱。” 悄悄用脚踢了尉迟一下,这货才反应过来,为陛下试毒啊。今日陛下一家三口都在呢。 “嗯,好吃。太甜了。”尉迟也是抓起一个就啃。 第172章 玉米地前下杀手 玉米的香味自然把李丽质、长孙皇后也吸引过来。 韦坚迈着小短腿,蹭蹭蹭跑过来,选了一个品相最好的玉米棒,还用心吹了吹,生怕烫着,才拿着递给李丽质。 “给你的,小心别烫着。” 寒云看得直呼专业,想起历史上韦坚官至长安令,似乎娶公主还低了一点,得帮他一把。 “谢谢小宝。小宝一起吃。” 李丽质在宫里也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身边的宫人哪个不是把她当祖宗供着一般,全方位细致入微地照顾。 今日,被小宝抢先送来玉米,那种被呵护的感觉简直太好了。 于是自己咬了一口,递上手中的玉米棒,让小宝也咬上一口。 韦弦给长孙皇后递上一根,回头却看见寒云给她选了一根,心里也是甜甜。 “熊大,剩下的给李兄的护卫也送点去。先送点水果玉米回县衙,让杜婶磨一些出来,等下做嫩玉米馍。” 寒云看着整整几大锅的玉米,就几人也吃不完,招呼着熊大分给李世民身边的护卫。 要不这玩意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回头又给李世民说道“这东西做成玉米饼可是上好的军需干粮。携带方便还不容易坏。” “你这粮食很贵吧。” 寒云傻傻一笑,要说玉米的成本比粟米低多了,但是目前万不能将玉米价格卖低,否则那些还未种玉米的地方百姓的粟米就会受到冲击。 “目前云阳批发给各地的总销价是二十五文每斗,做成玉米粉后售价为三十五到四十文每斗,比精米贵,比白面便宜。” “那还不错。”李世民就怕玉米成本过高,一般百姓买不起也不行。 “何时可以推广到全国?”李世民又问出下一个关心的问题。 “小弟的计划是,明年普及雍州,后年普及到整个关中地区,第三年普及到长江以北,第四年全国覆盖。” “需要这么久吗?” “说到这个,小弟就要给李兄普及一下营养知识。” “哦,营养?”李世民对这个词有点陌生。 “就是饮食平衡,人吃食物不能偏食,不说食物的口味不同,单就食物的功能也不一样,就同药理一般。” “嗯,你继续说。”寒云说到药理,李世民就明白了,各种食物都要吃一点的意思。 “大唐南北、东西横跨万里,各地的地理不同,要根据各自条件发展优势产品,才能实现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小弟心目中的粮食布局应该是北麦、南稻、旱地用玉米,三者为主粮。中间轮作土豆、红薯、高粱、粟米、豆类。家家种蔬菜。北牧,南养,东渔,西禽,处处搞畜牧。由此形成大唐食物的多样化和区域化。” “同时,因为粮食品种实现了区域最大化优势,必然促进商人趋利而南北东西买卖,如此促进商贸流通。那时候,朝廷还能在商税上大大收上一笔。” 李世民不太懂农耕,但是听着寒云这番高谈阔论如同打仗布局一般,想来他也不是信口开河。而且他此措施不但扩大了粮食生产,还能让国库大大充盈。 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只是这家伙的官员卷宗显示,雍州都未出过,为何知天下事。 “看来我给你加上参知政事,乃是一大英明决定。此事,我让工部、司农寺和你对接,尽快弄出一个章程,天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吃饱肚子。” 寒云趁热打铁,“小弟认为,还需划出一个基本官田,作为大唐粮食的最低警戒线。” “基本官田?”这个概念又是李世民第一次听到,官田就官田,加一个基本又是何意? 所谓官田就是各地还未分配出去的农田。一般各地会预留一些农田在官府手中,一来是随着人口的增加可以分配,二来是留给皇帝用来封地。 除了各地军队的屯田外,这些官田基本没人打理,慢慢就被世家豪绅占用,成了这些世家豪绅的私田。 “小弟的意思是各地划出一个最低的官田数量,其一年粮食产出能确保至少本地人口两年的粮食供应。官田不得占用、封赏、买卖,并且雇佣本地贫困之家耕作,每月发给月钱。” 李世民一听,有点意思。如此可以保证各地最低两年的粮食供应,确保度过灾年。 寒云继续解释“官田收获纳入本地义仓,储藏超过两年的可以调出出售。所获收益用于支付月钱,平衡粮价,粮贱收粮,粮贵出粮。” “好!” “小弟还有一事向李兄求策。”寒云趁着李世民高兴,要一道口谕。 “你还有向我求策的事,说来听听。”李世民兴趣来了。 “此去救灾,小弟负责河南道,重灾区就是郑州,郑州有个荥阳,荥阳有个……” 寒云还未说完,李世民帮他接上“郑家。” “对。” “你要杀鸡给猴看。”李世民露出一丝王者霸气,两眼一亮。 “不是我,是李兄,也是为了大唐,为了刚才那番国策能顺利推进。” “我准你,必要时……”李世民挥动了一下手掌,一个杀的手势,“但是,事情要做的干净,让他们无话可说。” 李世民早就想对世家动手了,苦于没有称职的打手和合理的理由,此番救灾郑家若是撞到了刀口上,只能怪他们的脖子不够硬。 “有李兄此话,小弟我就放心了。那就请李兄移步,去往县衙。” “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云阳县衙。 一接近县城,李世民就感觉不一样。 上次突厥兵退后,他来此地巡察,那是何等的萧条,完全可以说十里不见人影,百步不见开门。 可这一路走来,连绵不断的商队马车,一度让他以为回到了长安。 步行百姓,多为背着背篼,提着篮子,甚至还有小孩子背着东西独自行走。 仅此一项就可想而知,云阳的治安有多好。 这难道就是密函上提到的,凡作恶之人,直接当街殴打,不伤及性命,却是半年不能下床吗? 见到如此多的百姓进出城门,李世民下令注意避让不可驱赶。 自东门而进,左手一大片围栏立刻吸引了李世民,只见马车进出,不见百姓往来。木门上有云阳集市四个字。 “既然是集市,为何不见百姓进出。”李世民让车队停下,干脆直接下车看看。 “此门是货物进出之门,百姓走另外一门,李兄要是有兴趣,小弟带你看看。” “走。” 一行人绕到南门,果然看见人头涌动,左进右出。 寒云陪着李世民,韦弦陪着长孙皇后一路走,一路讲解。这边是什么区,卖什么,那边是什么区,卖什么。 集市里井井有条,每个商家都有摊位和铺肆,青砖铺地,干干净净。 大部分挂有云阳供销四个字,还有一些裁缝店,小吃店是由个人经营。 第173章 这是朕的云阳? “那边是卖粮食的,去看看。” 李世民见一处排队最长,而且基本都是穿着简陋之人,一看就是平常百姓。 想着自己是微服私访,这小子断不可能找这么多人来演戏,便想着去看看此地粮食的供应情况。 看了一下粮价,粟米五文一斗。 百姓都是拿着铜钱支付,一次买四斗,合三十八斤,装满半个背篼,然后再买一点其他东西装满一背篼。 “这些粟米从何而来?”李世民指着堆满米柜的粟米问道。他记得云阳全县都是播种玉米。 “从各地调入。其实就是从各地存粮的世家和富商手中平价把粮食换出来。” “如此说,此处存放了不少粟米,有多少?” “二十万石。”这个数字寒云还是知道的。 二十万石就是二千四百万斤,灾年人均一日半斤即可,平时人均一日一斤。 “你小子可以啊,提前用平价从世家手中换出了粮食。” “李兄不会认为小弟会傻到灾年再去世家手中买粮吧。” “不错,我看这小小的集市不比长安的集市差。长安令和万年令真该好好学习学习。” “小弟认为民生物资还缺乏几样重要的,一是盐,二是糖,三是调料。” 寒云说出一直想干又不敢干的三件事。 蔗糖【唐称石蜜】出现在大唐贞观,但不是现在,而是贞观二十一年。 【出自《唐会要》卷一百二十一年三月十一日。…西蕃胡国出石蜜。中国贵之。太宗遣使至摩伽佗国取其法。令扬州煎蔗之汁。于中厨自造焉。色味逾于西域所出者。】 李世民看着寒云,心里嘀咕,难道这小子要打这三样东西的主意。 “你想问我要盐引?” “不。让小弟制盐、制糖、制调料,再由大唐官营。” 嘶,李世民愣了,换做世家但凡有这三样的资源,谁会交给他官营,能按期供货就谢天谢地了。 议价,世家会说,对不起,你没有这个实力。 “官营?提及官营,我很想知道,若是云阳供销做大做强了,该如何控制?” “这个简单,变为大唐供销,依据控制的资源进行拆分。任命非世家官员管理,三年一换。另外钱财权、稽查权独立,直属皇家控制。用一些商人参与管理会更好。” “大唐开科举,总有寒门和普通百姓考入,与其让世家收拢,李兄何不先下手为强?” 李世民听完,似乎找到了对付世家的新思路。 关键寒云一套组合拳,都是在维护皇权。这就让他很心动了。 寒云也是苦啊,这时候谁敢给皇帝说民权,那不是嫌自己的脑袋多了吗? 但凡能如春秋战国秦国一样连续出现明君,贯彻国策的延续不乱来,大唐未来也是可期。 不过,寒云对李唐的家庭教育不太抱希望,反正他的后路也想好了,至于未来多少代以后的皇帝行还是不行,他也无法控制,除非这次的穿越能让他长生不老。 看完云阳集市,李世民干脆步行。 本打算让长孙皇后坐车先去往县衙,可长孙皇后也稀奇云阳的不同,要陪同一起看看。 一路上两人都能看见,百姓主动和寒云打招呼,那样子就像是老熟人一般。 走了一段路,李世民发现大街上隔一段就有一个大木板,上面贴着一张大大的纸,画着一幅大大的画。 好奇靠近一看,云阳城区改造规划。嘶,这小子要重修县城啊。 仔细看看,类似长安的分区,在城外有一大片规划为云阳贸易批发集市。 城内有文化娱乐区【寒云不好在上面直接写青楼区,反正唐代的青楼文艺范是足够的】、餐饮区、居民区、客栈区、商业区。 再仔细看,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名字和图标。医馆、学堂、公园、茅厕、治安亭、马车场、运动场…… 嘶,朕的长安都没有如此详细的布局。 “这是未来之云阳县城?”李世民问道。 他有点激动,从来没想到两万人口的县城能弄得这么爽心悦目。 “这是明年的云阳县城。”寒云纠正了一下李世民的错误。 “明年?”李世民简直不敢相信,这张规划图让给任意其他县令,完工期至少十年起步。 寒云何来的底气? 一是,县城的土地不要钱,节省最大一笔支出。 二是,大唐人力便宜,只要不发生战乱,短工人力不缺。 三是,下半年涌入的关中灾民就是最大一块人力。 四是,大唐的百姓淳朴听话。 五是,云阳现在的县衙班子给力,都是心往一处想,力往一处使,对寒云下达的任何命令均是无条件执行。 六是,后世的物资和科技的加入。 说着说着,一行人到了县衙。 一到县衙就是小宝的地盘,他干脆带着李丽质进去玩。长孙皇后也没管,自然有护卫跟上。 她就听韦弦讲解云阳供销,当听到百姓女子每月也能挣到上百文的月钱,甚是惊讶。 若是女子也能出工挣钱,大唐的人力一下就多了很多。 李世民一看,好嘛,这小子竟然在县衙大门边上开那么大一个铺肆,光进入的大门就有四个。 再一看,顶上几个大字,云阳结算行。一个门左边排着队,依序进去,右边出来都拿着一个钱袋子。 “这就是你口中的发月钱,如何操作?”李世民问道,他想起给官员发俸禄了。 “做满一个月的工后,会拿到出工单,每月按照出工单的日期和时辰来结算行换取就行。” “每月工钱能有多少,又做什么工?”李世民今天完全成了一个好奇宝宝,什么事都要问。 “一百文到三、四百文不等。看工种,若是一般的耕种,月钱百文;若是负责管治,月钱两百;若是技术骨干,月钱三百。” 李世民又看见另外一道门,门口也有排队,明显人少很多。 “这些人又是做何?” “这些是各地来提货的商队,来此办理提货手续。” “那道门又是做何?”李世民指着第三道门问道。 “那是兑换铜票的。外地来的商人一般带有大量的铜钱,在云阳使用不便,就先把铜钱存放县衙金库,换成铜票,持铜票在云阳使用就行,需要铜钱的时候再换回来。” “类似银票的作用。” “是。” “你小子当真令我刮目相看。我突然发现你很适合当户部尚书。” “别了,我在云阳都忙不过来,还去管户部,每天都要被要钱的愁死。” 李世民苦笑一下“你也知道国库空啊。” “李兄不是免了云阳今年的赋税吗?” “可我现在就很穷。” 李世民开始耍赖,当初免了云阳的赋税,那是因为云阳遭受了突厥人的掠夺,如今云阳富得流油,怎么也要刮一点下来才行。 “要不先调两万贯垫一个底?” “好,明日我就安排户部来交接。” 李世民也是感慨,若是大唐每个县都如此,估计他要扩建金库才行。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对差役的装备兴致盎然。 一个玩着防暴棍,一个玩着防暴盾。玩弄一番后发现这玩意儿只适合治安,不能用在战场。 第174章 这是朕的军营? “带我去看看义仓。”李世民想着寒云说了半天的存粮,这么多的粮食他是放在何处呢? “那就不要步行了,坐马车去。” 留下长孙皇后、李丽质等人在县衙,李世民带上尉迟敬德和程知节,二十名护卫,跟着寒云去往了云阳义仓。 云阳原来那个老义仓早就不够了,寒云干脆放弃把地盘空出来,另外在右威卫军营边上修了一个大大的义仓。 正好让右威卫兵卒看守,一举两得。 远远的,李世民见到前面似乎有一座军营,只是这个军营的规模是不是太大了。 若不是看见军营上插着的右威卫苍乌旗,他都怀疑是寒云在练私兵。 “乖乖,这是右威卫云阳军营。比长安右威卫大营还威风。不知道李靖老儿看见作何想?”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两人打趣一句。 远远的,军营警戒塔兵卒看见来了马车,有一辆是县衙的,认识,其他不识,随行还有二十骑。 “当当当。”军营响起预警钟声。 哗啦哗啦,出来一队兵卒,领头是负责守营的一名副尉。 看见李世民下来的时候,副尉一愣,似乎是陛下,往昔在长安大营见过,但是离得远远的,不敢肯定。 后面连续跳下两人,那就肯定认识了,两位国公大将军。 副尉一个军礼“右威卫副尉周明见过尉迟大将军,程大将军。” 周明一个军礼把两人弄尴尬了,陛下就在边上,你不先去给陛下见礼,却先给我俩见礼。 可陛下又是微服私访,一个小小的副尉不认识很正常。 程知节看了李世民一眼,李世民微微点了一下头,大唐皇帝进了军营必须要让兵卒能认识,这地方就不适合隐瞒身份了。 程知节会意,赶紧说道“陛下前来巡察,尔等速速见礼。” “啊!果然是陛下。”周明一惊,随即反应过来,大喝一声“右威卫军礼列队。” 后排本来分开成警戒队列的兵卒,哗啦哗啦收枪,排成横排两排。 “拜见陛下。跪!”哗啦,众兵卒单膝跪地。 “右威卫副尉周明,领右威卫云阳驻军第十队迎接陛下。” 看看这些兵卒的精气神,身体状态,军令执行力度,李世民很满意,果然李青云带兵有一套。 军营每天的猪肉、鸡蛋、蔬菜就没有断过,这群兵卒的身体还能不好? 就李青云那种狠起来自己都打的统领,这些兵卒还有谁敢违抗军令? “众将士带甲在身,无需行礼,都起身。朕知道云阳军营应该是五百人,出征三百,其他兵卒呢?” 李世民表明了身份,天子的威严就要拿出来。 “起!”周明一声令下,哗啦,兵卒起身。 “回禀陛下,右威卫云阳驻军,本五百人,上次出使突厥,战亡九十二人。前昔,右中侯接大将军府和兵部调令,领兵三百去往灵州。” “今,军营剩余兵卒一百零八人。营门列队第十队五十人,八人重伤兵卒医舍养伤,第九队五十人,驻守云阳义仓。” 李世民记起此事李青云已经详细呈交战报,以一百五十人抵御突厥兵千人,战亡九十二人,枭敌四百首。还不包括枭首的近两百长乐郡王豢养的死士。 “快,带朕去看望伤兵。”李世民说完就向军营里走去。 寒云在一边看去,果如史书记载,李世民不光会打仗,还爱兵如子。听见有伤兵,义仓的事都忘记了。 周明前行带路,来到医舍,李世民外加两名大将军一愣,这是伤兵营? 也太好了,全是木房,还带窗户。 进的医舍,果然里面躺着八名受伤的兵卒,浑身包扎着绷带,一名军医在照顾。 周明一嗓子“陛下到。” 瞬间引起一连串反应,第一个是军医,本来坐着还在准备药物,麻溜起身。 然后就是八名伤兵,尚能站立的,刷一下起身,李世民看出动作撕裂了伤口,这些伤兵脸上闪过痛苦抽搐的表情。 还有两名躺床上的,也是奋力支撑身体想爬起来。 李世民有点后悔自己鲁莽闯入,赶紧下令“朕命令尔等躺下,不得起身。” 然后李世民一个一个查看伤势,口中念念有词“都是大唐好男儿。” “你是军医?”李世民最后才问一个健康完整的人。 “回禀陛下,卑职军医方田。” “这些伤口是你治疗包扎的。” 李世民不懂医术,但是他久经沙场,看一眼伤口的包扎就知道军医的水平。 “正是卑职。” “你是出身医术名家?” “卑职从军前只是一个乡村郎中。” “这些伤口处理,又是从何而学?” 李世民看着伤口啧啧称奇,不见一点脓水流出,绷带干净,也闻不到一点腐肉的臭味。 “乃云阳令教授。”军医答曰。 李世民猛一转头看着寒云,情不自禁说道“好小子,那都有你。此等本事也不给朕说说。” 说完还狠狠用双手拍了拍寒云的双肩。李世民这个动作可以说是皇帝最高的认同了。 李世民看着这群伤兵,治愈后不可能再留军中,已成残疾之人,心中不免悲伤。 大唐对伤残军人本有补偿,可自从晋阳起兵起,伤亡何止十万人,如今国库空空,根本拿不出这笔钱。 唯一能做的是免除税赋劳役,有些地方连田地都分不到多少。 “尔等有什么要求,朕能办到的绝不推辞。”李世民只能说出这句。 “陛下,卑职等就说了。”八名伤兵相互看了一眼,说道。 “说。” 一名年纪最大的兵卒说出了大家的请求 “卑职等已知身残,不能再为陛下效力,我等别无他求。恳请陛下准许我等和家人的户籍迁入云阳县。” 这个请求,在场的人是万万没想到,连寒云都纳闷,自己的名声这么好了? “朕准了。程公亲自办理,不但把户籍迁入云阳,还要把人接到云阳安顿好。朕要知道结果。” 李世民果断回答。按照目前云阳的模式,这些残疾伤兵和家人迁到云阳是最好的处理。 “臣领令。”程知节清晰明朗答道。 他也感动,都是带兵的人,这些残疾兵是将领心中永远的痛。 “卑职感谢陛下天恩。”八名兵卒齐齐喊出。 “不,尔等应该感谢云阳令。” ……………… 此时此刻,身在贺兰山外沙漠中的李青云突然莫名一喜。回头看了看云阳方向,心中默默念叨“谢谢你。” ……………… 李世民几人终于见到了云阳义仓。 此义仓是他见过的规模最大,分区最合理,防火、防水、防虫鼠最完善,守备最严密的义仓。 随机打开几个挂着粟米仓牌子的仓库,均是满满的粟米。二十万石粟米也不过用了一小部分。 李世民好奇,指着其他空着的仓库问道“你小子准备这么多仓库,是要把大唐的粮食都买过来吗?” “陛下,臣这些不全都是存放粮食,往后这里可以存放东西南北往来之货物,是一个周转仓储点。” 既然李世民亮明了身份,寒云的称呼就得跟着变。 李世民想起了那个规划图,“你是为云阳贸易批发集市准备的仓库?” “正是。” “朕还是低估了你。”李世民悠悠说道。 寒云心想“这句话以后你还会说起的。” 寒云现在不怕李世民猜忌他。他就怕平阳公主授他兵权。他总觉得平阳公主会干出这事来。 到时候,他有粮、有钱、有兵、有声望、还有黑科技和情报网,猜李世民睡觉会不会安稳。 真是头大,想低调都不行,看来要加速楼兰的复国才行。 第175章 再加几个官职 一行人返回县衙,正好是吃饭的点,走了一大圈,李世民也感到腹中饥饿,更别说两个人高马大的大将军了。 刚一进门见到李丽质和小宝两人,一手拿饼子,一手拿红红的果子。 李丽质一见李世民回来,蹦蹦跳跳过来,递上手中的嫩玉米饼“玉米饼好甜。阿爹吃。” 李世民心里舒畅极了,这才是我的小棉袄嘛,蹲下身,咬了一口,口感不错,又甜又香。 “阿爹,这个也好吃,酸酸甜甜的,小宝说叫番茄。”李丽质又递上一个红红的果子。 李世民咬上一口,未注意溅出了番茄汁,弄得一嘴都是,顿时有点尴尬。 李丽质一看,笑得咯咯咯,伸出小手,一点一点给李世民擦去“阿爹和丽质一样。” 长孙皇后在一旁看着,谁会想到来云阳前,丽质一副眼泪汪汪的委屈样,还有二郎躲避女儿的囧样,如今变成了父慈女爱的天伦之乐。 长孙皇后陪同李世民多次私访过臣子的住宅,还从未见到哪个臣子像寒云一般,能坦然以朋友的心态和二郎相处。 哪个臣子见到皇帝不是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样子,寒云倒好,可以在臣子和好友之间无缝切换。 寒云解释一句“这便是将嫩玉米磨出后做出的饼子。不过嫩玉米不能久存,必须晒干后才能储存。那个红果子叫番茄,亦菜亦果,多吃对身体好,也是云阳刚产出的。” “云阳令,俺们早就饿了呢。”程知节吼了一声,他也想尝尝这个叫玉米的粮食做出的食物。 寒云看向食堂,韦弦明白,去了一趟,稍后,杜氏端出来一篮子热乎乎的玉米饼子。 尉迟敬德和程知节蹭蹭两步上前,接过篮子,一人一个,口里说道“俺们先试吃。” “好吃。”几口吃完一个,两人继续。 另一边,何婶又端出一个篮子,还是热乎乎的玉米饼。 “李兄云指了指桌上的玉米饼。 长孙皇后也过来说道“二郎,我和四方已经吃过了。这些是给你们准备的。” 长孙皇后这句话还有一层意思,这里的食物都检查完了,放心吃。 李世民拿起一个,的确口感香甜,关键是饼子的甜味,实在是难得。 “尔等也吃。”李世民回头对身边的护卫说道。 “制作方便吗?”李世民此刻哪还有皇帝的样子,见县衙空地放着木凳,一屁股坐上去,一边吃一边问寒云。 “简单,掰下玉米粒,用石磨磨成粗粉,加点水揉吧几下,烙熟就行,都不需要用油。” “李兄尝一下就可以了,这玩意儿管饱,稍后正餐还有菜,有几样是云阳刚产出的。” 这话被尉迟和程知节听去,赶紧放下手中的玉米饼,寻思着留点肚子吃其他的。 随行的护卫安排去了食堂,李世民带着一家人和两国公与寒云、韦弦、小宝在东院就餐。 李世民好奇,咋县衙就餐是大家围着一个大桌子,坐着高高的凳子。 一坐上去,还真舒服,腰直,腿也轻松。大桌上摆满了各种菜肴,光看着都让人食欲大开。 大部分蔬菜他见过,今日桌上蔬菜多了番茄,还有叫南瓜的蔬菜。猪肉除了腊肉,还多了卤肉、卤鸭、糖醋排骨、回锅肉、土豆丝、土豆泥、粉蒸肉、凉拌鸡。 豆制品也有好几样,豆芽圆子汤、麻婆豆腐、熊掌豆腐。 李世民后悔没把御厨带来。 长孙皇后和李丽质就要坦然多了,之前闻到食堂香味的时候,韦弦已经详细讲解了一番。 如今看着皇帝也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长孙皇后还能忍住不笑,李丽质却笑得咯咯咯。 寒云没打算上酒,弄上了西瓜汁,正好有两个小朋友和两名女士。 此番场景当真是馋坏了两位国公,酒不酒的已经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就算今日有酒两人也不敢喝,陛下的安全才是第一。 “动筷吧。”李世民也不想装了。 见陛下吃下第一口,众人也动起了筷子。 寒云不知道李世民对这种共餐是否习惯,放置了公筷。 哪想到李世民毫不在意,行军打仗的时候,哪次不是和将士们一同共餐? “姐姐,小宝最喜欢吃这个土豆泥。” 韦坚指着桌上的土豆泥告诉身边的李丽质。可惜人矮够不到,只能指着说。 韦弦赶紧给李丽质碗里添上一勺。 “阿爹、阿娘,土豆泥好好吃。”李丽质吃上两口,顿觉这种食物太美妙了。 “云峰,此物便是你说土豆,难道云阳开始播种了?”李世民想起寒云提及的土豆三十石、红薯四十石的亩产。 “正是土豆。这批玉米收获后,翻耕土地后便开始播种土豆。快的话,两到三月收获。” 李世民一愣,原来他理解错了,这小子弄得是一年两作物,岂不是一亩地玉米加上土豆,一年可收粮食四十到五十石。 “李兄,粮食问题解决了,会迎来人口爆发,不知是否做好准备?” 寒云好心提醒一句,随着人口爆发就会带来管理和经济模式的改变,接着就是劳动力从土地解放出来。 如果还是老思维,有人就开垦土地,最终会出现粮贱伤农、弃田不种的恶性循环。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很快想到这一点。 最典型就是长安城,一个聚集了几十万人口的城池,管理和经济模式都不同于其他城池。 若是大唐出现上百个长安城,又该如何管制呢?大唐的官员够吗?各级州县能管好吗? 历史上每一次皇朝盛世都会带来一次人口爆发,随后便是战乱,人口锐减,周而复始。 一方面是当时的粮食产出赶不上人口增加。另一面未必不是管制措施没有跟进所导致。 “云峰言之有理,我想到一事,意在国子监增加政学一科同国子学,专职教授五品以下官员执政之道,加封你从四品下国子监司业兼正五品上政学博士,授翰林学士。” 嘶,寒云心中直呼“卧槽,李世民想到开设大唐地方官培训学院了。让我去教又是闹哪一出。” 韦弦看着寒云,她是怎么也想不通了,仅仅四个多月,已经是一堆的官职在身。 今日皇帝私访,一顿饭,又多了一个称号,两个官职。 想一下,现在寒云的官职从高到低有什么? 太子少保正二品,国子监司业从四品下,云阳县令正五品上,政学博士正五品上,凉州长史正六品上,外加两个封号,参知政事和翰林学士。 鬼知道未来还会加封其他什么官职。 李世民又想了想,觉得此法不错,若是大唐的州县官员都有寒云之七分能力,还愁管理不好大唐的数千万人口吗? 【此时大唐官方人口统计是三百万户左右,约一千六百万人口。根据后世的分析,其中还有至少20%人口未进入官方统计,尤其以长江以南地区为多,实际估算贞观初期唐人口在两千万左右。】 “我回去便召集三省和国子监商议此事,尽快拿出一个章程。你先去河南救灾,待灾情稳定,再调你筹办此事。” 第176章 思路转变 这顿饭寒云特意安排了白糖番茄、卤肉的目的是让李世民尝尝精盐、糖和调料给餐桌菜肴带来的改变。 李世民哪能吃不出来,心里也是嘀咕,这小子做事一环扣一环,刚提到制盐、制糖、制调料,这顿饭菜就安排上了。 大唐的盐、糖和调料都是大事,他需要思考一下,故而暂未做出答复。 此时的盐不必说,是大唐税收的一个重要来源。糖属于稀奇物。调料中的很多香料可以当钱使用,比如胡椒。 小孩子吃饭总是最先吃饱。李丽质吃饱了,想起来云阳的目的,差人去马车拿来了装在布袋里的玩偶。 李世民一见,赶紧转开目光,抓着寒云问东问西,生怕被李丽质发觉是他干的坏事。 “少保,丽质的软软兔被坏人弄坏了,你能帮我治好它吗?” 说起玩偶坏了,李丽质两眼又开始眼泪汪汪。 “坏了?”寒云也纳闷,这东西都是买最好的,哪有那么容易坏,除非有人故意。 可李丽质是李世民的嫡长女,谁那么大胆敢弄坏她心爱的玩偶呢? 寒云瞄了一眼李世民,看他躲避的眼神,瞬间明白,定是他故意剪开想看看棉花到底啥样。 李世民哪想到,玩偶的布料是带弹性的,剪开还不得爆开了。 小宝一看,想起了自己的儿童车,不过姐姐专门叮嘱过,不可随意示人,也就压下了显摆的心。 寒云倒是不太在意,就等着李承乾提出儿童车是如何制造出来的问题,然后引导李承乾思考如何改变交通工具,从而改变大唐百姓的出行方式,由此会给大唐带来怎样的改变? 哪想到,李承乾醉心参加云阳供销的事,把这事给忘记了。 另外一点,李承乾也绝不会傻到去给李世民说他有一个玩具,那不是找呵斥吗? 别说李世民,估计萧瑀都会呵斥他,玩物丧志。 跟着寒云一段时间,李承乾学会了一点小城府。 “原来是软软兔生病了,让我拿去房间治疗一下,稍后还给你一个完整的,可好?” “好呀。”李丽质一听能复原,自然高兴,一脸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李兄,小弟暂离片刻。” 寒云告辞回到书房,联系后世再送一个一模一样的来就行了,不要太简单。 看着时间差不多,寒云也想好如何教导李丽质,抱着全新的玩偶去了东院。 李丽质接过一看,果然肚子上的大口子没有了,又是圆鼓鼓的软软兔,那种喜悦心情,就差没在寒云脸上亲一口。 “你知道软软兔为何生病了吗?”寒云得引导李丽质正确看待玩具的事,不能整天不离手。 “丽质不知。晚上抱着还好好的,醒来软软兔的肚子就破了。一定是有坏人。” 寒云也是唏嘘,李世民都多大一个人了,还干这种事。 “你看,软软兔也需要休息,你要是整天都抱着它,它也会累。累了就会生病。所以,你也要让它休息,比如小丽质读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和阿爹、阿娘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让它单独休息。你说对不?” 李丽质歪着脑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丽质明白了。” “那就好。”寒云还是忍住了摸头杀,这可是公主,哪能随便摸。 寒云的一番言语让长孙皇后惊讶不已,若不是亲眼看见,亲耳听到,绝不相信这番教导孩子的话出自他一个未婚男子之口。 “为父就说了,是软软兔生病了吧。” 李世民搭上一句,心里舒缓一下,这事总算过去了。他生怕被李丽质知道是他干的。 “你们把软软兔放马车上去吧。少保说吃饭的时候软软兔要休息。” 李丽质将手中的玩偶递给了身边的护卫。 一场李世民弄出的事被寒云解决了,加上此番云阳之行收获颇丰,令李世民心情大好。 一顿海吃后,带着寒云送上的各种新品蔬菜,李世民带着一家子,挺着肚子打道回宫。反而韦坚和李丽质依依不舍。 李世民的突然私访打乱了寒云的安排,让他和苏玉商谈的事延后到晚上。 寒云选择剑南道【今四川大部分】作为大唐战略后备地几个原因 其一,寒云穿越前的机关单位就在四川。他对四川重要的资源地极为熟悉。 其二、自晋建立到宋末这段时间,四川的人口、文化、经济飞速发展。至南宋,成都已经成了南宋第二大城市,书院数更是位居第一。 其三、成都平原自古就是产粮区。 其四、成都平原水利灌溉当属古代最完善的地区,且无大自然灾难。 其五、唐初的剑南道并无五姓七望的势力,甚至封地都极少。 而苏玉的出现,让他找到了剑南道最佳的合作代理人。 寒云在县衙宴请了苏玉和望舒。一个后来一门三文豪的祖上,一个唐代三大才女之一。【注望舒的原型是薛涛。】 “少保在云阳县的一番作为令苏玉敬佩不已。” 苏玉的开场白还是一如既往的见人先恭维,不过,他这一句话却完全是肺腑之言。 从他来到云阳后便带着望舒走遍了云阳的山山水水,县城村庄。一来是享受美人相伴;二来是认真考察。 在苏玉看来,剑南道是资源之地,却非销售之地,很明显在大唐没有比长安城更吸引商人的地方。 “既然我俩商谈合作,不宜再用官身相称。我虚大年岁,就兄弟相称吧。”寒云也客气回应一句。 苏玉一愣,果然寒云与常人不同,随即改口“寒兄,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你和望舒的事,四方已经详细告诉我。我就开门见山说了。” “请寒兄指教。” “你看见的云阳模式,只是初级产业模式,直白就是资源利用的初级形态。眉州苏家虽然在剑南道堪称首富,但也只能称之为富商,与关中地区的五姓七望世家郡望不同。” 对于寒云的话苏玉完全认同,于是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苏家并无士族的底蕴,也就是没有朝中的话语权。苏家是不是有一种危机感,觉得财富越多越危险。” “寒兄一句话,说到小弟的心坎上了。实不相瞒,小弟此番前来长安便是有结交朝中重臣的打算,苦于没有路子。” 寒云摇了摇头,心想“这小子做生意和交友是一把好手,可惜政治敏锐度差了许多。” “为兄说一句话,求人不如求己。别看朝中重臣今日风光,明日如何无人可知。怎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在未知之上。” 苏玉有点迷糊,出门前父亲叮嘱就是不惜代价结交朝中重臣,为的就是给苏家寻得一个保护伞。 听寒云的意思,此举非但得不到好处,还可能给苏家带来祸害。 “请寒兄明示。” 寒云一听,也郁闷,心想“我能告诉你,李渊的老臣马上就要换完了。李世民手下的大臣,跟错了就卷入谋反。可能因为自己的到来,这些事不一定发生,不过万一呢。” 想想贞观初期那些风光的大臣,最后都怎样?别说房玄龄、杜如晦,就连长孙无忌最后都落得凄惨的下场。 这种思路要是在大明朝,更是危险,弄不好十族都夷平了。 第177章 李世民的仇人 “要想长久,就记住一条,永远为皇权服务就行。皇权最忌讳一点,土地、人口和粮食被私人把控。” 苏玉更是听得一脸懵,土地、人口和粮食不就是世家和富商之人控制的资源吗? 三样都没了,苏家又如何生存呢? “不瞒寒兄,苏家有今日正是依仗控制的土地、人口和粮食。” “所以,我们要转变思路,只要土地的使用权,人口的管理权和粮食的收储权。” 嘶,苏玉瞪着寒云,有区别吗?好像也有区别。 寒云简单把国企和大唐皇权相结合那一套理论说了一遍。 苏玉听懂了几个核心点 一、土地转官田,转而又将官田拿到手中管理。 二、佃农转雇农,抽租变发月钱。 三、粮食为皇家保底,收益溢价和溢量。 四、纯商变官商。 五、延长产业链,做资源后端。 直到此刻,苏玉总算明白为何京兆韦家会和寒云合作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要让韦家完全转变,还得将韦弦送上韦家族长的位置才行。 毕竟韦家和苏家不同,韦家是一个大家族,没有族长的地位,那些各种房未必会听。寒云又不能对着韦家下刀子。 “我的计划是,将剑南道的益州、眉州、邛州、蜀州、彭州,五州之地作为一个试点。成立一个剑南供销统管。苏家便是剑南供销的核心。” “另外,苏家私产首期发展茶叶、桑麻棉、物运、钱庄、菜油、食品六个产业。” 在寒云的计划中,剑南道发展茶叶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桑便是养蚕种桑,但是在大唐绢帛视为钱,所以丝织品本就属于大唐官营,或者说看成一个铸钱炉。 苏家要发展的是剑南道的苎麻,麻布的原料。还有就是未来出现的棉布。 他想让古人的衣物由布匹买卖变为成衣买卖。 菜油便是油菜籽榨油,又是剑南道的优势。 食品产业两条线,一是将稻米加工为米线,更易保存和食用。二是做调味品。 这一系列都是千年后,成都平原的优势产业。 “如此便能将剑南道的资源变为可售往全天下的产品。不知苏兄弟可想到这些?” 嘶,苏玉严重怀疑到底苏家是商贾还是寒云是商贾。 他抓破脑袋也就想到长安周边搞茶树种植,就近卖茶叶到长安城。 寒云一句话就甩出一串可售往大唐各地乃至域外的产品,而且九成是革新,或者说更高等级的产品形态。 寒云也没有办法,如今的大唐还是传统农耕时代,只能从轻工业起步,慢慢步入重工业。 “小弟受教了。”苏玉觉得需要时间来消化。 之前一番对云阳供销的考察,他自认已经看懂其八分,哪知今日听寒云一席话,感觉脑子不够用了。 寒云自然看出苏玉的迷惑,笑了一声,说道“要不就先从茶叶开始。我将云蒙山那一片交给苏家种植,然后生产茶叶。” 寒云指了指桌上的泡茶。 “小弟正有此意。不知具体如何操作?”苏玉赶紧问道。 “具体事项可由四方稍后详细告知。我再说说望舒父亲的事。有一件事恐怕你俩还不知道,凉州长乐郡王已经畏罪自杀,如今我还兼着一个凉州长史的官职。” 望舒一听父亲的事,顿时紧张起来,听到后面两眼一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望舒请少保救救家父,他是被冤枉的。” “你且起身,把事情的原由说与我听听。”寒云说完,韦弦帮忙扶起了望舒。 两人都是才女,一个家遇兵祸,一个惨遭诬陷,自第一次认识起便有同病相怜之感。 望舒这才把薛家遭遇陷害之事从头说起。 寒云听明白了,薛司仓掌管眉州义仓,有一商人从益州运来一批粮食,入仓数日后被薛司仓查出粮食有霉变,要求商人退换。 商人许诺更换,运走粮食后,便没了音讯。 后眉州刺史查到出仓签字是薛司仓,又从其家中找到大量钱财,遂按照私卖义仓粮食定罪。 事实经过如此,没有查明前,寒云也不便表态,心中推测薛司仓十之八九是被人设计陷害了。 当务之急并不在急着给薛司仓翻案,而是先保障他的安全。 “先找到薛司仓再说。我找个合理的借口暂免他的苦役,但是人只能在凉州。本案未重审之前是回不来的,你等也切记不可去看望,免得漏了风声。” “望舒明白。” “今日便如此。往后望舒若是有兴趣,可来帮帮四方,她一个人管理云阳供销挺累的。” 寒云想着望舒的才华,若是她和苏玉搭配,对于以后的剑南供销好处极大。 经此一席话后,寒云预感到,大唐的地方官体系问题远大于中枢。至少在中枢,李世民尚能采用逐步替换的方式将世家势力挤出权力核心。 但是在州县一级,尤其是在世家郡望之地,他就算是皇帝,都插不进一丝。 次日,寒云接到了柳慧的来信,称在寻芳阁中查到了徐师谟的踪迹,但是在一天前突然失踪,去向不明。 打听到的消息是,有人送了一封信来,徐师谟看后,外出便没了音讯。 寒云也是气恼,也就是说那日他在松竹苑找柳慧之际,徐师谟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寻芳阁中,就差一点。 寒云总觉得这些事不是孤立成立的,总有一根线在后面连着,牵着这根线的人又是谁呢? 第三日,寒云带着阎立本、李淳风如期出发,只是车队里还多了一个人,处月真珠。 按李昭阳的话说便是,阿珠精通医术,尤其善解毒,带着她一并而去,以防万一。 背后的理由李昭阳并未说出,那就是让两人多相处,才能促进两人的好事。 反而阿珠并未想到如此多,听说可以外出,心里别提多高兴,在公主府可把她憋坏了。 想想一个在草原自由惯了的人,哪能受大唐那么多礼仪约束。 此去洛阳八百里,车队需五日。然而就这五日,颉利对凉州开始动手了。 ……………………… 六月三日,寒云出发去往洛阳的前一天,东突厥汗庭,义成公主庭帐。 义成公主杨归儿下首坐着一名汉家妇人,年约四十,眼神凌厉,身材矫健,一身干练,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妇人开口说道“公主,刺客招了吗?” “有意思。我没去找到她,她竟然主动来找我,还派女儿来暗杀我。若不是那晚如雪正好在我帐中,她几乎得手。” 那一晚是义成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那把匕首距离她的脖子就差几寸的距离。若不是如雪及时出手,她还能坐在这里? “公主无需感谢我,算我还你的人情。我俩只是合作关系。” 妇人姓曹名如雪,夏王窦建德之妻。 义成嘴角微微一翘,从她被亲人出卖到草原开始,血亲对她来说早就不存在。 当初帮着杨广,无非是告诉他,她还是大隋的公主。 “是柳琼花那个贱人的女儿。算起来她应该叫本公主一声姑姑。” “如此好的机会,我想公主一定会把握住。” 曹如雪自窦建德兵败后跑到草原,越接触义成,越觉得她可怕。 义成比任何女子都能隐忍,为了达成目的,她可以准备几年乃至十年,或许她的本钱之一就是年龄。 当初十二岁被送到草原,才有时间让她在四任突厥可汗中活下来,逐渐控制了东突厥七成的部落。 就说去年颉利突袭长安一事,竟然谋划在六年前。 那时候李渊还在为统一中原四处出兵,义成就已经想到在李渊的皇子中埋下内斗的隐患。 此事起于她在边境用计抓了李元吉,她不但没有用李元吉威胁李渊,还和李元吉好了一个晚上,放他回到大唐。 而后开始实施暗杀平阳的行动,得手后一直等到李世民或者李建成动手,才有颉利十万骑兵突袭到长安城。 本来可以一举摧毁李唐的计划,可惜高估了颉利的能力,低估了罗艺的野心,最终功亏一篑。 第178章 阴谋再起 义成没有正面回答曹如雪的话,而是淡淡说出一件事“平阳公主李昭阳并未死,而是又回到了大唐,还被李世民封为了陇右道大都督,另外凉州长乐郡王李幼良畏罪自杀。不知如雪听了有何想法?” “平阳,她竟然没有死,当真令我意外。”曹如雪愤愤不平说道。 提及李昭阳,让曹如雪又恨又佩服。 恨李昭阳守着娘子关,断了夏王偷袭李渊老巢太原的路。 佩服李昭阳,她一介女子驻守太原,硬是挡住了西边的突厥和东边的夏王军队。 后世一般都记平阳公主驻军娘子关,事实上整个大唐的西北部以太原为核心都是李昭阳领军驻守。 “平阳对我来说是一个强劲对手,对李世民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强劲对手。” 说完这句话,义成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和她那张美丽又忧郁的面容极度不协调。 “我不在乎平阳如何,我只在乎李世民和李渊必须死。”曹如雪狠狠说道。 义成看着曹如雪。她至今都未想明白,当年窦建德十万人马怎么就败给了李世民的三千人,还被李世民活捉了。 “你说这次会不会姐姐把弟弟干掉了呢?本公主好生期待。” 义成说完发出一串笑声。那是一种掌握全局,决定他人生死的上位者笑声。 “六年前若不是我待产在家,武牢关一战,李世民三千人能偷袭成夏王的粮仓?夏王也不会在那天正好巡察粮仓被俘。李世民不光欠夏王一条命,还欠我孩子一条命。” 说到这里,曹如雪的眼睛变得通红,想起夏王被俘后,自己难产而去的孩子,差点她也丢了性命。 觉得上天对她和夏王太不公,所有的机遇都给了李世民。 义成恍然大悟,原来李世民是这样抓住了窦建德,逼迫他的十万大军投降。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让曹如雪选择与义成合作。 她的价值便是安插在大唐的隐忍门门徒,还有那批隋炀帝留下的宝藏。 可惜的是,王世充手中的另一半藏宝图在其被杀后遗失,至今未曾找到。 这批隋炀帝的宝藏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宇文化及逼死隋炀帝,不但霸占了隋炀帝的后宫,还搜刮了隋炀帝从洛阳带去江都的财宝。 据说后来全被宇文化及兑换成黄金,融成了金锭。 其后挥兵北上被窦建德和王世充联手击败身亡,这批财宝就落在了两人手中。 那时候李渊已占据长安,两人都知李渊才是最大的对手,于是相约将前隋财宝埋藏,做了一张藏宝图,一人一半,尽数杀掉当年参与运输和埋藏财宝之人,并放出流言乃司马德戡叛乱时抢夺了财宝而去。 同是女子,义成和曹如雪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义成是恨突厥人,而后又恨反叛隋朝十八路反王。 若不是曹如雪和她有共同目标,曹如雪也是义成仇恨之人。 曹如雪的目标就两个人,一个是李世民,当初信誓旦旦要保窦建德性命,结果言而无信。当然另一个就是下令杀掉窦建德的李渊。 义成低头寻思了一下“要挑起平阳和李世民的矛盾,还需几方同时着手。” 曹如雪似乎明白了义成的用意,问道“公主是想把四年前暗杀平阳那件事,安在李世民头上?” “还不到这个时候。在此之前我们得帮帮平阳,让她的兵权再大一些,声望再高一些。另外我需要柳琼花,利用她在长安的便利,关键时刻放出谣言。” 听完义成的话,曹如雪有点后怕,开始怀疑选择与她合作是不是与虎谋皮。别看如今的义成比她小了十岁,谋事却是一环扣一环。 曹如雪对计划中柳琼花能配合提出了疑问“柳琼花会同意和我们合作?别忘记了,之前公主联系她好几次,她可没一次同意的。我看她似乎很享受重操旧业嘛。” 义成喝上一口马奶酒,这种酒自她到了草原开始就从未喜欢过,甚至是讨厌这种味道,为了融入草原部落,得到底层牧民的认同,她忍了。 鉴于曹如雪略微简单的头脑,义成还是决定解释一番 “如雪,说起武技,我不如你。但论谋略,你不如我。” “之前我数次联系柳琼花,只是增加她一个担心,担心李世民知道我和她在联系。每次我都点到为止,决不让李世民的飞骑司发现。” “她越担心,就越容易被我利用,甚至为了保全松竹苑百条人命而不得不选择与我合作。如今她送来了机会,本公主岂会拒绝。” 曹如雪猛然想起开始义成提到的刺客,恍然大悟。 义成起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浑身散发着大隋公主的气场,从她由郡主册封为公主时,在她十二岁幼小的心灵中便萌发了压制不住的野心。 如今野心萌芽已经过去了十八年,这次是她最后一次机会。她要成为草原的女可汗,天下的霸主。 她的计划明确,削弱颉利实力,挑起李唐内斗,从而一统草原,再挥兵南下,创下超过先帝的霸业。 “公主需要我做什么?”曹如雪知道该轮到她出手了。 “你亲自去一趟长安面见柳琼花,将刺客身上的玉佩还给她,我想她知道该怎么做。另外将你的门徒安插进李世民手下的重臣府中,等待时机。” 义成说完,递给曹如雪一份名单和一块玉佩,正是柳琼花给木阳保命的玉佩。名单上写着李世民手下的文武重臣名字,唯独没有寒云这个莫名出现的“重臣”。 “另外,务必找到另外一半藏宝图,拿回隋宫的财宝。是本公主的东西,谁也不准拿走。答应将李渊和李世民交给你处理的承诺,本公主一定办到。” 看着曹如雪离开的背影,义成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去年渭水边,李世民表现出的非凡帝王气魄让义成明白,决不能给李世民时间。 正当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时,平阳公主李昭阳突然出现,让她顿时看到了希望。 于是才有记佩的一系列操作,她万万没想到在雍州有一个不在他名单上的小官,差一点就毁了她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一步。 就在寒云知道徐师谟藏身寻芳阁的前一天,记佩到了长安接走了徐师谟。 一个时辰后,义成出现在颉利的汗帐,自她返回自己的庭帐后,颉利汗帐连续发出了三道军令,三支东突厥的精锐豹师开始集结,目标大唐凉州。 ……………… 六月三日晚,贺兰山西侧沙漠中的一处绿洲。 李青云带领的三百右威卫骑兵扎营在此。 进入沙漠已经三日,按照李积的要求,九支长城外的军队两两相距不超五十里,形成一个半月状,等着突厥人的到来。 而李青云所领的右威卫三百骑正是包围圈前锋,起着侦探、诱敌和包抄的作用。 沙漠的夜空很美,繁星点点,银河将天空拉开一条鸿沟。 算着距离七夕不远了,李青云苦笑一下,以往她哪有兴趣去过什么七夕,她的手除了拿刀枪,何曾拿过秀针。【唐七夕有乞巧的习俗,和女子的绣针有关】 三日来,借助于寒云传授的地图识别和指南针,她的部队前出最远,昼伏夜行,避开最毒的日头,从未迷失方向,极其精准找到标注的沙漠绿洲位置。 如果没有寒云提供的地图和指南针,一切不会如此顺利。 两日前收到李积发来的信息,长乐郡王已经伏法,三日后消息就会传到突厥,也是突厥人动手的最好时机。 李青云招来四人,拿出地图。从地图上各部队的位置可以看出,她的部队已经深入突厥腹地有三百里。 李青云指着凉州城问道“苏烈,你若是突厥人,进攻凉州,你会动用多少兵力,如何打?” 苏烈想了一下,答曰“三万人足矣。夜间用三千人佯攻长城关隘,弄出上万人的动静。主力穿过甘俊山从甘州绕到长城关隘背后。再分出一千人守住琵琶山,断绝兰州唐军的增援,剩下的部队应该可以在灵州唐军救援之前拿下凉州。” 最后苏烈又补充一句“当然前提是没有我们这支三千人部队的阻击。” “三千对三万。”李青云反复唠叨这句。别说放进去三万人,就算放进关内三千人,也会给凉州一带的百姓造成巨大的伤亡。 “假如有这么一支三万人的突厥兵已经向凉州而来,那么他们分兵的地方应该是在……” 李青云在地图测量着距离,她找到一处叫安盖泉的地方,那是进入大唐前最适合分兵的地方。而且还有一处很大的绿洲。 此处距离自己的位置五百里。 第179章 布阵 李青云测算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和突厥兵从安盖泉分兵去往甘俊山的位置,从时间上计算,自己这支部队是十支唐军部队里面最近的一支。 如果此时从营地出发,她会比突厥兵提前到达一天。 现在她面临一个选择,是更深入草原腹地在半路刺探拦截突厥兵,还是立刻折返前往甘俊山,在山谷设伏。 经过简单的考虑后,她决定联系李积。 此时的李积已经将中军部队移防到凉州长城关隘,此刻正在军帐中看着那张神奇的舆图。 他发誓,自从领兵打仗开始就没见过如此详细精准的舆图。 舆图上的红点表示外出长城的九支部队,二千七百人,在凉州和灵州之间布下了一个口袋。 凉州和灵州中间隔着一个贺兰山,故而,突厥人最喜欢从此处穿过山脉,绕开长城,突入凉州腹地进行掠夺。 往往在两地唐军赶到后,又从容退去。 所以此处便成了李积重点防备的地方。 “都督,前锋队呼叫。”一旁守着电台的兵卒喊道。 此时的李积官职仍旧是并州都督,故而,兵卒称呼其都督。 李积看着这玩意儿觉得不可思议,当初李青云给他讲起的时候,他是一脸的不屑,就凭这个插着一根细铁棍的箱子能实现千里传音。 可当测试后,他傻了,还真行。 当李青云告诉他这个叫电台的东西使用寿命只有三个月的时候,他压制住立刻禀报给陛下的冲动,若是等到陛下测试的时候无效,岂不是落一个欺君之罪。 李积会打仗,他不傻。一句话叫闷头发财就对了,没事别去到处宣扬。 “我是李积,前锋队请讲。”李积按照李青云教授的对话方式说道。 “前锋队请求去往甘俊山山谷设防。”李青云说道。 李积一听甘俊山三个字,立刻想到突厥兵从甘州方向绕进来。 他也不是没有想到过,突厥人要从甘俊山过来就意味着是大批部队,除非他们是想攻破凉州城,否则来一支主力部队毫无意义,还不如从贺兰山溜进来安全。 因为只要这支突厥部队攻不下凉州城,唐军可以从长城关隘出关绕到后面去堵住甘俊山山谷,给他包围了。 就算攻下凉州城,突厥人也守不住,因为兰州和灵州的唐军同样会夹击凉州。 “李青云,你有几成把握确认突厥主力会从甘俊山过来。” “麾下并无把握。故而,麾下请求带前锋队前去驻防。” 这边的防御调走了前锋队,影响不大。李积虽然认为突厥人此时用大兵力迂回突袭凉州的可能性极小,也不能冒这个险。 平衡了突厥人可能采用的方式后,李积最终同意了李青云的请求。 于是在同一个时间段,寒云从长安赶路去往洛阳,李青云赶往甘俊山,一人去救民,一人去御敌。 两日后,李青云到达了甘俊山,穿过甘俊山便是甘州和凉州的交界。 此时的甘州大唐并未实际控制,地方衙门都未设立,更别说驻军了。 甘俊山的山谷通道很宽,并不像金山口那般狭窄。要在两侧的山谷埋伏几乎没有可能。 唯一能做的是,在必经之地设置一些陷阱延缓突厥人的进攻,等待增援到来。 放出前锋斥候,带着对讲机,李青云安排全体休息,然后召集苏烈和宝琳、处默、怀玉开了一个小会。 李青云在地上画出一个简单的山谷地形图,说起她的安排。 “尉迟宝琳,你带一、二队负责挖掘陷马坑。” “程处默带三队、四队收集枯树枝和湿树枝,以及其他可以燃烧产生浓烟的东西。” “秦怀玉带五队,把军旗插一些到两侧的山头,要弄得隐约可见。” “苏烈你带六队去把军帐拆了,分成一块一块的小料,用于引火。” “各队保持联络。”李青云说完,指了指几人腰间的对讲机。 此时在距离李青云一天路程的沙漠中,出现了一支数万人的骑兵,正是分兵而来的突厥主力。 而另一支数千人的突厥兵,已经悄悄接近到凉州关隘外五十里的地方。 按照事先的安排,这支数千人的突厥兵将在两天后的黎明进攻长城关隘,目的是把凉州的边军吸引过去。 “报,左前队凉州关隘外五十里发现突厥兵扎营,兵力估算三千人。”通信兵喊道。 坐镇关隘的李靖噌一下站起来。三千人是突厥袭扰部队的最大兵力。 正常情况下,突厥人不会用三千人来攻击关隘。如果不是攻击关隘,这支突厥部队跑这边来做什么? 此刻李积的脑袋中推测出突厥人的几种可能。 第一种,这支突厥部队仅仅是经过此地。 第二种,当真想从关隘进入凉州。 第三种,佯攻关隘,掩护其他部队从贺兰山进入。 第四种,如李青云推测一般,佯攻关隘,吸引边军,主力绕甘俊山而进抄关隘的后背。 李靖立刻联系位于贺兰山西侧的三支唐军,回答均是在贺兰山西侧未发现任何突厥兵。 于是李积很快否决了前三种可能,最后只剩下第四种。 看着地图上标识的敌我双方位置,李积意识到一件事,这支三千人的突厥兵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唐军的包围。 这支突厥兵一旦进攻关隘将是千载难逢的全歼机会。唐军正面击败突厥兵不难,难就难在全歼。 “呼叫前锋队。”李积随后便联系上李青云。 “李青云,关隘前发现突厥兵三千,和你预判相同,本将怀疑还有一支突厥主力去往了甘俊山。” 电台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传来李青云的声音 “麾下请求驻守山谷拖住突厥主力,待援两侧包围,全歼其全部主力。” “你有把握?三百对上万。” 李靖有点不敢相信,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李青云的计划很大胆,也很有吸引力。 不光能全歼关隘前的三千敌人,还能将突厥主力引入山谷,调动三洲兵力外加三千骑兵围歼其在山谷中。 “过了山谷就是大唐之地,麾下决不能放突厥人进去残害我大唐子民。麾下愿意一试。” 李积知道李青云此话何意,她做好了全员战亡的准备,为后续增援争取时间,就算不能合围,也不能放突厥兵进来。 “准,本将立即申请调动三州军队。” 突厥会动用主力进攻凉州是李积、李世民都未想到的。故而,李世民并未授权他和宇文士及能调动兰州和灵州的军队。 “令,八百里军情送陇右道大将军府平阳公主。” 李靖赶紧将军情汇报送出,按照突厥人的表现来看,还有几天的时间。 凉州距离长安一千五百里,沿途每三十里修有驿站,八百里加急的话,能在两日内送到长安,问题是长安再返回也需要两日,一来一往,李积拿到大都督府的调兵令需要四日。 李积看着眼前的电台,瞬间有一种冲动,想电台连带电台兵一并送去长安。 转念一想又压下了这个想法。 他此地没了电台,等于失去对军队的调度,而且现在突厥人已经进入包围圈,也变相切断了他和其他部队的来往。 为了军情,他还是决定不再隐瞒电台这件事,写了一封私人的信件随同军情一并送往长安。 第180章 暴露 长安城,子时。 一匹快马飞驰而来,叩响了长安金光门。马背上的人穿一身驿卒服,马鞍上插着一面红色小旗,代表八百里紧急军情。 一路逢驿站换人换马,终于在两个白天外加一个半夜赶到了长安城。 这一身装扮就代表了大唐最高通行权,不光是各地的城门打开,就连皇城都不得阻拦。 “速速开门,凉州八百里紧急军情。”驿卒在城门高呼。 “嘎吱。”守门兵卒不带一点耽搁,赶紧打开城门,但凡慢一点人头不保。 “带我去平阳公主府。” 驿卒也聪明,直接叫守卫兵卒带路,军情写明是呈陇右道大都督平阳公主。这个时辰肯定直接去公主府。 两骑在长安宽阔的大街上飞驰,转眼到了延康坊。兵卒马都未下抡起坊门的开坊鼓就是一阵咚咚咚。 里面的坊正小吏连滚带爬起来,打开一看,嘶,插小红旗的驿卒。 “平阳公主府邸何处?”驿卒问道。 “直行右手第二曲第一家。” 于是李昭阳正在睡梦中被侍女叫醒。常年征战的她立刻反应过来,凉州有大事。 看完军情,拿出舆图,对比看了一下,全局了然。 写下大都督调兵令,令凉州、兰州、灵州三州都督听从并州都督李积调派。 因为李积并非李昭阳麾下都督,她还得将此调令送往皇宫由李世民签署。 不过她看见了李积写给他的一份私信,就一句话 “军中有一物名曰电台,乃云阳令寒云所供,可千里传音,军情紧急,大都督可寻其帮助。” 心中暗叫不好,此刻的寒云应该正往洛阳的路上,按时间算,都快到洛阳了。 此去一来一往一千六百里,就算寒云能马不停蹄赶回来也迟了。 死马当活马医,李昭阳赌一把他在县衙还留有相同之物,而且根据她对寒云的了解,韦弦必定知道。 于是,李昭阳写信告知李世民她的去处后,策马连夜赶往云阳县衙。 洛阳前的一个驿站,寒云突然惊醒,刚才梦到县衙被人闯入,还进了他的书房。 一想,卧槽,书房里面有一部电台还有地图等物忘记收了。 寒云为啥弄一台电台在书房?还不是想听听古代打仗是如何调度的。 再一想,县衙能进他书房的也就是韦弦一个人,又安心睡下。 皇城东宫,李世民难得这几天好心情,晚上经常梦到大唐各地堆满了粮食,多到完全吃不完,有时候半夜还会笑醒。 正在美梦中,王德跑来,在殿外轻呼。李世民睡得安稳,却把长孙皇后惊醒了。 “二郎,是不是殿外有人唤你?” “这就要上朝了?”李世民迷迷糊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皇帝当得太累了。 “陛下,凉州八百里紧急军情呈报。”又传来王德的声音。 一听军情两个字,李世民瞬间清醒,还是凉州,定是突厥人又来搞事了。 急匆匆套上内衫,龙袍都未穿,让王德进来外屋,借着烛光一看。 “颉利还真来搞事了。宣李靖、杜如晦、长孙无忌、房玄龄到书房。” 李世民快速看完,看见最后一句,心中纳闷 “三姐此时去云阳县衙作何?难道此事还与寒云有关不成?就算有关,那小子此刻也快到洛阳了。” 李世民这边很快,四个大臣还未到,他就发出了皇帝令,让李积暂领三洲兵马。 就在四个臣子来的路上,李世民越想越不对,干脆让李君羡去各府接人,一并骑马去往云阳县衙。 今天玩一个新鲜的,去云阳县衙开小会。 路上四个大臣的迷惑自不必说,还好大唐的文武大臣都善骑马,在李君羡带领的飞骑宿卫保护下,一路向云阳飞奔。 这边李昭阳赶到云阳县衙,敲得县衙大门砰砰响,夜值差役哪认得李昭阳,况且现在后院都是女眷,一个韦弦,一个阿依慕,一个兀兀,这些差役哪敢进去。 结果在李昭阳亮出身份后,差役叫醒陈文信,然后再由陈文信叫醒何花,何花叫醒兀兀,最后才把韦弦和阿依慕叫醒出来。 韦弦在李昭阳返朝当日在长安朱雀大街上远远见过,也不敢确认是不是本人,幸好阿依慕认得,才化解了李昭阳的尴尬。 说明来意后,韦弦有点犹豫,倒不是电台的事,既然寒云敢把电台送去军中就不怕外泄,而是寒云的书房当真不是谁都能进。 她的确记得,在书房里有一部电台还有一些地图什么的。韦弦不敢肯定公主见到会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事出紧急,望四方谅解。”李昭阳耐心解释道。 男子的书房就如女子闺房一般,不是能随便进的地方,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行。 “公主,我倒是有个办法,我先去看看是否有公主所说之物,如有,我拿出放置在县衙公事房可好。” “此法甚好。” 阿依慕带李昭阳去了县衙公事房,也就是现在韦弦的办公房,平时也是县衙的会议房。 兀兀端来一杯茶水,那边何花也准备做一些玉米饼子来,大半夜从长安跑来,定是又渴又饿。 这下好了,才丑时整个县衙都起床了。 片刻后,李昭阳看着进门的韦弦身后背着一个奇怪的箱子,手里还拿着一张大纸。顿时两眼一亮,果然在县衙有。 按李积的意思,此物可以千里传音和凉州的李积直接通话。 “这就是电台?”李昭阳起身帮韦弦取下电台,看得啧啧称奇。 “嗯。云峰之前给青云营里送去了一些,说是便于她调度部下。我不太懂军武,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四方可知道如何使用,当真能千里传音?” “是否千里传音我不知,上次测试是相隔百里。要不试试?” “好。” 李昭阳坐在一旁,也不敢乱摸,生怕不小心弄坏了。 见韦弦拉出一根细细的铁棒,又在上面按动了几下,瞬间箱子的几处亮起了灯光。 “嘶,还能发光。”李昭阳都忘记此行的目的,看着电台发呆。 两人正说着,突然电台传来声音,听出是唐话“都督,突厥人有异动。看样子是准备拔营。” 过了一会儿,传来李积的声音“左后队、右后队放他们进来。左右前中队向中间靠拢,一个突厥兵都不能放走。各队到位后报位置。” 电台安静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朕这是幻听了吗?李积何时到了云阳还藏在县衙里。” 屋内的三人才发觉,门外站着一众人,李世民穿着便装,身后是四个紫装的官员,还有一个李君羡认识。 李世民两步进屋,四下环顾一圈,李昭阳还未说话,他先说了“三姐,刚才是李积在说话,他人呢?” “陛下来了。快来看,这玩意儿神奇,能和凉州的李积通话。” 李昭阳兴奋起来,见礼也忘记了,招呼李世民赶紧过来。 韦弦和阿依慕起身见礼,想着都是朝中大臣,刚才听见又是兵家大事,正欲告辞回避。 “都免了。三姐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世民现在哪有心情去管那些礼节,就想知道这玩意儿当真能和千里之外的李积对话。 如果是这样的话,作用就太大了。他还是小看了云阳令。 “四方,阿慕你二人留下,电台只有你两人会用。”李昭阳见两人回避,赶紧说道。 第181章 临时朝堂 李世民一听就她俩会用,赶紧招呼留下,指着电台问道“它怎么不说话了?” “回陛下,凉州的电台没人说话,故而此时安静了。”韦弦答曰。 “朕可以和凉州通话吗?” 韦弦想了一下,按照寒云所教应该可以。 她也知道,此时面前陛下加大都督还有一个大将军在,定有军情事务,若是一些指令可以从此处即时下达,一定对凉州的战事有用。 韦弦请李世民坐到电台前面,拿起麦放他面前“陛下试一下说话。请其他人安静。” 韦弦打开了通话键,李世民想了一下,提高一点音量,说道“李积,并州都督李积吗?朕是大唐皇帝。” 见没有反应,李世民看着韦弦,难道朕看上去好忽悠吗? “陛下,不急,再呼叫一次。有时候李都督不一定在电台面前。” “是并州都督李积吗?朕是大唐皇帝。” 几息之后,电台突然传来李积暴怒的声音“刚才是哪个混蛋,胡言乱语,不要脑袋了吗?” 李积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哪会想到半夜陛下通过电台呼叫他。 “李积,你胆子不小啊,敢当着朕的面骂朕。” 李世民一脸黑,开天辟地头一遭用上千里传音竟然被骂了。 “当真是陛下的声音。” 李积总算反应过来,他给公主写过一封私信,提到过云阳可能还有电台。 “你觉得呢?朕此刻在云阳县衙。” 李积顿时脑瓜子痛,陛下在云阳县衙就说得通了。 既然陛下在,公主肯定也在。 军情紧急,看样子突厥人黎明就会进攻关隘。早一日调动三州军队,李青云就少一分危险。 “陛下,臣失礼的事,待突厥人解决了,臣再来领罪。当务之急,臣需要调动灵州和兰州的边军、府军,合围来犯突厥兵。请容臣阐述一下当前情况和部署安排。” 李积噼里啪啦一通,将突厥的战略意图,唐军的安排说了一遍。 李靖早就发现桌上的舆图,刚才一边听一边找图上的位置。 作为兵法谋略大师的他,自然能看出整盘布局的妙处。 只是,青云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让他内心焦急又没有其他的办法。 “药师,你认为可行?” 李世民的话中有话,意思就是朕可以把李青云撤出来,关键他还知道李青云的军队中还有三个国公的大郎在。 虽然军人为国捐躯视为荣耀,李世民还是不想看着这群跟他一起打天下的老臣们,遭受丧子之痛。 李靖并未马上回答,而是起身问了韦弦一句“老夫可否和青云对话?” “应该可以,青云手中一定有一部电台。李大将军,你学着陛下的样子,直接呼叫青云。” 韦弦将麦放到李靖面前。打开了通话键。 “右中侯李青云,能听见吗?我是右威卫大将军。” 有一点点小杂音后传来李青云的声音“爹,你和陛下也在一起?” “右中侯,军务面前请呼武职。” “回大将军,麾下能听见。” “你给本将详细说说山谷的情况和你的准备。” 李靖从未去过甘俊山山谷,他要依据地形判断青云的三百骑是否能拖住突厥的主力。 李青云将自己的安排详细讲解了一番,听得众人称奇。可谓把兵者诡道用到了极致。 “右中侯,本将觉得此法可行。”李靖不知道这句话是帮了青云,还是害了她。 说完,李靖默默走出房屋,看着凉州的方向。 李世民给李积下了一个命令,让他快马通知灵州和兰州都督到凉州,由大都督亲口给他们下军令。 稍后才走出房屋来到李靖身边“朕知道你的感受。李青云此战定能安全回来。” “请容臣留在这里,直到战事结束。” 李靖最终还是提出一个要求,他留在这里也许可以想到更为安全的法子。 “准。朕也留在这里。君羡,你差人通知宫里,朕这几日就在云阳,若有急事直接来云阳找朕。” 随后一群人一边吃着食堂的早餐,一边开着小会,最后三位文臣告辞返回长安。 一场与突厥人的大战即将在凉州开打。 …………………… 黎明时分,凉州关隘出现了突厥兵,远远望去一片人影,后面还有尘雾升起。看上去像是几万人的大军。 “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这支突厥兵行走缓慢,似乎生怕关隘的唐军看不见他们一般。 “配合他们一下,点烽火。” 看着前方升起烽火,突厥大将哈哈大笑 “唐军上当了,我们不急,等着把凉州的唐军全吸引过来再去装装样子。” 突厥人的确把唐军主力吸引到了关隘,可惜是兰州的边军,三千人。 凉州的主力边军五千人已经开拔去往了甘俊山山谷。另外一边的灵州边军主力,也出了灵州关隘向贺兰山行军,截断突厥兵的后路而去。 现在李靖就等着这支敌军来进攻关隘。 差不多天亮了,突厥大将一挥手,留下几十骑在后面拖着树枝来回跑动,其他骑兵慢慢向关隘靠近。 突厥大将内心里不想攻城的,装样子都不想。突厥人本就不善攻城,更别说这种更加牢固的关隘。 但凡上面有五百唐军,他就得拿几千人去堆。 攻关隘和攻城池不一样。攻关隘求破门,破门后骑兵一拥而进,再绕回来攻击步兵。 攻城池是翻城墙,攻击城上的守军,控制城门才能让骑兵进去。 突厥兵中吹响了号角,五十个突厥兵带着易燃物向城门冲去。 方法简单粗暴,放火烧城门,至于能否烧坏城门,不是突厥大将考虑的问题。 “准备,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嗖嗖嗖从城头上飞下一排排箭矢,当场就有几名突厥兵中箭落马。 最后五十骑草草扔了十几捆易燃物后,只有一半跑了回去。 突厥大将手一挥,“好了,就这样等着。” 根据以往的经验,守关唐军是不会出关来野战的。 他就等着磨时间就行,直到看见唐军的身后出现突厥的旗帜。 李积拿着望远镜,把突厥人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他现在就在等外围的唐军骑兵杀到。 关口下,早已准备好的兰州边军,就等着打开城门来一个前后夹击。 第182章 血与火 云阳的李世民、李昭阳、李靖外加一个凉州的李积,四个大唐最会打仗的人联手,因为一部电台,都在关注着同一场战斗。 基于对李积的相信,其他三人并未对凉州的战斗横加干涉,而是根据电台传回的消息,把玩着一个临时搞出的简陋沙盘,时刻关注着全局发展。 “突厥人没想到吧,佯攻变成了真打。朕真想亲眼看看,突厥人发现后背冲来骑兵是什么感受?” “李积知道出关过早容易把突厥人吓跑,至今仍以弱兵之态固守,等待外围的骑兵包抄过来。” 李靖想到一点并未说出,此番能精准调度军队,形成合围,电台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了此物,今后进行大范围、远距离调兵完全可行了。 倒是一旁的李昭阳一直是沉思状态,突厥人的战术让她想起四年前朔州边关那场战斗,同样是少兵佯攻,主力绕后。 而她也如今日之李青云,领着少量兵马拦截突厥主力。 就是那一战,毒箭从身后射向了她。 李昭阳只能记起,趴在马背上失去意识,等她醒来时已经深入草原,遇见放牧的处月部,躺在了阿珠的帐篷里。 半个时辰后,电台传来一阵通话声,包抄的骑兵已经到位。李积给出的命令是休息半个时辰后开始进攻。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李世民不知道喝干了多少杯茶水,韦弦也不知道换了多少壶水。 终于听见李积发出进攻命令“左右中后队从两翼切入,骑兵弩攻击。以军旗为号。压缩敌军左右翼。决不能让突厥兵展开队形。” 李积爬上了警戒塔,电台兵跟着。他居高临下将敌军的队形看得清清楚楚。 突厥人察觉到不对劲,身后怎么传来战马疾驰的声音。 “身后什么情况,速速报来。”突厥大将喊道。 两名斥候调转马头向身后而去,这时候他们才知道,刚才弄出的尘雾完全阻挡了视线,只能听见战马疾驰的声音越来越近。 刚看清从尘雾中冲出一排唐军骑兵,嗖嗖飞来两支弩箭,稳稳射中胸部。扑通,双双落马。 唐军骑兵不做停留从两翼包抄过去,每人手中有一把骑兵弩。 突厥人称霸草原这么久,从未想过骑兵相接会使用弩箭攻击。 近距离弓箭的弊端显现出来,加之突厥兵队形密集,背对唐军,根本没有射箭的角度。 “两翼外出折返包抄过去。” 突厥大将大惊,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唐军从什么地方杀出来的,只能命令骑兵赶紧向两侧散开。 还在准备调转马头的突厥两翼,顷刻间冲来四队唐军,压根不冲阵,从边缘疾驰而过,射来密集的弩箭。 突厥的队形就像是剥洋葱一般,一层一层倒下。 看着疾驰而过的唐军,突厥大将赶紧命令左右两翼追击。 万万没想到,刚把战马稳住,调转过来,身后两侧又来了两支唐军。 “好!”李世民听见传回的现场播报,大呼一声。 骑兵对战,一旦失去外围空间就意味着失去了骑兵的机动力,如果马匹跑不起来,还不如步兵灵活。 所以,骑兵对抗要么从中间把敌人一分为二;要么两翼包抄,把对方围在中间。 李积为了发挥骑兵弩的长处,从两翼包抄就是不和突厥兵近战。 看着唐军骑兵离去,转圈掉头,突厥大将改变战术,下令换弓远距对射。 这边突厥人刚拿起弓箭,背后又来了一支唐军,压低着身躯,马前露出长枪的寒光,排成锲形队形,直直向他的中军冲来。 这波骑兵还是一样的,靠近前先是一波弩箭,立刻让突厥队形大乱,而后全体一压身躯,端着长枪,如洪水般冲进突厥中军,硬生生将突厥阵型从中间切为两截。 “开城门,全员出击。”李积见突厥中军指挥被打掉,阵型混乱,时机已到,立刻派出关隘中的军队。 突厥大将一看,完了,四面都是唐军。 一个时辰后,李世民收到战报,关隘外的三千突厥兵全数被歼灭,自身伤亡轻微,完全是压倒性的胜利。 “好好好!”李世民连说三个好,别提多解气。 接下来便是甘俊山山谷的重头戏。 李积亲率骑兵出关直插突厥主力身后。 兰州军丢下一切辎重,只带干粮,骑兵先行,沿关内道路急行军直奔山谷。 无论再快,两侧的军队至少要一夜一天才能赶到。 这段时间就看李青云是否能拖住或者拦截住突厥主力。 如果突厥主力越过拦截,进入甘凉两地,一旦和唐军主力相遇,他们可以选择一路向西,那时唐军再也无法追上。 若是李青云将突厥主力牢牢粘在山谷中,只要两侧到位,堵住山谷两头,突厥兵插翅难飞。 正兵对抗,唐军八成胜算。 按照事先的安排,突厥主力在佯攻军队发起佯攻后的当晚穿过山谷,于第三日绕到凉州与关隘之间,再内外夹击一举消灭在关隘的凉州边军主力,再转向进攻凉州一座空城。 然后就是一阵尽情的抢夺,再视唐军主力而定。若来了灵州和兰州的主力,则出关返回草原。 临近日落之时,山谷上的斥候发现了突厥主力的踪影,根据军旗识别出是突厥的豹师,兵力在三万左右。 颉利直属指挥的军队万骑为一师,属于常备军队,从战力高低排序,分别是鹰师三个,虎师三个,豹师三个,称大汗九师。 其他部落出兵称之为队,按规模分别是万队、千队和百队,这批人战时为兵,闲时为民,战力相差九师甚远。 义成迟迟没有动手废掉颉利,就是忌惮他手中突厥战力最高的九师。 自从去年大唐加强了边军戒备,突厥人很久没有掠夺过大唐的一座城池。 这次只是抛出一个凉州城的诱饵便让颉利的三个豹师出动。 义成相信,就三个豹师,李昭阳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报,敌军在山谷停止休息。”山谷上的唐军斥候将侦察到的情报及时传回给李青云。 “天助我也。敌军是准备趁夜色穿过山谷。” 李青云抬头看着天色。夜色是对唐军最好的保护。 “各队按计划进行,切记一点,万万不可暴露兵力。” 这场战斗李青云并不想亲自参战,她找个高地,便于观察山谷。 突厥大将军阿勒巴,颉利手下的猛将之一,也是颉利忠实的拥护者。 此人用兵谨慎,对于汉人的兵法颇有一些研究。 阿勒巴策马山谷口,凝视山谷。他对这一带熟悉的很,汉人中原混战的时候,他没少带兵从这里进入甘凉之地。 这帮人除了喜欢抢粮食、财物外,更热衷于掳夺人口,抓回去当奴隶。 “大将军,全军整队完毕。”一名豹师大将说道。 “派一千人前行,遇敌角号传信。” “大将军是怕山谷中有唐军埋伏?山谷中最窄之处都有百丈,就算两侧有埋伏也奈何不到我们。” 阿勒巴摇了摇头,解释一句“并非本将担心埋伏,就算他凉州主力全数到来,兵力优势还在我方,本将只是告诉你们,汉人兵法云,交战之地,如遇山谷必分兵探路。” “麾下明白。” 随后,前出的一千骑打着火把,前出首先入谷。 第183章 交锋 甘俊山是甘凉两地难得的绿山之地,因为这里有一条河叫弱水河。 山谷中并非一马平川,而是两侧高高低低,中间平坦。 此时左侧是宝琳带着的一百人,右侧是处默带领的一百人。 两人看着中间的突厥兵打着火把排成三队纵列,弯弯曲曲行进。 “传下去瞄着火把下后方一点。”宝琳低声对身边的兵卒说道。 李青云趴在一处土丘上,拿着寒云给的夜视仪,当真神奇,趴在两侧黑暗中的唐军也看的清楚。 “两侧伏兵准备。”李青云通过对讲机下达了命令。“攻击。” 突厥兵走着走着,莫名其妙发出惨叫,两侧的火把瞬间掉落一片。 “敌袭。吹号。吹号。”中间的突厥领兵大叫,两侧黑漆漆,他完全看不见敌人在哪,只是根据掉落的火把数推测埋伏的敌军不少。 可能也算这支千人突厥兵倒霉,第一波弩箭就把吹号兵干掉了。 “散开,向两侧攻击。” 领兵的声音被惨叫声、马嘶声掩盖,只有近处的突厥兵听见,一拉马头向两侧缓坡冲来。 嗖嗖嗖,又是一排接一排的弩箭,冲出去的突厥兵拿着火把完全就是活靶子。 关键是他们根本看不见敌人在哪,只能根据弩箭射出的方向判断在两侧坡地上。 没跑出多远,扑通扑通,掉进了陷马坑。陷马坑并不深,充其量一尺深度,但是里面插有尖刺,战马受痛将兵卒抛下,那就有点惨了。 这种情况,前方不明,两侧受袭,四周黢黑,突厥领兵当机立断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撤退,全军撤退。” “放他们走。轮流休息,准备偷营。”偷营是李青云准备的第二步计划。 李青云的计划就是层层阻击,不断骚扰。夜晚就在两侧埋伏,利用夜色掩护,使用骑兵弩快速杀伤敌人。 白天这套就不行,那么近的距离,突厥人马上会发现她的兵力,一拥而上,任何战术都白搭。 在绝对的兵力悬殊面前,任何战术都显得苍白,况且还是这种开阔的平地。 阿勒巴正要命令中军进谷,便见谷口冲出一群打着火把的骑兵,远远的看不清楚是自己人还是唐军。 看队形松散,毫无章法,又不像是进攻。 “先不要放箭。去两个千队拦截。”阿勒巴下令。 没多久,阿勒巴总算看见这批从山谷中出来的骑兵竟然是前军,还被偷袭了,一千人回来了一半不到。 阿勒巴拿着从伤兵身上拔出的箭矢,看了又看,这种箭矢还是第一次见到,比长弓的箭枝短了很多,甚至比弩上的箭矢还短,看箭头似乎是专门用于破甲。 “全军扎营,天亮再进谷。”阿勒巴有点迷糊,搞不清楚谷中唐军的人数。 说多吧,一千人还能跑回来近一半。说少吧,又能在十几息的时间,杀伤他数百人。 阿勒巴坐在中军大帐中,实在搞不懂,按说山谷有埋伏就应该把前军放进去,迫不及待攻击探路的前军,不就暴露了吗?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山谷中的唐军并不多,前军一千人都不敢放过去。 阿勒巴想通了这点,决定天亮后,全军出击,一举歼灭这支拦路的唐军。 也许是老天也在帮李青云,今晚不见月色。黎明前,天色最暗之时,李青云领着三百骑出现在山谷口,两里外便是突厥人的营地。 “记住了,偷营的目标是驱散突厥人的战马,不要和敌人缠斗。” 本来要在两万多人的营地中,第一时间找到马匹的位置并非易事,但是李青云手里有寒云给的黑科技夜视仪,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突厥人只是在营地外围散出了几队巡逻队,拿着火把,又能看多远呢? 借着夜视仪的帮助,唐军甚至都无需近身搏斗,利用骑兵弩就收拾了外围的突厥人。 “跟好前队,不要分散。”李青云下令。 突厥营门的守卫兵卒远远看见一堆火把过来,看数量应该是巡逻队回来了,也不太在意,靠近了还主动打招呼,没想到回应的是一支冰冷的弩箭,扑哧,射入胸口。 青云大呼一声。 后队跟进前队,一路直奔突厥兵营的马厩所在。 遇见路上有照明的火盆,顺带挑了,搞得突厥人不知道来了多少敌人,只听见声音看不清人数。 “大将军,敌军袭营。”卫兵跑进中军大帐,向阿勒巴报告。 “多少人?” “不清楚,天太黑。” “命令点火把,把敌军围起来。他们人肯定不多。” 阿勒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偷营的,不烧帐篷,不点火。只有一种解释,敌军人数不多。 这边李青云借助夜视仪的帮助,很快领着骑兵冲到马厩的位置。 马可不像人,知道到处躲,一群唐军上去,远一点的就用弩箭射,近点的就用刀砍,反正这些马要么跑,要么带伤。 有够狠的,直接一刀劈死一匹马。 弄了几处马厩,看着差不多了,再待下去,突厥兵就搞清楚状况围了上来。 李青云下令“全军折转返回山谷。” 有即时通讯的好处就呈现出来,各队行动一致,冲出营地,向山谷中而去。 等唐军跑了,突厥清点损失,人没死几个,马给弄跑一批,弄死一批,弄伤一批。 “没马的留下,再去五百人,把马寻回来。整队吃饭,天亮进谷,找到这支唐军,一个不剩全给我杀了。” 阿勒巴暴怒了,决定和山谷中的唐军决战。 打赢了继续前进,打不赢折返凉州关隘收兵回去。 虽然少了凉州的眼线提供情报,但是凉州总兵力多少阿勒巴还是知道的。 就算凉州唐军全来了,他也占兵力优势。 凉州边军也就一个军,唐军一个满编军一万二千五百人。况且还留部分驻守凉州关隘和城池。 阿勒巴估计能来五千人顶天了。既然唐军愿意和他一战,求之不得。 返回山谷,李青云一清点,三十六人挂彩,包扎一下还能继续战斗。 “全军下马休息。” 李青云来到程处默身边,看着这小子正在包扎伤口“伤口要紧吗?” 处默一咧嘴,“小问题,运气不好,被流矢擦破了手臂。” “那就好。”李青云是真担心这三个小国公出事,回去不知道怎么面对。 “右中侯,俺真服你了,这一晚硬是把突厥兵弄得要死不活的。” 李青云听这话怎么那么别扭,换个话题说道 “你该感谢云阳令,若不是他弄出的骑兵套和骑兵弩,还有电台、对讲机、夜视仪这些东西,仅凭我们三百人,什么战术都不好使。” “那倒是。还有这个急救包。真好用。” “这场仗打赢了,陛下会嘉奖我们吗?”处默已经想到回去在老爹面前显摆了。 “也许吧。” 李青云内心知道她打仗的目的和三个小国公不一样,她是为了李家的生存,绝不是贪恋战功,她一个女子战功再高又有何用呢? 木兰最后还不是解甲归田了。她只是想到,打完突厥后,陛下终于可以放父亲解甲归田了。 如果她还能活到那个时候,怕也是一个没人要的老妇人了。 “秦怀玉。” “麾下到。” “对讲机按计划布置。记住,战斗结束必须一个不少收回。” “当真要这样做,要是云阳令知道我们如此对待宝物,他会不会生气?” 李青云看了看尚在包扎伤口的兵卒,坚定说道“按计划执行,我相信他能理解。” 自从发现对讲机的这个功能后,李青云就想到这一招疑兵之计。 第184章 疑兵 天色放亮,突厥人吃饱了肚子,留下三千人等着寻回战马。昨晚被唐军折腾了一下,精神都不太好。 “前军五千,后军五千。出发。”阿勒巴一声令下,突厥兵挺进山谷。 因为是白天,视野宽阔,突厥人摆开战斗队形前进,一路慢慢吞吞。 进入山谷都快两里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阿勒巴有点怀疑是不是唐军都跑了。 走着走着,阿勒巴神奇发现,他的前军和后军莫名分出骑兵向两侧进攻。 凭目视,两侧除了有一些缓坡和土丘外,并无一名唐军,这些将领是在发什么疯呢? “报,后军中了埋伏。” “报,前军中了埋伏。” 阿勒巴环顾四周,不见一杆唐军旗帜,一名唐军。 “全军停止前进。” 刚一停下,他明显听见右侧的土丘后面传来的唐话。 咯噔,有伏兵。 “带五百人去看看。”阿勒巴脑子不够用了,就那个小土丘后面能藏几个人。用这点伏兵不是找死吗? 五百骑冲去,哪知道刚到土丘边上,扑通扑通踩中陷马坑,等剩下的兵卒围上去,土丘后面啥都没有。 就这么一来一回,没死几个,伤员不少。 就这种情况,前军、中军和后军都在发生,折腾了几下,硬是减员上千人。 “把伤兵送出谷,安置到营地去。” 阿勒巴有一种使不上劲的感觉,这支唐军太狡猾了。 “让前军直接冲过去。以号为准,冲出后守住谷口,找到这些唐军,全都用来点灯。” 呜呜呜,三声号角,突厥前军提速开始向前冲去。 “蒙面,蒙眼。点火。”李青云下令。 身后的唐军整齐划一,蒙上湿布,遮挡战马眼睛。 山谷中间点起了狼烟,滚滚黑烟升起,被山风带着四处乱跑。 前行的突厥兵万万没想到,唐军点起狼烟。 为了加强狼烟的威力,唐军的随军帐篷全扔进去烧了,那东西带油脂,一点就着,再弄一些马粪、马肉进去混着,当真是又臭又熏人。 最关键是山风强劲,刮起浓烟瞬间充斥着山谷一片。 “各小队以队旗为号。各队正以对讲机为号。能远攻不可近身搏杀。不可冲出浓烟。” 一阵浓烟吹来,瞬间将突厥前军五千人笼罩其中。 这种情况下,前敌不明,谁也不敢策马狂奔,纷纷拉住战马。浓烟刺眼,战马也难受,乱跳起来。 突厥兵进退两难之际,两侧杀出唐军。 唐军也看不清突厥兵,按照事先的安排,两侧拉开距离,反正一路跑一路对着中间发射弩箭。 突厥人更懵了,听见有战马疾驰的马蹄声,然后就是不断有人中箭惨叫。 “敌袭!吹号。”突厥前军吹响号角。 阿勒巴四周刚安静,见到前军冲过了前面的弯道不久便看见飘来的浓烟,顿感不妙。 过了没多久便听见前军遇敌的号角声。 “去两千骑增援。后军止步。” 前面情况不明,阿勒巴不敢把所有兵力投入,万一情况不妙他还能有后路可以退。 增援的两千骑,策马疾驰,慢慢前方的烟雾越来越浓,刚转过弯道,到处是浓烟,偶尔吹乱开,能瞄见两翼有唐军运动。 要命的是这些突厥兵根本没有准备,这些浓烟虽然没有毒,但是呛人,搞得呼吸困难。 “一队去点燃左侧,二队点燃右侧。” 李青云见唐军已经从两侧冲过了突厥前军,下令点燃隐藏在两侧的火堆。 这一下,山谷中的浓烟更多,唐军也受不了了。 “全军撤退。山谷立旗。” 唐军调转马头往回跑,随手把手中的五支弩箭全数打出,至于杀伤多少,谁都不知道,反正到处一片浓烟,再迟一点回去,估计唐军自己都分不清方向了。 两侧山谷的唐军斥候听到对讲机传来的命令,麻溜把军旗立起来。 “大将军,看两侧山谷。” 虽然隔得远,眼神好的突厥兵还是发现了唐军的军旗,在山谷两侧。 更要命的是,就在中军和后军的两侧近距离,又响起了唐军的声音。 “有鬼啊!”大部分突厥兵已经慌了,那些地方刚才冲击了一遍,哪有什么唐军的影子。 “吹号退兵。等烟散去。” 灰溜溜,阿勒巴召回了前军,后军变前军,全队回转往回走。 一路走,阿勒巴一路骂,这是什么战术,死了一大批兵卒,唐军多少人都没搞清楚。 两个时辰后,阿勒巴总算收拢了军队。 一清点,又少了上千人。这点损失他还能承受,可仗打的憋屈,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山谷上的唐军就是疑兵,完全是自己在吓自己。 回头一看,手下的兵卒精神不太好了,都在传山谷中有鬼。到处发出唐军的声音,就是找不到人,越传越神乎。 什么唐军请来了亡灵部队,什么唐军都是透明看不见的。 山谷中,看着慢慢散去的浓烟,李青云也清楚,能用的手段都差不多用完了,再坚持两个时辰,援军就到了。 问题是两个时辰如何拖过去呢? “抓紧时间休息。” 看着一个个红眼花脸的兵卒,李青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难受,恐怕她都没注意,她也是一样的。 李青云拿出舆图,测量了一下山谷的长度。 整个山谷有十六里,若是一边打一边退,再加上路上一些陷马坑,应该可以拖延敌军两个时辰。正好把敌军诱进谷中。 “谷口敌军现在什么情况?”李青云用对讲机问道。 “报,敌军在谷口休整。” 李青云手边也没有合适的引火之物了,再也弄不出浓烟。 “密切关注,敌军进谷立刻通报。” “麾下明白。”斥候答道。 “联系都督。”李青云对身边的电台兵说道。 那边担心了一天的李积终于听到李青云的声音。 “报都督,现突厥兵受损在谷口休整,麾下计划将其引入山谷,便于两侧围堵。斥候报告,山谷外两里处尚有突厥人兵营,留有三千人,不过大部分没战马。” 云阳的李世民等了一个上午没有作战的信息,实在忍不住就在地上打了个地铺小睡一下,有了一点当年行军打仗的感觉。 “陛下,有消息了。”李昭阳拍了他一下,估计除了长孙皇后也就李昭阳敢直接拍李世民了。 “有消息了。”李世民翻身就起。然后听见了李青云和李积的对话。 一旁的李靖也在分析战局,见陛下醒来,赶紧说道 “目前形势大好于我军,能否全歼三支突厥豹师就看能不能引其入谷了。” “药师以为李青云会如何做?” 李靖对女儿还不熟悉吗?这种情况下,已经惹怒了突厥人,那定然是以自己为诱饵把突厥兵引入山谷中了。 “臣以为,青云已经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以自己和三百骑为诱饵……” 李世民一愣,如果从纯军事角度出发,损失一支三百人的骑兵换来突厥三万人的全军覆灭,千值万值。 但是从情感上来说,三百人里面可有李靖的女儿,还有三位国公的嫡子。 李世民想了一下,仗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不能再冒险了,不就是三万突厥兵吗?朕还看不上。 “韦弦,接通李积和李青云,朕有话说。” 第185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韦弦打开通话键,李世民拿起了麦“李积、李青云听好了。朕命令李青云后撤回凉州,至于突厥人……” 李青云趁李世民停顿思考的时候,赶紧插上一句“陛下,请容臣说一句。” 世民也知道,这支突厥兵不管过了山谷,还是不进山谷,对于两侧的唐军都是巨大的威胁。 唯有在山谷中,用地形限制其大范围机动迂回,才能以最低的伤亡获得最大的胜利。 “现在臣不能退。臣若退去,敌军半个时辰就能通过山谷,一旦出了山谷遇上赶路而来的凉州军,对他们是巨大的威胁。” “现在敌军已被我军激怒。臣认为只要我军暴露兵力,在敌军不明我军已从关外绕到后背的情况下,一定会冲击山谷。臣保证在山谷中拖住其两个时辰。” “朕明白这些,但是你部三百人,各种计谋已用完,如何拖延突厥兵?” “臣和三百兵卒还有手中刀。陛下的顾虑臣明白,臣会安排。” 李世民何尝听不出李青云的意思,就是安排三个国公之子撤离战场。李世民好想说让她四人一并撤出,留下三百骑即可。 但是他说不出,一个主将都跑了的军队如何战斗?这种事绝对不能在大唐的军队中出现。 “陛下,容臣说一句。”李靖突然说道。 “药师,你请。”李世民这句话说得相当客气。 “青云,爹为你骄傲,你娘也会为你骄傲。” “大将军。” “叫爹。” “爹。” “敌军善弓,兵甲不如你,于山谷弯道拦截,近身搏杀,攻其一翼。若敌军两翼合围,最后机会便是不顾一切直取中军,杀其帅,断其帅旗,冲破其阵。” “青云明白。” “你带着你娘送你的那把匕首吗?” “青云带着。” “你知道怎么用。” “青云明白,决不落入敌手。” “陛下,臣交代完了。”李靖退了一步,手中双拳紧握,如果可能,他宁可上场换下女儿。 电台传来李积的怒吼声“都听见了,把吃奶的劲给老子拿出来,早一刻赶到,合围敌军。” 黄沙中,一支唐军骑兵,疾驰而行,也许是上天也怜悯,沙漠中竟然下起了小雨。 关内还有两支唐军抛弃一切重物,不顾一切赶路,距离谷口越来越近,只要他们能在突厥兵冲出山谷前到达,就能堵住山谷,让突厥兵一个都出不来。 随着小雨的到来,山谷中弥漫的浓烟终于消尽。 阿勒巴一看,大喊一声“吹号,出发。冲出山谷,攻下凉州。” 呜呜呜,突厥兵又来了。这次气势汹汹。 “报,敌军全军进入山谷。”山谷上的斥候赶紧把军情报给李青云。 “苏烈动手。”大部分兵卒不知道这是何意,都是你看我,我看你。 却见跟在宝琳三人后面的兵卒突然出手,直接敲晕了三人。 “电台兵。你二人,拖后,如果敌军冲破,你两人带着电台立刻撤往凉州,人可亡,电台不可丢。记住了。” “麾下领命。” 李青云又点了几名伤兵带着昏迷的三人先行撤往凉州。 “上马。”哗啦,剩下的兵卒上马。 “本将战亡,苏烈接替指挥,苏烈战亡,第一队队正指挥,以此类推。都明白。” “明白。” “只要还有一个人就决不能让突厥人先凉州援军到谷口。都明白。” “明白。”众将士齐声回答。 “挂枪。” 经过前面几次战斗,弩箭几乎用尽,现在是真枪真刀肉搏的时候了。 李青云将人全部集中起来,列好骑兵进攻队形,藏于山谷弯道处。 如此两军见面直接进入肉搏,根本不给敌军拉弓的机会。 否则,就她这点人,敌军一次齐射就剩不下几人了。 “斥候报敌军队形。”李青云说道。 “报,敌军两翼外出,人数各有千人,中军压后,后军有五千人。” 山谷中两侧地形不平,不便人多行进,故而阿勒巴摆出如此阵型前进,让两翼先行,免得再受到来自两侧莫名的骚扰。 “好,机会来了。” 李青云脑中闪现出敌军的队形,三百人冲击一侧千人,机会大增。 “斥候随时向本将通报敌军中军帅旗的位置。” “麾下领命。” “报,敌军右翼即将到达弯道。” 李青云排第一个,举起手示意,忽然压下手势,一指前方,大呼一声“杀。” 那边突厥的右翼刚转过弯道,迎面就撞上加速冲来的唐军,一个冲锋直接被冲散了队形。 冒头的突厥兵连刀都未抽出,大多被唐军的长枪刺下马。 青云一声令下,唐军的两翼展开,形成一个宽大的冲击面,撞向突厥兵的右翼。 如果此时有无人机拍摄的话,能看见突厥人展开的两翼如同两只翅膀,其中一只硬生生被唐军折断。 一个照面,突厥的右翼就崩溃了,没有速度的骑兵在对方骑兵加速冲击下,不堪一击。 李青云指挥唐军沿着突厥阵型的右侧直接杀向中军,完全无视突厥左翼和前军。 “令,前军堵住。”阿勒巴的反应还是很快,可惜他的视野有限,只能看见右翼被冲垮,但是不知道唐军还有没有人,不敢调动左翼合围。 甚至这个时候他都不知道唐军的兵力到底是多少。 “报,敌军前军约两千人包抄过来。”斥候及时通报突厥的阵型变化。 前军和中军一般会有留有一里左右的间隙,便于马匹的提速。 李青云指挥全体右转,切向敌军前军和中军之间的空隙。 直到这个时候,阿勒巴才看清,唐军就那么一点人,但是阵型完好,是一支精兵。 “速速报来,前方唐军打什么旗号。命令前军分出两翼包抄敌军。” 片刻后,信兵报来“报,前方敌军打唐军右威卫军旗,帅旗李字。” “李!”阿勒巴心里咯噔一下,大唐军队带李字帅旗的都不太好惹啊。 当然他首先排除了李世民,李世民出征那就是黄色龙旗了。 “令,合围,生擒。”阿勒巴心中大喜,看来是抓到一条大鱼了,不是李靖、李积起码也是皇室宗亲。 此命令一出,可害苦了突厥兵。远程弓箭不敢用,近战不敢砍人,只能用刀去砍马。对方又是骑兵冲击阵型,袢马绳也不好使。 最惨是突厥兵只带弯刀,不带长枪,遇见唐军的骑兵长枪,还差老远就被一枪刺穿。 突厥前军未料到,唐军从侧面跑到后方转而切向了他的后半部。还未来的及分开两翼包抄,唐军就冲到脸上。 “苏烈,你杀旗手,我杀号手。” 骑兵高速运动中的指挥全靠军旗和号角,只要先干掉这两人,骑兵就会乱,不知道怎么结阵,不知道冲锋方向。而且人数越多,越容易混乱。 旗手极好识别,一般都冲在第一排。苏烈抬起手中长枪,扑哧一挑,直接从对方脖子穿过,再一拉,一个断了脖子的突厥旗手就直挺挺掉落马下。 李青云趁机一挂长枪,抬起骑兵弩,嗖,一支弩箭稳稳插进号手的脖子。 军旗一倒,后面跟着的骑兵根本找不到方向,结果就是你冲你的,我冲我的。唐军没杀几个,自己人撞一起的不少。 唐军一个横切,等于绕开了敌军前军和左翼前突的几千人。 同时也带来了危险,这几千人一旦回转回来,就能形成一个合围。 “右转回。”一声令下,唐军顺着突厥被打散的前军阵型,破开一条路,转进了山谷的弯道。 阿勒巴一看,有诈,赶紧命令收兵。 他的视野看不见弯道后面是什么,感觉这支唐军符合所有诱饵的特征。李字旗,精兵,切入到中军前面,却折返回去,妥妥的引诱自己追击。 突厥兵的一举一动被山谷上的唐军斥候看得一清二楚,关键他能通过对讲机把信息及时通报给李青云。 如此,李青云才能每一次恰到好处切入突厥阵型的空隙中,攻击最薄弱的地方。 反之,突厥人就一脸懵,受到山谷地形的限制,不能大范围机动,拉开阵型。 同时受到视野和信息传送的限制,等指挥反应过来,唐军已经变换了位置,搞得极其狼狈。 第186章 合围 李青云发现后面的突厥兵并未追击,心中大喜,命令后撤,到下一个弯道去。 中间还有几处陷马坑,突厥人踩中后总会延迟一点行军的速度。 待突厥兵重组阵型,阿勒巴下达一个命令,列阵平推。 此举虽然拉开了阵型的宽度,封住了山谷道路,让唐军无法从两侧的空隙杀入,却又出现一个问题,增大了阵型之间的空隙。 突厥的阵型变化,在谷顶的斥候看得一清二楚,赶紧将敌情通报李青云。 李青云估算了一下时间,这一波再拖延一下敌军,差不多就能等到援军到。 清点了损失,还余二百二十人。 “将士们,最后的时刻到了。凉州军、灵州军即将赶到。能不能拖住敌军就看我们了。这次跟随本将直杀敌军中军。尔等敢不敢?” “杀杀杀!”兵卒们发出怒吼声。 “挂枪。” 哗啦,长枪放下,枪头早被染红,掩盖了寒光,更显杀气。 “冲!” 李青云带头,唐军直冲山谷弯道。战马似乎也明白主人的意思,四蹄翻飞,加速冲向前方。 远在山谷上的斥候看得清楚,唐军三百多骑就像一头猛虎扑向前方密密麻麻的恶狼。 唐军一转出弯道,直接冲进敌军阵型的空隙处,根本不给突厥人反应的时间,不顾一切冲向中军。 “保持阵型,前军继续前进,中军围起来。” 阿勒巴总算看清了,就一小撮唐军,想着被这么一点唐军戏耍了一夜一天,当真是胡子都要气歪了。 都懒得命令前军合围,直接让中军前出两个千队合围唐军。 中军刚和唐军接触就感到巨大的压力,这支唐军不但战力强,调度极其流畅,专找阵型空隙钻。 “这支唐军不简单,他们是怎么看清我军阵型空隙的?”阿勒巴无比迷惑。 按说骑兵一旦冲进人数占绝对优势的敌方阵型中,根本不可能看见阵型空隙、对方强弱之处。用无头苍蝇乱窜极为形象。 前方这支唐军不一样,总是能找到空隙,或者薄弱的地方,转眼间距离中军大旗越来越近。 阿勒巴瞬间反应过来,这是朝他而来。 “敌军大旗在右前方。”斥候不断报告突厥帅旗的位置。 李青云此刻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只是通过对讲机知道,六个队正只有四人答复,苏烈一直跟在他身边。 猛一抬头,突厥帅旗出现在眼前。 “敌帅交给我,三、四队跟随苏烈砍帅旗。胜败在此一举。” “明白。”苏烈挂枪,拔出横刀。 唐军忽然分成两拨,左右向着阿勒巴冲去。 “拦住他们,放箭,快放箭。”阿勒巴再也不顾是否生擒唐军,自己的命要紧。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为了看清前面的战况,带着帅旗跑到中军前列。 中军的突厥兵赶紧向自己的大将军靠拢,反而露出了帅旗位置的空隙。 苏烈一马当先,冲到帅旗前,大力一劈,突厥帅旗应声劈断,回头随手把突厥号兵给收拾了。 古人大兵团作战调度就靠旗帜和鼓、锣、号等传声。帅旗一倒就表示中军被攻击,全军失去指挥调度。 李青云这边就艰难多了,阿勒巴的亲兵把他团团围住,根本冲不过去。 弩箭也射空了,李青云一提气,抬起手中长枪,借着马匹的速度,狠狠向阿勒巴掷去。 挡在前面的突厥兵,眼睁睁看着长枪从头顶飞过。“啊!”一声惨叫从身后传来。 李青云也看不清有没有成功,见前面的突厥兵一片混乱,下令“撤”。在冲下去,就冲进中军上万人的阵型中,基本上就别想出来了。 李青云和苏烈合兵调转马头冲向突厥前军的后背。 突厥前军的注意力全在前面,刚得到的号角命令是继续前进,谁会想到,这支唐军竟然从中军方向对着自己的后背杀来。 一阵混乱后,眼睁睁看着唐军冲阵而出。 军大将不管了,太气人,就这么一点人,在阵中七进七出。 后面的突厥兵追来,一边追一边放箭。 “不要回头,去最后一处弯道。” 李青云带着剩余的不足百骑,绕开路上的几个陷马坑,急速向山谷的最后一个弯道而去,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突厥人过了此地,便是一条直道,直通谷外。 唐军战马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一路疾驰,也到了极限。 扑通、扑通,身后的突厥兵有踩中陷马坑的,影响了一点阵型,突厥兵速度不降全力追赶。 李青云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出来的五十多人,各队的队旗全数不见,也就是说六个队正全部战亡。 “唐军,前面是唐军。”苏烈看见前方冲来一支骑兵,打着凉字旗,领头的是三员小将,正是尉迟宝琳、程处默和秦怀玉。 两支唐军擦肩而过,尉迟宝琳大吼一声“鼓兵留下。该我们了。杀!” “宝琳、处默、怀玉回来。”李青云喊出的声音被喊杀声和马蹄声掩盖。 李青云停下,自己这支骑兵不但人员精疲力尽,战马都累趴在地上。 后面追得最快的突厥兵迎头撞上凉州骑兵。凉州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二千骑,却是战意盎然,带着仇恨,不顾一切向突厥兵杀去。 电台兵找到了李青云,把情况讲述了一遍。 撤离的三人在谷口醒来遇见了最先出发的凉州骑兵,于是不顾一切,折转领着凉州骑兵就冲进来。 按照时辰计算,兰州骑兵和最先出发的凉州步兵这个时候也该到了谷口了。 “联系都督。” 就在李积带领的骑兵和灵州军即将看见突厥兵营的时候,电台传来了李青云的呼叫。 “都督,凉州军已经赶到,封住了关内谷口。” “好!本都督命你统辖凉州军和兰州军。” “麾下领命。” “立中军旗。山谷斥候报敌情。”李青云下令。 山谷上的斥候将突厥军情报来“敌中军和后军停止了前进,列阵原地,前军与凉州军交战。” “擂鼓,击溃突厥前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山谷响起急促的战鼓声。 突厥前军大将眼看就要追上李青云了,突然杀出了一大批唐军骑兵,第一个反应就是中埋伏了。 赶紧收拢阵型,停止追击,杀了一阵挡不住了,不得不下令回撤向中军靠拢。 “报,敌军回撤。” “擂鼓撤回。令凉州步兵前行汇合。” 既然突厥人不再前进,凭凉州军的两千骑是打不败还有两万多人的突厥主力,李青云下令撤兵与后续步兵结阵。 于是突厥兵与凉州军拉开了两里的距离对峙。这边突厥兵一看,前方的唐军越来越多,中军又没有命令是攻还是不攻。 这么一阵子的耽搁,凉州军不但结阵完成,兰州骑兵也已赶到。关内谷口稳了。 关外,李积已经看见突厥留在谷口外的兵营。根据李青云的信息,都是伤兵和步兵。 “列阵,冲营。”李积领着自己的两千多骑兵外加灵州军的两千骑,直直冲向突厥营地。 几个来回,将营地里的突厥兵清理干净。 “入谷列阵。” 远在云阳的李世民、李昭阳、李靖一听,都大呼“成了。突厥人插翅难飞。” 李世民更是激动地来回走动“朕要大奖。李青云此战当首功。药师,你可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187章 荥阳之行 谷内突厥中军,阿勒巴胸口插着一截枪头,生死不明。手下三个豹师的大将一听前军遇见凉州军,都是一惊。 直到此时,他们都未曾意识到派去凉州关隘的三千骑兵已经全军覆灭,想着后路还安全着。 只是大将军现在生死不明,不知是该继续前进还是撤兵。 就这么磨叽着,唐军也不急,时间在自己一方,拖延的时间越久,胜算越大,正好休息补充一下。 也是突厥人命该如此,都等到唐军两边人到齐了,阿勒巴才醒来,吐出两个字“快撤。”又晕了过去。 “报,敌军回撤了。” “联系都督。击鼓进攻。”这场战斗李青云无需指挥,她也未再阻止宝琳等三人领兵杀敌。 两个时辰后,山谷的战斗结束,三个豹师,一半歼灭,一半投降。 李青云只是默默寻找右威卫将士的遗体,一个一个取下兵牌。 她带出来三百兵卒,如今还有气的只有五十二人。 经过了上一次金山口的战斗,这次她没有流泪,只是一个人默默坐在坡地上,想找一个肩膀靠靠。 ……………… 河南道郑州。领县八,户一万八千七百九十三,口九万三千九百三十七。至长安一千一百五里,至洛阳二百七十里。 按河南道上报的旱情,郑州是最为严重的一个,境内六成的田地半年未见一滴水。 怪就怪在,全州八个县,没有一个灾民外逃,这就让寒云百思不得其解。 曾经一度,寒云怀疑是不是看错了荥阳郑家,是因为郑家出手才让全县近十万人挺住了这场旱灾。 他一到洛阳,安排跟随的阎立本和李淳风按照他留下的救灾手册,接收后续运来的粮食,并处理涌向洛阳的灾民。 自己带着阿珠和几名护卫便装去了荥阳,郑家的老家所在。 一路行去,所见全是光秃秃的田地,让刚经历云阳丰收玉米的阿珠不敢相信。 阿珠无意说出一句“中原汉人真奇怪,田地都光了,为何还守着家园?若是草原牧民,没了草场,早就弃之换地方放牧了。” 阿珠此话让寒云一惊,是啊,难道荥阳的灾民和自己的认识不同,再大的灾也不愿背井离乡吗? “我们去乡间走走,问问百姓就知道了。”说完此话,寒云交代护卫下了官道,驶向村落。 挨近了一看田间,让寒云想起了后世曾经在新闻中看见的旱灾,田地龟裂,大河变成小溪,小溪变成壕沟,大树干枯的只留下树干。 一村的百姓在几乎枯竭的泉眼前排队,一家能接到一瓢的黄水。 前方有个村子,晃眼看去约有二十多户人家。 奇怪的是,村子里四处冒着炊烟,也就是说还有不少人家中有粮吃,此刻正好在做饭。 “你们可见过如此的灾年?”寒云问了问身边的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李世民专门派给他的飞骑宿卫,算是精英中的精英。 “属下入军之前,家乡也曾经遭遇过旱灾。都是全家一起逃难。一家能活下一两个人就算不错了。灾年家家冒炊烟,属下也是第一次看见。”一名护卫答道。 几名护卫也纳闷,看上去不像受灾。可,一路看到的田地,哪有一点庄稼? “何必乱猜,去问问不就行了。” 阿珠性格直爽,没有太多弯弯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而且她也从未见过中原旱灾的样子。 进得村子,不见一个人影,安静的可怕。 村口一处人家,院门虚开,里面的房屋也是半开着,说明家里有人,却并无炊烟升起。 走近一看院门,寒云放弃了敲门,就怕力气大一点,院门就要垮了。 “屋内有人吗?”寒云对着房屋里喊了一声。 稍许房门打开,出来一妇人,一看寒云几人打扮,张嘴就骂“赶紧滚,我家就是饿死了也不会把田卖给郑家。” 嘶,寒云万万没想到,不但吃了闭门羹,还被骂了一通。 “这位阿姐,你莫要生气,我们不是什么郑家的人,只是路过。”阿珠上前解释了一句。 她一个女子容易让对方放下戒备心,况且阿珠本来就有草原女子那种率真,一眼看去就容易让人相信。 妇人迟疑了一下,要说寒云的样子外加身后的护卫不是郑家人,她不怎么相信。 眼前的女子看上去既不像富贵小娘子也不像丫鬟,倒是让她相信不是郑家人。 “我们真是从外地而来,途经此地。与那郑家毫无关系。”寒云也解释一句。 也许是他说话的语气或者口音的确与郑家不同,妇人相信了他。 只是妇人有点奇怪,几人装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跑到村子里又是何事?于是问道“到我家又是何事?” “我等途经此地,随身水袋已干,想在此处讨要一些清水。” 妇人一听讨水,苦笑一下“贵人路过的时候莫没看见田地都干枯了。若是当真讨水,再前行三里路,还有一口泉眼有水。不过有村里的人守着,怕是你讨不到了。” 妇人想了一下,继续说道“不嫌弃的话,家里还有少许清水,进来润润喉咙吧。” 寒云打了一个眼神,几人进到院内,不再进屋。看上去屋内的男主人不在,几人不便进去。 没多久,妇人拿着一个水瓢,盛了半瓢水出来“家里水也不多,就这一点凑合着喝。周围有水的地方都有人守着,你们还是早些赶去县城。” 寒云想起炊烟之事,问妇人道“我见其他院子多有炊烟,看起来旱灾对村子影响不大嘛,是去年村子存粮多吗?” 哪知寒云刚问出,妇人脸色一变,正要说话,院外传来一声“是张林生的家吗?” 寒云回头一看,咦,院外两人,像是县衙的差役。 “差官人上前答道。 “你是张林生的什么人?叫什么名字?”差役问道,脸色不太友好。 “我是他婆姨,叫田英。” “田氏,你家夫君张林生犯事了,现收押在县衙,县令让我等来告诉你一声,有什么话现在就去说。” 差役说完打量了寒云几人一眼,转身离去。 啪叽一声,田英手中水瓢落地,顿时六神无主,稍许回过神来,也不管寒云几人,一头冲进屋内,带着一个包裹和一名孩童出来。 “家中有事,贵人你们还是走吧。” “阿姐这是要去县城吗?我们可以一同前去,你可以坐我们的马车。” 阿珠虽然不懂刚才差役的话什么意思,见田英一脸焦急的样子,猜出定是家中出了大事。 “对对对。正好我们也去县城,一同。”寒云也附和道,顺带路上问问情况。 田英一心只想早见到夫君,弄清楚到底出了何事,也没想太多,施了一礼,说道“民女谢过贵人。” 第188章 报出官名吓死你 去往荥阳县城路上,经过田英的讲述,寒云总算搞明白事情的真相。 今年荥阳旱情有点苗头的时候,郑家突然提高价格收购粮食,很多百姓见到一点小利,纷纷把手中仅存的一点存粮卖出。 哪知道旱情越来越严重,连续几个月硬是没下一滴雨,河水也越来越少,村子里的小溪一条一条干枯,田里的庄稼全旱死了。 等到百姓反应过来,再去购买粮食的时候,不但高价,还限量。 就百姓手中那一点钱,一来一往便被郑家折腾干净。可,人要吃饭,以往村里人家缺粮可以相互借粮,收获的时候再还。 如今田里的庄稼都死了,有粮的也不敢借。 这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郑家竟然主动调低粮价,放开了购买。可,百姓手中已经无钱。 有人出了主意,把家里的永业田抵押给当铺,渡过了灾年再赎回来,于是各地百姓纷纷抵押永业田。 本来抵押就便宜,就算有一年的赎回折损,大部分百姓还能承受。 谁知县衙出了布告,但凡抵押了永业田的百姓,视为放弃永业田,定为死当,既然永业田没了,官府自然收回了口分田。 结果就是典当了永业田的百姓一下失去了全部田地。 郑家又出面了,宣称自愿入籍郑家为奴籍者,官府按律重新分给永业田和口分田,不过数量折半。【注唐代奴隶同良民,也要分田和分宅基地,分配标准减半。】 为了生存,很多百姓不得不入籍郑家为奴,才能重新拿到田地,成为郑家的奴农。 就这么几个往来,百姓手中有钱了,也买到了郑家的平价粮食,却变成了郑家的奴隶,手中的田地自然就落到了郑家名下。 “郑家好手段。”寒云一听,原来世家是如此避开大唐律令,合法并购土地。 李世民可以禁止田地买卖,却无法限制百姓自愿抵押。可以禁止逼良为奴,却无法限制百姓自愿为奴。 为了生存,卖身为奴为郑家种地,总比卖儿卖女骨肉分离,背井离乡的好。 怪不得郑州地界没有灾民涌向洛阳。 那些入了郑家奴籍的自然无法跑。没有入奴籍的不敢跑,就怕县衙定一个流民,直接把土地没收了。 每一个灾年都是世家的欢年,百姓的生死年。 怪不得世家可以控制那么多土地和人口,寒云总算搞清楚其中的套路。 车队一路到了荥阳县衙,寒云也想去看看,张林生到底被诬陷了一个怎样的罪名? 刚进县衙,遇见荥阳令正在升堂审案,审得就是张林生的案子。 只见一人,手脚带着刑具,跪在堂上。另一边一张门板上躺着一人,看上去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不停呻吟。 寒云到的时候,案子已经审完,荥阳令正好宣判。 “堂下罪人张林生,现已查明,今日巳时与良人王二发生口角,心怀不满,遂起歹意,尾随王二至巷内,殴打致其重伤,被巡城差役当场抓获,人证物证俱全。本县念王二亦有错在先,且未伤及其性命,判张林生,徒一年。罪不及十恶,可赎铜二十斤以抵罪。” 寒云也是当了四个月的县令,听荥阳令此判,就知道其中有门道。 一是,强调王二乃良人非奴籍,也就是说张林生没有减刑的条件。 二是,强调发生口角事后报复,那就是蓄意为之,非一时之气,没有减轻的条件。 三是,行凶之时被差役当场抓获,其他人证物证也就免了。 四是,如此严重的罪行却判了一个徒一年,也就是关押一年。 不到流刑及以上无需刑部和大理寺复核,只需郑州府复核即可生效,免了被上官查出问题。 五是,徒一年看起来是从轻判决,唐律有规定,徒,奴也。也就是说判处了徒刑,会改户籍为奴籍。 六是,允许赎铜二十斤抵罪,折合铜钱就是四千二百文。这笔钱对于灾年的张林生一家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哼哼!”寒云一声冷笑,荥阳令好生算计,绕了一圈就在这笔赎铜上。 寒云严重怀疑荥阳令勾结郑家故意为之,目的逼着张林生抵押永业田,杀鸡给猴看。 田英一听夫君徒一年,顿觉天都塌了,今日好端端的,夫君只是进县城找事做,怎会出手伤人? “县令,冤枉啊!”田英别无它法,只能喊冤。 “何人喊冤?”荥阳令盯着堂下一干百姓喝道。 他对今日判决满意极了,既能给郑家一个交代,又能彰显他宽宏仁义之心。 “民女田英,乃张林生的婆姨,民女为夫君喊冤。夫君为人憨厚老实,绝不会殴打他人。请县令明察。” “带她上来。”荥阳令说道。 来了一个差役,带着田英上得公堂。 “你说张林生冤枉。好!你若是有证据,本县准你喊冤。” 荥阳令仍旧一副清官的姿态。 寒云注意观察了一圈围观的百姓,见到一个特殊装扮的人。荥阳令说话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看向他。 于是对身边的护卫低语几句,护卫明白,悄悄走到那人身后。 阿珠实在看不下去了,低语对寒云说道“你的官可比他大?” “嗯,大很多。但是从表面上看荥阳令的判决并无问题。”寒云答道。 寒云也是苦于此事,明知判决有问题,找不到证据推翻。那帮差役肯定帮着县令,又没有其他目击证人。 “我能找到证据。”说完阿珠在寒云耳边嘀嘀咕咕几句。 “当真?” “这点把握阿珠还是有的,别忘了我可是处月部医术最高的人,善于解毒,自然下毒不在话下。” 阿珠说完还指了指自己的衣袖。 卧槽,寒云才知道,这野丫头随身带着毒药。 “别墨迹,一个男儿还不如我一个女子爽快。”阿珠见寒云还犹犹豫豫,有点冒火了。 寒云哪是犹豫,他在思考需不需要亮出身份。最后想了一下,这种地方还是亮出身份的好,暗访可不像影视剧演得那么安全。 “本官有证据。”寒云大呼一声,一步跨入公堂,随行的护卫赶紧跟上。 田英回头一看,这不是到家里要水的贵人吗?竟然是一位官员,听他的口气官还不小。 荥阳令一看,来人虽身穿普通衣物,但气度不凡,身后跟着两名健硕的汉子,有点当官的样子。 再一看,嘴上毛都未长齐。就算是官员,又能有多大的官呢? “你是何人?既然自称本官,报上姓名和官职。” “你可要坐稳了。本官凉州长史、雍州云阳令、国子监政学博士、国子监司业、太子少保,加封翰林学士、参知政事;河南道并河北道赈灾内阁副使,姓寒名云。” 寒云说了一串官名,起初荥阳令并不在意,凉州长史正六品上和他一样大,听到后面不对了。 太子少保、参知政事一出,噌一下起身,正二品宰相啊!官比自己大太多了,还是皇帝和太子身边的人。 再听最后一个官职河南道并河北道赈灾内阁副使,妈呀,这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原来叫寒云的副使竟然是面前这个毛都未长齐的年轻人。 田英也是吓呆了,寒云这么多官,她先前还骂了他一句,让他滚。 她只知道云阳令也是一个县令,其他的官一概不知。见荥阳令的表现,也知道其他的官职不小。 寒云说完,随行的护卫拿出一份皇帝敕令,交给荥阳令过目。 荥阳令看得眼睛发直,大气不敢出,额头的冷汗直冒,转念一想,自己并无枉法乱断,随即又平稳了心态,几步走下公堂。 “下官荥阳令郑忠见过副使。请副使上坐。”荥阳令的态度毕恭毕敬不带一点含糊。 第189章 反转 寒云一听荥阳令的名字,得,不用怀疑和郑家串通了,这货本就是郑家人。 “废话少说,本官朋友善医术,让她验一下王二的伤便知真假。” 寒云说完,给阿珠打了一个手势,让她可以开始了。 原本荥阳令听寒云说起有证据还有几分心虚,一听是验伤,顿时放下心来,早有对策,他都不用给王二暗示。 于是大方说道“请!” 阿珠走到王二身边,蹲下身,王二一身的药味,闻起来像是受伤涂抹的药材味。那只能蒙不懂医术之人。 在她看来,纯粹是弄巧成拙,把一些不该用于治疗外伤的药都敷在身上。 “解开上衣。”阿珠说道。 “啊!”围观的百姓一片惊讶,一名女子让男子当着她的面赤裸上身,是不是有点不符礼制。 阿珠又不是中原汉人,在处月部,男子为了吸引女子,露胳膊露腿,甚至赤裸上身展现健壮的身躯那是常事。 “叫你脱,你就脱,扭扭捏捏。”阿珠纳闷,咋汉人男子都这副德行,一点都不爽快。 王二脱下上衣,胸口、背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看上去的确像被殴打过。 “哎呀,那张林生还真打了,一开始我看他不像这种人呢。”围观的百姓有人说出。 荥阳令一看,行啊,弄得挺像真的。 其实到这一步,细心的寒云已经看出问题。 一是王二的脸部完好无损,没有一点伤痕。哪个殴打又故意避开脑袋和面部呢? 二是脱衣的时候,估计忘记装了,一点没有受伤疼痛的样子。 阿珠伸手在王二淤青处按了几下,这货竟然知道配合啊呀、啊呀的惨叫。 “咦!”百姓又发出一声惊讶声,哪有女子这样的。 差不多每块淤青之处都按了几下后,阿珠明白,这些淤青的确是真伤,不过是用片状的东西扇出来的,看起来一大片一大片唬人,却只伤及到表皮。 检查完毕,阿珠在王二耳边嘀嘀咕咕几句,吓得王二脸色都变了,一副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她。 就见阿珠耸了耸肩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走到寒云身边,低声说道“成了,等着看好戏。” “不知这位娘子验出伤势如何?”荥阳令凑上来问道。 他见寒云对阿珠也是客客气气,自然对阿珠说话也客气。 要是他知道阿珠是平阳公主的义女,处月郡主的话,估计魂都要吓掉。 “伤是真伤,不过你们也够狠的,是想要他的命啊。” 这句话阿珠说得很大声,保证王二和围观的百姓都能听清楚。 荥阳令一听此话,暗暗瞄了围观那名男子一眼,心里直嘀咕,不是给他们说了不可出人命吗? 要是出了人命,案子就要到大理寺和刑部复核,最后还要皇帝批核。 若是这样,还不如找个地方把张林生一家消失了好,何苦搞这一出杀鸡给猴看的戏。 那边王二察觉到身体不对,那些淤青出现火辣辣的刺痛感,痛得他真叫出声来。 刚才在公堂上,他都是假装强忍呻吟,这次完全是痛到心里的叫喊。 依稀还记得阿珠附在耳边说的话“还真狠,不光打了,还在擦拭的药物上下毒,差不多你就会感到身上的淤青火辣辣的刺痛,就像有人用火烧你一般,最多十个时辰,这些淤青就会开始溃烂,你活不过一天了。哎!可惜。” 王二此时明白郑家的人当真是心狠,五百文钱不好赚。 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阿珠,阿珠给了一个能救的手势。 王二懂了,反正都是死,说出来还有一线生机,不说出来活活痛死,就为了五百文钱,太不值了。 “我说,是他让我装伤的,整个事件都是他安排指示的。的确是我故意去惹起的口角,也是我骗张林生去的巷子,但是这些伤不是张林生打的,他没有打我。” 寒云顺着王二手指方向看去,男子一见扭头就要走。 “抓回来。”寒云一声令下。 早在男子身后的两名护卫,一左一右拎着男子就拖到公堂上。 “你们干什么,我不认识他。”男子狡辩道。 “这不是郑家南房的管家,郑随吗?”有百姓认出来。 “神医,就是他,都是他安排的,这些伤和药物也是他安排人弄的。他还给了我五百文钱。” 王二一边说,一边惨叫,当真是太痛了,感觉整个人被扔进了火堆中。 阿珠走到张林生面前看了一眼,回来说道“他被人下药了,现在整个人都是迷糊的,只有等药效过了,再问他。” 寒云这才明白,怪不得整个堂审张林生都不吭声。 “你简直胡说八道,就凭你一个泼皮,也配我认识你。”郑随矢口否认。 阿珠走到王二边上,嘴里唠叨道“见你说了实话,我就帮帮你。” 然后装出治伤的架势,在他身上捏了几下。这下王二不叫了,就是浑身发痒,不停在地上摩擦。 “哎!这毒下得可真狠,一时半会儿解不了,需要好几日才行。” 王二一听命保住了,赶紧爬起来,对着阿珠就是三个响头“谢谢神医施救。” 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他给我的五百文钱被我埋在巷子里,上面有三个石头压着。钱袋上有个郑字。” 阿珠叫来两名护卫告诉他们,然后两名护卫带着一名差役出去。 没多久回来,果然拿回一个钱袋,袋子上有一个郑字,打开一看,不多不少五百文钱。 寒云哼哼两声,盯着荥阳令问道“不知荥阳令这个忠字,是忠于陛下还是忠于郑家。” 荥阳令吓出一身冷汗,虽然他身后有郑家,但是架不住寒云有赈灾内阁副使这个官职,那可是在公函中写明有便宜之权的官职。 就是说今天寒云生气了,可以直接砍了他,都不用交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审理。 “下官自然忠于陛下。”郑忠抹着额头的冷汗。六月的天已经非常炎热了,他却感到浑身冰凉。 “民,郑随今日前来便是报官被人偷窃了钱袋。袋中铜钱五百文,钱袋绣有一个郑字。”郑随不慌不忙说道。 “嘶,这货真能狡辩。”寒云不得不重新打量一番。 “下官觉得此话有理。”郑忠扭头看着王二,喝道“你说是他给你的钱,让你干这些事,可有人证?” 王二懵了,哪有什么人证,当时就他两人。 郑忠见王二不语,呵呵一笑“既然没有人证是他给你的钱袋,本官可就要判你偷盗之罪了。” 王二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干嘛要贪那五百文钱。 “荥阳令,是不是王二偷盗。那是另案,张林生的案子可以重新判了吧。” “副使所言极是,下官这就判。请副使上坐。” “不用了,你判吧。” 郑忠返回堂上公案,大喝一声“经赈灾内阁副使和本县查实,张林生一案,乃王二诬告,按律诬告者,罪同罚,判张林生无罪,王二徒一年。” 宣判完,郑忠屁颠屁颠下来,走到寒云面前,说道“副使,你看如此判决可好?” “还行。至于王二是否偷盗你看着审,本官就不过问了,明日本官再来与你商讨救灾之事。” 寒云知道一下是弄不倒郑家的,就算今天杀了郑随也无济于事。 他要釜底抽薪,切断郑家对土地和人口的控制,此事还要回去好生谋划一番。 第190章 照单全收 田英一听夫君无罪释放,三步上前扑了过去,扶起张林生。 张林生并未被用刑,一身完好,就是两眼无光,神情木讷,看得田英心痛。 “张郎,你这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阿珠上前安慰一句“阿姐,他没啥事,过一阵就好了,先回家去。” 郑忠看着寒云离去,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寒云来者不善,给一旁的郑随打了一个眼色,让他回去通知郑家。 张林生一家先走了,寒云找到荥阳驿站住在了驿馆中。 他现在需要证明一件事,就可以把郑家的套路揭穿,其中的关键就是当铺。 寒云叫来护卫,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去查查整个郑州的当铺和郑家的关系。 这时候寒云想起了木阳这个丫头,若她在,凭她的身手溜进郑家安一点窃听器啥的基本就清楚了。 想起之前给柳慧商量的事,此地岂不是最好的地方。 于是赶紧给李世民写了一封上表,请求将李君羡调到身边。 另外又给柳慧写了一封信,让她前来荥阳。 让李君羡来,寒云觉得安全许多,而且李君羡出名的狠,让他对付郑家那是最好的。 说起来长乐郡王那件事,李君羡还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想来他不会拒绝。 入夜后,荥阳令郑忠前来拜访,还带着不少礼物。 一进驿馆房间,郑忠一脸媚笑,先递上手中的礼单。 寒云打开一看,好家伙,琉璃杯一对,珍珠十颗,胡椒十斤,当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这些玩意儿,他要多少能拿多少出来。 要查处贪官,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得比他们还贪,让他们觉得是自己人,自然很多话就说出来了。 “荥阳令好大的手笔,你我同为地方官,为何本官在云阳穷得叮当响,荥阳令却富得流油,可有什么诀窍,荥阳令可不能藏着掖着哦。” 郑忠看着寒云两眼冒光的样子,心想有门。 地方官都穷,这些宝物足够寒云好几年的收入了,岂能不动心。 “副使,不是下官富裕,这些都是郑家的一点小小见面礼,后续还有更多的奉上。” 郑忠言外之意便是,寒云配合郑家,还有更多的钱财送上。 “郑家,说起来也是世家豪门,荥阳令也姓郑,是荥阳郑氏哪房呢?”寒云问道。 “下官乃郑氏北祖房的一个旁支,只是荥阳郑氏一个微不足道之人。” 寒云查过荥阳郑氏的资料,知道分三大房,分别是北祖房、中祖房和南祖房,其下又分了很多的旁支。 北祖房主仕途,中祖房主学问,南祖房主商道和土地。 郑氏的辉煌是在唐中后期,出了十一个宰相。 “本官本打算结好郑家,可之前在长安与南祖房有一点小小的隔阂。” 寒云正好趁机问出当初到底谁是寻芳阁告密之人。 “不知可否告知下官是何事?下官认为定是一场误会。” 郑忠一听与南祖房的隔阂,猜到八九不离十,要么是生意上有冲突,要么就是寻芳阁寻乐子出了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官为人善良,在长安救了一个因患病而被寻芳阁抛弃的乐妓。谁知道本官救治好了,本打算当一个丫鬟使用,不知谁把此事告知了寻芳阁,又被他们抓了回去,害得本官白白损失了一百贯钱赎回。” 寒云见郑忠听得认真,突然不说了,换了一句“不说了,说起来本官就觉得窝囊,心里难受,事情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寒云说不提了,郑忠却听进去。为官多年的他,本事还是有的,迅速从寒云一长串话中提炼出关键词。 谁告密,一百贯,窝囊。由此推断出寒云贪财、好色、要面子。 “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南祖房好好问问,是哪些人不长眼睛,冲撞了副使。” 郑忠说完,起身告辞,决不能让寒云带着对郑家的隔阂在郑州主导救灾,否则郑家的麻烦会越来越多,此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给寒云一个说法。 寒云看着郑忠匆忙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稍许阿珠进来找他,一看桌上放着的礼物,两眼发光,她在草原少见这些东西,尤其是胡椒,简直就是配合羊肉的神物。 “阿珠要是喜欢,都拿去吧。” “当真?” “我还和你说什么客套的话,都拿去玩。”寒云大方的很,双手一推,把这些东西推到阿珠面前。 “怪不得你们唐人都喜欢读书,读书就能当官,当大官就有好东西。” 阿珠似乎明白了什么,深有体会发表一番自己的看法。 “这就不对了,读书不仅仅是为了当官,还能做很多其他的事。读书能明理,能传承文化,能把牛羊养得又肥又壮。” 寒云干脆加了一句阿珠最容易听懂的。 果然,一听能把牛羊养肥,阿珠来了兴趣。 “你倒是给我说说读书怎么把牛羊养得又肥又壮的。” 寒云一时无语,他也没研究过这个,他后世所在的城市不养羊也不养牛。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出门还随身带毒药吗?” 寒云想起阿珠今日在公堂上,众目睽睽之下下毒,还没人能看出来。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毒也是药,我所带乃是解毒的神药。师父说,你一人外出救灾,有飞骑宿卫保护一般人伤不到你,就怕有人对你下毒,才让我带上的。” “公主对我这么好?” “师父除了对我最好外,就数你了。” 寒云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于是问道“你给我说说,当初你是怎么遇见公主,又怎么救活了她。” 阿珠找个地方坐下,一边把玩珍珠一边回忆。 “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处月部为了躲避薛部和延陀部的袭扰,迁徙到草原的东边。” “我只是外出采药,看见一人披甲躺在草地上,边上还有一匹战马,看装扮是汉人女子。后背插着一支箭矢。” 寒云打断问了一句“那个位置距离大唐边境有多远?” “不远也不近,骑马半日吧。” “你继续。” 阿珠继续说道“其实箭矢入体并不深,伤口带有腥臭味,我便知道是箭头涂了蛇毒。巧的是草原有一种草专解蛇毒。” “公主怎么忘记了过去呢?难道蛇毒会让人失去记忆。”寒云问了一句。 “那倒不是,是公主从马上跌落的时候碰伤了头。” “原来如此。”寒云算明白了。 “蛇毒不是很厉害吗?你判断公主中箭有多久了?” 阿珠想了一下,这个疑问她当时也迷惑了很久,后来仔细查看箭头大致知道原因。 “箭头上涂抹了蛇毒粉,我也好奇是什么人可以把蛇毒做成干粉还能保持毒性。也许是做成了蛇毒粉后,毒性减弱,另外因为骑马,箭袋里面的箭枝相互碰撞,抖落了部分蛇毒粉,毒性就没有那么强。” “后来公主就一直跟着处月部了吧。”寒云问道。 “救回公主后不久,处月部就向西迁移,还是公主领着我们一路打到金山一带,后来又打退了几次其他部落的袭扰,处月部才安定下来。” 寒云想了想,怪不得唐军没能找到李昭阳,李渊怕突厥人知道公主失踪,派人在草原搜寻,又或者他也认为李昭阳已死,干脆就宣布平阳公主薨,举行了葬礼。 第191章 出牌 荥阳令郑忠连夜急匆匆赶到了郑家南祖房,见到了南祖大房家主郑简。 郑氏南祖房共有四房,虽然各有家主,但是大房家主郑简威望最高,其人又在隋末战乱之时,成功选择了站队路线。 郑简最先联络李、崔、卢、王四家,结成世家联盟,控制粮食、人口、土地。不管何方势力都离不开关中五家的支持。 武德四年,在李世民灭了王世充和窦建德后,郑家转而全力支持李渊,趁机将整个势力扩大到郑州八县。 如今的郑家在郑州俨然诸侯一般,控制着官员,土地、人口。郑州上到刺史、八县县令均出自郑氏北祖房,下到各坊正、村正都能看见郑氏族人。 中祖房又把控着书籍、纸张、笔墨、各级县学院的博士,一面做着学问,一面控制着读书人。 南祖房则把控土地和人口,商贾往来,唯独把当铺排除。 可谓分工齐全,既把控政治权,又掌握着话语权,还垄断了粮食和经济。 今日荥阳县衙之事,管家郑随已经如实禀报,老道的郑简就等着郑忠前来。 “郑忠,那寒云可收了礼物?”郑简把玩着手中的一对玉珠子,漫不经心问道。 “回太公的话。全收了,连一句客套的话都未说。” 郑忠恭敬的像一只看门狗看见自己的主人一般。 他虽然是北祖房的人,但是郑简是郑家三老之一,权威比皇帝还大。 皇帝要定他的罪,他还能辩解几句,据理力争。郑家三老要是说一句有罪,他别说官没了,命都保不住。 “你们北房在朝为官者颇多,可知道寒云底细?” “前些日子,有长安的消息传回,说寒云乃雍州三原县一个小地主之后,在朝中并无任何背景,上任云阳令也就四个月的时间。” “我看你们北房办事越来越不靠谱了。急匆匆而来还未用晚饭吧?” 郑简说完一挥手,服侍的下人立刻端上几盘菜肴。 郑忠一看,嘶,这都是什么?从未见过,大唐何时有这些蔬菜和肉食了? “你先吃,吃完我们再聊。” 一顿风卷残云,郑忠吃饱了,吃舒服了。 黄色蔬菜一块一块的好甜,红色蔬菜酸酸的开胃,如金黄翡翠般剔透的肉食咸香可口。 “恕小辈无理,这些都是南房种出的粮食?”郑忠预感南房这次又要大发了。 “呵呵,这些都产自云阳,乃是从长安送来的。” “云阳?太公的意思这些是寒云搞出来的?” 刚问完,郑忠反应过来,若这些稀奇好吃的粮食是寒云搞出来的,他怎会看上今日那点礼品? “想明白了?此子深藏不露啊!说说你来的目的。” 郑忠赶紧把寒云的话转述了一遍。 郑简听完也是有点懵,任凭他再怎么老谋深算,也万万想不到,寒云竟然为了一个乐妓与郑家产生隔阂。 乐妓在他们看来是什么?同比牲畜,都不配叫人。或许很多乐妓还不如桌上这顿菜肴珍贵。 “有意思。你认为他下一步怎么做?” “据小辈了解到的信息,寒云将随行官员都留在了洛阳。” “洛阳。此子甚是聪明,知道用蒋国公来庇护。” 郑简愈发察觉到,寒云此行早有目的,甚至已经开始布局。 蒋国公何许人也?乃隋末名将屈突通,降唐后授兵部尚书,封蒋国公。 《旧唐书》卷五十九列传第九记“屈突通,雍州长安人。通性刚毅,志尚忠悫,检身清正,好武略,善骑射。” 屈突通,时年七十一岁,贞观元年,授洛州都督,驰镇洛阳。 “小辈有一事不明,寒云不去没粮的许州和陈州,跑到郑州来是何意?” “有一句话叫过犹而不及。有些事,我们做过头了。你且回去,搞点灾民出来让他先忙着。” 郑忠知道太公要安排事情,于是起身告辞而去。 见郑忠离开,郑简立刻叫来管家郑随。 “你亲自去一趟长安,弄清楚寻芳阁近期内是否抛弃一个患病的乐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另外再问问是否有其他生意的冲突。快去快回。” 郑随答应一声,转身离去,连夜出发。 随后郑简又叫来了大儿子郑灵虬。 “你立刻断掉郑家和郑州一切当铺的联系。” “父亲,那之前承诺的死当田地如何处理?” “转为活当。当铺占用的钱财,事后郑家给他们垫上。另外去物色几个绝色美人。” 郑简这一辈子就没见过没有弱点的男子。贪财、好色、攀权、博名总有一样,恰恰这些郑家都能提供。 大儿子走后,叫来二郎郑白虬。 “你去一趟长安,找到御史中丞郑义,让他特别关注云阳令寒云。” 最后郑简想了一下,还有一个关键人物也需要动用一下,于是叫来了二房的家主郑括。 “二弟,准备一份大礼,你去一趟长安,见一面右仆射封德彝,问清楚云阳令寒云到底是什么背景,有什么本事,年纪轻轻怎么得到如此多的官职?” “大兄,这是遇见什么难事了吗?”郑括有点意外,很久不见大兄如此安排。 “处理好了对郑家就是好事,处理不好……”后面的话郑简未再明说。 在他看来,魏征来了都比寒云来得好。毕竟魏征,郑家对他知根知底,可如今这个寒云却是谜团一样的人。 待一切安排完,郑简才坐下喝上一口茶汤,敌逢对手的感觉让他燃起了战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还有最后一个杀手锏,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用。 驿馆,寒云刚入睡,护卫前来敲响了房门。 “副使,郑家南祖房大房管家、二郎还有二房家主连夜出了城,要不要半路拦截。” “不用,你要明白,要打掉阴暗处的污秽,就要先打掉提供阴暗的保护伞。让他们主动暴露出来岂不是更好,省得我一个一个去找。” “属下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换掉了驿馆的厨子,清退了其他闲杂人等。” 寒云点了点头,飞骑司做事就是踏实。 “你们别都看着我,阿珠也要保护好,她可是郡主。” “属下明白。” “此事完了,本官定在陛下面前为你等请功。” “属下谢过副使。” 寒云现在就等着查回的当铺信息。 次日一早,寒云带着阿珠和护卫大摇大摆来到荥阳县衙。 那些差役昨日是见过他的,知道是赈灾内阁副使,通报都免了,赶紧请进县衙。 寒云奇怪,县令没见到,来了一个县丞,一问才知道,说什么县令知道某个村有灾民外流,一早带着救灾粮亲自去处理了。 “有意思。郑家出牌挺快的。走,去一趟郑家南祖房大房,拜会郑家家主。” 至于荥阳令表演式的救灾,他都懒得去看,要玩花样,远不如寒云自己去玩的精彩。 第192章 本官给你指条路 郑简拿着手中的拜帖,不敢相信,寒云就这么直冲冲对着他就来了。 在他的预想中,寒云不该去乡间走上几日,才会来找他吗? “开中门,正堂迎客。老夫亲自迎接。” 郑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带着一群仆役出门迎接。 能让郑家开中门,还要家主亲自迎接的不多,寒云的太子少保外加赈灾内阁副使的名头肯定是够了。 一照面,郑简一愣,知道寒云年轻,没想到如此年轻。若是郑家出此少年英豪,他怕是睡着了都会笑醒。 “不知副使远道而来,老夫郑简迎接来迟,望副使海涵。” 郑简对着寒云拱了拱手,算是见礼了。他虽然没有官身,但是地位和名望在那摆着。 “是本官不请自到,唐突了。”寒云也会说客气话,自认不比郑简差。 一阵寒暄后,两人进得正堂。 郑简瞄了一眼跟随在寒云身边的阿珠,见其鲜眉亮眼,却是外族女子,心里嘀咕“此子果然好色,原来喜域外风情。”心中有了主意。 南房家主郑简的家,比寒云想象中简单,简单到甚至觉得走进了先秦时期。 府邸的整个色调呈现出隆重的历史感,黑色和木色相间,决不多添一点靓丽的颜色。 立柱、横梁笔直粗壮,毫无雕琢痕迹,简洁而庄严。 事实上,这种府邸给寒云很强的压迫感。 再一看郑简的装扮,不带一点丝锦,一身的细麻素衣,简洁明了,透出浓浓的上古汉风。 一句话总结,郑简是一个极具格调和品味的人。 “副使请上坐。”郑简似笑非笑说道。他这种高位之人,很难笑脸相对他人。 可能是觉得寒云的身份特殊,挤出一点笑容,反而看上去颇为怪异。 “郑公无需客气,本官初到贵地,也就来走访走访。荥阳郑氏的名望在外,本官也是知晓的。” “昨晚,荥阳令连夜告知了老夫,长安南房做了一些令副使不高兴的事。老夫已经差人前去处理,定会给副使一个交代。” 说话的时候,郑简眼光只是扫过一下寒云,随即移开,正视前方。 “都是小事,不足为道,都过去了。倒是本官初到府上,很是欣赏,可否容本官参观一番。” 寒云此话两个意思,一是他不太习惯古人这种会客的方式,主客隔着丈余,说话费劲。二是他着实对郑府的格调感兴趣,也想看看世家的府邸到底是个啥样。 寒云无心说了一句,郑简就要多思虑一番。 能在这个年纪位居高位者,历史上不少,但是想在李世民手下如此,没有卓越的军功那是别想的,看寒云的样子就不是军武之人,那他就有过人的本领。 这就让郑简不得不认真思考寒云说的每一句话,是否还有其他的意思。 “副使有此雅兴,老夫定当陪同。只是寒舍简陋,比不过长安那些豪门高贵。” “郑公太过自谦,凭府上的庄严感,怕只有皇宫可以压一头了。本官看,五姓七望,郑家理应为魁首才对。” 寒云知道五姓中的一些内幕,别看几家形似联盟,内心里还不都想压别家一头。 历史上郑家一直屈于李氏、崔氏、卢氏之后,难道就会甘心? 郑简一愣,话中有话,今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说了一句“请!” 两人缓步而行,近了许多,说话也不用那么费劲。 寒云此举,一下拉拢了郑简和他的关系。就连郑简也没有想到,简单两人漫步赏景,会让人与人之间的防备降低一大截。 寒云能告诉他,这就是心理学的一种? “当今形势郑公比本官清楚。陛下精简官员,那些跟着陛下的关中名望也趁机崛起,比如长孙、房、杨、杜家等等。五姓豪门还想在朝中占据半壁江山,怕是越来越难了。” 寒云自认和世家论文化底蕴,那是自讨没趣,但是论天下形势,九州风云,未来趋势,如今的大唐还有谁能有他强? 嘶,郑简一听,好大的口气,若不是寒云就在眼前,他这句话,谁人会相信是出自一个毛都未长齐的年轻人之口。 可偏偏寒云的话就点到了郑简的痛处。 如今李唐天下,李氏不必说,占尽了皇亲国戚的优势,本来五姓之中陇西李氏和赵郡李氏都是垫底的,如今一个翻身跑到了前面。 这时候的五姓七望,还没把李唐看得很重。毕竟李唐也是靠武力夺了天下,就目前而止,尚未一统全国,这些世家还处于观望的态度。 也就不怪他们不与李唐联姻了。万一联姻了,江山易主岂不是给家族带来祸害。 寒云也是唏嘘,世家不知道后来的黄巢起义、李自成的农民军还有太平天国的洗礼,还以为但凡造反的势力都必须依靠他们世家。 哪想到,这些他们最看不起的底层百姓起义是直接抢杀世家以充军资。 “我等家族也是传承百世,靠着祖先庇护,搏一些清名而已,哪会去想这些?” “清名二字郑公讲的极好啊!”寒云哈哈一笑,不知道是真心赞许还是嘲笑。 他内心里并不反感世家的存在,只是看不起世家的手段而已。 世家的存在的确对中华文明的传承和发扬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乃至是皇朝管理国家的基础。 看看唐代官员的编制就知道。 贞观天下分三百五十八个州,一千五百五十一个县,官员编制一万八千八百五员。(内官二千六百二十一,外郡县官一万六千一百八十五。)【出自《通典》卷十九 职官一】 平均一下,一个县才十名官员。这点官员放在千年后,同样的一片土地上,完全不够看。 所以,古代的皇朝主要靠什么管理基层百姓?靠得就是世家、乡绅。 也正因为这一点,世家、乡绅不断吞并土地,从而控制人口,又成了皇朝不稳定的一个因素。 印证那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副使,这边请。”郑简越和寒云交谈,越发有一种知己的感觉,让他很是诧异。 且不说两人出发点都是对立的,仅凭两人的年纪来说,也不是有共同话题的人。 郑简态度的轻微转变,让寒云察觉出交流有用了。哪一个世家的家主不想传世百代,又获得皇家的信任呢? 只是江山易改,世家永固的心态占据着主导思想,但凡经历了后来的诸多起义,怕就不会如此想了。 “本官听说,郑家在郑州地界占据有一半的土地,且把控着天下纸张和书籍印刷,不知可属实?” “把控天下纸张和书籍印刷,绝非虚言,也是郑家的立家之本。只是副使所言占据郑州地界一半土地,有点言过其实了。” 郑简心中一紧,果然还是落在土地上。 李世民反对土地集中,人尽皆知,否则李渊和李世民就不会强力推进均田制,又严令禁止永业田的买卖。 “郑公无需紧张,在本官看来,相对于大唐的天下土地而言,郑州那一点土地不过沧海一粟。本官说一句托大的话,郑公看得不远啊!” 嘶,好大的口气,郑简好想看看寒云的心是怎么个大法。 要知道就郑州这点土地,都是郑家百世传承而来,当然也少不了巧夺暗取,弄了不少百姓的地。 寒云看了看四周,掰下一根枯枝,干脆蹲在地上,就在土里画起了图。 “郑公你看,天下财富分几等。一等,谓之农业,土地产出,粮也。二等,谓之工业,衣食住行,金银铜铁之加工。三等,谓之三产,皆其他可生财之道。” “郑公你想想,郑家做到了那一等?天下之大,财富之多,仅仅着眼在郑州,着眼在土地,岂不是看得不远?” 寒云有一种思路方向,借助世家的力量去控制域外之地。 大唐最蛋痛的是啥?武力超强,却只管灭国不管治理,先后灭了四十多个小国,没一个能管好的。 你们世家喜欢土地,喜欢奴隶,那就去域外搞,不但盘活了土地,还控制了域外人口。至于域外人口是不是奴隶,不是现在寒云考虑的。 郑简也是听得稀奇,古人此时哪有工业革命后的那一套思维。 堂堂一个世家家主竟然也蹲在地上。此幕让身后的仆役看得咂舌,何曾见过家主像一个孩童一般蹲着玩泥巴。 第193章 放长线钓大鱼 寒云一番高谈阔论,展示了他的超凡才能。 为什么说超凡,那是因为他的这一套,此时压根就没有古籍记载,这些世家何曾听过、见过,自然佩服的五体投地。 古人特别信这一套,诸葛亮一个隆中对,成了刘备的军师。 大唐就更多了,张蕴古一篇《大宝箴》一共十九段,六百多字,就从幽州录事参军升为了大理寺丞。马周一个门客代笔一篇政论,就入仕为官得偿所愿。 最后,寒云来了一句绝杀“郑公知道为何,郑家用了百世也才占据郑州这么一点地方的主导地位吗?说穿了就是土地束缚了发展,生产力限制了劳动力的释放。土地的价值不在他产出的粮食上,而在它所处的位置上。” 嘶,郑简一想还真有一点道理,他郑家也是靠堆土地的数量,依靠佃农、奴农的劳作,还经过了百世传承才积累出现今的财富。 “副使此番言论,令老夫耳目一新,不知可有更好的法子?” 郑简不光想知道原因,更想知道如何改变。 “法子自然是有的,不过今日叨扰已久,本官还有其他事务办理,下次再议。” 鱼饵抛出了,就要放长线了。寒云相信,等郑家去云阳摸一下底,会主动找他的。 留下一个口子,让郑家的人觉得他有拉拢的可能,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刀子是要割在肉上,才能给药。 郑简亲自将寒云送出门,看着他离去,这才返回,脑袋里都是寒云给他灌输的神奇生意经和商道大势。 他都不知应该担心寒云来了荥阳救灾,还是该庆幸寒云第一个找到郑家。 阿珠刚才也听了一通,脑袋更糊,她就想到一点,这套能不能用在处月部,让自己的族人不再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回去的路上,阿珠便问起“云峰,你那么厉害,能想到如何让处月部也和汉人一样传承数千年而不断。” 嘶,这个问题,让寒云如何回答。想了一阵,给出一个答案“处月部都读书,或许还有可能。” “为何非要读书呢?”阿珠的思想中,认为读书最没有用。草原生存靠的是骑马和射箭。 “不读书,今日之话谁来记录,又怎么告诉下一代,口口相传你能记多少呢?记住一点,文明要传承,首先就要有文字,有文字自然就需要识字辩理,这不就是读书了。” “原来读书这么重要。”阿珠寻思着,是不是她也要多读书才行。 “能不能传承千年,我不知道,我倒是可以让处月部延续百年,或者更长一点。” “什么法子?” “以武立国,一生都打仗,大致是可以的。” 寒云绝不是开玩笑,差不多这个套路就是很多帝国文明生存的办法。 “你不会让处月部和大唐开战吧?” 寒云一愣,这野丫头的脑回路可以啊,尴尬一笑“眼光向西看。和大唐做朋友不好吗?” 此时的阿珠哪里知道,向西还有比大唐更大的陆地。她只知道,西边还有一些小国和叫大食和波斯的两个大国。 寒云觉得他这一代也就做成这样了,以后大唐和西方的国家、民族如何相处,他是真无能为力。 但是在他这里一定要把北方草原的威胁去掉,免了以后中原被屠杀的隐患。 寒云是离开了,却留给郑简无尽的思考。 世家前面为何总会加上一个地名,又或者被称之为郡望,还不是世家看起来大,影响力最强之处,往往还真在那么一个小地方。 老谋的郑简也不急,在没有得到关于寒云准确的信息前,按兵不动。 寒云也不急,中间抽空还去了最缺粮的许州和陈州。详细摸了一下底,受灾面积很大,人口却不多,两州加一起缺粮的人口也就五万。 如果优先在这些地方推广土豆和红薯,今年还能赶上一波收获,足够养活到明年的春播。 古代稍微一旱便颗粒无收的原因,寒云总结出几点 一是,水利灌溉做的不好。这种苦在当任,功在下任的事,很多县令不愿做。 二是,农作物品种单一,缺乏抗旱的品种。 三是,世家和乡绅故意拖延上报,地方官反应过慢。 四是,救灾的手段单一化,更别说什么复种、抢收、以工代酬了。 五是,人口分布太过疏散,交通又不便,增加了救灾的难度。 寒云把这些一一记下。 就在寒云在河南道几个州乡间调查的这几日,长安城的李承乾收到了寒云和魏征的上表。 果然,魏征在河北受到世家捐粮的困难,另外也出现和河南道一样的卖地换粮的事。 李承乾坐镇长安,虽然没有寒云在身边,但是有寒云给出的救灾十策,救灾事宜处理起来也是井井有条。 国子监的学生已经完成了五日的救灾培训,按一县一批分配好,奔赴救灾第一线,目的就是填补各县官员不足。 或许李承乾万万没有想到,他能有给国子监学生上课的高光时刻,此时的他才八岁。 当他一条一条详细讲解救灾中的关键措施时,这些国公子弟,最差也是五品官子弟,并非看在一旁左仆射萧瑀面子上,而是真心对太子佩服。 当然里面还是有不把救灾当回事的二世祖,只是他们未曾想到,皇帝这次是认真的。 李世民不光需要这些国子监的学生在第一线亲自参与救灾,最重要的一点是向百姓传达一个信息,是皇帝在救灾而不是世家在救灾。 李世民要一改以往,钱粮朝廷出,骂声皇帝背,名声却被世家赚了的局面。 下朝后,李承乾又来到李世民的书房,他以前最怕被李世民叫到书房,如今却巴不得每天去汇报一次。 毕竟人员到位,措施得力,粮食在路上,全是救灾的好消息,谁不想天天汇报呢? 看着父皇脸上露出的笑容,还有母后赞许的目光,李承乾憋足了劲恨不得全天十二个时辰的工作。 当然李承乾记得能有今日,是谁给了他最大的帮助。 “父皇,儿,又来了。”李承乾进了李世民的书房,按礼先招呼。 “承乾,来来来,到朕身边来。你母后说你这几日瘦了不少,让朕好好看看。” 很简单的一句父亲对儿子的关心,热乎的让李承乾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赶紧快步走到李世民身边。 “儿只是忙着救灾一件事便觉得费尽了脑力。父皇日理万机,更是要注意休息。”李承乾答出一句。 李世民一愣,心里热乎啊,以前的太子,他不问,太子不语,问了就是一句话,儿臣记下了。 “你不过八岁孩童,朕可是正当青壮。今日救灾有进展吗?” “人员已派出,粮食已经从云阳调出第一批,剩余的扬州调往洛阳和益州调往长安的均在路上。今日收到少保和魏大夫的上表,特呈给父皇过目。” “朕让你去云阳学习一个月,当真是英明。哈哈哈。”李世民不忘自我表扬一句。 “少保提到请求调李君羡去往荥阳,不知父皇可否准许?” “调李君羡?屈突公不是在洛阳吗?洛阳兵马难道还不够他用?” 李世民刚说完,马上就想到,寒云未必是想明面上对付郑家,而是想用李君羡调度密卫秘密调查郑家,心中不禁嘀咕起来“这小子此举何意?” 第194章 将计就计 李世民接过寒云的上表,果然意思如此。 作为上位者的皇帝,臣子的过错不一定非要处罚,有时候臣子知道皇帝有他的把柄,会更加畏惧。 这未尝不是一种皇帝御下的手段,不过要拿捏好就不是一般君王能办到的了。 李世民自诩能拿捏火候恰到好处,没想到寒云也要玩这一手。 “朕看此事可行。”李世民想着如果寒云能借着救灾的时候,收服了郑家,又该如何奖赏他呢? 由此可能就是五姓七望联盟的瓦解,他的皇权将更加牢固。 “朕另外有一件事告诉你,此次救灾必有救灾不力者,尤其是国子监那帮学生。救灾完毕,朕自会论功行赏,也会处罚过错。届时有些学生需要你出面保一下,你可懂朕的意思?” 李承乾虽然才八岁,但是他毕竟出生在帝王家,皇家那些御下的手段,多少还是能了解到一些。 李世民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出面保了这些人,他们身后的父辈自然欠你一个人情。朕看好你,未来江山已经在给你准备了。” “儿,明白。”李承乾的小心肝跳得咚咚响。这时候的他并未感觉到太子位置受到威胁,但是也明白父皇的意思。 想起以往,父皇对他总是呵斥,对弟弟李泰却是多为赞许,让他很是难受。 “李君羡的事朕会安排。”李世民还有一句话未说明,他都不知道到底希望寒云闹大好,还是低调处理好。 因为直到此时,李世民也未想到对付世家最好的办法。 于是李君羡就这么莫名被派去荥阳协助寒云。一路上,李君羡都在想,这小子本事不小,竟然能说动陛下调他去听从调派。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寒云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等着他。 另一边松竹苑的柳慧也收到了寒云的信,只是看了开头一排字便知道是寒云本人亲笔。 看完后简单交代了几句,悄悄一个人出发,一点不带耽搁,因为她已经见到了曹如雪,知道木阳失手被扣押在义成庭帐中,如今能救木阳的只有寒云一人了。 而在松竹苑的另一处秘密基地里,几名年轻女子接到了柳慧的命令,也悄悄出发去往了荥阳。 这个基地便是松竹苑赖以生存的训练基地,里面全培养的是如木阳一般的杀手。 柳慧就是靠这个隐蔽组织才能在十年的时间里,在长安站稳脚步。 她就奉行一点,敢打松竹苑主意的人,就不能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 这些杀手行事诡秘,杀人果断,不留痕迹,让对手害怕又找不到证据,慢慢就没人打松竹苑的主意了。 就这么几日后的一个夜晚,荥阳县驿馆内突然热闹起来。 寒云的前面同时坐着柳慧和李君羡。尤其是寒云看着李君羡不断偷瞄柳慧,心里暗自发笑。 不知道李君羡是欣赏柳慧蒙面的神秘感,还是职业性对柳慧产生了怀疑。 “你们需要我介绍吗?”寒云问道,他不肯定两人之前认不认识。 “咳咳咳。”李君羡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在他接任飞骑司统领前,可是松竹苑的常客,两人岂能不认识。 他还记得柳慧打趣他的话,问他为何每次来就是喝喝酒,听听曲,从不做其他的。 他能说,他就是找个理由来看柳慧。只是他一介武人,却行文人风流事,说出去也怕军营里的人笑话他,也就只能那样了。 “奴家和李将军算熟人了。”柳慧说道。 寒云一看两人的样子,大致也知道了,想起李君羡三十好几了还是单身呢,似乎常去玩玩也能理解。 “我就不多说了,柳掌柜,你还是自己说吧。” 寒云让柳慧自己说,至于她说出多少秘密,那是她自己考虑的。 柳慧取下了面纱。“啊!”这一声是李君羡发出的,他万万没想到,面纱下是一道刀疤。 至于柳慧为何总是蒙面示人,李君羡曾经推测过很多理由,却想不到是这样。 转念一想,今天很不对,首先柳慧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就算寒云色欲攻心,也绝不会从长安把柳慧叫来,而且凭她对柳慧的了解,寒云也叫不来。 其次,蒙了十年的面纱今日见面取下,定有极为机密的事要说。 “稍等。”李君羡赶紧打断。随即出门交代了几句,让门外守卫的护卫退出去,十步以内不准任何人靠近房间。 这才回房说道“房外十步内没有任何人。” 寒云心里默默给李君羡一个表扬,不愧是干密探工作的。 柳慧不快不慢,把自己的身世以及与义成的关系一一道来。 “奴家希望本次和李将军合作,救回木阳,让松竹苑安全在长安生存。” 至于是否能灭掉义成,她没有想过,毕竟义成后面是突厥,此时的大唐还无实力敢说一定能灭了突厥。 李君羡的脑袋飞快思考,他想到很多种可能。 当他看着寒云对着他露出微笑的时候,瞬间坦然了,就凭寒云和陛下的关系,这种事也无需自己向陛下汇报,若是利用这条线安插眼线进了草原,岂不是大功一件。 他在云阳见识了电台的神奇,若是在草原用电台及时传回消息,岂不是突厥的一举一动都在眼皮底下了。妙,妙极了! “我倒想知道少保的意思?” 对面坐着红得发紫的寒云,李君羡自然要尊重他的意见。 寒云也是听完柳慧的话才知道,里面还涉及到窦建德的妻子曹如雪,另外义成果然如后世的史学家推测的一样,已经掌控了东突厥的大部分权力。 想了一下,按照历史进程,大唐会在贞观二年攻打梁国梁师都的时候与东突厥发生一次大规模军事对峙,然后就是贞观三年开始的试探性进攻,直到贞观四年初活捉颉利。 这三年来,就是双方打情报战和拉周边小弟站队的时候。 “我的意见是同意义成的要求,必要时李将军给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给柳掌柜,然后柳掌柜可以提出利用商队的名义往来情报交流。李将军自然能安插人进到商队,一则发展突厥汗庭的密探势力,二来也在草原探探路嘛,三来我们也赚一笔突厥人的钱。” 李君羡本想问寒云要电台,一看柳慧在先按下不语,问起另外一件事 “这个方案,我觉得大体上没问题。但是我们疏忽了一点,那就是曹如雪在长安的势力是否要铲除?” “李将军知道曹如雪想在长安搞什么吗?”寒云反问一句。 “暂时不知。” “那你怎么铲除?” “这……恐怕要靠柳掌柜帮忙了。”李君羡说道。 他真担心曹如雪又在长安搞事情,上次那次幸好碰巧发现了,否则突厥人兵临长安,这帮人在长安搞事还真是麻烦。 “奴家定尽力打听到曹如雪的安排。”柳慧也表态了。 “柳掌柜,你回去后,就组织一支商队,然后来云阳供销拿货。这种东西,突厥人用了一次绝对还想二次。” 他想到了着名的茶马古道,别说草原,就算是吐蕃对这种砖茶也是大量需求,一方面可以补充草原和高原地区缺乏的微量元素,另一方面极其符合他们的饮食习惯。 这东西把制作方法教给苏玉,那是分分秒秒就能大量产出,此刻上市销售简直是暴利。 而寒云要做便是,控制每次的出货量,增加商队去往草原的频率。 事情谈完,柳慧不便久留,告辞离去。 寒云拍了拍看着柳慧离去身影发呆的李君羡,打趣说道 “李将军也是性情中人嘛,没想到你中意之人竟然是她。是不是知道毁容了,后悔了?” “少保别打趣我了。脸上多了一道疤,更有风味,可惜了身份。” “是说柳掌柜前贵妃的身份,还是你的身份。” “两者皆有。少保此番找我前来可遇到难事了?” 李君羡能说啥,他干密探的,成家就是一种奢望。 第195章 角力 “李将军进屋说,佳人已远去了。” 寒云还是不忘和李君羡打趣他暗恋柳慧的事。 李君羡终于有机会提到电台的事,把云阳的事说了一遍,寒云才知道,这几天在凉州还打了这么一场大仗。 “你是说,李青云三百人扛住了突厥三万人?” “千真万确。我可给你说了,电台这玩意儿,不光陛下看上了,李大将军,平阳公主可都稀罕呢。我就纳闷,少保是从何处弄出来电台这种神奇的东西?” “你是不是想说,你的飞骑司也想要?” 寒云知道李世民早晚会知道这些东西,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如今他在想,是否要给李世民表明身份? 当然他不会说来自后世千年后,可以编个理由说来自其他界,就如同古人相信的仙界、魔界之类的话。 真的是一句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算不算作茧自缚呢? “少保若是还有多余的,留几个给飞骑司当然更好。” 李君羡在想,陛下会不会把电台都收走了。 “这事等救灾完了后,咱俩再聊。我现在需要飞骑司帮我摸一下荥阳郑家的底,特别是他们和哪些暗地里的势力有联系?” 明面上寒云并不怕郑家,不管是商战还是官场,担心的是郑家暗地里玩的手段,他相信这些世家能生存百世而不衰,除了明面上的事做得好,暗地的事也没少做。 李君羡想了一下,这件事不算太难“这事我就应下了。” 世家势大人多,下决策的可能就那么几个,但是办事的人一定不少,从办事的人下手就容易多了。 “李将军想获得柳掌柜的好感,要想点法子把木阳救回来,加分一定不少。” 寒云并未告诉李君羡木阳和柳慧的关系,免得他知道了是杨广的女儿,不好处。 安排完几件大事,寒云送走了李君羡,他得好好思考一下,如何把云阳供销的模式复制过来,一举将郑家收复。 在另一边的郑府中,郑括和郑随都从长安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待两人将所有了解到的消息讲完后,郑简端茶的手竟然不自觉抖动了一下。 他简单梳理了一下寒云的背景。 于官,得到太上皇、皇帝和平阳公主、太子的支持。 于商,得到京兆韦氏和眉州苏家的支持。 关键他手里还掌握着那么多的高产粮食。仅凭云阳的玉米和蔬菜,就能摧毁郑家在荥阳苦苦经营百世的粮食基业。 郑家还能拿出手的只有纸张和书籍印刷。 “大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做,你拿个主意。”二房家主郑括问道。 沉默了一盏茶的功夫,郑简察觉到无论从官场还是商场,他都无法保证击败寒云。 郑简双眼瞪着门外,莫名其妙说出一句“难道要变天了?为何偏偏这场旱灾落在了荥阳,引来了他。” “那就先过过招,再来谈条件。只有够实力的对手才会被尊重。” “明日起,郑州八县,所有米肆关门,对外就称郑家粮仓见底。” “所有造纸工房停工,库存纸张不准再发出,不再对外提供一刀纸张。” “写信给御史中丞郑义,让他找理由奏弹寒云。让封德彝给户部施压,延缓救灾钱粮的调出。” “找几个没有郑家族人的村子,闹闹事。找几个读书人写点文章。安排在长安散布寒云在郑州搜刮钱财,贪酒好色的事。” 郑随告辞去安排。郑简留下了二弟郑括。 “二弟,从明日起,你和其他几房的家主都抱恙在身,不要外出了。不能把郑家的底都赔进去。” 郑括包括后面的几兄弟,对大兄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也不会去过问什么,当场应下。 寒云想到了世家会反击一下,没想到来得如此猛烈。 这几天他也未出驿站,记录着飞骑司不断送来的信息。 第一批信息,郑州地界上但凡是郑家人的官,全都摸清楚。寒云要解决郑家的问题,首先要换掉郑州的官。 第二批信息,摸清了郑家手中的土地以及储存的粮食。 全州八个县,以荥阳最多,郑家手中有土地二十五万亩,一年产出粮食二十五万石。目前手中的粮仓约存粮三十万石。 第三批信息,摸清了当铺和郑家的关系。表面上郑家并不参与当铺,但是只要是当铺死当的土地,全部被郑家买走。 第四批信息,没有一点线索,找不到隐藏势力和郑家有关联。 对于这一点,寒云肯定不相信,当初河南可不是李家起兵的地方,这里有前隋的势力、王世充的势力,甚至有窦建德的势力。 要说这些势力没有残余,寒云肯定不相信。 以前是郑家求着这些势力,如今只能是这些势力依附着郑家。 六月十二日,也就是寒云到荥阳的第七日。 李世民一上朝顿觉气氛有点不对,看着这些臣子似乎有点不对付的样子。 照例走完了前面的议程,百官发言的时候,场面顿时诡异起来。 “众卿今日有何话要说的?” 李世民上朝有个习惯,不太喜欢坐直了身子,差不多的时候就要靠在那把不太舒服的龙椅上,斜着身子。 “臣御史中丞郑义有话说。” 唐初大臣上朝是坐着说话,无需起身。 “你讲来。”李世民八九不离十已经知道郑义要说什么了。 “臣要奏弹太子少保寒云。” 李靖一听,本来坐禅的表情一下变了,也是他性子稳重,换成尉迟和程知节这种,估计手中的芴板直接砸过去了。 李靖心里嘀咕“果然还是来了。” 李世民双眼一眯,斜视而去,嘴角轻轻翘起,不轻不重吐出一个字“讲。” “臣奏弹寒云两过三罪。” “其过一,有失少保一职。据臣所知,其任少保起,并未教导过一次太子功课。” “其过二,有失凉州长史一职。其任凉州长史起,一直留于长安,从未去过凉州,以至于凉州政务受阻。” “其罪一,身为云阳令,竟夺天下之利,利用云阳供销巧夺暴利,将云阳县衙府库视为其私人钱库,任意挥霍。” “其罪二,身为赈灾内阁副使,收取贿赂,干涉地方吏治,公然以官职影响审判。” “其罪三,在云阳囤积大量粮食和钱财,扩建军营。意图明显,其心有异,恐行谋反之事。” 嘶,李世民一听也是倒吸一口气,若不是他亲自去过云阳,了解实情,就凭今日郑义的奏弹,都可以定寒云谋反大罪了。 “郑中丞奏弹之事,可有其他人附议的。” 李世民就想看看,这场针对寒云的奏弹,到底有哪些人参加了。 “臣附议其过二。属实。”说话的是吏部郎中,卢家的人。他在吏部自然知道,寒云从未去凉州上任过。 “臣附议其过一。属实。”说话的是左春坊中允【左春坊管理太子的机构。中允,官职,正五品下】,李家的人。 他负责太子出入动静,自然知道,寒云就没给太子上过一节课。 “臣附议其罪三。属实。”说话的是雍州别驾,崔家的人。 “臣附议其罪二。属实,收受的钱财的地点便是在荥阳驿站。” 说话的是兵部侍郎,王家的人。兵部如何知道荥阳令给寒云送了钱财呢?因为驿站归兵部管。 “臣附议其罪一。属实。”说话的是户部侍郎,他当然知道,云阳这么富,却没有税赋上缴到户部。 第196章 朝堂上打起来了 李世民一看,好嘛,寒云这是捅了马蜂窝,把五姓都捅出来了。 奇怪的是这些部门的一把手一个都没有发言,都在看着这些下属的表演,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或许是这些下属后面都是世家,惹不起。或许在等皇帝一怒之下,把这些人的官一撸到底,省得在部门中老是掣肘自己。 总之朝堂上,每个人心中所想都不同。 李世民正要表态,却见左仆射萧瑀,噌一下站起身,直直走到左春坊中允面前,提起手中芴板劈头就是一下打在他脑袋上。 口中还骂骂咧咧“世人都说老夫迂腐,我看你更迂腐。太子在救灾中的表现难道你眼睛瞎了看不见,难道不是少保所授的救灾十策?算不算授课?” 萧瑀在朝堂那是当真敢动手,而且他的左仆射官职是所有宰相里面最高,加之和李渊、李世民的关系,被打的官员也只能缩着头,话都不敢答。 转身走到雍州别驾面前,抡起芴板又是一下,这下打在脸上,瞬间红肿一片,可他不敢躲啊,只有偷偷瞄向陛下,却看见李世民的眼神看着相反的方向。 “你要庆幸今日杨公没来朝议,否则就不是一板子那么简单了。你知道少保屯粮干嘛用吗?那是给云阳上万缺粮的百姓准备,为山东受灾的百姓准备。你去路上看看,这几天连绵不断从云阳去往洛阳的车队,是不是运粮食去灾区的?” 萧瑀的话没错,杨温是武将,他要是来了,崔别驾就不是挨一板子了。 萧瑀回头还想去下一个高喊附议,属实的家伙面前,户部尚书裴矩跳了出来,抡起手中的芴板就是一下,直接把户部侍郎的官帽都打掉。 “你是不是眼睛瞎了,刚从云阳拖回来的两万贯看不见?另外还有十万贯陛下恩准放于云阳发展。大唐不要说每个县十万贯了,就是每县年入国库两万贯,你还不知道国库会充盈到什么程度吗?” 贞观初,大唐年入国库八百万贯,现铜不过百万贯,其他都是粮食、绢帛折算。 若是一千五百多个县,年均入国库两万贯,那就是三千多万贯现铜。 哪个户部尚书不喜欢这种纳税大县,而且云阳那套官营他也知道,也就是说国库紧张的时候,可以请求陛下调取云阳供销的存钱。 光想起来,裴矩心里就舒坦,再也不愁各部找他要钱了。 还没说寒云教授的计数法。后来听到太子提起寒云还有一种算盘的计数工具,那玩意儿用起来速度更快。 “还有我。”兵部尚书杜如晦,提起芴板就起身,啪一声拍在兵部侍郎脸上。 “你最好闭嘴,你这话要是让李积和凉州奋战的将士知道了,我保证你会被砍成肉酱。陛下的飞骑宿卫保护都没说啥,你管着驿站却多嘴多舌。” “好了,都住手。”李世民一见长孙无忌也在跃跃欲试,准备起身打人,觉得差不多了,出口制止。 郑义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作为御史中丞,最不怕这些威胁,他不像这些六部的二把手侍郎,御史台就是专门奏弹百官,反应越强烈,他们越高兴。 本来随着李世民的一声呵斥,众臣都安静下来,却不料右仆射封德彝跳了出来 “臣认为,奏弹少保寒云并无不妥。御史台的职责就是风闻奏事。各位如此做,难道不觉得过分了吗?尤其是左仆射,百官之首,带头殴打大臣,成何体统。臣奏请陛下处罚。” 封德彝不说还好,一说瞬间点燃了萧瑀的怒火,上去指着鼻子就开骂“我x你娘的。白眼狼,阴阳人,你不说还好,说起来老夫就算倚老卖老也要揍你。” 为何萧瑀提起封德彝就是火大。这就要说起封德彝的右仆射怎么来的? 话说封德彝的右仆射还是萧瑀给李世民推荐的。 这货做了右仆射后干了什么事? 首先拉拢房玄龄和杜如晦,孤立萧瑀。 其次,经常和萧瑀商量好的事,到了李世民这里,他又变卦,让萧瑀一个人承受李世民的呵斥。 第三,封德彝在玄武门之变前是秦王府的人,却暗地里私通李建成,又跑到李渊面前去卖好。 第四,封德彝极度贪财。 这一次萧瑀当真是忍无可忍,抡起拳头在朝堂上就和封德彝干架。 别看萧瑀年纪大,但身体好。封德彝此刻却是百病缠身,风烛残年之态。 几个往来,萧瑀明显占着上风。 朝堂之上左仆射和右仆射打架,当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庭前侍卫,把两人拉开。”李世民大呼一声。 文官各个激动万分。武将就差摆上零嘴,倒上一壶酒,看热闹。 侍卫拉开两人,封德彝的官帽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头发也散乱开,整个人不停咳嗽。 “传太医,扶右仆射下去看治。” 李世民黑着脸,他要给众大臣一个交代,特别是那群文官。 “左仆射你且回家闭门思过三个月。” “臣谢恩。”萧瑀说完头也不回,告辞回家。这就是萧瑀的第二次罢相。 萧瑀这么一闹,李世民也没有继续上朝的心了,正好不用回答郑义的奏弹,宣布退朝。 一场针对寒云的世家联合奏弹就这么不了了之。 远在荥阳的寒云当然不知道,因为他,今日的朝堂有多精彩。 当然这件事也给李世民一个提醒,看着寒云的官职多,但是实权就一个县令,那么下一个给他一个什么实权的官呢? 至于爵位,暂时不能给,不是李世民小气,而是李世民此刻正在削减李渊以前册封的一堆皇亲国戚的爵位。 这个节骨眼上,给寒云封爵,是要出问题的。忍,再忍一下。 驿馆内,寒云正在安排人做一辆大大的马车,看起来样子怪异,就像是平板马车上安上了一个大笼子。 “云峰,你是要准备抓老虎还是狼,搞这么一个兽笼。” 阿珠在一边看得稀奇,草原上一般抓野兽才会这样弄。 “装人。”寒云吐出两个字? “装人?我看倒像是牢笼。” “说对了,就是牢笼,我打算让百姓看看,到底什么人在喝他们的血。” “这么大一个牢笼,你是要准备抓多少人?”阿珠大概估算了一下,装下十几个没有问题。 寒云手中已经拿到上至刺史,下到县令,如何配合郑家威胁百姓出卖田地。这些证据都不用飞骑司专门去找,一抓一大把。 至于这些人冤还是不冤,交给戴胄去审吧,反正戴胄精通律法。 救灾前得给他们先弄出郑州才行。对于其他受灾的州县,就相当于杀鸡给猴看了,郑家的官都一锅端了,你们最好老实一点。 为了这件事,寒云还给洛阳的屈突通去了一封信,请他派兵卒负责押送到长安。 屈突通自然高兴,当初他领隋兵作战的时候,这些世家没少在他后背捅刀子,如今在大唐还能报仇,绝对是举双手赞成。 第197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一天,寒云等来了首批国子监的学生,分配到郑州八个县的四十名学生,平均每县五人。 看着手中的名单,三个人的名字特别显眼,长孙冲十四岁,房遗爱十五岁,杜荷十六岁。剩下也是国公高官子弟一大堆,他不认识了。 卧槽,这是大唐二代文三宝啊!李承乾会搞事。 可能知道寒云在郑州,干脆把分量最重的三少年一并分配到郑州。 寒云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要救李丽质就要破坏长孙冲的婚事。要让李承乾安心就要断绝杜荷和李承乾的关系。要想房玄龄保全晚节,得改变房遗爱的性格。” 四十人在驿馆排好队,寒云在上面训话,他有个国子监司业的官职。 如果说国子监是大唐最高学府的话,国子监司业就相当于副校长。所以国子监的学生会称呼寒云司业。 “本官虽然任职国子监司业,还有一个国子监官职叫政学博士。” 寒云开场白直接点出政学。这个政学博士就相当于大唐官校的分校长。 国子监开设政学众人皆知,知道是一个五品以下官员学习当政的学科。 五品官对于这些国子监的学生来说多有吸引力呢? 首先要说说大唐的科举选官。通过了科举,也就是常说的获得进士身份,会被分配去候补官员,运气好的起步九品、八品。也就相当于各县的县尉、主簿这些官职, 运气不好的候补一年、两年是常态。 但是,进士后能入政学学习的,毕业后直接起步七品县令或者县丞。优秀的会选入六部任职。而带职来学习的县令和县丞,毕业后直接提升一品。 整整比别人少奋斗五年乃至十年。所以现在国子监由高级补习班一下变成了大唐官校,而这个分校长就是寒云。 这些二世祖再傻也知道此刻寒云的话语权有多重,再看不起寒云的出身,也得乖乖缩着。 “政学第一步便是到基层中去,去亲身感受大唐百姓之生存,去听取他们的需求,去了解他们的困难,这是做好父母官的前提条件。” “政学的第二步是一切用数字说话。做好父母官你必须要知道,治下有多少百姓,有多少土地,一年产多少粮食,百姓一年有多少口粮,义仓有多少存粮,能抵御多久的灾害。” “所以我给你们都准备了一个册子,要求你们在救灾完成后,填满里面的数字,再写上你们的心得。” “本次成绩优异者,一旦通过科举,将获得免试进入政学学习的名额。本官希望你们好好珍惜。” 寒云的话对国公家的庶子们无疑是打开了上进的道路,当然像长孙冲这种嫡长子,注定要继承爵位的人来说,并无太大的吸引力。 寒云自然知道,经过李世民的爵位改革后,爵位只是一个名誉上的地位,已毫无实权。 称呼爵位那是为了尊敬你,求你办事看的是官位。 就像现在的韦坚一样,四岁有一个最小的县男爵位,可有人看得起他吗?没有,因为韦坚没有官位。 但是要想害他就要三思了,那可是十不赦大罪。 “今日,就在驿馆休息一日,明日到各自县衙报到,按照分配的村子负责,做好每一户的调查。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 “司业,我们就这样步行去吗?”有学生问道。 “我不反对自带马车。但是不要指望用驿站的马车或者本官给你们准备。” “可以带随从吗?”有学生问道。 “可以,你带部曲、家仆都行,丫鬟不行。口粮自备。” 这些事寒云之前就测算过,一个县五名学生,基本上一名学生要负责二十个村子,全靠步行明显不行。 从安全的角度出发,寒云鼓励学生自带部曲或者家仆一同。 就算这样,这些学生也终于知道,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将面临怎样的艰难。 宣布解散后,李君羡找到了寒云。 “根据长安来的消息,你这次可捅了马蜂窝。五姓世家官员外加右仆射联合奏弹你。”李君羡故作神秘告诉寒云这件事。 寒云一听,又看了看李君羡,呵呵一笑,“今天他们多嚣张对付我,明日就有多狼狈来求我。” “你不怕?” “你这样子像来抓我的吗?那我还怕什么?”寒云耸了耸肩膀,基本这些都是世家的惯用手段。 所以寒云在没有获得李世民信任前,哪敢对世家动手? “你别说,现在不光六部尚书力挺你,连我们武将都挺你,这次左仆射为了你还和右仆射在朝堂上干了一架。” 李君羡到了寒云房间就喜欢喝他的茶,说完拿起桌上的茶壶自顾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右仆射是不被打得叫太医,左仆射又被陛下罢官了?”寒云脱口而出。 “咦!你是如何知晓的,我记得还没告诉你。” “这个不是重点。”寒云心中一惊,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导致封德彝贞观元年六月二十一日倒在了工作岗位上,回家就嘎了,享年五十九岁。 史书记载在贞观年间算得上弄臣、贪官的就他封德彝一个,也算出名了。 “少保似乎一早就知道这些?”李君羡严重怀疑寒云有一套比飞骑司还厉害的密探系统。 “哪能早知道,不过是推理,懂不?既然世家出手了,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明早就开始抓捕行动,先按照名单通知这些人到荥阳驿站,然后一网打尽,连同收集到的证据,一并送去长安大理寺。” 李君羡抓捕过很多人,像寒云这种一次把一个州上至刺史,下到各县县令一股脑全抓了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你不怕郑州乱了?”李君羡问一句。他不当地方官,也知道如此搞,岂不是搞得郑州各地没了主官。 “放心吧,只要告诉这些县丞,谁救灾有力,谁就升迁县令,你猜他们会怎样?” “还是少保有办法。”李君羡也不得不佩服。 在大唐的官职分工中,县令为一、县丞为贰,职责是完全相同的,但是品级却差了一大截。能从县丞升迁到县令,谁都想。 同晚,郑简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大骂愚蠢。 他的本意只是要郑义以御史中丞的身份在朝中稍微奏弹一下,刺激一下寒云,哪知道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不光联合了其他世家,连右仆射都亲自上场。 “这群蠢货,哪里是在奏弹,简直是在逼宫。”郑简气得大骂不止。 一下打乱了他的步骤,接下来寒云要如何反击,他也只能受着。关键莫名在朝堂上给寒云拉起了一群靠山。 郑简才算明白,寒云仅仅用了四个月的时间,不光获得了太上皇、皇帝、平阳公主和太子的信任,朝中重臣几乎全数倒向他,更离谱的是武将方也支持他。 “此子太可怕了,乃我平生所遇最强对手。” “主家,国子监的四十名学生全都到了荥阳驿馆。”郑随在一旁说道。 “给郑家各房通告,看好各自的人,不得出手。这群学生要是在郑州地界出了事,都会算在郑家头上。这些学生后面都是当朝国公和重臣。” 郑简想起来脑袋就痛,寒云一环接一环出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怀疑寒云上任云阳令之初就开始在布局了。 如今反应过来,早知道当初就不急着收购土地,不要放粮,让这些百姓闹点事才好。 最可怕的是,他完全预判不到寒云的下一步如何走。 第198章 过招 次日天色方亮,带着赈灾内阁令的飞骑司护卫快马直奔各县而去,召集郑州刺史、别驾,各县县令和县丞到荥阳驿馆。 郑州并不大,午时初,最远一个县的县令和县丞到,整个郑州的主官全数到齐。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亲戚,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对,颇为尴尬。 好就好在,郑家还知道,州府和各县的二把手不能再安排郑家人了,否则皇帝会多心的。 只是这些二把手的别驾和县丞,迫于郑州郑家的势力,也就慢慢变成郑家的提线木偶,跟着郑家的指令行事。 “都到齐了吧。我数一数。”寒云还真在认真一个一个的数,一共十八人,不多不少。 郑州因为户不足两万,定为下州,刺史正四品下,别驾从五品上,其他县令有最高的中县正七品上,最低的下县从七品下。 寒云按着一把手点完名,一个没有落下,郑字他重复了九次。心里直呼卧槽,简直是窝案了。 “点到名字的,今日恐怕就无法在荥阳就餐了。”寒云宣布。 这些人一听心里直骂娘,一早被折腾过来,都到午时了,饭都没有一口吗? “此去长安一千一百五十里,路上恐怕少不了挨饿。不过本官认为相比失去土地的百姓来说,这都不算事。不知本官的话可有道理?” 这些人一听点名,全是郑家的主官,顿感不妙,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盯着穿绯色官服的郑州刺史,就数他的官最大。 “副使,救灾紧要时刻,把我等各地主官送去长安,下官不知是何意?”郑州刺史只能出来说话。 因为五品以上的官,没有皇帝令那是不能随便乱动的,但是他忽略一件事,寒云可是拿到便宜行事的皇帝授权。 “本官刚才话没有讲清楚,点到名字的官员是去长安大理寺。这次可听清楚了。”寒云这次用更大的声音说道,保证在场的所有官员和国子监的学生都能听见。 嘶,敢情寒云是一股脑把这些郑家的官员全抓了啊。 于是很多人重新看向驿馆场地上停放的奇怪马车,特么上面是牢笼,不多不少装九个人合适。 郑州刺史瞬间明白,这是被当成犯官抓了。 “不知下官等犯了何罪?副使如此行事,不符律法。” “哎,都怪本官说话没说清楚,并非是本官判尔等有罪。本官只是负责送尔等去大理寺,是否有罪大理寺说了算。不算本官滥用权力,给尔等乱安罪名吧。” 这些都是混官场的,哪个不知道这一套,就算无罪释放回来,一去一回两千多里,中间受到的苦,岂不是等于判了一个流千里。 看那个囚车,上面没有车顶,两边都是通风,一路去岂不是日晒雨淋,还要受尽沿路百姓的指责,说不定就有石头、臭鸡蛋,烂白菜飞来。 “好了,不废话,早点启程。尔等置百姓生死于不顾,擅自改活当为死当,强制收回田地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寒云不再给他们解释,挥了挥手,一旁的飞骑宿卫上前抓人,提溜起来就向囚车里扔,片刻后九人就被扔进了囚车。 随后驿馆外传来整齐的步伐声,一队洛州兵马过来,随同两名飞骑宿卫,押着囚车启程去往长安。 直到囚车走远,驿馆内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特别是那些国子监的学生,本来好多还带着一些怨气,跑到灾区来受苦,今日一见,那还有半分怨气,生怕寒云不高兴再做一个囚车,给自己押回长安去。 留下的州府别驾、县丞,心里都在打鼓,下一批会不会就是他们。毕竟这些事他们也参与了。 “好了,剩下的官员也不用提心吊胆。本官话说在前面,积极救灾者,只要以往没有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一概既往不咎。且救灾成绩卓越者,本官还会向陛下上表,推荐升迁本地主官。” 此话一出,这些官员顿时松了一口气,要说个个清白那是不可能的,或多或少都做过郑家的帮凶,要说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却是没有。 说起来他们对郑家还有怨,一直被欺压着,怎么说他们也是朝廷正儿八经的官,在郑家面前却头都抬不起来。 接下来就简单多了,寒云大致分配了一下国子监的学生。这些学生都经过了五日的救灾培训,对于救灾的程序和步骤都了然于胸。 最后大家觉得该吃午饭了,寒云却来了一句“李将军,刻好的功德碑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你看。”李君羡一指一辆马车,驮着一块功德碑,上面用红布盖着。 “那就大家一起去,随便在郑家蹭一顿午饭吃。” 寒云走下高台,也没有坐马车,健步在前领着一群官员外加国子监的学生,敲锣打鼓去往了郑家南祖房大房郑简府邸。 一路敲锣打鼓引来了城里的百姓,好奇都跟着一起,看看到底有啥喜事。 郑家府邸,管家郑随急匆匆冲进内堂“主家,不好了,寒云带着一群官员和国子监学生敲锣打鼓来了。” “你说啥?”郑简怀疑是不是幻听了,这是什么话? “还有一事,郑州的各地主官全被寒云抓了,关进了囚车送去了长安。” “什么?他怎么敢。”虽然被抓的都是北祖房的人,但是这些官员是他南祖房在郑州的依仗,这么一下全抓了,谁敢相信? 府外传来齐齐高呼声“赈灾内阁副使代表全州百姓为荥阳郑家立功德碑。” “走吧,出门看看,别人都惹上门了。”郑简吃错了药才会相信是给他送功德碑来的。 刚出大门,见寒云立在门前的青石台上,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玩意儿,大声叫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看看,郑大善人的善举。” “郑州地界各地主官擅自改土地活当为死当,强制百姓变卖田地,陛下听闻大怒,特命本官前来查实。如今犯官尽数被抓,已押解长安。” “郑家家主听闻后,自愿退出购买的百姓田地,且将已购田地之钱财作为救灾善款捐赠,解除百姓奴籍。如此善举,陛下听闻深受感动,特命本官为郑家立功德碑一座,立于府前,供百姓瞻仰。” “来呀,揭红布。”寒云最后大喊一声。 那块被放置在郑家大门边的功德碑红布被揭开,红红的功德碑三个字特别醒目。 郑简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过去,还好一旁的管家郑随手快,一把扶住。 趁机在耳边低语“主家要动手吗?” 郑简瞪了他一眼,低语说道“也不看场合,这个哑巴亏郑家吃了。” 转眼脸色一变,堆上难得的笑容,几步跨出,向寒云拱了拱手,又向官员、学生还有围观的百姓拱了拱手,大声说道 “老夫也是救民心切,未曾查实死当的田地有违律法,实在是惭愧!” 寒云一步跳下青石台,大声答道“郑公大义之人,毅然决定捐赠钱财又解除百姓奴籍,本官甚为感动,这才带着全州官员和国子监的学生,午饭都未吃,急着来送功德碑。” “老夫惭愧!让众官和学子受累了。郑随,赶紧去安排,准备丰盛的午饭,好好谢谢副使和众官、学子。” 郑简把好好谢谢副使几个字咬得特别重,寒云岂能听不出来。 “我等就叨扰郑公了,大家进府吧。”寒云一招手,一群学生和官员依序进入郑府。都知道郑家财大,想必此顿午饭不会差。 第199章 见招拆招 这顿饭,寒云吃得很开心,学子们吃得也很开心。 那群郑州官员就吃得难受了。吃完后就要考虑站队的问题,是站队眼前权大的寒云,还是站队寒云走后势大的郑家? 酒足饭饱,寒云未做过多停留,谢过郑简的招待后,领着众官和学子离去。 “各地安排人去看看,他是怎么救灾的?”郑简给管家安排道。 他知道首批从长安运来的粮食已经到了洛阳,最先涌向洛阳的灾民已经稳定。 后续粮食正源源不断从各地向河南道和河北道两地运输。 当郑简知道剑南道眉州苏家和寒云的关系后,也就不再诧异能有大批的粮食从益州、眉州调出。 剑南道本就是粮食主产区,而且极少天灾,可谓风调雨顺的好地方。 现在,郑简想知道的是,寒云要如何分配粮食和安排受灾的百姓。 在郑简看来,人的贪性不可低估。 小半天后,管家来报“主家,州府司户和荥阳县丞拜访。” 郑简一听,才离开小半天后招就来了“引他们进堂。” 听见州府的司户来了,郑简就知定和前段时间入郑家奴籍的百姓有关,今日他都放了话,如今奴农不放也得放。 两官员见了郑简,先是恭敬称呼一声“老太公。”然后各自拿出一份官府公文。 郑简接过一看,州府公文上写明,郑州八县百姓因典当田地而入籍郑家农籍的人数。 另一份县衙公文却是向郑家借用农具、工具和畜车。神奇的是,后面还标出了用粮食折算市价的租用费用。 第一份州府公文,郑家只是粗看一遍,随手交给了管家郑随,安排他去办理。 第二份不知何意,问了一句“不知副使向郑家借用这些是为何?” 荥阳县丞赶紧解释道“按照救灾规范,家中已经断粮的百姓,除去年老和年幼者,皆出劳动力,修缮水利或道路。县衙按照出工以粮折铜。只是各家百姓并无足够的工具和畜车,故而按市价向老太公租用。” “郑州八县均是如此?”郑简问道。 “救灾规范乃是赈灾内阁统一制定,不光郑州八县,但凡河南道和河北道受灾之地均按此执行。” 县丞刚拿到救灾规范的时候,也是震惊。以往朝廷救灾最多就是设立粥棚和粮食分发点,只管发放粮食就是了,哪有这种详细且规范的操作。 这次颁发的救灾规范,不但筛除了那些混进来骗粮之人,修缮了县里的水利和道路,还防止了灾民聚集闹事,可谓一举三得。 唯一就是增大了管理难度,这一点规范上也写明,组织各地德高望重之人兼职管理。 “还有一事和老太公商议,本次旱灾郑家的田地也有受灾,佃农、奴农也有缺粮,副使说,郑家也是陛下的子民,故而让下官问问,郑家是否也加入官府组织的救灾?” 嘶,郑简万万没想到寒云还把郑家的受灾也考虑在内。历来救灾,哪次皇帝想到过世家,不从世家强征粮食就谢天谢地了。 “可有什么附加的条件?”郑简还是不敢相信寒云这么好,刚给郑家一个大棒,转手给一口糖吃。 “副使说,郑家接受官府的统一救灾管制即可。” “如此说来,老夫就谢过副使,郑家也加入。”郑简就想知道,寒云实施的救灾措施到底和以往有何不同。 两官见目的达成,起身告辞离去。 “主家,这些奴农就这样放走了?”管家郑随跟随在郑简后问了一句。 “话都说出去了,还能怎么办?我倒是想知道,寒云是怎么帮助郑家救灾的。” 接下来的几天,郑简慢慢看出一些奇妙之处。 各地搭建了食堂,由妇人和孩童负责,每日向附近出工的灾民提供餐食。 大面积集中翻耕官田,在官田各处修建蓄水池。 乡村各户留守的老人和孩童则忙着开垦房屋周边闲地,搭建凉棚,按县衙的安排统一种植抗旱蔬菜。 每个村都在田间挖蓄水池,储存不能饮用的污水。 将大量的牲畜集中迁移到有水的地区,统一放养。 关于发粮,郑简也看出了门路,每日先出工,收工的时候统算工分,然后根据工分发放粮食。粮食不多,可以保证家中的妇孺老幼生存,家家不断粮。 “这……”郑简看着这些从各地收集上来的信息,就算他饱读经书,一时也找不到语言来形容。 郑家断粮的一招又被寒云破解了。 这时候寒云压根就不需要他郑家的粮食,采用日分配的方式可以保证粮食持续供应,不会出现突然的断供。 六月二十五日,一个从长安传来的消息彻底击碎了郑简和寒云较劲的信心,右仆射封德彝于六月二十一日薨。萧瑀官复左仆射原职。长孙无忌吏部尚书检校尚书省右仆射。 郑家一下失去了大唐中枢的一枚最重要的棋子,再加之李渊以前老臣的退出,郑家朝堂话语权瞬间坠落。 郑简决定见一见寒云,用造纸和书籍印刷作为条件,在这次救灾的博弈中,保全郑家最后的面子。 造纸术自东汉蔡伦发明后,各地世家门阀其实都能做,但是皇家专用的黄箔纸,就是用来写皇帝敕令、旨意的那种,只有郑家能造;另外就是市面上最好的书写纸和书籍纸均出自郑家。 郑家还保存着大唐数量最多的书籍雕版,甚至还有不少绝版的珍藏书籍雕版,这也是郑家敢叫板皇权的一个依仗。 寒云接到了郑简的请帖,想着郑家的事也该摊牌了结。于是好好准备一番,叫上阿珠和李君羡,几名护卫带着一个木箱按时应邀。 阿珠跟随寒云一并救灾,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寒云总是不经意在向她传授一些治理地方的经验和技巧。 比如,寒云多次强调,用数字管理百姓和粮钱。包括与郑家这种世家的博弈,在她看来就如同她管理部落里面的牧民和牲畜,和部落的贵族家族博弈一般。 这一点阿珠推测正确,寒云明白一点,处月部和楼兰一旦合并建国,就不能再用游牧那套模式管理国家,而应该学习大唐的经验,好好把楼兰国治理好。 鉴于楼兰国和处于部的现状,寒云估计最后的重责将落在阿慕和阿珠两名女子头上。一个是国家的国王,一个是内阁的首辅。 寒云可不想把大唐调整好了,还费心费力又去调整楼兰国。那时候该是他好好享受人生的时刻了。 第200章 摊牌 郑简仍旧开中门亲自迎接,这次他还给寒云准备了特殊的礼物,只是未想到寒云带着李君羡和异族女子一同而来。 既然今日双方是摊牌,也就无需过多的客套话,几句见面话后,直接进入主题。 “自副使来郑州后,灾情迅速得到控制,灾民也解除了断粮危机,老夫甚是佩服,今日特备有薄礼一份,请副使过目。” 说完,郑家示意管家呈上礼单。 寒云打开一看,嘶,都是大手笔,长安城大宅子三处,馈赠平康坊寻芳阁,八名西域美人。 郑简送这些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若是送钱财,寒云一个转手充公,他郑家出了血,名声都被寒云赚了。 所以送三处宅子外加一处青楼和美人,看你寒云怎么充公? “郑公手笔还真大,本官就笑纳了。”说完还把礼单交给李君羡“李将军你也来看看郑公的好意。” 对于收礼寒云来者不拒,敢送他就敢收。至于收礼后面的桌下话,那是另外一回事。 李君羡接过礼单,也是吃惊,一方面郑家敢当着他的面送,另一方面寒云似乎接受的很坦然。 这事算不算是寒云受贿呢?该不该禀奏陛下呢?李君羡有点纠结了。 “李将军,你看郑公出手了,对等你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呢?” 这句话让李君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凭他的家资,买一处长安城的宅子都够呛,还对等表示。 寒云指了指一旁放着的木箱,不大不小,李君羡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来,打开箱子。”李君羡与其在那猜测,不如直接打开,看看寒云带来的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两名护卫上前,打开箱子。 寒云拿出几本书册,放在桌上。李君羡一看,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书名《救灾规范手册》。 心里也是抱怨“寒云啊寒云,你就算深得陛下之心,也不能这样拿郑家打趣吧。” 寒云哪去管李君羡的诧异,他相信郑简一定能看出门道。 “郑公翻阅一下,这可是太子领着赈灾内阁呕心沥血编制印制的手册。” 寒云特意在编制印制四个字上加重了语音,予以重点提示。 郑简一开始也是一脸诧异,你说你送一些绝版的古籍还说得过去,送几本《救灾规范手册》是什么意思,嘲笑郑家不会救灾还是不懂救灾? 强压住心中的怒火,郑简拿起其中一本,装出样子翻阅。就在手刚接触到书册的时候,他瞬间感受到纸张的不同。 这种纸张的硬度、厚度、白度、光泽度、均匀度是他见过的最适合印刷的纸张,赶紧翻阅几页,内页的纸张也是一样。 “他是怎么做到的?”郑简在心里猜测。 郑家花费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也只能说比其他世家造出的纸张更好,但绝不是这种颠覆式的改变。 看着看着,郑简又察觉出一点,手册使用了印刷制作不假,这些字难道会出自雕工?这个雕工也太厉害了,相同的字完全一模一样。 郑简自诩郑家搜罗的雕工已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工匠,似乎寒云手下的雕工更加厉害。 放下手中的书,赶紧又拿起其他的手册,果然一模一样。 寒云并未使用后世的现代印刷技术,因为那玩意儿他也无法在大唐复制,他用了五六十年代的踏板式铅字印刷机。 这种纯机械图纸拿到大唐来,公输恒一定能造出来。 寒云又从木箱中拿出几叠纸张放在桌上“这些纸张,郑公看看能否入得你的眼。” 郑简有点颤抖的手,轻轻抽出纸张,一张一张仔细鉴别,寒云估计自己看银票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桌上的纸张不多,却有好几种品种的纸。有适合书画的,有适合印刷书籍的,有适合包物的,光颜色就有好几种,还有一种极为柔软的纸张,郑简想破脑袋也不知有何用。 “这些都是副使弄出来的?” 郑简完全可以想象出,这些纸张和印刷技术一旦行商贾买卖,郑家造纸和印刷优势会被碾压的渣都不剩。 “这是李将军和本官无聊的时候弄出的。”寒云反正就把李君羡拉进来。 一来他挺欣赏李君羡这个人。 二来也算给李君羡谋一份福利,考虑他今后转行的生存问题。 三来告诉李世民,这些都是你皇家的,不过要找其他人合作才能快速推广。 郑简今日脑袋被门夹了才会相信寒云的鬼话,如此纸张和印刷技术,是你两人无聊能弄出来的? 倒是李君羡一听寒云话,有点懵了,他一介武将,虽然也能读能写,但是万万不可能搞出如此好的纸张。 郑简此刻猜不到寒云此举的真正用意,但是有一点他清楚,绝不是拿出来显摆的。 “副使有什么话要给老夫交代的,无妨直说。”郑简也不想去猜了,干脆直接问道。 “郑公快人快语,本官就直说了,这些纸张和印刷出的书籍,全部交由郑家独家销售。五年后,本官将造纸技术和印刷技术全数赠给郑家。” “啊!”郑简被寒云这句话搞不会了。 “如果郑公答应合作,本官可以在国子监政学为郑家北祖房每年留一定名额,无论是郑家的五品以下在职官员还是子弟通过了秋闱的进士,都可以来。以后根据郑家官员的执政考核,优秀率越高,本官留给郑家名额越多。” 连续两颗糖,甜得郑简有点找不到方向,但是他相信此举绝对不是因为他见面的时候送上的礼物,那么挥舞的棒子又是什么? “副使如此看重郑家,令老夫惭愧,请副使说说条件吧。” 寒云坐正了身躯,因为接下来的条件是瓦解世家基础的一个绝杀,也是他兵不血刃收编和改造世家的第一步。至于郑家答不答应,寒云也没有底。 “第一条,郑州地界郑家名下的所有田地都租给郑州供销,租金按一年一石粟米计。” 郑简一听,还有此等好事,郑家一亩地一年的收成也就一石,他这一年光租金就给一石粟米,甚是奇怪。 至于郑州供销这个奇怪的名字,他大致猜到和云阳供销类似,明面上也是属于官营。 “郑家名下的佃农全数转为郑州供销的雇农。” 这条郑简察觉到有点不妥了,郑家失去了土地的控制权,同时还失去了对人口的控制。 “第三条,郑家名下的奴籍农夫之家,全数去奴改良,由郑州供销收为雇农。” 郑简总算明白寒云的本意,目的就是解除郑家对人口的控制。 没了人口,郑家光有田地,难道留着长草吗?就算长草也需要人去收割才行。 “如果郑公答应这些条件,本官还有一件礼物送上。” 这次寒云拿了一本铜版纸胶印的书册,一本图文并茂介绍云阳商品的产品名册。 目的便是向郑简传递一个信息,没了你的田地,仅凭郑州地界的官田,就可以让郑家的粮食一粒都卖不出去。另外纸张和印刷术还有更先进的留在手里。 当然寒云不说,这些人也不知道,这种纸张和印刷术,凭现在大唐的能力是弄不出来的。 郑简仔细翻阅书册中的云阳商品,越看越心惊,全是高产粮食,还有一堆涉及衣食住行的新奇玩意儿。 随便拿出几样来,都可以摧毁世家百年攒下的基业。 寒云说出拿出产品手册的目的“云阳和郑州供销产出的商品,河南道的总销权给郑家。” 寒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将世家的长处放到可以控制的领域去,比如流通,零售,关系,声望,渠道等等,而将资源端牢牢掌握在皇家手里。 而在执政官员线上,短时间内不可能替换掉世家的人,等待读书人多了,普通百姓和寒门的崛起,那是猴年马月的事。 就目前来说,世家子弟的执政能力是最强的。 “此事重大,容老夫思虑几日再给副使答复。” 郑简只能用缓兵之计,他需要召集各大房的家主以及主要的支房家主商议。 “那是应该的,郑公的礼物本官就收下了,本官的礼物也请郑公留下了。三日后本官再来拜访。” 寒云告辞,今日双方已然摊牌,就看郑家接不接招,一切就看三日后郑家的答复。 第201章 洛阳之行 寒云回到了驿馆,郑简也忙着去召集家族会议,有一个人却不这样想,悄悄溜出郑家,来到荥阳城外的山神庙。 来人进得山神庙,一个小沙弥正在打扫院子,上前问道“小师父,令师可在?” “师父外出云游,归期未说。”小沙弥放下扫帚,看着来人。 “上月初六还见过令师,怎就外出了?” “施主记错了,师父上月初五便走了,怎说初六见到?” “小师父记错了吧,令师上月初六告诉我,会在两个月后的初八外出。” 小沙弥一听,暗号都对上了,看了看来人身后,问道“施主一人?” “一人。” “请随我来。” 小沙弥带着来人进到庙内,绕到山神像的后面,对着神像的后背拍了三下,片刻后,神像后背的底座打开一个暗道的门。 “施主请。” 来人进入暗道,顺着山神庙地下的通道,走了一阵子,眼前一亮,一间点满油灯的房间,坐着一个中年人,一身的硬肉,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郑随,你怎么亲自来了?” “窦老三,事出紧急。这次来是要除掉一个人,赈灾内阁副使、云阳令寒云。” 窦老三一愣,他并不认识寒云,听其官职,似乎是因为救灾的事和郑家干上了。 “对方可是朝廷官员,听官职官还不小,郑家如此小肚量,因为一点粮食动了杀官的念头。” 窦老三转身拿出一壶酒两个碗,倒满往郑随面前一推。 “你还是老样子,好这一口。”郑随也不担心酒里有没有下毒,抬手一口饮下。 窦老三同样饮下,再次倒满。 “这么多年了,整日像老鼠一样活着,就靠这玩意儿支撑了。说说何理由要杀官。” “不是郑家要动手。郑简想和他合作,以后皇后再想用到郑家的粮食起事,怕没有机会了,所以必须除掉寒云此人。” 郑随面带一点凶相,一点不像在郑家那种奴颜卑膝的样子。 “你说你都当眼线这么多年了,大唐的皇帝都换了,皇后还想着那事?” 窦老三显然和郑随想的不同,郑随卧底在郑家,整日吃得好住得好,哪像他像个老鼠躲在地下。 “老三,你这话莫让皇后听见了,当初我俩可都是受了夏王恩惠,誓死追随。” 两人口中的夏王正是窦建德,皇后自然就是曹皇后曹如雪。 “皇后,哈哈,她倒是跑去草原,留着我在这里。你看看是人住的地方吗?还追随,夏王还有后人吗?” 窦老三指了指四璧,一脸不满。密室难得来人,今日不吐不快。 郑随沉默一阵,他也是从当初一个郑家的小掌柜变成了郑家的管家。 他和窦老三不同,他的血亲都死在了武牢关一战中,他对李世民那是仇恨满满。 窦老三虽然也姓窦,但是和窦建德差了老远的血缘,充其量算一个地方的人。就因为一个窦姓让他不能以真面目见人。 “老三,别忘记你姓窦。今日的话就当我没有听见。记住不能让寒云活过三日。我打听到明日他会去往洛阳,你们在洛阳动手最好。” 窦老三看着郑随离去,没有说一句话,是啊,他也姓窦,应该和李世民不共戴天才对。 “寒云,寒云。”窦老三在口中念叨着名字,很好奇怎样的官能让郑随也害怕。 窦老三快速收拾了一下,从密室的另外一处出去,他得提前赶去洛阳,那里有一个隐忍门的据点,他需要去调集人手,做好安排。 次日天色刚放亮,一辆马车从荥阳驿馆驶出,跟随着六名护卫,一路向洛阳而去。 此去一百多里,今日入夜前便可到了洛阳。 明日是寒云和魏征相约见面的时间。两人一人在河北道、一人在河南道救灾,约定明日在洛阳碰头,汇总一下两地的救灾情况。 寒云把李君羡留在了荥阳,毕竟郑州刚抓了各地主官,需要他在郑州坐镇稳定局面。 阿珠虽然在寒云救灾的队伍中,但是她没有帮上任何的忙,让她感觉不太好,此去洛阳的路上,忍不住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云峰,你是不是觉得带着我像一个累赘?” “此话怎讲?”寒云也觉得奇怪,这个野丫头虽说帮不上忙,但是也不捣乱。他只是不知道公主非要安排阿珠同行是何意。 “我又帮不上忙。” “不需要你帮忙,你能学会救灾的方法就行,草原也少不了各种灾难。” “哪有那么麻烦。草原受灾,迁移一个地方便是。” “若是整个草原都有雪灾,处月部怎么办?是南下杀人抢粮还是自生自灭呢?”寒云反问 一句。 阿珠一愣,是啊,若是整个北方草原都受灾,该怎么办? “阿珠,你知道草原的游牧民族和中原汉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不知。” “游牧民族靠天生存,中原汉人靠人生存。汉人有一句话叫人定胜天。汉人喜欢开荒种粮,家有余粮心不慌。” 阿珠回想了一下在灾区所见,此话有理,点了点头。 “你看突厥人虽然占有广阔的草原,有牛羊马无数,可,像样的城池都没有,如何聚集人气,集中人力。” “所以,一旦处月部和楼兰合并建国,一定是要做一个能聚集人气,集中人力,能对抗外敌,应对各种天灾的国家。这才是处月人和楼兰人延续的基础。” “珍惜在大唐的每一天,大唐有太多你和阿慕需要学习的地方。” 寒云说完,看着西方,似乎看见了他亲手建起了一个国度,繁荣、文明、富强。 和大唐相互支持,一个威慑西方,一个屹立东方。 阿珠忽然想起一件事,有点不好意思问道“郑家给你送的八名西域女子,你打算怎么安排?” “她们既会讲唐语,又会讲西域语,还有比她们更合适的翻译吗?自然去云阳批发贸易集市了。” “原来你是这样安排的。” “不好吗?” “很好。” 阿珠拿起车上的《救灾规范手册》,认真看起来,她自学会唐话认识汉字后,第一次主动读书。 寒云看得稀奇,难道环境当真能改变一个人? 入夜前寒云一行人到了洛阳驿馆。 在这里,寒云又见到了阎立本和李淳风,两人当初留在洛阳负责调度中转物资,安顿涌向洛阳的灾民。 看起来两人干得不错,还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寒云立刻想到一个词“建筑风水学”,原来是从这里开始的。 寒云打算灾区的世家问题解决后,就安排这些灾民陆续回家。 在家乡她们也能得到有效的救济,还能参与当地的建设,种上抗旱的红薯,确保过冬的时候家家有存粮。 第202章 准备下手 在驿馆,寒云又见到了魏征。时隔二十余日,魏征的状态看上去不错。 本来范阳卢家是一个难啃的骨头,谁知朝堂上的事发生后,加上寒云把郑州的郑家官员一股脑扔大理寺,卢家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就在魏征启程的时候,卢家主动找到他,表示愿意退回收购的永业田。 这一下,河北的救灾局面彻底打开,魏征自然心情大好。 “少保,我魏征算是服你了。让郑家折服,主动退还了田地,去奴改良,少保这事做的漂亮。” “魏大夫,天下之事皆为利,这些世家只是眼光短了一点,没有看见更远处的利而已,我只不过给他们指出来。” “少保推荐的马周和袁天罡两人都表现突出。马周虽年少,但做事稳健,左右调度,物资人员安排合理。袁天罡应付各地乡绅,游刃有余。但凡他去过的地方,那些乡绅就差没把他当神仙供奉起来。也不知他对乡绅们说了什么?” 这两人,马周是未来的宰相,办事能力自不必说。 倒是袁天罡让寒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难道他当真能算天机,否则他能用什么办法把这些乡绅忽悠瘸了。 “救灾完成后,我打算举荐马周入御史台为官,袁天罡入太史局。魏大夫意下如何?” 寒云知道当袁天罡遇见李淳风后,两人会干出一件大事。干脆他就顺水推舟,助两人一臂之力。 至于魏征,这次救灾完成后应该可以升为尚书右丞。 “如此甚好!也不枉两人尽心救灾。” “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魏大夫商议,待郑家的事完全解决后,救灾的事就多交予你。届时你坐镇洛阳,左右调度即可。可调阎立本和李淳风负责河南道具体事务。马周和袁天罡负责河北道具体事务。” “少保可有更为重要的事还要处理?” 魏征知道寒云有一串的官职,自然不能在救灾上耽搁太久。如今两道的救灾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大获成功,比之以往的任何一次救灾都好。 “确实如此,以后就请魏大夫多费心思了。我还有一物,你交给卢家家主,他应该知道何意。” 寒云说完,拿出一小袋精盐,打开递给魏征。 “这是盐?好像又不太像。”魏征何曾见过又白又细的精盐。 “尝一下不就知道了。”寒云指了指袋中的精盐。 魏征半信半疑,擦了擦自己的手,用手指粘了少许,细细品尝。 “当真是盐,味咸纯正,无苦味。”魏征呼出。他当然知道这种精盐意味着什么。卢家便是把控着海盐的制造。 “可否大量生产,价如何?” 魏征看着袋中的精盐,立刻反应此物生产一定不易,价格不菲。对百姓来说,也吃不起。 “只要陛下愿意,可以比粮食还多,价同粟米。” “啊!”魏征傻了,按照寒云的话,大唐的百姓都能吃上这种精盐了,那卢家赖以为傲的盐业岂不是要完蛋了。 “你将此盐交给卢家,就说一句,看卢家在救灾中的表现。剩下的就看卢家能不能看清形势了。” 魏征寻思了一下,明白寒云此意,他是想用盐把卢家收服了。好大的手笔和气魄。 “此盐、此话我一定带到。”魏征小心收起盐袋,心中暗自佩服寒云,敢和世家开战,为的还不是他自己。 送走了魏征,寒云把近期要处理的事整理了一下。 首先是灾区的复耕,种上红薯,抗旱蔬菜,这件事可以由贾茂负责。 其次是郑州供销的班子搭建。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是奏请陛下,迁狄知逊为郑州刺史。 第三件事,傅老那边书院可以开设造纸工坊了。 第四件事,云阳批发贸易集市全面开工,此事由韦弦负责,让阿慕和阿珠配合,顺带为楼兰复国争取胡商的支持。 第五件事,云阳城区的改造以及道路系统的完善。此事由李德謇和李春负责。 第六件事,建立益州、云阳、长安和洛阳的货运线,此事伍魁负责。 第七件事,建立云蒙茶园和茶叶作坊,此事交给苏玉和望舒。 最后两件事,一件追查徐师谟的下落,一件追查兀兀告密者是谁。 至于李君羡和柳慧的配合,寒云觉的他完全没有必要参与,此事李君羡出马定能成功。 不知不觉,寒云发现他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想起来也是唏嘘,不过穿越五个月,竟然做了这么多大事。 就在寒云盘算着各项大事的时候,洛阳一处宅子里,窦老三正在和十名隐忍门的门徒筹划着明日的刺杀行动。 目前来说,计划有两个,一个是装扮成灾民在洛阳动手,此计划成功率最高,也最容易逃脱。 另一个是寒云返程去往荥阳的时候动手。因为在官道上,不易伏击,强攻容易暴露,加之寒云身边明面上就有六名护卫,暗地里还不清楚,成功的几率不大。 突然里屋的房门被打开,进来一个身穿斗篷之人,遮住了面容,身后跟着两名带剑的女子。 “什么人?”窦老三大惊,能找到这里,且不露声色潜入内屋,此人非同凡响。 “窦老三,五年了,我都不认识了吗?”来人脱下斗篷,说出一句。 “啊!皇……门主。”窦老三反应过来,在大唐要叫皇后为门主。 “免了,继续你的安排,但是计划有一点要改变一下,寒云不能杀,我要抓他回草原去。” 曹如雪到了长安后,才知道寒云其人和云阳供销可谓成了坊间热议。 什么最年轻的太子少保,什么大唐权力最大的县令,什么出使突厥救回平阳公主,什么太上皇、皇帝和公主都要抢的人,反正十条坊间消息中,九条和寒云有关。 后来曹如雪把这些消息和凉州李幼良的畏罪自杀,突利在金山口的失利,颉利三个豹师在甘俊山的覆灭一结合,发现都和寒云有关联。 这次又是他出面,迅速解决了河南道和河北道旱灾之事。这种人绝不能让他留在李世民身边。 于是才从长安的隐藏处跑到了洛阳,刚才在门外听了一阵,知道是在布置刺杀寒云的事,这才现身进来。 曹如雪一句抓寒云回草原,顿时让任务的难度提高了好几倍。 “门主,抓住寒云不难,难在如何在洛阳隐藏,再带出洛阳。”窦老三有点为难。 “洛阳宫便是最好隐藏的地方。”曹如雪胸有成竹,说出她的计划。在洛阳还有比原来的皇宫更方便隐藏的地方吗? 此时的洛阳宫还是废宫,只留有一些内侍和宫女看护,大部分是长安皇宫犯错的内侍和宫女。 整个洛阳宫守备松散,就两队守卫象征性守着。 于是一个从灾民救助区绑走寒云的计划便谋划出来,等着明日寒云出现在灾民救助区。 第203章 人被绑了 洛阳的灾民救助区就设立在洛阳宫的外侧,因为大量的救灾中转粮食就存放在洛阳宫中。 此地宽阔,房屋无数,临时堆放粮食是最佳的地方。 天色放亮,寒云果然出现在灾民救助区。 整个区域按照《救灾规范手册》的要求进行了明确的区域划分,人流进出和粮食货物分开,按照灾民的籍贯,每五百人一个小区域,区域内有水井,茅厕,住宿,食堂,劳作区。 所谓劳作,便是一些粗麻纺织,竹藤编制。这些大唐的百姓几乎都会的手工活。 救助区内,一日两餐,隔几日还会加一点肉食蔬菜,比大多百姓平常的吃食还要丰富。 寒云得到的数据是此处救助的灾民有一万两千多人,老弱妇孺居多,来自河北道和河南道。 屈突通已经七十一岁高龄,寒云也就未再通知他一同视察。寒云知道这位前隋的名将还有一年的寿命,不忍心让他再折腾。 寒云向阎立本和李淳风二人打趣道“你二人已经学到救灾的精髓了嘛,不光灾民安排的井井有条,还知道给他们找点力所能及的活儿干。” 世人皆知阎立本擅长绘画,李淳风擅长天象,哪知两人执政也是一把好手。 阎立本看着寒云,这个比自己还年轻几岁的副使,心中自然明白,此次救灾能有如此成效多出于他手。 以往朝廷救灾,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这次救灾就是多了寒云此人,一切便变得大为不同。 要说这一切当真是八岁的太子谋划和调度的,他是万万不信。 其他不说,就凭能将吏部主爵郎中的他,庶人马周,太史局的李淳风,远在剑南道邛州的县令袁天罡四人指派负责救灾,就让人匪夷所思。 四人的官职和履历和救灾完全不沾边。 更别说调动国子监的一众国公和高官子弟深入到第一线去补充救灾官员不足的困难。 那本《救灾规范手册》更是让他佩服不已。 “全凭太子殿下和副使调度有方,下官也就是按照执行而已。”阎立本赶紧自谦一句。 李淳风本是道人,虽然此刻在朝堂为官,却没有阎立本那种官职上下的约束,反而多有道人的洒脱。 他也搭上一句“似乎副使有预测未来之力,处处先机占尽。纯风甚是佩服。” “那倒未必,世间万物都有关联,知其一可推测其二、其三。我也就比常人多想一点。依道长所看,山东旱情何时结束?” “纯风近日推测天象,山东旱情九月前可结束。所谓阴阳平衡,关中恐在九月后遭受霜灾,正是秋粮收获前夕。副使可要留意关中各地。” 嘶,寒云一听,心中也是佩服,史书记载果然如此,九月后关中遭受霜灾,导致秋粮大面积歉收。 在没有卫星和气象预测科技的古代,李淳风能准确推测出未来几个月的天象,当真是个人才。 九月后的关中地区霜灾虽然不如山东严重,但是关中人口多,集中了全大唐六成人口,一旦受灾,救灾难度比山东难上很多。 “此事,我回去后定和陛下、太子商议,早做准备。”寒云给了李淳风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着,转眼进到了灾民救助区。 作为代表朝廷派出的救灾最高官员,寒云当然知道要深入灾民中,于是直直走向了各处的草棚,这家看看,那家问问。 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好熟悉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穿越前他在一旁负责拍照录像。 阎立本和李淳风都是熟面孔,寒云还是第一次出现在这里。一身的紫色官服,立刻吸引了灾民,知道是朝中大官来了,纷纷涌过来。 “大伙儿都别挤,这位是赈灾内阁副使,专程来看望大伙儿的。”阎立本赶紧大呼一声。 “对对对,大伙儿都给副使留出道路。”有热心的灾民也附和道。 一转眼,本来涌上来的灾民有序让出一条通道。 “这次多亏了陛下,让我们有地方住,有粮食吃。”有灾民高呼。 寒云曾经再三叮嘱救灾官吏,救灾中一定要经常宣扬陛下,这种名声那是绝对不能落在官员头上的。 突然一个小女孩冲破人群,跑到寒云面前扑通一跪,哭噎着说道“求求副使救救阿翁吧,他病得很重。” 小女孩这一跪,不光寒云诧异,随行的官员们也诧异。都在想不应该啊,按照《救灾规范手册》网络化负责的要求,但凡灾民中发现生病之人,一定会被隔离,由医官负责诊断。 听小女孩的话,难道是遗漏了。按照规范要求,隔离救治病患可是重中之重的事。 寒云寻思一下,也就释怀了,毕竟这种网络化划分责任人救灾的措施在大唐也是第一次实行,有一两个疏忽的病人也可理解。 “你带我去看看,我身边可有一位厉害的医师。”寒云答复。 带着阿珠,跟着小女孩,来到一处草棚前,果然能听到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 寒云心里一紧,有了兀兀的前例,瞬间想到不会是痨病吧?古人百姓得这种病的不少。 “你们就在外面候着,阿珠随我进去即可。”寒云让跟随的官员和护卫留在草棚外,带着阿珠进去。 草棚里面的草席上躺着一个男子,背对外面,弯曲着身体,时不时咳嗽几声。 寒云留意了一眼,地上的几片麻布似乎带血。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寒云问道,他阻止了阿珠进一步靠近。两人留在距离病人一步之外。 小女孩答道“近几日。” “你们来自河北道?”寒云听出小女孩带有河北道的口音。 “正是,我和阿翁逃难而来,前些时日有一些咳嗽,近日来愈发严重了,都不能起床了。” 小女孩说完还流下几滴眼泪,一副伤心的样子 草棚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隐约听见有人在喊“有瘟疫,这里有人得瘟疫了。” “阿珠你出去看看怎么一回事。” 寒云正好用这个借口把阿珠支开,如果病人当真是痨病,他自己有办法解决,阿珠惹上就麻烦了。 阿珠似乎明白寒云的意思,她知道寒云能治疗痨病,拿出随身的手绢递给他“用这个暂时遮蔽口鼻,不可久留。” 说完退出草棚。 寒云在草棚内,却不知道外面已经一片混乱,有灾民向外跑,有灾民向草棚挤来。就这么一阵子,一群灾民将草棚外的官员和护卫挤开。 一直看着草棚外的小女孩突然脸色一变,低着喝道“动手。” 躺床上的男子不咳嗽了,一个翻身起来,一个劈手,直接把寒云敲晕。 两人上前,三下五除二,脱下寒云的官服,给他换上一件灾民的破烂衣物,顺着草棚后面的破洞溜了出去。 另外一边,几名官员和护卫被四处乱跑的灾民撞来撞去,好不容易挤到了草棚,进去一看。 大呼糟糕,草棚内空空无人。 阎立本最先反应过来“发信号,副使出事了,有预谋。” 一声响箭升起,片刻后来了几队洛州兵卒,控制住局面。一清点,哪有什么病人,拦路的小女孩也不见了。 阎立本和李淳风知道事情大了,副使被人绑走,两人没有权利下令封锁洛阳,赶紧通知洛州都督屈突通。 屈突通收到消息也是吓出一身冷汗,他不但佩服寒云的为人,也知道他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一点不带耽搁,亲自指挥,关闭洛阳城门,派出骑兵封锁所有进出洛阳的道路。 大半天过去了,一点寒云的消息都没有。 第204章 秘密守护者 洛州都督府中,收到消息一路疾驰而来的李君羡也到了,一进都督府,哪还有平时运筹帷幄的样子,一脸的着急相,是个人都能看出。 “都督,可有少保的消息?” “李将军,本都督也着急,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屈突通还能说啥,丢了寒云,陛下问责,他和李君羡都跑不了。 说起来,李君羡的责任更大一些,毕竟是飞骑司负责贴身护卫,如今连绑匪是谁都不知道,寒云在哪里也不知道。 “你们几个说说什么情况,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光天化日之下也能弄丢了?” 李君羡看着选出的六名飞骑司宿卫的精英,恨不得上去一人一刀痛快了事。 “属下等保护不力,甘受将军惩罚,请将军给属下戴罪立功的机会,寻回副使,属下自会自我了断。” 六人中领头的护卫说道。他牙齿就快咬碎了,恨不得抓住绑匪,大卸八块。 “要尔等的人头有何用?还不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 听完护卫的讲述,李君羡低头沉思一阵,对方费这么大劲有机会并不刺杀,而是绑走,不像是郑家或者其他世家的手段,会是哪方势力呢? “李将军,洛州骑兵已经封锁了各条进出洛阳的路。副使极可能在洛阳城中。只是,大张旗鼓的搜查,会不会陷副使于风险之中?” 绑匪投鼠忌器,杀人而逃,正是屈突通担心的。 李君羡也想到此点,正在考虑,稍后说道“都督严防城门和各条进出道路。我派出人密查。既然绑匪想绑走副使,在他们没有察觉到被发现前是不会动手的。” 阿珠在一旁,未曾说话,她就是在等李君羡前来,毕竟屈突通她并不熟悉,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办法。 此时,见李君羡已到,而且商讨出对策,于是开口说道“我有办法找到云峰,只是需要找来一只猎犬。” 直到阿珠开口说话,屈突通才注意到她,之前一直以为就是寒云的侍女,见其直呼寒云的字,甚是奇怪,于是问道 “你是副使何人?什么法子能找到副使?” 阿珠拿出处月郡主的身份牌,递上答道 “云峰在草棚中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张手绢,上面有特殊的香味,找来一只猎犬,只要在洛阳城中,定能寻到。” 屈突通一看是处月郡主,不就是平阳公主收的义女,被陛下册封为郡主的草原女子吗? 说起平阳公主,屈突通又佩服又害怕,他可是在李昭阳手下吃了败仗的人。这事竟然把平阳公主也牵扯进来了。 “原来是郡主,本都督失礼了。” “汉人那一套就免了,赶紧找来猎犬。” “快去。”屈突通赶紧下令。要在洛阳找几只猎犬来不难。 这边都督府筹备之时,寒云已经在洛阳宫内一处废弃破烂的大房子内醒来。 手脚捆着,四周光线暗淡,空气中充斥着霉烂味道。除了鸟鸣声,听不见一点其他声音。 根据自己腹中的饱饿度,大致判断出距离被绑的时间不太远,此刻身处一间大房子里,还是废弃的大房子。 第一个反应就是人还在洛阳。这帮人还留在洛阳城中。 寒云在心里嘀咕“有点水平,反其道而行之。在城外绑架自己,却不是急着远离洛阳,而是跑到洛阳城中躲藏。” 寒云慢慢适应了房间的光线,看清柱梁的宽度,加上发霉的味道,心中大呼“卧槽,难道在洛阳宫中。” 也只有洛阳宫才能有这么大的房子,还废弃不用。赶紧联系后世,告知了眼下的情况。 这一下,后世也有点慌了,想到了一堆的东西,似乎都不能解除目前的危机。 “先别说其他的,把匕首先给我,房间里没有看守,估计都在门外。我看看弄断绳索能不能跑出去。” 稍后,张出尘送给寒云的匕首被后世传过来。寒云几下弄断绳索,藏好匕首,悄声靠近窗户。 借着窗户的缝隙一看,果然门外有好几名看守,身穿灰衣,蒙着面,远处隐约还有不少的人。 要是他在洛阳宫中放出一个大烟花,或者放一把火,绝对是这些看守先找到他。 这些人绑了他,也不弄醒他问话,反而在等待什么?寒云想到一种可能,这些人是想把他带走。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草原的义成公主杨归儿已经关注到他了,如此一切都说得通了。 想到这里,寒云决定试探一下。坐回刚才的位置,用绳索把自己重新捆上,留下活扣,然后开始大喊大叫 “你们是什么人?赈灾内阁副使都敢绑架。让你们管事的过来。” 嘎吱,房门打开,进来两名看守,也不靠近他,房屋内空空如也,一目四璧,看守也不怕寒云玩花样。 留下一句话“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乖乖配合我们,性命无忧。”说完,关上门出去。 “果然。”寒云明白了,这些人在等时机带自己离开洛阳。 房间是关不住他的,问题是门外看守的十几个人,寒云一点信心都没有能干翻他们。干脆坐下来和后世商议用什么法子跑出去,通知洛阳驻军。 用无人机带出去一个对讲机。不行,窗户都无法打开,无人机也飞不出去,况且洛阳宫这么大,房屋又多,对讲机未必能有用。 弄点军火。不现实,后世在内地城市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到,就算弄到了,寒云未必能干赢外面的十几个职业杀手。 想了一圈,两人硬是找不到合适的方案。最后一想,干脆等路上再找机会。 眼看着入夜了,这些人连食物都不提供,目的就是要饿他没有力气,但是后世有啊,传了一些过来,吃饱了肚子。 就等着这些人行动,出城门的时候,弄点动作出来一定会引起守卫兵卒的注意。 “卧槽,绑匪会不会又敲晕自己呢?”寒云想起来这种可能性极大,那还玩什么呢? 就在他东想西想的时候,门外传来轻微的声音,能听见有人倒地。不多久房门打开,进来一个蒙面人,随后看见扔进几个人进来。 “你小子还有气没有?”熟悉的声音。 “女侠,是你?”寒云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长安城东市遇见的女侠。 “不见月余,又忘记了称呼。”张出尘显然不满意寒云的称呼。 “韩曼洁。我记得。”寒云赶紧改口,正要问问她怎么出现在这里,却听见张出尘说道“废话少说,先出去,这帮人里面有高手。” “这些人呢?”寒云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几个人低声问道。 “虾兵蟹将,已经超度了。” 寒云心里一惊,女侠果然厉害,没什么动静就干翻了门口的几个看守。 张出尘见寒云抖了几下,身上的绳索全数落地,也是惊讶“你小子早就弄开绳索了?” “嗯,带着你送的匕首。”寒云说完还亮了亮匕首。 这话张出尘相信吗?匕首是她送的那把,没错,但是她绝对不相信这些杀手不搜查寒云的身。 眼下不是问这事的时机,于是低声说道“跟我出去。” 张出尘带着寒云出来,她也没来过洛阳宫,此刻带着寒云,又不能翻墙爬屋,只能向着有亮光的地方去。 谁知道距离宫门越来越远,直直跑去了深宫中,皇帝的寝殿方向。 第205章 意外发现 一路上寒云都好奇,一直问女侠为何出现在这里。 最后张出尘实在是被问烦了,告诉他“你出了长安我就一路跟着。” 寒云一听更懵了,他承认女侠厉害跟了他一路,飞骑司硬是没发现,问题是为何要跟随他。 “女侠厉害,晚辈知道了,晚辈好奇女侠一路为何跟踪我?” “就你所做之事,难道不值得我保护吗?” 张出尘当初一听李靖提起寒云要去救灾,就知道少不了和世家发生冲突。 世家的有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她是知道的,本着保护未来女婿的目的,这才亲自出马一路跟踪保护,当然其中也有李靖的提议。 李靖除了发现寒云是最佳女婿外,还对大唐的军队至关重要。 让张出尘意外的是,动手的不像是世家,更让她好奇,于是一路跟踪到了洛阳宫,寻得机会出手。 期间发现了这些人中有一个领头的,凭这些杀手的身手还能听从其号令的人,绝非一般之人。 两人几拐几转,迷迷糊糊到了皇帝寝宫,晃眼一看,寝宫中竟然有烛光。 “去看看,如果是宫里的人,让他们去报信。只要洛阳的驻军来了,你就安全了。” 两人刚转过宫门,迎头碰上两名宫女在门口。 “什么人乱闯?”寒云两人还未出声,宫女先问道。 “本……”寒云刚要自报身份,被张出尘一把拉开“闭嘴。这些人不是宫女。” 唰唰,两宫女拔出剑围了上来。 “卧槽,宫女也玩剑啊。”寒云这才看清,宫女的手中提着三尺青锋剑。 “躲远一点。”张出尘预感今天遇见的人都不简单,这些人是在洛阳宫中找什么东西吗? 几步上前挡在中间,出手攻出。两宫女也提剑刺来。 嘎吱,寝宫门打开,出来一人,正是曹如雪,一看寒云竟然跑这里来了,也是大惊,呼出“你怎么跑出来的?别让他跑了。” 寒云有苦说不出,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还是那帮人,不过明显这三人的身手要厉害很多。 张出尘在三人的联手下,又要顾及寒云,逐渐落了下风,击杀两名宫女后,自己也被曹如雪击中一拳,后退几步。 “你先出去叫守卫,我缠着她。”张出尘看出来人身手不在她之下,只能先缠住,让她无法接近寒云。 曹如雪早就想到此招,早早就把周围的内侍和宫女弄晕,刚才交手的时候,她没急着出手,也是因为要堵住寒云的去路。 寒云一看,想起很多影视剧的桥段,此种情况下,他最好跑得越远越好,一来免得女侠顾虑他而分心,二来找个地方让后世弄点东西过来。看绑匪的身手,估计只有防狼喷剂能出奇制胜了。 谁知在寝宫里面转了半天,一头撞进了皇帝的寝房中。 好大的房间,外面两间,内屋一间。如今都是空荡荡,一件家具和用品都没有。 跑了一段路,寒云也累了,弯着身体喘着气,一边和后世沟通,一边找个墙壁靠一下。 后世先给他弄来手电筒,寒云弯腰去捡,谁知屁股不知道碰到墙上的什么机关,后背一空,扑通滚进了墙里。 “卧槽,皇帝的卧房还有机关啊。大意了。” 寒云打开手电筒,四周照了一下,按照刚进来的位置看,应该墙壁外就是皇帝卧房。 这面墙壁后面竟然有一个通道,还能让一个成年人立直了身体行走。 “皇宫里的密室。”寒云顿时好奇心满满,这些影视剧里的桥段,没想到现实里当真有。 打着手电,走了不多远就是尽头,拿着手电环顾一圈,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空室,周围还有很多烛台,上面插着未用过的蜡烛。 弄来打火机一个一个点亮。这才看清楚,没有什么装满金银珠宝的箱子,水缸有几个,还有一些盒子,打开一看,都是已经变质,发霉的面饼。 抬头一看,头顶还有几个小气孔,一根绳子吊着一个小铃铛。 “原来是皇帝的避难屋。”寒云想到了此密室的作用。 刚才的密道入口应该就是皇帝卧榻的地方,那个高度,正好与床相同。 想想,万一有人潜入或者发生叛乱,皇帝可以从床上直接翻进墙里的密室。 如果没有猜测错,密室入口可以从里面扣住,而且绝对是生铁板制作。 “皇帝老儿也是怕死啊,这都能想到。” 寒云返回密道入口一看,果然有反扣可以扣住密室翻板。从里面敲了一下,这块活动的地方是生铁铸造。 寒云算是暂时安全了,可外面的情况完全不清楚,干脆就呆里面,反正这里空气畅通,后世也会给他弄水和食物来,呆上十天半月都行。 没了他的牵绊,女侠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反正无聊,寒云干脆在密室翻找东西,找了一大圈除了水缸、被褥、衣物还有发霉变质的面饼外,在一面墙的隔板上发现一个小盒子。 打开一看,咦,一张羊皮地图,看了半天不知所以,似乎从一张完整的羊皮地图中分出的一部分。 “难道是藏宝图?”寒云能看出一些地名,都不熟,肯定不是长安一带,干脆传回后世让他去研究。 按照后世的报时,寒云在密室里待了有两个多小时,算着外面应该是凌晨,想着等天亮了出去看看。 “汪汪汪。”头顶传来狗叫声,寒云猛一起身,又传来“汪汪汪”的狗叫声。 “头顶气孔上有狗,恐怕是跑进洛阳宫的野狗吧。”寒云又坐下,继续等天亮。 随后听见气孔上方传来微弱的声音,听不清楚,稍后声音变大,有点清楚了。 “副使,是不是你在下面?” “卧槽,李君羡的声音。” 寒云高兴起来,这家伙还挺厉害,一晚上找到这里,精准无比找到藏在地下密室的自己。 “我在这里。”寒云冲着头上的气孔大声喊道。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原来是阿珠带着猎犬,顺着味道追踪到洛阳宫中,一群飞骑宿卫潜入搜索,结果发现了藏在洛阳宫中的绑匪,又在皇帝寝宫遇见打斗的两人。 这下好了,一群宿卫一拥而上,抓了两人,顺带把绑匪一网打尽。 张出尘自然认得李君羡,找个隐秘的地方表露了身份,说了寒云藏在皇帝寝房中,告诫勿说出她的身份后,悄然离去。 李君羡也是唏嘘,能让大唐女侠保护的人,不多啊,当今陛下都没有这种待遇。转念一想,莫非是为了李家抢女婿,越想越对。 心中嘀咕“李靖啊李靖,你打仗神出鬼没,没想到抢女婿也是别具一格。” 不管怎么说,知道寒云安全,终于安心了。 谁知道,一群人在猎犬的引领下,在寝宫,里里外外硬是找不到寒云的影子,最后猎犬跑到寝宫的后花园不走了,对着花园的一处假山一直狂吠。 李君羡靠近仔细检查,终于发现假山中有通往地下的孔道,马上想到了是地下密室的气孔。这才对着气孔大喊。 一听寒云的声音来自地下,直接叫人开挖,他懒得去找密室的入口,那玩意儿不是知情人可没有那么好找。 “来人,给我挖开假山。” 寒云好想告诉他们,不用挖,自己能出来,可惜巨大的噪音掩盖了他的声音。 他也只能叹一口气,从密室入口出来,然后大摇大摆寻着声音走到后花园。 “李将军,不用挖了,我已经出来了。” 李君羡回头一看,一身破烂衣物的寒云完好出现在他面前。 “少保?”李君羡称呼一声。 “是我。辛苦各位了,那些绑匪都抓住了吗?” 一说这个,李君羡一脸笑容,几步上前贴着寒云的耳边低声说道“抓住一条大鱼。” “哦,多大的鱼。” “很大很大的鱼。回去和少保详谈。” 第206章 欲擒故纵 一行人回到都督府,屈突通紧绷了一天一晚的苦脸总算舒缓了一下,一想到陛下早晚会知道此事,又开始发愁了。 屈突通和其他降唐的武将不一样,很多大唐的武将在他手下吃过亏,因此他在朝堂上的人缘也不好。 要是这些人趁机联合起来弹奏他,再想安安稳稳把爵位传给儿子,那就悬了。 寒云看着屈突通和李君羡,见两人还是有点担忧的样子,大致猜到为何。 按李世民的性格和他如今在李世民心目中的地位,一个地方军政一把手,一个贴身护卫统领,这事不领一个处罚恐怕是说不过去的。 想了一下,寒云说道“我会给陛下上表说明情况,乃是我和李将军谋划的计谋,由我出面引诱暗藏势力出手,再一网打尽,如今看来完全达成了目的。” 说完,对着李君羡眨了一下眼睛,李君羡多聪明,瞬间明白寒云的意思,心中怪不好意思,本来是自己的失职,按这么一说,成了功臣。 “少保所言非虚,当初我是极力反对,但是少保甘愿身犯险境,如今大功告成,一举摧毁隐忍门在洛阳的势力,少保当为头功。” “好,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佩服得很。既然副使已经安全,我看是不是可以全城搜捕残余人员了呢?” “应当如此。”寒云回答得干脆。 做戏要做全,况且洛阳城说不定还有隐忍门的门徒,比如那个小女孩就没有抓到。 “传令下去,全城搜捕隐忍门残余人员,一个都不要放过。” 屈突通心中也是大喜,一件挨罚的事变成了有功之事,岂能不高兴。赶紧下命令,趁这些残余人员还来不及跑出洛阳前,再抓一批。 古代挨家挨户那么好搜查嘛?还真是好搜查。 古代有邻里连坐,只要挨家挨户问,要不了多久,那些陌生人,出入神秘的人都会被暴露出来。 这么一折腾,还真抓到一批隐忍门的人,曹如雪苦心经营的洛阳据点又被摧毁,连着她自己和几十名门徒一股脑被抓了。 对付抓获的普通门徒,李君羡处理起来简单粗暴,这种事李世民早有密令给他,抓住了无需审判,就地处决。 想一下,要是公开审判,这些窦建德的原旧部,个个骂他不讲信用,李世民的脸往哪里放呢,于是直接处决最好。 几十颗人头落地,洛阳一事也算告一段落,只是留下曹如雪一人秘密关押在飞骑司的一处地牢里。 就在地牢的外面,李君羡和寒云却在秘密商议如何处置她。 “李将军,你当真想好要上报陛下?她的身份可就我两人知道。”寒云提醒一句。 “难道少保还有其他的打算?”李君羡察觉寒云的话中有话,想着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 “我可以肯定,只要她清醒,知道要送去长安,凭她的身手,要自杀根本防不住。到时候还不是成了一个死棋,不如给她希望,让她成为手中的活棋。” “少保详细说来。”李君羡也知道,就算他挑断了曹如雪的手脚,她要自杀还真防不住。陛下肯定想要一个有价值的曹如雪而非一颗人头。 另外若是曹如雪一死,隐忍门就落入了义成手里,更难对付。 “我的意思是谋划一下,让柳慧把她救了,换来木阳和她对柳慧的完全信任。有曹如雪这条线,飞骑司的密探才能全面安插进草原,咱们的思维要跟上陛下的长远目标,另外救回了木阳,你也加分了。你说,对不?” 嘶,李君羡自认已是谋略高手,在把握人心和眼光上,顿时感到差寒云有点远啊。 “道理是这么一回事,操作起来有点难。” “也不难,柳慧是干什么的?开松竹苑的,自然有一些消息来源,我们只需如此一般……” 寒云叽里咕噜一阵,听得李君羡连连点头,只是他未曾发觉寒云把他也算计进去了。 当然这事是为了李君羡的好,只是有点风险,寒云觉得凭他现在的话语权,要保住李君羡还是可以的。否则,李君羡以后还是死路一条,可惜了。 寒云当真是欣赏李君羡的行事作风,果断,不问缘由,只看结果。 因为洛阳的事,寒云比原定的日子延后了两日才返回荥阳。 那边李君羡按照寒云的计划,将曹如雪秘密押往了长安,一路只管喂安眠药,弄得曹如雪不是睡觉就是晕乎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加上整个车子都是密封不见阳光,连白天还是黑夜都混乱了。 她的心目中就保留最后的希望,分布在大唐境内的门徒会来解救她,只要她一日不面对李世民她就有活下去的理由。 另一边,寒云晚回去两日,又听见洛阳传来寒云被绑架,郑简这两日吓得觉都不敢睡,甚至都写好了遗书,交代了后事,就等着洛州的兵马来抄家抓人。 明面上和皇帝对着干,他郑简不怕,但是暗地里下手刺杀绑架赈灾内阁副使,就坏了规矩,不能怪皇帝翻脸不认人,郑家就算挨了刀子,也不会有其他世家出来支持。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会是谁动手绑架寒云,让自己去背这个锅。 当然那时候的郑简绝对想不到,绑匪的目的是活捉寒云去草原,他只能认为是想绑走了折磨寒云至死而已。 旁人看来,能和寒云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人,非他郑家不可了。这锅让郑简背得极其冤枉,还找不到借口为自己解释。 “主家,赈灾内阁副使寒云拜访。”管家郑随还是如往常一样按例报来,一点看不出绑架失败、门主被抓对他的影响。 他卧底几年,早就练出了过人的心理素质。 “啊!”郑简一愣,不是带兵来抄家而是按礼拜访,瞬间反应过来,郑家还有希望。 “快快快,开中门,老夫去迎接。” 郑家的仆役第一次见到主家如此匆忙行走,几乎是三步当两步跨,一路小跑赶到中门。 “副使光临,老夫迎接来迟。”郑简赶紧迎上,寒云孤身前来郑家就不会有血光之灾了。 寒云一眼看穿郑简心态,今日之目的十拿九稳了。 “是本官失信了,来迟了两日。洛阳救灾有些事,郑公是知道的。” “无妨无妨,副使能来就好。请,正堂上坐。” 两人正堂就坐后,寒云也不客套,直入主题,开口便问“本官的条件,郑公可考虑周全?” 郑简也答得爽快,不带一点犹豫“一切按副使的意思办。” “不知是郑公的意思还是荥阳郑氏的意思?毕竟事关重大,本官多问一句。” “自然是郑氏各房的意思。” “那就好。既然这样,后续办理,本官自然会差人前来。” 郑简见说完,从袖笼里面拿出一张对折的信纸,递到寒云面前,说道“此字乃老夫亲写,请副使过目。” 寒云晃眼看了一点,能看见信纸透出的墨迹,想来里面写了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不知道郑简为何搞得神神秘秘。 打开一看,几个字告密者云阳韦家二房。 嘶,云阳韦家二房不就是韦弦的二叔伯韦思齐吗?那个一直惦记着韦坚五千亩田地的家伙。他是怎么知道兀兀的事呢? 寒云收好信纸,回了一句“郑公有心了。” 此话两层意思,一是感谢郑简查到此事。二是郑简亲笔写这几个字,意思就是消息属实,他亲笔为证。 “长安城内的三座宅子和寻芳阁的一应契约已经准备好,副使可差人去往寻芳阁接收。”郑简提醒一句。 看起来这次郑家大出血,连经营多年的寻芳阁都赠送给寒云,实际上郑简已经差人调查了云阳产出的特产,他只是粗算了一笔,便知是泼天的财富。 原本还有一点收买寒云的心意,如今算是看通透了,要么和寒云合作,要么就被他当成对手干掉。 “郑家只要跟着陛下走,百世卿家不是梦想。以后有多到郑公想不到的好处。但是有一句话,本官也要点醒郑公,商人获利天经地义,陛下征收商税也是合情合理。到时候莫要小气失了分寸就行。” 寒云大张旗鼓进行商业改革,目的还不是增加商税,为大唐增加国库收入。 他心中自然有一套成熟的商税收取模式可以用。 郑简没有答话,因为他对这个所谓的商税也不懂,换个说法,大唐就没有完善的商税体系,各地基本都是看着乱收。 听寒云的意思,今后商税也要和田赋和人丁税一般,有统一标准了。 第207章 不装了,交底 郑家的事总算告一段落,这些世家也不是榆木脑袋,只要不是赶尽杀绝,再给以小利,还是知道何为大势所趋。 当然收服世家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更难的改造世家。那是后话,至少要等到大唐的生产力步入工业化才行。 救灾一切事务处理妥当,寒云马不停蹄返回长安,他要急着去见李世民,完成郑州的后续布局。 五日后,寒云赶到了长安,差人去云阳给韦弦报一个信,自己直奔东宫而去。 “陛下,太子少保寒云觐见。”王德进到李世民的书房禀报。 他就知道一件事,只要是寒云来见陛下,就算陛下睡着了,他也敢去叫醒。 寒云哪一次见陛下不是天大的事,他可不敢耽搁。 “这小子回来了,好好好,朕有很多话要和他说,让他进来。”李世民大喜,写完一半的诗也不写了。 王德一听陛下的语气,听听,其他大臣来了都是一个字,宣。寒云来了也是一个字,让。意义完全不同。 王德那是一路笑着脸领着寒云进到书房。 “臣……”寒云刚说出一个字,李世民上前一拍他的肩膀。 “好了,客套的话咱不说。你今日来是有事要和朕说吧。比如那个叫电台的。” 李世民自从见了电台后,一直心心念念,要不是他怕弄坏了,怎么也要把云阳那一台弄到宫里来。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 寒云心里默默念叨,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半年来做出的成绩李世民也看见了,有些新奇的东西,他也拿了出来,他相信李世民一定在等着自己说出来。 干脆就交个底,让大唐彻底放飞,在李世民的皇帝最佳状态时,把这一件事说了。 “陛下,你相信臣否?”寒云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朕不会看错你。” “要不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就像朋友一般,我的秘密只能和朋友说。” “你这话,朕已经很久没有听见了。朕甚喜。说吧,去何处?” “也无需太远,找个安静,风景好的地方,弄点酒菜,叙叙家常。就我们两人,臣有些秘密不吐不快,也是憋了很久。” 李世民想了一下,“走,去朕的后花园,没人打搅。” 一炷香后,东宫的后花园,两个人两张案几,两壶酒。 因为屏退了所有人,两人只能各自斟酒。寒云满上一杯说道“臣敬陛下。” “既然云峰说了朋友相称,称我为李兄即可。”李世民端起酒杯,说完后一口而饮。 “好,李兄,我就开门见山先说出这个秘密,后面的就由李兄拿主意。” “我洗耳恭听。”李世民的自称也变了。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李世民的手抖动了一下,他尽管想到了各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今日的开场白竟然是这句。 “你继续。”李世民稳定了一下心绪,淡淡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可以理解为投胎投到了这里。在我刚上任云阳令的时候,发生了一点意外,脑袋撞了一下,一下就觉醒了。不但记起了以往的事,还神奇和另外一个世界的我建立了联系。” 李世民吞咽了一下,有点匪夷所思。 “你说的另外一个世界是天界吗?” 李世民指了指头顶。此时的古人,受到道教和佛教的影响,已经有了三界六道,神、人、鬼之说。 “不是。我来的那个地方和大唐一样,也是由人类主宰。”寒云在接下来的时间,简单讲述了平行宇宙的概念。 总结出一句便是上古宇宙混沌,天地初开之时,同时分出了不同的世界,李世民在一个世界中,寒云在另一个世界中,本来两个世界永远不会交集,如同春天永远不会与秋天相邻。 “你是说,你来这里完全是一个意外?”李世民大致听懂了,把寒云的一番话想成天界和人界的关系也就明白了。 “完全是意外,按照宇宙法则,我们两个世界不可能相通。” “你又如何证明你所言。”李世民从开始的迷惑,慢慢变成了兴趣。 他认识寒云这么久,也没见他可以腾云驾雾,也是能被人伤害,完全和平常人一样。 “我知道李兄的想法,其实我除了脑子里装的知识外,其他和这里的人完全一样,或者说有些方面还不如。” “比如,书法可就比李兄差远了,至今不会骑马,武技比不过李兄,更别提领兵打仗了。” 李世民想了半天,寒云的话听起来就很矛盾,投胎而来,拥有非一般人的思维和知识,可他本人很多方面又弱于常人。 “云峰此话似乎有些说不通,难道电台这些奇怪的东西是你造出来的?据我所知,你任云阳令后可没有时间造这些东西。” “我刚才已经说到,在另外一个世界还有一个我,我俩可以相互联系,并且可以相互传送非生命体的物资。就比如这样。” 寒云说完,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时空之洞,大小比案几上的酒壶大一点,凭空出现一物,一个瓷瓶出现。 寒云一把接住,又把桌上的大唐酒壶放进了洞里,然后酒壶在李世民的眼前掉进洞里消失了。 为了演示生命体无法传送,寒云还特意把手伸进去,李世民看见的是寒云的手穿过洞口从后面出来。 “啊!”李世民相信这个绝对不是戏法,没有任何戏法师能做到,凭空出现一个神奇的黑黑洞口。 “这就是我那个世界的白酒,李兄敢尝试不?” 寒云当着李世民的面先给自己倒上一杯,一口而尽,虽然后世给他弄来三十八度的低度酒,一口而尽还是很难受。 寒云是真心不太喜欢喝高度酒,告诉后世葡萄酒、啤酒都弄点过来。 于是李世民亲眼看见洞口又出现,一会儿的功夫,寒云的桌上摆满了各种酒瓶。 李世民不淡定了,拿上自己的蒲垫,干脆坐到寒云边上“给我满上,我也品尝品尝。” “李兄不担心?”寒云故意问道。 “你小子,就凭你这些奇怪的手段,要害我,我还能跑掉。” 这就是原汁原味的李世民,刚收服尉迟敬德就敢让他留在身边带刀护卫。 李世民喝上一口低度白酒,有点懵,酒还能有这种劲头。 寒云不喜欢白酒,但是李世民就喜欢这口,咕咚一口干下。 “痛快!酒香纯正,还特别够劲。” 正欲再倒一杯,寒云赶紧劝阻道“李兄要是喝醉了,我的秘密就听不全了。” “对对对。你小子的话有理。” 话虽这么说,眼睛又盯着琉璃瓶的红酒和啤酒,还调皮用手指戳了戳酒瓶,拿起来看着上面的字。 “这便是你那世界的文字?这几个我认识,便是你教授高明的阿拉伯数字。还有这些文字,为何与我大唐文字多数相同?” “李兄刚才没认真听吧,我的世界和大唐的世界本就源于同一个上古宇宙而来。” “是不是如同一母所生双生子。长大后,有相似之处,因各自所学领悟不同,本领有别?” 寒云一愣,心呼卧槽,李世民简单一句比喻就把刚才自己一大段简化版的平行宇宙理论给秒杀了。 “对极,就是这个理。” “如此,我就懂了。你给我说说你那世界是怎样的,与大唐有何不同?” 于是寒云把自己的世界详详细细说了一通。 第208章 大唐,让我带你飞 李世民听完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大唐这个世界学本事的时候肯定偷懒了。 “李兄无需思虑这些,大唐有大唐的活法,有大唐的精彩,有大唐的辉煌,我那世界也有他的苦难。” “这话说得好,当喝一杯。”说完李世民伸手又想去倒酒。 “别,咱换一个颜色喝。” 寒云打开啤酒,后世很体贴,知道这时候气温高,弄来冰镇啤酒。 李世民咕咚咕咚喝下一杯,“啊,酒味奇特,清爽冰凉,饮之无比舒爽。” 李世民突然想通了什么,问道“那些高产粮食就是来自你的世界。” “是的。当初我上任云阳令,全县缺粮、缺钱。应该说大唐都在缺粮、缺钱。” “你那世界的粮食多吗?肯定很贵。” “基本不缺粮,也不算贵,只要不懒的人都能买上。” 李世民沉默了一下,问道“直接从你的世界买粮,如何?” “小批量可以,要是大批量,我说一句李兄不爱听的话,你的江山不稳。” “这是为何?我给百姓粮食吃。” 于是接下来,寒云给李世民简单阐述了一下,产业、商品、劳动力、人口、经济之间的关系。 “怪不得,你要在云阳建立育种田,也坚持要把高产粮食暂时卖得贵。是为了给还没有普及高产粮食的地方百姓一个生存的空间,也是为了让大唐有生产粮食的能力。” “正确。其实不光粮食,还有其他很多技术,在没有完成整个国家的调整前,不能大面积铺开,得一步一步来。” 这一晚,两人就在后花园秉烛夜谈,期间长孙皇后来了,王德拦住了。李承乾也来了,也被拦住。 在后花园的小湖边上,两个相差十岁的男子,喝着啤酒,吃着后世送来的烧烤,交谈着其他人无法相信的话题。 …………… 直到天色放亮,两人才打住话题。 李世民一脸兴奋,没想到捡到了寒云这个宝。寒云也是庆幸,此时李世民果然如史书记载,有着海纳百川的胸怀。 “李兄接下来如何打算?”寒云想知道李世民知道事情真相后如何做。 “我之余生可带着大唐达到你那世界的发展水平?” 李世民两眼一亮,在遇见寒云前,他的目标很明确,能超越历史帝王最高成绩,他便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如今听得寒云的话,才知道远远不够,还有更高的目标,顿时点燃了他的雄心。 寒云一愣,按历史发展,李世民还有二十二年的寿命,实在是有点可惜。 不过有自己在,至少他是吃不成仙丹,还能随时做身体检查,再加上后世的药物和科学的保健,不出意外的话,凭李世民的身体底子,会是历史上寿命最长的帝王。 “我愿意和李兄一起为这个目标而努力。相信我们能看见。” “我还有一句话想问问你,你所求为何?” 李世民和寒云交流了一晚上,一点听不出他对权力、财富、名望的欲望,而是反反复复提及,古往今来,没有比他更优秀的皇帝。 所以,李世民迷糊了,这小子折腾一阵,费心费力搞云阳建设,弄出一个官营云阳供销,还不惜与世家对着干,却不求回报。 “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就为实现李兄心目中的目标。” “这……”李世民一下不会了,他还未见过付出不求回报的人。 “要是李兄非过意不去,我倒是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讲。” “李兄助我重建楼兰国。”寒云说道。 李世民一皱眉头,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寒云此话何意,就算寒云做了楼兰国的王也不过是一个西域小国,人口不到十万,论人口、土地来说还比不过大唐的一个都督。 “你是想封王?我可以答应你,封你为秦王。” 李世民这句话等于告诉寒云,除了他,寒云就是大唐权力最大之人。 “我想李兄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为后代安排一个域外之地生存繁衍下去而已。” 寒云相信凭李世民的帝王之心,很容易明白此话何意,他就不挑明了,免得说出来,大家尴尬。 李世民习惯性用手指敲打着案几,他在消化寒云这句话带来的信息,几十息后,他明白了,这是为了防止两人的后代相互残害。 也许在他这一代,李承乾的一代,皇家和寒家可以相处融洽,但是谁敢保证三代、四代后,他的子孙会不会忌惮寒家的势力而动手呢?那时候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又或者寒家的三代、四代后有足够的实力自立为王呢? 李世民明白了,寒云绝对留有后手,一个可以平衡皇家和寒家势力,和睦相处的后手。 如果这个时候他冒然问及,必然引起寒云的警觉,也许寒云提出的这个方案是一个最佳方案。 “我明白了,这事我答应了。”李世民爽快答应这个要求,随即又想到一件事,问道 “只是你现在的身份,实权就一个县令,我觉得不妥。你看哪个实权的位置你有兴趣?” “官和爵位就不要再封了,能和皇帝以兄弟相称,推心置腹交谈,已经是给了我最大的权力。若是日后需要一个官职身份行事,再问李兄要官可行?” “好,我应下了,只要你需要,随时可以为你封官加爵。” 李世民这下铁了心,决定和寒云一起好好大干一番,定要把大唐发展成寒云口中的世界。 正事说完,李世民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呵呵一笑“云峰,刚才听你之言,你那世界有那么多好东西,怎么着也给为兄弄一点过来,让我见识见识。” “行啊,拿东西来换。”寒云也不客气,不能惯着,亲兄弟明算账。 “你看上我这里什么东西了?” “要不用药材来换。大唐江山万里,人口稀少,天然药材品质极高还多,在我那世界是紧俏货。话说在前面,不能说出是我敬献的。” 李世民记下了,药材尚药局多啊,以后皇家收礼只收药材。 “救灾的相关事宜,我已写好了上表。这就告辞回云阳一趟。李兄拉一个清单,我去准备。” “好好好,你也该回云阳看看,我很期望云阳明年的样子。待你返回,再议国子监官学一事。” “臣告辞了。”最后离开,寒云还是向李世民行了一个君臣之礼。 “王德,去皇后处,朕要休息了。”李世民首先想到问问观音婢缺什么。 恐怕李世民没有想到,因为这一晚和寒云的交谈,他的人生和大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此为后话了。 一路坐着马车去往云阳的寒云,也是心情大好。 穿越后最憋屈的便是很多后世适合大唐的东西不敢用、不敢推广,也担心李世民知道后有别的想法,这一下全说通了,一切也就明朗了。 坐在马车里,寒云忍不住大呼一声“大唐,让我带你飞。” 第209章 放飞的李世民 一晃眼,寒云离开云阳快一个月,此时再回来,又是一番新景象。 东门外的批发贸易集市的土地已经平整完成,四周做上了白墙青瓦的围墙,雕着花鸟走兽,纯正的汉唐风格。 县城内,凡是划入规划的区域,已经开始搬迁腾空,街道边上挖出了一条条的暗沟,这是县城的排污管道网络。 靠近县衙不远处的老义仓地块已经划给了松竹苑,这里将修建一座古香古色的歌舞苑,大唐第一场场景式歌舞剧就会在这里诞生。 月初,县衙门口是最热闹的时候,领月钱的百姓,忙着下单提货的商人排起了长队。 因为天气热,县衙还搭建了凉棚,提供凉水。 看着寒云穿着紫色官服从车里下来,百姓都停下脚步向他施礼。在云阳能看见绯色或者紫色官服的人,就只有寒云。 寒云也是礼貌回礼。 半年了,百姓变化巨大,基本看不见身穿破烂衣物,一脸饥饿病态的百姓,更多是露出的笑脸和相互拱手施礼的场景。 刚跨进县衙,迎面走来韦弦,看上去精神不怎么好,一脸的疲惫。 寒云还未开口,韦弦迎上来说道“云峰回来了。” “回来了。你这是咋啦?人比黄花瘦。” 阿珠在一旁,看着两人故意秀恩爱,一脸的羡慕,随即又是一脸的不屑,心中嘀咕 “汉人也真是,总是羞羞答答,表达喜爱之情一点都不爽快。” “韦姐姐哪是人比黄花瘦,她是一晚思春不入眠,一早就成这个样子了。” “阿珠。哪是这样,我是昨晚忙着云阳供销的事。” 韦弦见被旁人说中了心事,赶紧找个借口。 “行了行了,知道韦姐姐忙,忙着想心上人。云峰我们也见到了,我和阿珠要去东门。” 阿慕说完拉着阿珠赶紧走。 昨日阿珠回来给她说起了寒云对楼兰国的想法,也让她深有体会,赶着时间和阿珠多学习云阳模式。 八名西域女子已经换上了胡服男装,齐齐给寒云见礼后跟随而去。 寒云挠了挠脑袋,想起县衙是不是有点阴盛阳衰,咋县衙里住的女子越来越多了。 “空空。”寒云招呼道。 “主家,空空在。”空空不算县衙的编制,他算寒云的仆役,称呼寒云主家。 “我去睡一觉,你通知县衙和云阳供销一干人等,还有阿慕和阿珠,晚饭前都回县衙,我有话说。如有什么紧急的事,可叫醒我。昨晚也是一晚未睡,困死了。” 寒云打了一个哈欠,看着韦弦也是一脸的疲倦,脑袋一抽冒了一句“要不你也一起睡。” “云峰,你这话……”韦弦知道此话非此意,也听得害羞,赶紧提醒一句。 “走了,困死了。”寒云干脆拉上韦弦的手就去往了后院。 留下兀兀在身后捂嘴傻笑。 谁知道,寒云到了寝房,说了一声“早安。”松开韦弦的手独自回房睡觉去了。 韦弦靠近闻到了寒云身上的酒味,心里一万种猜测,难道寒云去了平康坊,好像身上又无女子的香味,搞不懂。 寒云上床闷头就睡着,隔壁的韦弦却是想入非非,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不断闪过昨晚他和谁在一起,和谁喝了一晚的酒。 任凭韦弦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昨晚寒云和皇帝称兄道弟喝着冰镇啤酒吃着烧烤。 而在东宫里,李世民躺在皇后的床上,打着轻微的呼噜。 长孙皇后坐在一旁,轻轻抚摸着这个十五岁就娶她入门的男子脸颊。 她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刚才李世民进房就问她缺什么生活用品,心里无比的温暖。 此时的大唐很穷,国库空,皇家内库也空,她一个堂堂的皇后每月的用度还比不过国公的夫人。 “观音婢,朕捡到宝了。” 李世民突然说起了梦话,断断续续,长孙皇后也能听出来。 “是什么宝物呢?” 长孙皇后很好奇,二郎除了名家书作视为珍宝外,一般俗物根本看不上眼。 “观音婢,朕也有朋友了。”李世民又冒出一句梦话。 “原来是说寒云。” 后面李世民断断续续冒出的不相连的话,长孙皇后就完全听不懂了。 李世民一觉睡了两个时辰,午时前醒了。 睁眼看见观音婢坐在床边看着他,猛一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开始写。 一边写一边还在嘀咕“洗漱用品来一套。” 回头又看了看皇后的卧榻,“床上用品来一套。” “对了,他说过一种可以吹干头发的吹风机来一套。护肤品,化妆镜……” 李世民嘀嘀咕咕中写满了一张信纸,看了看,又开始写自己想要的“白酒、电台、对讲机……” 长孙皇后在一旁看得稀奇,忍不住问道 “二郎,你所写之物都是什么?妾大部分都未听说过。” “呵呵呵,都是好东西,你知道丽质的软软兔吧。” “这些都是寒云弄出来的?” “我不管他怎么弄来,反正他有。” 李世民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在长孙皇后看来,像极了二郎年少时占了便宜得意忘形的表情。 终于写完了,李世民又检查了一遍,他记得寒云还说到很多东西,不过说大唐没有电、没有网络、拿过来也是死物,没啥用。 还说什么飞机、高铁,火箭啥的就别想了。他就是好奇想看看。 “王德,你去尚药局调取各种药材各百斤,连同这封信,一并送到云阳县少保寒云手中,这件事你亲自去办。” “臣,领令。”王德接过信件,退出房外前去尚药局办理。 另一边云阳县,寒云一觉整整睡到了午后,因为王德的到来才被空空叫醒。 寒云还没有打招呼,王德先堆着笑脸上来了。 “少保,可休息好了?若不是陛下催得急,小官也不敢打搅少保休息。” 这话说得,寒云有点不好意思,咋说王德都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四品内官,平时朝中宰相哪一位敢呼王德是小官。 “王内侍,太客气了。是陛下有什么交代吗?” 王德亲手递上李世民的信件,又递上一张药材清单。寒云瞬间明白何意。 “我知道了,烦劳王内侍回禀陛下,明日我就带着清单的物品去往宫里。” 王德正要告辞,那边的韦弦走了过来,给王德见了一礼,递上一个小木盒。 “小女听两位姑姑经常提及王内侍在宫中对她俩多有照顾。一盒香茶,请收下。” 王德一听,嘶,香茶,他除了第一次为陛下试茶尝过外,平常只有闻闻茶香的份,如今收到一盒,怎么不心动。 “都是我应该做的,韦贵妃和韦昭容都深得陛下的宠爱,我也得了两位妃子不少的照顾。” “对对对,四方说的对,王内侍辛苦了,往后我也有不少需要你照顾的地方。” “不敢,不敢,少保话重了,应该是小官请少保多多照顾。” 一番寒酸后,王德告辞,抱着茶盒坐在马车上满脸幸福,时不时打开闻一下,还有花香味,妙啊! 韦弦一番话语反而提醒了寒云,也应该给韦弦的两位姑姑送点东西。 转念又一想,还有太上皇、平阳公主,杨州牧,唐胖胖还有韦家,一个都不能少。 一时之间,寒云才发觉,他的人脉不少了。 “哎!送礼真是一门学问。”寒云感慨了一句。 随后他吩咐人把药材送去了府库,然后一股脑连带采购清单一起传送到后世。 第210章 新尝试 后世专门跑去了仓库,接收了寒云送来的大唐药材,他也不懂,每样取了一点样品,赶去楼下的甄氏老中医馆。 “年轻人,你又来了啊。欢迎,欢迎啊!”老中医一看。 自从后世把甄家两本失传的医书,外带孙思邈已经失传的《人体经络俞穴彩图》送给老中医后,如今的老中医和孙千方那是把他当成了生死之交来看待。 后世本人以及他的家人在千方医院都是终身免费的vip待遇。 老中医交代徒弟几句,带着后世去往了会客室。 进了会客室,后世取下背包,拿出各种大唐药材的样品,堆在桌上。 “甄老看看,这些药材如何?” 老中医拿起药材,仔细辨别,有些干脆还尝了一下,整个人,变得越来越激动。 “你是从哪弄来的?都是上佳药材。老头我可有几十年没见到这种药性的药材了。” “有一些特殊的门道,放心绝对合法。” “哈哈,你就是违法也搞不到这些药材。” 此时后世才知道,大唐的中药材在这些专业人士眼里这么牛吗? 老中医眼睛一亮,凑近了小声问道“我看这些都是切出的样品,你手里难道有大批量?” 后世想了一下,按照大唐的产出,还有和李世民的关系,似乎供应一个医院、一个医馆外加千方药厂是可以的。 “要不,麻烦甄老联系一下千方药业的孙老,问问他的医院和药厂一年需要多少?” 嘶,老中医脑门子嗡嗡响,他口中的大批量最多就每样十几斤顶天了,这种纯天然的药材现在哪有那么好找的,而且桌上几十种药材,分布在国内各地。 哪知道,这小子开口就要给千方医院和药厂供货。 “行,我现在就叫他来。” 都是中医大家,孙千方一听甄老头这里有大批量的天然中药材,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最快速度赶到。 刚进会客室,迎面扑来浓浓的药材味,仅凭药味就判断出绝对的上佳药材。 两眼冒光,招呼都不打了,拿起桌上的药材就仔细辨别。 “不可思议,如今还能找到这等品质的天然中药材。”孙千方拿起药材的手就放不下来了。 “孙老,这些药材可满意?” “满意,太满意了。”孙千方说话的语气都有点颤抖。 他太清楚了,因为现代很多药材的问题,不得不修改配方,从而失去了古方中的一些疗效。此为他最大的遗憾。 凭他的经验,桌上的一堆药材样品,药力一定超过他手中的库存药材。 “孙老,我听说医院有一种远程诊断的系统,能给我说说吗?” 大唐的寒云冒出一个神奇的想法,他想试试,能不能实现现代对古代的远程诊断。 计划是弄一台检测设备过去,通过他和后世的连线,将信息传送到现代设备上,从而让现代的医生做出诊断。 寒云在大唐目前最怕什么,就是惹上一些大唐不能治疗的病,那就真要他的小命了。 “有的,技术很成熟。不光是诊断,还能实现远程手术治疗。你要是有兴趣,稍后我让人给你带一套资料来。” 孙千方的注意力全在桌上的药材上,也没去仔细想此话何意。 “这批药材有多少?”孙千方看着药材,心里发懵。要把这些药材都收集齐,可不容易,几乎要跑遍祖国的天南地北才行。 “不是一批,而是可以持续供应,品质不变,大约可以供应千方医院、老中医馆和药厂的需求。” “什么?”孙千方大惊,此等上佳的药材还能持续供应,这小子到底是从何处弄来的? 不过他秉承了一名良心商人的品德,不再追问货源。 “价格按市价的两倍收。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孙千方马上拍板。 “我说孙老头,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你都收完了,敢情让我砸自己的招牌吗?”甄老不干了。 “二老也别争,都有,都有。”后世赶紧说道,生怕两人因为药材干起架来。 一切说好了,后世也收到了远程诊断治疗系统的资料,他赶去买了一箱网线,等着去测试。 另外一边,后世手下的员工已经按照采购清单,采购了物资,堆放在公司的库房里。 于是大唐的寒云和后世都躲在库房里,开始了远程网络连接的测试。 一个杯口大的黑洞出现,冒出来一根带着水晶头的网线。 寒云慢慢拉,后世慢慢放,于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根二十米长的网线,一头在大唐,一头在现代。 “好了,我接上了笔记本。”寒云说道。 “我接上了路由器。”后世答复。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寒云点亮了电脑,眼睛死死盯着右下角网络连接的图标。 “卧槽,没有红叉。”寒云大呼而出。 用颤抖不停的手移动着鼠标,经过几次努力后,终于弹出了提醒框,网络1,inte访问。 “连上了。连上了。”寒云赶紧打开网页,主页出现,日期、滚动屏,还有讨厌的广告弹出。 此举意味着什么,两人都知道,但是如何用还需考究。 晚饭前,寒云终于把后世采购的物资收到了库房里,又花了一点时间,进行了分别打包,送给各家的都标注好。 县衙的人都达成了一个默契,只要县令在库房,任何人都不会去打搅。 寒云来到公事房的时候,县衙的人都到了。 “都来了啊。”寒云跨进房间,刚说完一句问候语,瞬间傻了。 房间里的案几竟然没了,全换成了座椅,还有座椅拼出的会议桌。 “这,谁的主意?是个人才啊!” 韦弦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她不知道寒云此话是赞扬还是讽刺,毕竟这个主意是她根据食堂的座椅想到的。 “云峰,是我让人做出来的,你要是不喜欢那就恢复原状吧。” 寒云看着韦弦,心中欢喜,跟着自己久了,才女都学到几分现代人的思维了。 “喜欢,喜欢得很。我早就想如此改,就怕你们不习惯。” 寒云说完找了一张椅子坐上,舒服,比坐在案几上舒服多了。 再就是用桌子拼出的会议桌,这才有点开会的意思嘛,要是再挂上投影就完美了。 “那就开一个短会吧。”寒云当仁不让坐在主位上。 房间内本来散座的人,迅速按照各自的位置坐好。 左边一排是以狄知逊为首,县衙的人;右边一排是以韦弦为首,云阳供销的人。 下座是阿慕和阿珠旁听,空空和兀兀负责会议服务。 寒云咋觉得开一个小会,整出了上朝的感觉。就差身边有个内侍吼上一嗓子。 一个短会内容也简单,就是宣布云阳各个项目的建设全面开工,安排下一轮的粮食播种,抽调人员组建郑州供销的班子。 一番工作安排完,寒云清了清嗓子,说道“接下来是对县衙和云阳供销一系列人员调整。” “第一,成立云阳工建,由李德謇兼任总掌柜。云阳工建是云阳工业与建设的简称。它将负责云阳工业区的开发和基础建设,与云阳供销平级。” 大唐有工,没有工业的说法。众人一听,县令又搞出一个新鲜玩意儿。 实践已经证明,但凡县令搞出的新东西,都是颠覆性的。 “第二,在云阳供销下成立云阳批发贸易集市,任阿依慕为掌柜,处月真珠为二掌柜。” “第三,陈文信免去主簿一职,改任县丞兼主簿和云阳结算行掌柜。” “第四,聘何花为云阳县衙录事。” “第五,任熊二为云阳市令,管理批发贸易集市和云阳集市。” “第六,免去狄知逊云阳县丞一职。” “就这些,职务有变动的,下来做好工作的交接。陈文信和狄知逊的职务调动,待吏部文书到后行使职责。” “等等,我有意见。”狄知逊听完了,敢情没自己啥事了。 云阳县丞干得好好的,咋就没了,难道是要回蓝田县去了。 “狄兄请讲。”寒云就知道他要提问。 “县令这是要赶我走吗?”狄知逊有点小脾气了。 “正是此意,不过走之前,狄兄应该请客。因为狄兄将去任职郑州刺史。” “你……”狄知逊本来想发发脾气,寒云后面冒出一个郑州刺史,顿时傻了。 要知道大唐的地方官,县丞到县令是一个坎,县令到刺史又是一个坎。 郑州刺史正四品下,狄知逊由现在的正六品上,一下升了五级。 “郑州刺史。”狄知逊没想到好事落在自己头上了。在大唐除了皇子外哪有不到三十岁的刺史? “就是郑州刺史,这两日陛下的制书就应该来了,狄兄可要在云阳站好最后一班岗。所以,狄兄是不是该请客呢?” 寒云说完呵呵一笑。历史上狄知逊的确官至刺史,只是因为自己的到来,他提前了十多年坐上了刺史的位置。 第211章 凡事都有先例 何花被空空叫来,穿着一身食堂工作服的她一脸懵。 她怎么也想不到,学了半年的字,帮着陈文信誊抄公文,就被县令聘为了录事,等于吃上了衙门的饭,成了云阳县衙一名没有品级的小吏。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一名女子。在大唐除了内宫有女官外,外官哪有女子,尽管她这个县衙的录事还算不上是官。 “何花,本县给你讲讲。首先你这个差事,算县衙的编制,但是户部不算度支,月钱由县衙开支。” “其次,无品的吏按律由本县聘用。所以这事本县说了还是算数的。你就别再纠结了。” 何花哪是纠结这个,她纠结的是她是女子,能在县衙当差?于是问道 “县令,小女一介女子,也能当差?” “女子何为不能当差?男女各有所优,也有各有所缺。有些事女子比男子更适合做,以后你就明白了。” “可,大唐没有这个先例。”何花还是不敢相信,此事太匪夷所思了。 “本县开先例的事还少了吗?不差你这个。” 寒云说完想起一些事,扭头对韦弦和李德謇说道“云阳供销和云阳工建也可以在一些差事上聘用女子,我知道有不少女子识字读书,让她们所学也发挥出来。” 韦弦自然能理解寒云的意思,像阿慕和阿珠,还有八名西域女子,都能在未来的批发贸易集市发挥作用,可普通的女子又适合做什么差事呢? “云峰可指点一二,比如普通百姓的女子能做什么差事?” 寒云想了想,想起后世一些女性特别多的岗位,类推大唐,也有合适的,于是说道 “会算学的可以记账统计;有学识的,可以做幼学堂的启蒙老师;心灵手巧的可以做精细手工等等。只要敢想,敢用,你会发现女子一样适合做很多差事。” “总之,在云阳,要发挥每一个人的作用,就算目前全县不到两万人口,如果有一部分女子也能出来做事,整个云阳的发展和改变会更快。” 此时的大唐,女子地位远远高于后来的朝代。比如一家的户主可以是女子,女子穿男装出入公共场所,妻和夫的地位平等,女子也能读书等等。 总之一点寒云明白,大唐要步入工业时代,女子必须解放出来,否则工业发展劳动力会严重不足。 寒云留下了狄知逊、李德謇、韦弦还有两个旁听生。回了一趟书房拿来一些资料。 这时候寒云要给李德謇好好灌输一下初级工业的概念。 “李兄,这是云阳工业区的规划。”寒云在桌上铺开一张纸。抬头写着云阳工业区规划图。 李德謇对这种规划图已经习以为常了,不如之前天天看的云阳县城规划、批发贸易集市等等规划图。 “这一片是能源工业区,主要是煤炭加工。这一片是金属工业区,主要是铁和钢。这一片是日用品工业区,生产肥皂、日常用品。这一片是材料工业区,主要有水泥,砖瓦,管道。………” 跟着寒云久了,几人很容易就能理解寒云的话,倒是两个旁听生理解起来有点困难,颇像半年前狄知逊和李德謇的样子。 “我们第一步是把煤炭加工、炼铁和水泥弄出来,这些是后续其他工业和建设的基础。” 寒云拿出几本技术资料递给了李德謇,这些书都是后世咨询相关技术工程师编出的最简版,按照大唐目前的情况完全可以实现。 “工业区起步,产量不会太高,首批主要是满足云阳的建设。雍州各地的矿脉完全能满足,此事我会去找杨州牧商议。” 李德謇能做到大唐将作监少匠,也算是技术性人才,只要思维打开了,接受新知识的速度那是相当的快。 寒云给出的技术手册,经过了后世组织技术专家重新编写,有些地方图文并茂,李德謇基本也能看懂。 在身后还是有李春和公输恒的支持,技术力量也算大唐第一了。 随后寒云把此次郑州救灾的事简单讲述了一下,当然和郑家的斗智斗勇就一笔带过,也听得几人称奇,五姓七望之一的郑家就这么被收服了,甘愿和寒云合作。 至于赠送的寻芳阁和告密者一事,寒云暂时瞒下。 “狄兄此去郑州可谓任务艰巨。一方面是要整顿郑州的官场,另一方面是恢复粮食生产,四方这边从云阳供销抽调一些熟手过去,狄兄也可暂时使用阎立本和李淳风两人,再看看国子监的学生里面有没有好苗子,可以留下。” 有了云阳的先例,狄知逊少走了很多弯路,加之寒云又把郑家的阻碍扫除,他听完,也是信心满满 “为兄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不辜负云峰的期望。” “那就好。”寒云已经在心目中为狄知逊准备了下一个任官的地方,剑南道益州刺史。 以益州、眉州为核心的剑南道战略大后方一定要做起来。如此不管中原再乱,大唐都有反击的实力。 至于另外一个战略大后方,以扬州为核心的江南地区,是下一步的事。 几人简单吃了一顿晚饭后,寒云终于等到和韦弦单独相处的机会。 算起来,自从韦弦从书院搬到县衙后,两人很难单独相处。 晚霞之下,两人漫步在县衙后的竹林中。 寒云突然问起一件事“四方,若是让你放弃故土,生活在域外之地,你可愿意?” “云峰是在大唐遇见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吗?”韦弦第一个反应就是寒云此话似乎是在安排后路,或者是隐晦的求婚。 “只是未雨绸缪而已。”作为一个了解中国历史的现代人,寒云打心眼里不敢百分之百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寄托在李世民身上。 毕竟这是一个把皇权看得比任何都重的历史阶段。 从寒云使用后世的高产粮食开始,就已经没有回头路,这就是他为什么向李世民直接交底的根本原因。 “是来自皇家?”韦弦很聪明,如今寒云的声望、人脉、权力,除了皇家,她想不出还有谁能让他忌惮。 “倘若有一天,韦家和你反目为仇,你如何处理?” 寒云想到了告密的韦思齐,他简单的推测后,想到了一个人,韦安石。 而且他相信这才开始,一定还有后续。 韦安石代表了未来的韦家,明显他察觉到韦弦对他的威胁,照此发展下去,就算韦安石当上了韦家的家主,在京兆韦氏,话语权未必有韦弦重。 况且韦弦身后还有一个话语权更重之人,寒云。 韦弦沉默了一阵,说出一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带着小宝跟着你走。其他的都不重要。” 寒云指着西方,答道“就在西方,也许才是能安心的地方。所以,阿慕和阿珠两人,一定要让她俩全面了解云阳这一套,也只有在那个地方才能做出完全放开手脚的先例。” 第212章 精兵构想 在寒云的计划中,有了李世民的全面支持,大唐在贞观五年可完成结构调整,随后他的作用就会减弱,而皇家会开始逐步收权。 那时候就该是他离开大唐,为自己的后代家族考虑的时候。 寒云想起也好笑,弄翻了大唐的世家,寒家却发展成一个新的权贵家族。 “云峰,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对我说?”韦弦嘟起了小嘴,心中冒火“我都表白了,这货咋还那么装呢?” “什么事?”寒云并未打算现在就告诉韦弦他的真实身份。 “你……”韦弦无语了,想着怎么提醒一下寒云,却听见后面传来兀兀的声音 “主家,李都督来访。” “李都督?哪个李都督?”寒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唐姓李的都督太多了。 “他说是并州都督李积。” “是他?”和李靖齐名的大唐帅才。 寒云有点纳闷,自己和李积并无交集,前段时间他不是在凉州一带作战,还打了一个大胜仗,跑云阳来拜访自己又有何事? “我这就去。四方一起吧,你也是这里的主人。” 寒云说完带着韦弦返身往县衙走去。 韦弦却在身后猜测“这句话算不算表态了,可恶,为何就不能明说呢?” 寒云哪里注意到身后韦弦的情绪变化,他不是不想娶韦弦,而是现在不是时候。 寒云转过后院,刚到前衙公堂,一眼看见一名虎背熊腰,身姿挺拔的男子。一旁还有一名身穿男装的女子,却是李青云。 来大唐半年了,寒云也是第一次见到李积,此时的李积穿着常服,仍旧掩饰不住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在大唐寒云见过好几位历史上着名的武将,李靖给他的感觉就是善用谋略的大军主帅,尉迟敬德和程知节是勇猛冲锋的猛将,李君羡是干练果断的杀伐之人,而李积却给他一种强烈的力量压迫感。 “都督,前方来人正是少保寒云,寒云峰。” 李青云知道李积并不认识寒云,赶紧提醒一句,说明官职的时候,选了寒云品级最高的官职。 唰唰两步,李靖带着李青云上前,直接就是最高军礼“这一礼,是我李积谢过少保。” 寒云还未搭话,李积又敬了最高军礼“这一礼,是代凉州边关的将士谢过少保。” 李青云在身后,也跟着敬了最高军礼。 大唐的最高军礼是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李积一来就是两次单膝跪地,把寒云吓了一跳,这是出什么事了吗? “都督快快请起,我哪能受得起。”寒云赶紧上前扶住李积,又伸手扶起李青云。 如果说李积的军礼给了寒云十分的惊吓,李青云的军礼就是百分的惊吓。 心里奇怪,虎妞是不是喝醉酒了,换成以往哪能这样。 想到这里,目光扫过李青云,嘶,感觉月余不见,李青云像变了一个人,整个人给他一种稳健,坚定的感觉。 “都督,我们公事房说话在县衙的后院住满了女眷,寒云也不便带李积去书房,干脆去了公事房。 “好,少保请。” 几人到了公事房,空空和兀兀泡上茶水,留在门外候着。 “我听说都督前些日子在凉州打了一个大胜仗,怎么今日到了云阳?” “那次胜利后,突厥人吓得再也不敢来了。陛下和大都督下令我回朝叙职。右威卫骑军战损严重,也就让右威卫骑军一并返回驻地休整补充。路过云阳,怎么着也要来感谢少保。” “我又不会领兵打仗,都督此话我不太懂。” 李积一愣,难道寒云不知道这些东西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吗? “若不是少保拿出的电台、对讲机、指南针、地图、望远镜。怎能调度兵力围歼突厥三万骑兵。” “没有少保弄出的骑兵套和骑兵弩,岂能如此少的伤亡获胜?” “没有少保提供的急救包,好多伤兵怕是活不下来。” “我李积是打心里感谢少保。” 寒云算反应过来,他自从给了这些东西后,压根就没再去想战争的事。若不是今日李积突然来访,他都快忘记了。 “都督带着我大唐的好男儿浴血奋战,性命都不惜,才是值得大唐子民应该敬佩和感谢的。” 寒云和李积交谈着。 一旁的李青云一直闭口不言,韦弦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能明显感受到与往日的不同。 当日战斗的时候,韦弦通过电台听见了整个过程,那时的她无法亲身感受到战场的残酷和血腥。 今日一见青云,整个变了一个人似的,才有几分相信,战场回来的军人都会改变。 寒云总算听出来李积隐晦的意思,今日除了真诚感谢外,多次提及装备的事。 终于寒云苦笑了一下“都督,这些东西,如果是要标配到军队中,是不是该找陛下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积瞬间反应过来,赶紧道谢“多谢少保提醒。” 寒云想起后世每个国家都会组建一支精锐部队,而此时的大唐军队骑兵的标准配置是分散到各军之中,作为排兵布阵的一个配搭兵种。 一军中骑兵的数量约为作战兵力总数的一成。李靖兵法写到的标准作战组成为 一军两万人,作战兵力一万四千人,辎重部队兵力六千人,骑兵为一千四百人。 唐初的骑兵数量受限,主要是合格的战马数量少,骑兵训练时间长花费高。这两个都是大唐初期的短板。 寒云提醒一句“经过此役,想必都督也知道集中少量的精锐骑兵,一样可以实施大范围机动作战,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插敌人的心脏。何不考虑组建一直单独的骑兵部队,把有限的钱财花费到刀尖上,在未来的战争中,一锤定音。” 李积愣了一下,这种想法之前不是没有,但是大唐就那么一点军费,骑兵的精良装备都配备到陛下的三千玄甲军身上了,哪还有更多的钱财再弄其他的骑兵。 这次要不是从各卫抽调最好的骑兵,仅凭边军的骑兵,他是没有信心能出境作战的。 “陛下能同意吗?”李积有点怀疑,就算组建了这么一支精锐骑兵,谁来统领陛下才会放心呢? 要知道这支单独的骑军和各卫抽调组成的骑军不同,领兵的将领若有异心,将是非常可怕的一支力量。 “都督不试一下,怎知不行?至于都督担心的问题,陛下自有打算。” 寒云刚说完此话,突然想起了李青云,李世民会不会把这支骑兵交给李青云来统领呢? 历史上贞观四年,就是李靖亲率三千精骑,千里突袭了颉利的老巢。 李积前来,表达了谢意,又得到了寒云的主意,眼看天色已晚,起身告辞,今晚暂住云阳驻军军营,并日觐见陛下。 “我就不留都督了,我送都督。” 寒云将两人送到县衙大门,李积爽快,翻身上马,李青云这才上前,轻声说了一句“青云,谢过!” 而后,翻身上马随同李积前往驻军营地。 两骑并列,不快不慢,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积也看出一点门路,故意说道“寒少保果然与众不同,难怪能俘虏了某人。” 李青云正在走神,猛一抬头问道“都督是和麾下讲话吗?” “太明显不过了。哈哈哈。”李积此话可谓一语双关。 第213章 书房议新军 又是忙碌的一天,今日寒云带上了韦弦,一同前去长安城。 说来也巧,今日并无朝议。 李世民一早就在东宫溜达,心情大好,这边看看,那边看看,一会儿出现在皇后的寝宫,一会儿去其他妃子处溜达一圈。 时不时抬头看着日头,盘算着时辰,心里老是嘀嘀咕咕,“这小子,赶二十里路有这么慢吗?” 直到传来王德的声音“陛下……” 王德才喊出陛下两个字,李世民就迫不及待问他“那小子来了?” “是平阳公主、并州都督李积和右中侯李青云觐见。”王德赶紧把话说完。 “哦,是她们三人,算起来也对,这几日应该是李积回来的时候。宣李靖前来觐见。” 自从寒云对他表露了身份,李世民觉得大唐哪里都行了,思考着提前对突厥动手,正好趁这个机会招李靖一并商议。 刚走两步,前面跳出一人,奶声奶气大喊一声“哇,有没有吓到父皇。” “吓倒了,朕好怕。”李世民一把抱起李丽质,突然想到什么,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李丽质听完,死命挣扎下来,点了点头“丽质一定看好,来了就去告诉父皇。” “嗯,去吧。” 李丽质屁颠屁颠跑去招呼几个宫女,跑到宫门口去蹲守。 书房里,李世民见到了四人。 平阳公主是陇右道大都督,李积和李青云虽不是李昭阳的属下,但是两人在凉州作战,指挥和决策上仍归李昭阳管辖。三人一起而来,并无不妥。 “三姐,休息几月,身体可好?” “陛下,我正要来给你说说此事,我准备将大都督府迁到凉州去。” 李世民一听,从稳定大唐西边来说,此举极好,只是柴绍那边没意见吗?于是问了一句 “三姐此举可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李世民知道李昭阳和柴绍的关系有点微妙,两个儿子都认她是娘,可毕竟不是李昭阳亲生。这次回来,两人若是弥补好感情,有了骨肉也是好事。 “我去何地,还轮不到别人说三道四。况且,陇右道大都督府本就该设置在凉州,才能震慑西域宵小之徒。” 李昭阳听懂了李世民的话,可惜她对柴绍毫无感情。 当初柴绍从洛阳跑去晋阳的时候,宁可带着他的孩子,也没想到李昭阳的安危。 后来李渊步步壮大,李昭阳没有找柴绍的麻烦已经算不错了。 “如此的话,朕准了。李积、李青云,把凉州之战详详细细说来。” 李积拿出凉州地图和李青云两人开始将整个凉州战役从头讲来,特别是讲到甘俊山阻击战的时候,虽然已经知道了结果,三人还是听得抓紧了心。 毕竟三百对三万,力量悬殊不是一般的大。 “药师,你的看法是。”李世民听完问向李靖。 “双方战力对比臣就不赘述了。这场战役,臣觉得关键就是电台和对讲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此青云才能全面了解战局,及时调整对策。可以说,因为电台实现了战役层面的大范围调度协调;对讲机实现了战斗层面的微操调度。” “臣认为,应该根据新装备,重新调整唐军的结构,制定适合新装备的战术。”李靖说完。 李世民连连点头,在座的除了李青云外都是战役级别的军中大佬,一下就看到了寒云拿出的东西对战争的改变。 “药师,有一点朕帮你补充。本次战役,青云表现突出,不光勇猛,还善于谋略,朕看不落药师年轻时的风采。朕甚喜。” 这句话可谓是对李青云极高的评价,谁都知道皇帝手下将星璀璨,随便拿一个出来都是战绩辉煌,名声大噪的人物,能让皇帝对一个后辈的女将如此赞叹,当属大唐开国第一次。 “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乃是臣的职责,陛下称赞,臣惶恐。本次战斗,苏烈、尉迟宝琳、程处默、秦怀玉也是表现突出,冲杀在前。臣为他四人请功。”李青云赶紧说道。 “哈哈哈,不仅仅朕如此看。三姐、药师、懋功,你三人说说呢。” “青云堪称我大唐木兰。”李昭阳赞许一句。 “臣认同陛下的话。臣沙场征战不下百场,像右中侯如此有勇有谋的女将,臣看本朝除公主殿下外,她当占一位。” 李积也是衷心赞许。这一仗,如果不是李青云拖住了突厥的主力,根本不能全歼,凉州还会受到不小的损失。 “青云尚年轻,凡事还需努力。” 李靖万万没想到,他李家最后竟然是靠女儿在陛下面前又露了一次脸。 但是作为李青云的父亲,他可不能和其他二人一般赞许,只能说一句勉励的话。 李积一看时机成熟,趁机说道“臣从这次战役得到启发,认为大唐可组建一支精骑,人数五千足矣,未来与突厥决战草原的时候,必能在关键时刻起到决定性作用。” 嘶,独立的五千骑兵编制,李昭阳和李靖心中一惊,这不都超过陛下的三千玄甲军了吗? 以往陛下还是秦王和天策上将的时候,大唐的独立骑军可以由陛下统领,如今谁敢去统领这支大唐战力最强的军队呢? “昨日懋功可是在云阳拜访了少保?”李世民突然问出一句。 “臣和右中侯的确在昨晚拜访了寒少保。”李积赶紧答道。 李世民一听,心里寻思着“如此李积能提出这种想法就不足为奇了,只是统军将领何人适合呢?按说当前最合适的应该是三姐。若是再让三姐披甲冲锋在一线,一来年纪大了,二来太上皇一定会反对。” 思考完,说道“懋功的建议不失为对付突厥的一个良策。只是统兵将领一职,何人适合?” 李世民这一说,李积和李靖都不敢说了,谁领军这支战力最强的骑军,都烫手。 “陛下没有合适人选的话,那就我来。”李昭阳说道。 “这,不妥吧,就算朕同意了,父皇那边能同意?”李世民反对,他可不想再次加深和李渊的隔阂。 李渊只要问一句,他李世民就那么希望李昭阳去冲锋陷阵,有什么想法吗?李世民就无言以对。 毕竟未来大唐的强力对手还有突厥,那可是号称控弦百万的马背上的民族。 “我还没老呢?凉州防备的就是突厥,这支骑军不用在刀刃上,难道和陛下的玄甲军一样,养在长安城吗?” 李昭阳直言不讳批评李世民浪费手中的玄甲军。 “父皇,父皇。”突然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喊声,李丽质笑嘻嘻跑进书房。 李丽质一看,父皇书房里还有其他人,赶紧放慢脚步,轻手轻脚溜到李世民身边使劲拉扯他的袖笼。 李世民懂起,蹲下身子。李丽质附耳小声说了一句。 “朕交办给丽质的任务完成的很好。丽质你先去你母后那里吧。” “嗯,父皇记得等下叫上丽质哦。” 李丽质知道今天寒云带了很多的好东西来,她当然想选几样了。 “知道了。你去吧。” 李丽质突然想起太子大兄,不过这段时间,大兄都在皇城的户部,她出不了宫门去不了。但是内侍可以去通知太子啊。想到这里,李丽质有了主意。 第214章 又被算计了 “王德,带寒少保来书房。”李世民想问问寒云的意见。 倒是这句话让其他几人一脸懵,敢情陛下如此看重少保,军机大事也要听取寒云的意见了。不该是宣右仆射长孙无忌、兵部尚书杜如晦才对吗? 片刻后,寒云来到书房,韦弦自然去找了两位姑姑。 “臣………”寒云跨进书房,刚要行君臣之礼。 “少废话,赶紧过来。”李世民向他招手。 嘶,其他三人一看,啥情况,陛下和寒云的关系不一般啊。 李昭阳一脸奇怪,二郎是和自己杠上了啊。本来李昭阳计划明年向陛下要人,把寒云弄到大都督府去任一个长史。 “臣来了。”寒云几步走到几人面前。 “朕问你,组建单独的精锐骑军,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李世民看着寒云,心里却在盘算这小子一定有办法弄到骑军的装备和军费。 “算是,也不算是。”寒云打起了太极拳,并未正面回答。 “什么叫算是,不算是?讲清楚一点。” “主意的确是臣对李都督提起的,所以叫算是。但是单独成立精锐骑军,可是各位心中早就想的事,所以叫不算是。” 几人一脸黑,都在埋怨寒云,别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啊。 “好,既然主意是你出的,你给朕推荐一位领兵将领,要是推荐不出来,朕看就你去带兵。” “啊!陛下别玩臣。臣就一文官,手不能提刀,人不会骑马。” “这就么定了,你说吧,是你去还是推荐一人。”李世民知道寒云能出这种主意,心中一定有了想法。 “真要臣说啊!” “说。” “臣就推荐右中侯李青云领兵,另外任苏烈为副,尉迟宝琳、程处默、秦怀玉各领一部。归建在陇右道大都督府。” 要不是此时的薛仁贵才十三岁,寒云怎么也要把薛仁贵弄过来。 嘶,寒云此话差点没把李青云吓翻在地。大唐最强战力的一支军队,她一个小小的右中侯哪有资历领兵。 李世民倒是听进去了,寒云这种安排可谓巧妙之极。 让李青云领兵,自然就有李靖作为后盾。 让三国公的嫡子各领一部,一来给了三个老臣的荣誉,二来又可以防止李青云独大控制了军队。 归建在陇右道大都督府下,又满足了李昭阳调兵作战的要求。 只是那个苏烈是谁?刚才听汇报,此人也是有勇有谋之人,就是不知为何寒云会看中他。 “你几人的意见呢?”李世民问道。 “臣附议。”李积虽然是最佳人选,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他驻守并州,那里可是太原府,大唐的后背、太上皇起兵的地方。 “臣附议。”李靖还能说什么,寒云都把荣誉和功绩送到李家门口了。虽然烫手,寒云不是提议安排了三国公的嫡子在里面吗? “我也同意。”李昭阳当然高兴了,不但手中多了一支精兵,还得到李青云的加入。 “好,朕就下诏,成立骑军卫,编制五千骑。领兵将军李青云,从三品;监军将军寒云,从三品;中朗将苏烈,正四品下;武郎将尉迟宝琳,正五品上;左郎将程处默,正五品上;右郎将秦怀玉,正五品上。” “陛下,这里面咋有臣的事呢?”寒云听出来不对,他一个文官混到一群武将里面是为何? “呵呵,没有你,朕的这支骑军卫的马匹,军备,电台、对讲机、军资,军粮从哪里来呢?”李世民终于暴露了他的本性。 “敢情,陛下就只管出人,其他的让臣来解决?” “朕就是这个意思。” “好!臣也讲讲条件。”寒云自从和李世民交底后,也放飞了自我,什么话也敢说了。 他和李世民觉得正常,其他几位可就不淡定了。要说陛下和寒云在打情骂俏,她们也信了。 “你看上的,尽管说。” 自从李世民听了寒云说起的他的世界的新鲜玩意儿,顿时对宫里的宝贝没了兴趣。如果拿这些来换,他求之不得。 如果寒云要升官封爵,他立马就下诏。总之,就要把寒云牢牢绑在大唐这艘船上。 “第一,雍州的矿山批给云阳供销。” “准。” “第二,批准云阳供销生产精盐、糖、调料和铁。” “准。” “第三,皇宫的古籍孤本,允许臣誊抄。” “准。” “第四,每年需要药材各千斤。” “准。还有吗,一起提,朕都准了。” “最后一个,臣求陛下一幅墨宝。” “准。等等,你拿朕的墨宝想干什么?” “臣就看看陛下的字为何写得那么好。” 扑哧,正在喝茶看好戏的几人,直接喷出一口的茶水。最后这个彩虹屁,拍得太到位了。 李世民的书法在此时说不上顶级,但是在历史上的皇帝中,李世民的书法绝对数一数二的存在。 “好好好,朕多给你几幅。让你看个够。” 见将领,军费都有了着落,李世民又说道“朕就从各卫抽调兵员,骑军卫的大营就放在云阳,朕看那座军营修得好的很,住下五千人没有问题。” 云阳军营,李靖和李积都看过,两人点了点头,同时说道“臣附议。” 倒是李昭阳一脸奇怪,啥时候云阳县有一座能容纳五千人的军营了,一定要去看看。 “稍后诏书下达,众卿请回吧,云峰留下。”李世民看正事办完,接下来就该是看看寒云带来的好东西了。 几人告辞离去,李青云回头看了看寒云的背影,心里不知道应该是高兴还是忧愁,谁想到绕了一大圈又和他走到了一起。 “东西带来了。” “带来了。” “在哪呢?” “宫外的马车里。” “还不拿进来。” “有点多。” 两人就像是对暗号一样,你一句我一句。 最后寒云补充一句“臣还带了韦弦一起来,她此刻应该在看她的两位姑姑。” “贵妃和昭容?”李世民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王德,让李青云留下。” 一炷香后,寒云终于知道李世民想干啥了,他把长孙皇后、韦贵妃、韦昭容还有李承乾、李泰、李丽质一大家子都叫到一起。 这边寒云带着韦弦和李青云。 “云峰,今日难得我不上朝,咱们两家人去后花园喝啤酒吃烧烤。”李世民又开始怀念冰镇啤酒和烧烤的味道了。 就两人后,他的称呼又变了。打心里,李世民现在非常享受这种普通百姓般的交往。 不过问题来了,李承乾不知道怎么称呼了。 当然还有极其尴尬的一个人便是李青云,她完全不知道,陛下让她参加这种看起来像家庭聚会的宴席是何意? 是不是宴席不好说,至少听陛下宣布后,她至今没有看见吃食,甚至周围的宫人都不见一个。 第215章 喝酒聊国事 就在众人迷惑的时候,王德带着一群内侍抬着几个大箱子来了。 “抬这边来,按顺序摆好。”李世民主动上前指挥。 看着排列整齐放置的箱子,李世民高兴啊,好想立刻打开看看,转念一想,不急。 拉着寒云走到湖边的一棵大树边上,说道“就这里,把烧烤和啤酒弄出来。” 寒云回头看了看其他人,见长孙皇后故意带去了一边,想来这两口子是商量好了。 好吧,今天只有陪李世民玩玩了。 没多久,后世准备好的冰镇啤酒,烧烤架,食材一股脑传过来。 李世民虽然已经见过了,再见一次也是觉得稀奇,堂堂一个皇帝,自己挽起袖笼,帮着收拾。 一边收拾还一边说“我给你说,年少的时候,我没少弄这些。那时候都是打猎完了,直接烤。没你这般精细而已。” “陛下,你知不知道,我那个世界,哪能像陛下一般围猎。要是杀了保护动物,人都要去坐牢的?” “你不是在给我打趣吧?” “这么说,在大唐,打虎叫英雄。我那世界,打虎叫非法狩猎,牢底坐穿。” 李世民一听,这都什么律法,问了一句“对啊,上次没听你说过关于律法方面的事。” 毕竟他是皇帝,律法是管理一个国家的根本,他也很想知道寒云的世界是如何管理的。 “我们叫法律,也就是大唐的律法。数量要多得多,涉及的范围也广的多。” 趁着准备烧烤的机会,寒云和李世民聊起了两个世界法律的差距。听完寒云的讲述,李世民有点诧异,那边的法律是不是太轻了。 肉刑是没有的,连坐是没有的,甚至好多在大唐要砍头、流放的,在寒云的世界里居然都不叫一回事。 “这么说起来,你的世界未必如我想象中好。” “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公,就有剥削,啥时候都一样。陛下莫要认为臣的世界是天上仙境。臣还是那句话,大唐有大唐的精彩。” 本来李世民还想借鉴一下寒云世界的经验,听完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以了,陛下编个理由让她们过来吧。” “早想好了,就说是我给她们的惊喜。” 一边的李丽质要不是长孙皇后抱着,早就飞奔而来了。 她的鼻子尖,闻到了烧烤的香味,一直在长孙皇后的怀里扭来扭去,终于看见父皇给她招手了。 “母后,父皇招手了,我们快点过去。” 一群人走到湖边。 “哇!”李丽质就知道有好东西,香味就是从哪个铁炉子上飘出来的。 平地上铺着毯子,上面摆满了零嘴,装在一个个的盘子里。 至于拆开的包装袋,寒云一股脑传走了,李世民要搞就他负责去解释吧。 倒是韦弦最能沉住气,盘子里的零嘴,她大部分都认识,寒云时不时就会拿一些出来,她知道很奇怪,却从来不想去问。 和寒云待得越久,她就越发知道寒云有天大的秘密,如今看来,这个秘密怕是已经告诉了皇帝。 怪不得那天在县衙后的竹林边,他会说那些话。 “太子,卫王有没有兴趣来试一下。”寒云招呼李承乾和李泰。【李泰在贞观二年前册封为卫王】 “云峰,你本太子少保,就呼他俩的小字吧。”李世民一听寒云的称呼,出口纠正一下。 有后妃在,两人君臣相称倒是可以。两个小孩如此称呼,就没了朋友间的气氛了。 “那行,你俩过来负责烤肉。”寒云干脆直接吆喝起来。 两人一脸兴奋,跟着寒云就学起烤肉,上油、撒盐。 没多久,李承乾和李泰就能上手了,尤其是李泰,烤出的烧烤,不差寒云。 于是场面变成了,李世民和寒云在一边喝酒,两个小男孩在烤肉,长孙皇后带着女眷围着坐地毯上,悠悠闲闲吃着零嘴,时不时冒出李丽质的声音,“烤肉没了,两位兄长快一点。” “陛下有多久没享受这种天伦之乐了。”寒云突然问道。他现在也不知道因为他的干预,李世民的家庭后来的走向了。 历史轨迹,贞观十年皇后薨,贞观十七年,两个儿子造反,最爱的女儿薨。说起来李世民后十年过得挺难受。 寒云的话让李世民一愣,是啊,有多久了。 从父皇给他太子承诺开始吧,他的生活就完全变了,在当太子前,都是过着提心吊胆和李建成、李元吉勾心斗角的生活。 当了皇帝才知道,更没有一刻的轻松。 “很久很久了。”李世民喝下一杯酒,感触颇深。 寒云也是唏嘘,心里暗想“当皇帝真累,不光一天到晚议不完的事,还要防着有人谋反,心情不好看谁都是奸臣,心情好看谁都是忠臣。时间久了神经会出问题,怪不得古代的皇帝越老越糊涂,疑心越重。” “臣敬陛下一杯。”寒云借口敬酒岔开话题 “臣有个建议,陛下给大唐定一个长远发展目标,再定一个阶段目标。咱看着目标走,心里不就亮堂了。有些小事该扔给大臣处理,陛下就不用管了嘛。自然就有多的时间享受天伦之乐了。” “目标?各地为官三年一考算不算?” 李世民想了一下,大唐治国有没有目标呢?有,但是很简单,三年一个目标,标准就是各地的人口数。 “陛下说的是三年一核的人口数吧。算一个,但是不全。可以考虑从各个方面制定目标。比如军事发展、政治影响、领土扩张、经济指标等等。最后汇集大唐的一个总目标。” “云峰先说说领土扩张,政治影响。”李世民对这两样最感兴趣,也最容易理解,故而单独问道。 “其他我不清楚,依照过去的历史,北方一定要控制好,北有突厥、东北有高句丽,甚至如今不起眼的小部落,慢慢都会变成大唐以后的威胁。” “再过几年,凭大唐的实力征服不难,难就难在如何统治和管理。” “我也是考虑过,如果说明年收服夏州,云峰觉得有几分把握。” 李世民口中的夏州便是梁师都建立的梁国。李世民考虑的是会不会迎来突厥。 “打、一定要打。没有什么比国家统一更重要的事。”寒云拍着胸口说道。 “陛下,那梁师都就是菜板上的肉,只要唐军一到,自然手到擒来。至于颉利那边,咱们可以联合西突厥、铁勒搞点事,他就不敢来了。” “一旦收服了夏州,大唐就对东突厥形成了包围之势,到时候五路兵马齐出,压缩突厥活动范围,消灭敌人有生力量,最后骑军卫直插汗庭,给他一锅端了。” 寒云说完心中抱歉“对不住战神了,把你的策略提前说了。” “有理。”梁师都如同一根刺扎在大唐的背上,把大唐南北分开,不能形成合围。 经过这次凉州一战,李世民也清楚了,对付突厥只能用围不能用赶。 第216章 玩得一手好棋 “如此看来,骑兵卫的作用就更大了。” 李世民仿佛看见五千骑军出灵州,切断突厥援梁的军队后路。“还有大半年,云峰可有信心练出骑兵。” 寒云一听,是不是问错人了,向李青云的方向指了指“陛下应该去问李将军。” “我给陛下交个底,五千骑兵的装备不太难,难在一万匹战马。” “这个我也知道。整个大唐就五万骑兵,除了我的玄甲军,其他各卫和边军的骑兵,战马都是凑合。” 李世民也愁,他就这点家底子。 “要不,找处月部和楼兰流民换一点。臣觉得应该可以。” “你有法子。”李世民两眼一亮。 “陛下忘记了,公主殿下还有一个身份。她可是处月部的大将军。而且可汗之女还是咱大唐的郡主。” “对!我差点忘了此事。” 聊着聊着,大家酒足饭饱了,该开箱子看礼物了。 “陛下,你就别凑热闹了,都是后宫用的,陛下想要的,已经告诉王内侍,送书房了。” “我俩继续喝。这酒不错,还是冰凉的。” 韦弦打开箱子,里面一个一个的小纸箱都装好了。有洗漱套,护肤套,梳妆套。因为是夏季,寒云也就没有准备冬季的床上套。 现在皇宫里的丝绸被单舒服的很。 女人的话题就是多,韦弦一下成了几人的焦点,这个问问她如何用,那个问问她如何用。 唯独李承乾和李泰傻了。 “你两个过来,你俩的在那边。”寒云向李承乾招了招手。他刚才在树后面放了两辆自行车。 这可不是小宝玩的那种,而是真真正正的自行车。 李承乾玩过小宝的儿童车,原理相同,找到青石路带着李泰就去学习。 “这就是你说的自行车?”李世民听寒云说过很多次,知道他的国家就是从自行车上发展起来的。 “对。这东西特别适合大唐。只是目前制造有些困难,主要是橡胶的问题。大唐的崖州一带适合种植,臣可以弄一点树苗过来。” 正说着,李承乾和李泰歪歪扭扭骑着自行车过来道谢。 “高明、青雀,我给你们留一道题,此车会对大唐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寒云不按常规出题,李承乾已经习惯了,倒是李泰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说道 “泰一定完成此题。” 就此题而言,寒云更看好李泰,毕竟他对自然科学有天赋优势。 寒云也想看看,七岁的李泰是不是会变成后来的表里不一,暗藏心机的人。 “记住,你二人都要独自完成。时间一个月。” 看着两个儿子高高兴兴又去玩自行车,李世民在却在想“寒云此举何意。难道他这个还未成婚的小子在教他如何教育子女?” “陛下也别诧异。陛下教授高明和青雀是帝王之道,那可不是我能教授的。我只是从儿童的兴趣出发,引导他们把学业变成兴趣。” “尤其是高明,他需要从普通的事里面去找到与国家的关联。至于怎么管,就是陛下的教育了。” “我倒想给陛下留一个问题。太子究竟是在东宫里学习管理国家的好,还是置身朝堂和各州县学习管理国家的好?” 寒云说完,见韦弦那边也差不多了,于是提出告辞。应该给陛下留点一家人相处的时间。 见到寒云离去,李世民一拍脑袋,怎么把一件重要的事忘记了,今天叫李青云一起来,不就是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成亲,正妻又是选哪一个? 哪知道一心在想寒云留下的问题,反而忘记问问他。 出了东宫,寒云安排韦弦把剩余的礼物分别送去几处,他急着去平康坊。三件事等着他去处理。 一进松竹苑看见柳慧的状态,寒云就知道此事成了。 “云弟,这次多亏了你,义成那边答应放木阳回来。”柳慧见面就说道。 “曹如雪救出来了?” “李将军安排了一下,我派人把她救出来了。不过嘛,估计得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恢复。目前我安排在一处秘密的地方养伤。” “义成本该和曹如雪是敌人的。还真是印证了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柳慧也同意此话,只是提到如何才能获得曹如雪的信任。 “此事不急,只要她不急着在长安下手,我们有时间等。可以进行下一步,向草原派去商队。” “下月,就可以向草原出售茶叶。柳姐你准备一下,商队的规模不能太大,刚开始要做的偷偷摸摸,待大唐开放边关榷场后,可以名正言顺跑商。” 之后,寒云把郑家赠送寻芳阁的事说了一遍,请她一起去接收,然后把松竹苑和寻芳阁合并了。 柳慧听完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她的心情。 她第一次认识寒云,其还是从七品下的县令,短短几个月,升官不说,单说一手主导的大事就数不过来。 他能接回公主,还能说运气到了,能救灾也能说事先有所准备,唯独世家甘心放下身段和寒云合作,柳慧是怎么也想不到。 想起前隋,隋炀帝花了那么大力气也没有削弱世家的力量,把控住世家,反而最后被世家资助的各路义军给颠覆了。 “柳姐,我需要你向义成传递一个信息,我这个人贪财好色。” “这是为何?”寒云贪不贪财柳慧不清楚,好色那是绝对没有的事,就说他来过松竹苑多少次,没见过他动手动脚。 “你想一下,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贪财好色,换成你是义成也会想着从我这里打开突破口。”寒云只得解释一句。 “所以,你答应收下郑家的寻芳阁就在布局,布一个让义成钻进来的局。” 后面的话柳慧不再问了,她大致猜到与大唐和突厥的矛盾有关。 “寻芳阁我就交给你打理了,另外云阳的松竹大剧院也要加快进度。除夕前要推出首场演出,我还打算除夕之时,在云阳好好热闹一番。一鸣惊人。” 柳慧心里盘算了一下,现在动工,人手够的话半年差不多。只是寒云提到的场景剧是什么样子,她真没有底。 今日之戏剧起源唐代,准确说是开元时期。贞观时期的戏剧还多以南北朝的模式为主,事实至简,仅有戏剧轮廓。 单就开元时期的戏剧与后世结合了舞台布景、灯光、音乐的戏剧都相差甚远,寒云打算的就是在云阳松竹剧院上演大型歌舞剧。 “听云弟多次提及歌舞剧,姐也没见过,要说当朝歌舞盛典,当属教坊之中的歌舞,却又禁止传入民间。” “此事,柳姐不急,我自有办法。到时候你按我的安排准备人就行了。” 两人出得松竹苑,带着两名佳人前去寻芳阁。 说起来,还是寒云在平康坊进的第二家青楼。 “哎呀,这不是松竹苑的柳大掌柜吗?今儿什么风把你吹寻芳阁来了。” 寻芳阁的掌柜姓高,说起来也帮郑家打理寻芳阁有十年了。 她是眼睁睁看着柳慧带着一帮大大小小的逃难前隋宫女把松竹苑开设起来。 一步一步走到和百花楼、寻芳阁齐名的平康坊三大高档青楼。 这事,郑家还吃了一点小亏。一来当时的一帮前隋官员罩着,二来郑家有几个人莫名失踪。这事才不了了之了。 第217章 果然文人多骚客 以前柳慧对寻芳阁表面上客气,那是看在郑家的面子上,至于眼前的高掌柜,她就没把她放眼里。 一个市井出来的,哪能和她当过贵妃的人比谋略和手腕。 “今儿的风有点大,怕是要把高掌柜吹走,自然要来送送你了。”柳慧此番说话便不再客气。 松竹苑的佳人们重在宫廷仪态和气质上,而寻芳阁的佳人多文才,两相结合就是绝配。 柳慧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松竹苑还能把寻芳阁兼并了。 高掌柜也是道上的老手,一听此话,今日来者不善。 “好大的口气,你怕是不知道如今的寻芳阁不一样了,不光有荥阳郑家的后台,还有如今天子面前的大红人寒少保。” 武德朝的时候,李渊手下有不少的前隋大臣罩着松竹苑,高掌柜还忌惮几分,说起来郑家较弱的便是在朝堂中的话语权。 如今郑家来人传话,寻芳阁已经转到寒少保名下,高掌柜顿时觉得腰杆更硬了。 寒少保是谁? 近段时间长安城可是传得沸沸扬扬,有人说寒云身高七尺【按唐制折算就是二米一】,孔武有力,孤骑独闯突厥草原救回了平阳公主。 也有人传寒云是财神下凡,但凡他指点的地方都是财源广进。 还有什么神农、上古圣人转世,反正什么形容的都有,唯独没几人见过他。 寒云今日出了宫早已换了官服,如今穿着锦绣唐服,加之三分的市井气,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权贵纨绔子弟,高掌柜自然没把他向高官方向去想。 “哦,掌柜是在说我吗?” 寒云搭上一句话,眼睛却贼贼瞄着走来走去的寻芳阁佳人。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今日可是来寻芳阁找乐子的。” 高掌柜一看寒云色眯眯的样子,又故作文雅,看起来和常来的权贵公子并无两样。 “我说我来包场的,掌柜可信。” 寒云看见寻芳阁内挂着很多薄薄的木板,一边说一边翻看木板,见其中一张写有一首诗 “花轻蝶乱仙人杏,叶密莺啼帝女桑。清风阁上春应至,明月楼中夜未央。” 落款上官游韶。 果然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不是上官仪的诗吗? 上官仪何许人也? 上官仪,字游韶,时年十九岁。贞观元年进士,算起来,此时正好上任皇家图书馆校正图籍。 他最大的成绩是归纳六朝以来诗歌中的对仗方法,提出“六对”、“八对”之说,对后世格律诗、联句的形成,很有影响。 再寻得一张,一看。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落款东皋子。 这是王绩的诗。王绩,字无功,号东皋子,时年三十七岁,这时候应该在门下省任职,是个典型的酒鬼,要不了多久,就会辞官归隐,撰《酒经》、《酒谱》。 大部分诗作寒云并不认识,估计也是历史没有记载的默默无名之人,却是翻出了虞世南的诗。 “垂绥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算起来,虞世南此时已是六十九岁了,这首诗有可能是前几年所作。 那手字的确写得漂亮,不愧是唐初书法大家。 “公子可是也善诗词?” 高掌柜见寒云在最好的几首诗作中停留时间最长,猜测也是善诗词之人。 “我见虞永兴这首蝉写的极好,倒也想到一首咏蝉。”【虞世南永兴县子,世人皆称虞永兴】 “哦!”柳慧和高掌柜均发出惊讶。 年轻之辈写诗不为奇,无非就是写得好与不好,但是对标虞世南写同样题目的诗那就要一点勇气了。 寒云故作思考状,他之前和韦弦对诗的时候作过一首咏蝉,只用了后句,如今便把整首诗念出 “吟风悠韵亦仙乎?回首红尘自笑无。应是凌云为壮志,不甘湮没共篙芜。” 嘶,柳慧和高掌柜虽非文人才女,不会写诗,但是鉴赏还是有几分能力。 两首都写蝉,托物言志,虞世南写品格高贵,寒云写志向远大。 “公子好诗,奴家这就让人写上,不知道公子如何称呼?” 高掌柜的态度一下变了不少,本来她见寒云同柳慧一并而来,心中多了几分猜测。 “姓寒名云,字云峰。”寒云露出一点微笑,看起来和蔼可亲。 “寒云,寒云峰。”高掌柜念了一遍名字,忽然整个人僵住,其后呼出“公子就是太子少保,国子监司业,弘文学士。” “如假包换。”寒云说完,拿出官符让高掌柜过目。 毕竟是来接收寻芳阁,光凭说一个名字,不拿出证明,也没人敢认。 “奴家寻芳阁掌柜高媚,见过主家。” 高媚的态度急转,主家来了,郑家都惹不起的人。 高媚多聪明的人,眼睛瞄上柳慧,心中似乎清楚了今日为何她出现在此地,想来主家和柳慧的关系匪浅。 立刻堆满笑容,上前称呼“柳姐姐今日可是贵客,妹妹我早就想见见姐姐了。” 随后回头又对身后的杂役呼道“去,后院明月楼准备接待,把明月清风唤来。” 寻芳阁两大魁首,一曰明月,二曰清风,是故寻芳阁有两处贵客接待处,明月楼和清风阁,也就是上官仪写到的两处地方。 转眼,高媚领着寒云一行人到了明月楼。 柳慧早听说寻芳阁的明月楼古朴庄重,清风阁风雅别致,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倒是寒云一看有一种到了荥阳郑简府上的感觉。 明月和清风早早候在大门,一见寒云到来,赶紧施了一个女子礼,齐齐说道“明月/清风见过主家。” 寒云仔细打量一番,两女果然高情迈俗。 古代的青楼的确是一个褒义词,非一般俗人能来的地方。 想起郭应祥的一首词,也是应景,便吟出 “明月清风,绿尊红袖。厌厌夜饮胜如昼。虽然文字有馀欢,也须闲把笙歌奏。” 两女对视一望,主家出口就是一语双关的好词,乃风雅之人,顿时巧露喜色,应和一句 “海棠开过,牡丹消息如何?渔父忘形雨笠烟蓑,知心牧唱樵歌,明月清风共我。” 此词也是一语双关。寒云一听也就明白,故作欢喜,手一指明月楼“你两人,调皮,都进。” 第218章 蛛丝马迹 只待寒云落座,高媚手一招,上来一人捧着一个香盒,小心放于桌上。 高媚打开,取出了寻芳阁的地契、房契、花名册和一叠奴籍身份契。 “主家,此乃寻芳阁一应契约。寻芳阁有地一百一十步方,房一百二十八间,楼两处。佳人六十二人,仆役二十六人。” 高媚将寻芳阁的情况一一道来。 寒云问了一句“明月清风的奴籍契可在里面?” “在的。”高媚很快就找到两女的奴籍契。 寒云拿在手里看了看,微微一笑,将两张奴籍契分别推到两女面前,调侃说道“这个就算我给两位的见面礼。” 两女瞬间傻了,啥意思,换了新东家,见面就还了两人身份。 不料寒云哼起了元曲古调“彩笺滴满泪珠儿,心坎如刀刺。明月清风两独自,暗嗟咨,愁怀写出龙蛇字。吴姬见时,知咱心事,不信不相思。” 两人从未听过如此曲调,却能听懂曲词。两人都在纳闷,难道主家是要收房? “从今后,你二人同为寻芳阁掌柜,专职编写曲词,那些凡尘俗人怎配与你俩绿尊红袖。往后有缘,寻得钟情之人嫁了也好。” “啊!”两女懵了,但说两人也曾经身出高门,恰逢乱世,家门蒙害,落入红尘。 寻芳阁的才女佳人,有谁不是高门书香之后?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高媚在一旁听着,大气都不敢出,主家一来就免了两女的奴籍,转而升为了掌柜,她自己又会如何呢? “至于……高掌柜。”寒云故意停顿了一下。 这一下高媚更是头都不敢抬,想着自己已算人老珠黄,若是主家一脚把她踢了,后半辈子的生活倒是无忧,但她一个单身妇人,没有依靠,终究危险。 “你还是留下打理寻芳阁,以后你向柳姐负责就行。” 寒云知道,这种行业还真只有高媚这种人才能管住。 “奴家谢过主家。奴家一定尽心尽力打理好寻芳阁。” 高媚算舒了一口气,有了寻芳阁她一个妇人才有地位。 “有几个规矩我先定一下。第一,寻芳阁不得逼良为奴,不得强迫接待。第二,原来的护院都让他们回郑家去,我重新给你配置护院人员。第三,不得体罚阁中佳人和仆役。第四,阁中佳人有了好去处,赎身费用合理,不得恶意设置障碍。这些可办到?” 寒云如此规定有一定道理,既要维护这行的规矩,也要讲究人性。 有些时候,这些佳人在此处反而更有保障。 高媚一听,连连称道“奴家一定遵循主家的规定。” “既然这样,地契和房契我就拿走了,奴籍身份留柳姐处。寻芳阁一切先照旧,如遇不决,报与柳姐。” 高媚赶紧把桌上的契约收拾好,小心装入香盒中。 “此来,我打听一个人,隐太子府中的徐师谟可是躲在寻芳阁一阵。” “有的有的,去年那件事后,他便在寻芳阁,因为他善于妇科,故而奴家并未驱赶。六月初的时候,来了一个人,把他接走了。” “哦,你把来人的相貌说说。” 识人记人正是高媚的长处。 干这行的,初见不识不重要,重要的以后要能记住这个人的姓名、家世、特征、兴趣等等。 于是高媚把来人详细说了一遍。 寒云一听,卧槽,这不是李幼良的管家记佩吗?徐师谟怎么和记佩有关联? “你带我去徐师谟的住处。” 寒云想去看看,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知道他去了何地? “主家请。”高媚起身在前方带路。 只是和寒云短暂的接触,她便能感受到寒云的与众不同。 穿过几个院门,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房间三间,一切的布置简单而不简陋,各种布置少到恰好,颇有一些后来的宋风。 寒云一进来便闻到了一阵的药味。高媚解释道 “此处三间房,一间是药材房,一间是徐师谟的住处,一间是诊疗房。其人除了贪恋美色,对其他并无要求,每日吃食也颇为简单,从不浪费。” “药材从何而来?” “一般是他开出单子,由阁里的仆役在外购回?” “采购的单子可还在?” “都在。这些奴家都留存。毕竟这些开支由寻芳阁支出,少不了主家会问起,留下采购单子也有说法。” 寒云点了点头,没想到看起来势利的高媚,办事还挺心细。 “你让人把采购单子都拿来。” 寒云只是推开药材房看了一眼,大致就发现,这些药材绝不仅仅是治疗妇科,徐师谟应该还在炼制什么药丸。 又看了治疗房,一个空旷的房间,放着一张床。 最后进了徐师谟曾经住了快一年的房间。 一床,一桌,一箱,一柜,几张蒲垫。打开箱柜一看,衣物都叠放整齐。 “他离开的时候,可带了行李。” 高媚指了指桌子,说道“据来过此物的佳人提起,应该是少了一些书籍。衣物倒是没有动。” “他这近一年的时间都未外出,这些衣物又从何而来?” 寒云指着打开的箱子和柜子说道。 “都是阁里的佳人当礼物送的。他在此处治病也不收费,受了她恩惠的佳人们便买得一些生活用品相赠。” 寒云拿出几件,大致对比了一下,看出一些门路,问道 “看来寻芳阁是统一培训了女工了,这些衣物的尺寸、款式都是一样的。” “这些衣物并非阁里的佳人缝制。徐师谟有个习惯,只穿东市百衣居的衣物。因为他以往经常在百衣居制作衣物,那有他的尺寸,这才做的都一样。” “东市百衣居。”寒云念叨了一下,记下了这个名字。 “行,今日就如此,有事高掌柜找柳姐,每月我会安排人来核算一次收入,带走铜钱。来人持此物的另一半就是了。” 说完,寒云给了高媚半个牌子,后世的亚克力雕刻,在大唐没人能伪造。上面刻着云阳供销四个字。 “奴家记下了。不知道主家对寻芳阁的开支有没有规定?” 高媚担心寒云削减开支,也就是后世常说的降薪。 “开支照旧,每年阁里的所有人增加分红。不该动的钱一分不能动。” 寒云随口说道,按照大唐的发展,生意只会越来越好。 “奴家代寻芳阁的佳人们谢过主家。”高媚没想到寒云如此大方。 寒云惦记着徐师谟的事,不再耽搁,起身离开,身后明月清风那是眼泪汪汪相送,都寻思着能不能入了主家的房。 回到松竹苑,寒云赶紧和柳慧去了后院。 “柳姐,有一事急需办理,安排人查一下百衣居,近一个月有没有人来定做衣物,用徐师谟的尺寸。” 松竹苑本就在训练刺探,一听就知道何意,寒云这是找到线索。 “我知道,这就安排人去。” “如果找到了徐师谟,安全的情况下,抓起来,我有事要问,务必活口。如果遇见接他之人,一并抓了。” …………… 就在此时,长安城外,秦岭深处,一处道观内。 徐师谟正在小饮,喝着小酒,一旁陪着两名妙龄道姑。 明面上是道观,却是义成设在长安城边上的据点秦风观。 徐师谟万万没想到,他喜爱女子一辈子,到头来还能在道观之中风流。 唯独让他不满的地方是道观的衣物实在是不喜欢,这才逼着记佩安排人去长安百衣居定做衣物。 记佩在一旁坐着,看着这个好色之徒,也是奇怪,这货年纪如此大了,竟然精力充沛,女色当前,从来不拒绝。 徐师谟自然知道义成留着他的目的,他善调剂壮阳药丹,又善妇科,定是想他混入宫中,得到皇帝的信任。 要不是他有把柄在义成手里,当初又是谋划除掉李世民的积极份子,恐怕早就毛遂自荐去找李世民了。 看着魏征都受到了重用,他心里不是滋味,为何自己非要像一条狗一样四处躲藏。 早知道当初调制的蛇毒粉是义成拿去害平阳公主的,他就不该答应。 害李世民还有机会被原谅,害平阳公主,不光李世民要灭他九族,李渊也要灭他全家。 “如今平阳公主已经回来,你们还想让我进宫吗?”徐师谟终于忍不住问道。 “呵呵,你这是想溜了吗?”记佩反问一句。 他在长安的任务除了看着徐师谟外,还要向义成传达一些长安的消息。 义成对曹如雪不可能完全放心,只有记佩这种从小长在草原的汉人,才能是她相信的人。 “我在此地无忧无虑,还有小道姑陪着,乐不思蜀,哪里想跑呢?” 徐师谟赶紧解释。面前这家伙杀起人来,当真是手起刀落,绝不带一点犹豫的。 “你就好好享受,有安排了自然会告诉你。” 记佩万万没想到的是,寒云已经查到了徐师谟头上。 第219章 来了就谈大事 随后,寒云又大张旗鼓与柳慧一道去收了长安城内的三处郑家宅子。 其中一处令他意想不到,居然在兴道坊。 兴道坊位于长安城朱雀门街东,皇城以南第一坊,除了地理位置优越外,最出名的乃是今后隋炀帝的萧皇后萧美娘被李靖迎回后,便住在兴道坊。 寒云万万没想到,还能和隋朝第一美人成为邻居。这时候,萧皇后应该有六十一岁了。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寒云这才去和韦弦汇合,地方便是韦康的府邸。 寒云穿着常服,又没有带随从,大摇大摆来到韦宅大门前。 只是他不知道的,在暗处,一群飞骑司的暗卫秘密跟踪保护着,自然有人将寒云的行踪报给了李君羡。 拿到寒云的行踪,李君羡为难了,去了松竹苑和柳慧在一起的事报还是不报呢。 自从和柳慧合作后,李君羡有一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总觉得什么地方被寒云算计,又想不明白,寒云要如此做的目的是为何? 想了一下,他还是决定暂时瞒下寒云和柳慧相处的事,只在给李世民的奏呈中写上去了寻芳阁,去了韦家。 此时的韦弦正在韦康府上,一旁还坐着韦安石和韦仁基。 自从开始总销云阳的粮食和特产后,韦家可以说地位陡升。 原来不怎么和韦家商贸往来的商人,纷纷找关系来混一个脸熟,要是能分到一点云阳的商品,就是躺着赚钱了份了。 韦仁基报了几月来的收入和利润,韦康都有点不敢相信,再次问道“老二,你确定没有算错?” “父亲,儿算了好几遍。无误,仅仅是和云阳合作了几个月,所得已经超过去年一年。” 韦弦又提到一事“年底,云阳批发贸易集市就要开业,届时堂祖父和堂叔可要提前占得位置,韦家可收拢瓷器、丝绸,销往西域各国。” “按四方的意思,货物直接堆放在云阳集市,交易的时候直接交付?” 韦康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目前大唐何地做生意是如此的? “按云峰的安排就是如此,他取名仓储式销售。西域来的货也会存放在云阳,韦家也可以直接购入后,运到长安售卖。” 按照以往的商业模式,一般是看样,契约,下订,等货,一笔生意完成交割短则月余,长则半年。 “云阳有结算行和物运行,交割货物的时候,一人便可完成,剩下的事就由结算行根据交易双方的户头划拨钱财,货物也会由物运行送到交货地点。” 嘶,韦康一听,寒云真是一个人才,一个结算行解决了钱财携带的不便,一个物运行解决货物运输的问题。 而且听韦弦曾经提及过,云阳今年要完成直通长安的四马车官道。 届时从长安到云阳,马车只需半个时辰。说起来比横穿长安城都还快。 “对了,你对寒云可有意?”韦康想起女儿韦珪带来的家书,提到要他尽快撮合韦弦和寒云的婚事。 “这………”韦弦正在扭扭捏捏,不知怎么回答,传来仆人的声音“主家,门外有一人,自称是云阳令,前来拜访。” “啊,云峰来了。” “啊,四方怎未听你提及。快快开中门,都随我去迎接。” 换成是上任之初的寒云,估计进门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听得寒云前来,韦康也是激动万分。 以前迫于韦家家主的身份,觉得主动见寒云不太妥当,现今形势大不一样。 寒云不但生意会做,新奇玩意儿层出不穷,如今还高官在位,就连宫中的女儿也要礼敬寒云几分。 寒云正在门外无聊东张西望,古代就这点不好,不是熟人的话,家仆通报的时候得在门外先吃一阵闭门羹。 嘎吱,中门打开,韦康一步跨出,门口就一年轻人,穿一身绸缎锦衣,身边也无丫鬟仆人,还背着一个羊皮包。 他很难把寒云的形象和心中的形象匹配。 “云峰,你来了。”韦弦先喊出一声,也算是给韦康一个确认的信息。 “是啊,宅子看完了。这不就来了。” 寒云答复一声,看着韦弦的样子,这妮子今天有点异样啊,怎么看上去脸色红彤彤的。 “宅子?”韦弦知道寒云还有其他事,却未料到是看宅子,这是要告诉自己,准备成亲了吗? “就是住人的大宅子,就在兴道坊。” “兴道坊,好地方啊。”韦康赶紧插上一句,毕竟这里他才是主人。 “云峰,这位便是韦氏的家主,四方的堂祖父。” “晚辈寒云见过韦公。”寒云按照晚辈行礼。 “少保多礼了,少保登门,让寒舍蓬荜生辉。请,正堂上坐。”韦康亲自上前邀请。 除了韦康,韦安石和韦仁基,寒云自然认得,也都客套了一句,步入韦宅。 这地方和郑简的府邸就不一样了,韦家的风格更倾向于权贵之家的格调,能搞得复杂的绝不简单,能彰显雍容的地方绝不简约,能豪气外露的绝不收敛。 就坐看茶,寒云先说道“晚辈听四方提及多次韦公,早就想来拜访。” “老夫惭愧,苦心经营韦家数十载,也算经历了大风大浪,远不如贤侄。本该是老夫前去拜访贤侄。” 韦安石在一旁听得心里就难受了,就像一个班上学习最好的学生,突然来了一个插班生,处处压自己一头,那种风光不再的心情,一言难尽。 他在韦家可曾听过祖父这种语气与自己说话。 “没有韦家在长安的苦心经营,云阳的货品哪能如此快铺开。所谓商道,一讲货品,二讲人缘,三讲渠道,缺一不可。” 韦仁基就是韦家精于商道之人,听寒云的话,短短一句话道出商道的秘诀,忍不住点头微笑,就像在看韦家的金龟婿一般。 韦安石心里苦啊,那种落寞的心情谁人知? “老夫唐突,想问问贤侄如今家里还有何人?” 韦康决定直入主题,韦家在朝中话语权最重的人,必须抢到手。 “家中就晚辈一人。” “可有定亲尚未成礼之人?” 寒云一听,瞄了一眼韦弦,见她头都快埋进胸里了,心里清楚了,这是韦家准备联姻的节奏了。 “尚无。” 韦康心中一喜,韦弦正妻的位置看来是有望了,于是又问道 “不知贤侄今年岁多少?” “十二月满十九。” 寒云当初知道这个生辰之日的时候也惊讶,因为李世民的生辰也是十二月,他觉得穿越都发生了,这种巧合说不定也是一种安排。 韦康一听,心里有点凉了,他查过族谱,韦弦十二月满二十,说起来韦弦比寒云正好大了一岁。 此时的婚配讲究男大女小,男小女大的极其少。 一般都有一些特殊的讲究才行,韦康可不清楚寒云会不会纠结于此。 突然后面的话不知道怎么接了。 第220章 河边洗澡也有事 韦安石像是无意点醒一般,说出一句 “如此说起来,四方刚好比少保大了一岁。” 说者有意,听者也有心。 这句话刺进了韦弦的心里,心里暗想 “云峰一直挑逗自己,却从未提过婚事,不会是在意自己的年岁吧。” 想起年底就二十岁,都可称呼妇人了,在大唐属于媒婆都不上门谈业务那类。 “韦公有话无妨直说。” 寒云听出韦安石的故意,联想到兀兀一事,心里纳闷,难道这小子是记仇第一次到云阳被宝琳那三个家伙揍了一顿的事?还是感觉到韦弦对他的威胁? 韦康想了一下,这事还得挑明才行 “自从思言走后,留下四方和小宝,老夫也未照顾她二人。如今只有为四方寻得一门良缘,算是老夫的补偿。既然贤侄家中无长辈,老夫就为思言做主,将韦弦许配给你。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场面一度安静了,都等着寒云的回答。尤其是韦弦,脑袋埋得更低,双手都不知道该放何处,哪有当着自己的面向男家提婚事的? 寒云看今日之场面,要是退缩一步,怕是今后就别想见到韦弦了,虽然目前成婚不太合适,但是可以先订婚约嘛,待手中几件大事落地,自己在大唐的地位稳定了,再娶进门不迟。 在寒云的思维中哪有什么女大男小的想法,也没有二十几岁老姑娘的说法。 “好!晚辈家中无长辈,正愁不知如何向韦公提亲,韦公此话说到了晚辈的心坎里。” 寒云要把话转过来,必须给足韦弦的面子,怎么说也得是寒家主动向韦家提亲才行。 韦康被寒云一声清楚明亮的答复吓了一跳,本以为有点什么隔阂,没想到他答应如此爽快,还改成了寒家向韦家提亲。 “好好好!老夫就等着寒家的婚书了,尽早选一个良辰吉日,你两人早日完婚。” 礼也送完了,婚事也谈妥了。两人返回云阳的路上,反倒是没有话了。 许久,寒云想了一下有些事还是要说清楚的好。 “四方,今日婚约之事暂且保密,待我把手里几件重要的事解决。” 韦弦一听这是什么话,敢情刚才就是应付一下韦家的家主。 寒云见韦弦低头不语,知道这妮子有想法了,于是解释一番 “第一件事暂时不能告诉你,是为了你以及韦家的安全。” “第二件事彻底把世家弄服了,再宣布寒韦两家的婚约比较好,否则我怕剩下的世家会联合起来。” “第三件事与草原的突厥有关。你也不便表明身份卷入进来。” “四方可明白我的意思?” 韦弦除了第一件事想不明白,剩余两件事大致她是知道的。 此时宣布她和寒云的婚事,无疑就是正式公开寒云和韦家联盟了。 “我知道,你记着这事就行。” “我家四方就是体贴。” 还有几家世家的态度不明,再加之义成盯上他了,寒云穿越以来第一次感觉到危险临近。 他担心这些人针对他身边的人。 回到云阳寒云立刻着手几件事。 在云阳待了三天,发出了运往洛阳的红薯和土豆,赶着种一波,还能解决冬粮的问题。 视察了批发贸易集市和工业区的动工,一切还算顺利,就等着九月后,关中北部的灾民南下,正好利用这批劳动力,突击云阳的几个大工程。 这一天,李德謇正好在云阳北方县境的位置,从这里起便是贯穿云阳县直通长安的南北官道的起点。 “各段按照规划已经划分,先把完成夏播的百姓组织起来,明日就能开工了。” 李德謇亲手插上一面旗帜,上写长云官道起点,一标段。 按照规划,长云官道分三个起点,分别从云阳北向云阳修,云阳南向云阳修,中间云阳县城向两头修。 预计时间两个月。 李春看着最后定下的官道方案,四辆马车道,两边还留人行道,路面碎石压平。 “我记得县令提到,这是第一阶段的路面,待明年后再铺一层水泥路面。李县丞可见过水泥何样的?” 李春忍不住问了李德謇一句。 “我也没见过,倒是工业区第一批工坊就有水泥的生产。 听云峰提过一句,说是软若稀泥,硬如岩石,方圆随意捏。” 李春一听更加迷惑,这不完全矛盾的吗? 想起就算没有这个水泥路面,就现在夯实的路基面也是大唐数一数二的官道了。 “李先生,你先带他们回去,我见下面有一条小河,天气太热,我去泡个凉水澡。” “那好,我先回去了。给你留了一辆马车。” 李春看着头顶的太阳,若不是他年纪太大,也想下水去凉快一下。 没多久,李德謇脱光了衣物,泡在小河边一个静水弯里,感觉舒服极了。 县衙现在人越来越多,县衙的澡堂冲澡还需要排队。 虽然他是县丞,云阳县衙的二把手,也不能霸占着澡房,更不可能把洗了一半的差役叫出来。 今日没人打搅,美美地享受天然凉水浴的快乐。 正在舒服的时候,听见身后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一惊,不会有野兽出没吧。 来云阳这么久,没听过平地还有野兽? 隐约还有马蹄声,那就不是野兽了,想来是有人经过河边。 李德謇有点奇怪,河边都是一人高的杂草,大热天的,骑着马进去又是闹哪样? 回头一看,卧槽,谁特么在放火。 只见草丛中冒出阵阵浓烟,窜出一人高的火苗。 他就眼睁睁看着一阵风吹过,火势越来越大,完全来不及起身,挂在树枝上的衣物就被点燃了。 “难道是天气太热引发的?今天也太倒霉了,等下怎么回去呢?” 关键是今日他是光着身子享受天然浴。 看着火势向水边烧来,李德謇只得向远离岸边的地方挪动一下位置,刚游走两丈,水深过头,浮在水面一回头,看见一个身影带着火苗一个猛扎,扑通扎进水里。 人是下水了,半天不见出来。 李德謇也是善水之人,憋上一口气,顺着水流潜下去。 果然有个人沉入水中,也不知道是谁。 李德謇顾不上自己是否光着身子,抓住沉水之人就向水面浮。 抓着的时候就发现手感不对,竟然是一名女子。 冒出水面后一看,差点惊吓脱手,这不是县衙对面卖菜的木小娘子?咋带着火苗就落水了? 靠近鼻息一探,没有气息了。李德謇赶紧带着木阳向岸边游去。 刚靠近岸边听见上面有人说话“随着水流下去找。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随后听见有马匹的嘶叫声,果然有几人骑着马沿着河边过来。 李德謇见来人越来越近,只要转过这个回水弯,他和木阳在水中一目了然。现在还能利用岸边的草丛隐藏。 看着来人越来越近,李德謇干脆猛吸一口气,嘴对嘴抱着木阳潜水里躲着。 来人转过弯,一看水面无人,骑着马赶去下游。 其中一人还嘟嘟囔囔“莫不是烧死在上面了吧。你确定,刚才看见有身影向河边跑?” “少废话,赶紧找。她受了伤跑不远的。只要确认死了就完事了。”领头的发话了。 李德謇在水里也不知道岸上的情况,终于憋不住了,冒出水面。还好,这些人已经顺着水流走了。 游上岸,找个平地把木阳放平,想起寒云救人的样子,先确认了一下,真没出气了。 只有赌一把,稍微回想了当天寒云救空空的样子。 …………有效果了,李德謇能感觉到木阳的心跳,随后便是木阳的咳嗽声,吐出一肚子的水。 “你是………”木阳睁开眼,见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蹲在她身边,还好她的目光是向上看,没有看见李德謇一丝不挂。 稍微一激动,一口气没接上,又晕了过去。吓得李德謇赶紧探了探鼻息,有气。 回头在草丛里一阵乱抓,弄出一条草裙,腰间一扎,赶紧又去救人。 这时他才看清,木阳当真是有伤在身。 当务之急,赶紧返回县衙,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 什么也不管了,背上木阳就往停靠马车的地方而去。 第221章 草原来的信号 上了官道,迎头撞上一队骑兵。 李德謇一头散发,赤裸身体,腰间杂草围了一圈。 这种打扮,背后还背着一个娇小身形之人,光天化日之下狂奔。 换成谁都要起疑心。 “围起来。”领头的吼了一声。 李德謇一看来人,都是便装,腰间挂着常见的障刀,看不出是哪方的部曲或者护卫。 只是听口音和刚才那一批不一样。 “你们什么人?”李德謇放下木阳,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飞骑司办案。你是何人,背一个女子想干嘛?”来人有四五个下马,把李德謇团团围住。 “一家人,一家人,李将军熟人。我乃云阳县丞李德謇。” “云阳县丞?可带官凭?”领头走进,仔细打量了一番,见李德謇体瘦肤白,细胳膊细腿,和追踪的那帮人大不一样,而且一口流利的官话没有草原口音。 “刚才河边一把火,你们可看见?”李德謇回头指了指下方的河岸。还能看见有黑烟冒出。 “我们正是被那把火引过来的。” “咱就别说废话了,我还要救人。前面有县衙的马车,先去县衙,刚才那帮人顺着河岸去云阳方向了。” 李德謇一口气说完,也不管这些人,背着木阳就去找马车。还好马车还在,车夫正在树荫下睡觉。 飞骑司留了四人跟着,其他人顺着河岸追下去。 “县丞,你这是做哪样?”被叫醒的马夫一脸迷惑,咋睡了一觉,醒来县丞赤身裸体回来? “赶紧起来,回县衙。”李德謇抓起马夫就上车。 “呀!车里还有一个人。” “把你上衣给我。刚才河边有人放火把我的官服烧了。” 于是一辆马车,马夫裸露上半身,马车边上还坐着一个用衣物裹着腰间的人,边上跟着四骑向云阳县衙狂奔。 一路颠簸,把木阳颠醒了,撑起身子,这种马车她见过,马夫位置插有一面旗帜,绣着云阳县衙四个字。 心中猜测还真是被县衙的人救了,看马夫位上两个赤裸上身的男人,怎么也想不起她入水后,如何跑到马车上来的。 “你们是云阳县衙的人?”木阳问了一句。 “你醒了?出什么事了?”李德謇听见声音,回头问道。 “是你?”木阳认出了李德謇。 “是我。刚才我在河边泡水,见有人落水,没想到是你。木娘子。” 木阳想起河边醒来看见一个赤裸的男子蹲在她身边,原来是被他救了。 “你别乱动,你身上有伤。不算严重。回县衙找县令给你看看。” “云阳令还是寒云峰?”木阳被关在草原一段时间,不知道寒云回来后是否还在云阳。 “是云峰,阿珠和阿慕也在县衙,她们见过你。” 一路从草原回来,总算有认识的熟人,木阳算放下了心,在草原和她三个相处一段时间,是好人还是坏人,木阳心中还是有数的。 自从前几日莫名被义成放走后,木阳就发现一路有人尾随,只是没想通,这些人为何都要到长安了才动手? 寒云今日正在书房整理国子监官学的教材,时不时和后世连线一下,交流心得。 韦弦仍旧每日固定时间来找找他,多是讨论云阳供销,还有云阳秋播土豆和红薯之事。 “云峰这是在写官学的书籍?”韦弦看了几页,内容基本都是如何管理一个县。 “陛下来信提到国子监官学的场地已经安排好,吏部那边也排出了第一批学员名单,基本都是各地县丞晋升县令的人。我得赶紧准备教材了。” “有我能帮上的吗?” 寒云想了想,说道“你把云阳供销统播、统种、统收、统储整理一个简单的章程。这个可以有。” “哦,对了记得用我教你的标点符号断句。” 寒云提醒一句。否则文稿传到后世去,怕没有几人能正确识别出来。 古人写东西也有标点符号,只是没现代那么完善,基本的断句用小圆圈或者提行隔开。 所以韦弦学起标点符号也不难,不敢说都使用正确,基本句子是断开了,不会影响阅读。 男女搭配,工作不累。没多久,韦弦写出了几页,寒云反而坐着欣赏,主要是拿出笔记本电脑太吓人了。 “云峰,我一直好奇,见你弄了不少的书稿,为何没有一次见过你的手稿呢?” 韦弦一边写,一边说道,头也未抬。 “可能是我的字写得太丑,印刷的师父用完直接扔了吧。” “不说就不说,还编一个不靠谱的理由骗我。” 突然,兀兀急匆匆跑来,见书房门开着,一眼能看见两人,于是在门口通报 “主家,快出来,李县城光着身子背着一个女子回来了。” “什么?德謇光着身子背一个女子回县衙?”寒云失口喊出来。这说出去谁信啊。 “女子落水身上有伤。”兀兀赶紧说出原因。 “走。” 三人赶到东院的时候,李德謇刚放下了木阳。 “李兄这是?”寒云话才说完,晃眼看了一眼,“是木阳。” 义成放回木阳,柳慧已经给他说起过,算起来也应该是这几天回到长安。 “她身上有刀伤?”李德謇说道。 寒云靠近看了一下,后背有一条血迹,衣物破开一点,不算严重。 “空空,赶紧去军营把李青云叫来。这种刀伤的治疗她现在比我还行,而且她是女子也方便。”寒云吩咐空空去请李青云来。 军营往返五里路。很快,李青云来的时候,兀兀已经帮木阳换了衣物,寒云也把疗伤的药材和物品准备好。 趁着李青云疗伤的时间,寒云才从李德謇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义成,当真是心狠手辣。”寒云在心中默默念叨“为了脱去嫌疑,安排人在长安附近动手。看来,她也是本着利用柳慧和曹如雪两人。哪天没有利用价值了,绝对不会留活口。” 想起来,李靖抓住义成是在贞观四年初的事,距离现今还有两年半,天知道义成还会搞出什么手段出来。 问清楚随同而来的四人的确是飞骑司安排在凉州的人后,寒云觉得此事怕会报到李世民那里去。 李君羡和柳慧秘密合作的事,还能瞒住吗? 寒云脑子转了几圈,觉得此事也许正好是李君羡脱身的好机会,就是不知道李世民会不会配合自己演一场戏。 不到一个时辰,李青云出得房间。 “木阳的伤不要紧,但是她告诉我,她是被火逼着跳水的,而且她不会水。倒是兄长出现的地点和时机,耐人寻味。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 李青云一看兄长关心木阳的样子,还能不清楚? “大妹,这事千万别回家说起。” 寒云一听,原来木阳不会水,难道?“李兄用了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为何物?”李德謇见过寒云救人,不知道那套手段叫什么名字。 “就是嘴对嘴吹气,手按住胸部有节奏的挤压,救治落水之人的有效急救手段。你就看了一次就学会了?可以啊,是个人才。” 寒云一边说,还一边比划着,嘟起嘴吹气,手按在胸口挤压。 “云峰,我俩是不是该出去了。” 李德謇一见寒云的动作,简直惟妙惟肖,是个傻子也懂了他干了啥事,赶紧抓起寒云就向外走。 第222章 草原的前隋皇室 远在大唐北方的东突厥汗庭,义成公主杨归儿去见了两个人,一个是萧皇后萧美娘,一个是隋炀帝杨广的皇孙杨政道。 萧美娘虽已过六十,但风韵犹存,举手投足之间无不透露出皇家的威严。 说起来萧美娘和李世民的长孙皇后极其相似,也是从小被舅父养大,先是嫁作晋王妃,后杨广夺嫡成功,成了皇后。 史书记载,萧氏温婉端庄、聪慧好学、知书达礼,深得文帝与独孤皇后之宠,与杨广的关系也很好。 杨广登基的时候三十八岁,萧皇后已四十一岁,在杨广的夺嫡斗争中,萧皇后出力不少,所以杨广一直都很尊重萧皇后。 杨广的暴虐,萧皇后不敢直言,只好写了一篇《述志赋》委婉劝诫,对杨广没起什么作用。 她和杨广两个儿子,太子杨昭和齐王杨暕,两兄弟也是相互猜忌。 杨广死后,她先被宇文化及霸占,后又被窦建德所夺,最后被义成接到了东突厥汗庭定襄,与杨暕的遗腹子杨政道一直生活在一起。 因为义成的照顾,反而在草原的七年,成了萧美娘最安稳的七年。 从年岁来说,萧美娘比义成大了一倍,从辈分来说,两人却是同辈。 “萧后,已在草原生活了七年,可曾想过再回汉土?” 义成看着十岁的杨政道,缩在萧美娘身边,哪有一点杨家的气度。 萧美娘自然知道义成来的目的,曾经多少次了,义成那一次来不是为了探她的口风,就是想打着杨政道的旗子,恢复前隋的江山。 毕竟引突厥人南下,无疑引狼入室,没有一个好的借口怎么行? “公主有话就请直说。”萧美娘对义成心存感谢,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温文尔雅。 来了草原十年,大部分中原的消息,萧美娘并不知道,只是从一些周围人的只字片语中知道一些。 知道原来的唐国公李渊已经建立了唐,除了梁师都的梁国外,已经统一了前隋的江山。 也知道秦王李世民夺嫡成功,成功复刻了杨广的历史,至于李世民登基后,唐的发展便不得而知了。 倒是知道突厥近段时间在李世民手里吃了一些亏。 “萧后,今非昔比,李家的江山越来越稳固,再想回到汉土,已是最后的机会了。” 义成已经谋划好,打着杨政道的名号,借突厥的兵,联合梁师都,高句丽,光复隋朝。 待大局已定,废了颉利,找个借口杀了突利,随便在两人后辈中找个年幼之人扶持为突厥大汗,从而实际控制草原汗庭和汉土皇室。 至于萧美娘,到那个时候,年纪大了,生个不治之症不是很正常吗? 萧美娘岂能不知道义成的打算,杨政道才十岁,当真是隋朝恢复,垂帘听政还不是义成说了算。 那时候也是自己的死期,孙子也活不到弱冠。 “与其引外族屠杀我汉人,莫不如公主现在就把我俩人杀了。这个罪,老身担当不起。” 萧美娘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这个口子绝对不能开。十岁的孙子能懂什么,一切还不是需要她拿主意。 而且她笃定义成未成事之前绝不敢动手。 “哼,我尊你一声皇后,不是你现在地位有多高,希望你能看清当前形势。你俩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义成渐露威胁,她实在是等的太久了,整整来了草原二十多年了,从一个十二、三的小女孩到现在的,其中的苦又有多少人明白。 “阿奶,我怕。”杨政道从生下来就是萧美娘带着,一切都以萧美娘为主。而且萧美娘也从未教过他如何当皇帝。 她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两人能以平常百姓的身份回到汉土。 想当初她还是梁国的公主,不也习惯了梁国灭亡后隋朝的生活,也从未想过要恢复梁国,萧家重新称帝。 是不是皇后、皇帝,对她真的不重要,她只想过平常百姓的生活。 萧美娘搂着孙子,安慰一句“不怕,你姑奶也是苦难之人。不会为难你的。” “原来萧后也知道我是苦难之人。堂堂汉土数千万人口,竟然要我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子来维系江山。” “你们在汉土穿着锦衣,吃着肉、喝着酒,一家团团圆圆的时候,有人可曾想过我在北方苦寒之地,没有一点温暖、一点尊严、一点希望的活着。” “也许老天也看不过去了,让我能熬到现在,送走了三位突厥大汗,那些从来不会把我当人看的豺狼。” “我能有如今的地位,萧后可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吗?” 义成越说越激动,仿佛换了一个人,把二十年来的耻辱、委屈、不满、不甘尽数道来。 萧美娘察觉到,今日的义成有点不一样,上一次见她如此是去年的八月,也就是颉利带兵突入长安的那一次。 难道她又想对汉土大举用兵了? “今日至于萧后答不答应不重要了,政道我就带走了,你什么时候把玉玺交给我,什么时候换你。” “你敢!信不信,你要是带走政道,玉玺你永远别想见到。” 萧美娘也急了,才十岁的孙子被义成带走,不知道后面会做什么。玉玺是她能和孙子在一起最后的底牌。 “他李渊起兵的时候也没有玉玺,我劝你别把玉玺看得那么重。如今李唐大局已定,有玉玺更好,没有玉玺,我也要打。” 之前义成一直想拿到玉玺,无非是要一个师出有名,如今李世民江山越来越稳固,兵力日渐强大,她已经等不起了。 “来人,带走杨政道。萧后,你要是想清楚了,随时来告诉我。” 义成起身甩袖而去,身后来了几名护卫,向萧美娘施了一礼“太后,恕我等失礼。” 说完上前分开两人,抱着杨政道就走。 “你们,不能带走他。还给我。” 萧美娘一个六十岁的老妇人,又有什么法子能阻止这些人,只能在孙子的哭声中,眼睁睁看着被抱走。 萧美娘失神的眼光看向南方,从这一刻起,她迫切希望大唐能领兵灭了突厥。 但是她也知道,就算前隋在国力最强、人口最多、兵力最高的时候,也是拿突厥没有办法。 而今的大唐皇帝能有这个能力和魄力做出这样的事吗? “太后,她们都走了。”说话的是贴身丫鬟巧月,一个被萧美娘从皇宫救出的宫女,一直跟随着她来到草原。 三十岁的年纪和义成差不多大,很多事都是她在帮萧美娘办理。 “巧月,你之前提到的事是当真的?” 萧美娘问了一句,想起数月前巧月曾经暗示她,南方有人找她接触。 “太后是想通了吗?”巧月很是吃惊,自从萧美娘来了草原后,她是两方都不帮。 “我就想知道,你做这事是为了什么?”萧美娘好奇,不知道巧月愿意成为南方的搭线人有什么目的。 “太后,奴听说前隋很多官员在大唐一样受到重用,就算太后的弟弟,也是宰相高官,他也很想太后早日回到汉土。而且……” 巧月突然停住了,犹豫是否说出。 “你继续,无论你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都不会怪你。我身边能相信的人不多。” 巧月鼓起勇气说道“如今太后安好,公主还不会处置奴等小人,如他日太后走了,奴等下人的命怕是不如草原的牛羊。奴不想和公主一样,被当成牲畜送来送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能理解。但是南方能放过政道。” “萧公也深受皇家重用,奴斗胆猜测,不说能重用,也不会加害。”巧月这话算是转达南方来人的原话。 历史上,李世民不但没有加害杨广的后人,还让杨政道官至尚衣奉御,杨政道的儿子杨崇礼后来做到户部尚书,孙子杨慎矜后来投靠杨国忠,权力很大,作死把自己弄死了。 第223章 前隋皇后也玩手段 李世民在登基前,压根没有对突厥布局,否则也就不会出现刚登基就迎来颉利的到访。 自从登基后,开始着手布局突厥汗庭的眼线,可惜的是突厥各个部落的可汗更换太过频繁。 当初躲避中原兵灾的汉人又大多在两国边境,过得凄惨,甚至不少人跑去做了土匪。 最后他想到了萧皇后,凭着她和义成的关系,会成为重要消息来源的一个口子,于是在去年底派去了人试着接触萧美娘,却一直没有肯定的回话。 便有了巧月提到的南方来人一事。 萧美娘看了看屋外,四周无人,压低声音说道“南方什么条件?” “奴也就接触一次,太后这边没有回话,奴也未再打听了。” 萧美娘终于做出最后的决定,说道“你安排一下,找个合适的理由让来人见我。” 这一点义成是万万没想到的,她可以理解李渊和李世民重用萧家,但是绝不相信,李唐能善待杨家的血脉。 可惜啊,李世民当皇帝就这么牛,胸怀当属皇帝之最。 所以,义成没有一点防备萧美娘和李唐的往来,她更多的是养着两人当一个旗号用。 巧月记下了,她本就属于经常出入的人,由她去办理最好。她记得来人说过,有事就去裁缝店。 突厥缺乏布匹,哪怕是粗麻布也没有,大部分布匹需要大唐供应。兽皮那玩意儿的确没有布匹穿着舒服。 况且两国虽然在边境摩擦不断,却从未宣布两国进入战争,故而,一些必须的生活品,大唐也允许出关,换来突厥的兽皮,牛羊等物。 而巧月经常会去裁缝店,一来买一些布匹或者做点衣物,时间久了,裁缝店也就知道她是萧皇后的贴身丫鬟。 一个时辰后,巧月回来,带来几件衣物。 “可见到?”萧美娘关心今日交代的事。 巧月没有说话,悄悄指了指手中的衣物,进得内屋,打开衣物,从衣物的夹层中取出一张信纸。 萧美娘打开一看,竟然是弟弟萧瑀的亲笔。 换成任何人来看也是常见的家书,倒是见信纸的成色怕有好几个月了。 “店里说,这件衣物已经做好了几个月,一直没去拿。” 巧月解释一句,言外之意便是这封信已经存放了几个月了。 萧美娘看了半天,见信中有一句诗昔日容颜百花藏,今夕叙旧唯托字。 藏和字两字的写法有点特殊,一个少了最后一笔,一个少了第一笔。 想了一下,又看了看书信的提行,顿时明白,这是一行取最后一字,隔之一行取第一字。凑起来就是 “早日回家,一切安全。互通消息,王师北定。” 萧美娘看完,把信烧了,心中泛起一阵激动,看来大唐有对草原全面用兵的心,是让我互通消息,安心等着的意思。 “巧月,我看义成的护卫队长对你似乎早有兴趣,你可别辜负了他。” 萧美娘知道义成的护卫都是前隋跑出来的兵,其中护卫队长三十岁出头,还未成亲,却是喜欢巧月,毕竟皇室的宫女哪个不是有几分姿色,几分文采,仪态大方的人。 巧月一想“太后难道是要我去策反他。”答了一句“奴明白。” 萧美娘微微一笑“若是他也立功而归,我便成全你二人。” 义成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看上去吃斋念佛七年的昔日皇后,玩起手段来,绝不逊色于她。 另一边义成和萧美娘摊牌后,带着杨政道回到住处,前有曹阿瞒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日我杨归儿也能如此干。 至于玉玺是否在,也不是她关注的重点,提这件事无非就是看看萧美娘的态度,只要杨政道在她手里,萧美娘有没有无关大局。 回府后,义成安排秘使联系梁师都和高句丽两国。 她给梁师都的条件很简单,他日成事,同意梁国的独立,并把相邻的延州等地划给梁师都。 给高句丽的条件是,任凭吞没百济、新罗和契丹,划幽州等地。 至于给颉利和突利的好处,中原长江以北的土地任其夺取,她只需要报灭国之仇,偏隅一方即可。 对于颉利和突利来说从未想过能南下得到汉人的全部土地,能有前隋做内应,给他们留下长江以北的土地已经是不敢想的事了。 所以义成的计划迅速等到了各方的回应。现在都在等一个时机,等着大唐的内乱。 而这个机会,义成决定在东突厥收拾了身后的薛部和延陀部后,就开始启动。 南边的李世民争分夺秒改革内政,提高粮食产量,增加国库收入,加紧操练骑兵的时候,北方的东突厥却要开始对西北方的后患动手了。 这些或多或少的消息,当初木阳暗杀义成的时候偷听到了,要不是木阳亮出了杨广女儿身份的玉佩,义成知道她就是柳慧的亲生女儿,怕当场就要了木阳的命。 这一边一口答应柳慧用木阳换取营救曹如雪的条件,那边却在安排,在大唐境内,靠近长安的地方截杀木阳。 如此,柳慧便没法猜到她头上。 在云阳县衙的寒云听完木阳带回来的消息后,可以肯定大的历史走向没有改变,唯独多出了寒云和木阳的小插曲。 突厥的确准备在明年夏初对薛部和延陀部用兵,领兵之人就是突利。 想起明年李世民对梁师都用兵,寒云脸上露出一点诡异的笑容。 看来是上天都眷恋大唐,正好在这个节骨眼上,断了突厥大军增援梁师都的路。 随即又想到一事,若是突厥对西北方用兵,处月部首当其冲夹在两方之中,前后死路,没有援军,估计就要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 留给处月部的时间不多了,在东突厥用兵前,迁到靠近大唐边境的地方。 那就意味着,李昭阳必须在半年内全面掌控凉州以西的汉土。 六月底,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寒云再次启程去往长安城,这一次他需要在长安呆上十天半月。 空空提前打理出兴里坊的宅子,安排了几个靠谱的丫鬟和家仆。 寒云对这种买卖奴隶的事是拒绝的,但是又找不到放心的人安排在家里,也就认同了唐代的奴隶制度。 木阳他并未让她返回长安与柳慧见面,而是留在了县衙,托李德謇照顾。 至于是不是成全李德謇不得而知,反正知道,木阳此刻不适合在松竹苑出现,她留在县衙也对韦弦等人起到保护的作用。 柳慧瞬间就想明白寒云的安排,表示同意。 寒云住进长安城的宅子后,便收到了柳慧送来的信,信中提到,查到东市的百衣居,的确在六月后有人来按照徐师谟的尺寸定做了几件衣物,但是货是来人取走的。 说了来人的容貌,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提到来人身上有明显的檀香味。 寒云收到信件,却在不断寻思“檀香味,这个范围太大了。寺庙,道观,甚至是书院,青楼都可能经常使用檀香。” “一个下人装扮的人,身上有明显的檀香味。”寒云一边想一边分析“如此可以排除书院和青楼,最有可能就是寺庙和道观。只有这种地方,普通人才能经常接触到有檀香的地方。” 寒云回了一封信,让空空送去给柳慧,让她注意寺庙和道观,另外安排人盯着百衣居。 另外一件事却是寒云没有想到的,新家的第一个访客竟然是李君羡。 第224章 李君羡的麻烦 李君羡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少保,出大事了。” 第二句话是“我的命能不能保住就看少保了。” “打住,先说出了何事?”寒云其实心知肚明。 木阳的事定是被李世民知道了,然后查到了柳慧头上,最后知道是李君羡抓了曹如雪和柳慧做了交易。 待李君羡说完,果然。 寒云只能先安慰一句“李将军从何处听来是大事?还能要了李将军的命。” 李君羡一愣,欺君之罪还不是大事,还不能要他的命?“少保,安慰人的话不是这样说的,有什么法子吗?” “这个位置李将军是否眷念?” 李君羡一时没反应过来寒云口中的位置是什么意思?稍许后,恍然大悟,赶紧说道“但凡陛下能给我一个冲锋陷阵的机会,哪怕是小兵,我都愿意换一下。” 李君羡飞骑司统领的位置做到贞观十七年是没有问题的,基本都是处理一些国家安全层面上的事。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贞观十七年,皇子和太子造反开始,李君羡就要处理皇家的家事,里面可就涉及太多皇帝的秘密,也就注定了他后来的悲剧收场。 此中关键寒云读过历史自然知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会尽量帮李将军说好话,我想陛下念在你昔日的功劳上,不会太为难你的。” 李君羡看着寒云,能让寒云帮着说好话,比谁都管用。 以往李世民的手下大臣都知道,要想陛下更改决定,唯有请长孙皇后出面。 可惜,不是所有的大臣长孙皇后都看得起,也不是所有的大臣都有接近长孙皇后的机会。 如今,也就李君羡几个大臣知道,寒云的话同样管用,而且和柳慧秘密接触,也是寒云出的主意。 此刻,李君羡有点明白了,今日之局面难道是寒云下的套? 寒云的话不敢说全,虽然李世民的胸怀很大,可也是皇帝,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和李世民交底前,他有六成的把握保下李君羡的命,如今他有九成九的把握。 李君羡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宫中就来人宣他进宫。 寒云也是唏嘘,一旦被皇帝关注了,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 李世民安排人监视寒云的初衷,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 寒云太重要了,不但是李世民难得的朋友,对大唐的未来也是举足轻重,甚至是颠覆以往各朝各代的存在。 惯例,行了君臣之礼后,寒云注意了一下李世民的情绪,见他没有一点怒气,心里还纳闷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不是因为李君羡的事? “自己找地方坐。”李世民开口说道。 他知道大臣的习惯,但凡站着说话的,不是犯错就是即将犯错的。 他希望寒云永远都是一种云淡清风的样子坐着和他聊国事、家事,如此才有和他一条心的感觉。 “陛下宣臣来是何事?” “你知不知道平康坊松竹苑?”李世民故作神秘。 “知道啊,臣还去过好几次。陛下也想去尝尝鲜?”寒云故意打趣道。 目的让场面活跃一点,接下来看李世民的反应,就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套话还是有其他目的。 “朕也能去?”李世民似乎被寒云的一句话带偏了。 “松竹苑不就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地方吗?陛下可是堂堂男儿,血性男子。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 “呵呵,云峰去松竹苑可不是寻欢作乐吧。”李世民了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天子脚下,只要他想了解的事,八成是能办到的。关键就在皇帝想不想去了解。 就说飞骑司的各地密函,只要不是李世民打了招呼的,除非是有谋反等苗头,李君羡都不一定移交给李世民看。 否则皇帝一天看密函就够了,还处理什么国家政务。 李世民的话给寒云提了一个醒,皇帝到底了解到什么程度。 云阳的密探,寒云是知道是谁,而且从李世民对他的态度可以看出,此人并未乱写一通,甚至可有可能还美化了他的一些行为。 那么打听松竹苑消息的人,又打听到什么程度呢? “朕就想去看看,当年名震扬州的琼花到底美到什么程度。” 寒云一惊,差点趴地,果然你还是那个李世民。 “我看陛下就不用去了,当初柳慧为了逃过皇宫的兵变,自毁容貌,已没有当年的容貌了。” 寒云心里暗自赞叹,可以啊,能把这些都查出来了。 “啊!怎么会这样?可惜,可惜。” 李世民纯粹从欣赏的角度来看此事。毕竟当年前隋第一美人萧美娘和扬州琼花名气在外的时候,他毛都还未长齐。 “陛下今日宣臣进宫就为了此事?” “朕把气氛都烘托出来了,你不该对我说点什么吗?” “这个,难道要臣说在松竹苑的风花雪月之事,陛下有这个爱好?” 寒云也装傻,他哪知道李世民了解到什么程度,让他自己说,无疑是找死。这事还得皇帝问,他答最好。 “也就你敢和朕如此说话。直说吧,你让君羡和柳慧联手,目的是什么?朕知道一些,但是不全,我要听你说全部。” 寒云也不再隐瞒,整个事从头说了一遍。 “好好好。没想到朕想尽办法打入突厥内部不得其效,你这个法子好。不但可以安插人手进草原,还能名正言顺,顺理成章接触到各个部落。” 李世民越说越激动,又补充一句“还能绘制草原舆图。妙啊。” 之后他突然看着寒云,问道“如此好的法子,你何为要让君羡瞒着朕呢?” “哎!还不是怕陛下知道柳慧的真实身份,又知道义成在秘密联络她后,一怒之下灭了人家九族。” “啊!你是这样想的。有件事你是不知,还是装傻?”李世民反问一句。 “何事臣装傻?” “你不知道朕也在柳慧的九族之内吗?” 寒云一愣,对啊,杨广是李世民的表叔。 “臣一时说错了。陛下知道臣也是空降到大唐的。” “好,这个先不说。朕在你眼里就是如此容不得人,喜欢杀戮之人吗?” 李世民有点生气了,除了保命违背伦理杀了李建成和李元吉全家,他还真没有随便杀人的习惯。 李建成原来太子府那么多幕僚官员,想弄死他李世民的人不少吧,也没杀一个,反而都委以重任。 “陛下君臣之和睦,堪称古往今来第一帝王。” “自古帝王多无情,你如此想,朕不怪你。”李世民被拍了彩虹屁,心情好转,换了语气。 “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李将军?”寒云问到关键。他还是不知道李世民如何看待李君羡的做法。 “处置?朕为何要处置他,应该奖才对。” “这………”寒云一时无语,怎么李世民经常不按照套路出牌呢?难道这就是千古一帝的格调。 “怎么?你认为朕要处罚君羡?” “对,臣认为单单处罚还不够,应该判欺君之罪,公开斩首。” 寒云此话可谓把李世民的三观都震碎了,不是说李君羡和寒云关系不错吗? 第225章 令人震惊的工作汇报 李世民看着寒云不说话,此话之中有深意。 从他开始了解寒云起,就发现其虽不及弱冠,表面上看行事多有乖张,甚至天马行空。 若是细想,其中布局犹如孔明用计,环环相扣,看似明日之举,却是着眼未来。 如此,寒云的话就耐人寻味了。 李世民并未直接问寒云的本意以及真正目的,而是端起茶杯,细品一口,说打仗他不甘居于他人之下,玩谋略他又何甘于人下? 见寒云正要解释,李世民赶紧打了一个手势,让寒云打住,说道“容朕想一下。” 一杯茶喝尽,李世民一拍大腿,呼出“君羡能结交你,乃是他一大福气。” “陛下可愿意配合臣演这出戏。” 寒云相信李世民看懂了,甚至他想让李君羡脱离皇家密卫的打算也被李世民看穿了。 “倒是你这番操作,提醒了我,有些位置,的确不太适合一个人坐得太久。” 寒云其实想告诉李世民,皇家密卫的统领最适合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内侍,不过一想唐代后期,皇帝都被内侍弄死了一个,还是算了。 况且前有汉末十常侍乱政的例子,李世民是不会同意的。 两人就在书房,把这盘棋仔细推演一番,每一步都算计到位。 七月初一,早朝。 这一日,长安近期的风云人物,百官眼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少保、时任救灾内阁副使寒云出现在早朝的班列之中。 按官职品级和爵位高低,寒云坐在了三省宰相的下首,六部上首。 在这些人中,他是唯一一个脸上白净,未留胡须之人,在一群紫袍中,极为醒目。 寒云也算第一次见识了唐代的上朝,和后世的影视剧中大为不同。 皇帝坐在龙椅上,如果那个椅子不是放在殿上,李世民坐着,寒云一度怀疑谁把床搬到了大殿上,坐上面完全违背人体工程学。 腰部没有支撑,腿到地面的高度也不对,两侧没有合适的扶手。怪不得李世民喜欢侧着身子靠在一头。 寒云想象了一下,坐在一张平板床边开几个时辰的会是什么感觉,就明白了。 之后开始百官朝议,寒云心中大呼,贞观的大臣们也真是什么都敢说,一旦有政见上的不同,争到面红耳赤。 寒云怀疑若不是李世民龙椅上坐镇,怕是要打起来了。 这些大臣不但敢在朝堂上吵架,而且吵起来口出之言和市井小人并无太大区别,一样出口成脏。 轮到赈灾的事了。太子李承乾并未上朝,毕竟年岁摆着,若是在朝上百官发问,李承乾未必能应答自如,反而丢了皇家的面子,故而,由寒云代为汇报了河北道和河南道的赈灾事宜。 寒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救灾工作汇报,开始了他在大唐朝堂上的第一次表演。 “截止到六月二十五日。本次山东旱情,波及到河北道和河南道共九个州,四十九个县。受灾人口有籍可查是五十八万八千二百三十一口,受灾田地五百九十四万亩,颗粒无收占三成,其余七成损粮五成。” 灾情汇总各项数据精确到数,听得众官目瞪口呆,以往这些大臣汇报谁愿意把数据说得如此清楚,所谓越含糊越好交差,哪想到寒云不按套路来呢? 最后一句寒云说道“本次受灾人口未统计各地奴籍之人,故而臣认为,受灾人口应当再加两成。” “就此事,臣有一建议,若以后大唐各地隐瞒奴籍人口,赈灾之时,国家救灾便不再统计这些人口的口粮。他们的口粮由各自的奴隶主家和州县主政官员自行负责。” 听见寒云一大串的数字,有些大臣开始偷偷记录。 唐代大臣上朝,会在官员的案几上摆放书简、硬笔和墨汁。大一点的官就用纸,小一点的官用竹片弄出的书简。硬笔的原理和鹅毛笔类似,方便快速记录一些事。 古代官员的记忆再好,也不敢保证几个时辰的大事都能记全,尤其是皇帝交代的事,所以这种是常规操作。 本来还记得好好的众臣一听寒云此话,都一愣,这招狠啊。 各地隐瞒奴籍人口无非就是想少给国库交税。 奴隶在大唐视为主人的财产,等同牲畜。但是大唐各户家资分九等。家资越大,交税越多。 所以很多人会隐瞒奴隶数量,而主政官员又不把奴隶计入户籍管理,所以造成各地实际人口远远多于官方统计人口。 寒云只是简单一个建议,便给国库增加了一笔收入。听得户部尚书连连点头,心里已经在考虑向陛下进言,让少保也来户部兼一个职务。 关键是寒云这话也不得罪现有的既得利益阶层。 我也没逼着让你们上报实际奴隶人口,救灾的时候国库拨粮划款,自然也不会考虑这些人,最后只能是奴隶主和州县官员自行解决。 要是解决不了,激起了奴隶的反叛,那就是谋反罪了。 李世民一听两眼一亮,心中大呼“好好好。” 他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完美解决这个问题,寒云不过轻飘飘一句,就让这些隐瞒人口的,左右为难了。 “寒少保此建议甚好,尚书省、户部、吏部三日之内商议一个章程出来,朕要亲自过目。” 李世民此话无疑告诉众臣,他支持寒云的建议。 寒云继续他的汇报“本次救灾,从长安调出粮食二十万石,剑南道各州调出粮食十万石,江南各道调出粮食五万石。共计三十五万石,四千二百万斤。” “这批粮食进入灾区后,不但能保证缺粮之家到明年春播的口粮,还能平衡灾区粮价。截止到六月二十五日,灾区粟米粮价已从受灾之初的百文一斗,稳定到十文一斗。” “各地受灾州县在赈灾内阁的统一调度下,州县各级官吏和国子监学生的组织下,动用青壮人力八万,就近进行道路、水利灌溉、城防等工程修缮。” ”同时以妇人为主,动用人力三万,建立了手工作坊五百二十处,产出竹藤编织品,粗布匹,由运粮的马队运往长安、洛阳各地销售。” “动用老人、孩童就近庭院种植抗旱蔬菜,新增菜地八十七万亩。” 这些数字已经够精准了,众臣听得心服口服,敢情不是受灾,而是河北道和河南道的大开发,却不料最后寒云来了一句 “经臣初步核算,灾区农夫之家,户均收入明年可望达到二千文以上。” 寒云的话刚落地,一群大臣高呼出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寒云反问一句。这种户均年收入在寒云心目中已经很低了,主要是云阳供销的模式在受灾各地还未大面积推广。 有户部官员高声说道“雍州各县算大唐富裕之地,农夫之家户均尚达不到。受灾之地反而超过雍州,下官不用计算也知道,岂不是荒谬?” 李世民也不说话,就看着寒云如何应答。 寒云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样子,摇了摇头,遗憾说道“我纠正一下这位官员的话,云阳的农夫之家,已经超过这个数了,对了,云阳统计是人均年入。” 嘶,大唐一户平均人口5.6人,按寒云此话,云阳农夫之家的户均收入已经过万文钱了。 这个数据李世民都还不知道,因为还未到年底,各地的数据都未上报。 一听也是心中大惊,猛一下从龙椅上弹起来,大呼一声“云峰此言当真?” 寒云一听,一脸黑,谁特么敢在大殿之上欺君妄言啊! 第226章 朝堂上最亮的星 寒云早知道有这一出。他在云阳搞那么热闹,铜钱都是数十万贯的过手,该做好的手续自然不能少。 这些都是后世政务管理的经验,否则搞那么多审计监察又是何意义呢? 放在大唐更要记录每一笔钱财往来,就算李世民相信他,大唐还有御史台、吏部、户部、雍州府管着云阳县呢。 “臣手中有半年来的云阳经济数据汇总。请陛下过目。” 寒云说完递上带来的云阳半年经济数据报告。一本亮瞎大唐的图文排版,激光彩印报告。 当李世民接过王德呈上的报告书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若不是事先寒云曾经坦白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他绝对会在大殿上惊呼出来。 众臣就看着陛下拿着一份类似书籍的东西,一直发呆,也不见他打开。 李世民哪里想打开啊,封面的云阳县城全景图就让他傻了。心中暗想莫非是寒云把他说过的能上天的玩意儿弄来了。 否则这种栩栩如生的全景场面会是画出来的?看着一本小小的书籍册,封面图片上的人一个不少,从绘画角度来看,分明就是有人在天上看着才能画出。 长孙无忌坐在最靠近李世民的位置上,见陛下一直发呆,小声提醒了一句“陛下,众臣都等着呢。” “哦。是朕失态了。”李世民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翻开封面。 殿下的众臣哪见过此等场面,纷纷伸长了脖子,就想看看陛下见到什么宝贝了。 李世民翻开是扉页,然后目录页,第一篇是总述。 第一页便是云阳各项经济数据表。县域面积,行政划分,人口分布,士、农、工、商四业情况,半年的经济总量等等。 有些词都是他第一次看见,但是仅凭字面意思,也能理解。 看着看着,仿佛自己身处云阳,各行各业,人口增减,商贾往来的场景栩栩如生出现在眼前。 报告不多,也就三十多页,内容却超过了他以往看过户部给出的任何一本统计书册。 看完后,李世民久久不语,仅凭书册中精确到个位数的数字,合理分类,一路了然的发展图例,就不可能造假。 况且云阳他是亲自去过的,县衙门口领钱的百姓,来自各地下订单拉货的商队,牢房里堆满的铜钱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还有哪些百姓的穿着、特别是脸上的笑容是不可能造假的。 李世民哪知道,寒云弄出这个云阳县统计数据,换在后世也就是一个小乡镇的水平。 当然仅凭寒云一个人在大唐不可能如此快速完成。至于设计板式、段落格式,早就弄好了,需要的时候调出数据,立马就能印刷成册。 寒云只是在大唐稍微活动一下,后世就有源源不断的效益收入,两人玩得不亦乐乎。高薪养一些专业团队做这些事不要太简单。 “陛下,众臣都等着呢。”长孙无忌又提醒一句。 大唐现阶段论执政能力,他长孙无忌当属第一人,他也想看看寒云到底给陛下看了什么。 “王德,安排人在殿中放置一张案几,众官分批都来学习一下吧。”李世民吩咐道。 一会儿的时间,大殿中央摆上了一张案几,王德按照陛下的要求,洗净双手,擦拭干净,手拿一张白丝,坐在案几前,桌上反向放着云阳半年经济报告,上面盖着红绸。 “三省宰相先来。”李世民开始安排,已经能想象到这些官员看完后是什么表情了。 寒云看得一脸懵,陛下又是玩那一出,不就一本工作报告吗?怎么搞成了博物馆看上古文物一般。 他也不出声,也想看看这些官员的表情。 第一排的宰相出列,排成一排,齐齐看向案几上的书册。 红绸盖着下的书册轮廓比一般的书籍大了一倍。是的,寒云知道古人不太习惯看太小的字,用a3规格做出的报告。 红绸揭开。 “大唐有如此善画之人吗?” “大唐有此等白纸吗?” “此字书写好生奇怪。” ………… 这些都是宰相们看见报告封面的第一反应。 “朕提醒一句,让众卿看其中的文字和数据,不是探讨书册如何制作出来的。” 李世民一脸黑,自己犯过的错,你们就不要再犯了嘛。 王德按照李世民民的安排,开始翻页,一页在心中默数一百个数,就看前面的总述部分。 差不多,半炷香一批人,如此都费时一个时辰,那些武将没再安排来凑热闹了。 看完后,小息片刻,李世民说道“众卿都看了部分云阳半年经济报告,说说你们的想法吧。朕提醒一句,不是讨论书册的制作、绘图和书法,讨论里面的执政心得。” 寒云一听,光看报告就花了一个时辰,再来讨论,还要不要人吃饭、上茅厕了。赶紧出言说道 “臣有事请奏。” 世民现在看见寒云眼睛里都在冒星星,怎么就让他捡到了这么一个宝贝。 “这本云阳半年经济报告乃是臣为国子监政学开课准备的教材之一。届时学生人手一本,哦对了,还有更大的惊喜。” 寒云想着弄出投影讲课,还怕镇不住你们这些官场老手,各地官员学生吗? 授课第一要素,一定要能镇住学生,把控全局。 尤其这些官员学生大多是世家子弟,都是大唐金字塔尖的人,不拿出点震惊的东西,这些人还真不服管。 “少保说此等神书一人一本?” 看过报告的官员不淡定了,这就好比有人告诉你,王羲之教书法,人手发一帖兰亭序一样让人不可思议。 “对啊,教材学生不该都是人手一套吗?以后还有试卷,作业本。” 寒云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这些官员自然不知道,寒云想起后世学生被作业和试卷统治下的心理阴影。 寒云此话一出,几乎所有的文官都在想一个问题,此等教材要是弄上一本放在家里,都可当传家宝了。 寒云又补充一句“七月初五,国子监政学正式开课,各位有时间,欢迎旁听。” 李世民一想,也对,让这些官员都去听听,主要是他也想去听听。 因为寒云曾经给他说过,他的世界那一套政学长处在立律管事,而大唐的一套政学长处在树德管人。 寒云想把两者结合起来,用大唐的一套育人,他的世界的一套来管事。 只要官员的品德高尚,执政科学合理,就不怕管不好民生,发展不了经济。 “寒少保此言可行,朕看就七月初五众官愿意旁听的都可以去。” 李世民并未说出自己要去的意思,他就想看看,到时候有哪些官员会去,也就知道寒云在这些官员中的地位。 一场耗时一个时辰的报告风波终于结束,接下来该是李世民和寒云商量好的演戏环节。 众大臣绝对想不到今日的朝议如此匪夷所思。 第227章 君臣合伙演戏 说起来今日两件大事都和寒云有关,一是救灾,二是国子监政学正式开学。众臣见今日朝议大事已结束,该吵架的也吵完了,就等着王德那一嗓子退朝。 王德是出来了,却是喊道“飞骑司统领李君羡上前听宣。” 李君羡今日缩在武将班列后面,头都不敢抬一下,更别说发出一点杂音,生怕陛下注意到他。 本以为就要退朝了,今日算躲过了一次,哪曾想到,王德一嗓子把他又叫出来了。 李君羡几步走到殿中,“李君羡听宣。” 王德拿出皇帝令读了起来“飞骑司统领李君羡,统领飞骑司,掌管宫中宿卫重责,本应忠于皇帝,维护大唐安危,然,在洛阳抓获逆党隐忍门首领曹如雪后隐瞒不报,与之暗自交易,私放其逃脱,罪同谋逆,其罪当诛。” “除去李君羡左卫将军,飞骑司统领职务,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本来安静的大殿,顿时私下嘀嘀咕咕声不断。 “不应该啊!” “李君羡脑门被门夹了吧。” “没听说曹如雪有多妖媚啊,咋李君羡就被迷糊了呢?” “谋逆大罪啊。” ………… 李君羡罪涉谋逆,而且还和窦建德的妻子曹如雪有关联,再头铁的大臣也不敢出头为李君羡说情。 况且李君羡以前都干什么活的? 专门秘密刺探这些大臣的私事,如今出事了,这些个大臣总算出了一口气,更不会有人出来替李君羡说上几句。 李君羡一听,这就要被砍头了,关键他还不敢喊冤。 因为他帮皇家干过不少的脏事,比如抓住窦建德的余党直接杀了无需审判,为得就是维护皇帝的面子,谁让当初李世民当着窦建德十万降兵的面打包票要保窦建德一家的命呢? 结果押回长安被李渊给全咔嚓了。李世民也是吃了哑巴亏没处说去。 陛下今日到底是不是因为私放曹如雪杀他还不一定,也许是其他皇家的秘密泄露。 不管怎么说,皇帝今日只杀他一人,并未牵连到家人,已经是万幸了。 若是此时李君羡大喊冤枉,怕最后会让家人一同受到牵连。 “臣领罪。”李君羡也只有认了。 寒云看了看,果然啊,干密探活的人,一但出事,没有人出面帮忙的。 “臣有话说。”寒云站了出来。 李君羡心里清楚,这件事本就是寒云当初的主意,看今日陛下的态度,似乎并不知道寒云也参与此事。 朝中当官这么久,服侍过两位皇帝,自然知道其中窍门,就算此时把寒云告发,他自己也逃不脱一死,可能死得更惨。 寒云无事,还有一线机会扭转局面。于是李君羡闭口不言,先看看寒云怎么说。 世民说道。 寒云几步上前,站在李君羡的旁边说道 “臣认为,国之法度,就在其严肃性,公平性。夺人性命,必须慎之又慎。陛下贵为天子,更应当维护法度的尊严,万不可一句话定人生死。” 寒云这话得到众臣的支持,说得不是李君羡的罪行,而是处决李君羡的程序不对。 要是皇帝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岂不是人人自危,哪天上朝好好的,回家说不定就是躺着回去。 自古以来,皇帝一句话定臣生死的事还少了吗? 如今有人领头出来反对皇帝的做法,维护大臣的权益,这些人还不跟进就说不过去了。 “臣等附议寒少保的话。”一干大臣纷纷附和。 寒云回头看了一眼众大臣,想看看张蕴古在不在,可惜他不认识张蕴古,而且此时的张蕴古仅仅是大理寺丞,估计没有资格上朝。 贞观朝李世民一句话杀大臣就是张蕴古的事。此事后,李世民也是后悔不已,才有后来的贞观朝判死必须五议之规定。 李世民一听,咦,咋和之前商议的剧本不同呢?这小子借这个机会在说自己啊。 话说为什么李世民是千古一帝呢? 不过几息,便想明白了,这小子是借这个剧本给自己进言,皇帝也不可一句话就杀人。 “寒少保此话有理。人命大于天,就算是朕要判处一人之死罪,也应该让其接受审判后再执行。” “陛下能明其理,堪称古往今来千古一帝。”这种脱口而出的彩虹屁,寒云是越说越顺口了。 “大理寺卿李道宗上前。”李世民说道。 李道宗赶紧上前“臣李道宗在。” “李君羡的案子交由大理寺审判。朕念其过去功绩,其罪就不牵连家人。李卿一定要速审速判,公开执行,以震慑宵小之徒。” “臣领命。” 李道宗听完心里却在奇怪,要说其他人干这事,他还能相信几分,李君羡干这事意义何在? 难道当真是被曹如雪迷惑了,说起来曹如雪也是人老色衰,李君羡到底看上她哪了? 见事情已完,李世民说道“众卿无它事就退朝吧。” 众臣按序退出大殿,寒云走在后面,刚出大殿却见一干大臣都在门口候着。 一见他出来,纷纷施礼,齐齐说道“少保今日之举,开法度之先河,护臣子之安危。” 这里面有高官之人,也有世家官员,无疑寒云对陛下的进言深得这些臣子的心。 “各位同僚,谬赞了,我也是就事论事,没有合法的程序就谈不上合法的审判。各位说是不是呢?” 寒云回礼后离去,下一步他应该去大理石看望李君羡了。 从东宫出来,穿过皇城便是兴道坊寒云的新家。果然距离上班地点近就是舒服,少走不少的路。 回到家里,空空和兀兀上前迎接。 “主家,你交办的事已经办好。菜肴,酒水都准备好了。”空空说道。 “那就好,算起来时间差不多了。你俩带上食盒和酒水随我去一趟大理寺。” 寒云在皇城各部并未有官职,自然下朝后无需再去坐班,算着李君羡差不多应该押往了大理寺牢房,怎么说也要第一个人去看望他。 半个时辰后,寒云带着两人来到大理寺。 第一次来大唐的大理寺,说起来算是大唐的最高法院,复核各地判处流放及以上的案子,直接审理在京官职犯罪。 御史台负责审理外地官员犯罪。刑部则是负责审理非官员犯罪。 遇见一些重大的案子,常常是三机构一同会审,也就是常说的三司会审。 大理寺和鸿胪寺都是九寺之一,比起唐俭那个衙门就气派多了。 第228章 劫狱才是目的 寒云穿着紫色官服大摇大摆来到大理寺门前。 司法重地果然不一样,门口就是四名持刀差役。 皇城之中没见过寒云本人的不少,但是不知道身穿紫色官服,嘴上无毛的人却没有。 门口差役一见寒云的行头,瞬间反应过来应该是太子少保来了。 “见过寒少保。”门口差役赶紧上前施礼称呼。 “你们认识我?”寒云自认第一次来大理寺。 “小人并未见过寒少保,但是知道皇城之中能穿紫色官服的年轻郎君唯有寒少保。” “这话说得有理,本官便是寒云。李寺卿和戴少卿可在?” 寒云此行也想见见戴胄,说起大唐法律界第一人,当属戴胄不可,况且他还专案负责灾区的官员渎职审理。 当初就是想着御史台大多是世家官员,这才向李世民进言,把灾区官员渎职一事交由大理寺审理。 上次寒云不是一股脑把郑州的官员给送到大理寺来了吗?今日顺道来问问。 “都在。小的这就带路。”差役连通报都免了,赶紧前面领路。 大理寺不光比鸿胪寺大,人也多了很多,而且能看见不少持刀的差役。 大理寺牢房分两处,一处在大理寺内,称之为待审看押。一处在长安城外,看押全国判处了徒刑的罪犯。 此处也是大唐少有的几个能关押徒刑犯的地方之一。 穿过大理寺门口的一片空地,走过前衙,穿到后堂的公房区,寒云见到了李道宗和戴胄。 看上去两人正在商议重要事情。 李道宗万万没想到,今日上朝接到这么一个烫手的案子。李君羡可知道太多皇家的秘密,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 于是只能找来精通律法的少卿戴胄,两人刚开始商议此事。 李道宗,字承范,时年二十七岁,李渊之侄,李世民的堂弟。贞观元年,征拜鸿胪寺卿,后迁大理寺卿。 《旧唐书》记载李道宗其人,晚年颇好学,敬慕贤士,不以地势凌人,宗室中唯道宗及河间王孝恭昆季最为当代所重。 此时李道宗刚好上任大理寺卿月余,他十七岁开始便跟着李世民征战,典型的武将,被弄来任大理寺卿,可他对律法不甚了解,却不料陛下把尚书右丞戴胄调到了大理寺任少卿,故而小了戴胄二十七岁的他凡事都会找戴胄商议。 寒云阻止了差役的通报,示意他回去,然后就靠着房门看着两位贞观时期的着名人物。 “寺卿,下官认为此事蹊跷颇多,我等要谨慎处理。” 戴胄毕竟年纪和经验摆着,又长期在朝中与皇帝打交道,说出此事不合常理的地方。 “戴少卿的意思是不审就判?还是认为审出我等不该知道的事。” 戴胄想了一下,非常肯定说道“此事的关键在寒少保。” 寒云没有出现前,论三品官员里面最年轻的便是李道宗,说他春风得意少年时不为过。 如今戴胄突然提到寒云,李道宗也是一愣,回想一下,似乎此事的转折点就是寒云的一番进言。 寒云一听有意思,和自己想到一处了,于是不装了,敲了敲房门“寒某不请自到了。” 两人回头一看,房门口站着的人不是寒少保又是何人?身穿紫色官服,比李道宗还年轻。 “寒少保已经到了,倒是免了道宗亲自上门了。” 李道宗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嫉妒的情绪,瞬间被寒云抓到。 从品级来说,寒云从二品太子少保,李道宗从三品大理寺卿,寒云高了两级。 从身份来说,李道宗是皇家宗室,皇帝的堂弟,寒云输了一层。 所以李道宗也没把寒云当成上官来看待。况且寒云的少保还是虚职,哪有大理寺卿的实权有用。 “李寺卿言重了,应该是寒某登门才对。”寒云让空空留在外面,自己进屋去。 正因为李道宗和戴胄在史书上的口碑好,寒云才能想到这一招,此番前来便是向两人交底。 寒云却是向戴胄行了一礼,说道“戴少卿不会怪我进言陛下让你改任少卿,降了一级。” 戴胄一听,原来是寒云向陛下进言,他还奇怪好好正四品下尚书右丞,又没犯什么错,为何要改任从四品上的大理寺少卿。 不过老道的他看问题没有如此简单,其中的关键不在他的官职变换,而是陛下凭什么听从寒云的进言。 “调任官职乃是陛下的意思,我等臣子当然听从,下官怎会心生不满呢?” “所谓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戴少卿精通律法却留在尚书省,岂不是可惜了。” 寒云不好给他说明,李道宗贞观三年任刑部尚书后,大理寺卿就是你了,现在降一级是为了两年后连升三级。 官职的高低不在戴胄考虑之内,能做司法之事,戴胄满心高兴,至少在大理寺能审案子。 按照后世的话说,现在的戴胄是高级法官,之前在尚书省充其量叫宰相助理兼高级法务。 “下官自认和少保并无交集,听少保之话,似乎对下官了解颇多。” 寒云今日来并非和戴胄客套,而是解决李君羡的事,于是摇了摇头 “往后我少不了要请教戴少卿律法上的事,今日却是为了李君羡的事而来。” 至于寒云要请教戴胄什么事,戴胄知道后会惊掉下巴。 李道宗武将出身,没有戴胄那么多弯弯,直接把自己的不满说出 “少保初登高堂,可知李君羡的身份?” “知道啊,说起来我和君羡的情分还不浅。洛阳的时候,他负责保护我,怎么说我也要帮帮他吧。” 说起此事,李道宗心中就是火,陛下是把李君羡弄到大理寺看押起来了,可关于案子的相关卷宗、证据一样都没有,这算哪门子移交案子。可他就是不敢去找陛下问。 如今寒云作为知情人,就在面前,趁此机会正好问问其中实情。 “看来寒少保今日前来大理寺是有备而来了。道宗愿听详情。” 寒云也不客气,招呼两人坐下,把洛阳发生的事一一讲来,最后直接说出曹如雪的身份,当然他暂时隐去了柳慧的参与。 听完寒云的讲述,李道宗和戴胄脑瓜子痛。 李君羡还真干了这些事,抓住了曹如雪,秘而不报,秘密押往长安,而后被神秘人救走。 突然两人想到一处,这些事寒云都知道,难道是他向陛下告密? 今日他来岂不是代表陛下,监督审判,李君羡怕是难逃一死了。 两人怎么也不明白,李君羡如何得罪了寒云,说起来在洛阳李君羡就算失职,害得寒云被绑,后来不也积极找寻救出了寒云吗? “不知寒少保今日前来的目的是?”戴胄干脆直接问。 若是带着陛下的敕令而来,非要判李君羡一个死罪,私通逆党,按律当斩,也无不妥。 “我今日来是和两位商量劫狱一事。”寒云云淡风轻说出此话。 “什么,找我二人商议在大理寺劫狱?”两人瞬间懵了。 第229章 玩谋略当如少保 寒云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对门口的空空招了招手示意他关上房门,守在外面,这才继续对两人说道 “两位都是聪明人,从我所言中已经知道其中关键人物了吧。” 李道宗一语道出“曹如雪。” 寒云接上一句“她后面还有一位,这位可以说恨大唐到骨子里的人。” 李道宗想了一下,摇了摇头,他暂时想不出来。 按说曹如雪是窦建德的皇后,当时和大唐争夺天下的时候,窦建德可是综合实力不低大唐的存在。 要让曹如雪都听命的人,他想不到是谁。 “李寺卿,你也是用兵的高手,去年突厥人兵临长安城,难道当真是巧合或者是个别将领的疏忽能达成的?”寒云提醒了他一句。 关于义成指挥突厥,谋划颉利带兵突入长安,联合梁师都和罗艺共同反唐,在贞观初的时候,大部分大唐将领是想不到的。 “这事说起来也是奇怪。按说十万敌军就那么直直冲到了泾阳。而且当时李靖又刚好被调到了北方协助幽州罗艺防备突厥人。” 李道宗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兵力调动,正是罗艺称梁师都联合突厥有入侵幽州的准备,陛下才令李靖北上,并将重兵布置到延州至幽州一线,导致长安周边防守空虚。 没想到突厥却从凉州和灵州进来,直到距离长安十多里外的泾阳才发觉。 换成是李道宗带兵,绝对不会带着十万大军不考虑两翼的保护,孤军深入。 “所以,年初罗艺突然就造反了。” 寒云一句点出罗艺造反的原因。只有他知道,哪是什么罗艺听了算命人的话,说他是皇帝的命才造反的。 而是察觉出联合突厥的事情败露,想先发制人而已。 若不是情况紧急,罗艺怎会就在长安边上就举兵,而且仅凭一卫万人的兵力。事发后失败,又慌忙逃去突厥。 “少保的意思是,突厥后面还有一个统一调度和谋划的人。此人不但控制了突厥,还与梁师都和罗艺、甚至罪臣李幼良暗中勾结。” “寺卿说对了。否则仅凭颉利和突厥的脑袋,能运筹如此大的战略布局?” 听完寒云的话,李道宗不得不重新审视寒云,似乎他并非是取巧之人,当真是有点真本领。 去年突厥的一番操作,就他李道宗也是想不到如此布局。 “只是,此事与李君羡的案子有何关联?” 戴胄终于插上一句,他不善军事,刚才说的一切,不太明白,但是他知道,寒云和李道宗的对话定和李君羡的案子有关。 李道宗不语,沉默一阵,突然说道“苦肉计?” “全对。曹如雪就是连接突厥后面那人的一条关键线。” 此时,李道宗似乎想起寒云口中的突厥后面的人是谁了,问了一句“那人可是妇人?” “就是她。”寒云答道。 “十年前我知道她能影响到突厥,没想到十年后,她成了吕后,竟然大权在握,能调度突厥兵力,左右突厥大汗了。此人当真可怕。” 李道宗口中的十年前便是当初隋炀帝在边关被突厥包围,李世民带一千骑救援的事。 此时才知道,并非陛下英武吓退了突厥,而是义成在背后用计调走了突厥大军,帮隋炀帝解了围。 转而一想,如此说来,陛下岂不是想……不可说,不可说。 历史上,李道宗也是参与了贞观三年底与东突厥的决战。 “道宗明白了,兹事体大,少保可带有陛下的敕令前来。” 寒云轻声一笑,答曰“寺卿当真以为我的面子大,仅凭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两位帮我在大理寺劫狱吗?” 寒云说完拿出李世民事先给他的皇帝敕令。 李道宗赶紧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密令李道宗,戴胄,听从寒云一切安排处理李君羡一事。” 不用看敕令后面的皇帝印鉴,仅凭那一手字,李道宗就知道是陛下的亲笔。赶紧给戴胄过目。 “请少保详解。” 寒云压低声音说道“稍后我会去探监,给君羡带去一些酒菜。你屏退看守。我将后续的事情给他安排一下。然后我们如此……” 两人听得连连点头,先不说整个计划的缜密,就凭寒云提出了找一些无名尸体假扮被杀看守,就对他满心敬佩。 一般情况下,此等计谋多少要死掉一些看守才能让敌人相信。 但是寒云舍不得让大理寺的看守冤死,这才提出用无名尸体装扮。 甚至告诉他们如何造假,比如在尸体的脖子里埋上血袋,在衣物上弄点记号,便于弄出一点血迹出来。 大理寺要找无名尸体不要太简单。大理寺、刑部还有雍州府在长安城内都有殓房,专门放置那些无名尸体。 “那就好,此事就定在七月初五的晚上。”寒云最后说道。 “我等知道了,这几日就按照少保的意思准备。”李道宗和戴胄齐齐答道。 “我就不打搅两位了,这就去看看君羡。烦劳寺卿带我去牢房。” 道宗在前面带路,寒云带着空空提着食盒一路去往了大理寺牢房。 大理寺的牢房和云阳县衙的完全不同,都是单间小屋,牢房里面也看不见过道,毕竟这里看押的都是京官以及特大案子的犯人。 行的一段路,走到一间牢房前,看守打开牢门,寒云进去一看,好嘛,进去里面还有一道围栏,隔着牢门还有几步距离。 李君羡就躺在里面,这家伙如今也悠闲,想着寒云今日敢直面批评陛下,定是有后招。 “君羡,寒少保来看你了。”李道宗呼道。 李道宗和李君羡都是一同征战沙场的武将,以往多有交集,如今在牢房之中,没了旁人称呼也就随和一些。 李君羡一个翻身起来,身上也没有任何镣铐,看得出李道宗对他还是有所照顾的。 “少保来了,我可一直在等你。” “寺卿,你让人打开门,我进去和君羡聊聊。” 李道宗已经知道寒云来的本意,自然配合,唤人来开了牢门,带着其他人退下。 空空上前摆好酒菜,也退出牢房。 嘎吱,牢门关上,就剩下寒云和李君羡两人。 李君羡一看,有门,寒云一个文弱书生敢单独和他待一起,就说明接下来有事说。 “坐,边吃边聊,时间还长。”寒云倒满两杯酒,举杯一敬,一口而尽,意思就是酒里没毒。 李君羡哪能不知道寒云意思,笑呵呵也一口而尽。拿起筷子,夹上一口菜。 “嗯,还是云阳的味道。没想到我还能在大理寺的牢房里吃到如此美味。” “在我长安的宅子里做出来的。让君羡受苦了。” “说说计划,要我怎么做?” “七月初五晚上,大理寺配合劫狱,出去后你要如此……” 李君羡听完,盯着寒云,心中大呼,卧槽,这小子才是干密探的高手啊,把控人性,安插眼线都算计到自己头上了。 “此计一石二鸟。其一,公开解除你的职务,又成了通缉犯。义成必然觉得少了一个危险,她就该在长安城有动作了。” “其二,能收拢你,是她做梦都想的事。陛下会给你一些机密的消息,你就当礼物送给义成,正好挑起颉利和突利的不合,将东突厥的兵锋引去薛部和延陀部。” 本来还有其三,寒云不能说了,因为李世民都还未定出来,趁此机会,一举击败梁师都,收服夏州。 第230章 国子监就你最大 寒云从大理寺牢房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没想到李道宗和戴胄一直在外面等他。 “两位有事找我?”寒云问了一句。 戴胄却先答道“李君羡的事处理好了,下官想和少保探讨一下灾区送来的那批官员的事?” “少卿是说郑家的官和卢家的官?” “正是。先期有少保送来的郑州九人,后来魏征又送来卢家六人,以及七名其他官员。均是在救灾中涉嫌渎职以及贪墨之官。” “事实都调查清楚了。”寒云和两人一边走一边问道。 “已调查清楚。这些人一到大理寺,什么都交代了。” 寒云停下脚步,想了一下,似乎自己只管送来,审判不应该是大理寺的事吗? 于是说道“既然事实清楚,按律判决即可。我的意见就是此事要公开宣判。” 戴胄精通律法,也并非一根筋,此案有郑家和卢家官员,自然处理起来要谨慎一点。 尤其是两家的矛头都是对着寒云去的。 “那七名官员倒是好处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只是郑家和卢家的官员事实上仅仅是渎职,也就是帮助两家下了一道政令,收回了百姓的田地。按律应该移送给御史台审理。” “御史台啊。” 寒云想了一下,此时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应该是杜淹,也就是杜如晦的叔叔,正直之人。 可他手下有一个叫温彦博的人就要注意了,此人是典型的小人,也是后来诽谤李靖造反之人。 想到这里寒云提醒一句“那就按律移交给御史台,不过此案需御史大夫杜淹亲自审理才行。” 两人一听心中一喜,就怕寒云给陛下进言,非要大理寺审判郑家和卢家的官员。 只是他们大理寺无权指定御史台谁人办理此案。 从品级来说御史大夫是正三品,比李道宗这个大理寺卿从三品还高一级。 “此事恐怕就要麻烦少保向陛下进言,指定御史台审理。”李道宗说道。 寒云没想到如今自己在百官中的形象竟然是这样的,能随便劝说皇帝了。 李道宗和戴胄心里都在嘀咕“少保心里没数吗?要是日后太子登基,怕是对你言听计从了。” “行,我就走一趟宫里。” 两人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寒云是个找麻烦的人,也是一个解决麻烦的人。 看来之前是低估他的本事了,以后有不决之事多多请教才是上策。 寒云从大理寺出来后,想着反正都在皇城里了,干脆去一趟国子监,自从他挂了国子监司业一职后,还没去过国子监。 没多久,寒云又出现在国子监大门。 这里和大理寺又完全不同了,毕竟这里是做学问的地方。 整个风格就是一间超大型的学院。 里面分了国子学、太学、四门馆、广文馆、律学、书学、算学,加上新成立的政学,一共七个专科学校外加一个补习班。 这里面国子学的规格最高,必须是三品官员以上和国公的子孙才能入学。 太学是五品官员以上和郡县公子孙才能入学。 四门馆是七品官员和其他爵位的子孙,外加百姓中的俊才才能入学 广文馆就是进士落第者补习班,也就是说入学者必须是通过了秋闱的各地乡贡。 剩下的律学、书学和算学八品官员以下以及普通百姓的子弟可以入学,但是必须通过科举考试通过才能入仕。 政学就是寒云负责的专科学校,只能是在任官员的进修。 由此就可以看出,古代的阶级固化还是很严重的。 国子监这段时间最火的,当属两件事。 一件是国子监的学生全被调去了灾区救灾,算国子监破天荒的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便是新增了政学。如果说其他六个专科是解决有没有官做的问题,政学就是解决能不能升官的事。 所以,刚一宣布增加政学,在职官员纷纷开始打听。 一打听,政学博士是寒云,本来都准备了礼物上门拜访寒云,结果没有一家知道寒云的宅子在长安何处。 再问下去,纷纷大呼堂堂太子少保,国子监司业、政学博士,居然住在云阳县衙的公房里。 后来公布了政学招生条件,需要先由吏部给出各地名额,被选中的才能进政学学习,一期时间是六个月。 于是官职低,有关系和背景的人又纷纷去找吏部通关系要名额。 寒云不知道吏部是怎么选出生源的,想来长孙无忌也不会乱搞,也就不去多想了。 走进国子监,不见人影,想来学生都救灾去了,这些个国子监的老师们也无事可做了,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写写书,编编史啥的。 走了几步见到一老者,一看就是饱读经书,文豪大家之人。 老者一见寒云,年纪轻轻紫袍加身,故而问道“你便是国子监新任司业,政学博士寒云吧。” “正是晚辈,不知你老如何称呼?” 老者显然被寒云此话惊住了,就算大唐的读书人不敢保证全部认识他,至少他的名字都知道。 能进国子监来的人,不认识他就很奇怪了。 “老夫国子博士孔颖达。” 寒云一听,心里大呼“今日一来就遇见贞观朝大儒。” 为什么这么说呢? 都知道秦王府十八学士,这十八人都是当时学术界的顶级人物。 武德九年孔颖达授国子博士,十八学士其他人要么修史,要么当官,唯独孔颖达教学,就知道其人的儒学水平有多高了。 令寒云惊奇的是,孔颖达这种水平的大儒也仅仅是国子博士。 他瞬间好奇,国子监的祭酒和司业会是谁? 难道贞观朝还有比孔颖达更牛的大儒? “晚辈见过孔博士。”寒云客客气气说道。 “论年岁,你这一声晚辈倒也合适。论才学,寒司业这声晚辈就折煞老夫了。” 孔颖达的意思是,国子监的职位是按照才学排序,他才学第一,所以任国子博士,专门教学三品官员以及国公子孙,算是国子监才学最高之人了。 常说文无第一,那是指比较的人水平相差不大,如今贞观朝敢说能和孔颖达才学相差不大的人,怕还没出生。 如今突然来了一个司业,让他诧异了好一阵子,寻思着贞观朝还有比他学问更高之人吗? 寒云这点历史知识就忘记补了,国子监是李世民登基后才从太常寺分离出来,单独为国子监,在寒云任司业以前,祭酒和司业都是空缺。 整个国子监就以孔颖达的国子博士最大。 寒云听此话也是纳闷,问道“晚辈也是第一次来国子监,不知孔博士此话何意?说起才学,贞观朝当属你老为首。” “看不出来,寒司业年纪轻轻,礼数倒是周全。老夫唐突了。” “晚辈有一事想问,因为七月初五政学开课,今日也算是来国子监报道,请问国子监祭酒是何人,今日是否在?” 孔颖达刚赞许完寒云,一听此话,顿时不满,心中暗想“这是啥意思呢?难道你不知道你就是国子监最大的官了吗?” 口里却说道“寒司业这话有意思。国子监刚从太常寺分出,如今祭酒和司业都是空缺。不对,司业有了,寒司业不就是吗?” “啊!”寒云才反应过来,敢情他成了国子监的一把手了。 李世民这下把他坑得不轻。 寒云都可以想象到,往后会有多少文人大儒找他论道了。 第231章 师资力量全靠凑 在国子监寒云的官职的确比孔颖达要高,但是自认儒学大道寒云没法和他比,态度上寒云也是毕恭毕敬。 毕竟古人的教育核心是育人为先,处事为后,和后世的功名利己正好相反。 “那就烦劳孔博士带晚辈去一趟政学的课室。” 孔颖达未曾想到年纪轻轻的寒云,态度挺好,本来他以为寒云上任的时候,应该是鼻孔朝天,目中无人才对。 “就请司业随老夫前去。” 孔颖达说完,背着手走在前面。寒云跟在后面,也是感慨,果然文人傲骨,不折权贵。 若是换在了官场上,那个不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见到上官有不讨好的吗? 绕过几道回廊,穿过几处院门,终于到了政学的课室。 “此处便是政学教学院,正堂为课室,左侧为寝室,右则为食堂。后院是博士、助教的办公休息处。” 孔颖达一一介绍,寒云一看便知,政学的筹备工作都是他在做。 “今我大唐以武立国,文治偏弱,唯有孔老独撑大旗,传教于天下,晚辈深感敬佩。” 寒云说完对着孔颖达深深一躬,以表谢意,另外再拍上一个彩虹屁。 寒云此话让孔颖达一怔,万万没想到最了解他的人竟然是面前这个不及弱冠的年轻人。 想他六岁便能日诵千言,后研《左氏传》、《郑氏尚书》、《王氏易》、《毛诗》、《礼记》,一生以教授为务。 他本幸入秦王府十八学士,以为陛下会兴文治而安天下。不料,陛下登基后,十八学士多入仕为官,或编史修书,真正将学问教授天下仅他一人。 终有独木难撑之感。 孔颖达脸露苦笑,皆知他是国子博士,却不知他还负责教学太学和四门馆。那是因为够资格的学士都被陛下调走了。 “独撑大旗不敢说,独木难撑倒是老夫的体会。国子监前三学博士仅老夫一人。” 寒云一听,心中又是一声卧槽,李世民也太贼了,这是要自己来组建国子监吗?是看上自己的才学还是赚钱的本领呢? “就算十八学士就你老来了,那河东三凤不在吗?”寒云惊讶问了一句。 “河东三凤?”孔颖达显然对这个称呼陌生。 寒云一拍脑门,特么河东三凤是后世史书取名的,现今哪有这个称呼,于是赶紧解释一番 “魏州贵乡司马才章,滑州白马王恭,魏州繁水马嘉运,此三人。世人赞曰,河东三凤,俱瑞黄图。” “没想到这三人司业知道。”孔颖达呼出。 孔颖达说不上和三人有深交,都是做学问的人,他自然知道三人的名气。 只是三人因隋末乱世皆归隐,就连陛下当初招募十八学士的时候都未曾想到。 “难道三人不在国子监?”寒云又问道。 孔颖达突然眼睛一亮,既然寒云知道三人,若是由他向陛下推荐,这事不就成了,如今天下太平,三人也该出山了吧。 “三人学问不在老夫之下,若是司业向陛下推荐,收入国子监教学,最好不过。” 寒云一蒙,心中惭愧,前期重点都在读贞观大事和皇家人物的史料上去了,国子监这部分还真没认真读。 原来贞观元年三人还未在国子监任教。 “此事,晚辈记下了。定向陛下推荐。” “如此甚好,有此三人加入,老夫也轻松不少。” 寒云进得政学课室。一看摆设,不行啊,哪里像上课的样子,果然和看见的影视剧一样,一人一座的案几,老师在前面也是一样的高度。 书香气有了,可没有学习的氛围。但凡老师矮一点,后面的学生趴着睡觉那是完全看不见。 寒云三步走到老师的位置,仔细看了看墙壁,还用力敲了敲,是实木搭建,挺牢固。 至于什么讲台,黑板,完全没有。 寒云快速记忆了一下教室的布局,估算了一下尺寸,心里开始盘算如何装扮。 “孔老,国子监的课室都是这样的吗?” “皆如此。可有什么不妥?” “暂时没有。”寒云也不好给他说自己的改造计划,想起一事又问道“政学除了我外,还有其他助教、教官之类的吗?” “政学也是陛下新办的学科,听闻是教授为官之道的,国子监哪有此等博士和助教?至于教官,国子监也没有此等教职。” “国子监可有女子助教?”寒云又问道,他想到二人,一个韦弦,一个望舒,也就是薛韬。 韦弦可教授云阳供销那一套,而薛韬适合讲解经济学那一套。 至于纪律教官,寒云觉得让程处默来。 中间再请戴胄来客串律学,贾茂客串农学,李春客串建筑工程学,甚至把甄权、孙思邈、李世民也请来客串。 如此他的教学团队就搭建完成。 “学问无老幼男女,只是能到这里教学的女子,司业怕是要请皇后前来才行了。” 孔颖达知道有学问的女子不少,问题是除了皇后,哪位女子能镇住这些官员呢? “只要国子监不反对女子助教就行。如此,晚辈就告辞了,这就回去准备一下,初五正式开课。” 寒云已经有了主意。还有三天的时间,足够了。 告辞后,寒云先去东宫见了李世民,奏报了大理寺的事。李世民一口答应,将郑家和卢家的官员移交御史台审理,指定御史大夫杜淹办理。 其后,一路赶回云阳县,找来了韦弦、薛韬、贾茂、李春、李青云和程处默。 开门见山,寒云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下。瞬间场面凝固了,没有人相信还有这种骚操作。 韦弦先提出问题“云峰,你这话是不是有点儿戏了。让我等去国子监教授官员为官之道。” 寒云首先要把这些人的思想做通,于是说道“各位认为大唐的政学应该教授什么呢?” “忠君之道。”处默抢先答道。 对于处默能抢先答出,寒云一点不意外,其父程知节就是如此干的,所以官位一直很稳。 “你们都赞同?”寒云问道。 几人都点了点头。在她们的传统思维中,做官是为了皇帝做官。 寒云也不想过多解释,一时半会儿也扭不过来的。 “忠君之道那是选官的时候要做的事,非政学所教授。” 几人一听,似乎有理,又点了点头。 “这样我来提问,地方官主导粮食生产,需不需要了解农耕?” “需要。” “审理案子,需不需要了解律法?” “需要。” “规划县城、道路、交通需不需熟悉建筑工程?” “需要。” “增加人口需不需要熟悉医疗?” ………… 寒云连续问出地方官管理的各个方面,连他都吓了一跳,大唐的地方官需要掌握这么多知识。 最后寒云总结一句“综上所有的事,核心就在一点,地方官得会赚钱。用官面上的话说就是会发展经济。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政学的核心就是教授地方官如何发展经济,如何赚钱,如何花钱。再辅以其他各行知识,这才是一个合格大唐地方官。” 第232章 准备开学 思想工作做通了,剩下的事就好办。寒云回书房拿来教材。 按照各自的侧重点不同,拿到不同的教材。 韦弦手里的教材是《官营经济实务》,薛韬手里的教材是《政务财会实务》,处默手里的是《教务纪律》,贾茂手里的是《农学实务》,李春手里的是《规划实务》,还有涉及到医疗、学堂、律法各个方面的实务课本。 其他人无所谓,反正都不会当官,程处默有点傻了,他是完全有可能当地方官的,看着这么多课本,他觉得当地方官不香了。 寒云也不想这样,可惜大唐的人口和财政无法支撑庞大的官员体系,只能是一人多学,全都压在基层地方官,县令和县丞的身上。 “我可以提一个问题吗?”程处默终于忍不住了问道。 “处默你说。” “这本《教务纪律》我能看懂,我是想问这些课本都是云兄自己编写的吗?” 寒云有点呆住,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按说这些知识他都涉及一些,有些甚至是专家级别,但是仅凭他一个人的能力编写出全部教材是不行的。 这些都是后世组建的团队完成的工作。 “这些都是各个行业的知识积累,我不过是汇总收集改进而已。比如《政务财会实务》这本教材,就多来自于商人的记账和核账,只是这些东西入不了很多人的眼,蒙尘于世而已。” 说到这里,薛韬又看了几页课本,的确如寒云所言,就是一些记账的方法,她以前曾帮父亲管理义仓,记录过粮食进出,后来又参加到苏家的生意上,帮助记录买卖进出。 寒云那一套记账方式她最先学会,深有体会。 本来没李青云什么事,因为要暂时调走程处默,故而寒云也通知她前来,至少要让她知道借调她手下一个将领是要去干嘛。 她拿来程处默手中的《教务纪律》仔细看起来,越看越有兴趣,不像一般难懂的经书,却是写如何约束学生的纪律,似乎能通用到军营中。 “云峰,此课本可否也给我一本,我也学习学习。”李青云升任骑军卫将军后,对寒云的称呼也就没有那么官方了,一般会直呼其名。 “你要是喜欢,走时带走几本。不过里面有些规定不太适合军营,若是你能按此编写一本新的,也不错。” 此时,各地抽调来补充骑军卫的兵员正陆陆续续到来,目前李青云手下的骑兵卫已经到员千人。 骑兵训练开始也是从步战开始,反而这段时间骑兵卫的事多在李青云头上。 李青云此刻脑海中想到了编写骑兵卫军规了。 寒云见事情差不多了,宣布七月初五正式上课,几位老师都要去。 然后他要去准备教室的改造工作了。 课桌椅要换了,课堂速记用铅笔,黑板要做一个,讲台的高度要有,投影也给他偷偷安上,就是那种手机蓝牙播放充电的投影仪。 还有一堆的记录本,教材,试卷等等。 总之政学一露面,就要亮瞎这些官员的眼,让之好奇,生出敬畏之心。 提前来报到的政学学生,都被告知,七月初四酉时后才可进入政学报到。 关于国子监政学的一应变动,李世民自然知道了,派王德前去打听消息,看看寒云在搞什么鬼,却吃了闭门羹,整个政学院被封锁,守门的居然是程处默。 李世民得知后更是奇怪,心中寻思着“这小子把程家都拿来撑场面了。” 这一下更热闹了,就连那些武将都想来看看。 七月初五辰时正,休息了一晚的各地学生,迎来了第一声集合哨声。 按照昨日发放的入学须知,都知道是列队。 学生出来的速度很快,不带一点耽搁,知道管理他们纪律的是程家大郎,而今还是正五品上的左郎将军职。可比他们的官职大多了。 这批学生二十一名来自雍州除云阳县以外的其他县,另外九名来自河南府和太原府的下属县的县丞。各县抽调一名县丞。 共计三十名,最高的品级是从七品上。 程处默站在队列前面开始训话 “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纪律教官骑军卫左郎将程处默。我是一名军人,一名见过血,杀过敌的军人。老实说,寒司业把我借调到这里,我很不满,心情很不好。” “所以,无论各位谁违反了纪律,我都会毫不留情处罚。按寒司业的话说,受不了的可以提前退出,你们身后有大把的官员想来。” 程处默一边说还偷偷瞄了一眼院门外。 此时,程知节正躲在院外,偷偷看着里面,自从收到大郎来信说借调到国子监当政学教官后,简直兴奋的睡不着觉。 最后觉得在家里一个人高兴不爽,又打着喝酒的借口,在尉迟敬德和秦琼面前显摆。 “如何,我家大郎威风吧?”程知节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尉迟敬德和秦琼说道。 “威风。没想到我们武将子弟也能训这些个文官。” 尉迟的话语中充满了羡慕嫉妒,心里寻思着,自家的大郎也该来威风一下。 “接着看。”三人干脆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欣赏。 院子里的程处默挺直了腰杆,手一挥来了两个便装的兵卒,抬来一个箱子,里面是准备的统一衣物。 程处默接着说到“念到名字的前来领取衣物,每人两套。领取后回去换装。” 寒云想到七月的天气穿着官服学习太不方便,最关键是这些学生除了课堂学习外,全都要拉去云阳实习,于是安排了统一的服装。 一刻钟后,三十名学生换装出来,青色短袖加长裤,胸口绣有学生的姓名胸标,手臂有臂章,写着国子监政学第一期。官帽也换成幞头。 纯棉的衣物穿起来舒服极了。 这些县丞大多穿不起丝绸衣物,有点背景的官员能穿上细麻布,最好的衣物便是朝廷发放的官服,但是那玩意儿在热天难受。 “这种布料衣物可是云阳供销的特供产品,如今都还未对外出售,寒司业就想到了你们,可谓用心良苦。” 程处默想到自己也有一套,心中也是欢喜。他穿过一次,热天实在是太舒服了。 这些人来之前多少了解过寒云,特别是雍州各县的县丞对寒云相当熟悉了,如今寒云在雍州的官场已经成了传奇人物。 一听这种好东西又是云阳产出,那种羡慕不已的表情一览无余。 程处默今日上半天的任务也简单,就是宣布一些入学后的纪律,学生换装。 正式开课是午后,那时候百官也下朝了,皇帝也要来旁听第一节课。 看着紧锁的课室,所有人都感觉下午定会有更大的惊喜。 第233章 政学第一课 未时三刻,李世民带着一班大臣到了政学院大门。 程处默赶紧迎上“臣程处默见过陛下。” “免礼,里面准备如何?”李世民问道。 “寒司业有交代,就等陛下前来。” “引朕进去。” 宣布开设政学后,李世民也是第一次来。 至于后来政学院被寒云改成了什么样子,王德来也没打探到,此时的他好奇心大的很。 想着寒云的与众不同,说不定政学的开课也有大大惊喜。 李世民选官其实不怎么看重文学水平,相反他还多次提醒吏部,能作出好诗篇固然可取,但考核重点应当在为官实务能力上。 所谓实务能力便是敢管事,会管事,管好事的能力。 李世民的观念是,一个人太着重于文学修养,必然轻修其他,不一定是任官的首选。故而,整个大唐,那些个诗词大家,几乎难有高官之人。 跟着程处默进了政学院,李世民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他还以为进门就能看见寒云折腾出来的新奇玩儿。 穿过大前院操场,来到课室前,听见房间里热闹的很,听上去不像在上课。 “陛下,未时正才上课,现在学生提前进了课室,故而喧闹。” 程处默知道学生为何喧闹,那是因为里面已经大变样了。他今日一早看见的时候也大吃一惊,和他想象中的学堂教室大为不同。 “陛下,这边请。”程处默带李世民一众人从教室的后门而入。 “啊!” “这是国子监的课室?” 李世民是有心理准备的,进的课室看见新奇的东西还能忍住,身后的大臣却是惊呼而出。 本来应该是一众学生跪坐在蒲垫上,面前是案几的场景,变成了半人高的桌子,一人坐着一张有靠背的胡椅,不对,胡椅也不是这样的。 还有这些官员学生的衣物也不一样,看上去清爽很多。 课室的正前面挂着一块黑黑的木板,四周的立柱上挂着一些古籍中的名言。最奇怪的是课室前部的半空中吊着一个木盒子。 “陛下,这边坐,这里是旁听区。” 听得程处默的话,大家才注意到,课室的后方整齐排放着几排奇怪的凳子,有靠背,椅子上还有小翻板。 课室后面的声响引起了前面议论的学生注意,最先回头的学生一看,傻了。一人身穿龙袍,身后一群紫色官服。 “臣见过陛下。”反应快的赶紧起身,高呼出来。 瞬间课室安静了,这些大唐低级官员们齐齐转身向李世民行礼。 “免了,朕今日来旁听,你们不可乱了先生的规矩。”李世民赶紧说道。随后又招呼身后的众臣按程处默的安排一一就位。 这些大臣就没前面的小官拘束了,一个个这摸摸,那看看。 “这个小翻板有意思。就是太小了,若是用来写字记录,笔墨也没有地方放啊。” 待皇帝和大臣坐好后,程处默安排人开始发放铅笔和记录本。人手一套。 “这笔比硬笔好,不用舔墨,还有这纸。大唐有这种纸吗?” 程处默在一边强忍着笑容,这班大臣咋和自己今日上午一样,看啥都稀奇。 李世民拿起铅笔,翻开记录本,写上几个字,感觉有点别扭呢?又不好问。 “梆梆梆。”响起三声木梆声,表示准备上课,老师进教室。 寒云大家是没看见,却是一群壮汉,抬着一个一个的箱子进来,最后寒云终于从前门走进了课室。 寒云一进来,看见后面坐满了人,差不多三品以上的官都来了。 此时寒云的身份是先生,又是在课室,按师礼无需向皇帝行礼。寒云便看向李世民,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世民也报以微笑,挥了挥手,意思是该干嘛干嘛去。 “你俩,进来吧,前面空着的位置便是你俩的座位。”寒云回头对着课室外说道。 进来两人,一看身姿就是女子,穿着男装,蒙着面。正是阿依慕和处月真珠。 李世民见过阿珠,虽然蒙着面,也能认出,立刻就明白寒云的意思,另外一个应该就是楼兰王储阿依慕了。 “梆梆梆。”屋外又响起三声木梆声,上课开始了。 寒云清了清嗓子,也是他第一次上课授课,心里不免还是有一点小小的紧张,尤其是后面还坐着皇帝和一众的大臣,还有孔颖达带队的国子监一干博士和助教。 今天的场面有点大啊,还好国子监的课室够大,坐下这么多人也不显拥挤。 “各位同学,大家好,今日是国子监政学第一天开课,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本人姓寒,名云,字云峰,乃是政学博士,你们的主讲老师。” 说完寒云从讲台上的桌子里拿出粉笔,转身在后面的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程序是他根据回忆,读书时老师的开场白。 “啊!黑色板子是用来写字的?” 场下一群人才明白,为何先生位置的后墙上要挂一个大大的黑色板子。 “今天第一节课,可能有太多的新奇事物出现,我准许你们出声讨论,但是,之后的课就必须遵守课堂纪律,发言前要先举手。” 孔颖达看的稀奇,他教学几十年,这般开场白还是头一回看见。 “接下来是自我介绍环节,请同学按照座位顺序,依次上台来,写下自己的名字,一句话自我介绍。” 寒云说完指了指坐在第一排的阿依慕。 阿依慕上前,来的时候寒云已经告诉她,早有准备。 在寒云的计划中,让阿依慕和阿珠来学习政学,接触官员是为以后执政打下基础。 阿依慕上台,在黑板的左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阿依慕。 “是胡人的名字。”顿时有人反应过来。 “奴叫阿依慕,楼兰人,来自遥远的西域。” 随后阿珠又上台写下自己的名字,处月真珠。 “处月郡主。”呼出声的是长安县的县丞。 没多久,黑板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些人第一次写粉笔字,却个个比寒云写得漂亮,看得寒云一脸黑,古人写字的水平的确是高。 “进到政学院,都是同学,没有官职品级高低,人人平等。接下来发课本。依序上前,每个箱子里的课本取一本。” 有了上次的经验,学生知道寒云的依序是什么意思了。 按照座位的先后上前领取课本,一会儿的时间,抱着一大堆的课本返回座位。 这种课本没人见过。一看《官营经济实务》、《政务财会实务》……光看名字很多人就是一脸懵。 寒云招来程处默,让他给后面旁听的皇帝、大臣、国子监的人也人手发了一套。 这一下热闹了,课室里没人说话,全是翻书的声音和一阵阵的惊呼声。 有惊讶于课本的印制,有惊讶于纸张,有惊讶于课本的内容。 奇怪的是,过了一阵子,全都安静下来,沉迷了课本之中。 字还是那些字,横排左起,用语白话,简单易懂,加了很多点点圈圈,断开了句式,意思一目了然。 很多地方还配上了图片,更是形象。 比如《农学实务》一书,配上了很多农作物。玉米这种近段时间最热的粮食也配上了图片,让太原府的几个县丞总算知道了玉米何样了。 寒云看着此番场景又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差不多发新书的时候就是这样,急着去翻阅图一个新鲜。 第234章 国子监也要收学费 看差不多了,寒云宣布肃静,回头擦掉了黑板上的字,重新写上几个大字“县令的为官之道。” 回头说道“政学要学习的便是这几个字,我希望六个月后,各位同学能拿出一份适合所在县份的治理纲要。” 寒云提出了开课的第一个问题“有同学能一句话概括何为县令的为官之道吗?发言前先举手。” 皇帝和朝中宰相众臣都在后面看着,正是表现的机会,这些个县丞怎会错过,于是纷纷举手。 寒云也不认识这些人,看着年纪,分别从按年纪大小抽了几人。 果然,年纪大在官场任职时间长的,清一色都是忠君之言。年轻的倒是有几个提到一句发展民生。 寒云不语,也没有给出答案,只是看着后面的李世民微微一笑,看得李世民尴尬万分。 他现在哪需要什么整天把忠君放嘴上的地方官,要得是寒云这种动脑子,有法子,能落地,效果显着的地方官。 想着大唐多来几个云阳县,那是怎样一番场景。 “各位同学的发言,今日不做评判。” 寒云此话一出,大部分学生算舒了一口气,若是赞同不必说,在皇帝面前长脸了。若是呵斥的话,估计官就做到头了。 “可能很多同学不知道一个县能发展成什么样子,应该发展成什么样子?这节课我就讲讲一个两万人口的县可以做成什么样子。” “处默。”寒云向程处默招了招手。 程处默赶紧走到窗户边,放下了挂在上面的粗布,课室里的光线暗了下来。 “有意思,上课遮光是何用意?”有大臣提出疑问,连国子监的一众老师也迷惑了。 寒云转身从黑板顶部的木匣子里拉下一张白布。 偷偷按下投影仪的遥控开关,一道强光从悬挂在课室里的木盒中透出,射在白布上。 嘶,课堂没有声音,安静,无比的安静,惊讶声都没了,因为都看呆了。 李世民知道咋回事,这小子定是拿出了他那个世界的东西。 一幅云阳县半年治理报告画面出现在白布上。 寒云心中想着“小样,还不能镇住你们。” “请同学们把注意力放在内容上。”寒云提醒一句。 寒云开始一项一项讲解,云阳半年来的变化,如何集中劳动力,如何实行佣工制,如何保障低收入百姓的生存,如何提高生产力等等。 为了照顾这群还没有学习阿拉伯数字的学生,寒云使用了汉字数字。 最后半年对比数据出来的时候,李世民第一个起身大呼一声“好,若我大唐各县均如云阳,不,有云阳之五分,何愁大唐不强,百姓不富。” 李世民刚呼出就发觉不对,今日来是旁听身份,不可喧宾夺主,于是赶紧坐下,向寒云挥了挥手示意继续。 这事换成以前,河南府和太原府的几个县丞那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半年时间,把一个吃不饱,人乱跑的县治理成如今半年可为国库上缴几万贯的县。 今日皇帝就在后面看着,而且也听不到雍州来的县丞的质疑声,那就是说寒云讲解的一套全是真实发生在云阳的事。 “我还有一个官职身份,雍州的同学是知道的,可能河南府和太原府的同学未必清楚,我就是云阳令。” “这次吏部为何安排第一期的同学均来自雍州府、太原府和河南府,就是因为此三地乃我大唐之根本,人口集中之地。所以,各位同学,一定要好好学习,把各自的县份治理好。” “另外,政学和其他的国子监的学科不同,政学重于实践,所以政学的课程安排是,八日上课,二十日到云阳实践,休息两日,以此循环。” “第一节课下课,课间休息一刻钟,下一节课是各课先生见面。” “梆梆梆。”室外又响起三声木梆声,代表下课。 寒云这才走到课室后面,见到李世民行了君臣之礼。 “陛下,可还有指示。” 寒云指了指课室里的学生,意思就是要不陛下说几句话,或者可以走了。否则这些学生上茅厕都不敢去。 “朕今日来是听课的,就是那个?”李世民指了指投影仪。 “下来臣给陛下解释。”寒云就知道有这一出。李世民的好奇心比谁都大。 “好,同行,随朕回宫。” “这……”寒云无语。 “不是没你的课了吗?忘记今晚还有重要的事。” “陛下先请,臣跟随。”寒云没办法,他知道今晚重要的事便是安排的大理寺劫狱一事。 课堂纪律有程处默看着,想来不会有大问题。 一路上,先是户部尚书裴矩靠近低声说道“少保,能否给户部几个旁听的名额,我略微翻看了政务财会实务,对户部统算各地度支很有好处。” “一个名额,不能太多。”寒云点了点头。想着户部是该学习这种新的记账法。 没走两步,工部尚书段仑又来了“少保……” “一个名额。” 然后吏部尚书长孙无忌也来了。 李世民看不下去了,停下脚步,正好六部都在,干脆宣布“你们六部每部一个旁听名额。” “臣谢过陛下。”六个尚书赶紧道谢。 “不是,陛下,你让礼部也来旁听?”寒云奇怪问道。 “都要照顾到,不能说朕厚此薄彼。” “那行,一人一个月两千文学费。臣可就安排人去收取了。” “旁听还要学费?” “国子监的先生,食堂供餐,设施、设备要维护,笔墨纸张那样不要钱?对了,请陛下提醒一下各县,一人一个月五百文学费,记得交到国子监去。” “六部可都听清楚了,学费从各自度支中出,下来就派人交国子监去。” “臣等明白。” 李世民奇怪,这小子怎么干什么都能赚钱,回头一想对啊,国子监的学生都是有家底的人,过去都是靠皇家内库支出,怎么没想到收学费呢? 寒云一听行啊,皇帝开了这个口子就好办了,回去找孔颖达商量一下,多弄点培训班、补习班啥的,狠狠收这些高官和公爵一笔,不能让国子监的老师饿着肚子教学。 至于招收的百姓子弟,家境不好的免收学费,再弄一个奖学金啥的,发一点补助。 跟随的官员没有皇帝的宣召也就不跟着进宫了,各自回到各自的部门去,还有一个时辰的上班时间呢。 一回书房,李世民立刻问道“那个发光能照出图画的是什么?” “投影仪,对大唐来说作用不大,只是方便教学而已。” 寒云知道李世民想什么,毕竟李世民也知道大唐和他的世界差距过大,并非什么都能在大唐推广。 “这样啊!朕就是好奇而已,说说今晚的安排。” 李世民说完就去找地方坐,一坐发现不对了,怎么都没有课室里的那种有靠背的椅子舒服。 “臣过几日给你弄一些绝对舒服的椅子。话又说回来,臣建议大唐这种座椅应该改一下了。要不成立一个家具厂,让内侍省出点人,将作监和工部调一点工匠,做一些高档座椅卖给大臣、公爵、世家,帮陛下赚一点钱,也能善待工匠和宫人,提高他们的地位。” 李世民一听有点感动,悠悠说道“朕等你这句话很久了,你终于想到朕的家里也穷了。” “陛下你穷是因为你养的人太多了,看看宫里有多少人。能不能放一些年纪大的宫女出宫?婚配人家,也能为大唐增加人口不是?” 寒云此话提醒了李世民。古代的皇帝内宫人员多的离谱,就算李世民这种皇帝,内宫之中的宫人也超万人。 “此事,朕要同皇后商议。” 寒云没想一句顺应史书的话,弄出了一个大唐皇家企业出来,更是改变了长孙皇后的人生。 第235章 长孙皇后的命运转折 说起皇宫的宫人,寒云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很多,李世民这是守着金饭碗讨饭吃啊。 因为贞观朝前期的贫困,长孙皇后也一生节省,就连贞观十年去世的时候,最后给李世民的遗言都是简单安葬。 寒云好想对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说一句,穷而节俭只是人之本性,富而不奢靡才是品性。会花钱往往比会挣钱更难。 “臣知道皇后与陛下感情深厚,有一些话臣还是要提醒一下陛下。” 寒云觉得穿越到大唐,能和李世民敞开胸怀交流,也许是冥冥中注定,让自己来改变李世民的家庭悲剧。 本来李世民心情挺好,听此言,一般寒云如此说话,就是他有一些被忽略的过失。 关键是这句话的前半部分提及到观音婢,顿时有不祥的预感 “云峰直言。就算涉及朕的后宫也无妨。” “陛下之家人,臣先后也见到一些,根据臣那个世界的医学知识,臣认为皇后和皇后所生的女儿都可能患有气疾。” “加之,陛下与皇后成婚时,年纪尚小,又多次生育耗损精力。还请陛下多多关注。” 李世民突然立直了身体,观音婢患有气疾一事,说不上秘密,太医署是知道的,李承乾也知道。 其中生育李丽质的时候还发生过难产,当时还是孙思邈出手才过了鬼门关。 寒云突然提及此事,让他是又惊又感动。 按照利益来说,寒云和韦家的关系好,更应当希望韦贵妃上位才对,却提醒他关注观音婢的身体。 “陛下,你是知道臣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其实臣想说句心里话,就算陛下不是皇帝,也是臣在这个世界的知心朋友。臣自然希望陛下和身边的家人健健康康。” 李世民当真是被感动了,何曾有人和他说过这些心里话,竟然湿润了眼眶。 “依云峰的意思呢?”李世民问道。 寒云接着解释“按照我那个世界的医学知识,女子最适合的生育年龄是二十三岁到三十岁。” 李世民一听,算放下心来,观音婢此时才二十五岁,正好合适。 “生育年龄不是重点,而是臣发现丽质公主和皇后一样,也有气疾的迹象,也就印证了此病在皇后这里遗传给下一代的几率很高。” 李世民回想了一下,如遇天气变化过大,的确观音婢和丽质会感觉到难受。 太医署也无法根治,只能是尽力缓解发病时候的症状。 “云峰有办法?” “臣只是略懂一些,具体的需要我那个世界的专业医疗机构诊断。此病在我那个世界也属于无法完全治愈的病,但是可以控制发病的症状,不会涉及到生命危险。” “当真?” 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十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她深受气疾的折磨。听见寒云如此说,激动起身抓住寒云的肩膀。 “但是首先要检查过敏源是什么,只要避开这些过敏源,就能极大降低引起气疾的几率。” “过敏源?”李世民听见一个新鲜词。 “其中原理我就不多说,直白就是,找到引起气疾的原因,每个人体质不同,原因也就不同,可能是花粉,可能是某种食物。只要确定了,就好办了。” “另外还有一点,臣说出来可能有点冒犯陛下和皇后。” “无妨,直言。是不是为了朕及朕之家人的好,朕还是能听出来的。” “陛下,如果每天让你就呆在书房不外出,你会怎样?” 李世民环顾一周,心里寻思着寒云此话定不是在说他,按照他前面话的意思,应该是指朕的后宫整日封闭在宫中。 “你是说皇后整日在宫中会加剧病情的恶化?” “且不说皇后自小便有此病,就算是一个健康的人,整日在一个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憋出一些身体上的毛病。” 这一点有点超出李世民的理解,他在思考。 “其实在臣的世界里,国家元首夫人,也会承担管理国家的责任,当然不是说她们也会任官,而是从另外的一些途径来为治下的百姓创造福利,比如精神上、福利上等等。” “国家元首的夫人也会抛头露面,四处活动?” “对。她们更多是关注国家的苦难人群,比如老人,孤儿,穷人等等,也就是常说的皇后乃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具体表现。” 李世民听了一阵,有点明白寒云的意思,刚才提到让宫人创办家具厂,难道这小子想让皇后领头? 于是问道“这事和你提及的家具厂有关?” “俗话说人闲下来就容易生病,皇后能领衔那是最好。” “这………”寒云的话已经触及到纲纪的问题,这是要皇家也经商吗? “我知道陛下什么意思?臣还是那句话,商非贱籍,而是常理认为商人多为利驱,得益在自身而与国和民无益。臣之官营,陛下之皇商,若能获利而又将利益造福于天下,难道不比靠各地上缴的那么一点粮食、绢帛和铜钱更有效?” “天下都是陛下的,天下财富也都归陛下所有,无非是更高效力的集中力量办大事而已。陛下可是尝尽了穷日子的苦了吧。” “若陛下是一昏君,臣决不提刚才之言。正因为陛下是古往今来难得的开明帝王,心怀若谷,臣才斗胆进言。” 寒云的话说完了,他需要给李世民一点时间思考,毕竟他的观念太过于超前。 “此话朕记下了,给朕几日思考。” 李世民再开明,毕竟这些话触及到皇朝的纲纪秩序,也容不得他立刻做出答复。 “此事不急,只是刚才提及为皇后及丽质公主检查身体,陛下可愿意?” 李世民一愣,原来这小子还记得此事,刚才差一点以为他说了一通就是想编排自己搞皇商。 “这有何难,朕让太医署配合。” 寒云摇了摇头,指了指胳膊,说道“需要从皇后和丽质身上抽取鲜血才能检测出来对何物过敏。” “抽血?”李世民有点傻了,血也能抽取?难道要在身上划一个口子,放血出来。 “此事过几日臣用自己的身体给陛下演示就知道了,对身体无害。放心吧。” 寒云想到的是赶紧把孙思邈和甄玉竹培训出来。这事也只能让孙思邈压阵,甄玉竹动手才行。 “那好!” 寒云和李世民这么一聊,天色暗下,想着是不是可告辞了,没想到李世民却安排王德上膳。 “今晚你且留下,等大理寺的好戏演完再走。” 李道宗办事,李世民还是放心的。 按照计划,这个时候大理寺的各种准备已经完成,就等着半夜,寒云安排的人来劫狱。 而另一边柳慧已经偷偷给寒云送了消息,一切按照他的安排,她的暗影加曹如雪的门徒,今晚会安排二十人前来。并提到,曹如雪提及有义成身边一位神秘人物参与。 此人正是潜伏在秦风观的记佩,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李世民送这么一个大礼给他。 若是能救出李君羡,并收服在公主旗下,很多以往李世民的暗探都能被查出。 所以,这个风险,记佩平衡再三觉得可以一试。 大理寺再森严,毕竟只是一个刑狱之地,而且又在皇城的边缘,拦不住这些经过训练的杀手。 第236章 逼真的劫狱 于是就在吃饭等待的时间,李世民又问了很多寒云世界的事. 之前他更多是了解和大唐有什么不同,而此时他更专注了询问一些特殊的地方。 “你那个世界也有战争吗?” 果然李世民开始关注战争的事,他想到了寒云对骑兵的改造,那些东西绝对来自他的世界。 “打啊,就没有一天停息。最大的一次战争,六十一个国家参加,六千万人口死亡。” “六千万人口?就是排着一个一个的杀,也要几十年吧?”李世民惊得筷子差点掉地上。 “哪有那么麻烦,都是热武器,最厉害的一个核弹下去,几十万人口就没了。” 寒云答道。他知道李世民要问他那个世界武器的事,早就有了对策。 “你给朕详细说说热武器,核弹是何物?” 李世民开始幻想,突厥不是号称控弦百万吗?不就是几个核弹的事。 “这么给陛下说。陛下在皇宫按一下发射按钮,从长安发射核弹,一颗就可以把东突厥的定襄给灭的干干净净,城里的老鼠都别想活一只。” “你说,朕要如何才能得到你口中的核弹?” 李世民把问题想简单了,以为核弹和寒云拿来的那些化妆品一样,可以随便买卖。 寒云想了一下“陛下你猜,臣为什么认为大唐的世界胜过臣那个世界吗?” 这话让李世民诧异了,仅凭寒云拿出的很多新奇东西就是大唐不能比拟的,他想不到能有什么理由大唐的世界更好。 寒云叹了一口气,从科技和便利来说,后世的确比大唐好。 但是后世就如同一个身患绝症的富人,说不定哪一天人就没了。而大唐是一个健康的穷人,虽然穷,但是身体好,未来希望多多。 “朕想不出原因。”李世民想了一阵还是想不出。 “因为我那个世界,人类可以瞬间自我毁灭。陛下想象一下,若是大唐有很多核弹,突厥也有很多核弹,就连周边的小国也有,会是怎样的场景?” “退一万步说,只有陛下手里有这些热武器,核弹,陛下又放心交于谁的手中呢?” “且不说核弹,就凭简单的热武器,装备在大唐的军队中,比如枪炮。” 说到这里寒云简单给李世民普及了一些枪炮的知识。 听得李世民眼睛发亮。 “臣还是劝陛下先不要发展这些热武器。” 寒云想到了历史上元朝把火药带到欧洲后引发的改变。 因为热武器的出现,让人口少,不善生产的海盗民族找到了最趁手的抢劫武器,发起了对占据人口优势的生产性民族的屠杀。 “目前大唐的科技、武力、人口、经济都占据世界前列,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顶级的存在。但是热武器的出现会很快打破这个平衡,让居心叵测的谋反者、窥视中原大好河山的国家有夺取汉人江山的希望。” “臣说一个陛下能理解的例子。大唐为何控弩而不控弓,藏甲有罪而带刀可行?” 只是一个简单的比喻,李世民瞬间明白寒云的意思。“朕明白了。” “总之臣的意思是,大唐只需保证在同等武力水平下的绝对优势即可。只有这种武力优势尽失的时候再发展下一阶段的武力。臣宁可大唐世界的人类科技发展延长也不希望掌控自我毁灭的能力。” “这算臣的私心吧。最后我想说的是,臣在原来的世界就是一个文职,那些热武器臣根本无法弄来,所以陛下无需担心。” 李世民想到了寒云弄出来的电台、对讲机等等,这些东西能帮助大唐的军队,却无法对他的江山造成直接威胁,看来这小子是有心的。 “朕能结交云峰,乃朕之福。”李世民对寒云最高的赞许。 两人继续闲聊到了子时正,突然王德进来奏报“陛下,大理寺那边有动静了。” 两人相视一眼,都露出笑容,狼入套了。 大理寺,二十条黑影摸索着潜伏到皇城下,算着皇城上巡逻甲士的时间,利用空隙,射出爪箭,挂在了城头上。 嗖嗖嗖,五人一队快速爬上城头。片刻后消失在夜幕中,翻进了大理寺内。 对于曹如雪手下的杀手,记佩是见识过的,没想到柳慧手下的暗影均是此等身手,让记佩震惊不已。 老奸巨猾的他,为了探明柳慧的诚意,特意打乱了编队,让曹如雪的人和柳慧的人混在一起。 摸到了牢房的入口,见有一队巡逻队正好走到大门停下,似乎在和大门看守打招呼。而后听见他们的对话。 “看好了,里面可押着重犯。” “放心吧,刚看过,重犯在最里面的牢房睡觉呢。” 没多久巡逻队离开,留下两个看守看着大门。 记佩手一挥,上去两人,都是柳慧的人,摸到看守身后,对着脖子就是一抹。 记佩亲眼看见一股鲜血从看守脖子喷出,不带哼一声倒在地上。 心中暗喜“柳慧这下和李唐就算对上了。” “十人警戒外围,十人进去救人。” 记佩也聪明,他不敢保证里面有没有什么埋伏,让两个曹如雪的人带着八名柳慧的人进去。 牢房里面发生了什么记佩不知道,一炷香的时间,进去的十人出来六个,带着李君羡出来。 记佩看见身后有大理寺的护卫追出,追得最快的一个身影被李君羡一刀砍下了脑袋,血喷的老高。 还听见李君羡骂骂咧咧“狗皇帝,老子给你卖命,还想要我的命。” “去五个人接应,立刻撤离。”记佩命令道。 李君羡跑了过来,呼道“赶紧走,别缠斗,惊动皇城宿卫就麻烦了。” 皇城李君羡熟悉啊,带着这群人,七拐八拐就从一处隐蔽的城角溜出了皇城。 “你们是曹如雪的人?为何救我?”李君羡故意问道。 记佩压低声音故意说道“门主有令,先撤离。回去再说。” 这边看着这群人走了,躲在高处的李道宗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说道“示警,全城追击。” 于是大理寺突然热闹起来,锣声敲响,带着火把的差役纷纷出来。样子做得挺大,就是半天不出门。 寒云和李世民把反应时间都算计好了,要考虑通报上级反馈的时间,怎么也要两刻钟。 一路上,长安城中各处都有安排好的暗探监视这群人的行踪,最后跑到了东南城墙边的曲池坊,跳进了曲江池,潜水溜出了长安城。 这帮人一出长安城,长安城立刻热闹起来,负责城防治安的千牛卫,四处搜查,样子做的很大。 李世民得到消息后,拍了拍寒云“走吧,去大理寺看看。” 第237章 目标一致,各有打算 两人走到大理寺一看,不得了,满地的鲜血,尸体,人头,那场面就像是一场大屠杀。 李世民笑着问寒云“你这搞得挺像一回事的。” 寒云答道“这有何难,无非就是演戏,而且我肯定,带队之人绝对不敢冒然向牢房里冲。他们又不是非要救出李君羡不可。” 那边李道宗和戴胄过来见过皇帝。 “道宗,大理寺的看守可有折损。” 李道宗回头看了看地面,他之前已经清点过了,打趣道“看守倒是没有折损,就是殓房的无名尸体又死了一次。” “他们也算为大唐立功了,找个好一点的地方都安葬了吧。”李世民说道。 本来这些无名尸体,大多会埋到乱坟岗,连个像样的墓地都没有,如今好好安葬也算是对他们的奖赏。 “陛下,抓住两名曹如雪的人,另外还有两名是故意留下的柳慧的人。” “曹如雪的人秘密看押,问问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之后。”李世民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李道宗明白,点了点头。 “至于柳慧的人,先安排一个隐秘的地方,待此事过后再让她们出来,那时候朕一并奖赏。” 李世民算计着和突厥的决战不会太远了。 “臣明白。” “道宗,飞骑司的统领你先兼任着。朕相信你。” 寒云见大理寺的事也算了了,往后就看李君羡个人的发挥。 他相信李君羡能做得很好,剩下的就是等柳慧送回的信息。 “臣就告辞了。臣明日还要授课。”寒云苦啊,感觉肩上的责任越来越重。 幸好救灾那边李承乾和魏征还能搞定。 在千牛卫的护送下,寒云回到了兴道坊的宅子。 刚走到大门,嘎吱一声,门就打开,空空出来迎接“主家,你可回来了,今晚长安城不太平。” 寒云指了指身后的千牛卫,意思是这些都是皇帝安排送他的人。 刚跨进大门,迎面就是四女出来,顿时让他有一种妻妾成群的错觉。 看见薛韬也在,赶紧抛弃这个念头,这可是苏玉的媳妇,授课期间就住在这里。 看着四女的兴奋劲,寒云问了一句“你们四位还不睡觉吗?明日不是还有课吗?” 阿珠最直率,开口说道“韦姐姐说睡不着,非要拉着我们聊天。” “是么,现在还是睡不着吗?”寒云问道。 “刚才外面一闹,更没法睡了。”阿慕也搭上一句。 “行,都说说今日上课的感受吧。” 寒云带着四女来到院子里,半夜凉爽气温正好。 兀兀倒上五杯白水,她知道半夜不能喝茶水。 韦弦首先说道“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在国子监授课。孔博士一直在后面旁听,我可紧张的很。” “是么,看不出才女也有紧张的时候。孔博士可为难你了?”寒云问道。 “那到没有,下课后,他还向我见礼,称呼我助教。” 寒云一听,没想到孔颖达的思想挺开放的,他不知道但凡大儒之人,尤其尊重有才学的人,不管是孩童还是女子。 虽然韦弦讲的那一套,孔颖达不太懂,但是也知道是教授地方官员发展经济的一套实务操作。 非圣学之道,却是解决百姓温饱的办法。所谓能者为师就是这个道理。 寒云又问道“那些官员可服你?” 薛韬突然捂嘴笑起来,说道“司业怕忘记韦姐姐的姓氏了吧。” “不是姓韦吗?”寒云刚说出就明白了,京兆韦氏,这些地方小官怎么也要尊重一下。 “薛娘子你可遇见什么难处?” 寒云想着薛韬在长安可没有什么名气,她更多是在益州和眉州一带有才女的名气。 “我没有难处,倒是哪些个学生遇见难处了。” 寒云一听,甚为好奇,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我教学的内容,他们压根就没有听过。” 寒云一想也是,新记账要先从阿拉伯数字开始。 “你们两位学生呢?” “我没啥问题,就看阿珠了?”阿慕答道。 她本就聪慧,教学内容在云阳早就在学习了,对她来说不难。 “阿慕,我让你去上课,还需要你注意那些官员的表现。以后楼兰国大大小小的官就是那样的。从这些人的表现中区别出哪些是庸才、哪些是能人。” “原来是这样啊!”阿慕总算明白。本来她是可以不去上课的,在云阳都能学到。“阿慕明白了。” 寒云回头看着阿珠,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定是那种厌学的学生。 “别看我。”阿珠说完故意躲开。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到很久没去看望公主了。”寒云换个话题说道。 颇有学生不好好学习,叫家长的意思。 “好吧,我保证认真学习。”阿珠不得不服软。 “对了,薛娘子,凉州回信了,找到了令尊,一切还好,已经安排在都督府从事一些文书工作。这边我会给大理寺说说,提调令尊的案子,重新复查。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们父女就能重逢了。” 薛韬一听,顿时泪流面满,起身在寒云面前扑通一跪“谢过司业大恩。” “起来吧,以后还需令尊担负恩泽一方的重担。” 寒云想到益州和眉州的安排,在狄知逊不能抽身的时候,薛司仓可以一用,至少担任一个眉州的刺史是可以的。 薛韬怎会听不懂寒云的意思?如今寒云可谓皇帝最信赖之人,但凡被他看中的人都是未来可期。 “薛韬代父谢过司业大恩。” 看差不多了,寒云说道“你三人去休息,明日还要上课。我还有事和四方商议。” 薛韬告辞离去,阿慕和阿珠却没有走。 “你两人不困?” “我俩有一件事想问问。” “何事?”寒云挺好奇这两个家伙深更半夜还有何事要问。 “你和韦姐姐何时成亲?”两人似乎是商量好的,同时问道。 “你两人怎么问此事?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们了。” 韦弦急了,之前和她俩分享了这个喜悦,万万没想到今日当着寒云的面问及此事。 要是寒云误会是她安排的,想早点进门,岂不是尴尬。 寒云觉得无所谓,他不是不想早点娶进韦弦,而是心中始终有担心的事,这事不落实之前,按照大唐的律法连带,可不是开玩笑的。 “最迟不会超过三年。” 寒云想到就是贞观四年,大唐灭了东突厥后,就算了了一件大事,那时候再看看李世民的态度,以及大唐的走向。 和古代的皇帝打交道,总要留一条后路。 “这样啊!”阿慕和阿珠两人点了点头,露出奇怪的笑容,告辞离开。 寒云哪里想到两人心中的打算。 阿珠想到三年的时间,足够她谋划抢亲了。 阿慕想到,三年的时间差不多楼兰也复国了,到时候在楼兰下诏把自己嫁了。 “这两人,今天怎么了?”寒云问韦弦。 “我想和一些事有关吧。”韦弦明白这两个妮子在什么。 “我就问问,去韦家提亲的话要准备什么?” “云峰看着办吧,礼节到了就行。我困了,先去休息了。” 韦弦多少有点想法,她得去思考一下,未来要面临的事,如何处理最为恰当。 第238章 玩谍战我熟悉 寒云这边是休息了。那边跑出长安城的李君羡一行人,却连夜跑到了秦岭中的秦风观。 记佩根本不给柳慧和李君羡接触的机会,直接带去了秦风观。 他需要将李君羡控制几天,再打探长安城的消息,以此来确定李君羡是否真的反叛了李世民。 “李兄到这里就算安全了。我俩也算熟人了。”记佩取下了自己的蒙面后说道。 记佩本来年纪比李君羡还大一点,为了表示自己的尊敬,还特意称呼李君羡李兄。 “是你?你不是罪臣李幼良的管家吗?”李君羡也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神秘失踪的记佩。 “是我,又见面了。这几日就委屈李兄屈尊在这里。待外面风头平静一些,再做安排。” “我就奇怪了,在凉州,我可是砍了上百个李幼良的心腹。没想到你是他管家还能救我,不会是想给他报仇吧。” “报仇?哈哈哈,李兄说笑了。李幼良那个蠢货,死不足惜。” 记佩此话多少带点情绪,想着卧底王府那么多年,一步一步把李幼良引诱到谋反的边缘,最后那货竟然不敢动手,白白浪费他的心血。 当然李幼良最后不敢造反,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平阳公主的突然出现,猝不及防被夺了兵权,一下没了造反的底气。 “记管家是代表哪方的势力呢?” “李兄这个管家叫对了,我的确是管家,不过是公主府的管家。” “公主?哪位公主?”李君羡当然立刻就想到了义成,还是明知故问。 “二十年前,我随义成公主一同去了草原。” “你是突厥人?” “不,我是汉人。只是被汉人皇帝扔去突厥,整整二十年了。” “你的用意是。”李君羡顺着记佩的话问道。 “此事以后再议,这几日李兄就在观内待着,哪也别去。我要离开几天。” 李君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此处看似一座普通的道观,却处处布置有哨岗,要出去怕有点难。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记佩打算潜入长安城,一来打听李世民的反应,二来查找李君羡的住宅,他打算把李君羡的家人一并带走。 第二日,一名头发花白,背着一背篼药材的老者出现在长安城,他就是化妆后的记佩。 就算此时,寒云站在他面前也是无法认出。 李世民得到密卫的回报,昨晚出城后便失去了李君羡一行人的踪影。 寒云也没有办法,大唐没有卫星,没法给李君羡弄一个追踪器在身上。 记佩也狡猾,潜水出了长安城后,把李君羡的衣物全换了,结果李君羡留在衣物中做记号的东西也一并丢了。 就算找来猎犬都无法追踪。而柳慧的人,出了长安城后,也与记佩分开。只是提到记佩带着李君羡向北而去。 哪知道,记佩走了一段路后才折返向南方的秦岭而去。 寒云刚上完课,就被李世民找去了书房,两人正在商议此事。 “难道是直接带去突厥?”李世民看着舆图说道。 要去往突厥,有两条路可走。 一条向北,走延州经过梁师都的地盘进入突厥,这条路最近。 一条向西,经过凉州或灵州进入突厥。 “臣觉得不像,这个时候冒然想出关,风险极大。除非他们不走官道,全程翻山越岭。运气好,到了突厥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返回长安?”李世民又想到一点。 “要返回长安,昨晚就无需出城了。” 寒云又否决了,想起一事突然问道“陛下在城门的海捕令和西市的小餐馆都安排密卫到位了吗?” “你就那么肯定记佩会安排人进长安城探消息。” “会的,一定会。”寒云脑海里浮现出无数部偷看海捕令,在小餐馆偷听消息场景的影视剧画面,一般是戴着帽子,遮挡面部,行踪可疑,鬼鬼祟祟之人。 “都安排了。” “那就等好消息吧,另外李君羡的家人都控制了吗?” 李世民突然盯着寒云,有感而发“朕突然发觉,飞骑司让你来做统领不错。” “啊!别,其他事臣都可以答应,唯独此事不行。臣还想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呢。” 记佩进到城中,一眼瞄见城门有一群人围着看海捕令,他都未做停留,直直去了西市。 这里龙蛇混杂,能打听到不少的消息。 果然只是在西市的一个小餐馆坐下一会儿,就听见周围有人在讨论昨晚发生在大理寺的事。 “我给你说,昨晚大理寺出大事了,听说有人劫狱。” “啊,这年头还有人敢去大理寺劫狱。是活腻了吗?” “听说劫狱的人身高八尺,头大如牛,一路杀进牢房,直杀得大理寺人头滚滚,救出重犯。” “这么玄乎?” 两人正说得玄乎,又来一人加入。 “我听我那干仵作的兄弟昨晚回来说到,光是从大理寺抬出来的尸体都有几十具,还有十多具被人砍了脑袋,可惨了。” 又来一人坐下。 “你们瞎说什么,我听说是有好几十个人一起劫狱,那是什么一个身高八尺的大汉独闯。” 寒云深知一点,要想谣言成真,就要真真假假才有可信度。 果然记佩听在心里,又信了几分。 至少昨晚大理寺的看守死了一大批是实锤了,就他亲眼看见就死了好几个,其中一个还是被李君羡一刀砍去了脑袋。 换了几个地方,都是差不多的内容,更是深信不疑。 李君羡的确是反叛了李世民,柳慧也被拖下了水。 记佩暗自为自己的决定而得意,可谓一举多得。 “陛下,你该派人去大理寺问责,戏要演全了。” 李世民招来王德,让他安排一名内侍去大理寺宣旨。 寒云见自己这个导演,安排的戏都演得差不多了,想起身告辞。 “留下无妨,且看看你的法子灵不灵。” 李世民敲打着桌子,不知道是提醒寒云何时送来新座椅,还是在思考问题。 没多久送来第一封密函,李世民打开一看,记录的是各个监视点出现的可疑人物。 一封密函看不出问题。 又等了一段时间,第二封密函送来。 寒云也帮着分析,将两封密函描述特征相同之人找出来。 直到后来越来越多,逐渐有一个连续出现在敏感地方的人呼之欲出。 老者,戴斗笠,低头走路,不与人搭话,出现在西市的几个餐馆,甚至出现在李君羡的宅子前,但是没有出现在城门围观通缉令的人群中。 “就他,赶紧安排城门的人盯紧,这家伙一定会在城门停留。” 寒云呼出,心想好家伙,简直就是在按照谍战剧本演。 寒云细心发现密函中对老者特征叙述的差距,想了一下。 “陛下,恐怕要查查西市的医馆、药铺。根据几封密函的时辰推断,一开始老者背有药篼,后面就没了。臣认为如此重要的特征,不可能是密卫记漏了,而是中途老者去了某个医馆或者药铺。臣怀疑是突厥细作接头的地方。” 寒云走到长安城舆图前,根据密函上报的位置,标注了一下,大致找到了线路,就在西市里面。 “应该就是这条线路上的医馆或者药铺。” “你小子行啊,就这么一点线索就能找到一个突厥细作的暗藏点。”李世民表扬了一句。 寒云苦笑一下,又不好说,但凡陛下你多看一点谍战剧,也能学会。 半个时辰后,密卫汇报,在划定的路线上,果然有两家医馆,一家药铺。 药铺的掌柜是一名胡人,主要以经营西域和草原的药材为主。 “应该就是他了,可以安排人监控了。千万不可打草惊蛇。我们还需要他送出消息给草原。” 寒云拍了一个巴掌,算是奖励自己侦破的第一个敌方细作据点。 第239章 我是来说情的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前,记佩出现在西边的延平门,在城门的海捕令前停留了十几息,看了看海捕令,果然是李君羡。 至此,从一天打听到的消息,李君羡的宅子被查封,城门的海捕令,加之昨晚亲眼看见被杀的大理寺看守,记佩深信不疑,李君羡在大唐已无路可走,唯有投靠突厥才是唯一出路。 赶到关城门前,记佩出了长安城,向西走了一段路,然后才折返向南方的秦岭而去。 “向南而去?”李世民和寒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大感意外。 这不是和草原的方向背道而驰吗? 寒云心里盘算“难道躲在秦岭之中。按时辰计算,应该在秦岭的边缘。” 又突然想起柳慧提到的来百衣居的取衣物之人的特征,身上带有檀香味。“原来躲在这里,怪不得在长安城中的寺庙和道观中找不到人。” 于是对李世民说道“陛下,请派人查查南山【秦岭之古称】边上的寺庙或道观。” “你的意思是说,义成在南山藏有据点?” 寒云想了想,按照大唐的邻里连坐,如果将据点放在长安城内,进进出出的陌生人,风险很大。 如果放在距离长安城不远的山中,就好多了,万一暴露人可以躲进大山中。 “可能性很大,如果找到了,千万别打草惊蛇,监视起来就行。利用他们将我们的人顺利安插到草原去。” “陛下请看。”寒云带着李世民走到舆图板前,在灵州前面的贺兰山一指 “臣的意思是在灵州外的贺兰山建一个情报据点。以后突厥汗庭,梁师都的情报可以通过此处的电台中转,传回到长安。” “如此,陛下可以在第一时间了解到敌人的动向,从而及时调整部署。” 李世民盯着舆图,看着贺兰山到突厥汗庭、梁师都和长安的距离,正好在中心位置,有了电台的加持,所有的情报可以立即传到长安。 “好!此事朕告诉三姐配合飞骑司,就在此处建立一个情报据点。” 李世民大喜,情报的延迟一直是他头痛的事,想想突厥汗庭出来的情报,可不像大唐境内三十里一驿站,可以换人换马一路狂奔,拿到月余前的情报已经算快了。 若是突厥出兵的信息,有时候突厥兵都打到城下了,情报还没到。 如今有了电台,一切问题完美解决。 “李青云的军中有电台兵,陛下可抽调几人来飞骑司传授电台使用,再想办法给突厥汗庭和梁师都那边的自己人送几台过去。” 寒云又提醒一句。 李君羡的安插已经完成,后续的事他只是在中间做一个情报的中转人即可,毕竟他有寻芳阁东家的身份,运作起来极为方便。 “陛下,至此后,对北方的暗线布局已定,臣认为可以开启对北方的经济战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回到座位上。 对于寒云提及的经济战,李世民还有印象,不过他始终觉得多少有点多此一举,不如提刀一战而平。 “云峰口中的经济战确有如此的威力?” 李世民还是忍不住问道。他虽然天资聪慧,可惜寒云提及的经济战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寒云看着李世民,心想果然如此,你是只管打不管治理啊。 “陛下是想暂时除去北方的威胁还是想要那一块土地?打败了颉利就算胜利还是统治草原算胜利?” 寒云的话直击李世民的内心,就算到了如今,李世民仍旧没有一个清晰的针对北方草原的长期政治策略。 也不能怪李世民,自古中原汉人灭国的标准便是,攻破都城,灭了皇族,就算灭国。 可惜草原并非中原,寒云知道就算贞观四年抓了颉利回来,东突厥依然存在。 只需再出一个雄主,要不了多久,又是中原一大威胁。 打内心,李世民对北方草原的土地一点兴趣都没有,此时的大唐江南还有大片的土地人烟稀少。 他要的是一雪前耻,拔掉突厥这头饿狼的獠牙而已。 “你的意思是,朕可以将北方草原纳入大唐的管治。” 寒云没有直接问答,而是报以微笑,反问了一句“等陛下想好了,下了决心再说。” 对于大唐的政治体系调整,寒云仍旧保持谨慎态度,不会轻易给出一些建议或者方向,因为皇帝就是皇朝制度最大的受益者,要说服皇帝革自己的命,无疑是在玩火。 这也是寒云如今风头旺盛却还未招致既得利益阶层攻击的原因,他搞的一套根本没有触及到这些人的利益。 熟悉中国历史的寒云知道,要瓦解既得利益阶层,最有效的办法是让他们窝里斗。 直接改革,只能让他们抱团取暖,越来越硬。 时间寒云有,他等得起。如今他已经拉拢了两个排头兵,韦家和郑家。 所以给郑家的糖是时候给出了。 “臣告辞。”寒云说道。 “嗯,你且先去。” 寒云离去,李世民却陷入了沉思,细想之下,自从认识寒云起,他已经抛给自己三个明确的执政问题。 先前提过太子的培养是沿用古制的东宫制,还是置太子与朝中和大臣共事? 如今又提到领土扩张是要征服还是管治? 如果加上之前给高明和青雀的自行车对大唐的影响,已经有三个。 寒云哪管李世民那么多,如果李世民转眼就能想通的话,寒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也是穿越而来的。 ………… 出了东宫寒云径直去了御史台去见杜淹,要把郑家按得死死的,除了鞭子还要给糖吃。 杜淹,字执礼,安吉郡公杜如晦的叔父,出身京兆杜氏,时任御史大夫,正三品。 其人和韦家交好,身居高位,却无清廉之誉,算贞观朝颇有争议的宰相。 “云,见过杜公。”寒云见到杜淹,首先施礼问候。 “少保多礼了,如今谁人不知少保之名气。今日到访御史台不知何事?” 杜淹心知肚明,郑家的九个官员被大理寺一股脑全扔到御史台,他还正愁着如何处置。 今日寒云就登门拜访,来意再清楚不过了。 “郑州官员渎职由大理寺移交到御史台,故而来问问。” 这几日寒云查阅了贞观的律法,按郑州官员的做法,其实处罚不了多重。 一来有官员官职的减罪。 二来多少因为这件事,郑家平价卖出了粮食,保持了灾情前期的稳定。 三来,郑家也在最后做出了补偿,不但退还了土地,放了奴籍百姓,前期卖的粮食也算是捐赠。 杜淹一听,不高兴了,心中嘀咕就算你少保得到皇帝的器重,也轮不到你到御史台来指指点点吧。 于是不冷不热答道“不知少保是代陛下来督查还是来说情的?” 寒云也不装,知道韦杜两家和五姓七望有隔阂,按说杜淹会重判,便说道“是来说情的。” 第240章 有权就是好用 杜淹听到此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人是你寒少保抓来的,此时却跑到御史台来说情。 “少保有何情可说?人不都是你抓来的吗?” “人是我抓的,所以情得我来说。”如此矛盾的话,寒云说起来脸都不红一下。 要是换一个人说出此话,杜淹定当他是疯子,可想起寒云干过的一系列大事,让他不得不深思其中的意义。 故而压住了心中之气,问道“少保说说理由呢。” “犯错在先,抓人定罪。能识大体,有功在后,说情轻罚。不过,我今日来说情仅限于没收百姓田地一事,若是这些官员还有其他违法渎职之罪,就不在我说情的范围内了。” 嘶,杜淹当真是算开了眼界,第一次听说说情论事不论人。 寒云在郑州救灾的事,杜淹也知道一些。 对于郑家态度的转变,杜淹是如何也想不通,只能推测寒云和郑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些事皇帝都没有过问,御史台没有证据之下,不敢冒然奏弹。 杜淹还记得,朝堂上郑中丞联合几家奏弹寒云的场景,陛下眼睁睁看着那些个重臣动手打人,却无动于衷。 而那次动手之人还有他的侄子杜如晦。 最后封德彝也加重了病情,一命呜呼。 “少保的话,我记在心里。就是不知少保要说情到那个层面。” “免了官职便行。” “啊!”杜淹失口呼出,这是哪门子说情,按律,这些官员只需降级一等即可。 也就是四品官降到五品,以此类推。 “让杜公为难了,这……” 寒云故作为难,他清楚得很,要杀这些官只有一种情况出现,那就是激起了民变。 问题是这个隐患已经被寒云自己排除了。 “我的意思是,少保此言并非说情,按律官降一等即可。” “不对啊,按律不是官职之内误政而致民变,绞刑吗?” “九人治下并未发生民变。”杜淹耐心解释,他还当真以为寒云不通律法。 “现在未发生民变,难道往后就不会吗?看来,我朝律法还是略微宽松了,杜公认为呢?”寒云故意问道。 杜淹算明白了,寒云的意思是定重判轻。 定重,就是把此等事情的严重性直接定性。以后谁要是再这么做就是重罪。 罚轻,就是给郑家一个面子,免得激起郑家和其他世家的联合。 以后若是再犯,再予以重处,这些五姓之家就无话可说了。 寒少保好手段啊。一边恐吓,一边还要人感谢。 说起来寒云这一手用得极好,一来威慑了五姓,二来皇帝也不为难,三来郑家还得领寒云一个天大的人情。 “不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少保的意思?”杜淹还是要确定一下,此事是不是陛下授意。 “杜公按律判决即可,我也是刚从陛下那里过来,顺路想起此事,故而来聊聊。” 寒云这话说得,杜淹不得不思考,刚和陛下分开,那么巧就想到来御史台了,于是他明白了。 堆上了笑容,说了一句“明白了。辛苦少保走此一趟。” “那我就告辞了,还要去大理寺一趟,那边还关着几个灾区的官。” 说完寒云告辞离去。 刚一走,杜淹大呼一声:“来人,提审郑州九官。” 寒云又跑去大理寺干嘛呢?为了薛司仓的案子。 当年薛司仓判了流刑,大理寺一定有复核卷宗。 寒云大摇大摆又来到大理寺。 李道宗自从被李世民安了一个飞骑司统领后,他正好找到借口,一股脑把大理寺的事扔给了戴胄。 寒云找到戴胄的时候,他正在公房里阅览卷宗,案几上摆着几份卷宗。 听见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寒云脸带微笑看着他。 自从寒云提出用无名尸体替代看守演戏后,戴胄对寒云是打心眼里敬佩。 赶紧起身,前行几步,问候一声“少保此来可是有事?” 寒云也不打太极,直接把薛司仓的事说了一遍,戴胄一听是判了流刑,便知寒云来此何意,叫人去拿了案子的卷宗。 整个案子也不复杂,和薛韬所言一致,唯独关键的证据,粮食进出库册,事后竟然不见了,自然也就没法证明当时薛司仓手续完备调出的劣质粮食。 “少卿,你如何看这个案子?” 戴胄又不傻,寒云来就直接报出此案,而且还是一年前的案子,里面的关键证据又不见了,他也是久居官场,瞬间就明白多半薛司仓是被人陷害了。 戴胄没有一点犹豫,本来错案提审就是大理寺的权利,“此案的确疑点颇多。我看,可以提审复查。” 戴胄再一看最后的服刑之地,凉州。 这下明白了,寒云是要为薛司仓平反。他不是还兼任着凉州长史一职吗? “下官立刻发出提审令,将疑犯带回长安复审。” “只是凉州距此千里之遥,还请少卿安排马车。”寒云提醒一句。 “下官明白。一路照顾好。只待疑犯回到大理寺,下官即刻通报少保。”戴胄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事情办好了,应该去户部,见见李承乾了,八岁的小孩坐镇中枢,调度救灾的事,还是有点为难他了。 来到户部,直接到了赈灾内阁公房,见到李承乾一个人正埋着头在写什么。 寒云也未打搅,看着写纸的纸张,也知道是写给李世民的,想来是救灾各项事务的汇报。 差不多等了半炷香,李承乾写完后,又低头认真读了一遍。 寒云也纳闷,好好的太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后来叛逆的性格,以至于被人怂恿起来造反。 关键李承乾也是倒霉,贞观十七年,齐王李佑谋反失败,李承乾知道后,对身边侍卫说了一句,“我这宫里的西墙距离皇宫只有二十步,哪里是齐州能比的?”便被告发坐实了谋反。 事实上李承乾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过谋反的决心。 当然更多的推测是因为李承乾的腿疾导致的性格大变,越来越不受李世民喜欢,转而亲近李泰,最终导致他和李泰交恶,搞出一些出格的事。 由此,寒云才在思考古制的太子东宫制当真好吗? 且不说浪费国家资源,在东宫又设置一套皇宫小班子,就说太子的政令如何下,完全是混乱朝中秩序。 最关键东宫的一众官僚,哪个不想要从龙之功,哪个不想太子早日为帝,自然就有人怂恿干出大逆不道之事。 “高明,救灾可有难事?”寒云见李承乾已经完成,开口问道。 “啊!少保何时到来,承乾失礼了。”自从寒云和李世民称兄道弟后,李承乾再也不敢称呼寒云为兄了。 “刚到。” 李承乾起身走到寒云身边,先行了一个学生礼。 “一切顺利。尤其是狄刺史到任后,加之郑州供销的开办,百姓都看见了希望。只是……” “只是对红薯、土豆没有信心?”寒云想到多半就是这事。 “少保一听就知道了。” “放心吧,收获的时候会惊掉他们的下巴。庭院蔬菜地弄得如何了?” “根据汇总的数据来看,和预期相同,就是浇灌颇为麻烦。” 本就是旱灾,能让这些抗旱的蔬菜长出来就不错了。 “郑家家主郑简曾提到,希望在长安见少保一面。” 李承乾回头拿出一份狄知逊的书信交给寒云。 “正好,我也想见见他。” 杜淹听到此话,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简直荒天下之大谬。 人是你寒少保抓来的,此时却跑到御史台来说情。 “少保有何情可说?人不都是你抓来的吗?” “人是我抓的,所以情得我来说。”如此矛盾的话,寒云说起来脸都不红一下。 要是换一个人说出此话,杜淹定当他是疯子,可想起寒云干过的一系列大事,让他不得不深思其中的意义。 故而压住了心中之气,问道“少保说说理由呢。” “犯错在先,抓人定罪。能识大体,有功在后,说情轻罚。不过,我今日来说情仅限于没收百姓田地一事,若是这些官员还有其他违法渎职之罪,就不在我说情的范围内了。” 嘶,杜淹当真是算开了眼界,第一次听说说情论事不论人。 寒云在郑州救灾的事,杜淹也知道一些。 对于郑家态度的转变,杜淹是如何也想不通,只能推测寒云和郑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这些事皇帝都没有过问,御史台没有证据之下,不敢冒然奏弹。 杜淹还记得,朝堂上郑中丞联合几家奏弹寒云的场景,陛下眼睁睁看着那些个重臣动手打人,却无动于衷。 而那次动手之人还有他的侄子杜如晦。 最后封德彝也加重了病情,一命呜呼。 “少保的话,我记在心里。就是不知少保要说情到那个层面。” “免了官职便行。” “啊!”杜淹失口呼出,这是哪门子说情,按律,这些官员只需降级一等即可。 也就是四品官降到五品,以此类推。 “让杜公为难了,这……” 寒云故作为难,他清楚得很,要杀这些官只有一种情况出现,那就是激起了民变。 问题是这个隐患已经被寒云自己排除了。 “我的意思是,少保此言并非说情,按律官降一等即可。” “不对啊,按律不是官职之内误政而致民变,绞刑吗?” “九人治下并未发生民变。”杜淹耐心解释,他还当真以为寒云不通律法。 “现在未发生民变,难道往后就不会吗?看来,我朝律法还是略微宽松了,杜公认为呢?”寒云故意问道。 杜淹算明白了,寒云的意思是定重判轻。 定重,就是把此等事情的严重性直接定性。以后谁要是再这么做就是重罪。 罚轻,就是给郑家一个面子,免得激起郑家和其他世家的联合。 以后若是再犯,再予以重处,这些五姓之家就无话可说了。 寒少保好手段啊。一边恐吓,一边还要人感谢。 说起来寒云这一手用得极好,一来威慑了五姓,二来皇帝也不为难,三来郑家还得领寒云一个天大的人情。 “不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少保的意思?”杜淹还是要确定一下,此事是不是陛下授意。 “杜公按律判决即可,我也是刚从陛下那里过来,顺路想起此事,故而来聊聊。” 寒云这话说得,杜淹不得不思考,刚和陛下分开,那么巧就想到来御史台了,于是他明白了。 堆上了笑容,说了一句“明白了。辛苦少保走此一趟。” “那我就告辞了,还要去大理寺一趟,那边还关着几个灾区的官。” 说完寒云告辞离去。 刚一走,杜淹大呼一声:“来人,提审郑州九官。” 寒云又跑去大理寺干嘛呢?为了薛司仓的案子。 当年薛司仓判了流刑,大理寺一定有复核卷宗。 寒云大摇大摆又来到大理寺。 李道宗自从被李世民安了一个飞骑司统领后,他正好找到借口,一股脑把大理寺的事扔给了戴胄。 寒云找到戴胄的时候,他正在公房里阅览卷宗,案几上摆着几份卷宗。 听见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寒云脸带微笑看着他。 自从寒云提出用无名尸体替代看守演戏后,戴胄对寒云是打心眼里敬佩。 赶紧起身,前行几步,问候一声“少保此来可是有事?” 寒云也不打太极,直接把薛司仓的事说了一遍,戴胄一听是判了流刑,便知寒云来此何意,叫人去拿了案子的卷宗。 整个案子也不复杂,和薛韬所言一致,唯独关键的证据,粮食进出库册,事后竟然不见了,自然也就没法证明当时薛司仓手续完备调出的劣质粮食。 “少卿,你如何看这个案子?” 戴胄又不傻,寒云来就直接报出此案,而且还是一年前的案子,里面的关键证据又不见了,他也是久居官场,瞬间就明白多半薛司仓是被人陷害了。 戴胄没有一点犹豫,本来错案提审就是大理寺的权利,“此案的确疑点颇多。我看,可以提审复查。” 戴胄再一看最后的服刑之地,凉州。 这下明白了,寒云是要为薛司仓平反。他不是还兼任着凉州长史一职吗? “下官立刻发出提审令,将疑犯带回长安复审。” “只是凉州距此千里之遥,还请少卿安排马车。”寒云提醒一句。 “下官明白。一路照顾好。只待疑犯回到大理寺,下官即刻通报少保。”戴胄还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事情办好了,应该去户部,见见李承乾了,八岁的小孩坐镇中枢,调度救灾的事,还是有点为难他了。 来到户部,直接到了赈灾内阁公房,见到李承乾一个人正埋着头在写什么。 寒云也未打搅,看着写纸的纸张,也知道是写给李世民的,想来是救灾各项事务的汇报。 差不多等了半炷香,李承乾写完后,又低头认真读了一遍。 寒云也纳闷,好好的太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后来叛逆的性格,以至于被人怂恿起来造反。 关键李承乾也是倒霉,贞观十七年,齐王李佑谋反失败,李承乾知道后,对身边侍卫说了一句,“我这宫里的西墙距离皇宫只有二十步,哪里是齐州能比的?”便被告发坐实了谋反。 事实上李承乾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过谋反的决心。 当然更多的推测是因为李承乾的腿疾导致的性格大变,越来越不受李世民喜欢,转而亲近李泰,最终导致他和李泰交恶,搞出一些出格的事。 由此,寒云才在思考古制的太子东宫制当真好吗? 且不说浪费国家资源,在东宫又设置一套皇宫小班子,就说太子的政令如何下,完全是混乱朝中秩序。 最关键东宫的一众官僚,哪个不想要从龙之功,哪个不想太子早日为帝,自然就有人怂恿干出大逆不道之事。 “高明,救灾可有难事?”寒云见李承乾已经完成,开口问道。 “啊!少保何时到来,承乾失礼了。”自从寒云和李世民称兄道弟后,李承乾再也不敢称呼寒云为兄了。 “刚到。” 李承乾起身走到寒云身边,先行了一个学生礼。 “一切顺利。尤其是狄刺史到任后,加之郑州供销的开办,百姓都看见了希望。只是……” “只是对红薯、土豆没有信心?”寒云想到多半就是这事。 “少保一听就知道了。” “放心吧,收获的时候会惊掉他们的下巴。庭院蔬菜地弄得如何了?” “根据汇总的数据来看,和预期相同,就是浇灌颇为麻烦。” 本就是旱灾,能让这些抗旱的蔬菜长出来就不错了。 “郑家家主郑简曾提到,希望在长安见少保一面。” 李承乾回头拿出一份狄知逊的书信交给寒云。 “正好,我也想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