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 1. 第一章 商船尸头案1-修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章 空气里是极致的热,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抬眼望去,连片的云层遮挡住阳光,压的极低,像塌下来的破墙。 江南运河河道之中是一如往常地繁荣之态,不少商贾船只来来往往,一片欣欣向荣。 此运河直通南国,为两国商贸及文化交流提供了绝佳的温床,它位于京杭大运河南段,后者是华御国境内最长的一条运河,连通南北。 这运河之上自然也少不了载着贵客的运船,其中一艘颇为威武宏大,船头上不少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驻足而立,言笑晏晏,赏着运河两岸劳作之景。 不知是哪个莽撞人放了舱内猎犬,朝船头直奔而去。 一瞬之间,混乱四起。 在刺耳尖叫和人群无序推挤之时,“扑通”一声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尖叫道:“我家小姐落水了!快来人!快来人啊!” “快救救我家小姐,救人者必有重赏,必有重赏!” 宋然一睁开眼便见不远处有一落水姑娘扑腾不休,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突然在这个地方,便被人从后一脚踹下了水中。 耳边是一妇人带着刻薄嗓音的使唤:“贵人有赏!还不快把她救起来!” 她天生怕水,被踹入河中后本就还没来得及反应,此刻心理已然恐惧到了极致。 妈的,宋然心里憋闷,上辈子自己就莫名其妙被杀... 满腔的愤怒委屈还没来得及宣泄,手脚已然没了力气,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扑腾了两下,就如瘪气的皮球般,软弱无力…… 越是扑腾越是往下沉。 然后她便在河水里,看见一颗泡的肿胀的人头。 宋然大惊之下,短短几息之间呛了数口河水。 好恶心...这味道... 就在宋然又惊又怕之际,一双有力大手拦起她的腰身朝一旁游去。 待她再次回神时,自己已经身处一艘豪华运船的船头甲板之上。 宋然惊魂未定,本就瘦骨嶙峋的模样更显得狼狈极了,河风也吹的她瑟瑟发抖。 似是嫌弃她的污浊,之前的那些公子小姐早就离她半米开外,而那被救起来的娇弱小姐,此时已被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护送回房间清理了。 有好心的仆妇递给她一件干爽的衣服,示意她去船舱里面更换。 “大人,河里发现一颗头。”是刚刚救她那人在悄声汇报。 宋然这具身子耳力惊人,她的步伐顿了顿。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令她魂魄颤抖的声音。 “速将其打捞上来。” 宋然像视频卡帧一般,极缓慢却又连续地侧头仰视而去,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和已经有些呆滞的大脑。 那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背影,身着藏青色锦服,沿边是金丝线缕勾勒出的祥云图腾,衣领袖口也是以金线绣制的繁复花纹。 束发所用是上等羊脂白玉做的发冠,连脚踩的黑靴之上也用金丝绣线编织出花纹,外侧镶着一圈圆润宝玉。 这一切无不彰显着此人身份的华贵。 似是被目光注视久了,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宋然的心跳更是以抛物线下坠的加速度跳动起来。 真的是他。 竟然是他! 剑眉星目,鼻若悬胆,深邃的眸子配上他坚挺的鼻梁让他透着生人勿近的疏远感,眸子是很浅的琥珀色,给他还增添了份异域的神秘之感。 她竟然回到自己上一世所在的世界,她…她重生在了别人的身体里?! 原本的自己呢? 他又怎么变成了“大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平行世界? “姑娘,快进去吧,着凉了可受老罪。”好心仆妇的提醒令宋然猛地回过了神。 她低垂着头朝里走去。 她这辈子本是就读于京大法医学,辅修犯罪心理学的学生。 昨晚不过是研究案例研究的晚了一些,昏昏沉沉中睡了过去,再一睁眼,竟回到了上一世的世界,还重生在别人的身体里。 她些虚弱和彷徨的问道:“如今年号…不知是多少?” 仆妇看着她,有些担忧的摸了摸她额头:“小姑娘莫不是糊涂了?这是隆丰十七年,咱们陛下登基的第十七个年头。” “隆丰十七年……” 宋然的眸子暗了暗,这个世界里原本的自己已经死了三年了… 可很快,她的眸子又重新恢复了光亮。 可能是上辈子死前怨气太重,亦或是上天怜悯,总之她保留着记忆轮回投胎,可也正因如此,自十岁后每一个夜晚那种四肢僵硬生命流逝的濒死感都会在梦里重现。 一次又一次,夜夜无法安眠,父母带她去看了不少医生,直到有一个心理医生告诉她,她必须要面对它,直视它,解决它。 也是从那一刻起她决定要学习法医学和犯罪学,她要直面死亡的课题,她要知道上辈子的自己究竟是死于何物。 而现在她回到了这个世界,她终于有机会亲手抓出当年杀害她的凶手,亲手解决掉缠绕她多年的噩梦。 宋然凝神缓行,迎面撞上位手里抱着湿漉衣物的丫鬟。 那丫鬟见是她,本来紧张的神色瞬间变成了轻蔑。 “好狗不挡道,快滚开,臭烘烘的,也不知大人救你起来做甚。”她一脸的厌弃,一点不觉得自己抱着污浊衣物的模样也甚是狼狈。 仆妇见状,赶紧给宋然指了个方向便走了,也示意她别放在心上。 宋然眯了眯眼,看着丫鬟,虽然她现在瘦弱单薄,可眸光落在小丫鬟身上却令后者有种莫名的压迫。 “当丫鬟还挺高贵?”宋然往前走去,侧身之时手肘扫过,后者的衣物掉了一地。 小丫鬟神色一紧赶紧蹲下捡了起来,刚要发作,宋然悠悠道:“有主人的才叫狗,快捡,有人要来打狗咯。” 小丫鬟又羞又怒,远处管事大喊道:“贱蹄子这么点活都干不好啊…” 待她拾起衣服站起身来,哪里还有宋然的身影。 宋然在房里换衣服时有一丝后悔升起,可是忍不了,实在忍不了。 她承认自己的脾气不算好,在医学院的时候带的组因比对不出暴力器械砍伤的痕迹,她在解剖室对着买回的动物尸体一顿咆哮加乱砍,满脸血污,好在结果不错,找出了造成尸骨伤痕的工具。同门师兄弟从此见她都叫姐,再不敢做实验的时候嬉皮笑脸了。 所以让她忍气吞声乖乖受气,她是真做不到。 就像上辈子...明明那么喜欢...可... 她摇了摇头,告诉自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 看着这像竹竿一样的手臂,上头还有交错的疤痕,感受着肠中饥饿,宋然心中又骂起了娘。 宋然刚刚落入水中之时,脑中关于这具身体的信息也清晰起来。 一个被从小抛弃在渔村长大的少女,养父母因无子而收养了她,后来有了儿子,对她便不闻不问了起来。 这个身体骨瘦如柴,因长年在河边捕鱼而被晒的黝黑。性子也怯懦极了,时常饿着肚子干活,刚刚落水没有力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啊’的一声,宋然瞬间回过了神来。 船头那边响起不少尖叫声,宋然将大一号的衣服拾掇了一番,穿戴好后朝那处走去。 不少人都站在门口,宋然瘦小,挑了一处挤进去,悄悄朝外看去。 那是一颗已经被泡的略显浮肿的头颅,头发上面还裹着一些河里乱七八糟的水草和水里的浮游生物。 “你们谁认识死者?”这是刚刚救自己的小哥 2. 第二章 商船尸头案2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夏末初秋,河风带着一丝萧瑟之意阵阵拂过宋然身上略显宽大的衣袍。 她的头发虽简单擦拭过,可还未干透,湿漉的发丝贴在她有些黝黑的面庞,看起来仍有些狼狈。 她的眸子极亮,专注地看着那颗头颅,若只是看她的神情还以为她在看什么稀世之物。 侍卫从船舱拿出仵作检验之物,她拿出一把细长银刀,动作利落的剃掉了死者的头发。 船头甲板众人窃窃私语,随着时间流逝,众人眼神中的打量与不信任之意渐盛。 可宋然毫不在意。 宋然一直凝着眉头,直到银刀剃至头颅右后方之时,她才终是舒展开了眉头。 就在众人以为仅此而已时,只见宋然示意一旁的侍从帮她扶好这颗头颅。 接着,她将银刀直接扎入死者头皮之上,向下滑动,开口之处有深色液体朝外涌出,类似脑浆与血液的混合物,一股带着腐蚀的奇怪气味也传了出来,围观不少人别开脸去。 一些讲究的公子小姐们已经被下人们扶到船舱里了。 皮肤划开后宋然细细查看了内里结构,待确认自己所猜测之事后,她用工具包里的专用针线缝合好了伤口,之后便缓缓停了手中动作。 宋然收回凝在头颅上的目光,看向贺庭萧,声音细柔但掷地有声:“死者致命伤在后脑,钝物重击致死。” “姑娘,就看这颗头,你能确定?”唐晓生被她这一顿操作弄花了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贺庭萧只淡淡看着被她剖验的头颅并未开口,她看了眼唐晓生,解释道:“我刚刚查验到死者后脑有一处淤青,伤处在河水中浸泡已久,浮肿积水。” “可这也不能确认是致命伤啊?先打晕后,再刺穿心脏、勒死亦或是毒药等等,你这样判断未免过于儿戏?”唐晓生不太认同。 宋然见他如此想起自己曾带过得一个学弟,也像他那般认真,还抱有极大的求知欲,她勾了勾唇,继续解释道:“不错,若只是浮肿积水无法判定是否此处为死者致命伤,所以我划开了他伤处皮肉,内里骨头已碎裂,液体混有死者脑浆。” “你觉得如此重击会是死后所致么?”宋然看着唐晓生问道。 唐晓生皱了皱眉道:“可…” 宋然知晓她想说什么,接过话道:“你想说对尸体泄愤吧?从犯人以残忍分尸手法来看确有可能,不过有两点让我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其一,此伤若是死后所致,淤血不会肿大至此。人死后心脏停止运转血液将不再循环,你看他面部点状散布的斑痕,因尸骨处在水中,后脑头皮上形成的尸斑也应为点状分布,若此伤是死后所致,那他后脑处不会仅此一块巨大斑痕。” 宋然看了他一眼,见他思考中,继续道:“其二便是这分尸的手法。若是为了泄愤,那我们看到的应该是个血肉模糊的头颅。可目前看来,分尸或许仅仅是为了更好地处理尸体。” “死者脖颈脊椎骨裂之处粗糙,多处砍痕。犯人没有经验,甚至可以说力气都不是很足。” 宋然用手抚摸着骨头上的那些痕迹,继续道:“我甚至感觉不止一个人对他进行过肢解,这些痕迹所呈现的力度和角度都有微妙差异。更像是多人争执后的误杀,主犯和协作者一起潦草处理的情况。” 宋然看向唐晓生道:“死者眼睛无过分外凸,口舌形态正常,口腔无异味及可疑分泌物,所以排除器械窒息死亡以及中毒,明白了么?” 唐晓生一副受教的表情,内心已从因大人默许她验尸时的不解到现在的佩服。 宋然有些懊恼,自己刚刚真把他当学弟在教导了。 “两个人。” 宋然背脊一紧,她抬头,只见贺庭萧不知何时已蹲在她面前,打量着宋然指出的那些砍痕。 他嗓音低沉,眉目凌厉,宋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大人,您是说犯人有两位?” 贺庭萧淡淡道:“从切割痕迹来看有两个人。” 他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后者脊背无意识的挺直了些,耳边传来他有些凉薄的声音:“手法粗糙,对工具不甚顺手,来人,去将船厨带来。” 他起身踱步至刚刚打捞上人头的地方,她微微松了口气。 抬眸就看见被侍卫拦着的养母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眼中透着明目张胆的算计。 宋然只觉背脊发凉,她脑中一边想着这头颅上的蛛丝马迹,一边思考着如何解决这难缠刻薄的养母。 很快,船厨和他的三位副手都被带了上来。 一男三女,皆是中年人的样貌。 此刻皆是神色紧张,眸中对未知的恐惧非常明显。 宋然看着他们,眉头微微蹙起。 “大人,这是船厨张千,这三位副手是在里面帮忙的。”带他们过来的侍卫道。 “可认识此人?”贺庭萧声音有些冷。 “如实招来,包庇真凶视为同罪。”唐晓生凶狠道。 四人赶紧点头。 侍卫将四人引到头颅正面,宋然认真观察着四人神色。 三位副手皆是被吓了一跳,还有两人止不住干呕出声。 张千神色也是震惊,但没有那么害怕,只见他紧皱着眉头朝前走了几步,额头上的汗水已经滴滴滚落。 他凑近细看了一阵子,道:“他...他是...” “啊,他是那个贼!张大哥,你还抓着他手脚不干净来着不是!”那位未干呕的副手指着那头颅道。 “是…应该是…” 唐晓生将剑鞘抵住张千,问到:“你同他起过争执?” “大...大人,草民是与他是有过争执,可草民绝对没杀他啊!他...他前两日偷偷摸摸在厨房里不知翻找着什么...草民...草民性子比较急,问他半天支支吾吾,所以随口说了两句...绝对没有...” “只有口角之争?”唐晓生挑眉。 “千真万确啊,大人不信可以问问钱雪,她当时也在场。”张千赶紧道。 钱雪便是刚刚指认出那头颅之人,她神色有些犹豫,但终是点了点头。 “你来说说当时场景。”贺庭萧突然道。 “民...民妇是听到有碗盏碎裂的声音进去查看的,那个时候不是做饭的时点,民妇觉得有些奇怪便进去看了看。便看见张大哥和...和那人在争吵...不知在抢夺什么...” 她声音越说越小... “那碗盏是他看见草民吓了一跳被随手打翻的...手里还拿着草民平时做饭时的刀具,到处游走鬼祟的很。那把刀是草民祖传的物事,故才上前准备夺回...草民能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碰那人一毫!”张千有些着急的辩解道。 张千体态敦实,此刻汗流浃背,一张有些肥硕的圆脸通红。 “争吵什么?” “草民让他还刀,他出言讥讽草民的破刀...草民一时气不过才发生了口角。” 3. 第三章 商船尸头案3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空气依然沉闷的紧,围观人数却愈发增多。 此船仅航行江南运河这一段,从东至西,单程一般为七日,沿途不作停靠,这是本艘船航行的第五日。 甲板上围观的众人此刻都因着闷热的天气感到烦闷,也同时因这莫名发生的命案而感到脊背发寒。 贺庭萧没有制止宋然的发问。 宋然明白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个展露自己作用的机会,一个或可为自己讨得未来的机会。 宋然依旧看着钱雪,后者低垂着眉目,两只手在不停撕拉着指尖指甲。 宋然就站在钱雪刚刚指认出尸体的地方,她侧头望去,只见那惨白发灰带着尸斑点点的头颅静静躺在甲板一隅,似乎无声地诉说着他死前那无处呐喊的愤怒冤屈。 宋然看向她,状似无意道:“你刚刚站在此处便指认出仅见过一面之人,真是好眼力,好记性啊。” 唐晓生一愣,瞬时反应了过来,赶紧走到宋然所在之地,点头道:“不错,我眼力极佳,可这个距离看过去还是无法辨识已经尸斑横陈之人。刚刚张千也是走近看了许久才说出口,你又是如何知晓他是同张千有过口角之人呢?” 唐晓生言语犀利地继续道:“而你说的句句字字又引导我们怀疑在张千身上,这更加证明了你与这无名尸头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说,你清楚地知晓被砍断头颅之人是谁,甚至可以说,你就是凶手之一,尸头上力道不足的砍痕便是证明,你参与了碎尸弃尸一事!” 说的漂亮,宋然心里暗道。 宋然看向钱雪,后者呼吸急促,眸色闪烁,这是明显强行压抑慌张和思考谎言时的表情。 果然,她接下来说道:“民妇...眼力是极好的,这点距离是看得见的...而且从小记忆力也不错,昨天动静太大故记得更清楚了些...” “她骗人!”另一个从未说话的副手此刻终是缓过了神,出言打断了她,神色带着丝厌恶道:“稍远些她都分不出菜的品类,哪里是眼力好?若不是她家中关系,她哪里找得到这个活计,张大哥不嫌她做事不利索,对她那么好,她竟还这么坏的心眼。” “没有...不是...没...”钱雪支吾起来,神色慌忙地朝人群的方向看去。 “毒妇,你还不如实招来?和你一起犯事的是谁?”唐晓生示意侍从将她拿下。 此话一出,她的神色更是怔愣。 她不自觉地哆嗦起来,眼神飘忽地不知看向何方,正待开口,可口中却涌出大把趋近黑色的鲜血。 源源不断。 “啊!”围观众人中有不少人尖叫出声。 宋然离得极近,差一点被那喷涌而出的血液沾染,好在唐晓生眼疾手快将她护在怀中朝后退去,才堪堪躲过一劫。 怎么会这样?宋然大惊。 但她也同时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很快,钱雪便瘫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除开口腔中喷涌出的血液,她的眼睛、鼻子甚至耳朵都有鲜血流下。 七窍流血。 血液顺着她有些蜡黄地脸庞流下,混着她的汗渍,沾满绵延在脏污的甲板之上。 贺庭萧看着眼前混乱,眸色冷然。 “凶手就在这艘船上,越怕暴露的秘密,本官便越是要查。来人,先将众人请回房,给本官把这无名尸头的房间找出来。” “将他们三个分开关起来。”贺庭萧看了眼受惊过度的船厨三人继续道。 接着他看向宋然,低声问道:“这具,你可能找出死因?” 宋然直直地看着他,压抑住那些杂乱繁复的回忆,郑重道:“但求一试。” 宋然不是第一次剖验死亡时间不久的尸体,可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眼前死去,需剖验的□□温度还如此鲜明,这属实是第一次。 可现在没时间给她做心理建设。 宋然迅速检查了她的唇口内外,唇口没有乌青,只有失去血液供氧后渐渐苍白的唇色;口腔中无异物,而鼻腔中充斥着血液,也并未有其他的异物。 不知道是不是宋然错觉,她总是闻到了一股独属于血液的腥臭味。 按理说血液的腥臭味应该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产生,一般刚死时是不会出现这种气味的,而现在这种味道像极被存储了许久似的。 死者口腔深处还有积液,若此时医疗条件允许,宋然肯定是会要求采集查验的,可眼下条件有限,她只能自行做出判断。 她拿出箱中银针,朝里探去,银针未有变色。 没有变色没有异味,在落后的古代,中毒而亡的几率极小,当然也不排除那些提纯较高的毒药,但这些一般价格高昂,素来见血封喉,而且人体中毒后会出现肺纤维化,机体的氧交换减少,动脉血中氧含量会出现降低,嘴唇发青发紫是不可避免的。 宋然蹙眉,她检查了尸体身体上的各部位,可从外并无任何被物理打击的痕迹,不存在所谓因外伤而内脏破裂的可能。 她看的仔细,可身体之上确实没有令人怀疑的地方。 她将视线又对准了死者面庞,四散的血液已经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 所以死因还是集中在她的颅中。 七窍流血而亡,宋然心中无数的成因在脑中被筛选过滤,右手迅速朝她颅顶靠去,按压各处,检查头骨是否完好。 可奇怪的是,钱雪的颅骨并无任何软化或是有明显破损的地方,甚至头皮上都没有一丝外伤的痕迹。 就像被诅咒了一般,毫无征兆的死亡。 诅咒... 宋然脑中似有一道白光划过,她突然猜到一种可能,就算再匪夷所思,也只有一试了。 宋然手中银刀泛着冷光,她直接掰开死者口腔,沿着上颚软肉朝后划开。一股浓郁的血腥臭味扑鼻而来,站在一旁的唐晓生一瞬蹙起了眉头,不由自主朝后退去。 他素来体质极好,随着大人也见了不少‘大场面’,可这味道实在令他作呕,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小小一个姑娘竟还面不改色继续手中活计,而且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小姑娘直接徒手伸进了尸体口腔之中,直到整只手都淹没其中后,开始在里面翻转,似乎是在摸索找寻着什么。 唐晓生的面孔随着宋然接下来的动作更加扭曲起来,只见后者缓 4. 第四章 商船尸头案4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乌云终是呈铺天盖地之势,雨滴坠落,运河之上渐渐升起茫茫雾气。 商船甲板之上也瞬时被雨水侵袭,残留在上的血液也被渐渐冲刷殆尽,混着雨水流向河中。 侍从们赶紧将尸头尸体搬进舱内,暂时被放置在一处堆积杂物的房间,留有两人看守此处。 不少客人都抱怨出声,想让商船就最近的码头停靠,谁都不想在一艘死了人的船上再待下去了,更何况凶手极有可能就在身边。 人心惶惶。 可为了防止凶手逃跑以及错失线索,整艘船被勒令停止向前,好在此处水域平静,大船不会轻易偏离方向。 船舱内是上好木材修建的间间厢房,成色还很新,装饰也颇为大气。 此刻侍从们正搜寻属于无名尸头人的房间。 除开船舱上本来配置的人员,能登上船的皆是提前在南照城买到船票之人。 此船票价不低,专门针对身份尊贵的客人,连丫鬟奴仆都有专属安置的地方,所以每一趟都有固定的贩售数量。 可惜上船只需要木牌凭证便可,没有直接记名,因房号已标明在木牌之上,客人上船后根据指示便可入住,故每间房也没有对应的人员名单。 船主此刻已经侯在一旁等待着贺庭萧指示。 “草民赵显,大人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 赵显,中年男子,鼻下蓄着胡须,皮肤是偏深的小麦色,看着颇为老实,此刻神情有些踌躇,头上汗水很是分明。 宋然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就是刚刚跟在拿着蓝色裹布袋子侍从后面的人,想必就是他带着侍从去的船厨房间。 贺庭萧命侍从查找死者生前所住房间,众人皆被下令立刻回到自己房中并要求找到为之作证之人。 左右筛查以及人员互证后发现有三间空房没有人居住,赵显也附和道:“此次共二十三张木牌卖出,余两间空房,想必这三间中就有一间便是那位无头尸体的房间。” “大人,三间房内均无包裹等行李遗留,床铺等一应用具也不似被使用过。”一侍从前来回复。 “去看看。”贺庭萧说罢,便跟着刚刚回禀的侍从而去。 宋然跟在唐晓生身后,也一并朝空置的房间走去。 三个房间都被收拾整理过,一眼望去只能看见木桌上的茶壶杯具,与木桌一体的蜡烛灯座,防虫的纱帐,以及放置洗漱用具的木架。 这些都是使用上好材料做工的物事,可因房内空间有限,除了必须品,并无其它什么摆设。 这三间房连在一起在船舱一层东侧的靠近船尾的地方,这一侧一共六间房,问了同侧另外三间房的人,皆说没什么印象,未曾见过有人出入过这三间房。 宋然看着他们回复的神色,除了面对审问有些紧张外,的确没什么慌张害怕的情绪。 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一点都没有人注意到呢? 此船共三层,这是船舱的第一层,也是最普通的房间,用餐、洗浴及如厕皆需要去一层公共的地方解决。 怎么样那无名尸头也不可能这几天就只在房里睡觉吧。 宋然蹙着眉陷入思绪,而贺庭萧此刻却转身上了楼。 直到听到二层传来的谈话声,宋然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二楼的西侧厢房可以直接看到她所在的位置。 一层因东西两侧中间横亘着大堂,大堂又被数盏屏风遮挡,故无法看清对面情形,而二层没了遮挡,反而视野清晰。 此刻,贺庭萧正同一白衣男子说着话,后者侧着身子,手里摇着一把折扇。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宋然视线,两人都朝她看来。 宋然克制自己不看向贺庭萧。 只见白衣男子生得一副好相貌,同贺庭萧的肃然不同,他眉目似画,但又不显得女气,笑意似乎随时挂在嘴边,让人觉得有些轻浮。 似为了让宋然听清一般,他抬了音量道:“最右边那间,昨夜本少确实看到有人进去过,不过楼里烛光晦暗,本少未能看清那人样貌。” “可还记得什么时辰?”贺庭萧问道。 “时辰应该是丑时左右吧。”白衣男子回忆了半晌道。 今日勘验尸头,测算出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是子时到丑时之间。 那么这位公司看到的丑时左右的人影,极有可能是凶手去到死者房中清理东西的时候,宋然心道。 “怎么晚,你又为何会在房外?”贺庭萧蹙眉。 “蠢竹子,你来回答大人为何本少昨晚会深夜出房间?”白衣男子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瞥了一眼站在一旁伺候的仆从。 “回大人...都怪小的蠢笨,昨日小的将恭房那物清理好后忘记拿回...害得少爷...” “好了好了,说的那么清楚干什么?昨夜这蠢竹子一直跟着我的,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白衣男子缓了脸色。 原来是房间用的恭桶被拿走,他不得不去外面公用的地方解决。 “可有看到那人何时出去?” “看是没看到,不过我回房后并未立即入睡,似乎有听到关门的声音。不过...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真不真切了。” 贺庭萧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贺大人誉满国都,这种小案子应该很快便能破了吧。”白衣男子又勾起了惯有的笑容,可眸色中却带着宋然无法理解的意味。 宋然不太明白,他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贺庭萧看了他一眼,未作回复。 此时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不少人嘟囔着用饭,可现在根本没有人在厨房干活。 船上人多,解决饭食一事也是重中之重。 可现在被关着的船厨和其他两个副手神情恍惚得紧,在嫌疑未完全洗清之前,谁敢吃他们做的饭食。 贺庭萧带的人皆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随行路上一个仆妇婆子都没有。 船主见此赶紧让在船上帮忙的几个婆子去厨房帮忙。 宋然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直叫,现在也没什么她能帮到忙的地方,她想都没想便自告奋勇去厨房打下手,想着顺点黄瓜馒头先垫垫也好。 唐晓生看向贺庭萧,后者神色淡漠没说什么,只给了他一个眼神,于是他赶紧朝宋然道:“姑娘,我带你过去。” 快走快走,宋然半刻也待不住了,因肚子太饿小动作不断,嘴唇都快被她咬秃噜皮了。 贺庭萧看着她的背影,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幻觉越来越频繁了,竟在这么个黄毛丫头身上,看到你... 贺庭萧沉了眸色,朝关押船厨等人的方向而去。 宋然刚到灶房,便见四个婆子手忙脚乱的分工忙活。 这能做饭的人是有,可做那么多人的饭菜就没几个有经验了。 宋然刚想让唐晓生回去,可后者直接道:“大人的意思是让我护着姑娘呢,姑娘自行去忙便是,对了,我叫唐晓生,不知宋姑娘全名?” ??那她还怎 5. 第五章 商船尸头案5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饥肠辘辘的众人终是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姑娘年纪小,这手艺可真不错啊,这些器具也用的那么熟练。”今日帮宋然指路的那位婆子夸赞道。 “穷孩子早当家嘛,好了,菜都做好了,赶紧装盘送出去吧。”宋然净了手,看着门口不少仆从都已经等着了。 这些贵人的奴才丫鬟排队领着饭时,见唐晓生守在一旁,皆是一副客气之态,连早些那个狐假虎威的洗衣丫鬟也只敢轻瞪了她一眼,似乎很是忌惮穿官服的人。 宋然一直还没机会得知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只是那白衣男子口中的贺庭萧似乎是个人尽皆知的人物。 婆子们在一旁忙着装盘,宋然得闲下来,走到唐晓生旁边问道:“唐大人,这船上有不少客人看起来身份都挺尊贵,可他们好像都挺怕贺大人,不知贺大人官职为何呀?” 她长得瘦弱,一双眼睛看向你就好像会说话一般,透着真诚和好奇,让人一点她坏心思的疑心都生不出来。 唐生反而因为她主动开口而感到开心,他压低声音仔细回答道:“大人是皇上亲封的钦差,还有御赐的尚方宝剑,就算官至一品的大臣也可先斩后奏,这件事天下皆知,贺大人也就自然名声在外了。” 见宋然脸色有些不好,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句话失了礼,赶紧补充道:“小然姑娘...我不是说你无知的意思...” “没关系...只是有些惊讶贺大人身份竟如此尊贵…”宋然说的是实话,她是想过他身居高位,可这般直达天听的身份,她还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唐晓生说到贺大人,崇拜之情油然而生,讲话也就滔滔不绝起来。 “大人出生显赫,但却一点那些贵人架子都没有,再脏再乱的现场也从不避讳。这些都得归功于四年前大人被家里扔去偏远地方试炼的缘故,大人回来后就脱胎换骨了般,虽然...”唐晓止住话语,虽然眼前瘦小的姑娘无害,可这事关大人私密,他还是赶紧住了口。 “不过那时夫人勒令我们所有人都不准跟着,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大家都不知晓。”说罢唐晓生有些遗憾当初没能跟在少爷身边一起去。 宋然的心重重一跳,当年他告诉自己家道中落,被债主追杀,因而背井离乡... 路上又生了病,所以身上没了银钱。 那时的自己也是见色起意,让他留在了客栈帮忙抵债,及至后来两人成亲,她爱他已经无可自拔,不忍心让他为了几粟米而折腰,便一直养着他,当然,那时她也是心甘情愿的,怪不得谁... 就算他整日不务正业游手好闲,喜欢结交各路朋友,她都能接受,因她喜欢他,无限容忍着,可未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又想起当年最后一面的不欢而散,宋然垂下头,思绪纷飞。 唐晓生突然想到什么了般,问道:“姑娘,今日在甲板上要带你走的可是你的母亲?你明明一手好技艺,她为何那般出言诋毁于你?” 宋然理了理心神,赶紧说起准备好的说辞。 “她是我的养母,家中还有个弟弟等着娶妻,可是聘礼不够,等着卖了我凑钱。”原身确实如此际遇,她并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部分。 “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妇人,竟要卖掉女儿给儿子添聘礼?姑娘你别怕,这件事肯定不会发生。”唐晓生有些义愤填膺,他最见不得这些。 “乡下女子命途多舛,这样的事太多了,唐大人日后若是得了权势,可要为这些姑娘们做做主呢。”宋然不过也是随口而谈,但唐生倒像是真的听了进去。 只听他认真道:“姑娘放心,我记在心上了。” 宋然好笑,觉得他真的很像她在医学院上学时的那个学弟,更是觉得他亲近。 婆子们也忙活的差不多了,便盛了灶房内众人的饭菜。 刚刚吃起来,大家便都夸赞宋然厨艺精湛,虽然菜色看起来简单,但味道竟是出离的好。 “唐大人,你不用回到贺大人身边么?”宋然嘴巴里包着饭,问道心中疑问,毕竟是大人身边的人物,怎么一直护在她身边。 “不瞒姑娘,我们随行仵作上船后便一直身体抱恙,今日尤胜,连站都站不起来。姑娘今日一番勘验妙语想必凶手已是心惊胆颤,为了以防万一,故才做此安排的。” 没错啊,宋然这才意识到凶手很有可能已经将她视作眼中钉了。 若是没有自己,首先不说有没有人能发现这尸体与船厨有关,至少那钱雪死亡的原因肯定不会那么快被发现,人心惶惶下凶手制造混乱,迫于压力也可能立刻停船靠岸来找仵作验尸。 而双生蛊雌虫在脓血里浸泡再久一些可能会化为肉瓣,最终同尸骨口腔中的血肉一般无二,导致无法分辨。 宋然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怕,真诚道:“今日还没来得及多谢唐大人出手相救,不然我在河里都没命了,现在还要继续麻烦大人保护,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人。” 唐晓生有些惭愧道:“姑娘不必太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也是多亏贺大人的指令,那时所有人注意力都在落水的柳小姐身上,若不是大人看见...我...姑娘这般道谢我真是惭愧惭愧...” 宋然现在一想起贺庭萧她的内心和大脑都是复杂加混乱的,一瞬便没了心思继续聊,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菜。 刚刚吃掉最后一口,门外一位侍从行色匆匆而来,直接来到宋然面前道:“姑娘,贺大人有请。” 转头朝唐晓生耳语了几句,后者脸色一瞬发白,看了宋然一眼后赶紧先一步出了灶房。 宋然一脸茫然,但看着眼前架势心头也开始止不住打鼓。 她无暇顾及婆子们探究的眼神,只得跟着侍从快步朝楼上走去。 侍从在前面走得太快,她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刚到门口便听到有妇人隐忍啜泣的声音,宋然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侍从便在门口停住,示意宋然进去。 宋然只能硬着头皮开门往里走去,她刚刚甚至没有机会询问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一进门便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原身养母跪伏在地,烛光映射在她身上脸上 6. 第六章 商船尸头案6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屋内是诡异的安静,宋然站在一旁等着他发话,可后者就像是没察觉屋内有人一般,从所有人离开后他便一眼没再看过她。 藏青色的锦服在房内看着像是漆黑的墨,只有沿边的金丝线缕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他只是坐在那,便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默默地用筷著吃着面前的饭食,菜早就凉了,但他依旧吃的很慢,就像在品尝什么佳肴一样。 直到粒米无剩,他终是优雅的擦拭了嘴唇和双手。 “你从小生活在江南运河沿岸,家中靠捕鱼为生,你也从未离开过家乡半步,为何做菜会是蜀地口味?” 这是两人单独相处后他问出的第一句话,宋然早就想好说辞,可贺庭萧却直接又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捕鱼为生,连针线活都不太擅长的女子,又是怎么做到剖验手法老练,熟知人体器官和鲜为人知的蛊虫习性呢?” “我劝你想清楚再作答,那妇人的后果你也看到了。”贺庭萧负手站在宋然的面前,后者仰头看着他,看不清他的眸色,只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宋然双腿发软,脑中备好的词句竟然在这样的场景下卡在喉咙里,半天说不出一句。 就在气氛僵持到宋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的要命之时,门口响起了唐晓生有些焦急的声音:“大人,有人跳河而亡了!” 贺庭萧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他定定看了她一眼,朝外走去。 他停在门口,语气带着股阴郁:“宋姑娘,还不快跟上。” “是...是,大人。” 宋然一路紧跟着他,可内心却翻江倒海起来。 他如今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当年的他每日都嬉皮笑脸的,妥妥一副富家子弟不学无术的花瓶样。 就连最后一次激烈争吵,也是她单方面的爆发,他来来回回也不过几句‘悍妇’... 可现如今这般伤人不眨眼的模样,不知是那时的他隐藏住的本性,还是后来才变成的样子。 宋然脑子里止不住纠结这些事情,耳边又听着唐晓生朝贺庭萧汇报道:“大人,这事是杜云清、李山河还有柳冉冉三人在甲板发现的,属下刚派人下去打捞了,随即过来通知大人。” 待三人来到甲板之上时,落水的尸体已经被打捞了上来。 中年男子,相貌平平,借着侍从们手里灯笼的光线,可以勉强看出男子青紫的嘴唇。 “这人应是位商贩货郎,他住的房间里堆着四口箱子,里头都是一些南国特产。还留着一封遗书,字迹与房内的账簿一致,大人您看。”张九递出他在死者房里找到的信纸。 贺庭萧打开折叠的信纸,神色愈发晦暗,他转手递给了唐晓生。 后者迅速扫视了一眼道:“大人,这...此人承认是自己犯下案子...结合他常年往返南国,有南国特有的蛊虫也能说得过去了...” 宋然站在唐晓生旁,侧头看着信纸内容,好在此刻甲板上灯笼都已点燃,倒是没有那么费劲便看到了信中内容。 信里写着死者与钱雪的密会被人撞见,那人扬言要两人身败名裂后他们一时冲动推搡间误杀了人,为了隐藏尸首,便用了船厨的刀分了尸扔到了河里。 本以为后顾无忧,却未曾想到那人的头竟被官差发现。钱雪身上的蛊虫是两人情浓时种下的,怕的是她以后管不住嘴透露给自己的妻儿,那时情急,便动了手杀了她。 本以为众人发现不了其死因,自己能在船舶靠岸时趁乱而逃,却未想到如今境地。他实在害怕钦差大人的凌厉手段,内心也十分煎熬,承受不了重压,望江河冲刷尽他的罪恶,为自己犯下的恶行付出代价。 货郎、奸情、南国,这一切都太完整了,逻辑上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可真是如此么?宋然凝着神色,转身朝那具尸体走去。 贺庭萧看了眼她的身影,未做阻拦,沉吟了片刻,问道:“今日确认他房间的证人是谁?” “是这位李公子,他们打过几次照面。”张九回答道。 李山河此刻脸色煞白,他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道:“我与他也就这几日出门时碰见打个招呼,并无甚其他交情,只是知晓他所在的房间而已。” 男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凶手肯定就是此人,这几日他回房都挺晚的,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 “大约什么时候?”宋然蹲在尸身边,蹙眉问道。 “这...约莫是子时...” 李公子话音还未落,柳冉冉有些怨怼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此刻弱柳扶风般靠在杜云清身边,脸色憔悴道:“还问什么?这人不已经写了遗书认了罪么?既已如此何不赶紧让船靠至岸边,本小姐已经受够了!” 她身后的婆子仆从本就一脸担忧,此刻见自家小姐在贺大人面前这般使性子,不由都替她捏把汗。 贺庭萧的性子大家都有所耳闻,阻碍他断案的没人能有好果子吃。 柳琴琴说完便也有些后悔,往杜云清身后缩了缩,她今日一早便落了水,好不容易缓过了神,准备出来透透风,结果又遇见这等事。 “柳姑娘也是受了惊吓,贺大人还请海涵。”杜云清出口解围。 他看了眼贺庭萧,轻勾了勾眉角,继续道:“刚刚李公子说约莫子时听闻这货郎回屋,根据仵作姑娘今日勘验的死亡时间,结合本公子昨日丑时左右见到楼下房间有人影来看,那人影极可能便是凶手,若如此,这凶手便不是这货郎,不若先让这位‘仵作’姑娘检验一番尸身,看看是否有什么猫腻。”杜云清说道。 没错,今日勘验那尸头的死亡时间不足四个时辰,往回推算就是在子时与丑时之间。 “那黑影说不定是今日七窍流血而亡的妇人,本来那砍痕就能看出是两人作案所为,难道不应该是这样?”李公子反驳道。 “昨夜那黑影不是那帮厨妇人,我虽未看清人脸,不过能看出体型偏瘦,与那妇人丰润的体型可不一样。”杜云清反驳道。 “可...可那深更半夜的...”李公子有些不服。 “杜公子所言非虚,灶房帮厨每两人一个房间,四人轮流守夜以备客人有需,其中一人与钱雪交接的时间是在丑时之前。”贺庭萧道,这也是他单独审了那三人之后了解到的情况。 李公子思索了片刻道:“可这遗书内容将动机、手法甚至作案凶器都交代了,或许是有三人作案...” “根据砍痕确认两名凶手作案,其中一人力道较小,且两人都不甚熟练,若是有两名男性凶手,怎么还会出现这样明显不一致的力度。”杜云清道。 不错,关于力道 7. 第七章 商船尸头案7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甲板之上早已灯火通明,可萧瑟的寒意却未减分毫。 此刻已过船运繁忙之际,偌大的运河似乎只有这一艘商船孤零零漂浮在其上。 夜晚的河风吹得众人有些瑟瑟发抖,各家仆从早就贴心地拿出了披风,侍候着各家公子小姐穿上。 还有些人在舱内和甲板之间的门口张望着,既害怕又好奇着发生了何事。 船主此刻一头冷汗,看着严肃的官差护卫往来,不停地用布巾擦拭自己的额头。 阴冷的河风吹在宋然身上,她冷的瑟缩,脸色有些发白,但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她穿着的衣物本就不符合自己的身形,为了验尸她还特意将衣物的袖子高高的挽在手臂之上,可此刻她的眼神明亮而动人,没有半分因寒冷而失了色彩。 宋然用一旁准备的清水洗净了手上的血污以及器具。 她瘦瘦小小的身躯,却像是蕴含着巨大能量一般,耀眼的让人移不开。 唐晓生赶紧命人准备热水,心中对宋然的佩服之言已经翻江倒海。 杜云清解开自己身上的袍子,将其递给宋然,后者先是一愣,抬头对上杜云清笑意吟吟的目光,这才惊觉自己身体冰凉,也不再客气,行了礼道了谢,赶紧将披风围在了瑟瑟发抖的身上。 她自然也看到了柳小姐虽想极力掩盖但还是无时无刻不透露的鄙夷神色。 可宋然是什么人,经历生死几度,并不真的在乎这些。 她因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而隐隐有些兴奋,不经意间的细小动作透露出她习以为常的习惯,这自然也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唐晓生懊恼自己怎么那么不细心,竟未注意到小然姑娘身体受冻,转头刚想吩咐侍从拿些厚衣服,却看见自家大人凝着小然姑娘的晦暗神色,一时心中又开始打起了鼓。 大人究竟是怎么了,若不是刚刚及时用了药,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自然知晓自家大人一直在观察着宋姑娘,可他从未见过自己大人对谁有过这种神情。 往日就算大人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表现,可也不至于这样一副要吃人的神色。 宋然整理好自己仪容,准备朝贺庭萧汇报自己的勘验结果,不过她有些不敢看他,自然也未发现这种异样,只低垂着头朝他的方向道:“死者的死因的确是溺毙而亡。从尸身勘验来看,身体整体呈青紫色,嘴唇尤甚,眼珠充血,这是典型的窒息而亡的状态。尸头的口鼻处有典型的溺亡现象-蕈状泡沫,就是这种细密而均匀的泡沫。” 宋然一边指着尸身一边继续解说道:“口鼻中也存在河水中的漂浮物以及泥沙,我刚刚剖开了尸体的喉部、肺部,里面也都充斥着河水漂浮物以及泥沙,肺部切片中也存在溺液,以及刚刚我所说的那种细密泡沫。” “从这些方面来看死者的确是溺毙无误。” “那为何确定这是他杀呢?”唐晓生问道。 “因为尸体身上有两个地方非常不自然。”宋然指向死者的双手,继续道:“死者若是意识清醒,就算是自己求死,机体本能也会为了生存而挣扎,也就是说,死者的指尖里怎么样都会有河水中的微小浮物或是泥沙,甚至会碰到河中的漂浮的树枝等等,可是死者双手太干净了,他的指尖里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他根本没有挣扎。” “会不会是落水时过于紧张,身体发软,故而动弹不得?”李山河还是不太相信,继续追问道。 “当然有可能,虽然极少,但人在溺亡之际很有可能因机体求生只专注于呼吸,从而使得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宋然勾起丝笑意解释道。 在上一世其实很多青少年的溺亡事件就是因为他们机体求生本能未能反应在四肢之上导致家长未能及时发现而造成的悲剧,宋然曾经就剖过这种尸体,死者家属说孩子就在身边并未看到任何异样,可孩子还是溺水而亡,他们怎么都不肯相信,直至验尸结果报告出来,医生做出了专业的解释后,家属终是痛哭流涕的接受了现实。 唐晓生疑惑地看着她,宋然拉回思绪,继续解释道:“所以,我划开了死者的胃部。” “这里面的东西告诉了我答案。” 宋然的神色明亮而坚定,她明明长得那么瘦小,可说出的话却引人入胜,每一字每一句都引导着众人走出迷雾。 就连一直持以鄙夷态度的柳冉冉也忍不住看向宋然,等着她接下来说的话。 “死者口鼻中有河水中的漂浮物以及泥沙,死者肺部支气管中亦有这些物事,可死者的胃袋中却几乎没有发现这些的行踪,泥沙以及一切漂浮物大量停留在了死者的喉管中。” 唐晓生恍然大悟道:“这说明...死者没有吞咽。” 宋然点了点头,认真道:“没错,即使死者机体本能让他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呼吸,那么他也应该是口鼻共用,在呛水和溺水之时也会有大量的漂浮物以及泥沙混着河水一起进入死者胃部。可这些东西没有进入死者胃部,也就是说死者在落水以前已经处于重度昏迷的状态才是。” “还有一点就是...”宋然转过头,问向刚刚搜查货郎房间那人道:“死者房间是否异常整洁,东西货物摆放是否属于一丝不苟的状态?” “没错,姑娘你是如何知晓的?”搜寻房间的侍从不解道。 “我检查死者尸体,发现死者仪容整理的极为干净,胡须、眉毛甚至头发,都是精心打理过的,也就是说此人平日里就有这样的习惯。一般对自身细节要求特别严格之人,心理上有一定可能是极看重物事整洁规律的人,故我猜测他的房间物件摆放应该也是如此。”宋然解释道。 “可这与他是否自杀或他杀有什么关系呢?”唐晓生疑惑。 “仔细观察死者的右手。”宋然引导他看向死者右手指尖。 “这...这...有两个指甲有些不规整?”唐晓生蹙着眉头,但很快舒展开来:“若是死者对细节非常重视,那么他不可能仍由自己指尖处在这种不规律的情况 8. 第八章 商船尸头案8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月上中天,这一日的审查勘验也终是告一段落了。 船上所有人都被侍从一一询问过,在那个时段大家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 事情似乎一下子进入了僵局,可要验证那么多人是否说谎或是遮掩,这都需要时间。 船上众人也是累极,很快甲板、大堂便看不到什么人影了。 以防再次出现什么意外,侍从们今夜将轮番值守在船舶的四周以及护栏边上。 宋然累了一天,虽然精神还是振奋的,但这小身板实在经不住折腾了。 船主让婆子给宋然备好了房间,可贺庭萧却让唐晓生将他房间里的隔间收拾出来,让宋然住进去。 贺庭萧的房内有一隔间,晚间一般都是侍从们轮流守夜休息时用的,此刻在场众人都将目光递向宋然,后者也是一脸惶恐,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唐晓生。 “大...大人...这...”唐晓生话都还未说便被贺庭萧抬手打断。 他看了一眼两人,之后便往房内走去,很显然,此事已不容更改。 宋然自然是不想听从这种安排的,她也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如今的他,前世的记忆虽然已经有些模糊,可她印象之中贺庭萧是个爱笑的人,而现在的他周身充斥着冷意,被他的眼神盯着,会有种后脊发凉的森然感。 可不愿不想是一回事,不得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待床铺收拾好后,在唐晓生担忧而关怀的瞩目下,宋然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踏进了这个房间里。 虽说是个隔间,可私密性还是极好的,屏风也将开口的方向遮住,若是有人靠近,她能马上看见。 贺庭萧的床铺也还在更里面的地方,倒是没有她想的距离那么近。 她原以为进房后会遭到贺庭萧的盘问,可奇怪的是他自进了最里间后便没有再出来过,甚至房里的灯烛都已经吹灭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宋然不解。 这么安静反而令宋然感到不安。 可她真的已经太累了,今天这一天真是经历了太多事情。 自她落水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停下来过,不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这原身的养母此刻应该没什么心思在她身上了。 她裹在床被之中,不一会儿便已进入梦乡。 黑暗中,一双眸子一瞬不瞬的观察着她。 而二楼的某房间之中,柳冉冉正向自己的奶妈婆子埋怨着。 “这柳公子好歹也是南方首富家的公子,为何非选在二楼,他多花点银子换到上面不行么?害本小姐离那死人的房间这么近,真是晦气死了。” “小姐息怒,如今咱们求人办事,委屈一些不亏。而且这第三层的房间似乎一早就被订了,都是住的官爷,咱们生意人也抢不过的” “不过一个有御令的官差,怎的豪横至此?”柳冉冉是听说过一些贺庭萧的事,可是也没有那么清楚。 “贺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官差。”奶妈婆子压低声音,继续道:“是皇亲国戚。” 其实这些也算是贵人圈中人尽皆知的事,一个纨绔子弟以历练的名义出去了一圈回来便授了官位,除了皇亲国戚谁还能有这待遇。 只是柳冉冉从来没打听过,第一次出远门竟然便遇上了。 “小姐,您想这种身份背景,出行什么的自然都是最高规格的待遇,甚至很可能只是随手收下的赠礼。” “什么?那...那若是...”柳冉冉眼中有些放光,贺大人不仅丰神俊朗,而且看着也特别沉稳,若是她能得到贺大人的青睐,岂不是更能化解父亲的危机。 奶妈婆子自然知晓自家小姐的心思,不过她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这贺大人怕是没那么好拿捏...” 看着自家小姐疑惑的表情,她只得告知了自己听说的一些事迹:“这贺大人表面看着冷冷淡淡,实则手段凶横的紧。曾有传闻说是贺大人审犯人,犯人不但招了,之后竟然不忍此前所受的痛苦而自杀了...还有说他曾活活烧死犯人的,看着对方烧成焦炭,眼皮都没有眨...” 柳冉冉下意识吞咽了一口口水,有些无法控制的瑟缩了一下。 她突然觉得与杜公子更合得来一些... 长夜漫漫,有些人无心睡眠,有些人已经陷入黑甜的梦乡。 宋然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教室里。 纯白的课堂,木质的课桌椅,还有阳光照射下反射出的光线,简直犹如梦幻一般的不真实。 她身边还坐着她的好友,背对着她,只能看见对方乌黑的头发。精致没有瑕疵,宋然轻轻握起,发现竟然一点分叉都没有。 好熟悉的情况... 客座教授拍了两下讲台,开始正式上课。 他解释着各类迷幻剂到达致死量时人体的各种症状。 ‘诶,我怎么会在这儿?’宋然心里疑惑,可面前讲座的内容她实在太感兴趣了,她都忘记为何会有她不在这里的想法。 她一直在寻找她上一辈子横死的原因。 那种等死的感觉非常痛苦,感受生命逝去是一件恐怖的事。 她清晰的记得自己被拖进一处昏暗的类似山洞的地方,被灌下一种药水,可当时她正处于大病初愈味觉还未完全恢复的状态,完全没有尝出有什么味道。 “□□大家都非常熟悉吧,在现今的医疗中,它主要被用作局部麻醉药或血管收缩剂,临床上主要以表面麻醉为主。但大家更多知道的是关于其有毒的部分,它可以刺激人体中枢系统,极易达到兴奋状态,是一种耳熟能详的毒品存在。” 宋然点头,她还专门研究过各类毒品致死时的人体反应。 以□□为例,首先人体会表现出焦虑不安、言语增多等等具有躁动症时的外部反应,之后伴随恶心、呕吐、心率增快呼吸失调等等症状直到心 9. 第九章 商船尸头案9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大船在运河之中驻足,船工需得时刻注意船桨的滑动方向来确保商船不会在河风与流水的作用下改变较大的位置。 所以船舱内时不时会响起船桨拍击水流的声音。 两人伴着这些声音走在漆黑的舱内,宋然这具身体的营养可能不太好,夜间视物的能力有些差,她摸索着往前,还是走的磕磕绊绊。 贺庭萧不知何时拉起了她的手,带着她朝一处走去。 宋然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掌粗糙了很多,她的手背能感受得到那种粗粝的摩擦感。 他给自己的感觉很奇怪,有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可怕,特别是流露出那种阴沉冷淡的眸色时,可有的时候他又显得沉稳安静,让人觉得他极端的可靠。 及至二人走到灶房时,守在灶房门口的侍从才发现二人,想要赶紧行礼却被贺庭萧制止,两人随即走进了里面。 灶房内点了一只蜡烛,用灯罩罩着,泛着橘色的光。 宋然在台上摸索着,她拿起灶台上的土褐色罐子,然后一把倒扣在了灶台上。 贺庭萧拿过侍从递来的灯烛,细细看着台上雪白的晶体。 盐? 贺庭萧凝眉,有些不解。 “大人您看,这些盐同我们平日里的有什么不同?”宋然指着这些晶盐问道。 贺庭萧摇了摇头,这还真不是他熟悉的领域。 一旁站着的侍从眼尖道:“这底部的盐看起来还是未磨碎的块状,比那些未经加工的粗盐还大。” 宋然解释道:“不错!因为这些是私盐,看这些还没有磨碎的小块,应该是矿盐无疑。” 她曾经雇的一位管事就因贪便宜而不知从何处买回了原盐,她去灶房清查库存时无意间发现与平时的盐区别很大。 多番询问和调查才知道管事为了私利做了不少以次充好、私盐买卖等事,她气的一怒之下将人赶了走。 “我朝私贩原盐会问罪九族,这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凶手要接连杀人,誓要封口的缘故了。”宋然安耐住有些激动的声音,继续道:“只要问出这灶房内的采购是何人负责,凶手自然就在这其中!” “你是如何发现这些的?”贺庭萧问道。 “我今日落水之时...被那尸头吓得喝了一大口河水,那时只顾得上求生完全没顾上那味道,可刚刚我在梦里竟回想了起来。这运河并不属于海运,内陆地段河水竟带着一股腥咸的味道,这很有可能是有人在短时间内往河里倒入了大量私盐的缘故。” “今日我做饭之际就是觉得这些盐有些粗粝,但未做细想,刚刚我将两者结合起来,便惊觉这很有可能是自行研磨的矿盐,而不是买的官方流通的细盐。”宋然解释道自己的想法。 若真是如此,这件案子所牵连到的将不仅仅是三起命案,还有可能挖掘出隐藏在民间私人手中的盐矿。 “凶手应该在销毁罪证,我们得快点找到储存这些东西的地方。” 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牵连其中的人可能更是不计其数。 贺庭萧下令道:“将那船厨三人带过来,不要声张。” “是!”侍从得令,赶紧朝关押几人的地方而去。 烛光微弱,宋然眼前也愈发模糊,可还是强撑着精神等着那三人到来。 可能是因为脑子烧得厉害,宋然直勾勾得看向贺庭萧,竟然问出她其实一直很想知道和在意的事:“大人可否成亲了?” 贺庭萧有一瞬怔愣,他的神色她看不清楚,可她好想知道他的答案,可是奇怪的是她怎么样都听不见,她只得凑上前去,然后眼前就是一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然再次睁开眼后,窗外的天光已然大亮。 “该死!”宋然懊恼,这身体太弱了,她竟然昏倒了。 也不知昨夜审讯出什么线索没有。 日光透过窗棂,洒在被褥上,既温暖又耀眼。 待看清自己身在何方,宋然对自己发起了灵魂拷问。 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我应该要干嘛? 这不是她昨晚的床,很显然,因为这个更大更暖,而且窗台就在床头不远,一眼甚至能看到碧波荡漾的河面。 “姑娘您终于醒了,商大夫开了些药已经熬好了,我这就去端过来!”这婆子就是昨日落水后好心给她衣物的那位,昨日在灶房帮忙时她也在,直让宋然叫她王婆子就行。 不一会儿王婆子便将熬好的药水端了过来,道:“来来来,趁热喝。” 话音未落,贺庭萧也出现在了屋中,自然也看到了宋然一脸嫌弃药汤的模样。 宋然觉得他表现的很奇怪,看着自己,眸中还是带着探究,可再也没有那种可怖的阴冷。 “我来吧。”贺庭萧接过药碗,将药勺在碗中搅弄了几转散热,然后舀上一勺递到宋然嘴边。 宋然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应该相当难看,试想你的前夫莫名其妙变了性情,在你以为两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更大交集的时刻,他突然又转了态度照顾你吃药。 此处有诈。 然而王婆子却一脸笑意的看着宋然,带着一种‘我懂’的微妙表情。 宋然本想干笑来缓解这种莫名的尴尬,可刚开口那药勺直接横冲直撞进入口腔,她不得不赶紧将那口药喝了下去。 实在受不了这种惊心动魄的喂药环节,还伴有这种直达天灵盖的苦涩冲击,她一把夺过贺庭萧手里药碗,一口灌下。 好想吐。 若是上辈子她铁定是要一边怒骂一边抱着被子在床铺里翻滚两圈来缓解这种苦涩感的,不过现在情况不允许,她只得皱着眉头忍着苦。 贺庭萧站起了身,示意钱婆子出去,待人走后他缓缓道:“船厨三人都说钱雪在全权负责食材采购一事。” “那船主呢?他毫不知情吗?”宋然不解。 “船主只负责账务支出,人事管辖等等都是这艘商船老板做的决定。这艘船,并非船主所有,而是一名姓沈的商人。” “这艘船装潢华丽,造价不菲,若只是靠运载来往客人来回本时间周期应是比较长的...因而装运私盐贩卖来盈利?而那货郎就是每一次搬运货物的遮掩,明面上是南国的商贸实则是私盐的倒卖,而船内还有一个隐身于众人的刽子手,一旦发现有差池便出手一个不留。” 宋然觉得自己推断的没有错,可若是如此,那么船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了。 “说得很好,傅然儿。”贺庭萧鬼使神差说了一句。 宋然一惊,下意识抬头看向他。 两人双目对视,贺庭萧晦暗神色中似乎透着希翼。 让而在他沙哑而又低沉的嗓音中,宋然内心却带着无尽慌乱,但仍强迫自己直面与他对视。 “是你...对不对?”他的眸中又泛起丝癫狂的神情,他靠近床沿,握着她的肩膀,逐渐收紧。 “是你,对不对!” 他在乎吗?她是谁他这么在乎吗? 无尽的欺骗和争吵。 在他签下那一纸和离书的时候,这一切都结束了不是么?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前程往事也都已经过去了。 她回到这里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当年杀死她的凶手,这一段失败的感情她只可能在深夜中哀悼片刻而已。 “大人,您怎么了?” “您也知道然儿姐姐?您们认识吗?”宋然控制住自己,嗓音中没有一丝波澜。< 10. 第十章 商船尸头案10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船舱大堂内此刻喧闹不已,间或有狗吠声阵阵。 宋然在屋内都能听到外面的声音,便准备起身去看看。 王婆子拗不过宋然的坚持,陪她来到二楼的护栏边上,看着被侍从们围困在大堂内的众人。 船内所有客人以及他们携带的仆从都聚集在了大堂,一一复盘昨夜的审讯内容。 “那是谁?竟带着一条猎犬。”宋然有些好奇地问道。 拉着猎犬的那人穿着一身黑衣,看起来非常年轻,胸口处有一金色的斧头标识,非常显眼。 “这是斧头镖局的少爷,听说是第一次出任务,那狗本是不准带上内堂的,可那戚少爷竟给他的狗买了一间上房,宝贝的紧。”王婆子说道。 她左右看了一下,小声道:“昨日就是这猎犬发疯将那柳小姐撞下了船,那柳小姐先是不依不饶要求处罚那犬的,后面不知得了什么好处,竟也不再追问了。” 宋然心里划过一道奇怪的感觉,可这感觉走得太快,她一时没能抓住什么。 “二楼东侧都是镖局的人么?我看有不少人同这少爷穿着相似。” “是,他们运送的东西也都归放在这些房间之中,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一直守在一侧的唐晓生回答道。 他虽对小然姑娘充满疑问,可他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小然姑娘可能更能利用这些线索发现些什么。 “唐大人,跟我讲讲你们目前审讯的情况吧。”宋然要求的极自然,而唐晓生也不觉什么不妥,一五一十的将目前收集的一些情况告诉了她。 从房间人员到随行行礼,从房间构造到客人相互之间的佐证,宋然脑中的画面一瞬清晰了很多。 王婆子将碗筷送回灶房返回三楼时见宋然这小身板还在扶手栅栏边站着,好心劝道:“姑娘回去躺着吧,您已经出了不少力了,剩下的让官爷们查着吧,咱也插不了手。” 宋然也差不多了解了目前状况,点了点头,朝房内走去,脑中开始根据现有信息复盘这三桩命案的始末。 首先是这个商船的构造和人员。 商船总体分为三层,一层东西两侧共十二个房间,东西各六间房,两端靠近船尾处有公用的恭房以及洗浴的场所。 目前尸头人的房间被确定为东侧靠近船尾的第一间,昨日丑时杜云清在其中看到了疑似凶手的身影。 东侧的其他三间里住着第一次坐船去外地省亲的一大家子,还有小孩同行,所有人都已相互作证。 另一侧是天南海北的商贩以及伙计,随身行李不少,侍从在他们行李中并未检查出什么可疑的物事。 因为都是货商的原因,六间房内的客人还经常聚在一起交流,相互之间比较熟悉,从唐晓生处得知其中三间房的客人并不是第一次搭乘这艘商船。 商船第二层东西两侧各四间,共八间客房,船尾处亦有公用的恭房和洗浴场所,不过每间房标配有隔间,客人可以在其中解决自己的需求,公用的场所一般满足客人同行的高等仆从所用。 杜云清住在西侧最靠近船尾的位置,另一侧便是柳冉冉的房间,柳冉冉旁是李山河的房间,再旁边便是已溺亡的货郎郭宣的房间。 东侧四间房目前已知住着斧头镖局的人,其中一人带着一只猎犬。 而三层一共五间房,东侧三间,西侧两间。 本次三层所有房间里都是官差住的地方,唐晓生说这一次因时间匆忙,买票之时只剩下三楼还有几个房间,连给仆从住的地方都紧俏的很,最后便决定所有人分住这五间房。 客人带上船的低等仆从以及商船上的既定人员都是住在一层下的内圈的房间之中,一般是两人一间,因是最内围,所以房间里都没有窗户,只能靠烛火或是通向甲板处的天窗口照进的光亮。 负一层的外圈以及船头是船员工作的地方,外圈还有一部分空余位置是用来放置客人携带上船的货物。 一层的那几个货郎就是将货物存放至此的。 这些便是宋然整理了所有信息得出的整个船舱的构造以及人员分配的情况。 尸头人所在的房间在如此繁杂人口存在的第一层,可是他死后这一层的客人却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曾住在此处。 甚至在第一层的客人竟没有一人曾见过他。 目前而言,只有船厨张千和帮厨钱雪知晓,死者甚至还与船厨起过争执。 若船厨所言为实,那死者不太像是一个低调到可以完美隐匿自己踪迹的人。 虽然他的房间在最里侧,靠近船尾公区的恭房以及洗浴的场所,夜深人静时前往或许可以躲过众人耳目,可他如何解决自己吃饭的问题呢? 还有死者郭宣,她总是觉得有些不和谐的地方。 宋然眉头紧蹙,见王婆在一旁帮着改衣服,问道:“王婆,你此前是见过死者郭宣的吧?” “您说那货郎?我在这儿做工一年,倒是见过三四回,而且他只住那一间房,真是像姑娘说的...该怎么说来着,就是太过规律的那意思。” 等等。 只住那一间。 太过规律。 宋然突然起身朝屋外而去,王婆子被吓了一跳,在后头说着什么,可宋然根本没注意听。 唐晓生见宋然步履匆匆也赶紧跟着她下了楼,两人来到货郎生前的那间房,房间门正大打开着,里面一黑色身影正在窗口驻足观察。 宋然一进门便看见了贺庭萧,后者视线轻轻扫过她。 贺庭萧手指上还沾着窗沿的灰尘,他淡淡道:“说说看吧,你的想法。” 宋然觉得他应该也是发现这个现场有些不对劲了。 “我们此前想错了,这个地方不是他的坠河之地。”宋然道。 “可...可这些痕迹不是表明死者是从这里被抛下的么?”唐晓生有些不解。 “不错,我们主观带入是凶手在此处抛掉货郎的身体,所以才出现了窗沿有部分灰尘被擦拭掉的迹象。”宋然凝着眸子看着窗沿。 她继续解释道:“可我们反过来想一下,昨晚尸体落河的时候,为何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凶手又是如何有把握确定船上的人不会发现有人落水而救起他?并且,最后一个见到他的船工目前证实没有时间来完成这场案子。昨晚的审讯,也没有一个目击证人能指出可疑人员。” “当然,这一切或许就是那么巧,或者还有人在给凶手做掩护,但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换个思路,死者这么一个极度看重事务规律的人,怎么会在‘自尽’之时容忍死亡之地的不规律和不整洁呢?” “因为这是他杀呀?死者自然没有能力去处理这些不完美了。”唐晓生更糊涂了。 宋然见他这副神情,勾起丝唇角,她对这种困惑的眼神非常熟悉,学弟学妹们时常露出这种神色,她耐心道:“是的,因为这个线索我们推测出死者是 11. 第十一章 商船尸头案11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船主没有任何推诿或是阻拦,找来掌舵的船员让其带着唐晓生从柜子里找出了船舱在修造时的图纸。 三人在房内细看图纸。 宋然其实不太明白这种建筑图画和构造,这看起来比人体的生理解剖图要复杂和晦涩许多。 她宁可多去看几起真实的解剖案例。 她听着两人讨论的声音,思绪开始有些纷飞。 其实上一世的宋然并没有特别感兴趣的事,厨艺好不过是因为在养父的耳濡目染之下自然而然做到的事。 养父是个非常儒雅内敛的人,很多时候是能让则让,这让他们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吃了不少的亏。 因为她没有母亲,自己也是个女儿身,去学堂上学时经常会被针对和嘲笑。 虽然养父已经竭尽所能在保护自己,可她从小就明白自己要为自己争取否则什么也得不到。要敢于正面的冲突,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父女获得更多的生存空间和资源。 久而久之她变得果敢独立,在自己开客栈以后更甚,坚毅外壳不过是为了让那些宵小觉得她不好惹罢了。 是啊...她脾气不好,她没想到的是原来在他心中自己也一直以这种形象存在... 她垂下眸子,觉得自己想得不错,所谓‘债主’不过是当年收留他后的关系,他对自己哪有半分的感情... 她其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多东西只要她愿意去学就很快可以理解。 可却独独在自己终身大事之上糊涂了一把。 她所有的精明能干在遇见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一般,他所说的一切她都深信不疑。 那时候的她对这人可是一无所知啊,除了知晓他的名字以外。 那时的狂热和喜欢,宋然觉得她可能再也无法那么热烈的喜欢上什么人了。 她轻叹口气,殊不知这副神情早已落入贺庭萧的眼中。 “大人,单看这图纸,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啊。”唐晓生那眉毛都要打结了。 这时一侍从过来道:“大人,刚刚有船员过来禀告,说是这船上食材到后日便会用尽。” 倒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 商船的食材储备一般都是按照既定天数再增加个一两日来算的。 如今在这运河之上耽误了时间,若不赶紧找出凶手,恐怕最后也不得不靠岸临停。 贺庭萧此次倒是没有制止让商船行进,只淡淡道:“不用停了,按原路线走罢。” 待那侍从离开后,唐晓生有些担忧道:“大人,若是到了地方,他们暗中交接暴露了情况可如何是好?” “无妨,今日便能得出结果。” 贺庭萧看向宋然道:“况且若是船只一直不靠岸,反而会断了更重要的线索,是吧,宋姑娘?” 宋然一愣,点了点头,可很快又摇了摇头。 “说不定那些货物已经被沉入河底,这次交易恐怕也不会进行了。”宋然想了想道。 这件事涉及私盐贩卖,而昨日她喝到的腥咸河水,恐怕就是那些货物沉船后导致的。 “大部分货物都还在船上。”贺庭萧斩钉截铁。 宋然和唐晓生都齐齐看向他。 “这商船的吃水量,未曾过大变化过。就刚刚这张图纸来算,这商船吃水量断不会这么深。”贺庭萧解释道。 “可这图纸会不会...”宋然有些忧虑,毕竟这商船处处透着玄机,这很可能不是真实的版本。 “就算别有玄机,也应该是在这张基础上增加的细节。他们应该不会留有一张破洞百出的假图纸来引人猜测。”唐晓生推断道,他也是今早才知晓这几起命案极有可能与私盐相关。 宋然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贺庭萧叫了几名侍从让他们开始仔细搜船,领唐晓生带人重点彻查郭宣的房间,一寸一毫都不能放过。 宋然不太明白贺庭萧的打算,她本是想留下来帮着在房间搜查一番的,可贺庭萧却让她回房休息。 她确实因身体原因脸色还有些苍白,见她不动,贺庭萧亲自带着她回了房。 宋然脑子里还是案子,她将自己对尸头人的想法告知了贺庭萧,后者同意了她的想法。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这只可能是熟悉船舱构造之人了...大人,你其实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对吧?”宋然突然发觉贺庭萧可能已经有推测出的人选了。 贺庭萧脚步一顿,道:“若你是男儿身,我倒真想举荐你去大理寺当差了。” 果然,他已经知晓了。 宋然其实也有一些想法,不过还不太确定,但贺庭萧似乎不太想细说,她也就不好再问。 不过说起为官,她有些试探道:“听说前朝其实有女官的,可为何现在没有了?” “这也是然儿跟你说的?”贺庭萧眉眼间温柔了起来。 “唔...嗯。”宋然点头。 “本朝其实也有,不过大多都在宫里当值,替后宫娘娘们做事,朝里的女官职位倒是许久没有启用了。前朝曾有一女官涉嫌谋反,龙颜大怒,至此本就为数不多的女官官职被撤,到本朝皇帝登基后便是彻底废置了。” 宋然耷拉着脑袋,她还真是有点不适应这男尊女卑严格阶级制度的世界了。 “不过若是你想,我可以帮你。”贺庭萧突然道。 “为...为何?”宋然有些呆愣。 “她的学生便是我的学生,她不在,我便来教导你。”贺庭萧声音极轻,可在宋然耳边却如雷贯耳。 为什么?什么叫做她的学生便是他的?他不是从未在乎过自己吗?他不是拿自己当债主么? 宋然赶紧低垂下头,不想自己这种震惊疑惑的神情被他发现。 回房的距离明明不远,可她却觉得一分一秒度日如年。 至到两人到达房间门口,她跨进了房门。 宋然本以为他还会在这个房间里面逗留,可她刚进房他便停了脚步,只道有什么需要便叫他后,去到隔壁的房间。 宋然的思绪混乱不已,脑中过往的场景就像电影一样开始回放。 她还记得那是一个暖冬,那天特别暖和,太阳灿烂到将后院里晾晒的麦子照的金黄剔透。 水缸里映射出骄阳,她舀出一勺水后,泛起波涛,光晕随之波动,然后抬头便看见了他有些痞气的笑容。 以及俊朗到令这骄阳失色的容颜。 他拱了拱手,眸中似也带着惊艳:“未想到这穷乡僻壤竟有老板娘这等天仙。” 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孟浪了,赶紧 12. 第十二章 商船尸头案12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滴开始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这两日正逢转季时的雨水,狂风阵阵,似乎是大雨疾风的前兆。 船舱大堂中的客人此刻终于回了房,经过连番审问众人已然是疲乏不堪。 有苦难言,可这阶层就是士农工商这么鲜明的排列,在官差大人没有发话前,他们也只能乖乖配合。 商船上做工的人员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他们没有休息时间,还得接着干活。 审讯谈话完后官差也没有给一个明确的审讯结果,自众人散去后官差又开始紧锣密鼓的挨个房间勘察。 船舱上下,均检查的仔细。 搜到杜云清这一间的时候,他的仆从还有些埋怨,可杜云清却和颜悦色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官差大人,这屋子就这么大,左右也都通透,不若去看看那些所谓‘承重’区,说不定别有什么收获呢。” 他似乎随意一说,带队的侍从也就这么一听,搜查完后便离开了房间。 仆从竹子看了眼离开的侍从背影,对着自家公子道:“公子,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呀?” 杜云清一袭白衣衬得人美如冠玉,他眸子里带着一丝深意道:“蠢竹子,人家可聪明的紧呢。” 官差侍从们在第二层货郎的房间里也是翻箱倒柜着,原本就没有多少陈设的地方竟有几位官差在里头搜寻,不知在找些什么。 船上众人虽没有在被折腾着问话,可这么大的动静还是令人心神惶惶,众人都在私下窃窃,猜测着官差们到底在找些什么。 雨水渐大,商船的风帆绳索因此前没有系好而在大雨中散落了开来,方位一瞬便有了改变,两位船员赶紧前往风帆所在之处将其矫正了方向。 解决后两人一身湿漉的从甲板天窗往回走去,廊道内两人私语道:“这些官大人不抓凶手,一直在船里找什么啊?阵仗这么大,和命案有关系吗?” “这船能搜的地方他们也都去过,找出什么了?不过是官老爷的派头嘛,一直抓不出凶手自然是要折腾大家的。” “唉,真晦气。” 两人唏嘘着,并未注意到负一层廊道黑暗中正站着一人。 船员拿着烛火,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道:“我刚刚好像看到一道银色的光。” 另一人朝廊道看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未看见什么东西。 两人途经银光闪现之地,哪里有什么人影。 “别吓人了,快走快走!” 而一墙之隔,一道黑影正静静伫立,手里握着一把颇为锋利的短刀。 大堂之中,唐晓生正对着一无所获的侍从们耳提面命。 唐晓生生了些怒气道:“大人已经发话了,就算翻遍这艘船也要找到隔间。” 见众人多是一副疲惫之态,知晓大家这几日又轮番守夜,唐晓生缓了缓语气道:“若是不确定那些木板后面有没有东西的就直接拆了,大人有令,就算这艘船拆散了也得找到那些东西。” “算了,今日先这样吧,明早继续。守夜的继续当差,其他人散了。” 唐晓生说完,舱内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声音不算大,可这案子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了三人,大家都人心惶惶的,自然都竖着耳朵听他讲了些什么。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呢? 大家带着这些疑问,在月上中天的时刻,进了梦乡。 可宋然没有睡,她静静聆听着窗外雨滴滴落的声音。 她开着窗,窗台早已湿润。 婆子没住在这儿,已回了房,她独自一人看着窗外愣着神。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隔壁房门似乎被打开了。 这具身体的听力极佳,她赶紧翻身朝外小跑而去。她早就换好了王婆子改好的衣物,就像随时准备出发一般。 贺庭萧看到她的时候也并不是很意外,他的神色在黑暗中看不太清,宋然正想开口,却听到他低声道:“走吧。” 两人的脚步都很轻,可是相比起来,宋然几乎听不到他脚步落地的声音。 两人来到第二层货郎房间,门口侍从只简单行了礼,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待两人进入房门,他们恢复伫立,就像无事发生过一般。 宋然压低声音疑惑道:“大人,这里果然别有洞天?” “没错。”贺庭萧解答道。 他来到客床床头之处,利落地掀起床上被褥,然后在床板之上不知何处拨弄了一阵,只听‘咯吱’一声,客床中间竟分开了一个足以令一名成年男子通行的空间。 “你是怎么做到的?”宋然大惊,极力压低自己声音问道。 “我曾遇见过一位自称鲁班之后的先生,他曾跟我说起过许多可以掩人耳目的机簧奇巧,还送了我一本据说已经失传的秘籍,上面就有提起过这种类型的修建方式。” 宋然有些怔愣,她知道这位鲁班之后,有段时日天天同贺庭萧一起吃吃喝喝,那时她只是觉得对方是个满嘴火车的江湖骗子,什么奇门异术什么失传的古籍不过都是借口。 她那时朝贺庭萧埋怨过几句,可后者深信不疑的架势让两人也拌了不少嘴,之后天天在家中捣鼓着不知做什么的木头,她每日也都挺忙,最后也懒得管他们了。 未曾想到他竟真的有两把刷子,那劳什子的秘籍也真排上了用场。 宋然突然有一阵的恍然,有些疑惑那时的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的去了解过他的内心世界呢?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贺庭萧已率先走进那黑洞般的空间,自己也赶紧跨上床榻,在贺庭萧示意没有危险后往下缓缓爬去。 货郎房间中的通道垂直向下,先窄后宽,约有一层高,这也就完美被第一层的房间所遮掩,完全想不到这薄木板之中竟还有一条通道。 踩到实地之时,约莫是在这商船的负一层的空间中。 整个廊道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宋然已然明白贺庭萧的想法了。 他让侍从大张旗鼓寻找着东西又拿了船只图纸勘察研究,这一切只是要加速凶手内心里的急迫。 尸头案的死者很有可能是内部出现了矛盾后被杀而亡,一个想要尽快销毁私盐而另一个却不愿意此趟出行白费而起的争执。 而之所以第一层在如此人多眼杂的情况下都没有人发现死者,这就只能说明,这几日 13. 第十三章 商船尸头案13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这隐秘廊道并不算窄,两人并排着走也不显拥挤。 宋然总感觉有一股若有似无得松香味,可廊道内潮湿气味极重,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宋然也不知走了有多远,贺庭萧收起了夜明珠,将她带到了一处隐蔽之地。 时间流逝地似乎极致缓慢,她在黑暗中看不太清,耳边有船桨不时撞击船身的‘咚咚’声,透过木板的传递,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雨声几乎被隔绝了开来,宋然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重物划过地面的摩擦声从廊道有些远的地方传了过来。 宋然心跳砰砰,她虽然学习的专业是与罪犯相关的,可她从来没有参与过罪犯的抓捕,一般都是跟着导师做些尸体勘验的试验,或是伤痕凶器的比对。 这种在现场直面追击罪犯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参与。 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停在某个位置,接着就有一股凉风涌入廊道内,温度更加低了,宋然双手环抱住自己。 凶手应该是打开了一道隐蔽舱门,这个地方或许就是尸头人生前上船的地方,也是货郎准备撤离之地。 不错,撤离。 凶手应该是给出了应对之策,让他‘死遁’来结束这件案子以避免牵扯出更多的事,两人熟识,死者也信了他的计划,因此死者配合着写了遗书,在撤离前还吃饱了饭食给自己攒力气。 可未想到,死者以为的撤离却落入了凶手计划好的谋杀。 若不是宋然发现这船舱中的盐有问题,可能此案还会在云雾之中。 一纸遗书很可能给这个案子盖棺定论。 凉风习习,黑暗的廊道中突然响起一道喝令:“抓住他!” 宋然一惊,只见张九不知从何处出现,并一瞬点亮了烛火,两名侍从迅速将人扑倒在地。 船员惊讶之下松手,那舱门也即刻关闭上了。 被扑倒在地的那人大叫道:“冤枉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小的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做啊。” 火光凑近,张九看清那人竟是递给他们船舱图纸的船员小邓。 宋然上前查看,一瞬也蹙起了眉头。 怎么会是他? “好小子藏得可真深呐,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张九呵道。 “不是啊大人,小的只是...只是来倒灶房污物的...您问吴可,他知晓我出来的...”小邓满头大汗。 “鬼鬼祟祟,深夜倒什么污物!” 一侍从打开小邓刚刚推过的罐子,里面是白花花的矿盐。 “还敢狡辩,真是岂有此理!” 张九还待呵斥,只听贺庭萧缓缓道:“不是他。” 贺庭萧接过张九手里的烛灯,对着另一侧未被照明的黑暗廊道道:“是吧,赵船主。” 空气里一瞬凝重起来,张九有些吃惊地看向那处黑暗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大笑。 “哈哈哈哈,贺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居然早就知道是我了。” 一道阴冷带着狠厉的声音响起,黑暗的一侧也有烛光燃起,晦暗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让人觉得有些可怖。 “贺大人啊,我一直不太明白,你一个高门子弟何苦天天到处奔波,揪着些又脏又臭的案子不放呢?”赵显并未靠近,他伫立原地,静静地看着贺庭萧等人。 见贺庭萧没有回话,他也不恼,态度颇为真诚地问道:“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可以作案的人很多啊,船员、那些常旅的客商,为何是我呢?” 贺庭萧没有吝啬回答:“可还记得你带着侍从前往指认船厨的所在之屋么?” “这与你发现是我有何干系?” “你可知船厨张千前日才与其他人交换过房间?而你却带着侍从毫无迟疑地找到他的屋子和‘隐蔽’行李。”贺庭萧解答道。 原来如此,赵显和那钱雪用船厨的刀具作案,再将那些钱物放到船厨房中隐蔽之地,就是为了以防死者被人发现死亡或是失踪,他们好将祸水东引。 “竟是因为此事...”赵显喃喃道。 张九准备上前捉拿他,只听后者高声道:“别过来,不想死,就站在原地别动。” 张九举着烛火向木板墙侧靠近,只见木板之上尽是黏腻的物事,他原本老实的长相此刻勾起丝诡异的笑意,他缓缓道:“这道木板之后是柴木,被我灌满了煤油。” 宋然一惊,怪不得刚刚她隐约闻到了松香味,这艘船的煤油里都加了些松香调味。 “贺大人啊,你太聪明了,私盐的事也瞒不过你。若是你刚刚将那蠢蛋当做凶手抓走,或许我也不会做的这么绝。” “这商船耗费了我所有心血,若不是你们穷追不舍苦苦相逼,我又怎么舍得走到这一步...”他一脸惋惜,眸色阴暗。 “你若早点销毁掉私盐,也不至于到这一步吧。”宋然看着他说道。 见是这个中途被打捞上的渔女,语气轻蔑道:“妇人之见,鼠目寸光!” 宋然反唇相讥:“我看是你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才是。” “狗屁!你懂什么?若不是那蠢人非要中途上船让我销毁私盐断我财路,怎么可能会发生后面那么多事!贺庭萧上了这艘船难道就能发现这些东西吗?还扬言要告诉魏老爷,不然我怎么可能会...” “你...”赵显蓦地发现自己失言,神色更是阴鸷,语气冰冷道:“不过无妨了,小姑娘这点聪明劲留去地府用吧...” 说罢,他不知拨弄了什么地方,然后将烛火朝里一扔,肉眼可见那火苗快速壮大,而赵显朝后而去,火焰以极快的速度割断侍从追寻他的通道。 宋然显然被这变故吓得一愣,迎面而来的热浪让她有些慌乱地朝后退了几步,她有些忧心地看向贺庭萧。 而后者面无表情,看向那吓傻的船员道:“可还能打开这舱门?” 那船员颤颤巍巍,可平日里可以轻易打开的舱门此刻却不知为何纹丝不动。 “将这桶赃物带走。”贺庭萧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神色仍是平淡。 舱门底有些许缝隙,今日雨大风疾不少河水被冲了上来。 宋然见火势愈发旺盛,撕开自己刚刚改好的衣物,就着河水将布料浸湿,并且让大家都照着做,然后捂住口鼻。 唯余贺庭萧淡淡看着她,不为所动。 一旁的侍从将浸润好的布块递给他,后者只是领着她往来时路去。 可很快宋然就发现这和来路不一致了。 其实她一点也不意外会发生这种情况,刚刚那船员出现在大家面前就证明这廊道并不只有隐蔽的功能,还可能有不同机关的组合,让廊道有不同的指向和出口。 不懂这规律的人很容易迷失在这黑暗的廊道之中。 这私盐交易背后应该有更大势力的存在,不然单凭船主一人,如何能获取这般巧妙绝伦的商船。 不过这船主也不是泛泛之辈,在这种急迫境地也还知道投石问路,甚至已经作出了最坏的打算。 而这打算明显是为了让知情人永远闭嘴,并且这船身架构一旦损坏,势必会沉入运河之中,这些私盐货物也将被全部销毁了。 14. 第十四章 商船尸头案14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浓烟已经逐渐从货郎房中那处密道口传出,预计最多半个时辰,整艘船就将被烧的七零八落、不复存在。 宋然跟在贺庭萧身后,内心深处对贺庭萧升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敬意。 她以为自己推算出了十之八九,没想到贺庭萧早已经料到对手的判断。 或许他一直都有这样的才智,可当年的自己却只看重了皮相... 宋然有些汗颜,在去灶房的路上,她实在好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里会有通道?” “还记得船厨张千和帮厨钱雪是在何处与尸头人发生争执么?”贺庭萧引导道。 “是灶房!我明白了,他当时是在寻找那些私盐藏匿的地方!灶房也有入口,所以你派了唐大人去蹲守他。”宋然恍然大悟。 也正是因为他在灶房中鬼祟行为使得船厨进去问话从而起了争执。 晚间他找到入口开始销毁货物的时候却被凶手两人发现,从而命丧黄泉。凶手之一知晓张千与其早些间起了争执,才想着祸水东引。 灶房门口聚集着不少客人,大家都在你来我往的讨论着。 “居然是他,赵船主不像会杀人之人啊...” “人心隔肚皮,我现在真是后悔买了这商船的票。” 两人刚到灶房门口便听到赵显有些癫狂地声音。 “这船即刻便要沉了,你们抓住我又有何用?我们都得死哈哈哈,都得死!” 平日里那副憨厚老实的表象被全然撕破,只残余邪恶肮脏的面孔。 一些不知情的船员也被这一幕吓坏了,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此处。 宋然一眼便看见人群中一身白衣的杜云清,他似有所感,朝宋然这边行了一礼。 贺庭萧未做停顿,径直来到灶房之中。 赵显见是他,脸色更是不好:“贺大人可真是好命,这样都死不了。” “放肆!”唐晓生朝他腿骨打去,后者一瞬被迫跪倒在贺庭萧的面前。 “哈哈哈哈,我棋差一招我认了,可现在能如何呢?”他看了一眼门外众人,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道:“这艘船很快就要分崩离析,这里还有那么多人,贺大人,你能见死不救么?” “其实还有些备用船阀,可只有我知道在哪,大人若是一直扣押着我,就恕我无可奉告。可别怪我没提醒您,今日风疾雨大,此船还处在运河中心...不用船阀运走一批人的话,会死很多人的...”他勾着笑意,一字一句却都带着浓浓恶意。 贺庭萧抬了抬眉头,一瞬抽出唐晓生身上的佩刀,在赵显惊恐神色下,刺入了对方右侧胸口:“本官平生最厌威胁。放心,未伤及你器脏,不过痛了些罢了。” 赵显能感受到冰冷铁器在□□中的存在,看着还插在胸前的长剑,此前那种嚣张一瞬灭了。 “怎的不闹了?三条人命外加参与私盐贸易,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并且你全族也得跟着遭殃。”唐晓生道。 赵显强压着慌乱恐惧,喃喃道:“你们没有证据...这船都要沉了...” “证据?你以为这艘船现在去往何处?”说罢,贺庭萧抽出长剑。 赵显胸口顷刻血流如注,他被押解着,努力仰头看着贺庭萧,背后的汗水已经浸湿衣物,他心中的不安已达顶点:“不是...不是去往南洛城么?” 唐晓生回答道:“大人早就做好安排,此刻我们正朝最近可作停泊的码头靠拢。” “我怎么不知晓?你...你...”赵显神色一下颓然起来,这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早已在贺庭萧的掌控之中... “哈哈哈,真是天不遂人愿...天不遂人愿啊...” 赵显摇着头,神色带着委靡。 “若不是那尸头被你们找到怎么会有这些事...我们已经将他砍成了肉块,他那该死的头怎么还能挂在船桨之上...” “还有郭宣那厮的尸体...我明明将他扔向顺流之地,可还是被发现了...” “天意啊...天要亡我啊!” 赵显神色癫狂,眸中充斥着血红。 “私盐一事,你若是能将你知晓的事以及幕后之人和盘托出,大人说不定还能为你族中未成年的孩子求求情,如若不然,你们赵家九族全部都得死。”唐晓生冷冷说道。 “死...我说了便不会死吗?”他大笑着摇头,道:“你们以为平头百姓敢做这么大的买卖?” 赵显带着不甘看向贺庭萧道:“你不也是贵族子弟么?这里头龌龊肮脏的事少见么?贺大人,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哈哈哈哈,九族,哈哈哈哈。”他虽大笑着,可早已涕泗横流。 他望向那些穿着官服之人道:“你们不过也是朝廷走狗罢了,拿着些稀碎的银子,做着些微不足道的差事,可若真有泼天富贵在前,你们也只会如疯狗扑食般一拥而上。” “我有什么错?我低价卖出这些东西,造福的不也是百姓,我何错之有?!我挣到了银子,花钱建造商船,供往来游人方便,我何错之有?这船上所有做工人都靠着我养家糊口,我何错之有?” 他又看向门口那些看客,癫狂的大喝道:“不过皆是蝼蚁罢了,你们凭什么这么看着我!” 说罢他又是仰天大笑,胸口上血流不止,他的脸色也苍白至极。 “你错在欲壑难填,错在利欲熏心,错在不走正道...”宋然蹙着眉看着他癫狂神色,缓声道。 “你是聪明人,为何禁售私盐的道理想必是明白的。若是人人都如你一般,盐价被有心人被哄抬至高点之时,你可有解决的法子?你为了钱财罔顾法律、蔑视生命,竟还好意思问出何错之有?若是你的命也成为他人路上绊脚石而被送上西天之时,你还会高呼“何错之有”么?” 宋然带着丝悲悯看着他。 若他及时收手,或许也到不了此等境地… 不过在这个时代,一旦沾染上这等贸易,便是一条不归路了罢。这种隐晦而庞大的链条,可能并不允许一个可以全身而退之人。 赵显低垂着头。喃喃道:“不走正道么…” “正道...”他似乎觉得这两个字好笑,又笑出了声。 “你有如此谋略,踏上这样一条路,真是可惜。”贺庭萧眸色冷然。 “可惜?不...大人...我不过是一个庸才,一个祈求成就一番事业渴求财富的普通人罢了。正道艰难...罢了,您这种天之骄子又怎么会明白。” 他沉默了片刻,看向宋然道:“也许你说的对,我不过是利欲熏心、欲壑难填而已...” “但有一点你错了,若是我挡了他人的路,无需别人动手…” 话音刚落,他大笑出声,七窍亦开始流血。 “这船主真是个疯子!做他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门口站着的李山河大为震惊。 而杜云清只默默看着里头场景,依旧是那种云淡风轻的做 15. 第十五章 商船尸头案-终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大船靠岸,一半的船身正烧的旺盛,冒着浓烈黑烟。 即使雨水的威势不减,可这木船仍烧的旺盛。 热浪不仅带来浓烟,还带着里面浓浓的硫磺硝石的味道。 这明显就不单单只是柴木燃烧的结果,也就怪不得这大雨浇不灭这愈发凶残的火势。 刚刚他们在廊道内并未闻到这么浓郁的硫磺硝石味,可能这是隐藏在藏匿货物的通道里面,现在烧着,所以这股味道便明显了起来。 赵显是一点没有暴露出还有这一层的谋划,果然是为了万无一失而安排的周密非常。 商船客人在官差的指挥下安然无恙的下船,上岸。因大火从船尾燃起,大部分人还有时间收理行李,不过有些在负一层船舱装放货物的商贩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此刻都捶胸顿足,一脸愁容。 大家看着大火滔天,一时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谁能想到,这原本一趟平平无奇的旅程,竟以这种方式收尾。 贺庭萧已经命人前往当地官署报备,今晚先将众人安置好。 到明日再安排其他船只或是陆地交通来运送众人前往目的地。 大家都是疲惫不堪灰头土脸,此刻雨势不算小,众人都挤在岸边停客的长亭中躲雨,有许多小孩被现在场景吓得大哭。 宋然耳力极好,所以在这种嘈杂环境下她倍感烦躁,源源不绝的杂音令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此时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火一时半会儿也灭不了,便走到一处离人群稍远的一家铺子的廊下。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丝,衣服也是湿润的状态,可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考虑。 她思绪还是有些混乱的,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这个案子结束后,她该何去何从呢,这是她不得不考虑到的一件事。看着那些有仆从婆子照顾的公子小姐,那些一家子人互相依偎的场景,她一瞬觉得自己就是纯粹的局外人。 也是,在经历了现代社会女性自主的时代,又怎么可能重新融入到这种封建制度的时代之中呢? 杜云清不知何时走到宋然跟前,眉目含笑,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他彬彬有礼的询问道:“姑娘今后可有什么打算?这一身才华可不能只在这穷乡僻壤当个渔女吧。” “姑娘不若考虑为本公子效劳?工钱你说个价便是。”他颇为大度,看起来真的对宋然很感兴趣。 “多谢公子厚爱,叫我小然便是了。不知...”宋然想问的话都还未说完,便被身旁之人打断。 “什么事需要她去?杜家世代行商,莫不是暗地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贺庭萧也在宋然走神之际来到此处,此刻站在两人之间,眸色有些晦暗地看向杜云清。 “贺大人,您这话说的就严重了。本少不过是欣赏小然姑娘这种临危不乱,遇事不慌的心态,想必做什么事都能处理的极好。” 杜云清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怡然之态,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通透感。他继续道:“想必贺大人您也觉得宋姑娘在勘验尸体这方面有绝佳天赋,可她毕竟是女儿身,跟在大人身边又讨不了一官半职,本少觉得甚是可惜啊。” “杜公子就不必担心了。小然是本官夫人的学生,想必本官是有权代为指教安排的。” 贺庭萧就这么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可这威力不亚于□□在宋然耳边炸开的程度。 她心跳砰砰,双拳紧握,喉头也不自觉咽下口水。 而站在另一侧的杜云清则难得一副惊讶面孔,他从未听说过这冷面阎王还有夫人这种事。 “小然姑娘不是昨日才...” “不错,本官也是见到她后,听她说起才知晓的。” “既如此,倒是在下越俎代庖了。”杜云清难得在面上显露什么情绪,他带着一丝深意看了宋然一眼,然后很快又恢复成了一贯表情。 “大人,属地官差到了。”唐晓生在两人交谈时靠近,见缝插针汇报道,他脸上虽不显,但此刻已经被刚刚两人对话的消息轰得脑干都要炸裂了。 杜云清行了一礼,贺庭萧带着两人朝人群处走去。 宋然跟在贺庭萧的身后,能感觉到唐晓生递过来的惊讶、不解、疑惑的眼神。 贺庭萧自然是不会做出任何解释的,宋然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官陈义,临水县县令,拜见贺大人。”陈义一身官服,虽出门着急,可也没有乱了仪容。 “这件案子的凶手已经伏诛,往来细节唐晓生写好后结案便是。你先将百姓安顿好,明日再送他们去南洛城。” “是,下官领命。”陈义说罢便安排手下人安排百姓。 大部分人都上了属地官差安排的马车前往驿站,只镖局的那些人想高价买下官差的车马,说是自行有了安排。 见贺庭萧没有阻拦,官差也就让他们自行离去了。 “现场还有些需处理的事,你先跟着他们回驿站吧。”贺庭萧看着烧的剧烈的商船,里头间或传出噼里啪啦的爆炸碎裂的声音,对着宋然道。 “你那养母我会处理,不用担心。”他语气淡然,眸中映着商船燃烧的火光。 “我...我陪着大人。”宋然也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脑子叫嚣着远离他,可嘴上已经说出了这些话。 “你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宋然,是因为然儿么?” 他应该是在养母那里知道自己本名叫宋二丫,可自己却对外说自己名叫宋然,他可能认为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 “是...”宋然回答道。 “你真是然儿姐姐的夫君么...”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很是后悔自己问出这个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获得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不错,但她...不要我了。”贺庭萧说的很慢,眸色里是难得一见的痛苦之色。 冲天火光耀眼,映在他身上却给人一种极近落寞和萧瑟之感。 轮廓分明的俊容上是雨水淋漓,破碎而神圣,竟让她有种想要靠上去抚摸他脸庞的冲动。 宋然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却看他正缓步朝着正燃烧旺盛的商船靠近,眼看火舌都要舔舐到他金丝线缕的衣袖,但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迹象。 宋然大惊,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抓着他的锦袍将他拉扯至身边。 “你在作甚?”她美目圆瞪。 贺庭萧低垂着眸子,看着她,死水无波道:“靠近死亡,我才能感受到她。” 宋然心跳轰隆。 “可我现在还不能死...”他勾起一丝带着阴郁的遗憾笑意:“抓到那人之前,我都不能死...” 宋然似乎分成了两个人,一个自己看着凌冽大雨,感受着冲天火浪;而另一个自己站在阴影之中,任由黑暗吞噬思绪。 他在抓谁?是哪个杀死‘自己’的凶手么? 他不是从来不在意自己吗? 他不是一直利用自己吗? 他不是一直在欺骗自己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宋然只感觉脑子里有一道弦被绷的死紧,她看着他带着阴冷疯狂的神色,一时无法言语。 眼前是商船燃烧爆裂的画面,耳边是疾风骤雨的声音,内心是因为他那些话而波涛汹涌的情绪。 她不记 16. 第十六章 商船尸头案-番外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赵显寒窗苦读十载,可命运弄人,他似乎天生不是应试的料。 参与了三次院试,皆是名落孙山,这一晃,又是五载时光飞逝。 家中妻儿老小从最开始的全力支持到现在的默不作声,他知晓家人不过是在维护他最后的体面罢了。 妻子为了补贴家用熬更守夜做一些缝补的活计,他都看在眼里。 他也着急,可他还想试一试,说实话,那些平日里不如自己的都能上榜,他不甘心。 再试一次,他默默告诉自己。 这日,他同前几次一样去乡学报名。 刚登记完名字便有一穿着夫子衣服的男子神神秘秘的靠近他,将他支到一旁的僻静角落,压低声音道:“学生,你这样是考不上的。” 赵显一脸茫然,连忙求教道:“敢问先生是什么意思?是学生复习的方向不对么?” 他摇了摇头,念了几个名字,接着道:“这些人的文章都不如你,可他们都上了榜,能参与下一次的考试。” 赵显仍是不懂夫子的意思,后者摇了摇头,声音继续压低道:“他们使了银子。” “这都还不懂么?”夫子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继续道:“你也得怎么做,不然你就永远踏不出这镇、这乡。” “我本不该告诉你,可我看过你的文章,不想明珠蒙尘。你若是能考出去,日后说不定真有一番作为。”夫子声音压得极低,可每个字都犹如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什...什么...”赵显三观似被震碎,他内心升起一股愤怒,叫嚣着撕碎他的温和。 “这不公平!” “公平?学生,这个世道自古如此,若凡事都讲个公平,那怎么会有贱民和贵人之分?” 他的脑子晕的厉害,耳边还有夫子劝说的声音:“学知识别学的迂腐了,这世道买官卖官都猖獗,更何况这等院试。你若是想清楚便去凑三十两银子来,我带你去找门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只知晓脑子一阵一阵发懵。 读书人的那种清高在这么些年里深入他的骨髓,他是真的做不出来这种事。 更何况三十两银子,真金白银,这可是他全部家当啊。 晚上的饭菜里连荤腥都没有,灶房还剩一些猪油,妻子独给他的炒饭里放了些,温言细语让他好好读书。 他的女儿眼巴巴的看着他的饭碗,咽了咽口水,但懂事的没有说话,只默默吃着碗里带着稀汤的米粥,盘子里是有些发黄的糠咽菜。 他只觉得眼眶发酸,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的看不见东西。 他再也吃不下去,把饭碗递给女儿,自己回到房间读书。 可他哪里还看的下去这些‘忠孝仁义’的文章。 一夜无眠。 第二日,他早早收了行李朝县城走去。 一纸诉状,他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他要揭露这院试的黑暗。 他要为自己落榜的原因讨一个真相。 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甚至没有见到县令大人。 师爷收了他的状纸,然后询问这些人名他是从何处取得的。 他身边站着一排穿着制服的衙役们,一个个似都带着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师爷步步紧逼,追问着是谁提供的那些受贿学子的名单。 赵显突然意识到,他做错了。 这种官家的科考若是腐朽,那势必这一整串的链条上都已经爬满了蛀虫。 他被衙役打了二十大板,理由是自己散播谣言,污蔑院试公平,扰乱公堂肃穆。 他到最后都没有透露那位神秘夫子。 每一个打在他身上的板子他都默默承受住了,他死命咬着双唇,鲜血直流,可他一声不吭。 就这样,他拖着半条命回了家。 昏睡了两天两夜。 鬼门关里捡回一条命。 再次醒来时,只见妻子苍白的脸色以及哭肿的眸子。 “对不起,我...我走不了仕途了...”他的声音沧桑而虚弱,低垂着眸子。 他因污蔑考试的公平性而被除名,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参与考试。 十五载岁月付诸东流。 “没事,相公,只要你人没事就好。”妻子泪眼婆娑、软言温语。 她本是县里一名老秀才的闺女,本有更好的去处,可选了他,相信他,即使过着这般艰苦的日子,她也不离不弃。 看着眼前娇弱的妻子还有稚嫩的女儿,他发誓他要好好赚钱,就算当不了官,也至少要让妻女过上好一些的日子。 母亲年纪大腿脚不便,此前因自己读书的缘故,家里田地并未得到很好的照顾。 现在他空余了时间,种地干活,他挥洒着汗水,心里仍有冲劲。 带着农家的蔬菜鸡蛋去集市卖,人来人往,好些人眼熟见是他,戏谑道:“这不是未来的赵秀才,怎的自己在这儿卖菜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么一来许多人都知晓他考不上回家种地这事儿了。 他内心煎熬,想要大叫这不是他的问题,是这个社会的问题,是这个制度的问题。 是那些卑鄙之人所行的卑劣之事... 可他说不出话,谁会相信他一介名落孙山之人呢。 就这样,他开始学会了隐藏,学会了伪装。 他逐渐撑开脸上皮肉,展开笑容道:“各位别奚落在下了,苦读数载名落孙山我已十分汗颜。不过我还识些字句,若是不嫌弃,可以让家中小朋友过来,我每日教些文字。” 村里人不过就是看个热闹,顺带说三道四几句。自己本就没什么学问,也没本事教孩子这些文绉绉的东西。 现在听这书生可以教识字,立刻来了兴趣。 赵显不收费,只是在卖菜的时候教,这些家长倒也识趣,每天带着孩子来,也将他的菜都买走。 因着他提供的附加价值,他每日的菜都会卖尽。 他也发现低价买掉邻居家种的菜转卖比自己每日劳作要划算省力许多,便通过低买高卖外加教书来促成他的生意。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他在这菜场的生意倒是每日都很火爆。 家里日子稍微好了一些。 可母亲是个传统到迂腐的人,她一直嫌弃妻子没能生出儿子。 可这种条件下,他既没心力也没能力去生孩子。 可母亲苦苦相逼,又拿他入不了仕途说事。 不孝的帽子扣得他脑瓜生疼。 现在日子稍微好一些了,妻子亦是个传统的人,她比赵显还着急。 就这样,妻子没多久有了身孕。 家里又要有一位成员,这意味 17. 第十七章 番外-初见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本应萧瑟的冬日,却因接连几日的暖阳而变得热闹起来。 不少村里人家到县里集市买卖着农作物,有些条件还不错的人家杀了年猪在卖。 一身新春红衣的傅然儿正提着刚灌好的香肠放在摊位上,她今日也在集市支了摊子,卖着蜀地特有的腊味香肠。 不少人在她的摊子面前驻足,大家都认识这个傅老板娘,每个冬日都会在这儿卖着她家乡的吃食。 大家也都知晓她在西门书院旁有家客栈,因她服务好、价格实惠、菜色的种类品味都上乘,来往商旅几乎都会选她的客栈居住。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老板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只可惜的是,美人容颜虽好但脾气却不太好,暴躁起来只令人想赶紧逃离、退避三舍。 可傅然儿从不无故发脾气,不过因着她皮相实在出色,不少妇人嫉妒羡慕,以讹传讹,使得不少慕名想要认识的男子都只敢在远处欣赏,不敢近前去搭话。 傅然儿不以为意,她每日都想着怎么赚钱,没有那些像苍蝇般的臭男人在面前转,她可是求之不得的。 此前有个富商看中她要纳她做小,整日里的纠缠,还扬言若是她不从就让这客栈消失。 她当然是不乐意的,可那富商确实有些本事,竟连县令都要让他几分。幸好多方打听才知晓他老婆娘家有本事得紧,在家他像个缩头乌龟,她当即闹得沸沸扬扬,传言到他夫人耳中就是这男人要休了自己另娶。 而傅然儿也天天在人前发疯,一边违心说道自己也是有意的,可家里正统,虽是商户女,但一定是要当正妻的。 富商一时也纠结的不行,直至他原配杀到县里,两人大吵大闹。 那妇人本想收拾傅然儿,可后者居然染了‘恶疾’,光都不能见,还传染人。 最后专心收拾自家相公,不仅断了钱财,连本来有的妾室都全打发了,而傅然儿也生死未知,这富商见状,竹篮打水一场空,火焰也一下灭了。 最后灰头土脸的跟着夫人走了。 傅然儿想到这儿,一下噗嗤笑出声来。 见摊位上东西都卖的差不多,便叫邓三哥守着,自己先回客栈。 刚进客栈便听到翠绿声音。 “老板娘,这日头真好,我将熏好的腊肠拿到院子晒晒吧。” “你风寒才好歇着吧,我去弄。”傅然儿几个健步就走进后院里了。 傅然儿虽然性格火爆,可从不端着老板的架子。客栈里的伙计丫鬟都喜欢她,做工时都认真的紧。 刚进后院,便见暖阳散发的金色光芒洒在晾晒的麦子上,好不温暖灿烂。 她在灶房里与伙计们一起忙活着,将腊肠挂在木质的支架之上。 有莹莹汗水在她额头之上,可她不觉辛苦。招呼伙计去前厅帮忙,自己在后院里继续干着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她感受到身后似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 她眉头微蹙,心想又是哪个不要脸的臭男人不是。 想着,她握紧手里扫帚,回身看去。 暖阳晒的她脸上浮现出丝丝红晕,白里透红的姣好容颜,欲语还休的明眸皓齿。 男人似乎呆愣在了原地,而傅然儿不知怎的,心跳的也厉害起来。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分明的棱角让他看起来有些冷硬,可却挂着一丝带着痞气的笑容。 修长手指正轻扶着后院的粗布门帘,他走了进来,一身紫黑色衣袍,更衬得人身姿挺拔修长。 身上没什么贵重的装饰,通体朴素的紧,可也难遮他的绝世姿容。 真真太好看了,俊朗到令这骄阳失色。 傅然儿只觉脸上更热,她从未见过如此姿容的男人。 他拱了拱手,眸中似也带着惊艳:“未想到这穷乡僻壤竟有老板娘这等天仙。” 傅然儿没说话,只美眸凝着他。 这眼神只让他浑身发软,赶紧轻咳出声,道:“抱歉抱歉,失礼失礼。这...” “虽有些难以启齿...老板娘...在下可否留在客栈出力抵饭钱?实在是突逢巨变,囊中羞涩...” 他脸上泛起红晕,傅然儿不知那是太阳晒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听他这么说,傅然儿这才发现他的衣物似是穿了许久,上面有许多未擦拭掉的尘土污渍,鞋子上也有很多污泥。 她本应举着扫帚将他赶出门并骂他厚颜无耻的,可她愣了愣神,半天没说话。 在前厅的伙计本以为遇到吃霸王餐的客人,赶紧到后院报告老板娘。 “老板娘,有人吃霸王餐跑了...额,就是他...” 在伙计不解的眼神下,傅然儿面试了起来。 “你叫什么?” “贺庭萧。” “你会些什么?会不会做饭?会不会整理?会不会招揽客人?” “这些都不会...不过我会书法作画,会写些诗句...” 一旁的伙计有些不满:“这些有什么用?你要聘夫子就去隔壁书院啊。” 贺庭萧有些郝然,不知是被戳中什么心思还是被这日头晒得,脸更加红了。 “我觉得咱们客栈伙计的文化水平确实有待提高,那你就留下教教他们学问吧。不过先说好,这吃食住宿可都要从工钱里扣的,可别说我苛刻。”傅然儿说罢,转身大步离开。 留下伙计一脸嫌弃看着他,道:“就我们老板娘最是好心,见你落魄收留你...行了行了,别杵在这儿了,我带你去住的地方吧。” “你行李呢?” “丢了...” 两人朝房间走去的路上,贺庭萧想到刚刚在街市上听到的传闻。 “怎的别人都说老板娘脾气古怪呢?”贺庭萧不解。 “还不都是羡慕我家老板娘又年轻又漂亮又有银子呗...” 话音还未落,只听见灶房口老板娘清脆的怒斥声传来。 “算盘打到我脸上了是吧?行情什么行情?粮食卖多少银子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当我是钱庄还是傻子?” 对方的声音根本听不见,两人蹑手蹑脚的往回走去。 “今年周边县城的粮食都是高产,别跟我说原料供不应求要涨价,狗屁不通!”傅然儿双手交叠在胸口,美眸微瞪,明明是娇艳的容颜,此刻却看起来很不好惹,让人觉得有些凶。 “老板娘,您声音再大,这些酒水的售价也得涨啊,这是老板的意思,我只是个跑腿的。” “那你就让余老板自己过来,没这么做生意的,说涨价便涨价。” “傅老板娘,您这店里生意那么好,涨的 18. 第十八章 白骨新娘案1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南洛城外,郦湖旁。 今日烟雨朦胧,平日湖边有许多赏景之人,今日却寥寥无几。 不过还是有些清闲怡然之人泛舟湖上,间或惊起一些飞鸟,引得船上之人阵阵发笑。 而一旁不远处有个小亭子,位置颇为隐秘,周遭都是绿植,藤蔓覆盖其上。 里头坐着一位头戴玉冠的男子,锦衣奢华。不过此刻却是衣冠不整,酒醉蒙眬。 他的手不老实的摸向怀中娇艳姑娘的里衣,引得姑娘阵阵粗喘,娇吟不休。 而站在亭子外的侍从早就听得面红耳赤,可大家训练有素,巍然不动。 “小娘子,刺不刺激?”男子带着急躁,酒味浓烈。 小娘子连连点头,透过藤蔓的缝隙,可以看到外头站着侍从的背影,也能隐约看到湖上泛舟的客人。 他亲着小娘子的脖颈,舌头不安分的来回舔舐着她姣好的侧颈,然后到她秀气的耳垂上,深入其中。 小娘子娇喘连连,他只感觉下面雄壮起来,扯着她的头发道:“贱女人,还不快给本大爷泄泄火!” 小娘子耳垂通红,赶紧跪地,掀开他被自己染得微湿的衣摆,正娇羞地要动作,亭外却传来一道粗粝的声音。 “小少爷,老爷急召,让您赶紧回府。”管家焦急道。 见女人动作迟疑,他忍着火气按压着她的头动作,眸子微眯,脑子里却想着另外一人的倩影,声色慵懒道:“什么急事都得等爷完事再说...” “十万火急,国都钦差大人快要到府了,老爷吩咐所有人都要在府里候着。”管家语气严肃道。 “钦差?谁啊?” “贺庭萧,贺大人,手握尚方宝剑,可直接先斩后奏的那位。老爷说了,谁缺席,便将其发配到庄子上待三年。” 男子瞬间没了兴致,草草擦拭干净,将女子扔在一旁,道:“妈的,尽坏爷兴致。” 男子穿戴好了衣衫,赶紧跟着管家走了,留衣衫不整的女子跪地恭送。 刚到家不久,便见家中之人皆神色严肃地侯在府门口。 自家的长兄却是难得神色兴奋,遮掩不住欢喜之色。 “你今日怎的心情这么好?”他语调轻浮,对着兄长没有一丝恭敬之态。 严文星见这同父异母的弟弟眼圈乌黑,虽然换了一身衣束也酒味难掩,神色冷了下来,不想理睬他。 “切,难得回来一趟还要装模作样的拿乔,无趣。”严文韬对他那副正派模样嗤之以鼻。 “好了,闭嘴!毫无家教,胸无点墨。”严老爷子明显气不打一处来。 “那也是您教的好啊...” 见自家老爷神色愈发不好,严夫人赶紧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文韬你也是,都快成家的人了,还这副长不大的模样。” 严文韬这才闭了嘴,跟着众人一起在自家门口候着。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浩荡的官差队伍终于到了门口。 宋然掀开马车窗帘,看着巍峨雄壮的府门石狮,一时感慨,这比上一世她在那个县衙门口见得要威武许多。 府门是红色漆墙,门中间镀着铜环,门上头挂着金字褐底的牌匾,写着‘严府’两个大字。 门口黑压压一片人头,皆是恭敬等候着。 贺庭萧一身黑色锦袍,金丝绣线点缀其上,勾勒出祥云图腾,腰间一道金色缎带,修身束腰,衬得人愈发英姿挺拔。 宋然不禁看的有些痴迷,知府里的女眷也都在偷偷打量着他。 “下官严修文,见过贺大人。”严修文恭敬行礼,他一身官服,中等身材,容色虽然带着些岁月痕迹,但也能从中看出年少时的风流倜傥。 贺庭萧免了众人礼数,道:“本次我不是以钦差身份而来,只是途径此处,想着好友在这儿便上门叨扰一下。” “是是,犬子能有大人这样的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今日设了晚宴,大人一路走来也是辛苦至极,待您休息好后我们再开宴。”严修文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儿子,对着他道:“文星,还不赶紧带着贺大人去休息的地方。” 严文星不似他父亲那般小心翼翼,他大步上前,洋溢着笑意道:“温言,快随我来。好久不见,我要给你看看我新收集到的好东西!” 温言? 宋然一愣,这是贺庭萧的字么?他原来给过自己几幅温言提名的字画,只说是朋友闲赠,让自己随意处置。 她看着还不错,便在客栈里摆放着,此后不少书院的夫子学生都爱来喝茶品鉴,赞赏她有眼光,说这些画作出自名家之手。有的还想高价购取,宋然那时也不缺钱,想着这是别人送给自家夫君的,便婉拒了。 他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不曾了解的... 严父见他这等大胆一头冷汗,好在贺庭萧并未表示不满,甚至难得勾起一丝笑意,跟着严文星朝里走去。 后头一队人马也跟着朝后院走去。 宋然跟着队伍行走,只见府内后院里是一路青石铺陈的小道,庭院被有序划分,处处都是各异的花草,走几步便能闻到不同的花香味。 院子围墙之上也是青藤覆盖,给人一种置身大自然的惬意。 这后院花圃被打理的极好。 众人很快被安顿好,唐晓生跟着贺庭萧,张九在宋然身边候着。 整个队伍里就她和王婆子是女眷,严夫人多么尖锐的眼光,即刻派了丫鬟婆子过来伺候着。 宋然的衣服早就换了新,此刻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贴身又暖和,而且近日伙食变好后,她的脸上隐约可见红润起来,身上也长了些肉,皮肤也逐渐褪去原来晒着的黑,眉目之间透着水灵。 宋然眼尖,她看到虽挂的隐蔽,但还是透着‘囍’字的红灯笼。 有些房间门上也贴着大红‘囍’字。 宋然好奇的问道严夫人派过来的丫鬟可儿,后者恭敬道:“不瞒姑娘,府里近日确有喜事。小少爷近日要成亲,过两日便会去小少爷的新宅举办仪式。” “原来如此。”宋然恍然大悟,可心里却有些奇怪,虽不在此地办婚礼,可毕竟是严府小公子,府里的装饰还是显得不太重视般。 似是看出宋然疑惑,可儿解答道:“新娘是孤女,没有双亲,便一切从简了。” 虽然替这即将入门的姑娘有些惋惜,不过官宦人家能明媒正娶一个寂寂无名的孤女,倒是令宋然对这个知府大人有些好感。 宋然表达出了赞赏,小丫鬟轻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姑娘休息会儿?舟车劳顿的,刚好的身体还得再养养。”王婆子收拾好东西,打了盆水来。 宋然见她没有端着药碗,轻呼一口气,刚准备歇息,便听到张九在门外道:“宋姑娘,商大夫到了。” 宋然本来面带着笑容,一下垮了。 王婆子却喜笑颜开对着门外道:“来啦来啦。” 商大夫背着木质药箱进门,例行询问着宋然一些问题,没多久贺庭萧也走了进来。 宋然乖乖回答着,坐在椅子上,等着大夫文脉。 “已经无甚大碍,只是身体还有些虚,我开写温 19. 第十九章 白骨新娘案2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南洛城虽名字带个南字,可位置上却处在整个王朝版图的中部偏北的位置。 城里过了频繁的雨季,便迎来换季后显著的降温。 宋然昨晚兴奋难眠,睡得晚了些,原以为今日会起不来,可未想到她一早便醒了,睁开眼后一点困意也没有,甚至还有动力出门小跑锻炼。 说做便做,可她刚出门便被这屋外冷风吹得一哆嗦,赶紧回房添衣。 “这温度可真是说降就降,姑娘,咱们今天再去添置些衣裳吧。”王婆子递了一件披风给宋然,这也是前两日新添置的。 除了一些新添置的衣物,还有宋然随手买的香囊,她没什么别的东西,可姑娘家的又临换季,这点东西哪里能够。 这天气是得多加些御寒的衣物。 如是,她点了点头,想了想,取出锁在柜子里的钱囊。 手里钱囊是用极好的丝绸制成的,上头还有鎏金绣线勾勒的祥云图腾,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物事。 这是贺庭萧给她的,给她时说什么预支,她当时还没明白预支什么,现在倒是懂了。 自己好歹也算半只脚踏入编制嘛,有固定工钱了,攒够了便还他。 而且上辈子他也花了自己不少银钱,这么想着手里的钱囊倒不似那般沉重了。 她取出里头最小的一块银子,然后把香囊锁在了柜子里。 “快走快走,正好还能逛逛早市。”宋然裹着披风,带着王婆子出了门。 南洛城是江南运河沿道赫赫有名的存在,南来北往的商贸频繁,各色物事应有尽有,有不少其他地方根本见不到的稀奇玩意。 宋然被这早市琳琅满目的吃食看得眼花缭乱。 王婆子热心介绍着每种吃食的名字,不论咸口还是甜口,皆如数家珍。 宋然好奇道:“你怎的都知晓?” “姑娘您忘啦,老婆子可是在商船上干活的。这每一次商船停靠南洛城大家便会在这儿待上几日,而且这几日还算工钱,我无事便到处走走看看,这时间一长啊,知道的便多起来了。”她笑着,眼角处的褶子特别明显。 宋然这才察觉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王婆子,只知道她本名叫王元菊,曾在一个大户人家里做过活。 “王婆子,你答应贺大人留下照顾我,可你的家人呢?”宋然一边吃着手里的春卷,一边问道。 王婆子叹了口气道:“老婆子我无儿无女,无牵无挂。” 宋然觉得自己可能戳到人家痛处,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可王婆子却坦然地很:“我曾有一位夫君,是个正值良善的人,最后为了保护主子...” “这是他的选择,我支持他,忠义之辈该当如此。” “所以你便...孑然一身了?”宋然看着她,没忍住问道。 “人生中有一段便足够了。将将就就的找人过日子没什么意思。”王婆子一脸知足。 宋然看着她已不在年轻的容颜,可那些眼角额头的褶子并不会减轻她一丝一毫的朝气,她充满着生命的活力,还带着那些热烈记忆给予她向前的勇气。 “王婆子,我要向你学习!”宋然说罢,笑意盈盈地踏入一家店铺之中。 王婆子看着她轻快背影,轻笑地摇了摇头。 苦也苦,甜亦甜。 而街道另一边的一座小楼之上也有一人看见了这年轻身影,醉醺醺的脸上又泛起丝不怀好意之笑。 宋然在铺子里挑着布匹,五颜六色,各类材质,还有许多皮毛制成的棉衣。 她想了想放下了布匹,找伙计带去成衣区,准备多花些银钱,免得贺大人若是又要去什么地方,众人启程后衣服没做好就麻烦了。 她选了几件在试衣区内挨个替换,这个时期的衣服当然比不得现代,有些不合尺寸的还得现场更改。 第一套还不错,女裁缝量了身,拿着衣物去楼上修改。宋然试起了第二套,刚褪了衣物,便听门口有些嘈杂声,她直觉有什么不对,赶紧重新穿戴好了衣物。 出来,便见一白衣男子正领着一褐衣男子的后领,像拎小鸡一般的姿势。 褐衣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仆从,想要将男子救下来,可白衣男子只轻轻几步,便轻松甩开他们的纠缠。 宋然觉得他身形熟悉,靠近才发现竟是杜云清杜公子。 “放我下来!混蛋,快放开我!”褐衣男子被勒的嗓音都变哑了。 “你们快住手!我家公子可是知府大人的儿子!”仆从见状赶紧呵斥道。 王婆子见宋然出来,赶紧走到她身边,脸色煞白道:“这登徒子刚刚想闯进去,幸好杜侠士赶到。这光天化日的,简直目无王法。” 宋然眉头微蹙着,昨日只留意到了严文星,这便是那知府中快要成亲的严小少爷么? “宋姑娘,没相当再次相遇竟是这种情况。”杜云清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轻甩出手里拎着的男子,严小少爷被甩到一旁跌地不起,两个仆从赶紧将他扶起,后者一张脸憋得通红。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宋然行了一礼,一脸冷意看着那严府小少爷。 这边动静太大,店铺掌柜走了过来,见褐衣男子样貌后,脸色也不是很好,但只能打圆场道:“许是喝醉走错了...这边又没有伙计看着...各位客人,今日我请客,想选什么就带走...” “什么没伙计看着?他怕是没少干过这种烂事吧,伙计见是他都装瞎!老婆子守在这儿拦都拦不住,今日若不是杜少侠在,我家姑娘岂不是清白不保?”王婆子气愤道。 “我家公子只是喝醉走错罢了,你个婆子乱嚷什么?”其中一位仆从冲着王婆子道。 “姑娘,咱们找贺大人来说理,他是知府的贵客,请他来看看这是个什么待客之道!”王婆子也不想同他们理论,对着宋然道。 那两个仆从一下哑巴了起来,昨日是有两位女眷,只是他们昨日站的太远,没看清。 他们看向自家公子,后者一双眸子里阴晴不定。 一仆从悄声道:“公子,近日您好事将近,这事儿咱们先算了吧。” “不过丫鬟仆妇而已,本公子能看上你这丫头,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严文韬才缓过气,依旧大言不惭。 “看来酒还没醒。”杜云清作势要上前,严文韬惊醒几分,赶紧拉过身边仆从挡在身前。 杜云清几个招式便轻松解决。 宋然眸色几变,犹豫要不要叫停。 “误会误会...啊呀,误会啊。”门口涌来一群仆从,宋然一看,皆是严府的下人。 为首者是严修文的夫人郝氏。 “宋姑娘、王婆子,误会一场误会一场。”郝氏一脸歉疚,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忙使眼色让人给拖下去。 她就是担心这孩子惹事,一大早便派人守着房门,结果发现这孩子竟不在府里,昨晚又溜出 20. 第二十章 白骨新娘案3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秋日早霜覆盖在严府后院茂密树叶之上,阳光轻撒,竟光芒闪烁、五彩斑斓。 严府今日颇为热闹,气温虽冷,可仆从们忙里忙外仍旧薄汗缠身。 严文韬的新婚宅子就在隔壁,没有严府大,故今日新宅只用作礼仪和婚房使用,宾客皆在严府里用餐。 知府今日开府设宴,只要上门贺礼者,皆欢迎其进府用餐。 宋然此前借了唐晓生一些书籍在看,今日便一直和王婆子待着院中看书,准备就吃饭的时候再出去。 经历昨日一事,严夫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有精致的黄金珍珠首饰,还有些上好的丝质布匹绸缎,厚实的成衣也送了好些,只道是好物配佳人,给她添置一些行头。 她本想谢绝,可严夫人双眸又染上了红,欲语还休。 宋然知晓她的意思,她也无意搅乱一场婚事。 不过严文韬并未如她所说的前来道歉,这种纨绔子弟,宋然倒也没有任何期待就是。 贺庭萧这两日都和严文星在一起,两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不过贺庭萧看起来不似往日那般沉重,想来应该心情不错。 晚宴贺庭萧亲自过来带她一起入席,知晓她今日一天都在房中,问道:“怎么了?身体还有不适?王婆,她可有好好喝药?” “喝了喝了,我都喝了!”宋然打断王婆子正准备开的口。 “走吧走吧。”她看了眼王婆子,后者有些无奈。 严府今日还算的上是张灯结彩,大喜灯笼也多了一些。府院之中摆了许多酒席,客人络绎不绝。 有下属官僚亦有周边的商贩,普通百姓凑热闹的也有不少人。不过这些都只能在院中吃圆桌流水席,重要的客人则被安排在了宴席厅中,每人都有专属的座位。 宴席厅中有五六丫鬟正在为每一个小木几上摆菜,餐具皆是上好的景德瓷器,均已放置规整,每一副筷展的摆放都极近考究,一看就是在迎候尊贵的客人。 宋然跟在贺庭萧身旁,他们是从宴席厅的后门进入,里面有不少人正坐在稍微矮一些的茶桌之上品茗,言笑晏晏。 众人见贺庭萧进门后,皆起身行起礼来。 严知府和严文星在众人之中,知府赶紧介绍站在他身旁那位:“贺大人,这位是丹阳郡郡守周可为,亦是下官夫人的哥哥。” 周可为留着茂密的胡须,眉毛粗厚,身长八尺有余,看着颇为魁梧。 他不笑之时颇为严肃,笑起来便显得有些憨态,他恭敬朝贺庭萧行礼。 不过他却并未称呼贺庭萧为大人,而是称的:“世子殿下。” “本官曾前往国都探望女儿,那时正好有幸见识过世子殿下风貌,今日再见依旧是风流倜傥、绝世无双啊。” “周郡守,你是周才人的父亲?”贺庭萧沉吟片刻道。 “正是正是。”周可为又行了一礼。 宋然内心暗暗吃惊,她知晓贺庭萧大有来头,本来钦差一职已经直达天听,结果他本身就是天上的人。 当年还真是辛苦他每日给伙计们讲课授学了呢... 严修文也是同周可为说过之后才知晓贺庭萧真正身份的,不过他也只能装作不知,直到现在。 “原来竟有这样的关系,大人又与犬子是好友,实在是有缘。快快入席,我们边喝酒边聊。” 接着又介绍了几位自己邀请而来的周边县市的一些官员。 开旬城的知府刘铮、齐萳县的县令马昭妹以及驻兵南境的祁河平副将。 有女眷陪同的,在开席后也纷纷进了宴会厅。 宋然坐在贺庭萧身边的小木几旁,她看着所有带女眷客人旁都是坐着自家夫人,一时有些扭捏。 “好好坐着,只管吃便是。” 宋然做着心理建设,开始打量起厅中众人。 首位坐着严知府及其夫人,右侧靠前一点的位置坐着严文星。 贺庭萧和宋然在右手边的第一二个主位小木几旁,对面是周可为夫妻。 刘铮夫妻在宋然右侧,对面是县令马昭妹以及祁河平副将两人,他们并未携带女眷前来。 后面还有一些知府内的官员入座,因距离较远,宋然没太关注那边的情况。 婚礼仪式早已举办完毕,酒过三旬之后便是等着新郎前往宴会厅敬酒。 可奇怪的是左等右等也不见新郎官前来,严修文给严文星使了眼色,后者赶紧从侧门寻找那不成器的弟弟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模样,终是将醉眼惺忪的严文韬扶着进了厅内。 严修文脸色不是很好,夫人在一旁解释道:“文韬实在太开心了,这种日子难免喝的急躁了些,真是不好意思让众位笑话了。” “妹妹,你这母亲当得甚是失职,怎的不照看着一些。”周可为微蹙着眉头,也上前扶着严文韬。 严文韬挥开众人搀扶,喃喃道:“谁说我喝醉了?本爷是千斤海量!” 他撑起眸子四处观望,宋然一直低垂着头,可依旧感觉到一股强烈视线直直钉在她的身上。 宋然只感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很是不虞地抬头看向那道视线来源。 贺庭萧微沉了眸子。 “不就是敬酒么?”严文韬踉踉跄跄直奔宋然而来,眼神□□露骨,恨不得将眼前人衣裳扒光一般。 “你...你是何人?挡什么...么道?”严文韬看着贺庭萧阴沉颜色,声音有些结巴,像是本能的发怵。 “误会误会,这孩子怎么回事...”不等严修文发难以及众人指责评判,严夫人赶紧叫着仆从丫鬟过来扶人。 还未靠近,便见严文韬一瞬跪倒在地,一张醉脸通红的扑在贺庭萧的脚边,呈五体投地之态。 丑态毕露,严修文脸色简直黑到极致。 严文韬被众人搀扶着走出大厅,到厅门前,又是一扑爬倒地,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推到一般。丫鬟仆从们也皆是一趔趄,但顾不得狼狈赶紧起身将人带走。 宋然楞在原地,她这具身体听力极佳,虽然她没看清贺庭萧的具体动作,可耳边两次破风之音后,都是严文韬丑态暴露之时。 她侧头看了眼贺庭萧,后者也正看着他,眼里竟莫名有丝阴郁怒意。 她默默摆正脑袋准备继续吃面前的食物。 可下一秒,贺庭萧起身离席,她也赶紧起身跟在他身后而去。 宾客见状也不敢再举著,严夫人也连连叹气,雍容华贵的妆容都遮不住愁容。 “你弟弟都这样了还带他进来作甚?”严修文责怪道。 “是儿子的错,儿子也未料到他胆子竟如此之大。”严文星面色不变道。 “好了好了,今日是文韬的好日子,想必贺大人也不会为难大家,我们继续喝罢。”周可为倒似没有那么担心。 严修文叹气,他自是不用担心,怎么说也算是国丈,是那贺庭萧的亲戚。 严修文喝着闷酒,严夫人只得默默替夫君添酒。 而宋然这边则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紧。 她也觉得甚是奇怪,这事发生在她身上,他生什么气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庭院之中,此时天色已然暗淡,唐晓生和张九都被留在了宴厅附近,他们周边没有一个人影。 “大人...是小然做错什么了么?”宋然还是决定打破沉默 21. 第二十一章 白骨新娘案4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冲天大火带着滚滚热浪而来,宋然拉起贺庭萧朝那火光明亮之处走去。 木质结构的房屋在火舌的席卷之下倒塌,轰隆之声似一记重拳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严修文也赶紧带着仆从丫鬟前往隔壁宅院救人,他今日喝了不少闷酒,本来已经有些昏沉,此刻酒劲却已全消。 不少丫鬟仆从自隔壁内宅里跑出,脸色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灼伤。 严修文拉着他们询问严文韬踪迹,却都摇头表示不知。 “文韬,文韬!”严修文又急又怒,神色也是止不住担忧,跟在他身后的严夫人也是脸色煞白神色忧愁。 “老爷,小少爷在这儿,在这儿...快叫大夫...”管家陈睿一头大汗,气喘吁吁,脸上是被烟火熏出的黑污。 “文韬...我的儿...”严夫人声泪俱下,只因管家怀里的人此刻面目全非,那是被高温灼烫后的溃烂水泡,一半的衣服也被烧尽,这一半的皮肉呈现出一种焦褐色的炙烤感。 严文韬像是呆傻一般,怔愣的被拖着,他眸色混沌,嘴里喃喃道:“是她...她回来了...是她...” 说罢,整个人便似瘫软在地般,不省人事。 宋然和贺庭萧赶到时正好看到眼前一幕。 “新娘呢?”贺庭萧问道。 “新娘...新娘还在房里...老奴实在救不了小少夫人,火势太大,老奴拼尽全力才拖出了小少爷...”陈睿的模样颇为狼狈,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将小少爷递给过来帮忙的仆从,可神色间却有着莫名的慌乱。 严文韬被送回严府进行治疗,贺庭萧命商大夫也跟着同去诊治。 火势实在太大,官差侍从将自己完全淋湿也无法突破到里面。 这般大的火势,屋内也是一片狼藉,未听到里面的任何呼叫,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新府宅院里还没有挖井蓄水,众人需要去严府接水救火,一趟接着一趟,没有人敢停下。 所有人都在拼命救火,一时只能听到木质房屋被燃烧时的劈啪声,以及浇往房屋之上的泼水声。 约莫一个多时辰,婚房宅院的火势终是被控制了下来。 这个时代的火灾是非常致命的,没有显著的灭火方式,隔绝火源以及用水扑火是最为原始的方法。 院内有不少丫鬟仆从被烧伤,皆被安置在严府的偏院里治疗。 宋然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因手上污渍,她的脸上也沾了一些灰黑。 她不明白这样一场大火是怎么样在众人眼皮下发生的,而显然她所不理解的还不止这一处。 新娘被活活烧死在了房间之中,垮塌的木质横梁压在她的脖颈,使她动弹不得。 这是宋然走至内院中看见的第一现场。 新婚宅院四周已经被官差的火把照的灯火通明,残垣断壁的景象下,大红的新婚装饰早已灰飞烟灭。 新娘的尸骨被官差从废墟之中搬运了出来。 新娘的衣裙已经被焚烧殆尽,尸首可辨别出基本的人体形状,表皮毛发已经全被烧光,伴有四肢末端的脱落现象。 从宋然这个角度看过去,甚至能看到熏黑的脚踝骨骼以及裸露在外的腹脏器官,有些部位的皮肤表层已经被烧尽,有些地方的皮肤呈现炭化的状态。 宋然微蹙起眉头,一般在火灾死亡案例之中确实有些尸体会呈现出部分身体位置保存完好的情况,一般是由于人类肉身经历高温后,会自然形成蜷缩状,腹部至盆骨这一块位置就会较其他位置保存较好一些。 可她明显腹部被灼烧的更为严重一些,那些裸露在外的器官近乎都在这个地方。 严修文看着眼前一幕只觉大脑阵阵发晕。 他原本想借此让那小儿子过上正常生活,却未料到竟出了这样的事。 严修文转向贺庭萧所在的方向,恭敬道:“今日之灾实属下官失职,下官必会尽快找出起火缘由,此处脏污,还请大人先回府歇息。” 说罢,他便指挥府中侍从将尸体先带走。 “等等!”宋然制止道。 她转过头看向贺庭萧,后者也正看着她。 “大人,你不觉得奇怪吗?”宋然蹙着眉头道:“既然严小少爷与这新娘子同在一个屋内,为何起火之时两人竟皆在房中不外逃?难道是这内院寝房外被人上了锁不成?” “不可能,这院子里的房门都只能在内锁上,外面是没法子锁住的。”宅院里的仆从道。 “那或是,他们无力逃脱呢...”宋然低沉了语气。 贺庭萧知晓她的意思,今晚发生太多事,他收了思绪,让张九将东西拿过来。 “这...”严修文看了眼身侧站着的郝氏,以及郝氏旁边的周可为,见他们也都皱着眉头望向宋然,他不解的道:“姑娘这是何意?” 这时候张九已经拿过了仵作用的那套工具,里面还有宋然这几日搜罗的用羊肠制成的手套。 宋然戴上面纱和手套,对着严修文道:“我怀疑这并不是一场意外,我需要勘验一番尸体以作确认。” 她的眸色干净、严肃,竟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和神圣。 “这姑娘家的...怎的做这些事...不若让府衙的仵作跑一趟罢。”严夫人见她要剖验尸体,犹豫地建议道。 “我是贺大人聘用的司吏,也是此行队伍中的仵作,这是我的工作。”说罢,她径直走向死者所在之处。 严修文有些惊讶,一时竟也无法反驳出口,见贺庭萧负手而立站在她的身旁,一时更是不敢有什么其他言论。 宋然准备好便开始了她的勘验工作。 死者身体表皮已经完全炭化,直观上看不出死者的外貌以及年岁。 宋然将手探向死者耻骨处,对于女性而言盆骨由于先天要容纳子宫产孕后代从而盆骨的下口相较于男性是更为宽大的。 所有哺乳类动物其实均有这种情况的存在,宋然测量着死者情况,确认死者性别。当然这不仅仅是为了性别确认,更是为了年龄的确认。 死者表皮虽呈焦炭状,但骨骼大部分还保存较为完整,毕竟这样的大火不似焚烧尸体的炉火,这种情况下的火灾还达不 22. 第二十二章 白骨新娘案5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因突然而至的大火,除了严府仆从,连来严府做客之人也有不少加入进了救火的队伍中。 人员一时有些混乱,但好歹这火势终是控制住了。 大火褪去,此刻本应寂寥的严府此刻却被许多人围观着。 刚刚大家都忙着救火,竟未发现这严府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停放着一具棺椁。 鲜红的漆木,在夜色中更显凄厉,半开着的棺门,里面的红衣若隐若现。忽然而至的冷风吹过,带动着严府门口悬挂着的大红灯笼,竟给这严府增添了一丝诡异萧瑟之感。 严修文只觉大脑阵阵发痛,听到仆从汇报完后,见贺庭萧已经前往府门,自己也不敢懈怠的赶紧跟了上去。 贺庭萧已命人保持好后宅现场,宋然也加快步伐跟在他的身后,很快那具棺椁便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侍从们举着火把将那棺椁团团围住,其他围观之人皆被挡在侍从的包围圈外。 宋然听力极好,能听到人群中频繁出现的几个词汇。 “少女、自尽、强迫...”等的字眼。 这些话语都指向严府中的小少爷严文韬。 这些窃窃私语之人有些流露出惋惜之意,可更多的人是幸灾乐祸般的低语轻笑,言语间还带有着对尸骨的轻浮语句。 宋然皱着眉,她知晓有些人本性便是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对死者的那些不入流的声音,还是引得她蹙起眉头。她轻扫了一眼那些被官差挡在身后的人群。 宋然扫眼而过,竟在人群中看到了熟悉的白色身影。 “谁第一个发现这棺椁的?”贺庭萧问道。 “是...小的...”一仆从有些紧张道。 “小的名叫邓忠,今日是因小少爷宅子着了火,便听命疏散着府里宾客,刚带着最后一位宾客和他的仆从前往府门,结果刚出门便发现这...这棺材停在门口...”仆从解释道。 怕大家不信,他指向人群中一人道:“这位公子可以替我作证,他便是最后那位宾客,我们...我们一起看到的。” 这白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杜云清。 杜云清带着他的仆从竹子大大方方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对着贺庭萧等人行了一礼,道:“他说的不错,今日正逢严府喜事,本想着沾沾喜气,未料到竟发生这样的事。” “杜云清,又是你?”贺庭萧声线有些冷,意有所指。 宋然觉得有些奇怪,之前贺庭萧对他的态度似乎并不这样。 “也不算巧,本少也是知晓宋姑娘在府中,本想前来打个招呼的,奈何今日在府中待了许久都未见到宋姑娘。”说罢他朝宋然这处看来,勾唇笑了笑。 贺庭萧神色更冷。 “杜公子可有什么发现?”宋然被点到名,愣了愣问道。 昨日她也是浑浑噩噩地回了严府,连杜云清什么时候回去的也没注意,住在什么地方也忘了问。 杜云清思索了片刻道:“有个地方我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旁边的宅子这么近,应该也有人在门口处守着,怎么直到我们出去,才发现有具棺椁毫无遮掩的摆放在门口。” “今日大火,人员一时安排混乱,导致有心人有机可乘...说不定就是这放棺椁之人纵的火,声东击西,为了恐吓我们!”严修文忍着头痛道。 “恐吓?所谓何事?”贺庭萧看着他,问道。 “这...这...贺大人,下官为官时间不短,各种案子为了公正公平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准是那些心怀不满之人所做,想要给下官一个警告罢了。”他叹着气,解释道。 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宋然蹙起眉头,看向棺椁,问道邓忠:“今日你看见的时候,这棺椁可是打开的?” “是,小的就是看着棺盖打开,便去看了一眼,吓得小的赶紧朝小少爷宅院跑去,汇报给了门卫。” 宋然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么犯人的重点便不是想通过棺椁吓人,而是想让人看见里面这一具白骨新娘。 “贺大人,如此看来这具尸骨才是重点,送来之人想必是想通过这尸骨告诉我们些什么。” “晓生哥、九哥,帮把手。”宋然示意唐晓生和张九搬动一下棺盖。 严修文想要上前阻止,可看着贺庭萧默许的模样,一时也只能任由宋然等人开棺查看。 在火把的光亮之下,一具穿着大红嫁衣的白骨映入宋然的眼帘。 裸露出来的骨头看起来保存的相当完整,头骨之上还有银质的头冠,有些许的发黑,这是氧化的原因,耳边还有落在棺椁里的黄金饰品。 一看便是被人精心打扮过得,宋然摸着尸骨身上的嫁衣,这嫁衣的颜色鲜艳,即使在火光之下宋然都能感受到这颜色的艳丽。 嫁衣的材质也是用上好丝质制成,而且完好无损,根本不像是经历过尸身腐烂的过程一般。 宋然看向裸露出的尸骨,虽然已经被处理的颇为干净,可她还是眼尖的发现有泥土曾覆在某些部位表面之上的痕迹。 想到这儿,宋然看向棺椁,表面的颜料鲜艳,只底部延边有一些泥土,宋然轻轻抚摸上去,还能感到一丝湿润之意。 “近日未有大雨,可这棺椁底部泥土湿润,应该是停靠在接近水源的地方。”宋然分析着,她看着嫁衣以及那些饰品接着道:“这具尸骨是被人挖出来后装扮成这样的。” “衣服、饰品以及棺椁都是新的,根据这些银饰目前的状态,尸骨应该是一月前被挖出土来,然后被装扮成了这个模样。” 宋然撩开尸骨的嫁衣,整体看起来这具尸骨骨架颇小,此刻虽然侍从举着的火把将这儿照的通明,可这火光并不能与自然光相比,已经白骨化的遗体还需要些特殊的方法查看,现在她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推测。 宋然依旧朝尸骨耻骨之处探去,她把火把凑近,根据耻骨联合面来推测出死者年龄以及性别。 越是查探宋然越是蹙紧了眉头,她将尸骨的嫁衣合上,淡淡道:“死者女,年岁也是在十四岁或是更小。” 在后宅死的那个新娘也是这般大小,这么看来根本不是严修文所谓的对他的警告,这明显都指向严文韬的这场婚礼。 “贺大人,今日天色已经太晚,白骨化的尸骨若需仔细分辨生前所受伤痕还需明日一早借助日光来勘验。” 没办法,这个年代没有高精尖的仪器使用,只能依靠物理原理来查探尸骨上的痕 23. 第二十三章 白骨新娘案6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人群被疏散走后,夜色愈发寂寥起来。 宋然和唐晓生就今夜之事讨论了一番之后,后者便开始招呼人手准备搬运棺椁。 宋然则朝贺庭萧走去,脑中思考着今夜案子的种种线索。 宋然来到他的身边,余光看着杜云清朝严府里走去已经渐远的背影,想起刚刚两人似有所交谈,有些疑惑道:“大人,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只是让他配合查案罢了。”贺庭萧淡淡道,轻握了握左手,手心里是宋然替他包扎用的衣裙布巾。 他其实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痛意,对他而言这并不算伤,而是拯救他陷入无尽黑暗的解药。 两人都默契地未再提起刚刚庭院中所发生之事,似乎一切就像一场酒醉后的幻觉。 待酒意清醒,贺庭萧又恢复成了那股冷清而沉寂的模样。 他看着宋然有些晶亮的眸色,问道:“是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宋然点了点头,道:“我大概知晓这棺椁是怎么出现在门口了。” “这严府旁边有一道通往后门的小巷,我刚刚问了守门的仆从,他们说这条巷子偶尔会有小贩通过。这具棺椁颇小,披上些深色布巾再装摆些簸箕、布巾,很可能被认为是什么小贩遗留在此的摊位,极易伪装。刚刚晓生哥去巷子里找过,地上有同这箱子底部延边所粘相同的泥土,这更印证了我们的猜想。” “犯人可能本是想等到夜黑风高,严府闭门,再将这物事拖至门口,继而被往来路人发现。” 见贺庭萧沉吟思索,宋然继续道:“却未料到今夜竟发生走水,于是犯人趁乱,提前了计划。” “你觉得这事与纵火并无关联?”贺庭萧问道。 “不错,在我看来是犯人见严府今夜新婚宅院走水,人员混乱,便趁机提前将那棺椁推出来,吸引众人注目。若是犯人就是纵火犯,他势必可以随意出入府门,那为何不直接将这棺椁藏在府中,在众宾客觥筹交错之际暴露出这具尸骨来,引人注目的效果岂不更好?” “有道理。”贺庭萧点了点头。 宋然清理着自己的思绪,继续道:“所以这应该是两拨人、两件事,看来还是要先找到这棺椁之前停放之地,顺藤摸瓜找出这尸骨的身份。从这府中之人的嘴里想要撬开这尸骨之事,怕是有一定难度...” 还有便是这具白骨出现的时机,新婚之夜的白骨新娘,犯人是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结果?若是有隐情为何不上报更上级的官府呢?为何选择这样的方法?若今日没有贺庭萧,严知府在当地只手遮天,这件案子根本翻不起浪潮... 贺庭萧见她脸上泛着疲态却仍旧认真思索模样,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丝柔软,他轻勾了勾唇角,道:“今夜太晚了,明日再继续罢。” 夜已深,宋然这才觉得疲乏的紧,今日救火跑前跑后,身体早就需要休息了。 宋然点了点头,脑子里收起了对案子的思考。她低垂下头,正好看到他左手握着的伤口布巾带着已经干涸的血渍。 “刚刚只是包扎止血,还是上点药罢,恐怕感染了。”那刀子那么尖锐锋利,深入掌心的伤痕,若不是她及时阻止,还有第二刀划上去,这么痛他竟然面不改色的受着,宋然心头不是很舒服,她一直让自己别再想这件事,可这事儿就像根刺一般插在她心口,让她难受的紧。 “无妨。”他声音冷淡道。 又来了又来了,宋然心口的火气又因他这般无所谓的语气而蓄势待发。 她也不再多说,有些生气地抓起他右手朝府内走去,后者就带着怔愣的神色被她牵着走进府门,穿过蜿蜒的廊道,朝他的房间走去。 茫茫夜色,只有庭院里零星灯笼洒出的亮光。 树影斑驳,恍然若梦,贺庭萧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这是他本能所做的接受。他放任自己的直觉,任由那种熟悉的迷幻侵蚀自己残缺的魂魄。 张九又一次见证了这样的场面,他带着巡逻的队伍,见自家大人被气势汹汹地宋然拖着往前走,他默默垂下了头,对宋然钦佩之意更甚,心道:宋姑娘乃神人也。 唐晓生去安排尸骨停放之地,张九在带人巡逻,贺庭萧身边也没其他侍从候着,只有府中仆从端着水盆守在门口。 两人进了房,宋然将水盆放在桌上,她问道:“金疮药呢?” 贺庭萧迟疑了片刻,道:“应是在柜子里吧。” 宋然摇了摇头,她就多嘴问这一句,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些物事被归置在何处呢? 她打开柜子开始翻找,里面被她翻出不少瓶瓶罐罐,她看到‘金疮药’,打开瓶盖闻了闻,确认是这药物无误,便关上了柜门。 刚刚她还看到许多金色瓶身的罐子,她打开了其中一瓶闻了味,她能辨别出来的药物全都有凝神静气的功效。 她微蹙着眉,拿着金疮药放在木桌之上,拉过贺庭萧的手掌,开始解开缠绕在上已经被血液浸透发干的衣裙布料。 伤口很深,疤痕狰狞,血液半干粘连着布料,轻轻一扯还有血液渗出。 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里极静,静的宋然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律动之音。 她非常轻缓地上着药,她觉得自己的掌心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手下动作更是轻柔。 “没事,这不算什么。”贺庭萧声音清冷,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就像这不是他的□□一般,随意到令人窒息。 “为...什么?”宋然嗓音有些发哑,她还是问了出来。 他扯了扯唇角,沉默了许久,久到宋然觉得他可能已经不会回答自己了。 可他神色带着丝游离,似乎又重回了那时的场景,他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总能想起她,总能想起我没有护好她...在她经历那些绝望之时,我竟不在她的身边...”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唇色又开始发白:“这让我感到无能为力...痛苦又煎熬,想死却又还不能死...” 宋然刚刚替他撒好药物的伤口,又因他克制不住的紧绷而迸裂开来,鲜血又一下涌了出来。 他病了...宋然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他真的生病了。 她忍着情绪,转身拿出柜子里的金色药罐,她站在他面前,取出里面的药丸递给他。 他不接,就直直看着她,像是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我还不能死。”他似乎已经陷入一种梦魇,发出的声音近乎呢喃。 宋然心口一痛,她默默将药放进自己嘴里,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朝他附身靠近,在后者略显惊慌的神色中,将口中泛着苦味的药丸用舌尖塞进了对方嘴里。 宋然离开他的唇,眸色是说不尽的温柔:“ 24. 第二十四章 白骨新娘案7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天色大晴。 昨夜虽一番折腾,但府内第二日也一如往常般运作,只是多了些知府衙里的官差在严府里忙碌。 严府小公子的宅子被烧的七零八落,本人也陷入深度昏迷之中,一名新娘被烧死在了现场,门口还被送了一具白骨新娘。 严府发生了这等事,那些受主人邀请的宾客自然也没有心思游玩享乐。而且事情可能涉及一些府内辛密,开旬城的知府刘铮、齐萳县的县令马昭妹都想借公事之由先回官衙,可贺庭萧却拒了他们的请求,并要求众人等到事情解决之后才能离开。 其实按理说所有昨日来到严府的宾客都需要留下来确认口供,可昨日人员杂乱,走水之时不少宾客已经离席,很难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而且隔壁宅院门口一直有人把守,外部人员进入纵火的可能性其实并不大。 张九正在审讯严府内部之人。 此刻严修文全家除了还昏迷着的严文韬,其他人等皆在大堂之中,严府中暂待的宾客也都在此处。 因大堂正厅内正摆着一具焦尸以及一具风干的白骨,女眷们被安排在了侧厅,里面还有严修文的两个妾室。 一名任职府衙的仵作也赶来了府中,严修文让他重新勘验那死去的女焦尸,确认是否真如宋然所言。 严修文还是不太相信这么个小姑娘能在昨晚如此复杂的情况下勘验出死者身上的问题。 贺庭萧虽有些不悦,但见宋然并不在意,甚至还同那仵作交流着,便也未再说什么。 仵作姓徐,名叫徐来,入行已有八年之久。他初时听闻一小姑娘勘验尸体还给出了一系列的结论,只觉是那小姑娘可能是在哗众取宠,可待他真的仔细查验后,竟真如那小姑娘所说,甚至有些地方他还没有那小姑娘研究的深。 宋然还请教了一些勘验白骨的方法,两人讨论一番后,便让严府侍从们着手准备一些查验白骨所需要的工具,而她则在正厅一隅将棺椁之中的白骨一块一块拿出,准备用麻绳将其固定好。 徐来向严知府如实汇报道,后者的脸色却越来越差。 “郝氏,这婚礼安排都是你在操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严修文昨晚头痛欲裂,好不容易睡着,可心中有事,天不亮便又醒了。 原以为这小姑娘验尸有误,可目前看来这具焦尸新娘还真是个哑巴,身上其他地方的伤也确如其是... 真是生了个孽畜... 郝氏一脸沧桑,昨夜她也未睡好,她赶紧道:“老爷,翠儿姑娘前段时间还好好的呢,此前派人照看她,但她一直不愿...就这么独居在城北的宅子里,婚前男女方不能见面,我也不好总是上门。” 见严修文脸色更差,她急忙道:“问问昨日给新娘打扮的仆妇们,她们可能知道些什么。” “那还不叫人过来?”严修文有些气恼。 给新娘打扮的仆妇们被带着到了厅中,见到官差等人,赶紧下跪行礼。 “昨日你们见到新娘,可有什么异样?”严修文有些焦急的问道。 为首的一位中年妇人回答道:“大人,昨日并未有什么异样呀...就...新娘一直不说话,见她瘦小的厉害,想是怕人的紧,我们便也没敢再说什么,只赶紧伺候她更衣梳妆了。” “等她上了轿子,我们便跟着一起回了府。”她们昨日也是第一次见新娘,哪知当晚便出了这些事。 “好好地新娘,怎的就变成了天生的哑巴?”周可为蹙着眉头,想了想对着郝氏道:“你说那新娘子此前拒绝你派人伺候,会不会是她跑了,找了个人替她嫁?” 周可为越想越觉得有理,对着贺庭萧道:“世子殿下,以臣看这就是一出偷梁换柱的戏码,那本应嫁入严府的女子贪了钱财,找了个哑女许了好处替嫁。那哑女第一次经...可能抵抗后推翻了火烛,才导致了这场悲剧啊。” “周大人,你说的这些话可有证据?丹阳郡的案子你都是这么办的?”贺庭萧语气淡淡,但众人都能感受到他的不满。 周可为脸色有些涨红,不再开口。 “叫昨晚那管家过来。”贺庭萧吩咐完后,对着郝氏,声色冷然道:“入门的新娘是何人,新娘与严文韬是如何认识的,你细细说来。如有隐瞒,即刻斩杀。” 郝氏脸色一白,看了眼自家老爷,后者脸色铁青,她搅弄着手中丝帕,叹了口气道:“新娘是曹县人,名叫李明翠,此前在城里的一家布坊做工,父母皆以不在了。文韬此前...此前在街上偶遇了这姑娘,便一心要娶她...我们磨不过,于是便促成了这桩婚事。” “这南洛城百姓谁不知严家小公子风流成性,这欺男霸女之事恐也没有少做罢,前日还欺负了宋姑娘,夫人难道都忘了?”杜云清勾起一丝笑意,他站在角落之中,此前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贺庭萧神色冷了下来,眸中带着些郁结看向宋然,而后者听到此处赶紧停下摆弄白骨的双手,迎上他担忧眼神,下意识用唇语说出‘我没事’三个字。 “误会误会啊大人。”郝氏带着哭腔道:“那日是文韬喝醉了酒,误入了那地...真不是故意而为...这位公子,事态都这么乱了,你就行行好,别扰乱大人吧。” 杜云清嗤了一声,没再说话。 “本官说了,如有隐瞒,即刻斩杀。”贺庭萧抽出腰间佩剑,直接横亘于郝氏脖颈,后者吓得想要尖叫,可声音似被掐在喉咙里,发不出来。她腿软的跪倒在地,泪水一下涌出道:“大人...大人饶命,老爷...老爷...” 严修文见状也赶紧跪地讨饶道:“大人,家丑不外扬,夫人这才...这孽子从小被娇惯着长大,在外风评不好,故...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她,更别提门当户对的人家了...这个姑娘虽出身低微了些,可她愿意嫁入门,我们想着也许等他成了家便好...未曾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贺庭萧缓缓收了手中长剑,严修文夫妇终是松了口气,此时管家也被带了进来。 管家右手手臂被厚厚的白纱包裹着,昨日他拖着严文韬出火海,手臂被严重烧伤。 “昨日你负责宅院内部人员调度,为何起火初期你们毫无所觉?”贺庭萧问道。 “大人,昨日小少爷入了洞房便令我们所有人退到前厅,不准我们这些下人打扰。老奴都是看见火光后才赶紧冲进去的,那时房间已经燃起大火,老奴强行破门才救出了小少爷。” “你的意思是,房门是从 25. 第二十五章 白骨新娘案8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萧瑟秋风穿堂而至,严文韬的死来的太过突然,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 严夫人不可置信的朝前走了几步,踉跄跌地,被丫鬟扶着,半天没能起身。 宋然健步走到床边,对着贺庭萧道:“快过来帮把手。” 时间不等人,不顾众人惊疑神色,她沉着冷静道:“先将他放到地上。” 贺庭萧不假他人之手,迅速将严文韬平放至木地板上方便宋然操作。 宋然今早问过商大夫严文韬的情况,虽然他皮肤出现大规模的灼伤,肺部有些因浓烟导致的呼吸困难,但其他器脏方面并未有太多损伤。 就算他身体非常虚弱,也断不会突然死亡。这种情况只是因为他戒断反应后所出现的惊厥,心脏骤停,若是不管不顾,他才真的必死无疑。 时间太紧迫了,宋然让贺庭萧支撑起严文韬的脖颈后侧,她仔细检查着严文韬口腔中是否有异物,这是为了防止堵塞气道通口,为后面的紧急救援去除隐患。 宋然右手托起严文韬下颚,拇指翻开其口唇,左手捏住他的鼻孔,宋然此刻完全没有想过其他什么,脑中只有救人而已。 案件还未断定,他既是第一嫌疑人也是重要的线索。 宋然正准备对着严文韬做人工呼吸,半途却被贺庭萧拦了下来。 他神色带着些冷意,即使知晓宋然此举是为救人,可他仍是不愿。 “我来,你告诉我怎么做。”说罢,他替换过宋然的角色,用拇指翻开严文韬的口唇,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孔。 见贺庭萧主意已定,宋然只得赶紧道:“对着他吹气,务必要包住他的整个口腔,直到胸腔膨隆后停止,然后如此循环两次,之后我会做心脏胸外按压,待我结束后,你继续循环吹气两次。” 张九见此情况想要上前替大人,可他还来不及阻止,大人已经按宋姑娘指示行动了。 人工呼吸第一轮结束,宋然左手根部放在严文韬胸骨中偏下部分的位置,左手手指翘起已避免接触胸壁,右手放置在左手手背并垂直于胸部,掌跟发力下压,下压至五尺寸左右后迅速松开。 宋然数着数,按压三十次后示意贺庭萧继续。 每一次循环,宋然都会检查严文韬的颈部动脉情况。随着时间流逝,严夫人好几次想要上前查看,皆被张九拦了下去,她声音带着哭泣,不知嘴里在嚷着什么。 在第五次循环之时,宋然终是摸到严文韬微弱的颈脉跳动,她大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救回来了。 侍从将严文韬抬回床面,后者的呼吸愈发规律。 贺庭萧面无表情起身,去到屋外清理。 商大夫刚刚在一旁候着,此刻赶紧上前查看,他摸着严文韬脉搏,虽然虚弱,但真的已经恢复了过来。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手法,竟能在没有呼吸、颈脉没有跳动的情况下让人起死回生。 商大夫在一旁写着药方,心底对宋然的敬佩之意却油然而生,没有忍住问道:“姑娘,你这是何法子啊?这岂不是刚断气不久之人都能救活?” 宋然解释道:“非也,这只是紧急救治的一种方法而已,若是病人内里器脏已经损毁,或是大脑已经死亡,这种办法也是没有用的。” “您今早跟我说过严家小公子除了烫伤体弱外,其他并无大碍,而刚刚可以明显看出他是因为类似戒断反应所引发的惊厥,呼吸提不上来而导致的心跳骤停。” 宋然继续道:“这种情况下,这种急救法子才适用,而且时间一定要快,才能和阎王抢人,若是心跳停止时间超过半刻钟,希望就渺茫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受教受教。”商大夫连连点头。 严夫人不知何时扑倒在了床边,一直哭喊着‘儿啊’。 宋然走上前来,严文韬不知何时已经微睁开了双眼,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嘴里喃喃着:“酒...酒...” 严修文经历此番,此刻也顾不得颜面,只得道:“他说什么?照他说的做!” 见众人都还在,神色各异,严修文叹了口气道:“都是我管教不严,让大家见笑了,贺大人,可否让我带着大家先回大堂?” 贺庭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周可为看着眼前之景,劝慰道:“老弟莫要自责,这后宅之事本是妇人的活计,是我这愚笨妹妹的问题。” 宋然耳力极佳,话自然也听到了这番令她眉头紧锁的对,她看着严修文带着众人离开,转头又看见独自拭泪的严夫人。 平日里伺候严文韬的仆从从外面的一颗木杉树下挖出了一坛酒,手脚麻利的朝房内送去。 宋然拦住了那端着酒的仆从,确认那酒罐下也是刻有红印的,同火场里搜出来的一致,她拿出茶盏倒出一杯来,对着他说道:“浅尝即可,莫要让他多饮。” 仆从得令,对着宋然恭敬道:“是,小的知晓了。” 宋然轻嗅着被倒在茶盏中的酒水,酒味太浓根本无法分辨里面是否有其他东西。 宋然将茶盏放在屋中温水的火炭之上,认真观察其中反应,贺庭萧不知何时也来到她身边,她转头见他面色如常,轻呼出一口气。 “这酒水里也有曼陀罗?”贺庭萧见酒水逐渐沸腾冒泡,水分在快速流逝。 “大概率是这样,曼陀罗是一种带有毒素的植物,但这种植物并不会如剧毒般即刻要人性命,反而会在食用后给人精神感官造成巨大的愉悦感,产生幻觉以及让身体更为敏感,久用还可令人上瘾,性情变得愈发暴躁。” “如今他这般严重的戒断反应,看来是长期且大量食用了这种物事。”宋然看着快要干涸的茶盏,准备将杯子拿出来。 “小心。”贺庭萧挡住她纤细的手,自己将那杯盏拿下放在了桌上。 宋然收回右手,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指尖的余温。 待杯盏冷却些许,宋然果然在里面看到析出的白色晶体,扇气入鼻,她浅嗅了一番,果然是曼陀罗独有的那股清香中带着苦意的味道。 床榻上的人恢复了些许意识,挥舞着手臂,声音带着绝望呢喃:“救我...救救我...娘...她来了,来找我了...” 宋然放下杯盏,走至床边,见严夫人还拉着严文韬的手,道:“别怕,娘在呢...没事了,都没事了。” 宋然听着他的呢喃,考虑到药物致幻的情况,一时也不清楚他的话语有几分可信。 宋然对着严夫人问道:“夫人可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连沂楼的?” 严夫人声音带着喑哑,缓缓道:“文韬此前并非是像这样的,他就如他名字一般,文采滔滔...可自那个姑娘死后,便像换了个人,终日流连烟花柳巷,怎么劝也劝不住...” “请夫人仔细讲讲当年之事,从心魔下手,或可了解他上瘾成因,也好对症治疗。”宋然道。 “当年他喜欢一名叫柳烟的姑娘,非她不娶。可老爷他不同意,不为别的只因柳姑 26. 第二十六章 白骨新娘案9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今日天气还算不错,万里无云,光线充足。 蒸骨的两个时辰很快便到了,在此期间众人在严府用了午食,宾客也几乎都回了房休息。 严修文夫妇以及杜云清主仆在宋然准备验骨之际回到了正厅,徐仵作一直在宋然身旁,两人就勘验尸骨方面讨论了许久。 宋然拿着一把红色油纸伞,等着侍从将蒸好的白骨平铺到地上。 徐仵作本还对此种验法将信将疑,可在听闻宋然所说的理论后,竟真的觉得此法是探索尸骨伤痕的绝佳之法。 此前每一次遇到空有白骨的尸体之时,只能粗略在尸骨之上搜寻较为明显的伤痕,列如砍伤、摔断的痕迹,若是非常细弱的伤痕几乎无法判断,更别提判断出生前是否有□□伤痕了。 一般陈年尸骨案,几乎都是悬案。 “姑娘,你的师傅可有不允许你外传所学呀?”徐仵作问道。 宋然走到铺陈好的尸骨身旁,回答道:“当然不会,若是有人愿意学习,我会毫无保留的传授。” “既如此,姑娘何不前往国都大理寺一趟,他们在招收能编撰剖验经验书之人,我认识的佼佼者全都准备前往一试。”他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过姑娘是女儿身...恐怕会遭人冷眼,罢了,姑娘就当我没说。” 宋然握伞的手紧了紧,真心感谢道:“多谢徐师傅对小女子勘验技艺的认可,我虽是女儿身,但这并不妨碍我拥有比男儿更厉害的勘验技艺。这个事情我感兴趣,我会前往国都,将所学所知记录在那经验书上。” 宋然看着徐仵作有些惊讶的表情,只笑了笑,然后整理了心神,开始勘验。 她撑开红色油纸伞,让阳光透过纸伞外部,被筛选的红色光线洒在被蒸煮过的白骨之上,宋然一寸一寸查看,那些原本难以被发现的痕迹一一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此刻严修文夫妇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此处,贺庭萧不知何时也站在了一旁,同杜云清并肩,静静看着宋然动作。 杜云清侧眸看了眼贺庭萧,低声调侃道:“大人对宋姑娘真是不一般,竟愿意亲身救人,即使病人那副模样也能下得去嘴,真是令在下佩服。” 贺庭萧看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道:“若是杜公子心脏骤停,本官也会帮你。” 杜云清一噎,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一副无法沟通玩笑的模样。 两人将视线放在宋然身上,后者认真观察着尸骨,神色严肃冷静,让人心生敬畏,她首先解释道这种方法:“此法过滤阳光中其他颜色光线只留红光,红光所照之地的骨头上若是有血荫存在,则便是死者生前所受之伤,反之,则是死后所成。” 宋然指向尸骨左右手臂的地方道:“死者生前应该遭受了毒打虐待,左右手臂上有多处骨荫存在。” 她又指向双腿腿骨之上,继续道:“双腿内侧白骨之上也有痕迹,耻骨上也出现明显血荫的情况。” “死者生前或被囚禁捆绑,遭受过性虐,其手段之残忍粗暴,令人发指。”宋然冷冷说道,然后指向脖颈之处:“死者喉骨断裂,骨头断裂两端有血荫的痕迹,是生前所致。喉骨及喉管偏上的下颌骨为断裂点,也就是说此处伤痕为竖直拉扯而导致,这是全身最为致命的伤痕。” 宋然看向严修文夫妇,说出结论:“死者生前受人凌辱,自缢而亡。” “这姑娘身上的伤同昨晚被烧焦的新娘一致,又是一身大红喜服出现在严府门口,这尸骨该不会便是现在下落不明的翠儿姑娘吧。”杜云清突然道。 严修文被这话吓得全身发毛,赶紧道:“这...这没有证据之事,可不能随口胡诌啊。贺大人,目前还不知是谁将这种人的尸骨放在严府门口,说不定这一系列之事都是这个有心之人所为,为的便是将脏水泼到严府上。” “贺大人,您请一定彻查此事,还下官一个公道啊。”严修文吓得两股战战,神色之上的慌乱清晰可见。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DNA检测的方法,死者生前也没有遗留下任何可以参考的物事,要确认死者身份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这般联想也够严府喝上一壶了,外加一个可能是性虐惯犯的儿子,这声名更是狼藉,以后的升迁之路怕也就此中断了。 唐晓生还带人在外确认棺椁来源之地,顺便搜查原本新娘所居之宅。待有新证据和线索发现之前,这白骨只能静待此处,默默等候真相揭露之时。 宋然朝贺庭萧看去,后者知晓她所想,点了点头,带了三名侍从准备出发去沂楼。 临走之前,贺庭萧吩咐张九道:“好好看着严文韬,不得有误。” “是,属下遵命。”张九恭敬回答。 宋然知晓他为何这么做,就在等候蒸骨的时间里,她让张九秘密将那犬只尸体带了回来。 她在房中剖验了那犬只尸体,只为得出一个猜测的结论。 胃部里的物事虽然已经难以分辨,但独特的清苦气味还是隐隐从酸馊恶臭之中散发而出,不出所料,犬只是因为过量食用了带有曼陀罗的食物而导致中毒而亡的。 可奇怪的点就在于,这曼陀罗不仅仅在酒水之中才有么?可为何犬只会误食到呢?一般而言动物是靠嗅觉来分辨食物是否可以入嘴,像酒水这般刺激性的物事,一般他们是不会去尝试的。 也就是中,在严文韬所在的后院之内,还有别的东西带有曼陀罗的成分。 不得不让人觉得,这是有人故意让他成瘾,甚至想让他以这般癫狂的模样死去。 严府对于严文韬来说,其实并不安全。 不过现在一切都还没有充足的证据,也许沂楼一行或可破开这一大谜团的些许迷雾。 轿内,宋然突然想到什么,侧头问道:“周为之是严夫人的哥哥,可为何严知府称她为郝氏呢?难道不应该是周氏?” 贺庭萧回道:“这也是我刚得的消息,郝氏是周可为父亲在外的私生女,她们母子一直没有名分,直到郝氏提供出当年一场谋反案的关键证据,立了功,才被府里认了回去,但名字并未被更改。” “谋反案?”宋然疑惑道:“她如何获得这等案件的证据?” “这得从二十年前的那件案子说起。那件案子牵连甚广,朝中唯一女官被指有叛国之嫌,暗中同南国有所往来。那时南国与我朝之间并不如现在和平,边界时有动荡,延边百姓民不聊生。” 见宋然认真神色,贺庭萧也答得细致。 “先帝对这件事非常在意,一直派心腹细细搜查,本来无甚进展,可却 27. 第二十七章 白骨新娘案10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沂楼坐落在南洛城最繁华的那条街道之上,此时天色已有些暗淡,华灯初上,较白日风景又有别样的韵味。 繁华街市上最靓丽的一栋楼便是沂楼,木质建筑的小楼,此刻张灯结彩。小楼一共有五层之高,二、三层朝街的窗户边有不少的妙龄少女正依窗而靠,朝往来男子媚眼连连。 她们衣着清凉,妆容精致,路人皆朝她们所在之处看去。 沂楼里面也甚是热闹,往来不少男子都结伴朝里走去,门口的姑娘们也是热情接待,那清凉的衣着似乎一碰都能脱落般。 路过的妇人嗤之以鼻,觉得这是脏污之地,而未出阁的姑娘们则是面红耳赤,赶紧拉着身边的人离开。 宋然率先下轿,朝那沂楼奔去。 似宋然这般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家门口准备进去一探究竟的女子,根本没有。 接客老鸨见宋然似要进门的模样,赶紧上前阻拦道:“诶,姑娘,您走错地儿了吧,咱们这儿可只接待男人,这可是规矩。” 她上下打量着宋然,似想到什么般朝宋然靠近了两步,然后举着绢帕压低声音道:“姑娘长的虽瘦了些,但底子是好的,若是想入这行,找我柳妈那可就是找对了人。” 柳妈转了转眼珠子,还待要继续说下去,却见宋然身边走来一高大挺拔的男子,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再配上有些冷冽的下颌线,勾勒出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 柳妈咽了咽口水,身后的姑娘们早已安耐不住朝他身上贴了过去,那呼之欲出的胸前二两恨不得立刻贴上那坚硬挺拔的胸腔。 贺庭萧身后的侍从将那些莺莺燕燕拦了下来,他目不斜视,牵着宋然的手便朝里走去。 柳妈在她们身后正欲上前阻拦,却被一侍从拦下,他拿出一锭足两金子递给老鸨,后者瞬间喜笑颜开,哪里还管她之前所说的规矩。 柳妈一边掂了垫手里沉甸甸的金子,一边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玩的花...” 她突然一顿,手里的金子似乎别样沉重,她眉目一挑,福至心灵。 她一时有些恼,怎的做这一行这么多年,竟连这等眼力都无,她赶紧招呼过来一个小厮,在他耳边悄声吩咐着。 宋然被牵着走进了大堂,店内小二立刻热情迎上,虽见宋然是个姑娘家有一瞬怔愣,但很快又挂起招牌笑容,向他们介绍起来。 “客观看着眼生,应该是第一次来咱们沂楼吧,我们楼最出名的除了姑娘还有咱们的沂云酒,酒味香醇浓郁,所有客官都爱不释手。”那小二一边说一边将二人引导至二楼。 二楼中间镂空,靠近围栏的座位能更清楚看到一楼正中的舞台,此时已有奏乐歌舞,姑娘们火辣身材和较好面容令在坐的所有男子热血沸腾。 两人坐在靠近栏杆的一处位子上,小二熟练将桌上酒杯斟满,解释道:“这便是沂云酒,客官尝尝。” 贺庭萧未动,倒是宋然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口,然后对着小二道:“我们想要在这楼里待得最久的姑娘陪。” 小二虽然不解这姑娘要求,但脸上标准笑容丝毫未减。 “上些你们这儿的拿手菜。”贺庭萧淡淡道。 小二得令,立刻便下去安排了。 宋然这才觉得五脏庙空空,真有些饿了。她看着手里的杯中酒,又浅尝了一口,这酒确实香醇浓郁,令人留恋,但几乎尝不出曼陀罗的味道,可能是含量过低的原因。 贺庭萧见她还拿着杯子,便从她手里夺了过去,道:“酒凉,热热再喝吧。” “你不怕这酒喝了会上瘾么?”宋然还以为他会不让自己喝。 “若真有这般大的效力,这酒便不会仅仅存在于春楼之中了。”说罢,贺庭萧将她杯中之酒饮尽。 宋然见他唇齿接触之地似乎正是她刚刚饮酒之处,脸上有些烧,她强行转过头看向舞台中间的表演,舞姬们正挥舞着手中轻纱,身子妙曼的扭动着。 此刻一曲终了,台下响起各类的淫词秽语,台上姑娘媚眼横飞,下台后走向刚刚点了自己的客人身边。 有些客人早已安耐不住,拉起美人便往楼上走去,边走边摸着美人胸前雪白,还脱着自己的衣衫,后头跟着的小二熟练捡起衣物跟着他们上了楼。 宋然活了两世都未见过这等画面,一时只感叹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可是想到什么了?”贺庭萧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宋然一个激灵转头,两人靠的极近,她都能清晰看到他浓密睫毛,脸色一瞬更红。 贺庭萧带着一丝戏谑看着她,那模样让她一瞬回到当年两人相处的时候。 宋然咻的站起身,憋了半天,解释道为何自己如此反应:“我内急。” 宋然有些恼,她虽未看到,但是她听到了背后的那声浅笑。 等宋然再次回到座位,桌上已经是摆好的餐食,贺庭萧身边还有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此刻正半靠在他身上,替他斟酒。 女子言笑晏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宋然不自觉蹙着眉,低着头,极力不看他们,拿起筷著往自己嘴里疯狂夹菜。 “公子您尝尝这肘子,咱们家后厨师傅厉害的紧,明明看起来腻的慌,可尝在嘴里却细腻非常,入口即化。”说罢,她替贺庭萧布好了此菜。 宋然夹菜的速度减慢了,不自觉抬了头朝他们那处看去,见贺庭萧夹了那些菜入口,眉头皱的更紧。 “甚好。” 宋然听见贺庭萧附和了一句,一口菜差点噎在喉中,手边放着小二端上来温好的酒,她眼睛都未眨,一饮而尽,终是免了被噎死的可能... “公子,您再尝尝这圣女果,鲜嫩多汁,一口下去能直接在嘴里化成渣。”说罢她眉眼潋滟的看着他,唇上朱砂因沾着酒而泛着光泽,她香唇靠的极近,接着将那果子拿起放在贺庭萧嘴边,宋然停了手里动作朝他看去。 宋然见他微微启唇,猛地站起身,拍掉了那女子手里的果子。 “姑娘这是作甚?”那女子吓了一跳,眉目间瞬间布满委屈,又靠近了贺庭萧几分。 两人几乎已经是粘在一起。 宋然眉头都要打成结了。 “你知晓这多不卫生么?大人万一生病了你担待得起吗?”宋然义正言辞到她都觉得自己毫无私心了。 她是司吏,贺庭萧是她领导,她自然是要为领导着想的不是? 可看到贺庭萧带着戏谑笑意的眸子,她一瞬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人家是天之骄子,是有御赐宝剑的钦差大人,是尊贵的世子殿下,人家拥美人在怀那是天经地义,人家吃不吃美人递来的果子与她这等上不了台面之人有何干系?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她此刻是在做甚? 他所表现出的对傅然儿的深情不过是伪装,三妻四妾才是这个时代男人的本色。 胸口那股情绪似乎烧的更烈,宋然想要抑制住眼眸中不争气的珠子,端起斟满 28. 第二十八章 白骨新娘案11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乡野村妇,倒是姿容甚佳。” 宋然浑浑噩噩,后脑勺被重物打击后的疼痛明显,身上也甚是酸痛,不知是她被人拖曳的原因还是这两日她得风寒的缘故。 她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可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一般。 耳旁的声音很是陌生,她心脏跳动的很快,害怕自然是有的,可她还是沉下气,想要尽可能搞明白自己身处环境。 她能明显感觉到那人粗粝的大手抚摸在自己的脸上,嘴里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他带了丝惋惜:“可惜了,姑娘。” 听他说罢,宋然能明显感觉到有人将手穿过她的脖颈,将她上半身支撑了起来,接着嘴边便是冰凉的触感,那人强行掰开她的嘴角,灌喂着什么。 她这两日风寒严重尝不出也闻不出味道,只觉喉咙一股火辣之感。 她被重重放下,也渐渐恢复了一些知觉,右手可以渐渐移动。 宋然仍能感觉到那人来回走动,之后脖颈处的剧痛令她瞬间清醒,她猛地睁开双眼,抓起右手边的碎石,朝那人扔去。 这里应该是山洞一类的地方,昏暗潮湿,她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模样,求生本能驱使她用最快的速度朝光线来源之地冲去。 她似乎只注意到那人深色的衣物,似乎与这昏暗之地融为一体。 她拖着疲乏沉重的身体,却爆发出此生最大的潜力,她跑出山洞,一往无前,心脏跳动的剧烈,全身都似乎有烈火在燃烧一般。 她口干舌燥香汗淋漓,惊慌、害怕,但她没时间软弱,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好在这座山的地形是她所熟悉的,即使山路崎岖,也没有减轻她奔跑的速度。 但即使如此,她也能感受到后面那人追赶的速度,他没有说话,但她能感受到令她后背发麻的威胁,危险的、攸关生死的。 她硬着头皮,选了一道密林更加茂密的道路。 也不知奔跑了多久,她终于能隐约听到乡道车马的声音,只要翻过这座山,她就能得救了。 可奇怪的是,她的身体愈发沉重。 她渐渐感觉四肢开始僵硬起来,她都能听到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了,可想要回应的话语却被卡在喉头之中,无法破口而出。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刚刚那药水的缘故么? 惊慌无措、害怕委屈,一瞬之间充斥着她的灵魂,冰冷僵硬逐渐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梦魇的历史再一次上映,绝望而无助。 “庭萧,救命...我害怕,我害怕...” 很快,她似乎被卷入了一场巨浪之中,巨浪温和而热烈,她随之沉浮。 四肢的僵硬冰冷逐渐被熔化,全身上下渐渐地感受到温暖,似被暖阳照射,充满炙热气息。 红粉纱帐,床上之人醉意朦胧,神色也逐渐从慌乱到恬静。 宋然额头之上有些薄汗,脸颊红润,唇色潋滟,她静静躺在大红被单之上,呼吸逐渐平静了下来。 床帘紧闭,遮挡住她娇嫩容色。 而床帐之外,沂楼老鸨正被侍从押跪在地,瑟瑟发抖。 “大...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有什么误会咱们好好说...好好说...” 老鸨柳妈被突然押到房中,这才看到那些侍从身上的金牌,惊觉这屋中客人身份尊贵,一时忐忑之意更甚。 她偷偷抬眸朝贺庭萧看去,后者虽色厉内荏,但眸中餍足之色并未褪去,她心下了然,眼珠转了转,做了这么多年的烟花生意,她自然知晓眼前大人的心情还算不错。 她试探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老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贺庭萧也不拐弯抹角,直问道:“严府小少爷严文韬是否这里的常客?” 柳妈毫无迟疑,连连点头,道:“可不嘛,严小少爷出手阔绰,时常上我们这儿买醉。” 柳妈一瞬知晓了贺庭萧此行目的,她也听说了严府那些事,继续道:“不过我们沂楼里的姑娘其实并不太喜欢同他周旋,他...他有些特殊的癖好...” 柳妈眼珠又转动了一番,神色带了些愁绪:“大人,不瞒您说,人家父亲是我们南洛城最大的官,我...我这生意也仰仗着官家的不为难...这有些话真是不太方便...” 贺庭萧看了她一眼,知晓这老鸨此话不过还想捞些好处,他也不吝啬,又递给她一锭足量金子,道:“其它你无须担忧,只管好好说话。” “是是是,多谢大人赏赐,大人真是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柳妈嘴巴抹了蜜般,继续道:“大人这般神仙人物,自会庇护我等...” 见贺庭萧脸色有些不耐,柳妈赶紧道:“那严家小公子在床榻之上有些癖好,伺候过他的姑娘们都知道,喜欢用些器具,喝高以后还很是不会怜惜姑娘家。” 柳妈见贺庭萧若有所思模样,继续道:“这小少爷其实同他父亲一个样,都对这风月姑娘有兴趣的紧。” 贺庭萧蹙起眉头,道:“严知府?” 柳妈点头,压低声音道:“快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楼里还是刘妈妈管事,严知府那时也不过周边县市的小小县令,刚死了正妻不久,被朋友带到楼里散心。” “这一散便遇上了当时沂楼的头牌歌姬,一来一去,两人竟然在暗地里好上了。” 柳妈叹着气,道:“可这身份差异注定也只能是悲剧,没多久便传出严大人要娶妻的消息,那头牌歌姬自是黯然伤神...” 柳妈又压低了些许嗓音,道:“其实那歌姬那时已经有孕了,还曾偷偷去找过严大人,也不知他们那时谈了什么,只是在严家主母进门没多久后歌姬入了府。” 柳妈转了转眼珠,悄悄道:“可后来说是歌姬不甘寂寞,同其他人有了苟且,严大人大怒,将她打发了。” 柳妈连连叹息:“风尘女子多薄命,这些姑娘们呐入了这行,便需得看清,不然呐...就应了那句,薄命!” “严文韬是歌姬的孩子?”宋然在她讲严文韬之际便已迷迷糊糊醒过来了。 贺庭萧急忙转身,入了帐内将她扶起坐好,见她神色正常脸色红润,轻舒了一口气。 柳妈赶紧道:“这...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姑娘,年龄倒是蛮像,不过这高门辛密...谁人可知啊?” 宋然撑着贺庭萧手臂之力,坐到床边,看向柳妈,眸色严肃道:“你们楼中之酒混有曼陀罗调配一事还谁人可知?” 29. 第二十九章 白骨新娘案12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此刻已月上中梢,沂楼内更是人声鼎沸,喧嚣不断。 外面是细雪飘摇,里面是红床帐暖。 而柳妈因宋然之话而呆立当场,她颤抖着反驳道:“我承认每一次他过来寻花问柳,我都恨不得让他死在这儿,可我是这沂楼之主,我除了是柳儿的母亲也是这楼里其他姑娘们的依靠...” “这曼陀罗的计量若是把控不到位,很可能让人癫狂,我这人胆子小,当年知晓是知府大人派人把柳儿带走之时,我也只敢怒不敢言...” 柳妈眸色血红,继续道:“柳儿不幸,是因为我这个当娘的身处风尘,是我的不幸连累了她...我原也以为那严文韬是真心喜爱我家柳儿,可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肮脏的畜生!” “大人...您查查,这南洛城中清白人家的姑娘谁愿意理他,那些被他欺负过的女子人家,不敢发声不愿发声,不过是畏惧严府权势或是收了钱财罢了。” “大人,贺大人,我知晓您的名声,听闻过您的事迹。这一次,也正是因为知晓您在严府,我才鼓起勇气计划将那可怜人家姑娘的白骨送到严府门口。”柳妈声音颤抖,用尽全力道。 “这白骨可是他们原本打算娶进门的女子?”贺庭萧问道。 “我来说吧...”肖然见柳妈又回忆起往事情绪不稳,回答道。 “自我女儿被带走后,我无时无刻想为她报仇。我日日留意严府之事,竟发现严文韬在城北宅子里安置着一位长得与柳儿几分相似的女子。” “我几番打听,才知晓严文韬竟要娶她,这姑娘虽也不是高门大户,可好歹出生清白,严修文竟也同意了。” “因她长得像我的女儿,我时常会去看看她,虽说不了话,远远看上一眼我也觉得安慰...可哪知有一日天都快要黑了,我路过之时竟碰到门口几个鬼祟身影进入宅院。虽然他们穿着便服,可那鞋袜一看便是严府中的仆从。” “我莫名觉得不妙,便静静等着他们,月上中天,他们才出了门,街上虽没有什么灯烛,可那晚月色极好,我清楚看着他们扛着什么朝北山而去,我一路尾随,待他们走后,走近一看...竟是那酷似柳儿的姑娘,她衣不蔽体,身体残破不堪,脖颈上是醒目的紫红勒痕。” 肖然神色挂着悲痛,摇头叹气:“那姑娘死后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乱葬岗外,成了孤魂野鬼。” 柳妈缓了情绪,继续道:“也正因如此,知晓他们还要举办婚礼,我们也困惑得紧,可之后那北门宅子就守卫森严了起来,直到新娘上轿。” “我们也未料到那晚竟会发生大火,本想夜深人静之时再将那棺椁放出,可因大火而人员混乱,机不可失,我便趁人不备将那伪装好的棺椁从巷子里推了出来。”肖然道。 宋然眉头蹙的极紧,他们所说确实能够对上严府消失的新娘、白骨验尸结果以及棺椁放置的手法。可关于白骨生前居所那段,却与严府那边的说法有出入。 “严修文只手遮天,那你们为何不向郡守请命?越过这知府来断案呢?”宋然直直看着柳妈的眼睛。 柳妈毫不避讳,迎着宋然的视线,认真道:“姑娘,这南洛城所属之郡为丹阳郡,丹阳郡郡守正是此时在严府做客之人...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输不起沂楼啊姑娘。” 柳妈神色凝重,眼神也没有一点飘忽:“不仅仅为了利益,这楼里姑娘皆是被人发卖至此,若是不愿委身伺候的,我从不勉强,教她们琴棋书画,只愿或可一日离了这片天地她们还能有一技傍身。” 这时代女子薄命,风尘女子更甚,众人只见她们笑的媚眼造作,可也没有人能见她们独自舔舐命运伤痕的时候。 男人们轻贱她们,清白女子们看不起她们,活在这样的夹缝之中,还要挂上谄媚笑容谋生,这柳妈存活在这一行当,看的清澈,但也未变成只懂榨取她们钱财的商人。 宋然有些佩服她。 “晓生,你带他去往尸骨埋葬之处,看看能否找到可以确认死者身份的物事。”贺庭萧吩咐道。 唐晓生领命,解押肖然的侍从也放了他自由。 “若你们所言属实,本官会给你们一个公道。”贺庭萧对着柳妈和肖然说道。 “谢...谢大人。” 唐晓生推开房门,门外不知何时围着一堆的姑娘,有些人脸上还挂着泪渍,想必是听到了柳妈刚刚所言,没忍住红了眼眶。 唐晓生和肖然离开后,贺庭萧让其他人先出去。 宋然穿着他的袍子,像极了一个孩童误穿大人衣物一般。 可这袍子暖和的紧,她也没想再脱。 刚刚她虽醉了酒,可之前那些话语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而且...而且她也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他纤细手指带给她的极致欢愉。 “我...”宋然其实还未想好说什么,贺庭萧已经抢先开了口。 “我很庆幸。”他说。 “我珍之重之的珍宝没有因为我当年的愚蠢失误而消散...”贺庭萧半跪在她身前,神色虔诚,像是眼前之人比他生命还珍贵般。 “我从不信鬼神,可自你离开后,我用了无数办法,守着你的身体,却叫不醒你...我日日跪求神明,知晓圣佛山最为灵验,九百九十九级台阶我一叩一拜,我祈求神明的慈悲,祈求他们原谅我的愚蠢,祈求他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儿,我知道是你,即使容貌改变,我亦知晓是你。” 贺庭萧声音带着哽咽,他原来总是潇洒自由的,甚至带着点纨绔的痞气,可现在他变得冷漠肃然,生人勿近,而此刻,他卑微的仰视着她,祈求她的眸光可以再次落到他的身上。 他有力手掌握着她的柔荑,轻轻握着,生怕吓到了她,即使内里的火焰都要将他燃烧殆尽,想要拥她入怀的渴望犹如滔滔江河。 “我心悦你,是我动心在先,从见到你的那刻起便移不开视线,想方设法靠近你...” “然儿...我...” “那你为何总是惹我生气,与我吵架?你为何在我气头之上时同意与我和离?为何不告诉我你的身份,耍的我像个傻子一般团团转?”宋然红了眼眶,想要将手抽走。 贺庭萧微微用力,但还是精准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只是禁锢她的纤细,没有弄痛她。 “是我年少轻狂,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乎那些莫须有的‘面子’,期待你变成一个小意温柔之人。” “是我忘了,我喜爱你,本就喜 30. 第三十章 白骨新娘案13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宋然从沂楼出来之时已经是深夜,她牵着贺庭萧有些粗粝的手,漫步月光之下。 两人都静静走着路,宋然能感觉到他手心传来的炙热之感,有些好奇朝他看去,一瞬对上他的眼眸,宋然脸有些热,也不知道他这么看着自己多久了。 身后的侍从默默跟随着,心里波涛,可面上却都保持严肃,不敢显露 贺庭萧带着宋然没有回严府,而是沿着街道走去了一家颇为破败的庙宇。 这地方距离刚刚那繁华街市仅一炷香的路程,却天壤之别,此处破败之感就如同被遗弃多年一般。 推开半遮的大门,还未进入其中,院中隐约传来的哄臭味已经钻进了宋然的鼻腔,是种腐败的气味。 贺庭萧本想让宋然在外呆着,可后者根本不在乎这点气味,眼神坚毅:“早一点找出真相,姑娘们在天之灵也早日安息。” 贺庭萧自然是尊重她的意愿。 房屋大门已经残缺不堪,破洞之处有人用稻草扎成捆来堵着,以防风防雨。 可这也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贺庭萧轻轻一推,这门便似要散了架一般。 这儿的动静很快惊醒了屋内的人,透着门口的月光,里面黑暗中有好几个身影晃动。 透过月光,简陋房屋中一座高大而破败的佛像伫立,带着慈悲的眸子不知看向何方,隐隐有种悲切之感。 侍从贴心递过火把,贺庭萧接过,拿过侍从身上的钱袋扔进屋中,对着里面的人道:“领头人出来一趟,这些都是你们的。” 屋内穿着破洞补丁的乞丐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位老者杵着拐杖站起了身,他身边有一用草席遮盖住的物事,宋然惊觉那气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 老者杵着拐杖一步一步朝两人走来,贺庭萧神色未变,只带着宋然朝院外走去,准备在外面问话。 老者一头苍白发色,瘦骨嶙峋,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的表现。 宋然看着眼前一幕,内心有些酸涩。 这个地方是柳妈告诉他们的,是城内乞儿们的大本营。 官府也睁只眼闭只眼,既不修缮也不拆除,就让这些无家可归之人待在这里。 贺庭萧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可认识一位哑巴女孩,十四岁左右,最近消失不见的?” 城内若是有哪家的姑娘走失,家人肯定第一时间会去官府报案,可身体残缺之人可不一样,要么得到家人的更多关注,要么就是从小遗弃。 一个身体残疾的孩子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就是负担,更别说是女孩了。 这新婚之夜快被烧成熟碳的哑巴新娘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亦没有人打探认领,来周边人家都没有听说过谁家姑娘是个哑巴的事儿。 这不难让人怀疑死者身前根本没有稳固的家庭环境,没有相依相伴之人。 流浪乞儿这一画像非常贴切,可要确定是否真是如宋然所想,还必须要找到当地知晓这个网络之人。 而眼前这位老者,或可为他们解释一下疑惑。 瘦骨嶙嶙的老人沉默了半晌,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道:“这些孩子命不好,很多出门乞讨后再也没回来的,饿死的、病死的,能长大的没几个。” “不过最近确实有对兄妹,一个死了,一个消失了,那女孩看着年纪很小,我从未听她说过话,不知道她是不是哑巴,谁知道呢,这年头,自己都顾不上也顾不得别人了。”老者的眼睛透着雾气,看起来很空洞。 “能麻烦仔细讲一下这兄妹俩么?”宋然问道。 老者看向宋然,火光下,他眉头突的皱了皱,但很快他便移了目光,述说道:“是对逃难的兄妹,也不知怎的跑到了这南洛城来。我见他们可怜,带他们来到了这儿住下,可没多久这哥哥便得了病。” “病来如山倒,药铺子老板赊了些药给我们,可还是没什么用,没钱,贵重的药材买不起,只能熬着。那女孩不知啥时候也没见了身影,男孩日夜等着她,终是没挺过来...” 老者神色并未有多大的改变,像是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一般,给人一种无尽的沧桑之感。 宋然不知为何,觉得他不单单是个乞丐,总觉得他身上有些什么是令她非常在意的。 似乎察觉到宋然的观察,老者看向她道:“姑娘娇贵,还是莫来这种脏污之地吧。” 宋然没有接话,只问道:“屋内草席遮盖之物,可是那男孩的尸体?若是,我需要查验一番,这与...这与他妹妹下落或可有关。” 老者沉默了片刻,凝着宋然的眉头又蹙了蹙,道:“病死的,不知道有什么脏污没有,姑娘还是莫要看了,避免惹了什么病。” 虽然老者有心阻拦,可宋然却觉得他并非是诚心为难,而是真的觉得此事脏污,不想自己受到影响。 宋然道:“与这男孩共同生活之人若皆未有相同症状,则此病非传人之症。” 老者见她坚持,轻叹口气:“罢,若真能查出那女孩下落,能让这孩子瞑目也好。” 侍从迅速将那屋中用席子包裹的尸体搬了出来,里面已经传出腐败的气味。 “前夜断的气,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是个可怜人。”老者看着宋然利落打开裹住尸体的席子,感慨道。 前夜断气?为何身体的腐朽气味这么浓郁? 宋然蹙着眉,火把灯光之下是男孩泛着青紫的脸庞。 苍白嘴皮裂开缝隙,死皮横陈于上,脸庞瘦小干瘪,幼童的脸庞却透着暮年的死气。 他身体上散发着腐肉的气息,根本不像前夜才断气之人所应有的气味。 宋然今日随身没有携带工具,只能借贺庭萧的匕首一用。 她划开死者衣物,孩童干瘦的身材映入她的眸子,一根一根被皮肉勾勒出痕迹的骨头呈现在她的面前,显示着他被饥饿病痛所折磨出的痕迹。 宋然查看了他的瞳孔,整体呈现云雾形状、半透明,火光之下仍能透视其瞳孔,中度浑浊的情形。 宋然仔细检查着他身上的寸寸肌肤,四肢上有明显的淤青痕迹,死后以血斑的形式残留了下来,背部有明显下沉的尸斑,按压后不再褪色。 宋然切开其尸斑后的皮肤,整体呈现出暗紫色,没有血液从断面处流出的迹象。 种种情况皆说明一件事,老者所言属实,男孩死亡时间约莫是前夜子时至丑时之间。 宋然搜寻着尸身何处发出的腐败气味,最后在男孩的脚踝处发现扩散的腐烂源。 男孩右脚脚踝后侧腐臭味非常明显,宋然在火把光线下近距离观察,用匕首划开那处腐肉,竟发现脚踝后跟的地方竟有一处两指宽的□□。 宋然伸手探去,能明显感觉到伤口形状由宽入窄,内里还有蠕动的蛆虫,宋然默默收回探查的指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老伯,男孩可曾透露过自己有伤?”宋然问向老者。 老者摇了摇头:“那孩子从没说过什么,每日讨得的东西都会先给他妹妹...我曾见他右腿有些异样,可那孩子说是学我...说这样更能讨些饭食...” 31. 第三十一章 白骨新娘案14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一早,严府外的街道异常热闹,许多百姓带着碗缸,等在街道旁。 今日是严府每月开门施粥的日子,还有新鲜的馒头供给,免费发给城中有所需要之人。 因严府近日发生了不少事,严府只派了管家陈睿,他此刻手臂还裹着纱布,旁边两位管事和几个仆从正在做着准备。 队伍排的浩浩荡荡,不少衣衫褴褛之人也在其中,有一仆从给脸上有些脏污的小童包了两个大馒头,问道:“今日怎的未见到曹老头?” 那小童乖巧回答道:“曹爷爷昨晚被威武大老爷带走了!” 小童身后跟着一乞儿姑娘,头发杂乱,身体瘦小,她打到粥水后便赶紧牵着小童离开,不知是看到什么,神色有些闪烁。 陈睿看着他们身影,一时蹙了眉头,吩咐了周围人几句后,往府门后院走去。 另一边,齐萳县的县令马昭妹被传唤至贺庭萧房中。 马昭妹对着贺庭萧躬身行礼,后者坐在房中书桌之后,并未看他,只细看着手中的南洛城志,宋然站在贺庭萧身旁,正帮他磨着烟墨。 马昭妹行完礼后站立在原地,见贺庭萧并未开口,有些惶恐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贺庭萧双手一合,卷志被放在桌面一角,拿起笔开始书写着什么。 一边写一边说道:“本官若是没记错的话,马大人应该是隆丰十七年科举的探花郎,听说当年其他人在殿前大谈治国,独你高论粮产策略,真是令人耳目一新。” “大人谬赞了,那时不过初出茅庐,不及大人半分。”马昭妹连连躬身作揖。 贺庭萧轻笑了一声,停下笔墨,起身站至他身前,虚扶道:“本官那时可不如你,名声在国都算不上好。” 马昭妹只觉额头生津,实在不知贺庭萧是何意思。 贺庭萧将他神色看在眼里,继续道:“今年各郡县上报粮产,齐萳县算是其中翘楚,严大人想必很是看重你吧。” 马昭妹连忙道:“严大人惜才,见下官只醉心政事而疏于与同僚交好,故才多照顾下官几分。” “此次婚礼严大人也仅是想让下官见识一番,未料到严府竟生了这般大的变故...” 他看了眼贺庭萧,咬了咬牙道:“大人若有什么疑问尽管直说便是,下官读书十余载,现任职一方父母官,扪心自问未做过什么令自己良心不安之事。” 贺庭萧眼角带了丝笑意,道:“刚刚不过确认一番探花郎是否还有当年傲骨,现在看来,还是未让人失望。” 宋然在一旁听着,只觉这官话弯弯绕绕,好不迷糊。 “今日还真有一事需要你确认,这段时间你县中可有接到寻找孩童兄妹的案子?”贺庭萧终于道明了此次相谈的主题。 马昭妹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下官所辖范围内确有几起孩童走失案上报,可是兄妹两人一同走失的,的确未曾听说过。” 宋然蹙了蹙眉,道:“走失案中可有九岁左右的男童?” 马昭妹点了点头:“的确有一家是在寻找九岁男童,那家人近日才办了喜事,迎了新的主母,结果家中的孩子便走丢了,目前都还下落不明。” 果然如此,很有可能是新妇进门,要处理掉天生哑巴的女孩,哥哥为了保护她,带她一同逃走。 家里人想要寻回的也只有身体康健的男孩,而那女孩的死活,除了她的哥哥,谁又还会在意呢? “你让手下之人将这家人带过来,速度要快。”贺庭萧吩咐道。 “是,下官立刻去办。”马昭妹连忙道。 马昭妹正要退下,贺庭萧突然问道:“你觉得严大人如何?” 马昭妹抬头看了眼贺庭萧,眸中清澈,他缓缓道:“下官只知严大人会细读下官呈上的文报,会与下官探讨粮产所需土壤以及其他所需养分的问题...我觉得严大人,是个好官。” 等他离开后,宋然对着贺庭萧道:“他这性子,不太像在官场能混的风生水起之人啊。” “哈哈,然儿聪慧,他当年的文章其实远在状元郎之上,可殿前论辩其他人都懂得在言辞中释放对圣上的赞誉,就独他呆呆论述着一套粮产之法,最终被派到县里为官,让他好好试验自己的那套论述。” “若是真与这严府交缠不清,才是令人惋惜之事。” 宋然这才明白他话语中的一番试探是何意,想必贺庭萧已经有了答案。 她随意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感觉有些疲乏。她昨晚睡得晚,今日一大早又起来重新勘验了男童一番,确认其内脏器府并未有器械性损伤以及中毒等现象。 男童之死的确是因为病毒感染神经末梢所导致的缺氧性脑死亡,没有得到及时且充足的救治。 木桌之上放着贺庭萧刚刚书写之信,他未有任何遮拦,拿出怀中一玉质竹节印章,约小拇指般大小,将其按在书信之上。 宋然疑惑:“不需用印泥么?” “特殊药水,余热则显。”贺庭萧将信纸递交给她,看着她道:“此前密查盐运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宋然这才仔细看清信纸之上的内容,她心惊道:“已经知晓这领头之人是谁了?怎么做到的?” “总是有人会因利益而铤而走险,还记得之前我没有将发现私盐一事告知当地官差么,就是为了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之人以为我也想贪上一笔。” “可...可船都沉了,那些物事都没有了。”宋然不解。 “船是没了,可货有没有被留下,这些人还是有所怀疑。我不过是放出消息,让那些私盐买主找到这儿,再顺藤摸瓜抓住原先贩卖的网络。”贺庭萧手指骨节分明,他将信纸折叠,继续道:“这巨大利益的确是令人心痒难耐。” 宋然没想到他竟一直在私下勘探此事,她还一直以为这盐运一事被搁置在一旁了。 “这是何物?”宋然拿过他放在桌上的玉质竹节印章,看着其上的雕刻,似乎是‘天’字。 “燃罗殿,华御国地下最大的情报机构,见此印着,代表最高级别的任务。”贺庭萧轻描淡写的说着,可宋然却发现自己似乎是知晓了一件重大秘密。 贺庭萧见她有些愣神,道:“是我三年前创立的...” 他神色认真,看着她似乎是看着最要紧的宝藏:“发现你的时候,只见你的脖颈出有一道极为显眼的灼伤,虽然只完成了一半,但可以看出是那段时日一连环杀人案的显著标识。” “可自从你...之后,便再未发现此凶手再次犯案,我颓然了很长 32. 第三十二章 白骨新娘案15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一辆官家马车正疾行在山野乡道之上,沿路滚起的飞尘让路上行人纷纷侧目。 这条乡道连接齐萳县与南洛城,半个时辰后,马车便已停在严府的大门前。 马车里出来一对夫妻,女子嘴唇凉薄,眉眼间透着一股子不耐烦,一副刻薄之态,而一旁的男子明显要焦急的多,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府门走去。 驭马之人穿着衙役官服,他向严府门前守卫说明来意,进门便看见自家马大人就在一旁,他赶紧带着夫妻两人进了府朝马大人走去。 马昭妹眉头紧蹙,他带着三人朝大堂而去,此刻严府仆从也有些兵荒马乱之态。 大堂之内,管家陈睿跪在正中,抬头便能看见高悬牌匾蓝底白字,书写着福泽永存四个大字。 贺庭萧站在堂前牌匾之下,眸色带着冷意。 “你家大人何在?” “老奴不知...” 贺庭萧冷笑一声,看向严夫人以及郡守周可为道:“你们呢?也不知晓?” “管家在书房一宿代替严大人竟无人知晓?真是骇人听闻。”贺庭萧冷声道。 “贺大人...我不过是在严府做客,您就算再怎么问,我也是不知晓这这...这严修文何在啊。”周可为脸色也不太好,但还是恭敬回复道。 “大人...老爷昨夜心情不好便说要自己待一待,我晚上送羹汤之时还听他在房中让我回去...这...哪知道老爷他...他竟然...”严夫人带着哭腔,继续道:“留下我们这些孤儿寡母的。” 此时贺庭萧身边的侍从进来禀报道:“大人,昨夜城门口确有值夜官差看到严府令牌后开门放人,所描述的身长身形与严大人相似。” 而此刻,一仆从被张九押解了过来,仆从跪倒在地,道:“昨夜...昨夜小的运出府内泔桶,在...在外被人击晕,醒来后才发现有一桶内异常干净...小的小的真的不是故意隐瞒,还以为自己记错了...” 贺庭萧沉默了片刻,道:“所以昨夜严大人是躲进了这泔水桶,然后被运出了府中逃走?” 这时,一直站在角落的副将祁河平大声道:“不好!他手里有南国关口的通行令牌。” “混账,这匹夫是看他这些年在南洛城所做荒唐事都瞒不住了,抛妻弃子的跑了!”周为之气的脸色发红,继续道:“大人,赶紧派人在南国边境前守着,一定要抓到他!” 严文星摇头,一脸不信,道:“不可能,我父亲不可能做这些事...至少他不会逃...” “事情都还未查明,他为何要离开?”严文星辩解道。 周可为愤然:“文星,我知晓他是你爹,你自是维护他...可现在分明就是你爹害怕严大人掌握他的罪证,所以提前跑了,他肯定是知晓大人掌握了什么证据,才吓得赶紧逃跑。” “我不信...我不信!父亲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怎的会杀人?而且...而且这么做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啊,甚至差点伤到文韬...那可是他的儿子,虎毒尚不食子!” 此话一出,周可为和严夫人的神色皆变了变。 严夫人擦拭着泪,道:“文星...老爷...老爷的确曾怀疑过...” 文星眉头皱的死紧,道:“什么意思?” “文韬...文韬他并非我所出...当年老爷接回沂楼的一个姑娘,那姑娘说是怀了老爷的孩子,可...可之后她又与别的男人有...”严夫人很难为情,但还是继续道:“之后老爷震怒,若不是我求情,恐怕文韬早就不在了!” “如今我也不怕说出来,老爷已经不管我们生死,我还有什么好替他遮掩的。”说罢,她更是哭的伤心。 “所以...你们都觉得是父亲所为?那既然怀疑为何不早点除掉他?” 周可为脸色铁青,道:“你还不明白吗文星,现在的文韬已经是累赘了,严修文花了大力气去替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摆平事态,他早就不耐了,你也看到那日在文韬院子,他根本不在乎文韬的死活!” 周可为眉头紧皱地看着贺庭萧道:“贺大人,您是否已经找到证明严修文乃始作俑者的证据了?” 贺庭萧一声令下,唐晓生带着沂楼的柳妈、肖然还有一个面生之人从侧门进了屋。 唐晓生手中还端着一盘被红布遮住的物事,宋然掀开它,指着一块粘有污泥的物事,道:“可有人识得?” 堂内一片沉默,周可为有些急躁道:“这污泥覆盖,谁知道是什么?” 刚刚被唐晓生领进来的面生之人,此时开口道:“小的陈磊,在沂楼隔壁开了家首饰铺,有一条同西北的商路渠道,里头有从那边供来的琉璃,是这南洛城,甚至丹阳郡都独一份的物事。” “小的查看了这污泥沾染之物,的确是从店里卖出的。因这东西珍贵,小的记得特别清楚,是...是严府二少爷买走的,还听他说是送给未婚妻。”陈磊说罢,似有些畏惧严府中人般,退至唐晓生身后。 宋然解释道:“这是在白骨新娘挖掘之地发现的,此前将白骨新娘搬送过来之人,也目睹了当时的抛尸现场。” 宋然观察着众人神色:“按理说抛尸之人不可能会留下发现尸体身份的物事,因而是死者生前吞入腹中的。是自己所为还是被逼所致,现在也无法明断,但这能说明一件事,那便是白骨新娘的身份。” “是李明翠,那个翠儿姑娘,本应在大婚之日嫁入严府的人。”杜云清扇开折扇,轻佻眉头,又重重合拢扇子:“果真如此。” “严夫人,此事,你一点不知?”贺庭萧问道。 众人目光一瞬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后者神色委屈,虽穿着老陈颜色的服饰,可年轻面庞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 “妾身是真的不知晓。”她眼眶通红,声音带着涩意道:“那姑娘性子腼腆,我曾派了人守着,可文韬见她不开心便要求我将人撤走...” “我同老爷说了,老爷说他来安排,可谁知...谁知竟真就无人守着了。”她站在靠右侧的梁柱旁,神色更是悲悯,继续道:“罢了,后宅之事本也是我的责任,是我没看好那姑娘...” “左右我留不住老爷,也照顾不好孩子...我的存在本也没了意义,文星...你照顾好你弟弟...” 说罢,便要朝那梁柱撞去,说时迟那时快,文星竟一把抓过她的手臂,神色带着晦涩,声音有些颤抖道:“你作甚...母亲!” 周可为在一旁怒斥道:“你是怎么回事!他严修文跑了,大人自会明断,你就算死在这儿又有何用?” 宋然扫过众人神色,若有所思。 “白骨新娘是李明翠,然后我们来说说哑巴新娘。”宋然看向站在门口的马昭妹,后者作揖后,赶紧将身后两人带了进来。 “这两位是下官辖区内丢孩子的父母,孙明辰以及他夫人葛氏。”马昭妹介绍完,夫妻两人头都 33. 第三十三章 白骨新娘案16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大堂内的窗户都大开着,日光透进,撒在众人身上,也撒在陈睿额头之上,他额角汗珠折射出晶亮的光。 他被孙明辰这一举动吓得两手撑地,朝后退去,脱口而出道:“不是我...不是我...” 侍从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有些疯狂的孙明辰,后者还用腿脚疯狂朝陈睿踢去。 陈睿颓然道:“老奴不过也是听命行事...” “这一切...这一切...”陈睿低垂着头,继续道:“老爷是一家之主,是这个家的天,是这个城的天...” “二少爷犯了错,老爷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让仆从们帮着处理好...” 陈睿转过头,朝贺庭萧磕头,道:“老奴不过一介家奴,又怎么做得到违背老爷之令呢?大人...求大人网开一面...网开一面...” 周可为冷哼一声,道:“果然是他!这些年我也是瞎了眼,竟当真觉得他是位清流之辈。” 宋然看向陈睿道:“所以,你承认是你杀死李明翠以及掉包新娘的事?” 陈睿低垂着头,道:“...是。” 宋然转了话音,继续问道:“若是那晚没有大火,这哑女新娘不就暴露了?” 陈睿停顿了片刻,回答道:“老爷他...他只是想要少爷赶紧完婚...是谁他都无甚所谓的...” “不对啊,陈管家。”宋然挑起眉头,继续道:“这身有残疾之人甚至比青楼妓子还令人嫌弃,严老爷就算再无所谓人选,这儿媳妇也不会这般随意吧?” “再有便是,若严老爷真的想要摆平此事,直接悔了婚便是,如此高调婚娶,简直就像他压根不知道这新娘是哑女一般。” 宋然看着陈睿额头更为密集的汗水,转头看向被严文星搀扶着的郝氏,后者脸色有些发白,躲过了宋然看她的眼神。 “严老爷看来还是有些神通在身,跑得怎么快,怎么就知道我们找到证据了呢?”宋然见陈睿想要开口,她打断道:“因为你昨夜跟老爷说乞丐的事被发现了不是?你是想这么说的对吧?” 陈睿看着宋然有些怔愣,半张开口,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一侍从匆匆而入,将一封信函递至贺庭萧手中,后者打开信件,一目十行,悄声向那侍从吩咐了几句,接着将信纸递给了宋然。 “真是一条好狗。”贺庭萧踱步至陈睿跟前,道:“可能严夫人提拔你做府内管家也有这样的原因吧,是么,严夫人?” 堂内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严夫人的身上,后者此时还红肿着眼皮,神色憔悴。 “大人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她握着严文星的衣袖,半躲在他的身后。 宋然收起信纸,对着她道:“曼陀罗这东西,夫人应该不陌生吧?” “姑娘,我一个后宅女人,怎么知晓这些个东西。”严夫人声音有些冷。 “我见府中种植着许多植物,听下人们说,许多都是夫人亲手栽种的,以为夫人是此间内行,未想到夫人竟从未听说过此花?” 严夫人声音带着颤抖,似强忍着泪意,道:“老爷公务繁忙,大儿子远游,小儿子日日留恋烟花之地,亲身平日里也没个贴心人,只能花时间捣鼓一些花草,可...可妾身真的从未听过什么曼陀罗...” “就算...就算府中真的有...那也只是看着好看买回的,妾身根本不知道它有什么作用。” 宋然勾了勾唇,道:“严夫人不必着急,已有侍从前往院中搜寻。” 很快,一侍从在门口禀报,说是在府中院子里并未找到曼陀罗的成花。 严夫人更是委屈道:“贺大人,妾身知晓您钟意宋姑娘,此前文韬确实也对宋姑娘有所冒犯,可妾身已经道过歉,也尽力弥补姑娘...” “如今宋姑娘这般咄咄逼人,妾身...妾身一个人,府中也没有了主心骨...姑娘想怎么审便是...左右我一介妇人,死了也罢。”她声音又带着凄楚之意。 若不是宋然自己知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都要觉得自己真是咄咄逼人公报私仇了。 “她是本官的司吏,亦是本官看重之人,若是要治你怠慢之罪,还能等得到你在这儿道委屈?”贺庭萧冷语相向,根本不在乎对方是否女眷,是否柔弱。 宋然虽竭力保持严肃,但嘴角还是隐蔽地微微勾起。 严文星一时也锁着眉头,看了眼贺庭萧又看了眼身侧的郝氏,而门外的侍从继续道:“虽未见到成花,但在几处找到了曼陀罗的根茎。” 严夫人脸色的委屈之意稍顿。 事情的走向愈发让众人疑惑,宋然拿出刚刚的信纸道:“我想这件事,可能需要找到严大人后,做个了断。” 周可为眉头蹙的死紧,道:“可是抓到他了?” “当然...”宋然顿了顿。 陈睿和严夫人的神色蓦的有些古怪,宋然凝着他们神色,接着道:“还没。” “不过在我看来,严大人并未离城,甚至...并未出府。”宋然道。 “怎么可能?”严文星惊讶道:“府中仆从、府衙侍从甚至贺兄的人都在府中搜寻过,并未找到有父亲的踪迹啊。” “就算是...是藏尸,不可能...不可能杀人还一点痕迹也无,这府内每晚都有人巡逻,不可能毫无痕迹。”严文星觉得脑中一瞬有什么东西闪过,但他不想也不敢去细思。 男童的父亲还在嚎哭,不过声音已经喑哑,那葛氏想上前去搀扶,却被男人重重甩开。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行走缓慢,待走近,宋然才看到是已经清醒的严文韬。 他神色黯淡,眼下是肉眼可见的乌黑,看起来非常憔悴,但精神和意识看上去却已经恢复了许多。 商大夫所做的方案是减量戒断,虽还是会有难受,但不会出现向上次那般的危险情况。 严文韬被搀扶坐在木椅之上,身上还是散发着颓然。 严夫人赶紧上前去查看,眸子里又涌出泪水,连连呢喃道:我儿受苦了。 但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不是我的母亲。” 严夫人神色一愣。 “我的母亲是沂楼妓子,我甚至可能不是父亲的孩子,是不是?”严文韬神色还是很平静,他看着严夫人惨白的脸,突然笑出声来。 < 34. 第三十四章 白骨新娘案17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窗外日光打在严夫人脸上,照着她有些渗人的惨白脸色。 她几欲张口,抬眸看着亦正看向她的严文星,说不出话来。 “是我做的!是我!不要冤枉夫人,她一介女子本就不易,又没有亲身孩子傍身...”陈睿有些激动,他看着贺庭萧道:“是老爷太过分了...他说要交我出去顶罪,我实在...我实在是一时冲动,才动手打晕了老爷。” “老奴...老奴不敢声张,这才将老爷的身体搬至书房,晚些时候夫人听到声音...也是我模仿的...这些天老爷上火,声音有些沙哑,夫人这才没有听出来...”陈睿神色认真看向贺庭萧。 宋然看向严夫人,心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才可以使旁人都这般死心塌地的保护她?甚至都认可她是无毒的雏菊,而不是阴狠的蛇蝎? 严文星眸中透着不可置信、透着失望,还透着一股令人无法解读的失落。 “为什么?”严文星问向郝氏,他不愿相信这一切,但这些事陈睿一个人是做不到的。 严修文被找到了,那些因他逃脱而背负的罪名也在此刻成了指向严夫人的利箭。 “若是老爷真的逃走,你们还会怀疑我么?”严夫人看向贺庭萧,神色里再也没有半点柔弱委屈之意。 “严大人一心政事,从不惧怕担责,曾经在下犯了过错得罪了其他官员,大人带着下官登门致歉,从未有过逃避责任或推卸责任之行为。”马昭妹开口回答道,他神色带着凝重,看向平日里敬重的严夫人,就似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从不推卸责任...故这家宅之事,他既不管便也就无须担责了,是么?”严夫人看向文星,道:“他不管这个家,你也不管,外面好吗?潇洒够了吗?” 杜云清收拢手中折扇,语音带着轻挑,道:“于是你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让他回来?老的小的都出了事,可不就只有你们俩了么?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嘛。” 严文韬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看着严夫人,又转头看向严文星那一副带着愧意的表情。 他不敢置信又突然恍然大悟般,狂笑出声。 “真是荒谬啊真是荒谬!”严文韬指向他们二人,道:“所以大哥远游的原因是因为这个...” “是老奴做的,这一切都是老奴做的...是老奴处理的李明翠尸体,是老奴抓的哑女,亦是老奴放的火...你们一直抓着夫人不放是何意?”陈睿大喝道。 “老陈,罢了...他昨夜看到我了,待他醒了...” “夫人!”陈睿打断她,眸中竟生了水汽。 “罢了,我这一生都是自己在争取,成也好败也好,都是我自己得来的。”严夫人看向贺庭萧继续道:“本想着今日大家会全力在外搜寻,我便好将老爷运至其他地方,做成意外现场,未料到贺大人以及宋姑娘这般伶俐,妾身认输了。” 严夫人走到文韬面前,道:“柳儿的确是你父亲不喜,他让我来处理此事,我便找了富商去赎人...” “狗屁!那富商不过是借口,是你...是你杀了她!”柳妈看向她,眸中充血,指认道。 严夫人似乎意识到她的身份,唇角勾起了丝嘲讽,接着刚刚的话道:“他赎人后,那小姑娘全凭他处置,我不做干涉。” 严文韬看着她,眸中是不敢置信,还有无尽的痛苦。 严夫人继续道:“我不明白这烟花之地的女人是有什么三头六臂,先是迷晕你的父亲再是迷晕你...” 她声音带着嘶哑:“我一步一步从不被认可的私生女走到今日,结果嫁的夫君竟同青楼女子有了孩子,还要在与我成婚后带她回府...我尽心养育这个孩子,结果又因青楼女子要同家中决裂...” “这些肮脏的东西,就该被一一清除掉!” “从他留恋烟花之地后,我便放弃了这个孩子。曼陀罗不过是加剧他的疯狂,果然,他的所做所为一点没有令我失望,名声尽毁,清白姑娘也被他祸害无数。” “也正因他的愚蠢,我的这些计划才走到了今天...若不是贺大人的出现...” 严夫人看向宋然,对着她道:“你去沂楼应该打听到了当年往事,那曼陀罗也是那贱女人与我互称姐妹后自己告诉我的。她那般愚蠢,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她会因这东西与外人苟合,她儿子也会因这东西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变成色欲熏心的畜生!” “哈哈哈哈哈,肮脏的血液,果然永远都会肮脏下去...” 严文韬的脸色惨白中透着青黑,他浑身发着颤,想要站起身,可是已全然没了力气。 ‘啪!’ 严夫人捂着自己的左颊,看着严文星震怒的容颜,神色却带着期待,勾唇道:“你是这个家里唯一干净的存在,从小便是,拘谨有礼...就算对我有别样的心思,也绝不越界,绝不做违反世俗规则之人...” “可我敢...一步一步,只要我想要,只要我想去做到,我可以竭尽全力不择手段!”严夫人脸颊红肿,但她却毫不在意,眸色陷入疯狂:“你的父兄皆是败笔,唯你...” “够了!”严文星制止了她的话语,冰冷道:“我以为我的离开能换来你的清醒,结果却是执迷不悟...一手导致了如今的局面...现在还毫不悔改...” “我从未喜欢过你...自你入府,我便一直将你当做母亲般敬重,就算在成长懵懂之际,我也从未对你有过半分逾越的念头...”严文星声音愈发冰冷:“你不要再异想天开了...” “当真如此么?”严夫人看着他,眸中带着一丝讥笑,继续道:“那你为何要逃?若真是敬我如母亲,你又为何要走?” 严文星别开视线,只一昧地摇头,声音清冷:“是我的错,应该在离家之时就跟你讲清楚,断了你这些荒谬的念想。” “哈哈哈哈哈...”严夫人摇着头,姣好容颜透着癫狂,她不再看向严文星,而是意味深长地看向周可为,带着些深意道:“哥哥,怎么不说上几句了?如今我犯下这般大的错事,怎的不严词批判了?” 周可为眉头皱的都能打成结,他握紧了拳头,眼神中若隐若现出一股狠厉之意。 周可为敛了眸色,对着贺庭萧道:“大人,如今她既然已认罪,就快送入牢狱听候处置吧。” “哥哥,你这么慌张作甚,既然事已至此,不如让我们所有人都一起下地狱吧...”严夫人眸中透着如火焰燃烧般的炽烈疯狂,周可为见此,怒喝道:“败类,渣滓。” 之后,竟发狂般 35. 第三十五章 白骨新娘案18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微风吹得树影摇曳,也透过窗棂吹进了大堂之内。 周可为满头大汗,看着贺庭萧,后者根本不为所动。 “哥哥还挣扎作甚,他们早就有备而来了。”郝氏勾起丝笑意:“严修文只知政事,若不是我一力撑起后院之事,他小儿子可还能潇洒到今日?” 周可为脸色发黑,想要制止她,可后者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道:“大人,您也莫要忘了,我们也算沾染些皇亲的身份,我朝律法,皇室相关的案子皆由圣上亲自或是指派官员定夺审理,顾大人,律法程序不可违吧。” 宋然眉头紧蹙,很明显这郝氏是想拖延时间。 严府一案虽已清楚,可盐运一事目前仅账本作为证据,若真是拖延了时间,他们还真的可能有机会将其他证据给销毁掉。 贺庭萧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门口一侍从高声呼道:“国都秦公公到。” 堂内众人皆是一怔,贺庭萧眉头微挑,大步朝门口走去。 贺庭萧刚行至门口,一道穿着暗红朱褐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已疾步过来,看见他后朝他恭敬行了一礼,道:“世子殿下万安。” 秦公公有着中年人的模样,但行路扭捏,脸上似扑着一层□□,嘴上也涂着浅色唇脂,嗓音有些尖锐。 贺庭萧点头回礼,饶有兴味道:“什么风竟将公公吹到这南洛城了?”。 秦公公看了一眼堂内众人,道:“咱家奉旨接周大人进宫呢,上月周娘娘诊断出了喜脉,圣上大喜,直接封了娘娘婕妤的位份。” 秦公公看向周可为,笑着恭喜道:“咱家在这儿,恭喜周大人了!” 之后,他转过头继续向贺庭萧解释道:“这娘娘想家,但身子又不便移动。这不,咱家便被派着亲自传达旨意请周大人进宫来了。” 见贺庭萧神色恢复淡漠,秦公公赶紧道:“可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咱家昨日去了郡府,却说周大人已有几日未回,咱家这才赶到严府来...你们之中谁是严修文?” 秦遇似乎真的不知晓这几日所发生之事,贺庭萧也直接,将这严府情况告诉了他。 秦遇脸色有些难看,沉思了片刻,将贺庭萧引至堂外,悄声道:“世子殿下,咱家也知晓您办案心切,可这件事圣上已经交代下来,咱家也不能不带人回去交差。您看这样如何,您将证据快马呈上入都禀明圣上,咱家先将人带回,待圣上明断。” 贺庭萧也沉吟了片刻,转头道:“皇室相关案子由圣上亲断乃是写入律法之中的,秦公公直接带着证据一并北上便是。只不过这严夫人虽是周大人的妹妹,可毕竟已嫁入严府,依律应该也不用...” 贺庭萧话还没说完,秦公公便接话道:“这个自然,他这妹妹如此丧尽天良泯灭人性,便劳烦殿下在此处审查此案,给死者们讨个公道了。” “若是圣上提及,咱家也会替殿下说明此事的。”秦公公继续道。 贺庭萧抚着腰间软剑,看着秦公公那张有些白的过分的脸庞,道:“那便劳烦公公了。” 待贺庭萧回了大堂,只见周可为神色莫辨,而郝氏倒是平静了神色。 很快,周可为便被请上了马车,郡守府中搜查出的账簿也交由给了秦遇,只留郝氏被押送关进了知府衙门,由贺庭萧的侍从轮番值守。 严府此案将由贺庭萧全权处理,明日一早开堂审理,全城公告,曾有冤情之人皆可当堂陈述。 堂内众人逐渐散去,独杜云清迟迟未离,他神色有些阴郁,可最终他还是默不作声,抬脚准备朝门口走去。 “杜公子,且慢。”贺庭萧声音有些凉薄,语气中透着一股严肃。 唐晓生和张九两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地在门外守着,房中独余贺庭萧、宋然以及杜云清三人。 “杜公子就没什么话想要同本官说的?”贺庭萧问道。 杜云清带着冷意看着他,脸上一贯的云淡风轻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充斥着冰冷和仇恨的眸色。 “草民能说什么?贺大人既然已经相信那秦公公,也将这罪证递给了他,草民还能说甚?”杜云清神色竟莫名带着些许狰狞,宋然自认识他后从未见过他如此。 “大人这么做,肯定有他的意思...”宋然还未说完,便被杜云清打断。 他有些急迫道:“这些罪证我一一摆在你的眼前,好不容易到了今日,好不容易有将周家击溃之日...贺庭萧,我知晓你神通广大,想必也已经调查清楚了我的来历...我只是未曾想到你竟也是皇权下的走狗!” 贺庭萧面无表情道:“我本是皇室中人,杜公子这话倒是本末倒置的很。” 杜云清神色一滞,只听贺庭萧道:“本官是收到匿名上书,称周可为沾染私盐运业,于是才有了此行。” “你匿名来信,又一路设计,买断水运路上的其他船只,让本官能登上那艘船。设计他人落水,也是你惊了猎犬,目的是让人发现被分尸后扔入河中的尸体。甚至那挂在船桨之上的尸头,也是你安排的杰作。” 杜云清紧锁着眉头,并不否认。 “本不应出现在船只周围的尸体也是你让人移动过来,然后引导大家发现。如此种种,就是为了让我发现那艘船上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涉及私盐运业的勾当,从而调查追踪到周可为之处,目的是毁掉周家,将周家连根拔起。” 贺庭萧声音清冷低哑:“你也猜的不错,我的确知晓了你的身份,当年被周家铲除掉的冠以叛国罪名的郭府余孽。” “叛国?真是笑话。”杜云清眸色带着郁气,声音卒着冰一般:“若真与南国有所往来,再被发现密信走漏之时为何不逃往南国?为何毫无反抗之准备和行动?而是束手就擒,等待审判?” “我娘本也有机会逃离,可她不愿父亲蒙受不忠的罪名,最后只让奶娘带走了我,而奶娘的孩子替我去死了。” 杜云清声音悲凉,继续道:“是我的错,不应该相信那些人口中之言,说你公正严明...不,或许你的确是,只不过这件事涉及到了皇家颜面...你说的不错,你是皇室,又怎么可能让皇室的声誉蒙尘呢?” 宋然被他这股自暴自弃甚至带着浓烈怨气的态度弄得有些生气:“你一步步设计大人,从一开始也没有坦诚相待...如今,大人知晓了你的身份,也没有将你抓捕归案,这一切还不能说明什么吗?秦公公是国都宫廷之人,是当今圣上身边之人,大人能直接驳回他的面子而去治当红娘娘亲爹的罪么?” “大人是皇室,若真的只是不想让皇室声誉蒙尘,那在知晓是周可为所作之时就应该停止调查,单独召见,单独解决才是!杜公子,你好生想一想。” 杜云清被宋然的话说的楞在原地,垂下了眸子,其实他也知晓自己是迁怒了,他声音带着些沙哑,道:“抱歉,我为了今日实在等了太久...” 宋然扯了扯贺庭萧的袖口,示意他好生说话,后者眸色一瞬温柔,道:“秦遇是皇帝身边之人,最信任之人之一...” “私盐运业事关重大,周可为虽是一方郡守,可单他一人并不能支撑起整个国家的地下盐运产业。”贺庭萧话说到这儿,宋然和杜云清两人也一瞬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这个不仅仅是江南运河这一段?”宋然有些心惊,贺庭萧的话意味着这个产业其实已经相当庞大了。 “不错,据我所掌握的信息,私盐运业遍及全国。”贺庭萧对着两人道:“周可为在准备交代之际要求屏退左右,恐 36. 第三十六章 白骨新娘案-番外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十六章番外 “今日周府的人过来了。”说话的是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人,她正缝补着衣衫。 “他们派人来了?可有说什么?是要接我们母女回去吗?”郝云儿有些激动,她坐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因眼神不太好而半虚着眼做着针线活。 中年妇人放下手中活计,她神色沉沉,看向正值大好年华的女儿道:“我日也想夜也想,希望周府能至少承认你的存在...” “你父亲曾许诺我的,可他没有做到...生前没有做到,现在他死了,更是做不到了...”中年妇人眼眶带着湿意,继续道:“夫人是个心善的人,一直没有处置我们,可人心难测,万一...” “今日他们上门送了好些东西,我明白他们的意思,让我们管好嘴。”中年妇人看到眼前女儿失落的神色,还是继续说着自己准备好的话语:“我想换个地方,我们换个地方生活...” “不行!”郝云儿气愤地阻止道:“我是周府的血脉,就算父亲去了,也不能改变这个现实!” 看着母亲泪水滑落,她缓了语气,道:“母亲...若是我们真的得不到被周府认可的身份,我们此前所受的所有委屈...那些人叫我野种,叫你...母亲,我们活着难道不是为了争一口气么?” 母女二人的谈话并不愉快。 她这一夜辗转难眠,第二日天还未亮便准备去周府问个清楚。 刚到府门,天色才刚刚有些泛青,她踌躇着在周府门口徘徊,脑子里想了数不尽的措辞,可她还是没有任何底气... 父亲已经不在了,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她怀中是父亲留给她的玉佩,这是唯一她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事。 可还没等她靠近,身后却突然靠近一人,她感受到右肩被人狠拍了一下,转头一看,竟是父亲的大儿子,周可为。 他们俩曾见过,可他很是厌恶自己,应该说是看不起自己... 他身上还带着酒味儿,他看见郝云儿,本来充满沉寂愁绪的眼神里竟生出些光彩,他道:“郝云儿,你不是一直想回周家吗?” 郝云儿退后两步,拍开他的手掌,后者有些不悦,但很快神色又恢复了平常。 “郝云儿,你日思夜想的事我有办法帮你。” 郝云儿一脸的不信。 她母亲的身份太低贱了,囚犯之女,本该一直冠以贱籍,成年落入军妓发落的下场。 好在成年时遇到大赦天下,贱籍女子可恢复成白身,可这段历史存在,有些声望之家都不会娶这样的女子。 就这样,她母亲得了父亲青睐却没有办法进府,甚至连一个妾室的身份都被老太爷否决。 郝云儿低垂着头,在他面前自己的自卑之感会井喷般的涌现。 “我此前确实看不太上你。”周可为道:“你生母如此卑贱,可父亲对你们的疼爱却丝毫不少...” 郝云儿愣了愣,抬首看着他。 “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流着父亲的血脉,我们是亲兄妹。”周可为看了眼街头零星开始出现的人,有些强势的牵着她走进了一处小巷之中。 “亲兄妹之间应该相互帮助相互扶持。这是父亲教给我的,我想他也告诉过你。”周可为看着她,神色颇为严肃。 他继续道:“你想进入周府,就要知道周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是大房,父亲不在了,母亲撑着家管着家,可掌权的还是爷爷,我们旁系的叔伯也都还在,他们的心思重的很,若是他们得了周家传承,那我们在周府便也没有容身之地了。” 郝云儿听得半懂不懂,可她明白现在周可为的处境也并不好过。 两人所处的深巷墙面被绿藤所包裹,淡淡绿植的清香扑鼻,郝云儿原本有些昏胀的头脑清晰起来。 “你以为回周家只要母亲点头便行么?不行,母亲也没有这个权利。”周可为看着她,继续道:“反而因为有你的存在,我们更不受爷爷待见,因此,母亲也更不可能承认你们的存在。” “我能做什么?”郝云儿自然知晓他不会毫无目的的告诉自己这些,她眸色清澈,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可以做些什么?” 周可为看着她,柔和了眼神。 “我一直知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周可为缓缓道:“我们兄妹同心,爹没有做到的,我们替他做到。” 三日后,郡守派人召见了郝云儿。 周家家主带着郝云儿一起来到了郡守府。 郝云儿一字一句,逻辑清楚地交代了发现事件的全过程。 郡守派兵直接搜查起了郭家,竟真在一处衣物之内发现了一封密信的存在。 郡守不敢怠慢,赶紧上报了朝廷,此后便直接由国都审理,郭家被钉上了叛国之罪。 郭家家主行刑的前一日,郝云儿被接回了周家。 周老太爷仍是不喜她,可她立了大功,周家需要这份功劳。 周家承认了她的存在,却再也未提过将她母亲也接回来的事,甚至连换姓之事都再未提过。 大夫人对她的态度也是冰冷,可她并不在意,她的身份得到了认可,她实现了一直以来希望得到的东西。 就算深夜中有时会梦到郭家家主被拖上行刑台的场景,即使她在深夜被噩梦惊醒,她也从未后悔过她所做之事。 这是她求来的,她永不后悔。 可回到周府的生活并不如她想象那般轻松,各房的冷眼,甚至连仆从对她的态度都同别的小姐不一样。 她成了府中小姐,再不能外出做工,每月的份额其实也并不可观,她会偶尔出府看望母亲,将自己存的钱给她。 母亲时常看着自己陷入沉思,她却有些不敢看向母亲的眸子。 至到有一天她再次来找母亲之时,发现母亲只给她留了一封书信。 她走了,她毕生的愿望不过是希望女儿被周府认下,回去过上本该属于她的生活。 现在,那一直悬在心口的大石落了地,她也要自己去追寻不背负任何枷锁的人生。 母亲还说她知道郭府的事同自己有些关系,她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当年她选择不要名分的外室,她付出了一生来践行这样的后果。 郝云儿将手中的信纸一点一点撕碎,她泪如雨下,可她笑的却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大声。 她被周可为安排给一个官员当续弦,她认可他的话,兄妹要一心才能成事。 她没有拒绝,至少在她看来这门婚事不是一件坏事。 严修文家世背景不错,仕途看来也是光明一片。原配没了,自己是正房,虽然有个孩子,但这动摇不了自己是当家主母的身份。 她做好准备,要求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主母,成为夫君的贤内助。 可令她万万没曾想到的是,新婚当夜,她便被冷落在新房,当头棒喝。 而原因竟是因为夫君在外的女人大了肚子,今日身体不适,他在外照顾。 这种羞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的猛烈,就像置身于冰水中那般刺骨,烈火中那般焦灼。 她不知那晚是怎么入睡的,只知晓当她第二日看着夫君带着歉意的神色时,竟觉得滑稽可笑。 但她未流露出半分情绪。 面具既然戴上了,就不用取下来了。 她小意温柔 37. 第三十七章 连环凶手再现1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十七章连环凶手再现1 深秋已至,南洛城的银杏树爷都渐渐金黄,一如往日秋景,摇摇欲坠。 严府一事了结,整个严家也算是彻底败落了下来。 此前南洛城知府的副手暂时接替知府的位置审理案件处理要事,等待新任官员到达。 严文星收拾了行李,踏上了此生他想要踏寻的道路。 他没有当面同贺庭萧辞别,只留书一封。 贺庭萧看着信纸上的内容,还是不由自主叹息了一口气。 他今日穿着一身浅色衣衫,衣角袖口编制的金线衬得他华贵异常,可是神色间却怅然若失,颇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宋然正好端着茶水过来,看着他这番模样,不禁也心中难受起来,问道:“他可是在怪你不留情面?” 贺庭萧摇了摇头,将信纸递给她道:“若他真有怨气,我倒还好受些。” 宋然看完信上内容,有些讶异道:“他竟是为自己家中所出之事向你道歉,觉得自己没有将这个家守好...” ‘此前我一直在想,江湖之大需得踏寻八方来寻求真谛,现在却发现,真谛不过一瞬的顿悟和感受。好友,我实在无颜面对你,不当面向你辞别只是为了完全告别过去的一切,希望你能理解。’ 宋然看着他写的这一句,摇了摇头道:“他倒真是如那郝氏所说那般,清风霁月,干净出尘。” “你说...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郝氏啊?”宋然并没有那么八卦,不过想要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贺庭萧顿了顿,摇了摇头道:“这我还真是不清楚了,他并不是个喜欢将感情之事挂在嘴边之人。” 他似乎想到什么,继续道:“他似乎曾向我提起过...不过那时...我满心满意都是你,根本听不进去什么别的姑娘...” 宋然咻得红了脸,她虽脾气有些不好,可说到底有些纸糊老虎的架势,特别是在感情方面,可以说是一戳就泄气。 这让她想起两人还在一起的那段时光,他也总是嘴巴似是没把门的说着甜言蜜语,将她哄得开心。但两人也总是容易急,都控制不住情绪,于是总是产生争执。 而每一次争吵,都令她既委屈又茫然。 想到这儿,原本泛红的小脸竟一瞬有些泛白。 似乎感受到眼前之人的情绪,贺庭萧抽回她手中信纸,将眼前之人轻拉进怀中。 “相信我,不要离开我。”贺庭萧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喃喃道。 宋然心跳砰砰,也回抱住他,默默点了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张九的声音。 “大人,杜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贺庭萧轻轻将她放开,眸子里还带着眷恋,但神情已恢复成往日那般肃然沉稳。 “这是你要的名单。”杜云清一身风尘,今日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锦衣,腰间别着一把折扇,眉宇间没有往日潇洒,反而带着一丝紧迫。 一封被精心装裱的信件,上头烙有鹰头的标识。 贺庭萧也不迟疑,立刻查看起了里面的内容。 “这里面便是按你要求写下的名单。”杜云清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神色带着迟疑,但还是问道:“这些人都被处决了,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贺庭萧眉眼沉沉地看着眼前的名单,他没有回答杜云清的这个问题,反而问道:“这些人中三年前被处决的只有一人,惯用手是右手,确认无疑么?” “这些死士都是经过层层选拔而来,若不清楚的知晓他们的底细,我们是绝不会用的。”杜云清微微蹙眉,但掷地有声。 贺庭萧沉吟片刻道:“我在找三年前惯用左手制造的一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死者分布在诏安城各县,均是妇人,死时全身□□但并未有反抗的痕迹,亦未遭遇侵犯,脖子处被利器刺有‘贱’字,笔画稚嫩,但很流畅,能看出惯用手为左手。” 宋然在一旁补充道:“那人可能还与青楼或者能购买到曼陀罗的黑市有关系,他所使用能令人昏睡的药物应该是曼陀罗酒。” 宋然此前在沂楼所感受到的那种与她上辈子死时之感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她身体不适,因而嗅觉和味觉都没有尝出味道,只喉中觉的火辣,可能正是青楼里的那种带有曼陀罗的酒。 普通人对于曼陀罗可能并不熟悉,但花楼这一行里流通的东西却本质上没有区别,这也是沂楼的柳妈告诉她的。 当时她本就昏迷着,药效还未上来那人便在她脖颈处刻字,结果直接刺的她清醒并且趁机跑了出去。 之后药效发作,所以她动弹不得,而她真正的死亡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机体对那东西过敏所导致的... 之所以发现,是因为这具身体也对那种植物有一些反应。 那晚她酒醒后,发现自己手心和胸口有不少的红疹,这是机体对某种事物过敏的表状,那一瞬间,她立刻明白当年自己身死是为何了。 那时她本就身体欠佳,过量的曼陀罗摄入又加上一路奔跑血液翻腾,药效和过敏程度更是大幅增加。 极致程度的过敏导致呼吸急促和心率加速,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感受着生命的流逝... 杜云清不知他们两人为何如此在意此凶手,抚了抚手中扇柄,回复道:“我多年前有曾听说过这起轰动的案子,不过这人肯定不是滕云阁中的人。” “我记得义父那时为我几乎出动了全阁之力,就是为了探查周府辛密...留下的一些人所接任务也几乎都靠近南边。而且...若真是滕云阁的杀手,为何要这么迂回的杀人,他们手法极佳,甚至最后连尸体都能处置妥当,不会让人发现。” “这般胆大明目,平日里势必露出痕迹,早就被抹杀了。”杜云清看向二人,说出心中所想。 38. 第三十八章 连环凶手再现2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十八章 河云县位于华御国中间偏东部一些的位置,因距离国都不远,往来人口不算少,商贸也颇为繁荣。 这个县城距离宋然和贺庭萧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不远,马车一日,步行需得二三日的路程。 但从南洛城快马加鞭的赶来,还是需要四日的时间。 虽然这个时候天气逐渐变冷,但考虑尸体腐烂变质的情况,还是需要尽早赶到为妙。 贺庭萧让张九留下处理大队人马启程上路相关的事宜,自己则带着宋然、杜云清以及唐晓生先一步出发去往河云县。 宋然自然是没有异议,只王婆子有些担心她一个姑娘家同三个大男人一同出行是否方便。 宋然内心暖暖的,让王婆子不用担心,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就这样,四人当日便出发,好在宋然上一世学过骑马,甚至技艺不俗,虽然路上颇为辛苦,但好在第四日一早,众人赶到了河云县。 唐晓生一路上都甚是惊讶,他知晓宋然姑娘是一个厉害的人,可未想到竟然连马术上也有造诣,虽然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但很快就能策马奔腾,驭马的手法还颇为老练,一点也不像是个常年以打渔为生的渔女。 他有许多疑惑和想法,可在看到自家大人毫不意外的神色之时,便知晓大人肯定已经知晓其中的一些事情了。既然大人都不觉可疑,他自然更是对宋然姑娘疑心不起来。 有几次他似乎看到大人看宋姑娘时眼中有宠溺之情,但等他再次眨眼确认时,大人又是平日里那副淡然冷清的模样,他觉得应该是自己看错了,可接连几次看错,他在想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自己的眼疾... 杜云清本也有些意外,可宋然总是给人惊喜,他倒是更好奇宋然还有些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到了县衙门口,唐晓生率先下马朝驻守衙门口的衙役而去。 而贺庭萧则下马朝宋然走去,后者脸色有些轻微发白,准备下马时轻咬住嘴唇,虽然极力稳住了神情,但贺庭萧仍然看出她有些不适。 他一把搂着她的腰身将其轻轻带了下来,后者落地后赶紧推开了他,看着其他人没注意这边,轻呼出口气,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她虽原谅了他上一世的种种,可现在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而且现在两人又是上下级,被人看到多不好。 贺庭萧见她脸色带点责怪,耳尖却隐隐泛起些红润,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道:“一会儿给你盒药膏擦擦,今晚便不疼了。” 宋然脸色更是火烧,她太久没有骑马,这几天赶路又着急,大腿内侧被这马鞍磨得生疼,今早更甚,可能已经破了皮。 可这种位置那么尴尬,她本想一会儿找个时间去医馆开些药,没想到已经被贺庭萧发现了。 这段时间她的肤色已经渐渐白皙起来,因营养也跟上了,身体也不再是之前那种干瘦的状态。她点了点头,嘴巴不自觉的嘟起,眸子里带着一点点的懊恼,看在贺庭萧眼中,他只觉那干涸的心脏似灌入了一股清流,最后携起滔天浪水,在他心室翻腾。 唐晓生站在门口石狮旁同县衙门口的衙役周旋,最后拿出令牌,衙役赶紧跑进衙府禀告。 很快,县令扶着官帽,上下整理着官服,急忙从衙门大堂往外赶了出来。 “贺大人,下官乔同民参见大人。”乔同民穿着深蓝色的县令制服,身材匀称,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人中处留着一片胡子,让他看起来显得特别的儒雅可靠。 “下官已经照大人信件中的安排准备好了,此刻尸身正在府中冰室,报案第一人也留在了府中,这几日也好生照看着。”乔同民神态恭敬,他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钦差大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可他一身锦袍透着华贵,神色冷淡肃然,让人莫名产生出敬畏害怕的情绪。 虽然不知为何贺大人对县中的这起命案有兴趣,但大人所吩咐之事,他已全部办妥,现在逐一汇报,心中也在复盘还有没有其他遗漏之事。 “好,现在便带我们去罢。”贺庭萧一如往常那般,没有太多寒暄,只淡然的下着命令。 乔县令赶紧带着众人朝衙门里走去,一路上都有衙役低头行礼,宋然跟着大家步伐,也快步向里走去,自进了红底金框的衙门大门,里面的陈设比她想想中的还要威严肃穆。 两边是飞檐式屋顶的建筑,门口左右是一排排的兵器架,有衙役在两侧驻守,神情严肃。 在往里走能看见高耸威严的几个大字,门口是木头制成的围栏,外面还有一些百姓正看着里面,大堂内有一犯人正跪在其中,堂上还有一位穿着官服之人正在审议。 乔县令赶紧道:“这是下官的县丞,刚刚正在审理一起案子,现在由他接着处理。” 贺庭萧微微点了点头,乔县令见他并未有不悦,轻松口气,赶紧继续朝前带路。 路上,乔县令犹豫再三,还是问道:“贺大人,这个案子可是与什么其他案子有所关联?” 不怪乔县令疑惑,一般县中命案再大也先到知州大人,若是再严重些才会涉及其他官员,可贺庭萧是御赐的钦差,只为一件命案,他大可以指派一些国都官员前来查探,完全不需要如此大动干戈亲自跑来。 因此乔同民不得不怀疑这件案子别有玄机,但就本县内的卷志,他并没有找到相关的东西。 贺庭萧也不隐瞒,直接道:“不错,这与三年前一起连环杀人案有关系,这具尸体同当时凶手所犯下案子中的死者表状几乎一致,这也是本官此行目的,要确认这起案子是否与连环案有关系。” 乔同民心道果然,但心中更是被贺庭萧的雷霆手段所震撼。这件案子报到他这儿的第二日一早他便收到了书信,贺大人获取信息的手段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穿过正堂右侧的一道拱门,众人来到衙府的侧殿,这里一排排的房间紧挨着,可门口都上着锁链,里面也没有灯,再往里走,能感觉到温度骤然的下降。 宋然不自觉环抱住自己,双手摩擦着双臂,来提升些许自身的温度。 贺庭萧解开身上的披风,毫不避讳的将其搭在宋然的肩上。 众人探究的目光一瞬投向她的身上,宋然赶紧推拒,可贺庭萧眸子里是不容拒绝的凌厉,似乎若她真的拒绝了,他可能还会做些更令她心惊的事。 她咽下拒绝的话语,拉紧了披在身上的披风,嘴里赶紧恭敬道:“谢谢大人。” 罢了,本来就冷,一会儿受了凉,受罪的不还是自己? 乔县令赶紧低下头,收起自己好奇的眼神。 很快,众人来到一间房间门口,这里的温度更加低了, 39. 第三十九章 连环凶手再现3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十九章 阴暗室内因点上了蜡烛而充斥着有限的光亮,但阴寒的温度却没有半点缓和。 宋然做好准备,掀开了遮盖着尸身的白布,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中泛着诡异乌青的脸庞。 还有脖颈处那片刺眼的血污,血污之中可以看出那个刺有‘贱’字的皮肉翻驳的醒目痕迹。 宋然神色带着冷意与肃然,她继续拉开遮尸白布,死者不着寸缕的身体也显露了出来。 身体同样是苍白中泛着阴冷的青色,在烛火下更显得渗人。 乔县令知晓眼前姑娘是仵作之时便已是十分吃惊,再知晓她还是贺大人手下官员时,震惊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本朝仵作身份虽然较过去有了些许提升,但终究是贱职,并不能够到官员这个行列。 乔同民虽然震惊,但此刻见她利落查看着尸体,也赶紧收了情绪,认真解释道:“这具尸体在被发现时,随行仵作做了简单的查看。” “死者仅穿着里衣,第一时间身上没有搜出能具体证明其身份的物事,后来是有户人家报了失踪,前来查看认领,指出死者是县里一裴姓商户的原配妻子。”乔县令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一旁放着死者衣物的木质架子。 宋然点了点头,接着仔细观察着死者面部五官。 中年妇人,脸上未涂脂粉,嘴唇苍白,唇面早已干涸起皮,但并未有泛紫的乌青存在。 宋然右手撑开了死者眼皮,查看散瞳的情况,只见死者瞳孔已不可辨认,角膜显著布满浑浊白斑。 死者身体上的尸斑也完全固定成型,因长时间的仰躺,都集中在身体后侧。 死者全身的尸僵也完全缓解消失,考虑到收到死者死亡消息的日子,死者应该是六至七日前被人杀害的。 乔县令也适时地解释道:“这尸体家属六日前午时左右来报的案,说是早上便未见到夫人,贴身丫鬟去寝房发现门从里反锁了,便以为死者还在房中休息,等到了中午也没见到人,这才从窗户翻了进去。” “那丫鬟进了房间,发现床铺都未动过,也没有人影,府里的人这才赶紧报了案。”乔县令继续道。 宋然点头,将刚刚自己的发现总结了一番告诉大家,推测死者是七日前晚间被杀害身亡。 “不错,之前那位随行仵作也是这般判断的,他说约莫是子时至丑时之间。”乔县令点着头。 宋然继续勘验着眼前这具惨白尸体,胡井查看着头部,事宜宋然过来一看。 他本是对这姑娘的技艺持怀疑的态度,可仅仅从她利落指出尸身情况来推测死者遇害时间,他便知晓这姑娘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在身的。 他也赶紧打气了十二分精神,在看到可疑痕迹之时也自然示意宋然一起查看。 宋然看向他示意的地方,那里被头发覆盖着,肉眼来看并未有什么异样。 她用双手轻抚其上,感受着此处同其他地方有明显凸起的痕迹,宋然拿出箱中银刀,直接用银刀剃掉了死者头发。 她手法纯熟,很快那处明显被钝器击打的地方显露了出来。 很显然,死者生前是先被凶手用钝器击中了脑勺,接着被拖入某处,进行刺字的流程。 两人又查看了死者四肢以及其他身体部位,除了一些摩擦的伤痕,并未有其他击打的痕迹。 死者的私/处也并未有任何明显伤痕,也就是说死者生前并未遭受侵犯。 到目前来看,都与三年前销声匿迹的那个连环凶手作案的方式一致。 宋然思索片刻后,对着众人道:“我需要剖开死者身体,确认内脏器官的完整性。” 说罢,她换了一把更为锋利的银刀,直接朝死者胸口往下切割开来。 空气中一下子弥漫着一股腐朽发酵的酸馊恶臭气味,站的较近的侍从有些直接别过了脸,一副将吐欲吐的模样。 这味道也很快传了开来,乔同民有些忧心地看向贺庭萧,后者神情仍旧冷漠肃穆,只认真看着宋然剖验,并未显露出哪里有甚不适的模样,乔同民放下心来,也忍住胃中翻腾的恶心,静静看着宋然勘验。 胃里基本没有食物的糜烂残留,臭气是胃里翻涌的胃酸与酒精中和后在体内密闭环境中与不同菌类发酵所产生的味道。 宋然那处一把铁质的勺子,从死者胃中舀出了一些液体。 她将那勺子递给身后靠的最近的一个侍从,吩咐道:“将其置于蜡烛之上,烧干后给我。” 侍从平日里也见识过不少血腥场景,可看着眼前这勺子,多少还是有些头皮发麻,但他不敢懈怠,赶紧依宋然所言行事。 宋然又检查了其他脏器的完整情况,最后锁定在了尸体脖颈处被尖刺刻画的痕迹。 胡井同样也查看了各个部位的情况,这是他第一次见这般利索的剖验手法,伤口剖面并不大,但可以完整查看到内部脏器的重要部分,各处检验的手法也熟练而快速。 胡井小声与她讨论道:“我认为是死者饮酒之时被人从后击中头颅致死,之后拖入某处放平用尖刺在其脖子上刺字。” 宋然仍然看着那刺字的部位,接着用手朝那处血污模糊之处探去,皮肉翻开,宋然沉吟片刻道:“是失血过多而死。” 胡井见她如此笃定,有些不解道:“这身体明显伤痕就是头部,看痕迹可能伤了内里,这可比失血直接多了。” 宋然解释道:“头颅上的伤并未伤到颅骨,只是表皮淤血,当时的力度应该能够造成眩晕昏迷,但并不致死。” “若是致死的力道,表皮中必定不仅仅有淤血,更有脑浆或是碎骨。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死因,但我发现死者脖颈处的血污痕迹有些过多了,若真是人死后刺字,这些血迹喷薄的痕迹不会这般激烈。” 宋然继续道:“你看,这个地方划破了动脉血管,也是从这个地方开始成为血污的起点。” 胡井仔细查看,发现果然如宋然所说,这个地方尤其深入,宋然手指所在正是一 40. 第四十章 连环凶手再现4 《宋仵作查到自己死因了么》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十章 一连两日,宋然就窝在府衙后院的书房中查看着相关卷宗。 书房中除了本案的卷宗外,贺庭萧也早就安排了他的人将之前连环案的卷宗都送了来。 包括宋然上一世在内的,一共六起杀人案卷宗。 在那起案子发生之前,连环案中的死者均是处于全身赤/裸但并未遭遇侵犯的矛盾状态,未有反抗搏斗的痕迹,脖颈处有以左手刺入的‘贱’字。 她看向第五起案子的卷宗,眸色有些黯淡,双手有些微微发颤。 这个卷宗里记录着自己当年死亡时的痕迹和状态、自己尸身的剖验结果,即使她已经无数次在梦中经历了那种黑暗无助,可这种孤独无助的痛苦和害怕并未经时间而消散,她可能在淡忘,但现在那种阴冷恐怖又开始包围着她。 一双有力大手轻抚在她的肩膀之上,温暖的似乎能将裹挟她身体的寒意祛除了一般,她终于平复了情绪,缓缓打开了卷宗。 ‘傅然儿,女,十七。’ ‘衣着完备,坠于山崖,脖颈处有刺字痕迹,但未完成。’ 宋然仔细浏览了上面内容,主要都是描述地况以及搜索现场的发现,她有些疑惑道:“他们没有剖验我的身体么?” 就算是仵作普通勘验,这上面的信息也太少了。 贺庭萧拿过她手里的卷宗,看了看道:“许是这本里没有记载,遗漏了。”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泛着黑,侍从在外禀报唐晓生等人已经在府衙中安顿好了。 “休息会儿吧,王婆想必这些天担心你的紧。”贺庭萧说罢,颇为自然地将卷宗放回了木质书桌之上。 宋然这也才感到全身紧绷疲乏的厉害,她伸了伸懒腰,道:“我去看看王婆。” 贺庭萧温柔点头,目送她的身影走出房门。 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他看着那份卷宗,眸子里带着一丝化不开的阴郁。 -- 穿过后院的一道拱形门廊,便是乔县令以及其家眷所在的宅院。 宋然刚刚靠近还未穿过门廊,便听到有人在院子里讨论着她。 “真是位女官,怎的,就许你们男子做官不成?”女子纤细的声音从花圃的假山后传来。 “小月,不是我说,那贺大人明显对那女官有意思,就算给了官做,那靠的不也是...” 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被女子打断:“真是污秽,我都听爹说了,那女官熟练勘验,是有本事的姑娘...好了,我也不再同你说了,你以后别老是来找我,若是爹知晓了,你可没好果子吃!” “小月...你是知晓我心意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你娶不了我,便别总是来...”女子说话声带着丝委屈:“总来招惹我。” “待我来年高中,必定来府中求娶...你也知晓我母亲强势,若是没有功名傍身,她必定不会让我自己行事。”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渐渐没了声音。 这声音其实不算大,若不是宋然耳力极好,再向前走几步,脚步声可能都会惊动这两位有情人。 宋然确认两人已经走远,这才放下心来继续朝院中走去。 她与那叫小月的女子这两天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形容乖巧的女孩。 有了这出插曲,她沉重心情倒是减轻了几分。 还没到寝房,便看到王婆子忙里忙外,在更换着床铺被褥什么的。 看见宋然过来,王婆子赶紧迎了上来道:“姑娘怎的穿的这般单薄,快进来快进来。” 被王婆子这么一说,宋然才惊觉到这冷风萧瑟。 宋然所在的房间卧榻上已经铺上了暖绒的被褥,房中的炭火也点了上,温暖的紧。 王婆子又出门去了一趟,回来手中便拿着汤婆子。 她将其放进被褥之下,看着宋然终于恢复些红润的脸色道:“姑娘就是太瘦了,明明这般好的样貌...” 王婆子欲言又止,宋然知晓她是怕提及这原身继母会令自己伤心。 宋然摇头示意自己无妨,起身坐在梳妆镜前。 看着镜子中的人,不知是不是宋然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具身体的长相愈发像上一世自己的模样了。 只是更年轻更瘦弱而已。 可能这就是□□在适应灵魂吧。 就在宋然研究自己眉眼之时,王婆子不知从何处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 刚刚端上桌,宋然便闻到了那股子熟悉的调料香味。 她还是傅然儿之时,她的父亲经常做给她吃的一种用肉绍杂酱做辅料的面条。 “这是,肉绍面?”宋然转身看向碗中的吃食,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这是蜀地特有的吃法,将面条煮好后倒入调好的秘制酱料之中,没有汤水,但酱料、炒制的肉绍与面条混合在一起,每一根面条上都会挂满酱汁,劲道弹牙,满口留香。 独特的辣椒酿造出的红油,给面条增添一种独一无二的风味。 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拿起筷著吃了起来。 自从上一世父亲离去,自从自己远走他乡,她再也没有尝到过这样的味道。 就像翻开了前世的鲜活记忆,她一瞬红了眼眶,眼睛湿润起来。 “这是谁做的?”宋然稳住情绪,问向王婆子。 而后者却突然跪倒在地,道:“姑娘,是我这老婆子擅作主张,让那曹老头跟着我们一路过了来。” “他说他是蜀地人士,我见姑娘之前在船上做的饭菜也是蜀地口味,便想着他的手艺或许可以让姑娘开开胃口,今晚也是想让姑娘尝尝合不合口味。姑娘若是觉得不好,我便马上去打发了他。”王婆子神色有些担忧紧张,赶忙说道。 宋然摇了摇头道:“他做的很好,很像我记忆中的味道...” 但宋然也知晓王婆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即使现在她情绪有些不稳,也能察觉王婆脸上这般明显的紧张神色,不仅仅来自对她的担忧。 宋然放下筷著,将王婆子扶起坐下,看着她道:“王婆,你此前认识那曹爷爷是么?” 宋然看着她的眼睛,神色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凌冽,她感谢王婆这段时间的照顾,但也希望两人可以以诚相待。 王婆怔愣了片刻,眼眶募的红了起来,鼻尖泛酸,哽咽道:“我知道瞒不过姑娘...” “姑娘,你...你有没有想过查探自己的身世?”王婆有些小心翼翼,观察着宋然的神色。 宋然倒是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跟原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