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每天都是修罗场》 2、决赛日 练习室内,工作人员来调整了一下机位,确保摄像机能全方位无死角地拍摄她们。 奚桃对镜头没什么不适应。 她从大学开始就自己拍生活vlog发到网上,因此人长得好看又有趣,很快积攒了一批粉丝,靠着网红经济,奚桃才能在和家里断绝关系的情况下把自己养得好好的。 之所以和家里断绝关系,是因为父母控制欲太强,什么都要管,把她的人生从出生到八十岁都计划完了。 吃什么、穿什么、应该培养什么兴趣爱好……她甚至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奚桃十八岁时见过那个未婚夫,又矮又丑,言行间对她极其轻蔑。偏偏爸妈说未婚夫家多么多么有钱,是她能够抓住的最好的跨越阶级的机会云云。 这番话把奚桃吓得不轻,再想想未婚夫那副尊容,她当晚就拿着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就跑路了。 唉。 奚桃对着镜子压了压腿,心想人生际遇总是相似,躲过了未婚夫,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躲过那个涂总。 做完热身运动后,奚桃的两位队友提出:“既然是团舞,我们也不要各练各的,按照队形一起来吧。” 说完这句话,两位队友一起注视着奚桃,表情非常复杂。 奚桃:? 廖凝和岳妮自从决赛抽签抽到奚桃这个队友后就很烦。没别的,这人仗着有后台事儿多又作,明明是三个人的团体表演,她却总是不配合。 “好啊,”奚桃松动松动筋骨,说,“那一起吧,确实队形走位也需要熟悉。” 廖凝和岳妮惊了,这位祖宗今天这么好说话? 奚桃捧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看着教学视频,一边回忆脑海中残存的练习印象,一边说:“不过我还不太熟,可能会跟不上节奏。” “没事没事。”廖凝忙说,“练练就好了。” 岳妮打开音响,开始放歌。 奚桃的站位在右后方,之后会随着舞蹈走位变成c位。 音乐响起,一开始的大家的动作是一样的,奚桃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廖凝,边学边跳。等她走位到最前方时,奚桃转而看镜子里廖凝。 一场跳下来,她居然勉勉强强跟上了。 这天晚上,三人练到将近十二点才散。 有时各自练各自的,有时一起排团队走位,互相帮忙看表情管理和舞蹈姿势,非常和谐。 最令廖凝和岳妮惊叹的是,今晚的奚桃不仅异常礼貌,而且跳舞似乎也一下子开窍了。 奚桃浑然不知队友对她改观,她回到自己的宿舍,简单冲洗后就倒在了床上。 好累。 上次这么卖力跳舞还是在上次。 是大学街舞社的活动,当时练了一个多月的舞,万没想到那点儿基础竟在这种时候派上了用场。 奚桃没有参加街舞社,她没有参加任何大学社团,但那些社团她都很熟悉。 因为拍生活vlog需要素材,素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只能自己去找。所以别人下课泡图书馆或在寝室玩手机,而奚桃在满学校跑,什么活动都愿意尝试。 后来学校被她跑遍了,就开始跑校外,常规生活的各种体验腻味了,就开始尝试极限运动。 在这过程中,她粗浅地掌握了不少技能,也经历了很多事情。 但也没着实想到这辈子还能有穿进玛丽苏小说的经历。 在疲惫与感慨中,奚桃陷入梦乡。 * 林特助发现,霍总从会议上离场后,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他不敢置信地问:“霍总,您确定要把26号下午和晚上的行程都推了,去看……《跨界偶像》决赛直播现场?” 霍行渊冷冷道:“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林特助连连摇头,“我这就去联系节目组!” 林特助离开后,霍行渊翻开一沓文件,签署上自己的名字。 人人都称赞他是商业奇才,也畏惧他是无情手段;想要和他合作,也想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可是,霍行渊对人类没兴趣,他是在这现代社会中格格不入的濒死神明,在等待最后的审判。 审判者已经到来。 他要亲眼去见她。 另一边,结束杂志拍摄的谢景夕没有回酒店休息,而是直奔《跨界偶像》的录制地点:禾园。 经纪人都傻了:“哥,谢哥,这都快一点了,你明天,不对,今天一早就要进组啊!!” 禾园夜晚安静空旷,大厦还亮着几盏星星点点的灯。 经纪人跟在谢景夕后面跑得满头大汗,还在试图劝说他:“哥你正常点,你知不知道全网都在磕你和夏璃的cp啊?你不避嫌还半夜跑过来……” 夜风中,只传来谢景夕茫然的一个字:“谁?” 谢景夕脑子里很乱,当他进入禾园大楼,这种乱更是到达了极致。 造物主真的在这里。 他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与力量。 仅仅只是靠近,日日夜夜在他血液里灼烧的痛苦就减轻了许多。 这痛苦来源于他神力日渐衰退,神体对他的反噬。 只有造物主的力量,能够令他体内生生不息的涅槃之火平静下来。 谢景夕上了楼,凭借着本能地牵引,走过一间间宿舍,最终在挂着608牌子的宿舍门前停下脚步。 他抬起手掌,贴在门上,凝视着,像是能够透过门看到里面的人似的。 “这里面住的是谁?”谢景夕轻声问。 经纪人手上是有名单的,他翻了一下,肯定地报出一个名字:“奚桃。” * 时间转瞬,很快就到了决赛日。 5月26日清晨,奚桃是被恢弘古典交响乐叫醒的。 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被节目组作为寝室楼的起床铃声使用。 奚桃一边洗漱,一边默记墙上贴的决赛日安排。 今天每个人都有摄像师跟录,上午的安排是吃早饭、排练、采访、给赛后的自己写信。午饭后开始彩排、走流程彩排、化妆、带妆彩排…… 下午六点会播出她们前几天练习和今天白天的录制,晚上八点则正式开始直播决赛。 看着满满当当的计划表,奚桃心想,真是充实的一天啊。 她吐出漱口水。 恰在此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奚姐,起床了吗?节目组要录些在宿舍的生活素材。”小心翼翼的说话声传进来,是她的助理小黄。 生活素材!这个她熟! 奚桃录vlog的本能被激发,一脸笑容地去开门。 工作人员还想叮嘱提醒两句,奚桃已经捧起摄像头,笑着挥挥手:“大家好!现在是5月26号早上八点,这是我的宿舍,房号608,很吉利的数字,哈哈!” 接着,她给摄像大哥引路,进卫生间后在镜头底下洗了个毫不做作的脸,最后顶着一张素面朝天但清纯艳绝的脸介绍了一下她的宿舍。 助理小黄震惊了。 她奚姐人被魂穿了吗?平时别说素颜录制了,她根本不素颜见人的啊!除了她这个贴身助理和御用化妆师,少有人见到奚桃素颜的样子。 不仅如此,接下来奚桃也一直保持着素颜+活力满满的状态,一颦一笑灿烂鲜活,和镜头的互动量超过过去两个月录制总和。 …… 5月26日下午六点,林特助开车,听见后座的霍总准时打开平板电脑,《跨界偶像》的音乐从扬声器传出。 林特助握方向盘的手微微一颤,很快麻木地稳住了。 霸总也是人,也有精神需求,看点美女选秀综艺很正常,很正常。 华英高中,被老师寄予厚望、同学崇敬、家长放心的学霸林然青同学正在翻墙。 谢景夕则已经做好了妆造,大步踏入禾园。 他是《跨界偶像》的特聘导师,唱歌、跳舞、整体台风、舞台设计都说得上话,提前两个小时来看学员们的彩排情况很合理。 即便为此推掉了一支广告的拍摄。 经纪人觉得谢景夕这次是真的疯了!以前跟再多女的暧昧都是举重若轻潇洒自如,这几天整个恋爱脑到惨不忍睹。起初,他还以为谢景夕天天捧个手机看的是夏璃,后来才发现是奚桃。 奚桃!花瓶!草包!美艳到俗气的地步! 这样一个庸俗女人,怎么就吸引了他谢哥的注意力? 在练习室外,谢景夕调整好表情,敲了敲门。 他笑眯眯地探了个脑袋进去,红发闪耀:“《genius》组吗?” “对,”岳妮回头笑道,“谢老师来啦!” 谢景夕走进去:“你们是抽到了最后一组上对吧?” “对。” “正好,前面还有两组,时间够。”谢景夕眼光锐利,“你们练得怎么样,我看看。” 音乐起,三人伴随着劲曲舞动。 谢景夕的目光在三位年轻美丽的女士身上流转,参加《跨界偶像》的这些女人,并不全是娱乐圈艺人,还有很多有着女团梦想的素人,她们年纪大多在二十到三十之间,在自己的本职领域也小有成就。 廖凝和岳妮都很优秀,一个是幕后编导想走到台前,一个是舞蹈老师想拥有更大的舞台。 但此时此刻,谢景夕的眼里只有奚桃。 这就是造物主,那么美丽,那么鲜活,他人生全部痛苦的源泉。他想。 奚桃沉迷唱跳,没注意到谢景夕的异样眼神。 一曲完毕,谢景夕鼓掌道:“很好!” 他朝三人竖起大拇指:“比起刚来的时候都很有进步,尤其是……奚桃。” 谢景夕像是含了一口奶油冰沙念出的这名字,冷甜味儿的。 奚桃:? 这是什么意思?语气有点奇怪啊。 想了想,奚桃有了答案:可能是自己这几天勤恳努力的效果打动了这位严格的导师吧! 她毫不腼腆,朝谢景夕大大方方一笑:“谢谢谢老师呀!” 工作人员过来,叫他们去后台准备,下一组就轮到他们上台彩排了。 谢景夕微笑着对奚桃说:“加油。” 奚桃:“嗯!” 奚桃和队友跟着工作人员前去后台。 谢景夕也跟着。 导师跟去看学员彩排,多么合理。 谢景夕到了后台,前一组刚刚彩排结束下来。 夏璃穿了一身设计出色的白色仙裙,仿若天山不然凡尘的神女,见到谢景夕,神女却淡淡地蹙了眉。 她旁边的队友说:“景夕哥怎么提前来了?导演不是说你八点才会来吗?是不是……” 队友拖长语调,言外之意的调笑格外明显。 谢景夕从容道:“来看你们彩排啊,最后帮你们把关一下。” 队友在他和夏璃之间扫了一眼,笑道:“那你可来晚啦!不过待会儿还会有第二轮彩——” 谢景夕打断她:“没有晚。” 队友:“啊?” 谢景夕走向不远处表面眼观鼻鼻观心实际上内心疯狂吃瓜男女主的奚桃,脸上是温柔笑意,对她说:“好好表现,舞台和练习室不一样,要更放开一些。” 他身后,夏璃愣住了。 奚桃也有点儿愣。 怎么,跟女主吵架了? 这就是恶毒女配的作用吧,男主给个笑脸,就开始激动炫耀,导致女主吃醋,男主看到女主吃醋就暗喜,再打脸恶毒女配,“痴心妄想,你以为自己也配?” 哇,自己是看过多少类似小说,套路如此熟透?实在不记得了,爱看小说是十三四岁时的事了。 “奚桃?” 谢景夕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啊,我知道了,”奚桃回过神,敷衍笑道,“我会好好表现的。” 谢景夕敏锐地察觉到了奚桃骤然冷淡的情绪。 他有点不解。 按说自己的表现应该无可挑剔。 在导演的招呼声里,奚桃转身走上舞台,心里想,她才不掺和男女主的爱恨情仇呢。 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 和夏璃相反,她穿了一身黑,像一只华美、高贵、傲慢的黑天鹅,偏偏如此,能够叫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她吸走。 舞台下一片黑暗。 霍行渊踏着《genius》的前奏走进来。 越靠近舞台,他越能感受到那股力量。 造物主的气息安抚一切,一切矛盾、疼痛和渴求。 早早来了的vip贵宾不止他一个。 《genius》进行到副歌部分,黑天鹅站在舞台最前端、最中心展露歌喉与舞姿,美得动人心魄,醉人神魂。 舞台下的另一位贵宾是涂总。 涂总名为涂朗昊,三十来岁,燕都有名的暴发户。他看了一眼身旁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猜想这大概率是个富二代,长得很帅,家世应该也不错,但那又如何? 涂朗昊洋洋得意地炫耀道:“看到了吗?中间那个最漂亮的,是我的女人。” 霍行渊偏过头看了他一眼:“哦?” 不知是否灯光缘故,涂朗昊看到男人眸中闪过了一瞬仿佛要将人吞噬的深蓝漩涡。 5、余额不足 今晚热搜十席,《跨界偶像》独占其八。 网友怒了:营销没完没了了是吧?就这破节目天天炒作,有人看吗? 有人留下《genius》表演官方视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网友:……草,还真有点好看,最后结束c位的这个美女叫什么? 回:奚桃,刚发言退赛了。 网友:??? 在奚桃震惊众人的退赛发言后,《跨界偶像》的直播热度迎来了一波疯涨,但这还不是结束。 众目睽睽下,绯闻缠身风流多情但又被认为“多情最无情”的谢景夕,一把攥住了奚桃的手腕,发出了诚挚邀请。 直播在线观看人数就此达到顶峰。 这世界没人不爱看八卦。 【!!!我操!这是我能看的吗?】 【其实,帅哥美女还挺登对,都是浓颜系。】 【……锦鲤粉心碎了……】 谢景夕和夏璃的cp叫锦鲤(景璃),一直是这个节目的大势cp。 没成想,在总决赛的今天遭遇了如此重创。 不仅如此,导播似乎也格外不怀好意,把镜头切到了选手席,夏璃的脸在大屏幕上清晰可见,隐隐透着白。 【不是我说,谢景夕这种绯闻漫天的人本来就配不上璃璃。】 【渣男贱女天生一对,走好不送,离我璃远点最好。】 【笑死,看你们正主脸白成那样,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哦~】 【谢景夕粉丝和正主如出一辙的普信,还以为两个大美女都稀罕滥情渣男么?没看见奚桃一脸为难,根本不想答应?】 奚桃的确很为难,她始料未及这样的发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僵硬的时间太长,主持人出来圆了两句场,奚桃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假装整理了一下耳麦,低声说:“非常感谢老师的邀请,这是我的荣幸,我会……去试镜的!” 没错,去试镜。 走个过场然后私下回绝掉就可以了。 奚桃觉得自己的临场反应真是天才! 她总算卸掉了包袱,脚步轻松,嘴角噙着愉悦笑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谢景夕没有为难她一定要给确切的答复,而是朝她笑了下后,就继续按照流程宣布接下来的排名。 前三名的宣布现场的欢呼一次比一次强,第九名第十名宣布时,两位选手都喜极而泣。 最后,现场的人和屏幕前的观众一起,观看了白天录制的选手给自己写信的视频。 场面一度十分感人。 出道的,没有出道的,学员,导师,主持人,一起在舞台上进行了最后的大合照。 《跨界偶像》,大结局。 漫天飞舞着金银彩片,奚桃绕着舞台转了一圈,给每个方向的观众都鞠了一躬。这场盛大的表演,观众也是不可或缺的演员之一,奚桃真的挺开心,能有这样一次体验。 如果自己穿来的早点,完全可以拍一期vlog《禾园60天:成为一名偶像是怎样的体验》。 …… 陈小鱼身边的人已经开始散场离开,就她还在拍。 一开始理智是让她拍岳妮的,但不知不觉,这个镜头好像有它自己的想法,又拐到奚桃身上去了。 她穿着黑裙,妆容也偏成熟,但在舞台上晃晃悠悠蹦蹦跳跳转着圈鞠躬时,像小孩一样纯真可爱。 再想到她退赛所说的那番话,陈小鱼竟然鼻子一酸,心中冉冉升起一股怜惜。 真可怜啊,是因为舆论对她太不友好,才会选择放弃从小到大成为偶像的理想吧。 舞台上,学员们也陆陆续续下台。 陈小鱼镜头追着奚桃,看她离开,忽然有人从贵宾席角落猛地冲到台上,似乎非常粗暴地把奚桃拽到了舞台幕后。 “我操!”陈小鱼爆出一声脏话,把镜头焦距拉到最大,但怎么也看不见奚桃了。 不会出事了吧? …… 涂朗昊怒不可遏。 当他听到奚桃的惊人发言时,他险些就冲了上去,是被他身边那位富二代按住了肩膀,才没轻举妄动。 但等到总决赛结束,他再也忍不住了。 奚桃被他拖得一个踉跄,惊叫一声。 后台的学员和工作人员都诧异地望了过来。 “涂总,”奚桃尽量冷静,“你放开我。”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宣布退赛的,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背后让多少人的工作付诸东流?!” 奚桃皱眉说:“多少人的工作?不就是钱吗?我说了,钱会还你。” 涂总冷笑:“我集团旗下三款产品赞助《跨界偶像》加起来一个多亿,你还得起吗?” “……”奚桃无语,“讲点道理涂总,你对《跨界偶像》赞助是对节目的投资行为,不是为我花的,我们是我来这里训练三周后才认识的,你要把这和我认识三周前投资的一个多亿算在我头上吗?更何况我明确地拒绝过你,是你非要——” “好,算账是吧。”涂总狠狠拉了她一把。 奚桃本来就穿着高跟鞋,这一晚上下来腿很酸,被这么一拽根本站不稳。 眼看要向涂总怀里扑过去了,奚桃眼一闭牙一咬,用力扭了下自己的脚腕,她整个人顿时侧倒,狼狈地摔到地板上。 凉了。 脚腕肯定扭了。 奚桃疼痛钻心,一股怒气也油然而生:“涂总,我再说一遍,请你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注意您的形象。” 她一字一句,冷冽威胁意味明显。 涂朗昊被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也有些愣。 他发现……这个女人和之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浓妆艳看着泼辣,实际从不真正反抗什么。 可现在,她有种被逼急了就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涂朗昊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奚桃摩挲着自己被握红的右手腕,垂着浓密眼睫,身体轻微发抖。 她站不起来了。 这样下去,不知道要和涂总僵到什么时候。 “小黄,”奚桃想起来她还有个助理,抬头叫,却没有人应,“小黄呢?” 一人答:“她出去打电话了。” 奚桃抿了下唇。 没有办法,她手掌撑地,艰难地尝试自己站起来。 这时,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掌递到她面前。 奚桃抬头,那张俊朗冷淡的脸撞入她眼中。 啊,那位有钱又禁欲的帅哥。 不知道怎么来了后台。 “谢谢。”奚桃没有矫情,握住他的手掌,借力起身。 他的手掌是冰冷的。 但在炽烈初夏天下和她方才盛怒情绪的燥热之下,这异常的冷反而很舒服,且让奚桃平静了许多。 站起身后,奚桃跳了跳,站稳了,松开他的手,再次道谢。 小黄这才匆匆跑过来,大抵已经听说了奚桃的情况,忙扶住她,而后说:“红姐马上过来。” 涂朗昊看着眼前的美人。 事实上,当美人勇于反抗之后,显得愈发美丽了。 他拿出不依不饶的无赖气质,拉了张椅子坐下:“行啊,我倒要看看曹娅红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红姐没来,《跨界偶像》的制片人先来了。 陈制片笑呵呵道:“涂总,这里人多眼杂,环境也不好,咱去会议室好好谈,怎么样?” 涂朗昊讽笑道:“人多才好呢,这位可是当着千万观众的面打了我的脸!” “哦?”霍行渊似是诧异地开口,“千万观众都晓得你要硬捧这位艺人,还胁迫她与你做肮脏交易,结果被她在万众瞩目下以如此强硬的姿态拒绝了么?” 涂朗昊脸皮抽了一下,猛然起身:“你在放什么屁?!” 霍行渊淡淡道:“不然怎么叫当着千万观众的面打了你的脸。若这事无人知晓,她退赛只是退赛,绝对不会有额外打你脸的效果。” “不是,你他妈谁啊,”涂朗昊上前拽住霍行渊的衣领,“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多嘴?你知道我是谁吗?整个燕都见了我都得叫我一声爷……” 奚桃倚着小黄,眼睁睁看着局势发展成这样,她本来焦虑又忧心,听着涂总这句话却险些笑出来。 还“爷”呢,真是古早小说设定,太尬了。 她抬拳咳嗽掩笑。 众人的目光顿时又到了她身上。 霍行渊也有点疑惑,不知她何来的笑意。 忽然。 “霍总,好久不见。” 谢景夕大步走了过来。 他本来结束录制要去赶下一个行程,结果都快走出禾园了,心中隐隐不安,又折了回来,正见到这一幕。 前后因果他霎时就想通了,便开口点出霍行渊的身份。 涂朗昊愣住了。 他狐疑道:“霍?” 霍行渊苍白冰冷如同冷血动物的手轻柔地抓住涂朗昊的手腕,猝地往后一扭。 “啊!” 涂朗昊痛叫一声,忙不迭地松开。 霍行渊将他推开,慢条斯理地理好衣领,淡漠道:“霍行渊。涂总,闻名不如见面。” “霍总!”涂朗昊不敢相信,但又已经相信了。“霍总,你听我说,我不知道这个贱人跟你说了什么,但我跟她的事,绝对不是您刚才——” 涂朗昊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说不出话来,鼻腔和喉咙里全是海水咸腥的味道,让他无法呼吸,甚至怀疑自己坠入海中,快要溺毙。 良久,他终于喘过气,身上忽有升腾起难以忍受的灼烫之感。 谢景夕和霍行渊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而后又都落在了奚桃身上。 霍行渊先动。 他走到奚桃身边,递给她一张名片,沉声说:“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我。” “啊?哦,”奚桃可有可无地接了,“好的。” “谢谢。”她又补了一句,非常诚恳。 “哎,涂总,怎么啦?”奚桃的经纪人红姐终于赶到。 涂朗昊身上烫意稍退,对着曹娅红冷哼一声,顺驴下坡,跟着制片人去会议室。 奚桃被小黄搀着,一跳一跳,步履艰难。 突然,霍行渊的嗓音低低地道:“冒犯了。” 他弯腰,直接把奚桃拦腰抱起。 后台众人发出轻呼。 奚桃:“……!!!” 刚抱起来还不稳当,她身子摇摇一晃,当即吓得一把抓住了霍行渊的领带。 霍行渊闷哼一声。 “抱歉!”奚桃手忙脚乱松开领带,改成小心翼翼地攀着霍行渊的肩。同时,为了缓解紧张和赧然,她嘀嘀咕咕:“其实我自己走没问题的,就是稍微慢点……” 谢景夕本来也想跟过去,经纪人忍无可忍:“洛佩兹老先生专程从欧洲飞过来的!!!你不会连他的鸽子也要放吧?!还有二十分钟登机,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谢景夕无奈,“知道了。” 相关人士都走了,后台的吃瓜群众才爆发出巨浪般的议论声。 “那个涂总太不是人了吧?” “霍总也太苏了吧!” “奚桃看着好可怜……” “我还以为他们是狼狈为奸,原来是那个涂总强买强卖啊!逼得奚桃当众退赛自证清白!” “不是吧?我觉得还有隐情……” “八九不离十!霍总都说了,准没错。” “霍总是谁啊?” “这你都不知道?深海集团听说过吧?是跺跺脚整个燕都商界抖三抖的人物。” “这么夸张?” “那奚桃和霍总……?” “怎么说呢,如果奚桃真被霍行渊看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听说霍行渊有点变态爱好……” “啊???” …… 会议室,气氛剑拔弩张。 霍行渊轻轻把奚桃放到椅子上,还不忘低声叮嘱:“小心点脚。” “啊。”奚桃缩了缩小腿,理理裙摆。 霍行渊也顺手把自己的领带捋直,抬眼冷冷看着涂朗昊,在奚桃旁边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 涂朗昊忍了又忍,忍无可忍:“这是我们和《跨界偶像》以及选手奚桃的问题,霍总即便在商业上有极为出色的成就,恐怕也没有资格来掺和一脚我们的私事吧?” 霍行渊神情不动,拿出手机,递给制片人看。 制片人露出恍然神情:“原来是您!” 涂朗昊头冒问号。 制片人说:“前段时间我们闻蝉传媒创始人之一因故抛售手中大量股份,被一位先生匿名收购,正是霍总。” “所以,”制片人说,“作为闻蝉的股东,霍先生是绝对有资格坐在这里的。” 涂朗昊:“……”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咬着牙说:“行。” 霍行渊十指交叉,当即拿出股东的架势,神情冷峻道:“说吧,具体什么情况。是怎样的交易,把这个原本可以做成口碑流量双丰收的选秀综艺,做成了现在这么乌烟瘴气的样子。” 奚桃垂着脑袋,牙酸。 她觉得自己被骂了,嘤。 虽然交易是原身做的,但挨骂的却是她。 她好惨。 红姐站出来:“嗐,其实就很简单一事儿,就是涂总很看好小奚,想捧一捧她,投入挺多,但小奚年轻嘛,看多了网上对她的攻击,就觉得人生的路啊,还是要靠自己拼和闯。前两天呢,小奚也找我说了,但我觉得吧,都走到这儿了,《跨界偶像》风向热度这么好,能出道为什么不出道呢?涂总也是这个意思,让她放宽心,不用听流言蜚语。哪知道这丫头犟上了,就出了这么一遭。确实是孩子不懂事……” “她做得很好。”霍行渊的嗓音极冷,说出的话却出乎所有人想象。 红姐:? 制片人:?? 涂朗昊:??? “人生的路,的确要靠自己拼和闯,”霍行渊有条不紊地说,“更何况她退赛,于直播流量、话题度、比赛公平性都有益处,某种意义上,反而拯救了《跨界偶像》走到今天岌岌可危的口碑。” 奚桃迷茫了。 真的吗? 她都不知道她这个万般无奈出此下策做出的决定,竟然起到了如此重大的作用。 “哈哈哈,”红姐干笑道,“那也是孩子歪打正着了,没给大家添麻烦就好。” 涂总还不罢休:“你这话说的,多好笑,没添麻烦吗?我在她身上投的钱,就这么石沉大海了?” “我可以还。”奚桃说。 “好,你还啊。” 奚桃见涂朗昊终于松口,还挺开心:“红姐,我手机呢!” “桃桃,你别冲动……” 奚桃相信自己有钱! 七岁父母离婚,到现在十七年,手头几千万的小金库应该是有的。 红姐:“……” 奚桃后知后觉地,感觉不妙了起来。 等等,她确实没有仔细看过原身关于存款的记忆——主要是原身好像没在意过这个,她家里给的多,做演员赚得也多,因此花钱如流水,十分大方,大学谈恋爱时就送过几任男友跑车…… 等等。 我艹! 奚桃傻了。 红姐把手机递给她。 原身主要用两张卡,一张用来收父母给的钱,另一张用来收演艺圈片酬。 奚桃有点儿颤抖地点开手机银行,查看余额。 a卡,余额3371.98元。 b卡,余额2562.11元。 有没有可能,这两张卡的余额数字后面,都各少了四个零呢? 不应当啊! 与此同时,一条短信进来。 “【明海银行】您尾号0214的信用卡欠款已逾期,5月26日账单应还款21134.65……” 奚桃:“……” 涂朗昊笑了。 他早就调查过,知道奚桃是还不出来钱的。 “如果你不想还钱,”涂朗昊微微向前倾身,暧昧地说,“那么我们原先的交易还作数。你知道的,我的要求不高。” 奚桃深吸一口气,把手机反扣桌面上:“我还,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 * 奚桃走出——不,蹦出会议室时,背后全是冷汗。 今天要不是霍行渊在,她肯定会被涂总生吞活剥了。 幸好最终,在霍行渊的主持下,涂总叫来了朗昊集团的总秘、财务部经理和公关部部长,算了一番账,拟定合同,上面显示金额,奚桃需还款三千万。 然后,霍总叫来了深海集团的同样阵容,有理有据地驳回了账单中不合理的地方。 经过几个小时的唇枪舌战,最终递到奚桃面前,需要她还的,只有六百万投票钱和四十万水军费。 涂总怒气冲冲拂袖而去,他的团队紧随其后。 制片人也告辞离开。 深海集团的人也走了,林特助邀请红姐借一步说话。 夜色深深,空旷的禾园办公大厦走廊,灯光清冷,只剩下奚桃和霍行渊。 “霍总,今天真的很感谢你。”奚桃率先开口。 “不用客气。” “那还是要的,”奚桃诚恳道,“我们非亲非故,你仗义出手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才好了。” “不需要。”霍行渊还是冷淡的。 他漆黑的瞳孔印着奚桃的面容,但没有感情得仿佛是无机质。 奚桃有点受不住这样的目光,没和他对视,而是低头看着地面。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霍行渊在小说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夏璃的追求者之一?不像啊,今天在后台他一眼都没瞥过夏璃。 那十有八九就是大反派了…… 总不可能是路人甲吧。不论是长相,气质,还是涂总听到名字都慌的名号,都昭示他在书里肯定是有戏份的! 一般来说,穿书剧本,反派的大腿可以抱一抱的哦? 奚桃思绪漫游。 霍行渊也有点走神。 他的唇有些干,抿了抿,眼珠子则一错不错地盯着奚桃。 “报答”。 他还在回味她说的这两个字。 多想借着这个理由,把她带回家。 然后……再也不让她离开他半步。 只是坐在她旁边,身体内喧嚣沸腾的痛苦,就会像兔子一样乖巧地伏着。 如果再靠近一点呢? 再靠近一点…… 奚桃抬眼,发现不知何时,霍行渊的指尖停在了她唇前。 6、行程 霍行渊一身寒气。 奚桃恍惚错觉,他跟她身处两个季节。 他的手指有种病态的白,在皮肤下环绕的静脉似是诡异青蓝色。 霍行渊的手指与她的唇只有毫厘之距,奚桃感觉到了那股近在咫尺的凉气。 霍行渊漆黑的瞳微微一抬,与奚桃对视。 他的手指蜷起,垂至身侧,淡淡道:“抱歉。” 明知道他根本没有碰到她,奚桃还是抬手不自在地揉了揉有点泛冷的唇瓣。 蹭了一手背没有干透的唇釉。 这什么牌子的唇釉?真不行。奚桃默默腹诽。 霍行渊的语调还是那样古井无波:“奚桃小姐,还是那句话,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我,名片上是我的私人电话,你的来电我会随时接听。” * 林然青翻墙跳进学校,便觉自己撞到了人。 陈小鱼“哎哟”一声,吓一跳,抬头一看惊了:“林哥!” 林然青比了个“嘘”。 陈小鱼左右看看,保安暂时没发现他们。她压低嗓音,好奇道:“林哥,你这么晚干嘛去了?” 林然青浑不在意地说:“去看《跨界偶像》了。” “卧槽,我也去了!” “是吗?没见着你。” “人太多了……不是,林哥,你去那干嘛?” 林然青没回答,而是毫不犹豫转身,一个冲刺朝男生宿舍楼跑去。 陈小鱼:? “哎,那边的学生,站住!”保安的手电筒灯光一晃,陈小鱼也一个激灵,拔腿就跑。 …… 夜晚十一点多的燕都,热闹的地段仍然车流如织。 林特助一边开车一边说:“已经向奚小姐的经纪人传达过您的意思了,她很感谢您在涂朗昊这件事上对奚小姐的帮助,还说有机会叫奚小姐请您吃饭。” “嗯。”霍行渊望着窗外霓虹,景物模糊,车速飞快,昭示着他离奚桃越来越远。他衣袖掩盖下的皮肤浮现狰狞的、异变的鳞片痕迹,伴随他多年的熟悉的疼痛席卷全身。 “霍总,”林特助琢磨了一下,问道,“需要我整理奚小姐近期的行程给您过目吗?” 霍行渊沉默良久,沉声道:“辛苦。” 林特助:!!! 本来只是试探试探,这下坐实了。霍总真的对奚桃小姐感兴趣啊!而且看起来是……非同一般的兴趣。 …… 两个小时后,奚桃回了家。 她扭伤的左脚腕上缠着绷带,被助理小黄搀扶着坐到沙发上。 “奚姐,”小黄还有点儿担忧地说,“真的不用我留下来陪你过夜吗?” “不用,”奚桃说,“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小黄离开后,奚桃才彻底放松地瘫在了沙发上。 这是原主全款购置的房产,顶楼大平层,这间小区保密性好,住了许多名人明星。 奚桃一边调动脑子里的记忆,一边放松自己的肌肉。 《跨界偶像》是全天候录制,在镜头下要时刻注意,这几天下来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这会儿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在精神的极度疲惫中,奚桃直接在松软舒适的沙发里睡着了。 她陷入昏沉沉的梦里。 醒来以后,奚桃唯一记得的片段是,白发如瀑俊美得不似在人间的男人,捧着她的脸颊,注视着她,问:“你相信命运吗?” 男人浅色的眸子充满蛊惑的味道,他挑起一缕奚桃黑色的发丝,与他的白发勾缠在一起。接着,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剥落,犹如逶迤在地星河川流。 他牵起奚桃柔若无骨的手,俯身吻她指尖:“命运之神说,我属于你。” …… 奚桃两眼发直地盯着大平层雪白的天花板。 她的指尖似乎还残余着在梦中被珍重亲吻的战栗,男人的唇异常温润柔软…… 命运吗? 她是不怎么信的。 万丈高楼平地起,辉煌只能靠自己!* 奚桃猛地起身,跳下沙发,身残志坚地靠自己跳进洗手间洗漱。 春.梦了无痕,洗完脸奚桃就忘得差不多了。 她有更现实的问题要面对。 她现在负债六百四十二万一千一百三十四块六毛五。 男人,影响她搞钱的速度。 鉴于奚桃基本上回忆不起任何原著剧情,因此没有什么投机取巧快速致富的方法,现在才五月末,距离爹妈每年1月1日打钱还有半年,为今之计,只能不退这个娱乐圈了! 从洗手间出来,奚桃拿起手机,看见刚好小黄给她发了接下来的行程单。 【黄:奚姐,你先看看,如果觉得有不合适的,我们再看着调。本来你脚扭了应该休息几天的,但这几个行程都是好久前定的,没法再拖了,只能说尽量调节,你看行吗?】 奚桃回道:【ok,我先看一下。】 打开excel表格,奚桃有点惊讶地挑了下眉。 原主虽然挺糊,但行程居然不少。 奚桃数了数,发现项目也很全面,有杂志拍摄、奢侈品牌站台、商务广告、综艺节目飞行嘉宾…… 她兴冲冲又干劲十足地告诉小黄,没什么问题,她可以。 小黄说开车来接她,奚桃便自己先折腾着换了身简单的衣服。 到了现场。 奚桃:“。” 兜头一盆冷水浇得她透心凉。 《花开》杂志拍摄地点在燕都一处老年公园,摄影师四处勘探后看中了公园里的小池塘,助理捧着花让奚桃抱着,以小池塘为背景做各种姿势。 由于她腿脚不便,还专门有人蹲在地上扶她的腿。 虽然才五月末,但夏日威力初显,烈阳当空,蚊虫肆虐。 奚桃对“拍杂志”这件事的美好想象在折腾了一下午后破碎得连渣都没剩。 中途休息间隙,她喝了口冰镇矿泉水,斟酌问道:“我查了资料,不是说《花开》创刊至今二十余年,是国内老牌时尚杂志,很有影响力……” “嗯嗯呐,”工作人员微笑道,“现在《花开》还保持着非常出色的销量!我们的读者大多是成熟女性,在时尚的同时,也十分注重性价比,因此我们的封面也会尽量接地气……” “哈哈,”奚桃看着公园往来锻炼、树荫下乘凉的老头老太太,“确实很接地气啊!” 其实挺有意思的,就是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忽然,奚桃眉头一皱。 “啪!”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拍大腿上,张开手掌,一抹殷红蚊子血。 还有就是蚊子多了点。 …… 奚桃一头扎进了工作中,她第一次品尝到成为一个女明星的苦与乐。 等到这一波行程差不多清完,她扭伤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 6月2日,这天是奚桃行程表上最后一项——户外综艺《跳房子》的录制,她作为飞行嘉宾出场。 《跳房子》是全民向爆的上星综艺,主要内容是明星与素人学生们一起玩各类童年游戏,从跳房子到丢手绢,从跳皮筋到两人三足…… 简单但有趣。 当然,有时节目组为了综艺效果,会稍稍为难一下明星们。 奚桃早就拿到了今天录制的嘉宾名单,见了人就客客气气叫哥叫姐,一时间,被选为录制地点的学校草丛上,气氛其乐融融。 到了录制的时间,工作人员一打板,导演就拿起大喇叭道:“今天我们所在的是燕都最好的高中之一,华英中学,首先有请我们的学生代表林同学来和大家打个招呼。” “哥哥姐姐们好,”少年嗓音清澈如潺潺流水,又如旷野清风,“我叫林然青,是华英高三一班的学生。” 奚桃转头望去,看见了一名身穿华英校服,体态挺拔,干净俊秀,笑容舒朗的少年。 “呀,高三?那岂不是快高考了?”嘉宾a有点儿惊讶。 “嗯,”林然青笑道,“哥哥姐姐们不用担心,一天的录制不会影响我的考试成绩。” 其他嘉宾打趣了两句,导演很快拉回正题:“在正式开始我们今天的游戏之前,还要宣布一位特殊的嘉宾,将会加入我们本次录制!” 看得出来,导演也很兴奋。 这可是尊大神,是话题度的保证,是曾经请了三五遍都没请来前两天却突然说临时有了档期可以来录的超级流量! “让我们欢迎——谢!景!夕!” 7、作弊 谢景夕早就在人群里,只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戴鸭舌帽穿薄风衣,一时没被发现。 导演叫出他的名字后,工作人员率先带头鼓掌欢迎。 他摘掉帽子,露出那头标志性的红发。耳钉在夏日阳光下闪烁着冷冽光芒,他皮肤白皙,骨相优越,长腿一迈,从镜头外走入镜头内,硬是走出了星光璀璨的t台架势。 很自然地,谢景夕和嘉宾们打完招呼后,站到了奚桃身边。 导演看嘉宾们准备就绪,告知了他们今天的第一项游戏内容。 “两人三足跳房子!” 旁边的嘉宾发出了了然的“哦”声。 奚桃:? 她来前倍速看过几期节目。 《跳房子》因为节目名称的缘故,每期“跳房子”这个游戏都是必玩,而且一般都是开头就玩,也能够帮助飞行嘉宾迅速融入节目氛围。 反复玩同一种简单的游戏总归单调,因此导演组想出了各种“花招”为之添彩。 奚桃看过的几期,就有在指压板上跳的,有背着小朋友跳的,还有在水上充气床上跳的。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导演组干不出来。 导演说:“接下来,我们六位嘉宾,分成三组,然后我们会有三组学生和你们进行比试,看哪一组最先赢得胜利。” 分组情况由抽签决定。 工作人员拿了个大的不透明抽奖箱,奚桃是后辈,又没什么名气,就老老实实排在了最后。 站在她前面的是谢景夕。 谢景夕虽然是这里面粉丝最多流量最高的艺人,但他年纪其实不大,官方资料显示他二十六岁,和前面一众老资格的视帝影后歌王比起来,他还是小辈,便也摆出了小辈的谦逊姿态。 他个子很高,奚桃在他身后要往旁边歪着身子,视线才能越过他的臂膀看到前面抽签的情况。 看着看着,奚桃的目光偏移了。 她盯着谢景夕露在外面的手臂,非常流畅的奶白色,阳光照在上面,浅色的汗毛似乎都在发光。 奚桃张开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也很白,但和谢景夕不一样,她更多的是白里透粉。这具同样名为奚桃的书中躯体,皮肤光滑毫无瑕疵,五指纤细修长一点儿疤痕都没有,和她自己的身体是不一样的。 她毕业两年靠做vlog养活自己,想不出好的选题做不出好的视频,焦虑时什么都试过。比如说黑暗料理炸厨房啦,跑去连晒n天日光浴测试防晒霜啦…… 她没有这么白,皮肤也没有这么无瑕。 “很漂亮。” 谢景夕的嗓音似乎永远是蕴着笑的。 奚桃猝然抬头与他目光相撞,连忙收回顾自欣赏的手。 谢景夕却把他自己的手也摆了出来,靠在奚桃腕边,和她的手掌靠得极近。 奚桃尴尬地蜷了蜷手指,一时之间只觉得缩也不是,伸也不是。 谢景夕手指一动,伸到她掌心,轻轻提了一下。 奚桃的手颤了颤,领悟了他的意思,把手伸直。 谢景夕笑着说:“我的粉丝总说我的手很漂亮,还说什么比女孩子的手都好看……” 奚桃:?搁这炫耀来了? 不可否认,谢景夕的手的确好看,但和女生不是一个风格。他的手掌更大,手指指节也更为明显。 奚桃正想礼节性地夸他两句敷衍过这个话题,谢景夕接着说:“其实是她们没见到你这样的女孩子的手。” 盛夏灿阳仿佛坠入了他的眼中,这位据说风流潇洒的顶级爱豆看向她时竟有几分局促紧张:“和你比起来,我的手都显得粗笨了。” 奚桃也忍不住笑道:“夸张了谢老师。” “已经换了个节目,就不用再叫我‘老师’了吧?” “那……” “就叫景夕吧,我叫你桃桃可以吗?” 奚桃微笑:“可以呀,景夕哥,接下来还请多指教。” 说完这句,轮到两人抽签。 奚桃把手伸进抽奖箱,摸出最后的一枚塑料小球。 小球上的字母是a。 谢景夕拿着他的小球在奚桃面前晃了一下:“也请桃桃待会儿多多指教。” a,谢景夕也抽到了a,意味着接下来他们会是一组,绑着腿两人三足跳房子那种。 另一边,学生们也抽完了。 同样是abc的塑料小球,抽到a的就将与奚桃谢景夕他们比试。 林然青捏了捏标注着a的塑料小球,对镜头露出一个纯天然无公害的笑容。 另一位抽到a,接下来和他绑两人三足的是一位高二的学弟。 “好,”导演说,“抽签完之后,去那边领绳索。大家绑好以后先休息一下,我们的专业人员在画格子了。” 奚桃跟在谢景夕身后走到遮阳伞下,这里摆着桌子和箱子,箱子里是绳索,桌子上是赞助的矿泉水和牛奶。 谢景夕挑了根绳子,研究怎么缠怎么扣比较紧。 林然青和学弟走了过来。 学弟咳嗽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作业本,递给奚桃:“您好,我是您的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奚桃有点儿惊讶,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粉丝。 华英高中在燕都很出名,它虽然是私立,但以校风严格、学生成绩优异著称,奚桃还以为这种学校的学生都会埋头学习,不问尘事,更别提追星。 小学弟不知是晒得还是羞的,黑黝黝的脸都红透了。 奚桃接过他手里的本子,大笔一挥签下“奚桃”二字。 学弟九十度鞠躬:“谢谢!” 然后转头把本子塞给了林然青,双手合十道:“林哥,签名我帮你要到了,你的笔记我预订了啊,千万不能反悔!” 林然青:“……” 奚桃这才恍然似地看向那站立笔直干净帅气,看起来就是“别人家孩子”,百分百好学生的林然青。 林然青别开脸,咬着牙对学弟说:“放心。”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桃桃。” 谢景夕唤回奚桃心神,冲她笑道:“我弄明白这玩意儿了,我先绑一下试试,松紧有不舒服的和我说啊。” 奚桃道:“好。” 谢景夕蹲下去,他的右脚和奚桃的左脚靠在一起,一大一小,一黑一粉。 他的手牵着绳索绕过奚桃脚踝,扣紧锁扣时,指节微微用力抵住她脚踝那一小块凸出的骨头。 奚桃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谢景夕当即笑了起来,觉得这细微的动作异常可爱。 奚桃此时的注意力不在谢景夕身上。 林然青把绑腿的任务交给学弟,然后状似羞赧地看了奚桃一眼,待到奚桃注意到他,他便开始脱校服外套。 好学生的校服拉链拉倒了最顶端,里面的衬衫纽扣也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林然青从最上面开始解扣子。 他速度不慢,很快把衬衫也脱掉,露出了里面的白色宽松运动背心。 阳光下,少年的皮肤偏向小麦色,手臂肌肉恰好,线条明显但不夸张。 前后几十秒的功夫,文弱学霸就变成了小豹子一样的运动少年。 林然青对奚桃灿烂一笑。 口哨声响起。 abc三组的房子已经画好。 绑好腿的嘉宾一蹦一跳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组走去。 有点奇怪。 奚桃走两步就要踉跄着和谢景夕撞一下。 她终于忍不住说:“你……步子能不能迈小一点呀?” “啊,”谢景夕低头,看见奚桃仰着脸,眼巴巴的,他笑道,“不好意思,没注意。” 接下来,他放缓了步子。 这下变成了两个人无所适从的胳膊总是擦擦碰碰。 在不知道第几次手肘撞到一起后,谢景夕抬手,握住了奚桃的手腕。 他弯下腰,贴近奚桃耳朵,认认真真说:“我牵着你,这样好走。” “……好。” 谢景夕说是牵,但其实只规规矩矩握着她的手腕。 快到a组的房子时,他们也差不多能够手脚同步,走得很顺畅了。 林然青和学弟紧随其后。 少年的好胜心似乎从此刻就开始迸发,他带着学弟连跑带蹦地赶上两人,然后猛撞了下谢景夕的肩膀,超过了他们。 只有谢景夕和林然青知道,在短暂的碰撞中,他们有两句交流。 林然青说:“你作弊。” 谢景夕笑:“彼此彼此。” 一阵风吹过,放在桌上的塑料小球a摇摇晃晃。 8、跳房子 奚桃站在画出来的“房子”前,顶着大太阳听工作人员讲解游戏规则。 她瞥了眼身旁的谢景夕和学生代表林然青,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点怪。 似乎在隐隐较着劲。 “我们用石头剪刀布来确定哪一组先来。”工作人员说。 谢景夕和林然青面对面,奚桃站在中间。 导演看着监视器的效果,喜笑颜开地对摄像说:“全景近景特写推上去!帅哥美女多好看的画面哪!” 谢景夕能来是惊喜,和奚桃因之前《跨界偶像》延伸出来的话题度也还没散,再加上这位高中生小帅哥,擦边搞个两男一女修罗场花字,妥妥的热度保障啊! 奚桃负责喊:“石头剪刀布!” 谢景夕和林然青伸手,谢景夕剪刀,林然青布。 “好,”工作人员走过来给谢景夕和奚桃手腕系上红丝带,“红方先。” 林然青他们是蓝方。 跳房子,突出一个“跳”字。 两人三足的姿势,走路都磕磕碰碰,在无法保证同步的情况下,跳的下场只有一个——摔。 隔壁视帝影后组已经摔了两跤了。 也不知是为了综艺效果还是真疼,前辈们毫无包袱地嗷嗷叫唤着。 奚桃悄悄踮起右脚,踩了踩草地,还挺软,摔一下应该不会很疼吧。 谢景夕看出她的忐忑,说:“不用怕,相信我。” 这次,他扎扎实实地牵住了奚桃的手。 奚桃一怔。 烈日炎炎,谢景夕的身上也是热的,手掌尤其有一股腾腾流转的暖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手上一点儿汗都没有,非常干燥。 这种异样,让奚桃愈发明皙地感觉到他皮肤质感。 她的手很小——相比较他来说。 谢景夕之前与她对比手掌时就发现了,只是没想到当他把这只手握在掌中,会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谢景夕偏头看着奚桃的侧脸,肌肤泛粉,香腮薄汗,翘鼻红唇,唇珠玉润。 他喉结动了动,握紧了奚桃的手,嗓音微哑:“我数到三,我们就一起跳。” 奚桃犹豫了一下:“好。” 《跳房子》这期录制她税后到手八十万,为了钱,暂时小小地配合一下男主的暧昧吧! 谢景夕把红色的铁片扔进1格中,然后喊:“一、二、三——” 奚桃奋力一跳。 落地! 正确稳定地跳进了2格中。 这会儿她只有和谢景夕绑在一起的左脚踩在地上。 跳房子的规则就是这样,同一排只有一个格子时,只能一只脚落地。 他们虽然跳进来了,但不得不牵得跟紧,以保持身体稳定。 奚桃落地时就察觉不妙,她左脚一周前崴的,不严重,所以好得也快,但陡然间这样剧烈的运动,脚筋还是抽了一下。 她晃得摇摇欲坠。 “你……” 谢景夕看着虽勉勉强强与他牵着手但身子离他八丈远的奚桃,在奚桃带着他一起晃摔下去之前,猛拽了她一把。 奚桃被这冲击力一带,直接扑进了谢景夕怀里。 导演激动地拍大腿:“特写!细节特写!满上!” 助理:……不知道还以为工作时间就喝高了呢。 男性的胸膛,撞上去竟也是软的。 也是,人都是肉做的。 奚桃胡思乱想,伸手扶着谢景夕的胳膊,要慢慢站直。 “别动。” 谢景夕的声音在头顶,说话时,奚桃能感觉到他喉咙声带的震动,还有他的心跳……好快……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华英中学的校长室,窗户虽不是落地的,但也大且通透。从这里,能看到操场、篮球场和学校的绿化小树林。 校长倒了杯热茶,递给来人。 “霍总,”校长笑眯眯的,“前两天您的捐赠我们收到了,就是不知道您这么大手笔,我们该怎么回报啊?” 霍行渊一周前就拿到了奚桃的行程表,为此,林特助被迫重新安排了这一周霍行渊的所有行程。 霍总的要求是,尽量不和奚桃的行程起冲突。 彼时林特助问:“您要去见她吗?” 霍总淡淡道:“嗯。” 林特助加班修改行程表时还苦中作乐地想,霍总终于动了凡心,他们深海集团是不是要有总裁夫人了? 次日,他开车送霍总去了小方塘公园,奚桃在那里拍杂志《花开》的封面。 停好车,林特助说:“霍总,我们过去?” 霍总说:“不用。” 他们就在树荫掩映下,在车里坐了一下午,看奚桃拍杂志。 奚桃拍完了,走人了,霍总也道:“回去吧。” 林特助:“……” 他大受震撼,不敢置信,问道:“不去和奚小姐打个招呼?” 霍行渊冷淡道:“不用。” 今日的情况,与那天如出一辙。 面对校长的暗示,霍行渊说:“我知道华英是一所好学校,也培养了许多好学生,捐赠的实验设备,设立生物奖学金,只是希望对这方面感兴趣的学生,能有足够的条件获取应得的知识。” 校长愣了愣,旋即朗笑道:“霍先生大格局啊!” 霍行渊彬彬有礼道:“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校长爽快道:“请讲。” 霍行渊说:“能否让我单独在这里待一会儿。” 校长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简单的条件,虽然不解,但还是说:“当然,您请便。” 大约是有钱人的怪癖吧。 校长离开他的办公室,林特助紧随其后,当他替霍总关上校长室的门时,看见站在窗边望着操场方向的霍行渊,替他老板感受到了一丝丝心痛。 奚小姐正和别的男人愉快地玩游戏,霍总却只能远远地看着,甚至不愿别人知晓他的深情,只能独自疗愈心伤。 好虐。 霍总真是爱惨了奚小姐吧。 林特助合上门,眼前犹残余着那挺拔身形的影子,他硬生生从中品出了无边萧瑟孤独。 可怜啊,霍总。 …… 听着谢景夕的心跳声,奚桃的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她低咳一声,问道:“现在能动了吗?” 谢景夕回过神,轻声道:“稍等。” 温香软玉。 这是奚桃撞入他怀中,谢景夕的第一反应。 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奚桃身上似乎真有一股清甜桃香,让人欲万般品尝。 谢景夕先小幅度挪蹦,调整自己的姿势。 奚桃也没闲着,低头看他们有没有踩线。 “哎,”她拉了拉他黑t衣角,“别往后退了!快踩线了!” “哦。”谢景夕应了一声,环抱紧了奚桃,改成往前挪。 半天才调整好,站稳了,松开怀里的人。 奚桃已经闷得一身汗。 她深呼吸了两口,谢景夕已经又捞起她的手,和他紧紧握在一起。 他笑道:“还是一二三啊。” 奚桃点点头:“嗯。” 他们就这样,稳定但磨蹭地一直跳到了第九格。 “耶!”谢景夕对着镜头比了个老土的手势。 他还不满意,拽着奚桃说:“我们一起。。” 奚桃大大方方比了。 “好,”谢景夕给两人加油打起,“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到了第九格,要跳转身,从第九格跳回去。 一个人跳起来转身容易,但两个人很难。 谢景夕早就胸有成竹,他张开手臂:“来。” 奚桃:? 谢景夕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抱着你,跳起来容易。” 但系统看到,他眼中闪过狡黠笑意,不加掩饰的暧昧挑动。 奚桃想到了自己记得的恶毒女配结局。 毁容破产被夏璃脑残粉从楼顶摔死。 她问:“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呢?” 谢景夕收起手臂,沉吟片刻。 他说:“你抱我?” 奚桃说:“也不是不行。” 猝不及防的谢景夕:? 奚桃大笑。 谢景夕知道自己被逗了,一把抓住笑得前仰后合的奚桃,意味深长道:“真的想试试吗?我虽然看着不壮,但挺重的,都是肌肉,你要不要……” “不错!”奚桃伸出大拇指,“一位合格的偶像就是要有出色的身材管理,谢偶像,你非常优秀!” 谢景夕后面的话被他堵得严严实实,考虑到四面八方都是镜头,他把那句“要不要摸摸看”咽回去了。 通常来说,奚桃纠结到一定程度,就会“破罐破摔”。 退赛是“破罐破摔”,这会儿也是。 她主动地张开手,勾着谢景夕的肩膀说:“还是劳烦景夕哥抱我一下啦!希望景夕哥的粉丝不要误会,都是为了比赛胜利!” 谢景夕缓缓搂住她的腰,近乎贴在她耳畔用气声说:“没事,她们习惯了。” 奚桃歪着脑袋,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这张绝色姿容的脸,她唇角翘起,悠悠地说:“那你的粉丝有点惨哦。” 谢景夕把她抱起来,一边琢磨什么姿势跳比较合适,一边说:“没有,她们可爽啦,我长得这么帅,专辑销售成绩出色,音乐奖项拿到手软,一年十场原唱会再赠两场粉丝福利见面会,偶尔跨界演戏成绩也不错,商业片票房破纪录,文艺片从新人奖拿到配角奖,估计快拿影帝了……” 奚桃:好家伙,不愧是男主。 “……对了,客串的事,你怎么没有联系我?” 说着,谢景夕旋身一跳。 奚桃能够明显感觉到他劲瘦的腰绷紧转动,爆发的力量感让人为之一悸。 突然,操场上起了一阵大风,吹得她发丝飞舞——糊了谢景夕一脸。 谢景夕一个踉跄,一只膝盖猛地跪了下去。 怀里奚桃惊动,这下完了,彻底失去平衡,谢景夕清晰听到自己小腿骨咔嚓一声,剧痛让他脸色一白,整个人往地上一倒,奚桃更是找不到支撑物,结结实实地摔在了他身上。 两人霎时贴得极近,四目相对。 运动让两个人都呼吸急促,气息就在这样的情况交缠在了一起。 9、邀请 美人在怀的谢景夕此时毫无旖旎心思。 他脸色泛白,在阳光下只显得他皮肤愈发通透,旋即又涌上病态殷红。 奚桃不明就里:……? 谢景夕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被突来的声音打断。 “啊,哥哥姐姐,你们没事吧?” 在旁边观战的学弟和林然青赶来了。 林然青扶起奚桃,递给她一瓶冰镇矿泉水,腼腆笑道:“姐姐累了吧?喝点水歇一歇。” 奚桃扶着他站稳,道了声谢谢。她接过冒冷气的矿泉水,贴在脸上,舒爽地出了一口气。 “不客气呀。”林然青眼中含笑,专注地看着奚桃。 旁边的学弟暗自咋舌。 林然青的大名,华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说他成绩优异,为人随和,唯独对待他的爱慕者们如同寒冬般冷酷。情书不读,礼物不收,路上碰见打招呼倒是笑意盈盈地应,隔天同学八卦地问起来,他又会一脸无辜:“啊?谁啊?” 做梦都想不到他林哥会这样看一个女孩。 不过……明星就是明星,这个叫奚桃的姐姐,真的很漂亮。 奚桃仰脸喝水,下颌与脖颈的线条流畅而下,林然青的目光如同被她吞咽而下的冰水一般,顺之往下。 这时,被忽略在旁的谢景夕自己一瘸一拐地爬了起来。 他的腿刚才骨头肯定是断了,身上为数不多的神力拿去修复那损伤,谢景夕精神疲惫,佯似漫不经心地看了林然青一眼。 林然青笑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哥哥辛苦啦,让一让,到我们玩了。” 谢景夕呵呵一笑,嗓音很低:“你搞我。” 别人不知道,但谢景夕最清楚,林然青不是什么十七八岁的纯真少年,他是掌管森林与风的自然之神。 刚才那阵大风就是他搞的。 卑劣! 少年没有回应这指责,而是和学弟投入了游戏中。 奚桃坐在一旁,撑着节目组给的遮阳伞,看少年在格子里蹦跳。 炽烈阳光下,林然青很快出了一身汗,白色背心几近透明,腹肌若隐若现,伴随着他的跳动,偶尔衣角被风吹掀起,更是有琵琶半遮的性感。 “好看吗?”谢景夕的嗓音幽幽响起。 奚桃回过神:“嗯?” “我也有,”谢景夕坐直了,绷紧身体,诱惑低语,“腹肌,要摸摸看吗?” 奚桃可耻地发现,她心动了。 谢景夕当即捕捉到了她这一瞬的神情,当即手快地撩起了黑t恤。 奚桃沉默了两秒。 谢景夕虚心请教:“怎么,不好看吗?” 奚桃:“……摄像大哥还在拍呢,您穿件衣服吧。” 谢景夕把衣服放下去,笑嘻嘻道:“粉丝也会高兴的,这是福利呀——后期不剪掉的话。” 林然青和学弟也很快跳完了一到九格,卡在了跳转身上。 学弟比林然青矮半个头,便厚着脸皮说:“学长,你抱着我跳吧,就跟刚才谢哥抱奚姐那样。” 林然青说:“好。” 谢景夕看着两人姿势略有些滑稽地抱在一起,腾空转身,他短促地低咳一声。 林然青也摔了。 林然青:“……” 奚桃惊叫一声,跑过去问:“没事吧?” 谢景夕本来就不太情愿,奈何奚桃跑他只能踉踉跄跄跟着。 幸亏腿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不然他能当场跪摔下再丢一次脸。 “没事吧?”奚桃问道。 她和谢景夕一块把两个人拉了起来。 林然青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眯眯道:“没事。” “去休息吧,”谢景夕摆出一副好哥哥的姿态,“小朋友。” 林然青乖乖点头,走了两步,忽然顿住,凑到奚桃身边闻了闻。 奚桃:“怎么了?” “姐姐,”林然青一双狗狗眼,“你好香啊。” 奚桃懵了懵:“香吗?” 林然青用力点头:“嗯!” 他的脸红了红,不说话了,扭头拽着震惊到发呆的学弟跑了。 奚桃感慨,粉丝见到偶像竟会这样腼腆可爱,纯情高中生还蛮有意思。 …… 录制节目虽然辛苦,但众人聚在一起玩游戏,也非常开心。 由于还有高中生的加入,视帝影后更是直言找到了青春的感觉。 奚桃在后面连连点头说“我也是”。 等到录制结束,天也快黑了。 奚桃已经感觉她的左脚有些撑不住,高强度运动时,喜悦情绪和肾上腺素的支撑下她没有明显地痛感,但等和其他嘉宾告别坐到车上的那一刻,疲倦和疼痛便如潮水涌来将她淹没。 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奚桃觉得脚腕越来越疼。 她问助理小黄:“今天晚上还有工作吗?” 小黄翻了一下她的备忘录:“需要录一个宣传视频,就几句话。” 奚桃吸了口气:“那我们先去一趟医院吧,我的脚腕太疼了。” “好嘞,”司机说,“正好这个路口过去左转就是白鹭医院。” 红灯,车子停下等待。 路边是燕都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夕阳西下,坠在林叶之间,散射万缕光芒。 “奚姐……” 小黄的声音有些异样。 奚桃回过神:“嗯?” 小黄指了指窗外,不知何时,左右和后方多了几辆黑色小车,将他们的车围住了。 等到红灯变绿,司机启动,那些车更是贴得极紧。 小黄紧张道:“这是私生粉吗?” 奚桃:“……嗐,开什么玩笑,我哪来的私生?” 小黄完全没被安慰道:“那、这是什么情况啊?” 司机来劲了:“奚桃小姐,我会努力甩开他们的!” 奚桃没来得及劝阻,只见司机一脚油门,车速狂飙。黑车早有预备,只被甩出去半个车身就紧紧咬住了。 这个点是燕都的下班高峰,但华英中学这边比较偏僻,路上车子不多。 奚桃眼睁睁看着司机错过了拐弯路口,和医院渐行渐远,一顿操作猛如虎,最终车子还是被黑车们逼停在了路边。 黑车里下来一人,西装墨镜体格健壮,礼貌敲了敲后座玻璃窗。 奚桃冷静地开了一条窗缝,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老板想请奚桃小姐吃一顿晚餐。” …… 奚桃忍着脚踝的痛楚,在酒店卫生间换衣服。 今天录制的是户外游戏综艺,她自然穿的是运动服。不顾偶西装墨镜男背后的老板显然不满意她的运动装,亲自给她买了一件红裙子和一双水晶鞋。 奚桃也想过跑,但十几个西装墨镜肌肉男从那几辆黑车上下来时,她真的怂了。 不过没事,她叮嘱小黄报警了。 这些保镖们把小黄和司机都带去了另外的包间看管,还没收了他们的手机,但小黄作为明星助理,身上常备的手机比较多,保镖们搜走两只,还有一只备用机在她背包夹层里。 奚桃深呼吸一口,决定等上去之后,尽量拖延时间。 她大概猜到是谁了。 …… 到了顶楼餐厅,果然看见了涂朗昊。 整个顶楼花园餐厅空无一人,只有一张桌、一盏灯。抬头能望见漫天繁星,低头就是城市霓虹。 不得不说,风景不错。 涂总起身,替奚桃拉开椅子:“请。” 奚桃无语。 她没法想象在禾园闹得那么不愉快后,涂朗昊怎么还能摆出这样笑容满面的姿态。 不过也是,涂朗昊自己身世曲折,造成他心理扭曲。 他出身吉城穷苦人家,读书读到初中就外出打工,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有一天,吉城首富找到他,说他可能是十几年前他们走丢的儿子。 涂朗昊被接到首富家,过了几天首富儿子的生活,基因检测报告出来,发现首富找错了,他不是他们的儿子。 那时,他已经见识了有钱的生活是怎样的,怎么也不愿意离开。 涂朗昊就是从那时开始迷恋上了金钱和金钱带来的权力。 但首富一家也是从确认他不是他们的儿子开始,一改姿态,把他当成了最下贱的东西作践。 后来机缘巧合,涂朗昊站到了风口,资产水涨船高,离开吉城,定局燕都。 他终于成了自己梦想中的“有钱人”,但始终没改掉精神上的贫瘠。 奚桃拎着直男审美的红色纱裙缓缓坐下,神情冷淡,没有开口。 涂朗昊给她倒红酒,介绍道:“这是从法国波尔多运过来的,经年窖藏,口感醇厚,尝尝。” 奚桃:“我怕你下药。” 涂朗昊:“……” 他没想到奚桃竟会这么直接,噎了噎。 涂朗昊扯开笑:“我不会做那种龌龊的事。”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展示给奚桃:“喏。”而后一饮而尽。 奚桃拿起高脚杯,晃了晃。 涂朗昊看着她。 奚桃晃啊晃,晃啊晃…… 涂总忍不住:“酒已经醒过了,晃得太久,也影响它的味道。” 奚桃不置可否:“是吗。” 她掀起眼皮看了眼涂朗昊,不想太激怒他,便抿了一小口。 涂朗昊凝视着奚桃,轻声说:“你真美。” 奚桃说:“我也觉得。” 涂朗昊:“……” 他脸上是笑,眼中却有浓郁得散不开的阴霾:“桃桃,之间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奚桃说:“涂总,你我之间,顶多就是债主和欠债者的身份,钱我已经再赚了,很快会还给你……” 涂朗昊打断她:“说实话,桃桃,之前我只是想睡你,但现在,我想要的更多了。” 奚桃微笑:“抱歉,只有钱能给。” “我有钱,有的是钱,我不在乎钱,你可以不还我一分钱,我以后还会继续在你身上投资,你想演什么戏就演什么戏,想参加什么节目就参加什么节目……桃桃,这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奚桃看着涂朗昊越过半个餐桌抓住她的手指,握在掌中亵玩,她猛地抽开手,说:“抱歉涂总,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奚桃起身离开,涂朗昊一个箭步追过去,抓住奚桃的肩膀,扳过她的脸,抬手甩了她一巴掌:“你装什么装?就一戏子,爷肯捧你是你的荣幸!你假矜持什么?之前不是还一口一个昊哥叫得亲热——” 啪! 奚桃忍无可忍,把那一巴掌甩回去了。 涂朗昊愣了一下,旋即骂道:“我操。” 他疯狗一样,嘴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污言秽语,手不干净地开始撕扯他给奚桃挑的红纱裙。 奚桃一边奋力挣脱他的钳制一边说:“我已经报警了!劝你别乱来!” 她瞄到了餐桌上的餐刀,伸手去抓。 突然一声巨响,顶楼唯一亮着的灯爆了。 火花和碎片齐飞,奚桃抓住了餐刀,抵在涂朗昊脸前,她在颤抖,但说的话很冷硬:“松开我,不然我弄死你。” 涂总气笑了:“就你?” 奚桃举刀就要往他眼里扎,这时,涂朗昊整个人飞了起来——砰!狠狠地摔了出去,撞在玻璃护栏上。 涂总飞出去之后,奚桃才看到他身后的男人。 霍行渊垂着脑袋,在夜色中显得皮肤愈发苍白,他头发都被汗湿了,轻喘着,唇无血色,呼吸急促。 奚桃缓缓放下了餐刀,问:“你……没事吧?” 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如果此刻她照镜子,会发现自己的模样狼狈程度比霍行渊更甚。 霍行渊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奚桃发现,他的瞳孔似乎泛着幽暗深蓝,看不见光,只有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晦暗。 “霍行渊,老子招你惹你了?”涂朗昊爬了起来,张口就骂,“别以为你在燕都混得开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才几年啊,根基都没稳!做生意,起起落落很快的,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嚣张得意……” 霍行渊大步走过去,提膝撞击涂朗昊腹部,把他踹回护栏处。 护栏玻璃再被一撞,哗啦碎了。 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涂朗昊头晕目眩,腿肚子已有些战战发抖,但他还是强撑着:“你想干什么?” 霍行渊抬腿,这次踢的是他的双膝。 那股巨大的力量令涂朗昊脸色一白,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就扑通跪下了。 霍行渊哑声说:“你不该动她。” 涂朗昊“操”道:“不就是个女人——” 霍行渊一脚把他踹出了护栏。 涂朗昊仓皇惨叫,声音响彻夜空,从三十多楼坠落的感受那么清晰——他要死了——他要摔死了—— 但迟迟没有死。 在极端的恐惧下,涂朗昊勉强睁开眼睛,才发现他手部剧痛。 霍行渊踩住了他的右手,让他半个身子吊在外面,没有真的摔下去。 在死亡面前,涂朗昊终于发出了求饶:“霍总,我错了,我错了霍总,我不该动你的女人……” “她不是我的女人。”霍行渊说。 涂朗昊的内心是崩溃的。 霍行渊是不是有病啊! “但你的确不该动她,”霍行渊说,“以后也不要动她。” “好好好。”涂朗昊恨不得指天发誓。 霍行渊唇角一勾,笑了。 涂朗昊看着那笑容,心中生出异常的惊恐,这个英俊高大的男人脑后就是夜空明月如钩,仿若锋利能割喉。 这是个疯子。 疯子说:“我不信你。” 涂朗昊还想说点保证的话,霍行渊已经没有耐心再听。 他弯腰把涂朗昊拉了上来,轻声说:“涂总,再见。” 夜风吹过,涂朗昊脊背发凉,总觉得这句“再见”,是永别,是遗体告别。 霍行渊转身走到奚桃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走吧。” “嗯。” 霍行渊的手很凉,奚桃抓得紧了一点。 坐电梯下楼时,短暂又漫长的电梯下降时间中,奚桃想要缓和气氛,她勉力露出一个笑容:“你的手好冷,还出了好多汗,你是不是也挺害怕的?” 霍行渊偏过头,看她。 奚桃一怔。 电梯灯光下,霍行渊的瞳孔蓝得更明显了。 他朝前一步,逼近奚桃,低哑道:“我没有害怕,只是……” 声音近乎呢喃:“只是……身有旧疾,发作起来格外难受……” 奚桃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那……有什么办法能让你好点吗?” 沉默良久,霍行渊闭了闭眼,用了极大的克制力,才令自己后退一步。 “一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 霍行渊重新睁眼,他松开奚桃的手,淡淡地说:“待在我身边。” 奚桃:“啊?” 霍行渊轻声说:“你待在我身边,会让我……好一点。” 他没有等奚桃的回应,大步走出了电梯。 林特助匆匆赶来。 还没开口问霍总到底出了什么事,霍行渊就说:“上次搜集的朗昊集团相关资料,还在吗?” 林特助说:“在的。” 霍行渊说:“散出去,扩大影响力,让朗昊集团和涂朗昊本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林特助应是。 警笛声远远地传来。 涂总的保镖们被带走,小黄看到奚桃没事,也差点激动地哭出来,连连道:“太好了!” 林特助说:“奚桃小姐,需要我们送你回家吗?” 奚桃的手还有些抖,她啼笑皆非地发现餐刀还在手上。把它扔进垃圾桶后,她才回答林特助:“那就麻烦你们了。” 林特助微笑道:“应该的。” 在林特助的安排下,小黄坐副驾驶,霍总和奚桃小姐坐后座,抓紧每分每秒培养感情! 路上,大约是受了惊吓,小黄一直在说话,林特助时不时附和她两声。 后座安静得仿佛根本没坐俩大活人。 霍行渊在忍耐痛苦。 奚桃在试图用理智捋清楚她穿书以来发生的事情。 不知不觉,就到了她家楼下。 奚桃下了车,走出去两步,忽然意识到不对。 回过头,果然霍行渊正注视着她。 霍行渊分明面无表情,但奚桃硬是看出了两分可怜巴巴。 她抿了抿唇,问道:“你刚才是说,待在我身边会让你好点吗?” 霍行渊说:“是。” 奚桃说:“那……你怎么,不跟我走?” 霍行渊怔住了。 林特助:? 林特助:!! 小黄:!?!? 10、一个梦 奚桃家内部可使用面积足有230平,另外附赠近150平的空中露台。 内部空间中,有一间主卧和两间客房、 小黄一间,霍总一间。 洗漱完躺在床上,外面天已经黑透了。 奚桃一口晚饭都没吃,这时才觉出饿来。 她躺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知道霍行渊就在隔壁休息。 霍行渊这个人,有问题。 在顶楼餐厅,奚桃眼睁睁看着他把涂朗昊踹出护栏,她确定,以当时涂朗昊的姿势和霍行渊那一脚的力度,不可能让涂朗昊有机会扒住楼沿。 而霍行渊仅凭踩住他的手,就让整个身子悬挂在33楼的涂朗昊不坠楼,也稍显玄幻了。 更重要的是,奚桃当时脑中闪过一念,对“霍行渊”的剧情有了印象——但也只是印象,具体是什么剧情,她死活想不起来了。 只是好像很重要。 所以,奚桃想,多跟霍行渊接触接触,不知道会不会对想起剧情有所帮助。 …… “你觉得霍行渊怎么样?” “……虽然是个扭曲阴暗想要让世界和自己一起陪葬的疯子,但竟然被苏到了!” “夏璃最后竟然真的和谢景夕在一起了吗?我觉得应总影帝和方教授都不错……啊,什么?” “……我觉得沈玉砚不错,白发美人我喜欢!” “……司夜?啊,我很怕蛇的。……” “……对对,这么说司夜也可以,沈玉砚也可以。” “我?我喜欢林然青。” 梦里,奚桃和初中几个好友在课间走廊上兴奋地谈论小说。 雨后初霁,淡淡的彩虹挂在天际。 她分不清那些话是谁说的,一句一句缥缈模糊,但她还是辨认出了几个名字,女主和男主,女主的追求者们,还有她不太熟悉,但又隐隐在哪见到的。 接着,梦跳了一段。 奚桃梦见自己在房间写作业时偷偷看小说,被悄无声息进来的父亲抓这个正着。 父亲一脸狂怒,摔了她的手机,骂了她足足半个小时。 在梦里,奚桃还能清晰感觉到刻骨的恐惧和愤怒,和自己彼时的弱小。 醒来后,奚桃想,就是自那之后,自己就没怎么看过小说了。 她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才凌晨四点。 在床上辗转反侧,奚桃再也无法入睡,只觉得饿。 她决定爬起来吃个泡面。 奚桃起身,披了件薄外套,前去厨房。 先烧热水,等开的时间,从储藏间拿了一桶泡面。 撕开包装,注入开水,香气开始弥漫,奚桃吸了吸鼻子,咽了咽口水,等吃。 忽然,她若有所感地抬头。 客房的房门在她的目光下打开了。 霍行渊。 奚桃问:“吵醒你了吗?” 霍行渊说:“是我睡眠浅。” 奚桃笑了笑,问:“你也要来一桶吗?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吃晚饭。” 霍行渊说:“没有。” 奚桃又去储藏间:“那我给你拿一个,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霍行渊说:“清淡些。” 奚桃语调轻扬:“ok!” 泡面泡好只需要三分钟,但在寂静凌晨夜色中,两人相对,尴尬使这三分钟变得无限漫长。 奚桃没话找话:“你身体还好吗?” 霍行渊说:“好了很多,多谢。” “去看过医生吗?” “嗯……” “是很严重的病吗?我看你之前脸色特别差。” “嗯。” 奚桃太阳穴突突一跳。 她想起梦里好友笑嘻嘻说的那句话:霍行渊是个扭曲阴暗想要让世界和自己一起陪葬的疯子。 奚桃抬眼看向霍行渊,喃喃地问:“有什么有效治疗方法吗?” 霍行渊说:“没有。” 奚桃鬼使神差:“那……‘我待在你身边’这种方法呢?” “抱歉,”霍行渊垂了垂眼睫说,“当时太难受了,忍不住说了这样无厘头的话。” “所以没有用是吗?” 霍行渊沉默不语。 半晌,他说:“不论如何,非常感谢奚桃小姐的邀请。” 每个月初四,日落之后,是他被侵蚀最严重、最痛苦的时刻。 过去,他都是咬牙硬撑过去的。 这次不一样。 是因为在她身边。 奚桃解开泡面盖,香气扑鼻,她用塑料叉子搅了搅,表面淡定,实际上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霍行渊生了很严重的病,快要死了,他还想要全世界跟他陪葬! 看不出来啊。 果然是大反派吗? 奚桃手脚麻利地把霍行渊的那份也揭开搅匀,推到他面前:“吃吧。我再给你拿个水,果汁可乐矿泉水,你想喝哪个?” “矿泉水,谢谢。” 两人吃到一半,小黄的房门也开了。 助理小黄看到半夜偷吃泡面的两人:……! “你们背着我qaq……”她咽了咽口水。 奚桃:“……” 她说:“嗐,多大点事,等着,我也给你泡一份。” 三人吃得心满意足——主要是奚桃和小黄,霍行渊的表情仍然云淡风轻,无法窥见他的真实情绪。之后各自回房睡回笼觉。 次日天光大亮,奚桃迷迷糊糊转醒,看到手机上有小黄发过来的消息。 早上6:59。 【黄:!!姐!宣传视频昨天忘录了,那边催着要最迟早上九点半发,文案往前翻记录我给你发了。】 早上7:38。 【黄:谢景夕老师的助理问你有没有考虑好客串电影的事了,如果决定去的话明天要跟导演编剧见一下。】 早上8:24。 【黄:蓝莓“仲夏夜之星”晚会送了邀请函过来!6月21日夏至举行,邀请的大牌明星很多,还有很多跨界人物。红姐的意思从现在就开始联系高定和妆造团队,等你醒了跟她电话联系具体商量!】 早上8:47。 奚桃回复:“好的,我起来了!” 她冲去房门,叫了两声小黄,去发现没人应。 奚桃挠挠头。 霍行渊从露台下来,说:“她有事出去了。” 清晨日光不浓不烈,是全然清冽的灿金,镀在霍行渊身上,白衬衫熠熠生辉,更显出他的清贵疏离。 奚桃被美色晃了下眼。 她下意识说:“你还没走啊?” 霍行渊说:“马上就走。” 奚桃:“哦……” 她说:“你,稍微等一下啊。” 霍行渊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不妨碍他答应。 奚桃冲进卫生间,极速洗漱,化了个淡妆,再冲回卧室,把自己的手机调到拍视频模式,塞给霍行渊:“帮拍一下。” 霍行渊:? 奚桃指导道:“你稍微蹲低一点,但也不用太低,只拍我上半身就行,角度你看着调整……” “不用担心,”霍行渊了解了,很淡定,“你很好看,怎么拍都不会差。” 奚桃:“。” 她说:“谢谢,但希望这只是一句赞美而不是你为你的直男拍摄角度找的借口。” 霍行渊道:“不会。” 奚桃深吸一口吸,唇角提起,脸带笑容:“哈喽大家好,我是奚桃,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感人肺腑的创世爱情,跌宕飘摇的命运交汇,《心月纪事》,蓝莓视频每周五、六晚八点,等你来看。” 霍行渊录得相当不错。 他的镜头里,白墙上一角阳光,染亮奚桃几缕发丝,构图简洁漂亮,使人下意识将全部的目光都聚焦在唯一的人物奚桃身上。 霍行渊问:“还满意吗?” 奚桃说:“满意!” 霍行渊眼中似乎有了笑意,但只是一闪而逝。他从衣架拿起他的外套,一边穿上,一边说:“餐厅有早餐,是叫的对面酒店的外卖,味道不错,可以尝尝。” 奚桃说:“好。” 霍行渊说:“我走了。” 奚桃:“嗯,注意安全。” 霍行渊点了下头。 奚桃忽然反应过来,走到霍行渊前面,把他送到门口,拉开门微笑道:“拜拜。” 完美遵循主人礼仪。 霍行渊刚踏出去,奚桃就听见了对面开门的声音。 她呆愣愣地看到谢景夕从对面走出来。 然后又是一阵开门的声音。 这次出来的夏璃。 18楼一共就三户人家。 夏璃、谢景夕、奚桃。 寂静。 四人相对,一时无言。 奚桃想起来了。 男女主之所以住的如此之近,当然是剧情大神安排的“巧合”。而原身是为了追谢景夕才花大价钱买的这房!! 谢景夕眼如灼灼桃花一绽,浓情笑意中暗藏杀气:“桃桃,这位是……?” 11、误会 “霍行渊。” 开口的不是奚桃,而是霍行渊本人。 夏璃眼神变化明显,不可置信地看着霍行渊和他身边的奚桃。 早晨这个时间点,一个男人从一个女人家里走出来,其含义不言而喻。 令夏璃震惊的是,她听说过“霍行渊”这个名字,但从未见过此人,倒是从她的追求者之一应慕扬口中数次听说过他的传奇。 这样一位传奇大佬,和奚桃这样的人出现的一起,实在荒诞。 “我当然知道霍总大名,”谢景夕走来,“只是诧异霍总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桃桃家门口。” 奚桃看了眼夏璃,对谢景夕说:“这是我的私事,谢谢谢老师的关心了。” 谢景夕脸上笑意不减,但恰到好处的多了几丝哀怨:“不是说了,叫我景夕哥就可以了吗?” 奚桃说:“我想了想,我们好像还没那么熟。” “没有吗?”谢景夕说,“抱也抱了,不该看的也看了……” 他话没说完,尾音低低,引人无限遐想。 奚桃:“…………” 她瞳孔地震:??? 谢景夕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霍行渊偏头,目光若有实质,流光般掠过奚桃的脸。 她似有惊慌,又有羞赧,耳际漫上淡淡粉意,樱桃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 霍行渊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袖口,垂眸道:“你们谈,我先走了。” 他语调稍沉。 奚桃看着霍行渊干脆离去的背影,想说她和谢景夕所谓的“抱”和“看”只是录综艺玩游戏! 可是转念又想,为何要跟他解释呢?他又不是她什么人。 就像她和霍行渊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像谢景夕一一陈述。 但有必要和夏璃解释一下。 奚桃认真道:“我和谢老师只是在录制《跳房子》时有过一些游戏互动,别的没什么。好啦,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她毫不犹豫地“砰”一声关上门。 谢景夕察觉到她有些恼了,摸了摸鼻子。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没动的夏璃,笑着打破安静:“她好像误会了什么,怎么会对着你解释……” 夏璃抬眼,她瞳孔颜色稍显浅淡,偶尔会有种空洞的脆弱感,极为惹人怜爱,此时尤甚。 谢景夕被她这样看着,也有点笑不下去了,疑惑地歪歪脑袋。 夏璃低声说:“原来是误会吗?” 谢景夕等她离开以后,才重新拉开屋门回家。他本来就是感应到奚桃和霍行渊出门,才紧跟着出来。昨晚他录歌一直录到快天亮才回来,本应该一觉睡到下午的。 夏璃的意思,他懂了。 在造物主降临之前,他是追求过她,但在奚桃面前,什么都得让步。 夏璃不缺人喜欢,在她的追求者中,他也不是她最属意的一个。 相信过段时间她就会走出这种“失去追求者”的失落感的! 倒是他今天……看到霍行渊从奚桃家里走出来,情绪太不对劲了。 谢景夕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也不困了,便随手拿了把吉他,拨动和弦。 叮—— 手机来信息了。 是经纪人告诉他,蓝莓视频今年准备在夏至举办个叫“仲夏夜之星”的晚会,递了邀请函过来。 谢景夕漫不经心地回:“到时候看档期吧。” …… * 奚桃有点发呆地看着自己的餐桌。 她本来以为霍行渊说给她定了早餐,是些包子馒头什么的。结果一眼望去,桌上放得琳琅满目,从吐司面包三明治牛奶到水晶虾饺三文鱼泡菜,应有尽有,够十个她吃了! 桌上还留有一张便签。 字迹锋利冷峻。 【泡面很好吃,谢谢。】 奚桃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把这张便签贴到了冰箱门上,自言自语:“饿极了当然好吃啦。” 总不能是霸总从没吃过泡面吧? * 林特助的车早就在公寓楼下等着。 他眼巴巴望着,还以为奚小姐会送霍总下来,结果霍总不仅是独自下楼的,气场也格外阴沉。 林特助心说不应当啊! 发生了什么? 霍行渊上了车,淡声吩咐:“去公司。” 深海集团上下照常忙碌,看见霍行渊和林特助过来,都停住脚步,恭敬问好。 等霍行渊进电梯上楼,众人才开始八卦起来: “最近霍总和林特助神秘兮兮在做什么?有什么大项目吗?” “林特助这样的人才被霍总叫过去专门开车,肯定得是需要重点保密的大动作吧?” “对了,林特助这么帅,天天跟着霍总跑,没有女朋友要陪吗?” “霍总不是更帅?” “霍总是我能肖想的吗!” “而且霍总不是……有那种传闻……” 回到办公室,总秘进来汇报。 “霍总,这是宣传部和公关部合力出的一份方案,现在网络上已经开始造势了,会先从涂朗昊个人私生活混乱作为切入点,引爆舆论,进而再揭开朗昊集团内部脏污……” 霍行渊翻看完资料,说:“可以。” 总秘松了口气。 “对了,霍总,”总秘忽然想起来,“蓝莓娱乐送了一份邀请函和礼盒过来,想请您去参加他们6月21日举办的‘仲夏夜之星’活动,就在刚才,蓝莓的李总还专门为此打了电话过来。” “不去。” “好的,”总秘没有丝毫意外,“我会回电话推掉。” 中午,林特助发来了奚桃这一个月已确定的行程表。 霍行渊的目光定在【6月21日(夏至),蓝莓,仲夏夜之星晚会】这一项上。 他敲了敲桌面,几分钟后,还是拿起内部电话,问总秘:“蓝莓的活动推了吗?” “呃,”总秘没想到这点小事霍总还会亲自过问,卡了一下才说,“已经推掉了。” “电话打回去,”霍行渊说这话时语气仍然毫无起伏,“说我去。” 总秘:?! 她半晌没出声,霍行渊:“人呢?” “在!”总秘一个激灵,“是!我这就打!” 霍总很少推翻自己的决定,这甚至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第一次。 冷酷无情刀枪不入的大魔王,好像出于某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出现了细微裂痕。 12、试镜? 下午,小黄终于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她把一堆衣服放在地板上,擦了把汗说:“红姐让你挑几件合适的留下。” 奚桃扒拉袋子一看,都是大牌。 “对了,”小黄掏出手机给奚桃发文档,“新的行程表我也整理出来了,请查收!啊,奚姐你《心月纪事》宣传视频录了吗?应该没忘吧……” “没有,”奚桃说,“我让霍总帮了下忙。” 小黄看着奚桃,促狭笑道:“奚姐你最近变得很好说话哦,是因为霍总所以心情不错吗?” 奚桃:“……” 是因为换人了。 小黄从奚桃出道就开始跟在她身边做助理,对奚桃的习性格外了解。 当她在感情上万事顺利时,在对待身边人时会温和很多——都对男朋友作去了;但要是不顺利,那就有的折腾了。现在网上流传的一些“奚桃奇葩事迹视频”,基本都是那种时期的产物。 所以,如果奚桃换了男人感兴趣,不再扒着油盐不进的谢景夕不放,小黄是双手双脚赞成的。 奚桃不知道转念间小黄就已经想了这么多。 她闷着头挑完衣服,打开行程表,顿时一脸震惊。 “怎么又有这么多?” 小黄理所当然道:“这是正常的呀。跨界偶像之后你的正面热度上来了,各种橄榄枝都抛过来了呢!不过很多项目还是需要仔细谈的,比如几个彩妆广告要对比一下,服装代言要细分……” 小黄絮絮叨叨,奚桃听了头昏脑涨。 工作安排奚桃没什么意见,她对娱乐圈了解有限,大部分时候还是听专业人士的。 收拾好后,傍晚和红姐会面,别人请吃饭谈商务去。 红姐手下的艺人不是只有奚桃,因此没法时时刻刻都在她身边,只有重要场合会出现一下。 “待会儿你别又发神经,”进对方预定的私家菜馆的包间前,红姐特意叮嘱,“别阴阳怪气乱说话,知道吗?” 原主这么多年作天作地,以前傲到什么人都敢怼,后来在追求谢景夕这件事上被夏璃打击疯了,去跟涂总签订那种自甘作贱的合约。 在经纪人红姐眼中,这个艺人就是精神不稳定的麻烦精,她也不大想给这样的艺人好脸色。 奚桃乖巧道:“我知道的。” 红姐瞥了她一眼,心说这段时间倒挺安分,爱情不受挫了? 进了包间,红姐当即展现营业笑容:“林总,幸苦你亲自跑一趟。” 奚桃看着包间里的林特助,当场一个傻眼。 “坐。”林特助面带微笑,“想吃什么,不用客气。” 他把菜单推到奚桃面前。 奚桃糊里糊涂,看了眼红姐,又看了眼他。 林特助从包里拿出文件,递给红姐看:“这是我们上次说好的,我集团旗下产品的代言合同。“ 红姐翻看合同,眼中露出一丝诧异。 “这个薪酬……” 林特助微笑道:“是我们老板亲自定的。” 奚桃心里痒痒,薪酬怎么了? 经过前短时间的疯狂工作,她已经把欠银行的款都还清了。剩下小几十万,还没来得及还给涂朗昊。 红姐脸上闪过了犹豫。 她把合约上标注的薪酬数字给奚桃看。 一看之下,奚桃也惊了。 一千万,税后。 她值得吗? 这种价格都请得起娱乐圈的头部艺人了吧!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十八线啊! 显然,红姐也是这个顾虑。不合理的价码往往伴随着不合理的要求。 她抬眼问林特助:“林总,我今天带着小奚来了,你们这边也把话说敞亮,除了这份合同上的常规内容,还有别的需要配套履行的合约吗?” 林特助摇头:“这个价格是奚桃小姐应得的价格。” 很快,就谈妥了。 因为这份合同完全是为奚桃这一方考虑的,因此红姐挑不出问题。 林特助没有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吃饭。 临走前,他意味深长地说:“这家私家菜很好吃,我们老板就很喜欢,请奚桃小姐和曹女士好好享受。” …… 不久,深海集团就给奚桃的账户打款了,第一笔款不多不少,刚好六百五十万。 她欠涂朗昊六百四十万。 是巧合吗? 奚桃今天没有别的工作,便换了衣服准备去银行转款,还清债务。 结果,银行工作人员遗憾地告诉奚桃:“这个转款暂时没办法进行呢,对方的账号被冻结了。” 奚桃:? 看出她的疑惑,工作人员说:“您还没有看今天的新闻吗?” * 集团办公室。 林特助汇报完签约和打款的情况后,霍行渊又问:“朗昊集团怎么样了?” “相关机构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涂朗昊本人名下的大部分资产已被冻结。网上,曾经被涂朗昊骚扰过的下属们已经开始集体发声了。” 那份代言合同本来是霍总想帮奚桃小姐还债拐弯抹角拟定的。 现在涂朗昊要倒了,那份算不上正规的债务合同也基本作废,财务部对这明显不合理的合同提出过一点疑问,但霍总没有改变他的想法。 “奚桃现在是不够红,”彼时霍行渊说,“但我相信她的潜力。” 财务部的人心悦诚服地离开,感慨霍总不愧是霍总,眼光之卓越,远见之高明,他们还有的学啊! 站在一旁的林特助嘴角抽抽。 霍总只是为了给奚桃小姐送钱罢了。 …… 涂朗昊的事情飞快发酵,网络上讨伐他的声音一片。 相关执法机构进入他的公司开始清查账目。 办公室里,涂朗昊无能狂怒,将桌上文件一扫而下。 “你们这些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 他指着朗昊集团公关部和财务部的负责人,骂声不断。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涂先生在吗?”对方说,“有几个案件需要你配合一下。” 门打开后,警察一拥而上,将涂朗昊的手铐了起来。 “您涉嫌猥亵、非法集资、偷税漏税等多项罪名……” 涂朗昊一边挣扎一边大叫道:“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们知不知道燕都多少产业是我的!我为那么多人创造了工作岗位,为燕都做过多少贡献……” 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涂总”,而是一个罪人。 当坐上警车,涂朗昊想到了那天在酒店天台餐厅,霍行渊看他的眼神。 这一切,都是从他得罪奚桃开始的。 全毁了。 他绝望地想。 * 六月炎炎,正是吃瓜的好季节。 朗昊集团总裁被刑拘的消息传开,其小人得志的恶臭作风一夜之间被大众知晓。 也有人暗暗透露了在朗昊集团投资的《跨界偶像》节目中,他滥用自己的权力胁迫其中一位选手。 众网友猜测纷纷。 陈小鱼看到热搜后,当即就把她在《跨界偶像》决赛拍到的视频发到了网上。 因为带了话题,很快被顶到了关键词首页。 网友震惊。 “卧槽!大庭广众之下他就这么嚣张?” “而且他这抓的还是女明星啊!” “这女的谁?还挺漂亮。” “奚桃啊……虽然糊但也没那么糊,能被叫出名字都算是在娱乐圈混出点头的了……这样程度的艺人也被这么容易就欺负了吗,怜爱了……” “啊啊啊我给她投过一阵票,因为真的很漂亮啊她,但是后来发现她好像有点太神经了,跟别的队友关系也不好……刚才看到别人的爆料,才忽然意识到她当时情绪不稳定是因为被这个sb男的威胁吧?” 奚桃看着网上风向彻底变了,也有点目瞪口呆。 小心翼翼给红姐打电话:“姐,你给我买水军了吗?” 曹娅红说:“没有,咱公司哪有这闲钱啊。不过桃儿啊,你放心,我找大师算过了,也该轮到你红了!” 话是这么说,但红姐的工作重心还是放在了另一个艺人身上,奚桃身边只有小黄、司机和原主之前私人雇的“御用化妆师”跟着。 六月七日,奚桃来到了燕都北区的一家酒店。 谢景夕就在大堂等她。 拖拖拉拉这么多天,谢景夕终于忍不住,三请四催把人叫过来试镜了。 “发过去的资料你都看了吧?”仿佛那天四人相对的尴尬从未发生过,谢景夕笑意盈盈道,“我现在拍的这部电影叫《望北楼》,是由小说改变的仙侠魔幻片,剧情很有意思,讲述的是大夏王朝皇帝濒死,欲求长生,夏都一时之间妖魔鬼怪佛僧道士齐聚,有人想帮皇帝长生,也有人想要皇帝死……” 奚桃本来就没打算过这试镜,所以发给她的资料一·个·字·都·没·看。 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谢景夕叨叨,听着听着忽然觉得这剧情有点耳熟。 奚桃立马聚精会神,以便唤醒自己更多的记忆。 “……我演的角色是魔尊,本来目标是杀了皇帝取而代之,但在夏都游荡寻找机会的时候,突然看上了皇帝的小女儿,也是夏都闻名的骄纵跋扈的公主大人。公主貌美无比,心肠也毒辣无比,她只对一个人倾尽温柔——或者说妖……” 这剧情真的很熟悉。 转眼间,电梯抵达16楼,谢景夕领着奚桃进入试镜室。 “纪导,唐编,刘制片……呃。”介绍着,谢景夕忽然卡了下壳。 他盯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那个男人。 白衣白发,懒洋洋地撑着脑袋,眼中含着若有若无的潋滟笑意,落在奚桃身上。 奚桃认出他是那天在《跨界偶像》决赛给她准备了灯牌的“粉丝”,想到那几句标语,她脸上绽开笑容,冲他点了点头。 男人笑意愈深。 纪导站起来郑重介绍道:“这是《望北楼》原著作者,沈玉砚。同时,他也会客串电影中‘玉狐仙’这一角色,和奚桃会有极为浓重的感情纠葛。” 谢景夕:“……” 他实在有点儿措手不及。 忍不住问道:“之前定的玉狐仙不是秋水家的一个小演员吗?” 纪导美滋滋道:“那不是沈老师一直不答应客串的退而求其次么,沈老师同意来了,哪还有他的事儿啊!” 奚桃看了看屋内众人,开口:“不好意思,我问一下,这部电影的女主定的是夏璃对吗?” “对对对!”纪导说,“我们这个项目偏群像,重量级人物挺多,小夏、小谢、陆影帝还有我们的沈老师。” 刘制片笑道:“投资方也有好几个有名的企业,应氏集团、辉耀资本、深海集团……来头都很大,而且只给钱不乱插手制作。” 唐编笑道:“神仙甲方!” 纪导意犹未尽:“不光是这样,宣传部那群神人居然请来了司夜做艺术指导!” 司夜、沈玉砚、谢景夕、应总、陆影帝,奚桃心中这些名字一个个滑过,都是她梦见过的,和初中同学讨论的名字。 而投资方中的深海集团,后面的人就是霍行渊。 这剧组多少有点问题了。 自己有印象,加上这个人员问题,多半是女主夏璃的修罗场了。 奚桃收敛心神,暗下决心,试镜随便糊弄下就行。 她抬头微笑,客气了两句后便问:“那现在开始试镜吗?” “啊?”纪导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还试镜什么啊!我看过你的作品,非常不错,尤其这张脸,站那儿就是活脱脱的紫琉公主,哪还用试镜!今天咱主要就是一起吃顿饭,然后讨论下合同细则,签完就进组了。” 奚桃:? 13、进组 《望仙楼》拍摄地点在燕都北郊区,前几年新建了影视城。 剧组租借了一部分场景,自己又搭了一部分。 奚桃走进去,也被震撼到失语片刻。 飞檐反宇,碧瓦朱甍。 置身其中,仿佛时空错位,真的置身于奇幻的古代王朝都城。 “怎么样,不错吧?”纪导指着其中最华贵最漂亮的那一座楼,说,“到时候你就穿着羽衣霓裳,从这里一跃而下,以生命为祭,救你此生唯一所爱。” 奚桃:“谁?” 纪导身子一转:“他。” 指的正是沈玉砚。 奚桃:“嚯,三角恋啊。” 魔尊喜欢紫琉公主,紫琉却只爱玉狐仙。 “不,我们这个本子,不是用简单的几角恋来形容的,”纪导侃侃而谈,“爱情只是最表象的东西,每个人的人物动机,和做的事情,其实都暗含着更深层次的欲求。你等会儿回去读一下《望仙楼》原著,然后再看剧本,跟其他人聊一聊,争取这两天写个三五千字紫琉的人物小传出来。” 奚桃说:“好。” 虽然她去“试镜”的时候抱的是能不掺和就不掺和的想法,但她的经纪合约毕竟还是在公司身上,导演他们早在约她之前就联系了红姐和公司。 公司一听她走狗屎运撞上了这么好一项目,当然不可能任由她任性。 奚桃只能含泪进组。 * 奚桃住进了剧组安排的酒店,她的戏份被安排在较后的位置拍——因为此前紫琉公主的演员迟迟定不下来,所以她现在有大把的空闲时间,可以在剧组学习,也可以赶赶自己的通告。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熟读原著和剧本,思索她要演的是个是什么角色。 剧组里氛围很好,奚桃待了几天就和工作人员们混熟了。 她现在手上有了钱,就也不吝啬做人情,会给剧组工作人员送点奶茶零食什么的。 同样这么做的,还有夏璃和谢景夕。 而沈玉砚是原著作者兼特邀演员,在剧组从纪导到唐编再到一应灯光摄像,都只有他们捧他,他不用费心思送吃送喝。 事实上,在剧组,他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凑在奚桃身边,以原著作者的身份说:“我来给你讲讲紫琉这个人物,和她行事的动机。” 奚桃塞给他一杯奶茶,笑眯眯地听,听完说谢谢,谢完说再见。 沈玉砚:? 怎么躲他跟躲洪水猛兽似的? 奚桃没有针对沈玉砚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和女主沾边的这些男的,她都要离远点。 可惜,这时间,往往事与愿违。 这部电影角色很多,尽管纪导说是群像,但作为女主的夏璃戏份仍然比别人多出一大截,另一位戏份最多的是男主,不是谢景夕饰演的魔尊,而是陆桓影帝饰演的青河道士。 陆桓今年刚刚三十,对于男演员来说,是黄金年龄,也是事业的上升期。 和谢景夕不同,陆桓几乎没有绯闻,只有一段曾经公开过的恋情,可惜没有持续太久就分手了。 “巧合”的是,他前女友也在这个剧组。 更敲的是,她饰演的是紫琉公主的姐姐,碧珠公主。 碧珠和紫琉不同,她性情温和,为人友善。 玉狐仙身为大妖,被献给皇帝做长生不老药的药引,关押在望北楼,碧珠常去看望他。 一次意外,紫琉以为两人暗生情愫,便把姐姐拖出望北楼,好好“教训”了她一顿,将碧珠打得奄奄一息。 奚桃进组的一周后,终于开拍她的第一段戏份,“捉奸”玉狐仙和碧珠,大发雷霆挥鞭笞打碧珠,然后回望北楼对玉狐仙一顿强取豪夺。 “导。”奚桃琢磨,“一上来就这么高难度,是不是不太合适?我怕我表现不好。” “没事,”纪导大手一挥,“我有心理准备,放宽心,咱剧组别的没有,钱多,最起码给你预留了三天时间,把这段演完美了,就能彻底进入‘紫琉’的状态!” 奚桃:“……行。” 她天不亮就起来化了近三个小时妆,又穿衣服。 作为一部仙侠魔幻电影,公主的衣服也是异常繁复华丽,穿到身上三斤沉。 大夏天,尽管拍摄场地已经尽量放了冷气机和冰块,但还是热得够呛。 但镜头中,奚桃按照剧本拎着裙角笑容明媚地闯进望北楼,没有一丝一毫的皱眉与不耐。 她小女孩一样欢呼雀跃地冲进楼里,叫道:“玉狐哥哥,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嗓音又甜又娇。 奚桃的第一场戏,围观“群众”不少。 夏璃、陆桓、谢景夕…… 她这饱含感情的一声,更是叫得几人心里都被这清甜沁到骨子里了似的。 谢景夕抬头看着奚桃背影,那锦衣罗裳层叠下显得愈发纤细的腰肢,眼眸愈发深邃。 闯进望北楼后,紫琉眼睛一瞬瞪大,看到自己心爱的男人正握着姐姐的手写字,姐姐低着头,脸颊绯红,欲说还休。 “贱人!” 她冲过去,胡乱地把桌上的笔墨纸砚扫落在地,大骂道:“你们在干什么?当我死了是吗?” “琉儿……”碧珠怯怯。 紫琉一巴掌扇她脸上,眼中全是恶毒和怨恨:“果然和你娘一个德行,你娘装可怜抢了我爹欢心,你也要来抢我的男人?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 她把碧珠拉出望北楼,鞭子甩开,“啪”地打在地上。 碧珠瑟瑟发抖。 紫琉冷笑:“既然这么爱装可怜,不妨再可怜些!” 她扬起鞭子,毫不留情地甩在碧珠身上。 “啊!”碧珠惨叫。 奚桃手一抖,差点以为自己真甩到她了。这叫声太真太惨,奚桃犹豫了一下,见对手演员没叫停,便咬牙继续:“你以为这么做作我就会心软吗?!”她又扬鞭—— “咔!” 纪导说:“桃桃,表现很好,临场发挥也很出色,但我们这个电影每句台词都是经过推敲的,不太适合即兴发挥加词……” “我觉得加得很好,”屋里的沈玉砚不知何时出来了,“是符合紫琉人物性格的,她虽然骄横,但还没有灭绝人性,因为她还懂得爱。她恨,由恨而残忍,但这不是她的天性,所以在鞭笞碧珠时,出现一瞬间的动摇,没有问题。” 纪导:“……” 他很果断改口:“沈老师说得好!仔细一想,确实如此。那我们从到院子里开始,重来一遍,加上桃桃你刚才自己发挥的部分演。” 奚桃点点头。 她深吸一口气,在“开始”声中投入“紫琉”这个角色,漂亮美艳的脸蛋上流露出彻骨的恨意与怨毒。 在不远处观看的夏璃忽然开口:“奚桃很适合这个角色。” 她看着谢景夕。 谢景夕意识到她是在跟他说话,笑了笑说:“当然,我看中的人。” 夏璃咬了咬唇说:“真的很适合……就好像她天生就是这样恶毒的人……当然,我不是说她真的是的意思。” 终于,谢景夕久违地正眼凝望了夏璃一眼。 只不过,这一次眼中没有从前的喜爱与情谊,只有冷淡。 夏璃一慌。 她以前只觉得谢景夕的追求烦,但当他真的不再“烦”她,她却好像更烦了。 “奇怪,”夏璃有点苍白地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奚桃这样的人。她的皮相是很好的,但行事总有几分……总之,削弱了她的美。就像紫琉一样,被偏执情绪扭曲过后的脸,总不经看。” 谢景夕淡淡地说:“紫琉美丽又可爱,我很喜欢。” 夏璃问:“你是代入了魔尊在说吗?” 谢景夕笑:“奚桃一样。” 夏璃的手攥着裙角,正想再说点什么,便见谢景夕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在我眼里,奚桃运动可爱,发呆可爱,说话可爱,不说话也可爱,善良可爱,恶毒更可爱……我喜欢她,所以她做什么我都可以,你明白吗?” 夏璃:“……” 她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 “其实我觉得,”一旁的陆桓目光也落在奚桃身上,饶有趣味地说,“加了那一句话后,紫琉的形象更加立体了,在恶毒之外,多了两分可怜。再加上奚桃这张真的无可挑剔的脸,电影上映后,她肯定会凭此吸大一批粉。” 夏璃:“……” 她彻底崩溃了。 陆桓怎么也会替奚桃说话?夏璃知道陆桓对演员专业性要求多高,他曾经很欣赏她,赞叹她的美貌与演技,如今他却在同样真诚地赞叹奚桃。 夏璃没有再看,而是仓皇地转身离开。 “好!” 教训碧珠的剧情几次ng后,顺利拍完。纪导带头鼓掌。 奚桃有点儿腼腆地一笑,四面鞠躬道:“谢谢各位老师!” 她也很有成就感。 “休息十分钟,咱们进入下一段。”纪导翻翻分镜剧本,“桃桃你过来,我给你具体讲讲怎么强取豪夺玉狐仙,咱到楼上来,顺便看看走位。” 奚桃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头疼。 望北楼睡榻上,沈玉砚半躺着,慢条斯理地解开衣领,露出流畅曲线,端的是一派鹤颈冰肌的美色。 “来吧,桃桃,”沈玉砚笑得勾魂摄魄,“不用对我客气。” 谢景夕面无表情的一句话破坏了这旖旎诱人的气氛:“你好骚啊。” 沈玉砚:“……” 奚桃:“……哈哈哈哈!” 15-20 15. 一更 这凄凉惨然的爱啊 奚桃看着霍行渊的眼睛, 那里面晦涩暗涌,痛苦、克制、欲求、贪婪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可怖的浪潮。 “霍总, 你冷静点。” 奚桃终于感觉不对劲了。 霍行渊无法再抑制住自己汹涌欲念,用力把奚桃拉入自己怀中, 低垂眼睫, 深情无限, 专注认真地抚顺她有些皱巴巴的衣裙。 每一条缝隙中的檀香味道, 都在他手下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海的冷冽水汽。 奚桃的裙子渐渐变得湿漉漉。 不远处,已经有工作人员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奚桃挣扎道:“霍总,有话好好说,您别动手啊!” 霍行渊的手掌紧紧箍住她的腰, 奚桃硬是怎么也没法挣脱。 “别动, ”霍行渊低低地说, “我就……抱一会儿……对不起……” 奚桃:“……” 她听到了霍行渊快得不正常的心跳, 还有某种挣扎。 奚桃不舒服地动了一下。 她的裙子差不多湿透了,在往地上滴水。 霍行渊的西装也差不多, 奚桃脑子里一片浆糊,下意识问:“你这是疼出来的汗吗?” 是不是太夸张了? 这种程度的湿淋淋,是别人会以为他们一起掉河里的程度。 “我操, ”不远处传来一声, “那不是霍总和……” “你小点声!” “这有什么,那看来下次见到得叫声嫂子了。” 夏璃刚因为应慕扬来探她的班重新建立起来的些许自信,又被这一句话无情地击碎了。她狠狠瞪了应慕扬一眼,转身走了。 两人的对话和随后在片场响起的窃窃私语,奚桃听到了大半。 她听到应慕扬的话时, 就尴尬地想立刻走人,但霍行渊钳制的力量太大,奚桃动弹不得,只能木着一张脸,假装自己没听见。 良久,霍行渊终于松了手。 奚桃在他面前站定,微微弯腰,压低嗓音说:“霍总,我让我的助理去帮你把林特助叫来,您回去找医生好好看看吧。希望你……下次别找什么奇怪的借口了,都是成年人……没必要……” 奚桃后面一句说得有些含糊。 她不知道霍行渊是有点喜欢她还是只想玩玩,但希望这种情况不要有下次了。 奚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这样会给我带来很大的困扰,所以……”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到了。 霍行渊垂着脑袋,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不过,奚桃走时,他没有拦。 林特助进来接霍总时,被他这副狼狈的形象吓了一跳。 “霍总,怎么会弄成这样?” 霍行渊一言不发地起身,林特助赶忙跟上。 …… 奚桃跑到服装室,抱歉道:“不好意思,我的衣服它……” “天哪!桃桃你掉水里了吗?”造型师一脸震惊。 奚桃:“……”果然。 她嗯嗯道:“是出了点意外。” “没事,”造型师说,“我们还有两套备用的,这个到时候送去洗一下就好了。你今天还有戏吗?” “没有了。” “那先换掉它吧,不要紧。” 晚上剧组有个小聚餐。 纪导举着酒杯说:“一呢,是为桃桃今天开拍顺利,大吉,庆贺一下;二呢,是深海集团的霍总今天来探了班,然后给我们又追加了两千万投资,说这个服装还能更精致更仙一点儿,霍总大气啊!” 餐桌上一片欢呼。 谢景夕道:“导,确实服装应该下点本钱,大夏天的那一层层的衣服穿一天都臭了,第二天还接着穿,很难演出仙气飘飘不染凡尘啊。” “对啊对啊。”不少人跟着符合。 纪导大手一挥:“每个人再添两套换洗!” 桌上,唯有奚桃没那么乐呵。 她握紧手机,屏幕亮着,有一条简短的短信,她已经看了很多遍。 【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我会赔的。】 发信人是霍行渊曾给她的那张名片上的私人号码。 不得不说,他赔衣服的方式过于迂回。 但两人之间又仿佛有了一种隐秘的交集,共同的秘密。 问题是,奚桃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弄的? 自己当初看的真的只是普通的娱乐圈玛丽苏小说吗? …… 庆祝气氛太热烈,奚桃又是主人公,融入氛围后就喝多了。 演碧珠的女演员叫苏绿羽,主动搀着奚桃回酒店。 奚桃虽然走路有点飘,但还不至于神志不清,所以当听到苏绿羽在她耳边轻声套话时,她差点笑出声。 “桃桃,谢景夕是不是喜欢你呀?” “夏璃从前一副眼高于顶的清纯样,现在眼巴巴地讨好谢景夕的样子,真是笑死人了。” “不过啊,有的男人就吃这一套,所以你一定得小心点夏璃……” 奚桃心说“有的男人”是指她余情未了的前男友陆桓么? 苏绿羽显然是想拉拢她一起排挤夏璃,但奚桃是不会跟女主对着干的。 她佯装醉得厉害,顾左右而言他并不正面回答。 不过苏绿羽竟颇有耐心,喋喋不休地说谢景夕多么好,叫奚桃把握好机会,千万别让夏璃把人钓走了等等。 奚桃被说得烦了,便心生一计。 “谢景夕的确优秀,夏璃喜欢他也是正常的,可惜……”苏绿羽的言语中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看到圈内被捧若神女、连陆桓都赞赏有加的夏璃也有爱而不得的一天,她简直爽死了。 奚桃忽地出声,哼笑:“谢景夕优秀么?” 苏绿羽:? 她有点懵:“不优秀吗?” 奚桃醉得脸颊绯红眼睛水润,笑意盈盈地看向苏绿羽。 苏绿羽呼吸一窒。 她不得不承认,奚桃真的很美,美到即便身位同性,也会控制不止地晃神。 那嫣红唇瓣翕张,语调轻柔,吐气如兰,奚桃几乎趴在苏绿羽耳旁说:“那霍行渊呢?” 苏绿羽倒吸一口凉气。 她震撼不已:“你和深海的霍总……” “NONONO,”奚桃抬起一根手指使劲摇了摇,笑得花枝摇动,“消遣玩物而已,这样的我还有很多。” 苏绿羽大惊失色:“玩物?!” 两个人被夜风一吹,酒劲上头,都有些迷糊。 奚桃代入了紫琉,兴致勃勃道:“对,玩物!什么谢景夕霍行渊沈玉砚,都是我的裙下之臣……” “我就知道,”苏绿羽一拍大腿,“沈老师看你那眼神也不太正常,别看沈老师平时笑嘻嘻的,其实可高冷,很有压迫感,我跟他对手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人都是僵的。” 奚桃瞥了她一眼:“所以,谢景夕好又好得到哪去?咱们女人,搞男人不如搞事业,搞爱不如搞钱。” 苏绿羽小鸡啄米:“对对对!” 两人抵达酒店时,已经成了义结金兰的好姐妹。 互道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都到头就睡。 次日醒来,神志回笼。 奚桃:“……卧槽,我昨天都瞎扯了什么玩意儿??” 苏绿羽:“……妈的,被忽悠了,我要是同时被谢景夕霍行渊沈玉砚追我也意思意思说搞男人不如搞钱了,但我这不是没有吗!!” 两人辗转反侧。 奚桃安慰自己:“昨天苏绿羽喝得也不少,估计已经忘了。” 苏绿羽也安慰自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让白莲和海王打起来吧!” * 片场。 奚桃连着好几天都在拍大夜戏。 紫琉带着玉狐仙偷偷溜出去看上元节的热闹景象,遇到男主青河道士。青河要除妖,紫琉不让。 这一段情绪冲突激烈,还得哭,好几天了,奚桃都没达到导演的要求,她自己也愈发焦虑。 偏偏这场戏几乎主要角色都在场,所有演员都得陪着她一起熬。 谢景夕叫助理买了咖啡来,挑了一杯亲自送去给奚桃。 奚桃没精打采:“谢谢。” 谢景夕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急,慢慢来。我最开始拍戏的时候,也被导演骂得狗血淋头,纪导这还算好的呢。” 奚桃叹气。 谢景夕揉揉她的脸:“开心一点啊。” 苏绿羽看着谢景夕和奚桃两人说小话,又看了看在一旁闭目休息的沈玉砚。 这么精彩的一幕怎么能让他错过? 苏绿羽拿了杯咖啡,往沈玉砚那边走,路过时假装没注意,狠狠撞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沈老师。”她迅速道歉…… 沈玉砚慵懒睁眼,声线也是困倦似的懒洋洋:“没关系。” 苏绿羽关切道:“是困了吗?景夕买了咖啡来。” 沈玉砚:“哦。” 苏绿羽:“不过他也没招呼大伙儿,倒是先送去给奚桃了。他俩谈恋爱呢吧?” 她觑着沈玉砚的神色。 沈玉砚波澜不惊:“没有。” 苏绿羽笑:“但也够暧昧的,那天奚桃喝醉了,还跟我提到了沈老师你们……” “们?”沈玉砚微微挑眉。 苏绿羽掩唇:“啊。” 她似是十分犹豫:“沈老师,我很喜欢你写的小说,所以从一个读者的角度想提醒你,奚桃她……” “我知道,”沈玉砚打断她,他唇角弯着,眼中笑意淡淡,望着奚桃和谢景夕的方向,竟有几分凄凉和惨然,“只要她愿意看我一眼,我就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的……不重要。” 苏绿羽:????? 奚桃给他下蛊了吗?! 沈玉砚撑着脑袋,看苏绿羽失魂落魄地离开,再心满意足地看到奚桃毫不留情地打掉了谢景夕揉她脸颊的手。 造物主多无情,多可爱。 * 六月中下旬,拍摄进度缓慢但稳定地推进。 林然青和高中同学聚会唱K时收到了推送消息。 陆桓夏璃谢景夕奚桃等一众大佬参演的电影《望仙楼》招募群演,他霍然起身,背着包就走。 陈小鱼自那次翻墙相遇后就自觉与他有了革命友谊,追上去问:“哎,林然青!你不玩了啊?” “不玩了。” “干嘛去?” “应聘群演。” 陈小鱼:??? 市状元的苗子,稳进燕都大学的学霸,去、当、群、演?图什么啊? 深海集团办公室。 林特助有点担心霍总的状态。 他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去见奚桃小姐了,这段时间脾气也肉眼可见阴晴不定了很多。 “老板,”林特助看了行程表说,“今天奚桃小姐不在片场,有个直播活动,离咱们挺近。” 霍行渊看了他一眼。 林特助:“过去看看?” 半晌,霍行渊说:“去开车。” 林特助:“好嘞!” 到了地方,林特助肠子都毁青了。 单知道奚桃小姐今天的行程是游戏宣传直播,不知道谢景夕也是啊! 他透过后视镜,看到霍行渊透过车窗望着两人亲昵地交头接耳,眼中一片晦暗破碎。 奚桃看着野区打转硬是被小怪干死的谢景夕,无奈道:“你行不行啊。” 谢景夕:“男人不能说不行!” 奚桃:“但你是真的不行,你住复活泉水得了。” 16. 二更 都 是 戏 精 翌日, 林特助去总裁办公室汇报工作。 进门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凝住了。 霍总办公桌上,放了一本言情小说。 《夫君身患绝症》。 这部小说前段时间刚上了同名网剧, 因此林特助知道梗概。 故事讲述的是权臣家的女主重生了,谈婚论嫁时毅然决然地选择嫁给一个病秧子, 因为病秧子家的权势能够在三年后帮助他们家避祸。 女主本以为这个整日头疼的病秧子会和上一世一样很快病死, 结果出人意料, 病秧子渐渐好了起来, 两人也在婚后趣味十足的日常中逐渐爱上了对方。 原来,病秧子是鬼王转世,魂魄与躯体不和,有了女主后,渐渐稳固阳气, 就好了。 “老板, ”林特助说, “言情小说都是瞎编的。” 霍总把书扔给林特助, 说:“照着编。” 林特助傻眼:“编什么?” “编我身患绝症,必须是奚桃在我身边才能好起来。”霍行渊淡淡道, “必须逻辑通畅能够说服她,如果这本不够,就去网上多看几本。” 林特助:“……?” 完了, 霍总爱而不得, 彻底疯了。 “再拟一份合同,给奚桃算月薪,价格没有上限,随她叫。” 林特助:“???” 他叫道:“皇上,万万不可啊!” 霍行渊听他口胡, 眉头微皱。 林特助正色道:“老板,你要真喜欢人家,就应该正常追求,像应总那样,这样直白地谈钱,会扼杀真爱的。” …… 两小时后,林特助屈辱地奉上他编的绝症故事和合同草稿。 * 奚桃逐渐适应了拍戏的生活。 大部分时候是白天拍戏晚上背台词,在片场很欢乐,和演员们关系混好了对戏笑场都开心,还能听到很多圈内八卦。 前提是她不挨纪导的骂。 组里大部分都是专业演员,奚桃自知自己是个半吊子,故而每次别人在拍戏的时候她也在一旁认真观摩学习。 虽然随着拍摄进度推得越来越快,她有点跟不上节奏挨的骂越来越多,但总体而言,纪导没有吝啬夸奖她的进步。 “刚来的时候对着镜头还是很紧绷的,现在舒服多了,”纪导说,“你越舒展,镜头捕捉到你的美越多,尤其紫琉这个角色又可恨又可怜,有的演员不行,只能把一个角色演可恨,而演不出脆弱感和层次感……” 奚桃眼巴巴地说:“那我是可以吗?” 纪导看了她一眼,笑:“主要是这张脸,太合适了。” 他感叹:“就跟玉狐仙一样。我的观点向来是找对了演员,演技60分就够了,80分更好,但演员要是和角色不贴,200分的演技都很难救。” 奚桃摸摸自己的脸,嘿嘿一笑。 她没有因此而不高兴,至少纪导的意思是她及格了嘛! “好了!”纪导拍拍手说,“待会儿上了威亚也要记得那种轻松、舒展,知道吗?” “……”奚桃苦着脸点了点头。 今天要拍的是紫琉和魔尊的对手戏,紫琉在皇宫照顾濒死的父皇,忽然发觉有人潜入,便提剑追上,在宫殿的琉璃瓦上与那人缠斗一番。 宫殿屋顶只有一小块实景,其他都要后期特效做。 奚桃和谢景夕吊好威亚,熟记打斗的姿势,开始拍摄。 天气愈来愈热,夏风炽烈,谢景夕一身红衣猎猎,神情桀骜飞扬。 奚桃眼中的狂傲不比他少。 她脚尖一踩瓦片,机器立刻配合,整个身体腾空飞起,腰背被勒得又紧又疼,但无法阻挡那种飞起来的快乐。 奚桃在兴奋中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 于是不幸:“咔!” 重来。 奚桃吸取教训,满满杀气,长剑挥舞,厉声斥问:“你是何人?” 谢景夕飞退往后,声音从面具下传出,含着饶有趣味的笑意:“本座不是人。” “不管你是人是鬼,擅闯大夏皇宫,杀无赦!” 说完这句,奚桃长剑直刺谢景夕咽喉,谢景夕向后一仰,抬腿旋身,红袍飞扬翻落,落到另一座宫殿之上。 奚桃步步紧逼,杀气腾腾。 一个追一个逃,红与紫在金黄宫殿与湛蓝天空的罅隙中飞舞飘动。 就这么一段,奚桃和谢景夕来回拍了一下午,才算勉强拍完。 奚桃被放下来时,腿和腰都软了。 她一个踉跄没站稳,往后倒去,那边谢景夕威亚刚解开一半,余光瞥见她身形摇晃,眼疾手快猛地一捞。 奚桃头晕目眩,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站立。 她脸色苍白地说:“没事,就是刚才一下子眼前一黑,不知道为什么……” 谢景夕说:“你太瘦了,最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奚桃说:“还好,瘦点上镜好看。” 谢景夕扶正她,说:“健康最好看。” 晚上剧组发餐,谢景夕跑过来把奚桃那份拿走,说:“别天天吃剧组这些玩意儿了,走,哥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奚桃再迟钝,也意识到谢景夕确实对她积极得不正常了。 她慢吞吞地说:“那夏璃呢?” 谢景夕:“跟她有什么关系?” 奚桃总不能说你俩男女主合该在一起。 她意识到,不论这部她几乎想不起具体情节的小说原著剧情是什么样的,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 所以,谢景夕开始对她感兴趣而不再追求夏璃。 奚桃不由地开始发散思维。 如果男女主不按照既定剧情线走下去,那么这个书中世界会因此而崩塌吗? 如果剧情因为她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是不是她也会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穿书故事线”? 比如脚踩男主,逆袭女主,成为顶流,躺赢暴富,再遇见一个阴郁偏执冷漠却爱她爱得发狂的霸总什么的。 奚桃想到霍行渊。 他拥抱她时,非常用力,呼吸打在她的颈侧,却那么轻,那么冰冷,微微颤着。 “桃桃?”谢景夕的手在奚桃面前晃了晃,“去不去吃饭啊?” “桃桃,”苏绿羽跑过来,“沈老师给你送吃的来了,你去看看吧。” 她幽幽道:“沈老师那样的人都一门心思对你,你也别太过分啦。” 苏绿羽的视线明晃晃地在谢景夕身上绕了一圈。 奚桃:“……” 人还是得少喝酒,少扯淡。 谢景夕一点没不好意思:“沈老师是一门心思,我就不是一门心思了吗?” “哎呀,”苏绿羽心里震惊不解这几个男人的痴情,面上只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桃桃,要不我帮你去跟沈老师说吧,免得打扰你和景夕的……约会?” 奚桃矢口否认:“不是。” 她的回答正中苏绿羽下怀。 苏绿羽暗自窃喜,下意识抬头看谢景夕的反应。 “桃桃,你去吧,”谢景夕声音低沉,垂着脑袋,失落道,“我知道我不能总一个人霸占着你,你不属于我,是我属于你。” 苏绿羽:??? 奚桃:“……” 你正常点,我害怕。 17. 三更 “你考虑过结婚吗?”…… 这边耽搁了一会儿, 那边沈玉砚已经把吃的拎过来了。 他袋子解开,饭盒一样样拿出来,淡淡道:“凤记的营养餐, 味道应当不差的。” 苏绿羽惊呼:“那个凤记?!何止不差?他们家是以美味营养膳食出名的啊!会根据客人情况精心定制,每天只做十餐, 必须预约, 而且得客人亲自去他们家堂食或取餐, 外卖是绝对没有的。” “……而且, ”苏绿羽神色复杂地看了眼三人,“凤记在城南,开车来回少说三个小时,沈老师一上午不在,就是取餐去了吗?” 沈玉砚低声道:“是啊。” 他旋即又自嘲一笑:“就是不知道桃桃愿不愿意吃。” 苏绿羽看向奚桃, 简直想替奚桃答应了。 她以前觉得男人天生不懂浪漫, 不够细腻, 和陆桓交往时, 他就常常因为工作放她鸽子,忘记纪念日, 不记得她的口味偏好…… 现在看来,只是他不够喜欢她而已。 沈玉砚、谢景夕不论是样貌还是才华,都是万里挑一的优秀, 追求组他们的女人很多很多, 谢景夕偶尔还给个笑脸,沈玉砚常常连一道眼神都欠奉,书迷在签售会激情表白又被拒哭晕之类的新闻沈玉砚开一次签售会有一次。 沈玉砚把食盒盖子一道道揭开,晶莹剔透的雪白虾仁,煎得微香淡红的生鱼片, 青翠欲滴的菜心,柔软鲜嫩的白松露…… 一眼就知道价格不菲。 奚桃说:“你这买得也太多了。” 满满当当小二十个盒子。 沈玉砚说:“不清楚你的口味,就都买了点。” 奚桃犹豫了一下,说:“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沈玉砚当即眼睛一亮,暗藏喜悦道:“桃桃,你这是在邀请我吗?” 奚桃:“……你买的饭啊。” 沈玉砚搬了张小凳子坐下来,自顾自说:“桃桃邀请我共进晚餐,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撑着下巴抬眼对奚桃笑,丹凤眼含笑时弧度勾人,十分妖孽。 还没等他再说点什么,谢景夕也搬了凳子过来,非常自觉地从打包袋里抽出一双筷子:“也行,凤记确实还不错,今晚就先凑合一顿吧。” 沈玉砚飞速朝谢景夕翻了个白眼,但也没阻止他。 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好,奚桃也坐下来了。 唯有苏绿羽,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他们三人坐下来其乐融融地吃晚饭了,她只能尴尬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脚步蹒跚地离去后,苏绿羽心情沉重地想,是她低估了奚桃。 能海霍行渊谢景夕沈玉砚的女人能是简单货色吗?! 奚桃不动声色——她根本不用动,仅凭谢沈二人的对她的痴恋与低姿态,就足够解决一切想要挑拨他们之间关系的人了。 与此和她作对,不如细心观察,好好学习。 * 凤记的菜看起来很清淡,但放入嘴中,方知它将食材本身的鲜美发挥到了极致,并不像一般的营养餐那样寡淡。 奚桃一开始吃得还有点不好意思,越吃越觉得好吃,逐渐放开,专心享受美食。 沈玉砚看她脸颊鼓鼓,用力咀嚼时唇边会有小涡隐现,甜得要命。 可爱。 他的思绪漫不经心地荡开来。 奚桃只是个普通女孩而已,这是这段日子接触下来他的结论,她应该很容易被打动,一张足够英俊的脸,一些玩笑,一些梦境,一些肌肤接触,一些体贴入微…… 但奇怪的是,奚桃似乎从未真的被叩开心扉。 …… 吃完晚饭,谢景夕还有几场戏要拍,奚桃昨天又熬了大夜,很困,准备先回酒店休息。 傍晚天空橘红燃烧,下午下了一阵夏日急雨,此时还有一些蒙蒙的湿雾,似乎把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了迷蒙幻梦里。 奚桃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忽然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望仙楼》剧组的工作人员带着一群明显是群演的少年男女往片场的方向走去,其中最为出挑的那个,怎么那么像华英中学的高中生? 人群中,林然青若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 车子已经疾驰而去。 …… 奚桃醒来时,是次日清早。 手机里三条短信,分别来自纪导、红姐和林特助。 把她今天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林特助的短信内容是他想约奚桃谈一谈她和涂朗昊那份债务合同的问题。 短信中,他说他已经知会了她的经纪人红姐。 红姐的短信时间比林特助的短信时间晚十分钟,告诉奚桃,她跟纪导请了假,让她今天赴约去跟霍总吃顿饭,毕竟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 纪导的短信内容则是,你今天的假我准了,但是今天晚上十点前必须回来,因为晚上有一件事情必须要你去办。 奚桃看完之后挨个儿回信息。 回复了林特助和红姐“好的”,然后问了一句纪导:“什么事情?呀?” 纪导说:“这个时候等你晚上回来我跟你说,千万不能忘啊。” 奚桃回了个ok。 她重新倒回床上,连轴转拍了这么多天戏和各种通告活动,平白多了一天假期还挺开心的。 林特助秒回她。 是详细的约见时间地点。 下午三点,燕都北区的一个茶餐厅。 奚桃早上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差不多算好时间起来收拾一下,简单吃了一顿午餐。 下午两点,她叫上司机和小黄,前去约定的地点。 到了茶餐厅,奚桃报出了林特助给他的一个号码,是他预约的座位。 侍应生领她过去。 位置很好,靠窗,空调冷风适宜,阳光明媚,景色优美。 侍应生送来了果盘和一杯冰水,递给她一本散发着纸质清香的介绍单,微笑道:“您可以先看看想喝什么。” 奚桃翻开介绍单,愣了一下。 一杯茶上千?!怎么不去抢啊! 糕点反倒便宜。 奚桃看完,默默把单子放下。 加了冰块的白水也挺好喝。 三点钟整,霍行渊准时赴约。 奚桃看见他踏进茶餐厅,心想这个人怎么好像每次见面都是一个样。 西装皮鞋一丝不苟的头发和没有表情的脸。 像从一个时空复制粘贴进另一个时空。 霍行渊在她对面坐下,淡声开口:“奚小姐,好久不见。” 奚桃:“?久吗?” 坐在奚桃背后那桌的林特助心道:除去看了三分钟直播活动那天,可是整整十天没见了! 霍行渊没有理会奚桃的质疑,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推到奚桃面前。 “相关机构调查后认定涂朗昊与你的那份债务合同是无效的,这是证明书。” 奚桃翻看了一下。 她问:“涂朗昊呢?” 霍行渊说:“被羁押中,过不了多久就该判刑了。” 奚桃抿了抿唇。 不论如何,在这件事上,霍行渊帮了她良多。 她认真地看着他说:“谢谢。” 侍应生过来上茶。 奚桃呆道:“你点的?” 霍行渊矜持地点了下头。 “……”奚桃小声说,“好贵的。” 霍行渊说:“尝尝,味道不错。” 他率先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奚桃喝了一口,茶香幽幽,淡淡的清爽苦涩布满口腔流入咽喉之后迅速回甘,一口下去,口齿生香。 “!” 霍行渊看着她流露出的小小惊奇,唇边有微微笑意:“是不错吧?” 奚桃点头! 林特助看着霍总的表情,心中愈发肯定,奚桃是霍总的真爱! 他跟了霍总快四年,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神色! 在沉默与暖阳中,奚桃一小口一小口地把茶喝完了。 她抬眼悄悄望了一眼霍行渊,霍行渊一直在看她,没有丝毫羞赧和躲闪,安静而又专注。 奚桃说:“事情谈完了,茶也喝完了,感谢霍总今天的款待,那我就……先走了?” 霍行渊身体前倾,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眼瞳在阳光照射下显出几分温柔。 “奚桃。”他叫他的名字。 奚桃:“啊。” 霍行渊问:“你考虑过结婚吗?” 奚桃:“啊???” 18. 长夜 拥抱协议 奚桃不确定地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霍行渊说:“结婚, 和我。” 奚桃说:“抱歉霍总,我好像没有和你熟到能讨论这个话题……” 她嘴上说得委婉,眼神里已经流露出了“你是不是有病”的意思。 霍行渊知道她不会答应。 他眼睫一垂, 缓缓道:“之前没有骗你。” 奚桃没有接话,静静地看着他说。 霍行渊说:“我有病。” 奚桃对他的自知之明表示充分肯定。 霍行渊眼不红心不跳, 继续说:“我对气味很敏感, 换做以前, 敏感点也就罢了, 但自从我得了脑癌后,不适的气息就会加剧我的头痛,而且渐渐地,我很难再找到让我舒服的味道。” 林特助握紧了茶餐厅赠送的手巾,听霍总一本正经地说他花两个小时编出来的东西, 其羞耻程度, 大约抵得上一座豪华别墅了吧。 奚桃:“哇。” 霍行渊看了她一眼, 不知她信没信。 他继续说:“我被这种痛苦折磨了好几年, 如今已经时日无多。” 奚桃想起他病痛发作时的狼狈模样。 霍行渊说:“或许是上天垂怜,奚桃小姐, 说来冒犯,但你身上的气息,的确能抚慰我的疼痛和焦躁。” 奚桃问:“所以你要和我结婚?” 霍行渊点头道:“我想要你待在我身边, 结婚是最合适的理由。足够保障你的名誉情况, 在我离世之后,还能顺理成章地继承我的遗产。” 奚桃:……艹,这就是她的穿书女主剧本吗? 以前她为了热度流量拍vlog的时候爬山砍树东奔西走累死累活,一朝穿书咸鱼翻身到处都是人上赶着给她送钱?? 这种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吗? 奚桃说:“不合适吧?” 霍行渊终于把第一段台词讲完了,听到奚桃这么说, 立刻进入第二段。 “这是我的确诊书,这是我名下的资产清单,这是婚前协议——如果你愿意结婚,婚前我就会将部分资产赠予你,以保障你的权益。” 奚桃看着递过来厚厚的文件资料,目瞪口呆。 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看这些资料,而是问:“霍总,我想问一下,你喜欢我吗?” 霍行渊静静地看着她。 他沉声说:“抱歉,奚桃小姐,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在一起,纯粹是因为被病痛折磨得无法忍受。” 这不属于林特助和霍总预演的剧本,霍行渊的回答也完全出乎林特助的预料。他差点蹦起来,痛心疾首,霍总怎么该说实话的不说!奚桃小姐问出这个问题,是多好的机会,应该趁机告诉她,他有多喜欢她啊! 奚桃笑了:“那就更不能因为这种理由结婚啦。” 霍行渊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当然还有备用方案。” 奚桃已经被带进去了,她好奇道:“备用方案是什么?” 霍行渊说:“我出一份雇佣合同,合同内容就是在我需要时,你到我身边,或我去你身边。合同中会有规定,我们之间不会有超出雇佣的关系,不会有亲密接触——除了拥抱。” “拥抱?” “嗯。” 霍行渊把那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拿了出来,递给奚桃看。 他说:“如果你无法接受拥抱,这一条也可以……划掉。” 奚桃看看霍行渊的脸。 又看看他的身材。 即使坐在这样舒服的椅子上,他仍然腰背挺直,定制的西装完美贴合他的身材,从宽肩到窄腰,线条流畅。 奚桃忽然起身,凑近他,用力嗅了一下。 霍行渊:? 奚桃问:“你用香水了吗?” 霍行渊说:“没有。” 奚桃摸摸鼻子,坐好了:“那还怪好闻的。” 林特助:!磕到了! 他编也不是完全瞎编,霍总的确对气味敏感,开会时放错了香薰会挨骂的。 霍总喜欢奚桃小姐,所以觉得她好闻,奚桃小姐看起来也不讨厌霍总啊。 霍行渊心中微微一动。 他凝望着奚桃,低声道:“我的荣幸。” 奚桃刚才那一下纯属兴之所至。 霍行渊说了那么多,提到拥抱,她脑中就闪念,那她也得检验一下他身上的气息怎么样啊。 拥抱这件事,除了对方的长相身材,味道也是极其重要的。 而霍行渊身上是一种冷冷的、说不出具体味道的淡香。 奚桃低头看那份合同。 确实如霍行渊所说,合同规定地极细,给两人之间划分了极为明确的界限,双方都不能越界。 只是每月薪资处留了空白待填。 奚桃问:“这个……” 霍行渊说:“你定。” 奚桃随口道:“五十万?” 霍行渊说:“十倍。” “……”奚桃震惊。 这就是小说里的霸总吗? 一个月五百万??? 霍行渊拿出钢笔,填上数字,然后把笔递给奚桃:“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可以现在就签。” 平心而论,合同规定是很偏向奚桃的。 比如,当奚桃处于工作中时,霍行渊不得以身体不适为由要求奚桃停止工作待在他身边。 整份合同都建立在不妨碍奚桃自己的生活的前提下。 还给每个月五百万。 霍行渊说:“这份合同的有效期是一年,到期或我死后自动解约。” 他一口一个死,神情却没有丝毫波澜,好像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也或许是已经想过太多遍。 奚桃:“稍等。” 她出去打了个电话,联系了个专业的律师来看合同。 确定合同没有任何坑后,奚桃又提出修改了几条条款,她最终还是删掉了义务中的“拥抱”这一条。 霍行渊没有异议。 “时间不早了,”等一切处理好,霍行渊问道,“不知我是否有荣幸请奚桃小姐吃晚饭?” 奚桃还真有点饿了。 她问:“吃什么?” 霍行渊说了几家餐厅。 奚桃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目光一边在外面扫了一圈,忽然惊喜道:“我们去吃山城小面吧!” 霍行渊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是一条繁华的商业小吃街,红红火火,正是饭点,人来人往。 奚桃拎起包,对霍行渊说:“霍总一起吗?” 明明是他先邀请她吃饭,结果一转眼,主客就颠倒了。 霍行渊没什么意见:“好。” 奚桃走在前面,脚步都是雀跃的。她先去找了小黄和司机,叫他们一起来吃饭。 林特助本来打算溜了,让奚桃和霍行渊单独相处,结果奚桃带上了她的助理,霍行渊便也叫他一起过去了。 山城小面中客人不少,满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林特助拽着小黄和司机另坐一桌,还是让霍行渊和奚桃“单独相处”了。 没等多久,面就上了,满满当当一碗,有肥肠牛肉青菜,浇着热腾腾红艳艳的油辣子。 墙壁上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地转。 * 纪导很喜欢司夜的作品,这两年每逢司夜开展,他都去看。 也想过能不能一见真容,结果对方工作室油盐不进,大艺术家死活不露面。 这次能请来他做艺术指导,纪导十分开心,更开心的是,司夜决定亲自来剧组,完成《望仙楼》电影中需要的三幅画,分别是《天宫》《地府》《人间》。 不过,司夜的要求是,他只在晚上作画,而且需要一个模特作为作画参考。 这个模特,他指名奚桃。 作画地点是半露天,会有保安守门。 纪导也决定在门外等着,看能不能见到司夜一面。 …… 奚桃回剧组时,快要八点,天已经黑了。 恰好纪导打电话过来。 “回来了没?” “刚到酒店。” 纪导急匆匆说:“那正好,快点过来,妆造团队已经到了,临时提出要做全套造型。” 奚桃赶过去,从纪导那里知道了自己今晚的工作。 当模特。 不仅要当模特,对方还指定了十几套衣服和造型,需要她今晚差不多全换一遍。 奚桃问:“画什么啊?还要这么麻烦。” 纪导说:“《天宫》。” “哦……”奚桃想到原著中对这副画的描述,天宫仙境,仙女飞天,仙音渺渺,仙雾霭霭。 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奚桃有点犯困,便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炎热夏日竟起了寒风。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化妆师姐姐说:“醒啦?” “嗯。” “听说那位已经到了。” 奚桃摸出手机:“好快,这都快十点了。” 化妆师说:“好像还没有人见过司夜长什么样呢。就连他自己工作室的工作人员都神神秘秘,我怀疑他们也没见过他。” 化妆师助理娜娜说:“说不定长得不怎样,才这样保持神秘感……不过他的画真的很美。我之前跟男朋友约会去看过一次展,太美了真的,有种直击人心的感觉。” “这么神?”奚桃说,“作品天才到这种程度,应该不会有人在意画家本人美丑了吧。” “不,会更在意……”娜娜说,“反正我的想象里他是个很具艺术气质的顶级帅哥,如果他真的长得不行的话希望他一辈子别露面,不要破坏我美好的想象……” 奚桃忍不住笑出了声。 娜娜也跟着笑,她咳嗽一声说:“开玩笑的啦,不过奚桃老师今晚应该就能见到他的真容了,到时候出来给我们描述描述?” 奚桃笑嘻嘻道:“好啊好啊。” 六月十九日,晚上十点。 奚桃深呼吸一口,敲门,走进临时在片场搭建起来的半露天画室。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霍行渊发来短信:“今晚可以来我这边吗?” 一个冰冷阴柔的嗓音,犹如蛇吐信一般响起,很轻,但不容置喙:“关掉。” 奚桃手指飞速打字回复:“抱歉!今晚有工作。” 然后锁屏。 那声音耐心重复:“关机。” 奚桃关了。 啪的一声脆响。 一点火光从黑暗中亮起,照亮了半张脸。 眼窝深邃,瞳中映着跳跃的烛火,黑发长至下巴,发尾微蜷。 宽松的黑色丝绸衬衫,露出一截皓腕,举着鲜红的蜡烛,微微歪着脑袋,认真地端详奚桃。 奚桃:! 她被这容色震了一震。 娜娜说她想象的是“具有艺术气质的顶级帅哥”,眼前这个人,对得起双引号里每一个字。 奚桃轻声说:“司夜老师您好,我是奚桃……” “我知道,”司夜眼中有浅浅的笑意,混合中眸中沉醉、迷恋与痴狂,“奚桃,你很美。” 奚桃:“……谢谢。” 司夜把红烛放在一张小桌子上,低低道:“看到你,我才知道我多年来寻求的终极之美是什么。” “……是什么?” 司夜对她笑:“就是你。” 他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多怪异,伸手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请坐。” 司夜手上拿着画笔和水墨颜料,低头调色。 奚桃坐了下来,问:“呃……我需要摆什么姿势吗?” 司夜说:“不需要,你怎么舒服怎么来,你可以坐着,可以趴着,可以躺着,也可以跳舞或者睡觉。但是,请务必保持安静,声音会破坏不同时刻的、无法复制的美。” 奚桃点点头。 司夜在画布上落下一笔。 远方,霍行渊第三次挂断了只会重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提示音的电话。 19. 头疼 卖惨的正确姿势 不知道换了多少套衣服, 换了多少种妆容,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奚桃也终于撑不住了, 趴在那张桌子上睡着了。 蜡烛已经烧到只剩下最后不到一指节的长度,火光微弱而缥缈。 一条通体漆黑的蛇尾缠住了奚桃露在熹微晨光中的小腿, 鳞片冰凉紧密, 轻轻摩挲她的皮肤。 * 奚桃一觉睡醒, 才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掏出手机开机一看, 已经快八点了。 整个画室的全貌展现在她眼前。 实际上这里除了几张简陋的桌椅和绘画用具以外什么都没有。 最醒目是一一面墙,墙上钉着画布,有着洋洋洒洒意味不明的笔触。 奚桃迷迷糊糊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司夜不在这里。 她出了画室,片场已经有工作人员在布置今天拍摄要用到的场景和道具了。 “纪导。”奚桃跑过去问情况, “等会儿司夜老师还来吗?我还要换别的造型吗?” 纪导疑惑:“司夜不在画室吗?” 奚桃说:“不在啊。” 纪导一边嘟囔:“走了吗?”一边往画室去。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那位艺术家留下的尚未成型的作品。 “走了?”纪导不可思议, “没人说看到他走了啊。” 他联系司夜工作室问了一下,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对方还说,今晚会继续工作, 时间仍然是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 奚桃探着脑袋瞄了一眼时间,喃喃自语:“还挺严格遵守八小时工作制。” 纪导哭笑不得。 他还挺遗憾,五六点的确是他撑不住眯了会儿的时间, 他醒了以后还特地问了保安, 保安说没见人出来,他还以为自己能趁着司夜出来见他一面。 可惜了。 纪导拍拍奚桃的肩膀说:“上午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这几天要辛苦你了,场务那边会把你的戏集中排在下午和前半晚。” “好。”奚桃没有意见。 * 奚桃回到酒店,争分夺秒地休息。 她匆匆冲了个澡, 陷进柔软的床单时整个人都舒畅地呼出一口气。 睡得昏天黑地被小黄叫醒时,奚桃还有点儿想赖床。 “奚桃姐!”小黄说,“红姐来了。” 奚桃:“啊?” 经纪人曹娅红女士平时并不怎么出现,一出现多半就是有重要的事情。 奚桃一个激灵醒了,打着呵欠去洗漱。 她对着镜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脸蛋,眼下一片淡淡的乌色。 可以预料,再熬几个夜,黑眼圈就必须要狠狠遮才能遮得住了。 奚桃赶紧掏出手机给自己定了个提醒,睡前一定要涂眼霜。 迅速做完一系列护肤,奚桃出门见人。 红姐又是拎着袋子来的:“你今天拍摄什么时候结束?” 奚桃懵了懵,她还没看她新的时间表。 小黄赶紧掏出来,说:“下午两点到五点有两场戏,晚上七点到九点一场,十点要配合司夜老师那边绘制天宫图。” 红姐也愣了一下:“排这么满啊。” 奚桃睡眼朦胧地点点头。 红姐皱眉:“那怎么行,小黄,你没跟剧组那边请假吗?” 小黄:“……啊?” 红姐:“明天是蓝莓的夏至活动晚会啊!多少东西要准备!” 小黄:“……卧槽,我给忘了。对不起红姐,我这就去!” 她转身就跑。 红姐环视了一圈奚桃有点儿乱的房间,捏了捏眉心道:“也不怪她,公司最近也很忙。” 奚桃敏锐问道:“出了什么事吗?” 红姐把袋子放下,抖出衣服说:“这几件你看看,先试一下,挑几件你喜欢的,然后今晚去造型工作室试妆造。公司最近几个项目都赔得很惨,资金链有点儿紧张,你的合约也快到期了,不好好表现的话续约就难了。” 奚桃目前的经纪公司是她一个表舅替她安排的,也就是牵线和老总吃了顿饭,确实看她长得漂亮有红的潜力才签了她。 公司是老牌公司,以前风光过,出了不少明星,说出去也知道是大牌,但真的进来了才知道如今境况已经是行将就木。 现在看来真的离倒闭不远了。 奚桃换衣服,红姐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好几圈,点了支烟忽然开口:“你最近怎么这么蔫儿巴。” “?”奚桃说,“有吗?” 红姐说:“快一个月没怎么搞事,我都不习惯了。” 奚桃:“……” 红姐眯着眼吐了口烟:“不过呢,这样也好,在圈子里混,还是谨慎点好。你爹妈虽说有头有脸有钱有权,但根本不是你借得上的,你把自己作死了,他们最多给你买块豪华墓地全了体面,连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你掉。” 奚桃沉默片刻,说:“我知道。” 红姐说:“但该拼话题的时候也要拼,你录的那期《跳房子》剪辑出来了,我们这边要到样片看了一眼……啧,你以前那劲是一点都没有了啊,跟谢景夕绑个腿隔开三丈远干嘛?扑上去才有话题度啊!” 奚桃:“……我可以不要这样的话题度吗。” “不然呢,”红姐说,“你想要什么话题度?演技又一般,综艺感也一般,只能靠作点来在观众面前刷脸了。《望仙楼》这个项目虽然好,但从拍摄到上映中间需要不少时间,到时候《跨界偶像》的热度散完了你也凉透了。” 今天经纪人有点格外的推心置腹,奚桃也忍不住说了心里话。 “红姐,其实我之前想过……退圈。” 香烟雾气缭绕,说完这句奚桃就去开了窗户。一回头,红姐笑得不屑又冷漠:“你也就嘴上说吧。见识过这种浮华,基本上没有人能再退回以前的生活状态,红过的人,不红了都容易心态失衡性格扭曲,更何况退圈……哼,你要真退了,我倒佩服你。” 奚桃觉得自己并不是物欲重的人,而且她享受真正的明星生活才一个月,抽身而退并不是的什么困难的事情。 她默不作声地把红姐带来的衣服换了个遍,然后挑了几件觉得自己穿起来还可以的。 衣服都是好衣服,就是有些时尚得她看不懂,所以挑的都是较为经典的款式。 红姐抽完了一根烟,挥手散了散自己身上的味道,说:“挑完了?” “嗯。” “行,我去亲自跟剧组调一下你的时间,咱们最迟……六点吧,六点出发去造型室。” 剧组协调很快,准了奚桃两天假。 本来因为司夜的事儿白天给奚桃的安排就少,因此临时调整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和夏璃演完一场对手戏,谢景夕咕嘟咕嘟灌了一瓶冰矿泉水,忽然听到场务通知下午奚桃的戏全换掉,把后天碧珠和玉狐仙的戏挪过来了。 谢景夕抓住人问:“奚桃呢?” 场务说:“刚经纪人过来请假了,要去参加蓝莓那个夏至晚会,说是蛮多事情要准备。” 谢景夕:“……” 前两天他刚让经纪人把那会推了。 他立马跑去打电话。 场务那边又联系司夜工作室通知这件事,司夜那边听到这个消息,果断地说:“那不好意思,司夜老师的意思是等奚桃什么时候有空他再过去,我们这边等你们的消息哈。” “好的好的,”场务点头哈腰,“不好意思。” 另一边,谢景夕对他经纪人说:“蓝莓那个星光晚会,重新联系一下说我有空了可以过去了。” 经纪人:“……哥,你耍我呢?” 谢景夕说:“如果他们不同意就说我可以上台表演,一首不够就两首。” 谢景夕愈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他真正的魅力就在舞台,能够让奚桃看一看他的现场,说不定就能打动她的心弦。 他说:“两首不行就三首……” 经纪人:“叫蓝莓给你开演唱会得了。” 谢景夕:“……我倒是想。” 经纪人无语:“那你也没空排练啊!唉算了,我去联系,一首的话还来得及练。” 沈玉砚是特邀中的特邀,行踪不定,暂定挪了他的戏过来,但能不能把人请来也没准。 场务战战兢兢地打了电话过去,沈玉砚说:“行,我这就过来,不过我明天也请假,就不要排我的戏了。” 场务:“啊?方便问一下理由是……?” 沈玉砚说:“蓝莓的星光晚会,邀请了我。” “哦哦好的。” 挂了电话,场务盯着需要继续修改的日程表,欲哭无泪。 …… 奚桃忙活了一天,坐到去造型工作室的车上,玩手机时才发现她有三个来自霍行渊的未接电话! 都是昨天晚上十点多打的,在她进画室后不久。 奚桃赶紧回了个电话过去。 霍行渊病情严重药石无医,一个月给她开五百万的工资就是想要缓解一些绝症带来的痛苦,奚桃觉得自己有点良心就要把这“临终关怀”做到位了。 时隔一个月,深海集团和几家集团企业关于碧荔海岸开发的第二次会议上,对方PPT正讲得慷慨激昂,就听霍总的手机响了。 霍总瞥了一眼。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挂掉这个来得不合时宜的电话。 然而霍行渊看向主讲人,抬手示意他暂停,而后接通电话,听到那清甜的嗓音透过手机:“霍总?” 霍行渊:“是我。” 看着这位不苟言笑冷酷无情的年轻掌权人眉眼间刹那松缓,流露出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会议上的人都有点傻眼。 奚桃饱含歉意,软软地道歉:“对不起,昨天有事,关了机,今天白天又太忙了,没有及时回你电话。” “没关系。” 霍行渊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轻缓、平静、温和。 奚桃的指尖在车座椅上无意识地滑来滑去:“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很不舒服吗?” 其实还好,霍行渊心想,习惯了,除了每个月初四那天格外难以忍受以外,这种平常的痛苦他已经习惯了。 但是听到奚桃这么问,霍行渊却降低了语调,慢慢地说:“嗯……头疼了一天。” 奚桃下意识说:“那今天晚上要我过去吗?” 霍行渊贴心地问:“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唔,”奚桃说,“我今晚的工作,最迟最迟一两点能结束吧。” 霍行渊说:“好,快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奚桃“嗯嗯”了两声:“那我先忙啦!” 霍行渊说:“好。” 挂了电话,霍行渊重新抬头,又恢复了冷漠与威严。 一位老总小心翼翼问道:“霍总有头疼的毛病?我认识一位……” “没有,”霍行渊说,“继续介绍你们的方案吧。” 《望仙楼》剧组,沈玉砚睁开眼睛,化妆镜中,他这张本就无瑕的脸做了愈发细致的描绘,美得惊心动魄。 “……你当然不头疼,”沈玉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是我。抄袭我的症状卖惨,臭不要脸。” 20. 房间 “小美人鱼” “蓝莓这个活动还是第一届吧……”奚桃困得直打呵欠, “至于这么重视吗?” 除了之前拿到酒店给她试的衣服,到了造型工作室又试了好几套。 红姐说:“多家平台联合直播,国际大腕现场表演, 商业大鳄数不胜数,多好的机会。” 替她拨了拨被束进衣服里的头发, 红姐低声说:“公司是有意向捧你的, 蓝莓这个活动, 本来邀请函是给周念绮的, 但她自己不争气……” 奚桃怔了怔。 周念绮就是红姐手下另一个女明星,今年二十八岁,红了好些年,是很有国民度的女艺人。 以前周念绮的活动还带过几次奚桃,后来奚桃实在不争气, 就把两人分开运作了。 “周姐出什么事了吗?”奚桃问。Ding ding 红姐说:“准备出去单干了, 最近跟公司闹解约呢。” 红姐意味深长地看了奚桃一眼:“所以你好好表现, 公司会把资源都往你身上倾斜, 搞得好你就是第二个周念绮,大红大紫粉丝无数, 到时候就别说什么退圈这样的话了。” 奚桃笑了笑。 最终定完造型,时间也没有很晚,刚过零点。 红姐说:“很好, 回去好好护肤, 睡饱了觉,明天一定要闪亮登场!” 奚桃出了造型室,发现楼下已经有车子在等她。 林特助从驾驶座探了头出来,对她挥挥手。 红姐淡淡道:“去吧。” 奚桃呆道:“姐,你怎么这么淡定?” 红姐说:“你放心, 霍总已经知会过公司这边了,还给公司投了钱,他是条大腿,你是应该好好抱一抱。只是要注意保密,不然会损害你对外的形象,明白吗?” 奚桃下意识说:“……我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吗?” 原来那个奚桃可是干过在综艺上真的和女艺人“扯头发”这种事的,奚桃一般会努力控制自己不去回想继承的记忆中这部分内容。 红姐:“……” 她啧了一声:“快滚吧!” 奚桃自觉地滚了。 她拉开车门,才发现霍行渊居然亲自来了。 奚桃脸上的嘻嘻笑意顿时收敛了很多,霍行渊这个人太严肃,让她也经常跟着不自觉地严肃了起来。 她规规矩矩道:“霍总晚上好。” 霍行渊合上手中的文件,转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晚上好。” 车子启动。 奚桃说:“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过来,实在不好意思。” 霍行渊说:“不麻烦。” 然后就没有话了。 奚桃傻笑了两下,就当机立断扭头看窗外夜景,避开霍行渊的视线。 这个时间,车流不多,半个小时就顺畅地抵达了霍行渊的住所。 是一栋宫殿般的别墅。 有泳池,有花园,甚至有球场。 管家带奚桃去了给她准备的房间,看得出来今天刚整理过,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床单上满满的太阳味道,可见白天刚晒过。 房间很大,窗户也很大,窗外景色更是美不胜收。 奚桃看了一会儿,即便是夜里,也能看到朦胧山雾,月光皎洁。 她拉上窗帘,去看洗手间和浴室。 一进洗手间又是一惊。 太贴心了吧! 镜子前的洗手台上,摆满了护肤品!全是大牌!而且是每个大牌一套!水、乳、霜、面膜。 奚桃喃喃:“够我用一辈子了吧。” 屋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奚桃跑去开门。 霍行渊问:“饿吗?要吃点东西再休息吗?” 奚桃说:“吃一点吧……麻烦吗?” “不麻烦,”霍行渊问,“想吃粥、面条、馄饨还是什么?” 奚桃说:“要一碗小馄饨吧!” 霍行渊说:“好。” 过了一会儿,霍行渊上来说:“阿姨在下了。想逛一逛吗?” 奚桃一时想在“家”里还用逛这个词也蛮奇怪的,一时又想这里的确大到需要逛。 她笑眯眯地说:“好啊……” 霍行渊走在前面,指着她房间旁边的卧室说:“这间是我的。” 奚桃:“……这么近。” 霍行渊推开门,让奚桃往里看了一眼。 两个房间格局差不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霍行渊的房间更空旷和冰冷,充满了辽远孤寂。 霍行渊看向她:“你介意吗?” 奚桃摇摇头。她都答应来住了,还介意睡隔壁这种小事? 霍行渊往前走了几步,推开对面的房门:“这是书房,你无聊了,可以来看书。” 奚桃点点头。 然后是天台、工作室、储藏间、衣帽间、客厅、厨房…… “这里是阿姨自己弄的小菜园,”现在小落地窗前,霍行渊指了指后院的位置,“蔬菜很新鲜,味道也好。” 奚桃眼睛亮亮道:“哇,真好!” 她看了一圈,觉得房子真的大有大的爽,感觉什么都可以塞得下。 “那边是车库,”霍行渊说,“改天你可以挑一辆喜欢的开。” 奚桃说:“都有什么车啊。” 霍行渊说:“你喜欢什么车?” 奚桃想了想说:“跑车吧。” 霍行渊思忖道:“好像有一两辆,什么时候有空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奚桃忍不住说:“霍总,你也太财大气粗了。” 霍行渊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是……” 奚桃问:“是什么?” 霍行渊顿了顿说:“……开心。” 奚桃点点头,认可他的观点。 “馄饨好喽!” 和蔼可亲的阿姨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馄饨上了餐桌…… 奚桃赞叹道:“阿姨,你这馄饨做得太香了!” 阿姨笑眯了眼:“尝尝味道好不好,小心烫!” 奚桃尝了一口,竖起大拇指:“好吃!” 皮薄肉嫩,鲜香劲道。 阿姨看她吃得开心满足,也忍不住说:“好吃就好,这么多年小霍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我还怕怠慢了呢……” “陈姨。”霍行渊开口。 “哎呀,是我多嘴了,”陈姨乐呵呵道,“你们吃,我去看看我的小青菜去。” 奚桃没接那话茬,埋头把馄饨吃完了。 “真好吃啊。”她喝完最后一口汤,摸了摸肚皮。 霍行渊说:“那明天的早饭……” “就要这个!”奚桃脱口道。 霍行渊说:“好。” 奚桃说:“那我先上去啦!” 霍行渊跟着起身:“我送你上去。” 到了她的卧房门口,霍行渊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温和道:“早点休息。” 奚桃说:“你也是。” “对了,”奚桃忽然转过身,指着书房旁边、她卧室正对面那扇门,她从刚才开始就很在意,“那扇门你一直没有介绍,是客房吗?” 那扇门的确有点特殊,霍行渊的别墅一切都是工整干净得近乎冷峻的,唯有门的把手上,贴了一张小小的淡蓝色贴纸,和整个别墅格格不入。 “不是客房,”霍行渊说,“是我的另一个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 奚桃说:“哦。” 她没有追问,倦意上涌,打了个哈欠说:“那我先睡啦,晚安。” 霍行渊说:“晚安。” 他注视着奚桃进了房间,关上门。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换到了陌生的环境,尽管床很大很软,但奚桃睡得不太好。 一直在做梦,梦境断断续续,时梦时醒,一切都模模糊糊的,唯有头痛清晰欲裂。 她梦见老师在讲课,她在底下拿了本子偷偷地写东西。 同桌传纸条给她:“昨天推荐给你的小说看了吗?” 奚桃回复道:“看了,没什么意思。” 同桌写:“!!怎么会没意思!男主不帅吗!” “帅,但没什么意思,这种类型的甜宠霸总我看够了……”奚桃看见文字从她笔下成型,“而且我最近不喜欢人类。” 同桌看完她的纸条,没有再给她写,而是凑到她这边悄声问:“你在写什么?” 奚桃掩住本子,胳膊肘怼了她一下。 同桌不屈不挠地问。 奚桃抬头瞥了眼黑板上写解题步骤的数学老师,低声说:“我在写——” 叮铃铃——! 闹钟声猛地响起。 奚桃眼睛都没睁开,就伸手把它按掉了。 虽然已经被惊醒,但梦境似乎还有残存的余韵。 奚桃脑子里莫名响动着四个字。 小美人鱼。 20-30 21. 意思 红毯与会场 奚桃白天还是去了一趟剧组。 一去之下才知道, 今天剧组差不多算是半放假了。 不光是她,谢景夕沈玉砚夏璃陆桓全要去星光晚会。 星光晚会虽然是叫晚会,但是奚桃她们要从上午开始做造型, 拍片子,下午会有一系列的采访, 有表演项目还要彩排, 天黑之前走完红毯, 之后进会场。 这次晚会的主题是“夏日烟火”, 会场地点在燕都粟江边。 奚桃有一头极为漂亮的锦缎般的黑色长发,造型师给她卷头发时一直在赞叹。 造型做好后,带的摄影师先找了个外景不错的位置,给她拍了几张照,之后会用来发微博。 下午五点半, 夏日炽烈的太阳热度稍微减, 淡淡的白云将阳光遮得灿烂但不灼人, 红毯犹如一道猩红的伤痕, 在粟江边滚滚铺开。 大佬要么开场,要么压轴, 奚桃这种不温不火的,混在中间。 走在奚桃前面的是个爱豆组合,年轻的男孩们穿得精致又少年气, 甫一出场便有粉丝尖叫不停。 红姐跟在奚桃身边噼里啪啦手机打字, 不知在跟谁吵架,听到那尖叫,眉头一皱:“吵。” 奚桃有点紧张,她深呼吸一口,目光漫漫地略过景色与人群, 而后便听到主持人介绍到她。 红姐放下了手机,在她身后说:“昂首挺胸,微笑,去吧。” 奚桃就照这么做,一步步走下台阶,迎着摄像机的闪光灯,踏上柔软的红毯。 她一开始微微低着头提起裙角,当第一声“咔嚓”照相声想起来时,奚桃抬头朝声源处望去,微微一笑。 远处是广阔江面波光粼粼,太阳低垂霞色正在弥漫和侵染云朵,在一片粉橘天色愈水光闪亮中,她款款走来,微笑如春风拂槛露华浓,童话中走出的公主一般,高级定制的V家香槟色长裙缀着闪亮星辰,裙角在细瘦踝边荡漾如潮,水晶高跟鞋踩的不是红地毯,而是每一个人的心尖。 有摄影师被这明艳动人的无双殊色冲击得头晕目眩,差点没拿稳手中的相机。 “这是谁来着?” 巨大的冲击力让人忘了先前主持人平平无奇的介绍,只眼睁睁、全心全意地看着那美人一步一步走过去。 走到主持人近旁,奚桃从工作人员那里拿了马克笔,在签名墙上行云流水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奚桃,看这里!”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抬起相机。 奚桃应声回头看过去,没有人尖叫,只有一片寂静,唯一能听到的是在夏日傍晚热风中众人的呼吸与咔嚓咔嚓一刻也不断地拍照声。 渐渐地才有人开始喊:“奚桃看我这里。” “桃桃看这里。” “桃桃,宝贝,这边!” “奚桃,奚桃!” 所有人都在呼唤她的名字。 每一位摄影师都想在自己的相机中记录下这犹如天女下凡的美人,奚桃这个名字过去他们不熟悉或者不屑一顾,但从今天、这一刻开始,她就将是他们心目中无可替代的神女…… 奚桃那张不经修饰就已经足够美丽的脸庞在经过恰到好处的化妆之后,不像从前那样美艳浓重显得咄咄逼人,而是艳若桃李的明媚动人。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在奚桃进入画面红愣了一秒后疯狂刷屏。 “卧槽奚桃今天好美!” “她终于不再走大浓妆路线了吗可喜可贺!” “我去跨界偶像看到她素颜那期就知道她是个绝色美人!” “老婆~” “太美了吧,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奚桃最近在干嘛?跨界偶像以后好像就没声了。” “在拍望仙楼!” “夏璃和陆桓那部?哇,都是我喜欢的演员,期待了。” “怎么说呢,我以前觉得夏璃不错,现在忽然觉得和奚桃一比她好寡淡哦。” 淡橘色的阳光蜜一样在奚桃身上流转而过。 主持人都看失了一刹的神,直到注意到奚桃眼中流露出茫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在这站着还是走下去世,主持人才开口,按照既定的计划进行简单的采访。 “奚、奚桃你好。”他磕巴了!专业院校出身的主持人一向对自己要求颇高,从业以来从未在简单的问好阶段就出现纰漏,但今天出现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你好。”奚桃礼貌道。 主持人瞄了眼手中的提词卡稳住心神,笑着问道:“欢迎奚桃来到我们蓝莓夏至星光晚会的现场,今天这一身很漂亮哦。” 奚桃淡淡道:“谢谢。” 主持人说:“那么奚桃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奚桃微笑道:“主要是在拍戏。” 主持人说:“好的,那么具体我就不多问了,期待奚桃到时候给我们一个惊喜作品!” 奚桃笑着说:“好的。” 工作人员引她走下红毯进入会场,主持人已经在介绍下一位入场者,但几乎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方才的梦幻时刻之中。 红姐和小黄从另一条路已经进了会场,奚桃一进去看见他们就跑过去,小声问:“我表现得还可以吧?” 小黄很激动:“太美了奚桃姐!气势也超足!” 红姐也说:“非常棒。” 她把手机页面展示给奚桃:“你上热搜了。” 奚桃看了一眼,位置并不高。 红姐说:“这可不是公司买的哦。” 点进去全是网友在惊叹她的美貌,热度最高的几个都是从直播间截的图,画质不算高但难掩她的容色,尤其一颦一笑生动鲜活又矜持可爱。 就在这时,早先拍的那套图后期也修好了,红姐飞快地挑了几张,让奚桃自己发个微博。 奚桃发出去以后,就看着转发评论点赞节节攀升,就连私信也都是嗷嗷的。 被这种纯粹又热烈的喜爱包围,让奚桃忍不住捧着手机,脸上露出了笑容。 红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奚桃注意到她的目光,忽然想到自己之前说的要退圈的话。 转赞评的数字还在上涨,奚桃把手机锁屏交给小黄,冷静下来。 她环顾一圈会场,小黄说:“奚桃姐,你的位置在那边。” 会场一共有好几排圆桌,分AB两区,A区顶级流量以及各种奖项加身的艺人在第一排二排,小明星们在三四排;B区商界大佬们在一二排,不那么大佬在的三四排,后面还有些位置是明码标价的,进来的要么是见世面的有钱人,要么是来蹭的网红。 奚桃的位置在第二排边上那桌,已经是公司运作的成果。 她走过去,看到桌上还摆放着新鲜果盘、甜点和冰镇的红酒、香槟甚至是威士忌。 奚桃今天除了早上吃了点东西果腹,午饭和晚饭都没吃,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她悄悄拿了两颗提子,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清甜汁水溢满口腔。 “桃桃?” 奚桃抽了张纸巾擦手,抿抿唇,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红色露背礼服身材火辣浓妆艳抹的女人快步向她走来,抱了她一下,嗓音娇甜道:“好久不见呀,没想到你也会来这个晚会。” “好久不见啊盈盈。” 甄盈,和奚桃可以称得上是“狐朋狗友”。 两人是一起喝过酒蹦过迪打赌钓过男人的情谊。 甄盈的名声可比奚桃不好听多了,不过她不在乎,照样婊里婊气我行我素。 “桃桃,”甄盈冲她眨了眨眼,低声说,“听说你最近在追谢景夕?” 奚桃微笑道:“那都是过去式了。” 甄盈嘻嘻笑道:“那现在进行时呢?” 奚桃转移话题:“最近没这方面想法,你呢?” 甄盈说了几个名字:“无聊先约着玩玩。” 奚桃问:“你位置在哪?” 甄盈:“这儿。” 她一指,奚桃一看,得,两人一桌,那就坐下来聊吧。 艺人陆陆续续进场。 奚桃发现甄盈特别健谈,两人聊得特别愉快,甄盈还干脆叫人开了酒,给她倒了一杯…… 她摇晃着高脚杯说:“蓝莓还是挺财大气粗的,这红酒味道不错。” 奚桃也跟着抿了一口,她不大尝得出好坏,但确实觉得好喝,就跟着赞了一句。 忽然,甄盈眼睛一抬,盯着正走过来的一人,掩唇呵呵一笑,叫道:“谢老师,过来呀。” 谢景夕当真过来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休闲西装,内里穿的黑T,戴着颇朋克的饰品,一头红发热烈昂扬。 甄盈毫不避讳地问:“我们家桃桃哪里不好,倒追你你都不动心?” 谢景夕一怔。 奚桃:……?! 她连忙说:“不是……” 谢景夕笑着截断了奚桃欲要辩解的话:“不是,你搞错了……” 甄盈挑眉:“我搞错什么了?” 谢景夕说:“我动心了啊。” 甄盈:“??啊?” 奚桃:“……你别乱说。” 谢景夕注视着她,说:“真的。” 甄盈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一转,咯咯地笑起来:“那你俩还不在一起?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她仰头喝完杯中剩下的红酒,又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 谢景夕说:“可惜已经晚了。” 他俯身,抬手将奚桃与她的项链缠在一起的发丝缓缓地、轻柔地解开,慢声说:“现在的奚桃,已经不喜欢我了。” 奚桃看着谢景夕。 他们此刻贴得极近,因此奚桃能够清晰地看见谢景夕的眼中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愫,让她体会到他处于某种后悔与受伤中,令她有一霎觉得,不喜欢他是一种罪恶。 甄盈歪了歪脑袋,似乎搞不清楚他们之前的状况。 谢景夕的手指停在奚桃的颈侧,帮她把项链调整正位置。 “桃桃,”他轻声说,“可不可以,再喜欢我一次?这一次,我一定会……很好很好地,珍惜你。” 奚桃:“我……” 砰! 桌椅被踹响的声音震得整个会场都寂静了一霎。 “霍先生,”工作人员紧张地跑过去,“出什么事了?” 霍行渊面无表情,盯着谢景夕,回答工作人员:“这张桌子的摆的位置不好,挡路。” “不好意思霍先生,我们这就调整……” 指桑骂槐。 谢景夕嗤地笑了。 霍行渊根本不在乎桌子的位置,他径直朝奚桃走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 这几个男的一个比一个高,奚桃抬头看他们看得累,便站起身问:“这是什么?” 霍行渊说:“门禁卡,方便你出入我那里。” 奚桃:“哦。” 霍行渊说:“车库也能刷卡,我又新买了几辆车,想开哪辆自己挑。” 奚桃:“哦……” 霍行渊见她半天没接,故作了然:“衣服没有口袋不好收是吗?叫小黄来先帮你收着。” 奚桃又哦了一声,朝小黄招招手。 霍行渊终于把卡送出去,又上前一步,低低地问:“今晚过来吗?” 奚桃说:“活动结束再说吧。” 霍行渊说:“好,我等你。” 他没有久留。 谢景夕忽然笑了,他说:“你们说的话,什么意思啊,桃桃?” 他眼中燃烧着太阳般炽热的烈焰,扭曲地交缠在一起。 奚桃莫名产生了一瞬间的幻听。 听到了凄厉惨然的濒死凤凰的啼鸣,尖锐、愤怒、疯狂。 甄盈又喝完一杯酒,看了看霍行渊的背影,又看了看笑意掩不住暴戾的谢景夕。 “有意思。”她喃喃。 22. 热搜 #谢景夕奚桃# 奚桃被那一声幻听刺得头疼, 她揉揉太阳穴,漫不经心地道:“这是我的私事。” 谢景夕冷笑:“私事么?” 奚桃理直气壮:“是啊。” 谢景夕看了她一眼,俯身触碰她的脸颊。他的手指滚烫。 奚桃偏过脸说:“公共场合, 谢老师。” 谢景夕挑眉:“又怎样。” 他真想亲她。 想把她包裹在他的火焰里,让她尝尝他的锥心之痛。 奚桃脸庞正对谢景夕, 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显而易见的异样。 她忽而笑了, 空出一只手挑起他的下巴, 戏谑道:“谢老师,你很不错,我不讨厌你,但我也不想进入恋爱关系,跟任何人。我说的很清楚了吧?不想耽误你, 你也就别吃这飞来横醋啦。” 谢景夕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她的手指柔软有力。 奚桃松开谢景夕, 仰头喝了一口酒。 她眼中闪烁着细碎的光, 笑意盈盈又冷淡无情地看着谢景夕, 那里面是真的没有爱恋或心动的情愫。 谢景夕浑身沸腾的热焰冷静下来——只因她小小的触碰,便能轻易抚平一切。 他从她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她和霍行渊也没什么。 谢景夕惊讶于自己的情绪起伏竟然能如此之大, 他能够平静地微笑了:“为什么不想进入恋爱关系?是我们还不够好吗?” 他咬重了“我们”二字。 奚桃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她坐下来,自顾自给自己又斟满一杯酒, 吃着青提。 谢景夕蹲下来, 语调轻柔近乎撒娇,哄求道:“告诉我一个理由,桃桃。” 甄盈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酒都不喝了。 奚桃说:“没什么理由,不想就是不想咯。” 谢景夕还想追问, 经纪人已经找了过来,他没有办法,只能说:“桃桃,我不会放弃的。” 谢景夕走后,甄盈胳膊肘怼了奚桃一下:“可以啊。” 奚桃说:“什么可以?” 甄盈说:“谢景夕被你拿捏地死死的,功力见长啊姐妹。” 奚桃说:“是吗。” 甄盈说:“不过你以前不是总是迫不及待地确认关系谈恋爱么,现在换策略,搞养鱼模式了?” 奚桃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海王,她苦恼道:“我难道拒绝的不明显吗?” 甄盈笑了起来:“在我面前装什么呀?” 不过她没有再继续追问。 奚桃确实不喜欢恋爱关系,逃离家庭之后,她尝试过一次恋爱,结果追求她时温柔大方的男朋友在确定关系后就开始天天电话查岗,她跟别的男性多说一句话都要被指责,其控制欲不比她父母低。 这恋爱没谈几天奚桃就警铃大作,火速分手,对方还纠缠了她好一阵子,才被彻底甩掉。 会场内,到场的嘉宾纷纷落座。 六点半,三面看台的观众席开始有观众入场,多是明星们的粉丝。 奚桃这桌,除了甄盈,还有一个认识的就是岳妮。 当初她们在《跨界偶像》的决赛中是一个小组,排练时也算练出了一点友情,这时见到,便打了招呼,聊了两句。 甄盈坐在旁边瞥了岳妮两眼,等她离开才凑到奚桃耳边说:“没你漂亮,腿也太粗了。” 奚桃说:“她从小练跳舞的,腿上都是肌肉。” 甄盈撇嘴:“不好看,建议早点去打针瘦下来。”说着,她开始跟奚桃分享她最近的医美心得,并极力向奚桃推荐各种项目。 奚桃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权当打发时间。 七点,晚会正式开始。 桌上有节目单,颁奖和节目表演是交叉着来的。 谢景夕的表演是他自作曲的唱跳舞台《火光》,室内晚会在九点结束,他的表演时间在八点四十后。 九点后,嘉宾会去室外,主办方准备了盛大的烟花,作为这次夏至星光晚会的完美句点。 奚桃没什么心理负担,就吃吃喝喝看看节目。 晚会颁发的都是些比较有趣的奖项,最受欢迎的男女演员、歌手之类的不多说,还有网络流行度最高的名场面之王之类的奖项。 大屏幕播放那些片段时,奚桃跟着观众一起爆笑。 她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是有死忠粉的人了,死忠粉还来看晚会,还带了相机专门拍她。 她的一举一动,喝酒时的扬起脖子的绝美侧脸,吃青提时鼓鼓的腮帮,被“名场面”逗得直乐笑得整个人都模糊了的照片和小视频统统被传到了网上。 粉丝纷纷转发大呼:“桃桃也太可爱了叭!一点偶像包袱都没有!” “桃桃今天这身真的太漂亮了!” “可恶,今天本来我也能去现场的,结果临时有考试!” “新头像和手机壁纸有了√” 时间很快到了八点四十。 这次颁发的奖项是“跨界偶像”奖,先是提名人选,奚桃看见了夏璃、岳妮、谢景夕,还看见了她自己。 除了《跨界偶像》节目组外,还有转型导演的老牌演员等。 最终奖项就办法给了该演员和夏璃。 颁发给夏璃的一个重大原因是,夏璃现在还是大学生。 甄盈在旁边酸道:“她今年才十九岁,什么叫前途无量啊。” 奚桃说:“我们也不老啊。” 甄盈啧道:“还不老啊?女人过了二十,不保养脸上就要出细纹了。” 奚桃笑:“那照你这么说夏璃也快了。” 甄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捏捏她的脸:“你最近吃错药了吗?怎么不跟着骂她了。” 奚桃笑嘻嘻道:“你就当我吃错了吧。” 甄盈很快把逻辑圆回来了,她说:“不过也是,谢景夕都是你的裙下之臣了,夏璃这种手下败将,一个眼神都不必给。” 夏璃领完奖后,主持人把提词卡给她,让她宣布接下来要表演的节目。 夏璃清澈的嗓音报出了谢景夕的名字。 奚桃心想,男女主的缘分哪。 舞台上灯光一盏盏熄灭,电子前奏响起,全息投影下一片火焰,谢景夕从火焰中走出来,抬手调整耳麦,将麦克风抵在唇边,磁性的嗓音慵懒动人。 奚桃看他与虚拟火焰共舞。 音乐中鼓点清晰,一声接一声,一声快过一声,而谢景夕每一个鼓点都卡住了,他的曲子、歌声与舞蹈动作在火焰中融为一体,他的红发因剧烈运动而汗湿,在歌曲的最后,伴随着最后一声沉重大鼓昂起头颅,汗水顺着他白皙脖颈上跳动的筋脉滑进丝绸衬衫的衣领。 他崩坏了一颗扣子。 表演结束,谢景夕捡起那颗扣子,起身,什么都没说。 他动作时,少了一颗扣子束缚的衬衫如水荡漾,令他胸膛肌肤若隐若现。 粉丝尖叫不已。 谢景夕对着观众席笑了笑,转身下了舞台。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奚桃。 众人都有点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 观众更是屏息静气,有点摸不着头脑。 谢景夕还有点儿喘,笑起来却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对奚桃说:“第一次在你面前表演,我还……挺紧张的,怎么样,喜欢吗?” 奚桃说不出话。 谢景夕牵起奚桃的手,把那颗扣子放进她的掌心,然后合拢她的手掌。 奚桃能够感觉到那纽扣的灼热。 “这件衬衫,很贵的……”谢景夕近乎呢喃低语地说,“扣子是小碎钻,不值什么钱,但当作纪念品还挺有意思。《火光》是我写的第一首歌,希望你喜欢,桃桃。” 半晌,奚桃终于说话了。 “……你麦没关。” 即使谢景夕的声音不高,主持人也开始解说下一段流程,但谢景夕的声音还是传遍了整个会场。 粉丝疯了,经纪人也疯了。 奚桃这句话反而使他们松了口气,祈祷这位哥赶紧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谁知谢景夕却笑了一声。 “我知道,”谢景夕低头吻了下奚桃的手指,多情桃花眼没有比此刻更专情和深情了,“带你上热搜啊桃桃。” 粉丝:……??? 经纪人:…… 他赶紧跑过去把疑似失心疯的谢景夕拽走了。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分钟后,热搜#谢景夕奚桃#,爆。 23. 烟火 打起来打起来.jpg #谢景夕奚桃#这是谁?哥哥新的绯闻女友吗?? #谢景夕奚桃#谢景夕牛啊, 爆女友的速度比他出歌的速度还快。 #谢景夕奚桃#还有人没看蓝莓星光晚会的饭拍视频吗?[链接]快去看!磕死我了! 晚会没有因这小小的插曲而暂停,舆论的爆发为它吸引了更多的关注,直播间人数飙升。 奚桃身处其中, 只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好多人在看她。 甄盈看向她的目光更是不加掩饰的敬佩, 除此之外, 还有一点迸发出来的野心勃勃。 她笑着对奚桃说:“谢景夕看来是真的很喜欢你。” 奚桃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颗钻石纽扣还在她手掌中, 灼烫依旧,仿佛谢景夕的脸颊贴她极近时说话浅浅的滚烫呼吸。 最后的奖项颁发完毕,主持人宣布:“接下来,就是我们夏至星光晚会的主题——烟火表演!” 会场响起应景的掌声。 “请嘉宾们移步到天台。” 工作人员在前面引路。 天台比起黑压压的会场,显得格外广阔。主办方对它进行了布置, 放了许多花和气球。 夜色深深, 星光点点, 远处的城市万家灯火明亮闪耀。 好几架无人机在空中盘旋拍摄, 甄盈手里还端着一杯酒,抬手朝无人机敬了一杯。 把空的高脚杯随手放在一旁的桌上, 甄盈拉住奚桃的手说:“去那边,视线好。” 她去的方向,是天台边缘的位置, 谢景夕和夏璃在那, 一堆人围着他们。 甄盈说:“早就看夏璃这小妮子不爽了,今天咱们就来挫挫她的锐气!” 奚桃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干笑道:“这么多人呢,咱都不一定挤得进去,还是……” “算了”两个字没有说出口, 就见围着的嘉宾们自觉地替她让开一条路来。 奚桃:? 看见她过来,谢景夕眼睛一亮,笑道:“桃桃。” 甄盈道:“哟,还知道桃桃哪,这不是跟璃璃聊得正开心么?” 夏璃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甄盈轻飘飘瞥她一眼:“我跟谢景夕说话呢,你插什么嘴,要我说你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应该回学校读书去,天天在圈里跟大姐姐们抢男人,太没出息啦!” 奚桃拽了她一下。 甄盈又调转枪头对准谢景夕开火:“谢老师也是,知道你风流,但从前也没听说你爱脚踏两只船啊。怎么,桃桃不够你收心的?” 谢景夕没有生气,看了看奚桃,脸上仍是深情无限的笑:“太够我收心了,我……” 一旁的夏璃脸色苍白无比。 甄盈打断他:“够也没用啊。你这要收的心可比不上人家清清白白就吊在桃桃身上的心,咱桃桃追的人可多了呢。” “是啊,桃桃看看我呢?”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嗓音,叫甄盈一愣,她一回头,看到那人,立刻认出了他是谁。 没办法,那一头白毛实在太扎眼。 沈玉砚挤进来,道:“桃桃,我一颗心清清白白,不用收,就在你身上。” “哇。”围观群众齐齐发出笑声。 甄盈凑到奚桃耳边说:“你真的可以啊。” 奚桃:“……”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各位嘉宾,这里桌上的甜点零食可以随意取用,还有三十秒,我们的烟花表演就要开始了。” 不远处竖立的LED大屏幕开始出现倒计时。 在众人被倒计时吸引注意力时,沈玉砚攥住奚桃的手腕,笑着眨眨眼:“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看烟花。” “哎!”甄盈一回头,发现奚桃跑了。 人陡然往这里聚集,谁都知道这边视线最好,正对粟江,天高水远。 谢景夕看着消失在人群中的沈玉砚和奚桃,也愣了一下,他旋即反应过来,往外追去,向四周挤过来的人道:“抱歉,让一让。” 沈玉砚带着奚桃到了天台边上的屋顶。 他带着她坐下来,主持人在倒数:“十、九、八……” 奚桃问:“你怎么知道那道楼梯?” 上来的路很隐蔽,但沈玉砚很熟悉的样子。 沈玉砚笑了笑说:“我什么都知道。” 奚桃把手腕从他手中抽出来,若无其事地说:“在这里看烟花也不错。” 沈玉砚说:“我猜到你会喜欢。” 这里很高,能够俯瞰天台众人,仿佛更接近深邃夜空,仿佛粟江就在她身边环绕流淌。 “……三、二、一!” “砰!” “砰砰砰!” 明亮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一朵朵绽开。 沈玉砚偏头,看到奚桃漆黑瞳孔中倒映着灿烂火光,她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专注地看烟花盛开又凋零。 喜欢。 但好像又没有那么喜欢。 天台上众人欢呼,气氛热烈,谢景夕也爬上了屋顶。 后台导播室,工作人员看到了一台无人机一掠而过的景象,连忙让人盯紧了他们。 屋顶上的画面就透过无人机摄像直播进了千家万户。 弹幕看见这一幕,忍不住道: “好浪漫……” “在屋顶,两个人,看烟花……沈玉砚不愧是鬼才小说家,真会啊。” “现在是三个人了,谢景夕来了,面无表情.jpg。” “我一个谢景夕粉居然都习惯了他和各种女的出现在热搜上,可见我都经历了什么……” “奚桃真的好漂亮,怎么会有人能长得这么精致!” “老婆!离男人远一点,离我近一点嘿嘿!” 第一轮烟花结束,沈玉砚在奚桃耳边低低地说:“我知晓一切,唯独不知道你真正喜欢什么。” 奚桃仍然望着天空,新一轮烟花又开始,她笑着说:“前段时间很喜欢各种极限运动,最近发现演戏还挺有意思……” 说完,她忽然默了一瞬。 原身可没有玩过极限运动。 不过沈玉砚似乎没有察觉到这小小的破绽,他说:“好,我知道了。” 奚桃看了他一眼。 知道又如何? “你们两个,”谢景夕直接挤到两人中间,“背着我偷偷说什么呢。” 沈玉砚说:“都背着你了,还要我复述给你听吗?” 谢景夕冷笑:“神神叨叨。” 沈玉砚说:“怎么,你不服?” 谢景夕扭头看奚桃:“桃桃,这个人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信!” 奚桃说:“你们很熟吗?” 在《望仙楼》片场,两个人是几乎没有对手戏的,但每次他们说话,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谢景夕含糊道:“勉勉强强吧。” 沈玉砚说:“我对谢景夕比较熟悉。” 他探头,伸出一只手,掰着手指头数道:“出道第一年,就和同公司的前辈公开恋爱……” 沈玉砚一样一样数谢景夕过去的恋情。 谢景夕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你想死是不是?” 沈玉砚微笑:“不管我想还是不想,每个人的命运都是注定的,你的是,我的也是。” 谢景夕立马转头对奚桃说:“你看这个人是不是封建迷信第一人?” 奚桃咯咯直笑。 沈玉砚:“你把我头发松开。” 谢景夕呵呵一笑:“你再乱说话,老子迟早把你揪秃了。” 沈玉砚笑意盈盈:“桃桃,你知道他有多心虚了吧?” 他们三人身上没别麦,所以声音没有被录入。 但一举一动的画面都直播了出去。 观众大为震撼。 “谢景夕和沈玉砚在干嘛???” “我靠,我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谢景夕和沈玉砚为了同一个女人打起来。沈玉砚是出了名的礼貌疏离冷酷无情不近女色啊!!” “笑死,我们桃桃:你们不要再打啦.gif。” “那你们是不了解奚桃,奚桃只会:打起来打起来.jpg。” 盛大的烟花放了半个小时。 天台上众人在最后几束烟花背景下在拍大合照,谢景夕说:“桃桃,我们下去拍照吧。” 奚桃说:“好啊。” 奚桃自知自己在这场晚会中只是小角色,哪想下去以后,谢景夕沈玉砚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其他人跟着聚拢过来,硬生生把她衬托成了C位,最受瞩目的重心位置。 定格下来的照片中,她皮肤雪白细腻,笑容甜美明艳。 身后是辽远夜空与奔流江水,烟火灿烂,美人无双。 合照结束之后,那位演员转型导演的“跨界偶像”牧原特意跑来递给奚桃一张名片:“我手上有一个本子,是个悬疑片,特别适合你,如果有意向合作,请一定要联系我。” 时尚杂志《Athena》的主编也过来:“奚桃小姐对时尚感兴趣吗?雅典娜八月的秋季主题策划出来了,如果奚桃小姐能参与的话,一定能为之添色。” “奚桃小姐,你还有档期吗?我最近在制作我的第一张专辑,想邀请你出演我的MV女主。” “奚桃小姐,听说过我们的服装品牌《Plume》吗?轻奢女装,最近我们正准备提升知名度,加大宣传推广,正缺一位奚桃小姐这样的代言人。” “……” 奚桃没想到只是出席了一次晚会,竟然能有这么多邀约。 她在天台上被围得几乎走不动路。 最终收了一堆名片,上了车。 车上,红姐春风得意地笑:“今天这一次,你是彻彻底底出了把风头。” 奚桃还有点懵懂:“是吗?” 红姐把手机塞给她让她自己看:“还得感谢谢景夕和沈玉砚,现在网上势头已经造起来了,只要再多两个爆点,再来一部好的作品,你就立住了!” 奚桃低头,看到的是一条门户网站的稿子,标题是“蓝莓夏至星光晚会众星云集,艳压群芳的竟然是她?!” 里面用各种溢美之词将奚桃夸了个遍,还隐晦地点出了沈玉砚和谢景夕这两位不同行业的大佬似乎都对她用情至深,展开了争夺之战。 奚桃抖了抖:“太尬了。” 但仔细一品,说的又好像都是事实。 车子驶离车库。 开到一半,奚桃才后知后觉:“这不是回酒店的路啊红姐。” 红姐轻描淡写:“霍总把门卡都送你手上了,你今晚不得过去?” 奚桃愣了愣,旋即正色道:“红姐,我跟霍总……” 红姐打断她:“不重要,亲爱的,最重要的是机会!霍行渊的能量,是只要从手中漏出一点,就够捧得你大红大紫的了。要抓住机会,知道吗?” 这的确也是红姐一直以来的行事准则,所以她能在圈内如鱼得水。 奚桃没有试图纠正她的想法或为自己辩解,司机把她送到霍行渊的燕都豪宅,而后说,明早七点来接她去剧组。 霍行渊已经在家了。 他推开餐厅门,对奚桃说:“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给你准备了晚餐。” 烛光晚餐。 牛排、沙拉、红酒。 奚桃挠挠头:“这么隆重?” 霍行渊微微蹙眉说:“陈姨弄的。” 奚桃说:“那……一起吃啊?” 霍行渊顿了一会儿,才应道:“嗯。” 奚桃抿了一口红酒:“这个,好好喝!” 霍行渊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试探道:“喜欢喝酒?” 奚桃点点头:“有一阵特别特别喜欢,好久没有痛快地喝过了。” 霍行渊沉吟:“家里有一批藏酒。” 奚桃矜持了一下:“肯定很贵吧,多不好意思啊。” 霍行渊的回答是,叫人把各色藏酒一一拿到桌上,任她挑选品尝。 24. 喜欢 喝醉了 霍行渊家的泳池在夜色中波光粼粼, 奚桃一边喝酒,一边看了它一会儿,忽然说:“我也好久没有游泳了。” 她又抱怨:“参加晚会真的很累。” 霍行渊看着她, 知道她醉了。 奚桃蹬掉脚上的居家拖鞋,嘟嘟囔囔地说:“高跟鞋虽然很漂亮, 但真的很疼。”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龙舌兰, 在厨房翻箱倒柜地找柠檬和盐。 好不容易找到, 她拿了刀要给柠檬切片, 霍行渊看她晃晃悠悠地样子,忙上去把刀从她手里拿走。 奚桃瞪他:“没有柠檬和盐,怎么喝龙舌兰?” 霍行渊说:“我给你切。” 听他这么说,奚桃就乖乖站到旁边,看着他动作。 霍行渊的手很漂亮, 手指细长, 骨节明显但不粗糙, 唯一的缺点是太苍白, 太冰冷。 他低着头专注地切柠檬片时,奚桃伸出一只手, 戳戳他的手背。 霍行渊抬头看她。 奚桃说:“你的手很好看。” 霍行渊说:“谢谢。” 奚桃盯着他的脸说:“你的脸也很好看。” 霍行渊眼眸一垂,微微抿了下唇。不得不承认,这样直白的夸赞令他心生愉悦。 奚桃喃喃:“有时候会觉得, 你们太完美了。” 霍行渊:“嗯?” 他把切好的柠檬片放进酒杯中, 递给奚桃。 奚桃捻了一撮盐放进嘴里,仰头猛灌了一口龙舌兰。 她被烈酒的口感冲得眉头紧皱,用力咽下去后,脸上的表情又舒缓起来。 霍行渊抬手触碰她绯红的脸颊,她醉起来愈发好看了。 奚桃蹭了蹭他的手掌, 凉得很舒服。 奚桃抓住霍行渊的手,贴着他宽大冰凉的手掌,闭了会儿眼睛,说:“我想游泳。” 霍行渊为难道:“……抱歉,我忘了准备你的泳衣。” 奚桃笑:“哪有那么多讲究呀。” 她丢开霍行渊的手,拖鞋都没穿上,转身就跑了。 霍行渊发现她醉了就跟小孩一样,没什么道理可讲,但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不讲道理。 只穿了一件单薄白裙的奚桃出了门,径直跳进了泳池里。 陈姨被那动静惊到,忙赶过来看:“哎呀,小奚这是怎么了?” 霍行渊不着痕迹地叹道:“喝醉了。” 陈姨一扭头,她精心布置的烛光晚餐变成了醉鬼狂欢现场,好几个酒瓶都空了。 陈姨气道:“你就任她喝呀?!这么多酒喝下去,不说醉不醉,对身体也不好啊!大晚上的泡了水,别回头又伤风……” 她絮絮叨叨。 霍行渊看奚桃在水里扑腾地欢快,就说:“让她玩一会儿吧,等她累了就会去休息了。” 陈姨有一肚子话想说,奈何这个家也不是她做主,便只能边收拾桌子边叮嘱一定要小心生病、年轻人要注意身体老了就来不及了这样的话。 “霍行渊!” 奚桃叫他。 霍行渊过去。 奚桃趴在泳池岸边,扬起脸看他。 霍行渊蹲下来问:“怎么了?累了吗?” 奚桃摇了摇头。 她朝他伸出一只手,池水晶莹从她白皙的指间滑落,她十指尖尖,泛着嫣然粉色。 霍行渊把自己的手递上去。 奚桃摇摇头。 此情此景,除了自己的手,霍行渊的确猜不到她还想要什么。 奚桃轻声说:“领带。” 霍行渊要解领带,奚桃扑了扑水:“不要解。”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是狡黠的坏心思。 霍行渊注视着她,慢慢地把领带递到她手中。 领带的一段是他的脖颈,另一端是奚桃柔若无骨的手。 她轻轻地拽了拽。 霍行渊往前趔趄了一小步,他的手撑住潮湿的瓷砖地面,看奚桃对他笑。 他沉声问:“好玩吗?” 奚桃说:“好玩。” 霍行渊眼神一暗。 奚桃被水一浸,其实没那么醉了,她稍稍松开手,说:“你生气了吗……” 泳池水忽然涌荡起来,仿佛有一阵巨大的浪潮将要掀起。 奚桃被水带得往后一退,下意识攥紧了霍行渊的领带,把霍行渊拽下了水。 扑通一声,水浪溅迷了奚桃的眼睛,她松开霍行渊的领带,喃喃:“对不起。” 又呛了好几口水。 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身,在涌动的池水中稳定住,霍行渊嗓音低低地砸她耳边响起:“这不就是你想做的吗?” 他浑身都湿透了。 奚桃搂住他的脖子,闷声笑:“是的。” 霍行渊吸了一口气:“还笑。” 奚桃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的胳膊贴在了他的脖颈上。 这是拥抱,这是肌肤相亲,在水浪中,裙角与水浪一起起伏不定。 奚桃抬手揉了揉霍行渊的头发,揉下细碎的刘海耷拉在额前。 潮湿、漆黑、柔软的发。 奚桃说:“这样显得你年轻了很多。” 霍行渊轻声问:“你喜欢这样吗?” 奚桃没有回答,她说:“我不想游泳了。” “那你想做什么?” “不知道……” “回房洗个澡,早点休息?” “不要。” 奚桃推开霍行渊,又游到岸边,趴着,趴着发了会儿呆,她忽然兴致勃勃地说:“把酒拿来这里喝吧,还要一些水果!” 霍行渊说:“我去吧……” 他说话的功夫,奚桃已经爬上了岸。 一上岸,被水掩盖的痕迹就全显了形。 白裙被水浸湿得半透,霍行渊一眼掠过,便没敢再多看。 奚桃浑身湿哒哒,赤脚跑进屋里,拿了一瓶酒和没吃完的蔬菜沙拉水果拼盘回来,回到水里。 她向霍行渊招手:“来啊,我们来聊天吧!” 霍行渊游过去,奚桃心情颇好地喂了他一块哈密瓜:“甜吗?” “甜。” 奚桃拨开红葡萄酒的木塞,然后举着酒瓶没动。 霍行渊看着她。 奚桃不好意思地说:“忘记拿酒杯。” 没等霍行渊说话,奚桃就把瓶口凑到唇边,仰头灌了一大口。 她把酒瓶递给霍行渊:“问题不大,一样能喝,味道不错。” 霍行渊:“……” 奚桃挑眉:“你不要吗?” 霍行渊嗓音微哑:“要。”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干掉了一整瓶红酒。 奚桃一边剥葡萄皮一边说:“我有点困了,待会儿我要是睡着了,你记得把我弄回房里。” 霍行渊看她葡萄剥得坑坑洼洼,从她手中接过这一工作,而后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你经常喝醉吗?” “我没有醉!”奚桃严肃道,“而且也没有经常喝醉,只是有一阵压力大,选择了错误的解压方式,直到有一天醒过来发现我居然睡在马路边的绿化带里,才决心改正这一错误爱好。” 霍行渊把剥好的葡萄喂到她嘴里。 奚桃的头往前点了点,唇擦过他的手指。 霍行渊剥第二个葡萄。 奚桃忽然笑了:“你好像苏妲己。” 霍行渊:? 奚桃说:“苏妲己就是这么给商纣王喂葡萄的。” 霍行渊说:“是吗?” 奚桃伸手挑了挑霍行渊的下巴:“美人。” 霍行渊喉结滚动:“嗯。” 奚桃凑近了:“你这样真的很乖。” 霍行渊看着她的红唇在他面前一张一合,洁白贝齿时隐时现,他生出了某种妄想:“……那你会喜欢我吗?” 奚桃眼中的调笑一点一点冷淡下来。 霍行渊闭了闭眼:“抱歉,是我越界了。” 奚桃头很疼,其实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只自顾自地说:“今天沈玉砚问我喜欢什么。” 霍行渊看着她。 奚桃说:“我不知道。事情、物件、宠物、人……我没有喜欢的,一切都可有可无。” 霍行渊剥好了第二颗葡萄,他不知是否要送过去,奚桃已经低下头,凑到他手边,叼住了那颗葡萄。 “没关系,”霍行渊说,“活在这世间,不一定非要喜欢什么。” 奚桃问他:“你也没有喜欢的东西吗?” 霍行渊本想说没有。 但看着她,他说不出口。 25. 群演 不能开的门 水流涌荡。 奚桃站不稳, 踉跄向前倒去。 她扑进霍行渊怀里,力道不轻,两人都闷哼了一声。 霍行渊感受着奚桃温热的躯体, 眸光微暗。 水浪涌荡地愈发厉害,奚桃攀着他, 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喃喃:“你别动。” 霍行渊:“……我没动。” 他心虚了一刹。他没有动, 但水是他弄动的。 奚桃湿漉漉的长发在他颈间, 她打了个哈欠。 霍行渊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奚桃良久没有说话,霍行渊低声叫她:“奚桃?” 没有应声。 细听,只有小小的鼾声。 霍行渊唇边不知不觉漫出浅淡笑意。 …… 奚桃迷迷糊糊醒来,觉得很渴。 她打开灯, 灯光太刺眼, 便又啪的一声关了。 奚桃闭着眼睛摸出房门找水喝。 她家的路, 她闭着眼睛都能找着。 奚桃出门没走两步就撞上了一扇门, 混沌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卧室对面什么时候多了扇门,她的手下意识搭到了门把手上。 “哎呀, ”陈姨的声音传来,“小奚,这扇门不能开啊。” 奚桃太阳穴还有点儿一抽一抽地疼, 她终于睁开眼睛, “啊?”了一声。 陈姨上来,把她手挪开,低声道:“这扇门不能乱动的,霍先生平时碰都不让我们碰。” 奚桃总算想起来她不是在自己家,而是在霍行渊家里。 也想起了自己喝醉了以后非要去游泳的事。 奚桃:“……” 她低头看到门把手上, 那里的蓝色贴纸不知何时变成了黑色。 陈姨说:“现在还早,天还没亮,你怎么起来了?” 奚桃嗓音沙哑:“想喝水。” 陈姨挥手道:“你回屋吧,我给你倒。” 陈姨端着水上来,奚桃问她又是为什么起这么早,陈姨笑道:“起来熬汤,霍先生怕你早上醒了胃口不好,要我给你做你爱吃的鸡汤小馄饨。” 奚桃不得不承认,自己小小地感动了一下。她对陈姨笑了一下:“陈姨辛苦啦。” “嗐,”陈姨说,“本来上了年纪就醒得早,有点事做求之不得呢!不过你这孩子也是,喝那么多酒,对身体多不好,夜里又下水,幸亏后来把你叫醒你自己还记得冲个澡,不然早着凉了。” 奚桃深以为然,认真听训,并保证再也不多喝了。 她喝了水,又躺下睡了一会儿。 天亮后,陈姨敲门喊她吃早饭。 奚桃洗漱换了衣服下楼。 霍行渊已经坐在餐桌前,正在看股票。 奚桃小声说:“早上好。” 霍行渊抬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早上好。” 奚桃目光落在他的领带上。 今天霍行渊系的是一条深绿色条纹领带,很沉的颜色,他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上去,露出额头与优越的眉骨。 奚桃想起昨天晚上的一些片段。 她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 早餐果然是鸡汤小馄饨。 浓郁的鸡汤味香得奚桃狂咽口水,她没客气,坐下来就狼吞虎咽。 七点钟,司机准时到了。 奚桃速度上楼收拾东西,拎着包从卧室出来时发现对面房门上的贴纸又从黑色变成了蓝色。 她心里闪念想,霍行渊还挺有闲情逸致天天换贴纸玩? * 日子又回到了埋头拍戏的状态。 不同的是这段时间的拍摄,奚桃的作息彻底变成了昼伏夜出,主要还是为了配合司夜画画。 好在紫琉公主的戏份也也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这个客串的角色戏份本来就不多。 林然青在《望仙楼》剧组待了一个多星期,还没怎么跟奚桃碰上面,他多是在演一些背景板道童这类角色,因为长得好,执行导演还挺爱让他站在背景里。 24日高考出成绩,学校方面一直给他电话,尤其是班主任,电话没断过,着急问他人在哪。 林然青老老实实地回答在当群演。 班主任:“……” 林然青问:“怎么了吗?” 班主任说:“你没看到自己的成绩吗?!” “看到了啊,”林然青问,“怎么了?” 班主任:“状元啊状元!” 林然青蔫蔫的,状元又怎么样,还不是见不到奚桃。早知道当初表演培训机构在他们学校招生开课的时候他就应该报名的。 班主任:“……” 算了,天才少年,有点怪癖很正常。 他耐下性子说:“A大、B大的招生负责人想和你以及你的家人聊一聊……” 林然青百无聊赖:“聊什么?” “聊你报考哪所大学啊!” 林然青看着面前忙碌的剧组工作人员,随口道:“想报电影学院。” 班主任:“林!然!青!” “A大吧,”林然青飞快改口,“我不挑的。” “专业呢?” “林业?”林然青说,“我有一个梦想,老师,我想做护林员。” 班主任:“……” 他懵了又懵,从来不知道自己手底下最好的学生竟然是一个这么不着调的。 “啊,”林然青忽然叫了一声,“老师我这边有事,先挂了。” 奚桃来了。 林然青蹭地站了起来。 他身边的群演少年们也都站了起来。 今天这场戏有点特殊,这里一会儿的俊俏少年郎,加起来十来个,接下来都要演紫琉公主的男宠。 前不久,紫琉几次三番向玉狐仙表明心意被拒,她心灰意懒,便开始肆意放纵。 男宠中最得她心意的,是当红少年爱豆来客串的一个角色。 林然青还是背景板。 但即便如此,他也满意了。 今天这场戏在床上,有诸多动作与语言的推拉。 情绪和表情都很重要,小爱豆没什么经验,一直在NG。 给紫琉公主寝宫置办的这张床又太软,奚桃一上去就觉得太舒服,中途休息,小爱豆被纪导拎过去补课,奚桃想着小憩片刻,闭眼假寐时差点真睡过去。 她坐在床上,头困得一点一点,整个身子控制不住倾斜,往旁边倒去。 脑袋磕到柱子之前,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替她垫住了后脑勺。 奚桃一个激灵醒了,回过头抱歉笑道:“不好意思。” 林然青抿唇笑笑。 奚桃认出他来了:“是你啊……我那天还以为我看错了。” 林然青说:“嗯,好巧啊,姐姐。” “奚桃姐,”小爱豆被纪导训完了,刚好过来,看两人言笑晏晏,便问,“你们认识啊?” “以前一起录过一期综艺。”奚桃说。 “这样,”小爱豆瞥了林然青一眼,“圈里人啊?” “不算。”奚桃说。 小爱豆笑嘻嘻地牵住了奚桃的手:“不管怎么样,公主大人要把目光放在臣身上才行呀。” 没多久,林然青收到通知,说让他换个位置做背景板。 导演助理低声抱怨:“太好笑了,纪导训他是因为他演得差,他居然觉得是你长得太好看在镜头里抢了他的风头,非要你站到角落边去。” 林然青对镜头没什么执念,但让他站去角落,就离奚桃远了。 他表面上没说什么。 傍晚,一下午的拍摄总算结束。 小爱豆先走一步,片场外围了不少他的粉丝来看他“下班”。 林然青和一众群演坐在小马扎上吃盒饭,等小爱豆走到粉丝面前,朝她们挥手时,他垂眸哼了一首小调。 片场外猛然起了一阵狂风。 小爱豆脸长得不错,粉丝里也是颜粉居多,从他本人到经纪团队,对自己的形象从来都是严加管理。 然而这骤然而起的邪风,竟把他的假发片掀掉了! 小爱豆年纪不大,偏偏有英年早秃的迹象。 粉丝们还举着手机录像呢,这一下全都目瞪口呆。 小爱豆落荒而逃。 林然青扒了一大口饭,爽了。 26. 怪物 开了 不远处, 奚桃还在踱着步念念有词地背晚上要拍的戏。 林然青一直看着她,仿佛奚桃格外下饭似的。 旁边的群演问:“兄弟,你喜欢她啊?” 林然青羞赧地点点头。 群演说:“虽然你长得是还可以, 但人家可是大明星,跟咱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物。” 林然青不置可否。 吃完饭, 他从他的书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朝奚桃走去。 “姐姐。” “嗯?”奚桃从台词里回过神。 林然青手中捧着一只木雕。 木雕非常精致, 一眼就能看出刀工的干脆利落, 线条极其流畅。 奚桃惊叹道:“好漂亮!” 林然青说:“是你漂亮。” 他雕的是奚桃,准确说是奚桃扮演的紫琉公主,从发型、衣裳到面部表情,无不栩栩如生。 林然青说:“送给你。” 奚桃接过:“是你雕的吗?” 林然青笑着点点头,认真道:“是我亲手雕的, 你喜欢吗?” 奚桃说:“喜欢, 谢谢。” 两人聊了两句, 林然青的手机又响, 他接了个电话的工夫,一回头, 奚桃又不见了。 林然青心中思忖:他确实是时候该进军娱乐圈了吧? …… * 奚桃做模特这件事,已经熟门熟路,一进画室就可以非常自如地看看书, 做做体操, 或是直接趴下睡觉。 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司夜基本上不会有意见。 事实上,有时候一整晚司夜也不怎么看她,让奚桃深深怀疑自己这个“模特”的意义是什么。 等到天亮,司夜的工作结束, 奚桃也从画室出来了。 回酒店洗漱补觉,临睡前看了眼手机,发现霍行渊在凌晨给她发了消息:“今天也不过来么?” 自从那个醉酒的夜晚之后,奚桃在剧组连轴转,已经一个多星期没去过霍行渊那儿了。 霍行渊问过她几次,奈何她确实没有时间。 奚桃回复道:“嗯,还要忙,不过我的戏份快结束了!” 她本以为霍行渊不会很快回信,然而他却是秒回:“今晚我去剧组?” 奚桃犹豫道:“不行的……” 她把艺术家司夜奇奇怪怪的要求告知了霍行渊,霍行渊说:“那请假吧。” 奚桃:“啊?” 霍行渊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奚桃裹着空调被,低低地“喂”了一声? 霍行渊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疲倦:“请一天假吧,我需要你。” 奚桃:“……” 她又可耻地心软了! 奚桃小声说:“我下午问一下方不方便。” “好,”霍行渊说,“天黑之前,给我答复。” 奚桃说:“好的。” 今天是七月二日,初四。 霍行渊等到傍晚,太阳最后一丝光湮灭在天际,奚桃没有回信。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本来早就应该习惯,本来也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但因为奚桃的出现,他开始贪恋活着的感受。 贪恋每一个拥抱的可能。 霍行渊没有再等下去。 他进了那间贴纸房间,贴纸从蓝变成了黑。贴纸是一种“禁制”,当他进入其中变成黑色时,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望仙楼》片场。 纪导面无表情:“奚桃,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台词、情感、表情、肢体,一样都不能错知道吗?” 奚桃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这是紫琉公主为了救玉狐仙跳望仙楼的一场重头戏,也是剧情中紫琉的结局,情绪复杂交织,本来五点钟就能拍完,硬生生磨了两个多小时到现在还没结束。 奚桃吊着威亚,站在“楼”上,背后其实是绿幕,也因此,对她这个非科班不专业的演员来说,要花点时间才能忽视周围晃眼的绿色投入到角色情感中。 最后一次。 鼓风机吹乱奚桃的发丝,她骄傲笑道:“我生来就是龙血凤髓,是人间最高贵的公主,从来只有我想要谁活就活,想要谁死就死。玉狐仙,你便是一只妖,一只狡猾的、胆怯的、懦弱的小妖,我要你活,你就不能死。” 沈玉砚虽然没有出镜,但在旁边搭台词。 他高声道:“紫琉!你以为你是谁!要你施舍我生?你不许跳!我从未喜欢过你,你听到了吗?!” 紫琉说:“玉狐仙,我要你活下去,我要你永远记得我。”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有强烈的爱恨,没有负气、得意或是可怜。只有不同以往的平静。 然后,她跳下了望仙楼,同自己的血肉性命,祭予玉狐,要他真正成仙。 “咔!”纪导鼓掌道,“好!” 奚桃跳下来时落在准备好的软垫上,还有些腿软。她爬起来有点激动道:“过了吗导演?” 纪导说:“过了过了。” 奚桃说:“太好了!” 她叫工作人员来解开她身上的威亚装备,然后说:“那导演我先走了啊,你跟司夜老师说了吗?” 纪导愣了一下,恍然想起来说:“我问下。” 奚桃有点着急。 她妆都没来得及卸,从小黄那把手机拿了给霍行渊发消息说她马上过去。 纪导说:“哎,等等,奚桃,司夜打了电话过来!” 奚桃一边接过手机一边小声问:“那他知道请假了吗?” 纪导说:“知道,助理下午就跟他那边说了。” 奚桃点点头,松了口气,这才和他通话。 司夜的声音透过话筒,仍然有着挥之不去的潮湿阴柔感:“奚桃?” 奚桃说:“是我。” 司夜的声音低低的,沙沙的:“今天请假是要去见霍行渊吗?” 奚桃愣了一下。 请假的真正理由她只告诉了小黄和红姐,他怎么知道? 虽然疑惑,但奚桃没有深想,而是含糊应了一声。 司夜说:“是去霍行渊那栋花园别墅吗?” 奚桃问:“……您有什么事吗?” 司夜笑了笑:“我曾经听说过一件事,或许是不靠谱的传言,胡编乱造的故事,但还是想告诉你。” 奚桃问:“什么事?” 司夜说:“霍行渊以前有过一个女人,有一天夜里,她在霍行渊别墅外的路上跪下来痛哭拦车,让人带她去医院,她遍体鳞伤,哭嚎着说霍行渊是一个怪物,可怕的,非人的,怪物。” 奚桃:“……” 司夜轻声道:“我很喜欢你,奚桃,这个世界或许和你想象中不一样,注意安全。” 他挂断了电话。 小黄过来说:“奚桃姐,车子来了。” “哦,”奚桃握紧手机,说,“我这就来。” 和小黄一块上了车,奚桃一直低头在看手机。 霍行渊没有回复她的短信。 小黄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姐,怎么啦?” 奚桃喃喃:“……早知道应该早点跟他说我会过去。” 小黄看到了她和霍行渊的短信界面,安慰道:“可能在忙没看到,要不问一下林特助?” 奚桃抹了把脸,说:“算了,反正很快就过去了。” 小黄看了她一会儿,小声问:“奚桃姐,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霍总啊?” 奚桃茫然道:“什么?” 她很快反应过来,当即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小黄说:“就,感觉。” 奚桃捏捏她的脸:“那你的感觉真不怎么准。” 小黄说:“那你是不喜欢吗?” 奚桃脱口道:“他这种霸总以前不知道有过多少女人,我为什么要喜欢……” 这话说出来,奚桃自己先呆了一下。 等等,刚才司夜跟她说了那么几句话,她觉得有点难受,不是因为说霍行渊是个怪物,而是因为说他以前有个女人那句吗?? 奚桃沉默了。 小黄还在旁边说:“也是哦,霍总这样又有钱长得又帅,身边肯定少不了人,就是确实看起来不像,也没听说过什么新闻,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奚桃到了霍行渊家后,刷卡进去。 别墅里静悄悄的。 餐厅、客厅的灯都是按的,整个别墅都笼罩在浓重的夜里。 似乎是听到她进来的动静,陈姨出了卧室,惊讶道:“小奚啊,你今天怎么回来了?霍先生都没跟我说,不然我得给你提前准备吃的呀。吃晚饭了吗?” 奚桃说:“还没有。” 陈姨一边给自己系上围巾一边说:“怎么匆匆忙忙来了?这古装发型都还没拆哪!有什么急事吗?今天想吃点什么呀?” 奚桃一一回答:“没什么事,就下一碗面条吧,霍总呢?” 陈姨说:“在楼上呢。” 奚桃点点头说:“那我上去看看。” 楼上也是一片黑暗,一盏灯都没有开。 奚桃先去书房看了眼,霍行渊不在,又去敲霍行渊的房门,也没有人应。 她站在门外低头给霍行渊发消息:“我过来啦!你人呢?” 叮—— 奚桃听见了霍行渊手机来信提示音,在楼下。 她下去,在沙发上发现了霍行渊的手机。 奚桃跑去厨房小声问陈姨:“霍总真的在楼上吗?” 陈姨说:“是呀。” 奚桃说:“哦……那可能是睡了。” 陈姨看了她一眼,想到什么,说:“也可能是在他的‘秘密房间’里。” 奚桃:“就那个贴纸的房间?” “是啊,”陈姨慈祥笑道,“小霍其实年纪也不大,有时候我都觉得他跟我儿子小时候一样,一定要有个不许所有人看的‘秘密基地’。” 奚桃被这形容逗乐了一下。 不管霍行渊在哪,反正他应该暂时顾不上她了,奚桃就说:“那我卸个妆就下来吃面啦陈姨!” 奚桃蹬蹬上楼,推开自己的房门—— 一条巨大的蛇盘踞在她房里,蛇眼碧绿可怖,信子猩红,张嘴朝奚桃扑来。 奚桃尖叫一声,连滚带爬踉跄后退,背部猛然撞上对门,发出很大的“砰”声。 惊恐过后,奚桃定睛一看,发现眼前根本什么都没有。 没有巨蛇。 是她最近太累出现了幻觉吗?? 陈姨在楼下问怎么了。 奚桃吸气道:“没事!” 她摸着门把手站起来,没料到轻一用力,咔哒一声,门就被她拧开了。 奚桃松手回头。 门内景象映入她眼帘。 首先是一道向下的阶梯,阶梯尽头是巨大的水池,水池中……是一个怪物。 怪物抬起了头。 人身鱼尾的霍行渊,眼眸是深邃幽蓝,上半身苍白的肌肤上浮现出漆黑鳞片,他看向她的眼神,异常冰冷。 奚桃:“……” 27. 吻她 造物主在他身上加诸了太多矛盾 他的鱼尾不是影视剧中所展现的“美人鱼”那样唯美光滑, 即使在波澜涌动的水池下,那黑压压的影子也彰显着那鱼尾的巨大、粗犷与狰狞。 是怪物。 奚桃的脑子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是麻的。 在和那幽蓝噬人的眼睛对视了不知道多久之后, 奚桃终于找回对身体的控制,缓缓后退一步。 “……”打扰了。 她心中默念着, 就要关上那道房门, 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者又一次无厘头的幻觉。 但霍行渊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海潮拍岸声是如此清晰, 奚桃甚至嗅到了空气中的咸腥味。 地板开始漫出水渍,水流旋动,裹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拉。 奚桃叫了一声,猝不及防, 完全把握不住平衡, 扑通跌入了水池之中。 挣扎着浮上水面, 奚桃呛咳两声, 发现有东西抵在她腰间。 ——霍行渊的鱼尾。 奚桃能够感觉到鱼尾冰凉的鳞片下血液的流动与脉搏的跳动,鲜活、光滑、湿腻。 活的, 真的。 霍行渊是一个怪物。Ding ding 他动了。 奚桃在这触不到底的水池中浮着,动弹不得。 霍行渊凑近她。 凑近了,奚桃才发现他手指间还有半透明的蹼状物, 他的耳朵也延出尖长透明的物质。 他的沉默一如往昔, 但带给奚桃的感觉已截然不同。 “霍、霍总?” “奚桃,”霍行渊喃喃念她的名字,“奚桃。” 鱼尾卷住了她的腰。 纤细、柔软、温暖。 奚桃迫不得已被他揽进怀里,她想到不久前的那次醉酒,在泳池, 他抱着她。 那时她醉得迷迷糊糊,但至今还残余着与他拥抱的触感,和如今一样冰冷,但那时他动作轻柔,而现在太用力。 “霍行渊,”奚桃说,“我喘不过气来了。” 没有办法。 事已至此,奚桃觉得只能接受霍行渊不是人这个事实,再心平气和地和他谈谈。 谈一谈解除协议之类的问题…… 然而霍行渊听了她的话,没有放松,反而把她箍得更紧。 奚桃的手垂到水面下去推那异常有力的鱼尾,免得他真的把她腰绞断,但怎么也推不动。 在呼吸困难、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的恐惧之下,奚桃眼眶通红,泪盈于睫。 她想到司夜那通电话里说的话,发着抖,低声恳求:“霍总,你放开我,好不好?” 霍行渊哑声笑了。 奚桃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霍行渊撤去鱼尾,换成手臂,在水中搂紧她的腰。他低头吻去她眼睫上的泪珠,另一只拆掉了她繁复的古装发髻。 乌发散落而下,浸入水中,像是另一尾鱼,和他的尾鳍交缠在一起。 “你不喜欢这样的我吗?”霍行渊摩挲她寒毛竖起的后颈。 奚桃诚恳认错:“对不起,我不应该推开那扇门,霍总,你放我出去,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会为你保守秘密,签署保密协议也可以,我从您这里拿到的钱和您集团旗下的商务也可以终止合作……” 霍行渊凝视着她:“我这样很恐怖吧?怪不得你想要跑,想要和我断绝一切关系。” “不,”奚桃矢口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行渊笑了笑,他知道她就是这个意思。 奚桃只觉得愈发惊悚。 忽然,水面开始升高,霍行渊抱着她游到水池中央,摸着她的后脑勺,捋顺她湿漉漉的长发,低声说:“在外面忙了一天,累了吧?睡一会儿吧。” 奚桃:“……” 大哥,你扪心自问,现在这个情况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她试探道:“我想去房里睡,可以吗?” 霍行渊说:“不可以。” 奚桃说:“为什么啊,可能这里的环境对你来说比较舒适,但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人类,睡觉还是比较喜欢在床上睡而不是在水里,所以……” 霍行渊看着她碎碎念,极力想要劝服他。 他伸出手,触碰她的唇、齿。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奚桃看着霍行渊。 霍行渊没有注视她的眼睛,而是颇具探究兴趣地研究她的唇。 反差。 他的手是苍白的,她的唇是殷红的。 他的手是冰凉的,她的唇是温热的。 霍行渊的手指从奚桃的唇角滑到她的下颏,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微微抬起头。 他则低头,吻住她的唇。 好凉。 这是奚桃的第一感受。 他的嘴唇和呼吸,都是冷的。 霍行渊的动作很慢,但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奚桃根本无从抵抗,只能节节败退。 鱼尾搅动着水池,水浪滔天,奚桃愈发站不稳,只能勾紧了霍行渊的脖子,水迷了眼睛,剥夺视觉以后,其他感官的体验成倍增加,譬如听觉,譬如触觉。 奚桃听见了水浪声,听见了霍行渊略略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也听见了自己。 某个瞬间,她几乎分不清时间和空间。 只感觉自己正被一个人急切地渴求和索取着,无穷无尽,永不满足。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行渊松开了奚桃。 奚桃眼中是温润水光,她脸颊、鼻尖与唇角都是绯红的。 她大口呼吸,喘着,胸脯与水浪一起,一起一伏,一伏一起。 灼灼艳艳的春日桃色,格外柔软和可口。 霍行渊的鱼尾兴奋雀跃地在水下环绕着奚桃摆动,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有眼神闪了闪。 他眼中那种非人质感的幽蓝已经退却很多,黑色瞳仁正在取代蓝色。 “奚桃……”霍行渊张了张嘴。 奚桃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她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说,扑腾着游上岸。 奚桃走上台阶,回到二楼走廊,身上滴滴答答的水流了一路,她不在乎,径直走进自己的卧室,砰地关上门。 脑袋放空地卸妆、洗头、洗澡。 草草吹干头发后她到头就睡。 深夜,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霍行渊推开了奚桃的房门,走到她床边。 奚桃今天卸完妆以后的脸有几分苍白,即使在睡梦中,神情依然透露出淡淡的不安。 他握住奚桃露在被子外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霍行渊本想说他控制不了自己,可是他知道那只是拙劣的借口。 与其说“控制不了”,不如说那就是他,是他的本能、欲/望和最真实的一面。 造物主在他身上加诸了太多矛盾。 他是深渊与海之主,是死亡与生命之神,是能够制造飓风波浪的海妖,是眼能泣珠的鲛人,是献祭喉舌换取双腿此后日日如行走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 她爱过他。 然后忘了他。 任由痛苦、深渊和死亡吞没他。 “奚桃,”霍行渊说,“我爱你。” 他知道她听不见,也不会有回应。他从来没期待过。 奚桃在睡梦中极低地啜泣了一声,攥紧了霍行渊的手,梦呓道:“沈玉砚,你别走。” 霍行渊僵在原地。 28. 木雕 这场面我真没见过.jpg 翌日早晨。 奚桃在头痛中醒来。 做了一晚上梦, 不是蛇就是鱼,各个都想生吞了她。 最奇怪的是,梦里居然还有沈玉砚。被怪物追杀逃亡的过程中, 奚桃抓紧了他的手,从中汲取到一丝她是生活在人间的安慰。 奚桃裹着被子, 阿嚏一声。 正是夏日, 霍行渊家冷气一向开得足, 但今天似乎格外冷。 奚桃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 才爬起来。 她起来洗了把脸,挥手赶走昨天的离奇经历和梦境中光怪陆离的画面,整理好面部表情,下楼。 陈姨见到她,笑眯眯道:“小奚起来了啊, 刚好做了鸡汤小馄饨呢。” 奚桃忽然翻出了昨天被遗忘的记忆。 昨天晚上她叫陈姨下了面但没吃!! 奚桃问及昨晚那碗面的情况, 陈姨哈哈一笑, 说:“小霍下来说你太累了, 先睡了,他把那碗面吃掉啦!” “来来, ”陈姨端出馄饨,“小心烫,牛奶、豆浆、茶, 还是别的饮料?” 奚桃默默道:“不用了, 我自己倒杯水就行。” 陈姨按着她的肩膀说:“坐着吃吧,姨来。” 奚桃环顾了一圈,问:“霍总呢?” 陈姨说:“一大早就起来去公司了。” 鸡汤馄饨还是一如既往的鲜美,奚桃相信自己昨天晚上看见的不是幻觉。 霍行渊不是人。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次在片场,他来看她, 抱了她一会儿,她浑身就湿透了。 …… 奚桃回了片场,手上只剩下最后两场戏,被安排了明天和后天。 今天白天她没什么事,就待在片场看拍戏情况。 她现在确实急需一些人气。 搬着小板凳坐在一边,看和陆桓等人的对手戏,她不由地感叹,影帝不愧影帝。 “姐姐。”林然青也拖了一张小凳子屁颠屁颠跑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奚桃转头,林然青左手握拳,在她眼前晃了一下。 少年笑得干净灿烂,讨好意味非常明显:“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奚桃一看,被他左手上戴着一条红绳吸引了目光。红绳上串了五六颗珠子,都是木质的,上面雕着花纹,她下意识凑近想看看雕的是什么。 少年注意到她的目光,把手腕凑过去,伸出手指一边指给她看一边说:“这都是我自己雕哒!这颗雕的是兔子,这个是鹿,这个是野猪,还有松鼠和小鸡!” “都是动物啊,”奚桃赞叹道,“雕得真好!” 林然青嘿嘿一笑,继续问:“姐姐,要不要猜一猜我手里是什么?你会喜欢的!” 奚桃略作思考:“是你雕的木雕吗?” “Bingo!”林然青摊开手掌,一朵宛然绽放的桃花就在他掌中。 奚桃看到桃花就意识到:“又是要送给我的吗?” 林然青点点头。 奚桃看着他明显红起来的耳朵和脸颊,扑哧笑了。 林然青茫然地咬了下唇:“你不喜欢这个吗?” “没有,”奚桃摇摇头,从他手里拿起那朵木雕桃花,“很喜欢。” 林然青似乎已经蔫了,闷闷不乐道:“它确实没什么用,只是一朵木雕花而已。” “不,”奚桃说,“它拯救了我一天的坏心情!” 林然青眼睛微亮起来,看着她,担心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吗?” 奚桃转着那朵木雕桃花,发觉每一朵花瓣都被削得很薄很轻盈,让人担心轻轻用力就会碎掉似的。 听林然青这么问,奚桃叹了口气说:“昨天发生了一件动摇我世界观的事——不,准确说是摧毁了我的世界观。” 林然青:“什么事啊?” 奚桃看了他一眼,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子就不要问那么多啦!” 林然青不满道:“我十八岁了!成年了!” 奚桃哈哈笑着敷衍:“嗯嗯,是的,你成年了,是大孩子了。” 林然青:“……” 林然青不笑了。 他靠近奚桃,有点儿委屈地、低低地说:“我真的成年了,姐姐。” 奚桃眼中仍然蕴含着轻漫的笑意:“我没有不相信你呀。” 林然青注视着她漂亮的眼睛,说:“但你还是把我当小孩看待。” 奚桃低咳了一声:“没有。” 她忽然觉得,不笑的林然青,很有压迫感。 她神情变了,林然青也无措了一下,抿唇道:“姐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 奚桃诚恳道:“我知道。” 林然青看着她。 奚桃想到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是个能为自己的一切生活做主的大人了,事实上她也的确做到了。 林然青笑了,他说:“姐姐,有个节目请我去录,大概就是采访二三十分钟,你要去看吗?” 奚桃惊讶挑眉:“什么节目啊?” 林然青腼腆道:“《燕都专访》。” 奚桃:! 这可是燕都卫视的访谈节目,已经办了快二十年,访谈的都是对燕都有贡献的实干家、企业家等,普通明星都上不了。 看出奚桃眼中的疑惑和好奇,林然青说:“今年高考,我是燕都的第一名,所以请我去分享一下学习经验。” “状元呀!”奚桃笑道。 林然青谦虚道:“运气好。” 他眼巴巴地说:“采访就定在明天,那姐姐你去的话,我叫工作人员给你留给座。” 顿了顿,林然青又补充道:“我还没有被采访过呢!想向姐姐学习一些采访的经验。” 奚桃笑:“行,我教你怎么应对采访,你教广大学子怎么应对高考。” 林然青说:“那我这就去打电话说留座位的事!” 奚桃点了下头。 林然青高兴地蹦起来,跑出去打电话了。 奚桃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仍然挂着笑,心想少年人单纯外放的喜悦情绪真的很容易感染人。 她把桃花木雕和紫琉公主木雕拍了照,发了微博: 【小朋友送的![图片][图片]】 奚桃这个微博,已经小半年没有发过原创生活内容——以前的奚桃多是发各种自拍,总有人骂,后来就只转发商务广告和活动宣传了。 这期间,奚桃吸了不少粉,因此这条内容一出来,甭管三七二十一,粉丝们就打了鸡血一样一拥而上。 【失踪人口回归!】 【prprpr桃桃的手指也太美了叭!!】 【自拍!自拍!自拍!我要看自拍!】 【呜呜呜老婆我好想你[哭]】 【笑死,根本没人关心木雕】 【真别说,雕得很好哎,不像“小朋友”的手笔,这个刀工,太丝滑了。】 【你们没注意到桃花吗!桃桃手里捧桃花,是不是有情况啊……[捂嘴]】 奚桃真美滋滋地刷着评论,忽然刷出一条: 【说了不是小朋友[怒][委屈]】 一看ID,“今朝洒然青”。都快直接把身份证刻上去了! 奚桃颇有种被抓包的窘迫,没有回复,合上手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但粉丝已经发现了新大陆,把林然青的留言赞上了前排,然后疯狂问他和奚桃的关系。 既奚桃下线后,“今朝洒然青”也消失了,没有再回复网友。 他蹦跳着跑到奚桃面前,欢欣雀跃:“那边同意啦!明天下午三点!” 奚桃粉丝们盘问“今朝洒然青”无果,正要意兴阑珊地散去,忽然,谢景夕的粉丝和一批小众cp粉又沸腾了。 谢景夕点赞了奚桃的微博! 一位刚入坑奚桃不久热爱磕cp的粉丝都踟蹰了:【刚磕了口暗戳戳的神秘年下,大明星又强势入场争宠,我该磕哪一对呢?】 两分钟后,沈玉砚点赞了奚桃的微博,并在该粉丝微博下留言: 【来磕玉桃CP,我跟桃桃是官配[酷]】 粉丝:【我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场面我真没见过.jpg】 29. 面对 精准出现沈玉砚 次日上午, 奚桃拍完了她的倒数第第二场戏。 重头戏之前已经拍完了,剩下的几场都是较为简单的和主角团的戏。 下午她按照约定,到了燕都卫视电视台楼下。 林然青跑下来接她。 “姐姐, ”他又雕了新的木雕,“这个有用了, 可以做钥匙扣!” 他雕的是一只非常可爱的卡通独角兽, 站在一抹彩虹上。 “可爱!”奚桃说。 林然青说:“你喜欢就好!” 他拉着奚桃的手带她上楼, 临近录制时间, 演播厅已经准备就绪。 林然青把奚桃带到一对气质卓佳的中年夫妇面前,介绍道:“这是我的爸爸妈妈,爸妈,这是奚桃姐姐,我的偶像。” 奚桃受宠若惊, 乖巧地打招呼道:“叔叔阿姨好。” “你好。”夫妇笑意盈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赞道, “怪不得是明星, 盘靓条顺的,多漂亮。” 林然青拉了一张椅子:“姐姐, 你坐这里。” 奚桃挨着林家父母坐下了,她感觉不妙。 林父林母态度倒是很好,和她聊了两句, 非常客气, 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一样情绪,但奚桃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转眼间,灯光亮起,那边录制开始了。 奚桃看着灯光下这个人都在发光的少年。 林然青穿着华英中学的校服,英气挺拔, 少年意气。 她低头,摩挲手中的小独角兽木雕。 奚桃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人鱼。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鱼,那是不是也真的会有独角兽? 她抬头看林然青。 林然青今天上镜是化了妆的,没有过分涂抹,只显得他愈发白净英俊。 他注意到奚桃的目光,在主持人问问题的间隙冲她朗然一笑。 奚桃回了个笑。 主持人问:“在你的学习生涯中,你觉得最要感谢的人是谁?” 奚桃、林父林母和众多工作人员都看着林然青,这种时候,官方回答一般都是父母。 林然青沉吟片刻,往镜头后看了一眼,嘴角荡开笑容,认真地说:“我最想要感谢的人,是奚桃。” 林父林母:? 主持人:?? 奚桃:……??? 林然青抿了抿唇,没让主持人追问理由就自己说了:“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我,她是我的偶像,在那些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日日夜夜,是偶像的力量让我坚持了下去!当然,我还要感谢我的父母……老师……同学……” 他洋洋洒洒口若悬河,奚桃之后几乎把身边对他有过帮助的人全方位地照顾到了。 “……还有我们学校的那只狸花猫,今年生了宝宝,每次看到猫妈妈带着它们在校园里散步,我都会感受到强烈的人类、动物与自然的和谐之美……” 主持人不得不打断他,保持着微笑道:“很感谢林同学和我们分享这些生命中美好的小事,有时正是因为这些微小的事情,给我们的生活带来的巨大的力量……” 她总结陈词。 林然青连连点头。 …… 采访前后花了四十分钟,圆满结束。 林然青离开镜头后,跑过去和父母打了招呼,就帮奚桃拎包送她下楼。 两人坐电梯,林然青问奚桃:“姐姐,晚上一起吃饭吗?我去剧组找你!” 奚桃看了他一眼:“我听说你的群演工作已经结束了啊,还天天往那边跑。” 林然青嘿嘿一笑:“我跟助理大哥打好关系啦,允许我不添乱地围观,我还答应等到片子上映时帮忙写文章宣传,我高考语文148呢!” 奚桃震惊道:“真的?” 林然青抿唇,耷拉着脑袋说:“姐姐,你这两天没看新闻啊,我们学校一直有宣传我呢!” “……”奚桃歉意道,“最近有点忙,所以没怎么上网。” “没关系!姐姐难得上网一次居然发了我的木雕,我很开心!”他的眼睛重新亮起来,满含喜悦地看着奚桃。 电梯到了一楼。 林然青把奚桃送上车,才猛然想起来:“那姐姐,今天晚上一起吃饭吗?” 奚桃想了想,说:“好啊。” 林然青不加掩饰地雀跃道:“耶!我送一下我爸爸妈妈然后就去找你,最迟最迟五点半到!” 奚桃说:“没事,不用着急,我等你。” “姐姐再见。”林然青冲她挥手,目送她的车子离去。 回过身,林父林母定定地看着他。 林然青立正身形:“爸,妈。” 林父:“哼。” 林母:“呵。” 林然青:“……您二老,怎么变哼哈二将了?” * 奚桃今天在剧组的戏已经结束了,但晚上还要配合司夜画画。 《天宫》已经完成了,最近在画的是《地府》。 想到那天司夜说的话,奚桃觉得,再要在晚上独自面对他,似乎有点难度了。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好在明天她的拍摄结束就可以离组了,暂时没人找她谈离组后还要继续当模特这件事。 关于之后的日程安排,红姐给她看了几个综艺提案,奚桃从中选了一个参加,是一个比较小众的极限运动推广综艺,已经出过一季,不怎么火,今年准备引入明星嘉宾,希望能够带火热度。 奚桃一看就觉得,是她的菜。 她现在急需一点儿刺激的运动冲刷掉她对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观的在意。 红姐说:“那就这么定了,后天面谈签合同。” 奚桃:“好嘞!” 天气越来越热了。 奚桃在一边当闲人,过意不去,和小黄一起去买了冰咖啡送给工作人员,自己也拿了一杯,贴在脸上。 小黄在一旁说:“奚桃姐,你最近越来越朴素了!” 以前奚桃全天带妆,饮料贴脸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奚桃故作愠怒:“是说我不漂亮了吗?” 小黄摆手道:“不不不!更漂亮了!素颜美丽无敌!” 奚桃哈哈笑。 小黄看着她的侧脸,笑起来毫无忌惮,鲜活动人,认真道:“真的。” 奚桃喝完咖啡,林然青也到了。 他不知从哪弄了一辆自行车,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姐姐,我没来迟吧!” 奚桃一看时间,五点二十九。 她说:“没迟,我不是说了不用急吗?” 林然青说:“我说了五点半,就要守时!” 奚桃笑道:“好吧。” 林然青说:“姐姐,你是明星,待会儿我们出去吃饭是不是要戴个帽子什么的?” 奚桃说:“嗯,可以戴一下,不过应该没事,我不怎么红的。” 林然青否定了奚桃妄自菲薄的行为,并严肃道:“姐姐,你很红的!” 奚桃笑着戴上帽子口罩,跟他出去逛了一圈。 选了一家火锅店,要了间包厢。 吃火锅的过程中,意外的没有冷场。 林然青很擅长找话题,也不吝啬对奚桃夸奖,时不时还卖个萌,席间欢声笑语不断。 一场火锅吃完,奚桃揉揉脸颊,都笑酸了。 林然青送她回片场。 他说:“谢谢姐姐。” 奚桃说:“谢什么?” 林然青说:“谢谢姐姐愿意让我陪你吃饭。就是没让我结账……我做群演赚了钱的!” 这话他说了一路了。 奚桃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以后等挣了大钱再请姐姐吃顿好的吧。” 林然青说:“好!” 到了片场门口,林然青不好再进去,便挥手和她拜拜。 距离司夜过来还有一个多小时,奚桃决定,和他问清楚,那天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她迫切地需要有人陪她,哪怕只是在画室门外。 “桃桃。”沈玉砚精准地出现了。 他笑眯眯道:“助理多买了一杯奶茶,送你。” 30. 真相 一步之遥 晚上, 奚桃进入画室。 司夜一如以往隐没在暗色中,他搅动着颜料,伸手沾了一抹灰红色, 在画布上抹开。 没有看奚桃。 奚桃如往常一样坐下来,她努力想透过黑暗看清司夜的脸, 看清世界的真相。 司夜扭过头, 对她微微一笑:“困的话, 可以趴着睡一会儿。” 奚桃问:“如果不需要我做模特, 为什么还要我每天晚上过来呢?” 司夜说:“怎么会不需要,很需要。” 奚桃抿了抿唇。 司夜说:“只不过每个角度,每一种状态,都足以激发我的灵感,所以不需要你做更多无谓的事情, 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奚桃沉默了片刻, 终于还是开口问:“你那天打电话跟我说的话, 是什么意思?” 司夜画画的手蹲了一顿。 他说:“我能够看见一些东西。” 奚桃问:“什么?” 司夜说:“超出现世的, 人与物的本质。比如……” 奚桃:“比如?” 司夜说:“霍行渊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垂眸调颜料:“你可以不相信我。” 奚桃低低地吸了一口气:“我相信。” 暗处,司夜的唇角勾了勾。 夜色中, 烛火摇动,奚桃的眼睛很亮。 她问:“那你呢?” 司夜愣了一下,看向她。 奚桃是笑着的, 她若无其事道:“能看出他是怪物的你, 是什么呢?” 半晌。 司夜放下颜料,擦干净他的手指。 他看着奚桃,温柔地问:“想要看星星吗?” 奚桃呆道:“什么?” 司夜抬起头。 奚桃跟着抬头,发现今天的夜空暗淡无比,是个无星无月的阴天。 司夜说:“我可以让星月为你亮起。” 奚桃:“……什么?” 她喃喃, 企图回到科学的正轨:“一般来说,这种天气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不是它们不够亮,而是因为有云遮蔽吧……” 司夜笑了笑。 他的笑声非常轻,却又如同近在耳畔般清晰。 奚桃看着他。 司夜抬起手指“嘘”了一声,眨眨眼说:“不用看我,看天空。” 奚桃下意识抬头,发现不知何时,天空中阴云竟然散得一干二净,漫天繁星如碎钻洒了一地,明月被星辰锦簇着,非常亮。 是美景。 但不是什么美事。 奚桃一颗心都是凉的。 果然,眼前这个也不是人。 司夜起身,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卡片:“我的画过一阵就要开展,这是邀请函。” 奚桃没有接,而是问:“你是什么人?” 司夜知道她在问什么,但却故意轻描淡写地回答:“大多数时候,是个画画的。” 奚桃:“……” “当然,”司夜露出某种阴郁的笑容说,“如果你想要看我的真身的话,也可以提,我不会对你撒谎,我希望你能够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美丽的真相。那么,你想要看吗?” 奚桃没有吭声。 司夜笑了笑,把邀请函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在星月光辉之下,他身上镀着浅浅的冷光,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对奚桃轻一颔首,便又投入到了画作当中。 奚桃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但看司夜没有多余的举动,她就又坐了下来。 * 天亮,奚桃从画室出来,沈玉砚还在,撑着脑袋在看一本书。 奚桃走过去,说:“我这边结束了!” 沈玉砚抬眼,看到她唇边当即有了笑意:“结束了?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奚桃摇摇头。 沈玉砚书掩着脸打了个哈欠,说:“走吧,我送你回酒店。” 奚桃点点头:“麻烦你啦!我晚上请你吃饭!” 沈玉砚丝毫不客气:“好啊。”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司夜也从画室出来了。 奚桃还是第一次在画室以外,看到大白天的司夜,他蜷曲的发垂在脸侧,衬托得他整个人异常苍白,那感觉竟然和霍行渊有一点点像。 奚桃诡异地想,又是一条人鱼? 司夜朝他们走来。 沈玉砚站了起来。 司夜对奚桃说:“这段时间辛苦了。” 奚桃微笑道:“还好,都是工作。” 司夜拿出手机:“加个好友吧。” 奚桃:? 司夜说:“这么多晚的情谊……” 奚桃:“……” 她打断他:“都是工作,给你做模特也只是为了能够让你更好地完成那几幅画。” “谢谢,”司夜笑道,“因为有你,所以我完成得很好。这是我的账号。” 奚桃看到递到眼前的二维码,也没有办法,慢吞吞拿出手机扫了,说:“我还以为你没有这种东西呢……” 司夜笑:“我又不是原始人。” 加完好友之后,司夜看了一眼沈玉砚:“这一晚也辛苦沈老师了。” 沈玉砚根本不想理他。 司夜扬长而去。 奚桃有点奇怪地问沈玉砚:“你认识他?” 沈玉砚说:“是个疯子。” 奚桃忍不住想到一句话:“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 沈玉砚说:“你就当他是个疯了的天才吧,离他远点桃桃,这个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奚桃“哦”了一声,心想不用他说她也会离司夜远点的。 她暂时没兴趣探究这个世界非人的阴暗面,她想活在普普通通的人间,所以那些人,她会离远点的。 ……但怎么这些人就是非要贴上来啊!!! 奚桃困得头重脚轻被沈玉砚送得到酒店门口,看到门口站着的霍行渊时,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精神了。 霍行渊大步走向她。 奚桃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霍行渊怔了怔,眉眼间闪过一丝烦躁。 奚桃脑中回荡着那一幕,人身鱼尾的霍行渊,指间湿漉漉的鱼蹼,捧着她的脸颊时的触感,纠缠她的鱼尾,还有那近乎掠夺的吻。 她伸手,不动声色地抓住了沈玉砚的胳膊。 霍行渊看到她的动作,神情顿时暗淡了下来。 他不说话,奚桃就说:“麻烦霍总……不要挡在这里。” 她的嗓音有点飘。 霍行渊闭了闭眼,说:“奚桃,合约还作数。” 奚桃说:“我可以解约,违约金我可以赔。”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多来几次她就能很熟练了! 霍行渊:“……” 沈玉砚握住了奚桃的手,对霍行渊笑:“麻烦霍总让一让。” 霍行渊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沈玉砚叹气:“行吧,你不让就在这儿站着吧,桃桃我们走。” 他牵着奚桃,要绕过霍行渊。 擦肩而过的时候,霍行渊猛地攥住了奚桃的另一只手腕。 不远处的林特助看着这一幕:“……卧槽!” 几个蹲守在另一个方向绿化草丛中的狗仔:“卧槽!” “快拍快拍!” “这是什么绝世修罗场惊天大新闻,我们发了兄弟们!” 奚桃被那冰凉的手握住,颤抖着瑟缩了一下。 “奚桃。”霍行渊注视着她,又是那种沉默的,克制的,透着可怜的神情。 “……你又,头疼了吗?”奚桃想,他来找她也只有因为这件事。 霍行渊看了一眼沈玉砚。 奚桃:? 沈玉砚好整以暇:“霍总不会在我面前还要用那个拙劣的借口欺骗桃桃吧?” 奚桃熬了一宿的脑子艰难地捕捉着关键词。 拙劣、借口、欺骗。 奚桃的目光落在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霍行渊身上。 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绝症,也不头疼?” 霍行渊承认了:“是。”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奚桃盯了他两秒钟。 她用尽全力甩开他的手,觉得霍行渊这个人的形象在她面前是彻彻底底地崩塌了。 “霍总,”她失望道,“别再来找我了,你又不是喜欢我,又没有绝症,何必呢?” “我……” 奚桃想到一个可能:“当然,你要是把我当储备粮,我告诉你我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的!!” 霍行渊:“……” 沈玉砚:“噗。” 奚桃:“……?” “有什么好笑的啊!”她撞了沈玉砚一下,拉着他的手说,“走啦!” “我没有……完全欺骗你,”霍行渊再一次拦住奚桃,垂着脑袋说,“有一部分是真的。” 奚桃犹豫了一会儿,问:“哪一部分。” 霍行渊说:“我没有人类意义上的绝症,但确实快要死了,我的症状也不是头疼,而是腿——最主要的是腿,你听说过那个童话故事吗?小美人鱼为了换取上岸的机会,用歌声和巫婆交换了双腿,上岸之后的每一天,她走路都像行走在刀尖上。这是我的疼。” 奚桃愣愣地看着他。 霍行渊说:“我来,只是想最后见你一面,没有别的意思。过几天林特助会来跟你谈合同的事。再见,奚桃。” “等一下,”奚桃困意全无,瞳孔闪过某种战栗,“霍行渊,我们谈谈!” 熹微晨光中,这次换奚桃一把抓住霍行渊的手,拉着他进入酒店。 被丢在原地的沈玉砚:“……” 30-40 31. 行渊 统统不是人 在听到“小美人鱼”四个字的时候, 奚桃终于想起了一些东西。 一些令她完全不可置信的、恍若梦境的断续记忆。 霍行渊愣了一下,跟她进入酒店。 奚桃直接带着他上楼,回了她的房间。 霍行渊十分惊诧奚桃的态度转变, 他站在房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只能看着奚桃在到处翻找, 终于掏出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 她在本子上写下“小美人鱼”这四个字。 奚桃盯着这四个字看了半天。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霍行渊终于忍不住出声问:“怎么了?” 奚桃抬起头, 看了他半天。 霍行渊沉声问:“你想和我谈什么?” 奚桃沉默半晌, 说道:“你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霍行渊在酒店楼下说出那段话,她捕捉到关键词时,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有太多答案想要获得, 甚至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早点察觉, 那么在刚刚过去的夜晚, 她就能从司夜口中得到一切答案。 过去太遥远, 她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只是突然想起来,她在初中时看了很多小说, 于是依葫芦画瓢,自己也写了一个故事。她的故事在班级同学间传阅,她获得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然后她嫌弃最初的那个故事太平庸, 开始加新的设定。 “我要写一个反派,他是个阴暗的人,痛恨男主,因为获得幸福与爱的人不是他。” “他是一个总裁,拥有一个非常大的集团和别墅, 很有钱,很冷酷。” “但这样也太俗了……” “啊!我有一个好想法!我要写他是一条人鱼……” “人鱼太弱了,感觉不够反派。” “……那么,要不这样,他就是一个拥有强大力量的神明,但是有一个本体,本体就是人鱼。” “他为什么阴暗呢?当然是因为有悲惨往事啦!比如他为了获取信仰之力不得不生活在人类中间和人类打交道,最初他没有经验,人身鱼尾上岸,被渔民抓住,渔民发现他能泣泪成珠……” “之后他就学会了变出双腿,但是他用人类的双腿走路,会像行走在刀尖上一样。不过,他是神明嘛,所以神力强大时可以减轻这种痛苦……” “……” “给他取一个名字吧。” 她取了很多名字,又划掉了很多名字,最后定的是“行渊”。 行走在深渊之上,最终堕落入深渊之中。 霍行渊敛目道:“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设定里,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奚桃深吸一口气。 她合上本子,注视着霍行渊问:“你刚才说的‘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 霍行渊诧异她话题的跳跃,但还是回答:“深海集团从去年开始策划开发一片海岸,最近动工了,在鹿市,我要过去,等待海岸完工,交接好集团事务,我就会回到海洋里。仅此而已。” 奚桃说:“好吧。” 她垂着脑袋,不吭声,绞尽脑汁想要想起更多的东西。 霍行渊说:“那我走了?” 奚桃抬头问:“那片你们集团开发的海岸,叫什么名字啊?” 霍行渊说:“碧荔。碧绿的碧,荔枝的荔。” 奚桃定定地看着他,又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霍行渊的眉峰微微一挑,似是困惑:“你怎么了?奚桃,你是奚桃。” 奚桃起身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她一路把霍行渊推出去,砰地关上门。 就凭霍行渊的本体,如果知道是她创造了他凄惨的人生,一定会弄死她吧。 而且她好像不止写了一个霍行渊这样的角色,她记得那时候她专门用了个本子记录她的人物,格式大约是: 姓名: 性别: 年龄: 本体: ……等等设定。 她穿的不是她看过的小说,是她写的那个故事吗? 她好像的确是写过一个女主角年少成名被许多人深情宠爱的玛丽苏小说,她也的确中二病十足地写了很多幻想系的角色。 有人鱼。 有独角兽…… 独角兽……林然青…… 奚桃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头痛欲裂。 她很久没有想到过那段往事了,她一度忘了她曾经写过故事,忘了她的故事在班级中有多受欢迎。 只因为当年她这种不务正业的行径很快被父母发现,他们把她写的东西撕成碎片,犹嫌不够,还用火烧成了灰烬。然后他们骂她,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要写这种没有礼义廉耻、妄想天开的东西。 这种事情本应该记忆深刻,可是奚桃忘了,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遭受过这样的对待太多了。 年纪更小一点的时候,她喜欢画画,画被撕了,水彩笔被扔了。 她还喜欢过剪纸、橡皮泥、做手工、木雕……甚至就连读课外书,都会被教训,而父母更是在发现她用手机看网络小说后直接把手机砸碎了。 所有具有实体的,和正经学习无关的,可能会影响她学习成绩的东西,都在父母的铁蹄下化为齑粉。 情书……她还收到过好多封情书,与此同时收到的还有父母的巴掌和咒骂。 奚桃坐在毯子上,脸颊埋进双膝,累了。 就像一个线团,想起一件事,就把许许多多的事都想了起来。 本来她已经忘记了。 说不上是故意的,可能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遗忘掉那些痛苦,就不会耽误她寻找新的快乐。 后来她做vlog,总是会尝试各种各样的东西,她有时候会茫然自己在寻找什么,有时候也会遗憾,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真正喜欢的,看到那些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努力到闪闪发光的人会羡慕。 …… 奚桃是被冻醒的。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蜷缩在地毯上,被房间里的空调冷气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爬到床上裹着被子想接着睡,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奚桃。” 沈玉砚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有些急促:“你现在赶紧离开酒店。” 奚桃有点懵:“怎么了?” 沈玉砚说:“赶紧离开!时间不多了,我马上过去,我会解释的!” 奚桃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床,浴室里忽然传来动静,哗啦一声,像是有人撞翻了浴室里的瓶瓶罐罐。 “谁?”奚桃出声。 沈玉砚在手机里喊:“快跑!” 奚桃呼吸急促,后退着去开房门。 一道黑影从浴室里蹿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刀。 刀光冷冽晃眼,奚桃人都傻了。 身体僵硬,但大脑却十分活跃。 奚桃在这关键时刻又想起来了一点重要的设定。 “为了凸显女主的魅力,除了要这些男角色都爱她以外,还需要别的女人的嫉妒。”奚桃简单说了一下她的想法。 同桌很懂,赞同道:“对对,要打脸那些上蹿下跳的恶毒女配!而且最后要有个一锤定音的凄惨下场,绝对不能轻轻放过!” 奚桃一边想一边说了几个打脸方式,都被同桌否决了。 最终,在两人合力开动脑筋的情况下,想出了另一个恶毒的角色,用恶毒对待恶毒。 女主的私生粉。是个偏执变态,疯狂地爱慕女主,正是因为这种病态的爱,让他不会伤害女主分毫,却能够对一切惹女主不快的人痛下杀手。 “都是因为你,”私生粉说,“害得璃璃哭得那么难过,你蛇蝎心肠,不要脸,抢别人的男朋友,你也不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跳梁小丑!” 奚桃:“……” 她穷尽自己这一生的想象力,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自己写出来的角色干掉。 “……去死吧你!”他挥刀冲来! 轰隆隆! 突然之间,整座酒店剧烈震动,骤起的狂风震碎了玻璃。 一身火焰的谢景夕从窗户飞入房内,收起火红的翅膀,在私生粉震撼到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桃桃!” 沈玉砚从正门进来,抓住奚桃的肩膀,仔仔细细打量她有没有受伤。 “沈,玉,砚。”奚桃一字一句地念着他的名字。 “是我。”他莞尔道,“你没事就好。” 沈玉砚张开怀抱:“别怕,要抱一抱吗?” 奚桃面无表情地打掉了她的手。 她早该想到,玉砚,预言。她就是照着这个能力取的名字。 “桃桃,你没事吧?”把私生粉扔到一边,谢景夕关切地看向奚桃。他胸膛起伏,喘得厉害,是仓促赶来的。 奚桃没有看他,而是蹲了下来,抱住脑袋,闷声道:“你不是人。” 谢景夕:“……” 她住的楼层有些高,他又赶时间,自然不能走常规路上来。 暴露了。 沈玉砚笑了一声。 奚桃继续闷声说:“你笑什么?你也不是人。” 沈玉砚:“……” 32. 觉醒 金手指上线 奚桃十四岁时, 上初二。 在“狐朋狗友”的引领下,喜欢上了网络小说。 她的成绩很好,作文总是拿最高分, 朋友又说,她为什么不试着写一写? 奚桃写了。 她写了一个女主角, 叫夏璃, 十八岁。 一个男主角, 叫谢景夕, 二十六岁。 其余还有若干角色。 她计划写一个女配,她没有给那个女配取名字。 那个女配妒忌夏璃,可怜又可恨。 她设定女配的年龄是二十四岁,对于十四岁的她而言,二十四是一个遥远的年龄。奚桃没想到自己二十四岁那年竟然会成为她。 奚桃当时只写了个半个本子就把故事写完了, 估计就几万字。 后来她觉得不够丰满, 所以想要加入一些幻想元素。 …… 当奚桃看着她的“幻想元素”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时, 心情是崩溃的。 谢景夕蹲下来, 低声对奚桃说:“……我们没有恶意。” 他身上已经没有火焰的痕迹,那几乎由火焰构成的华丽翅膀也消失无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其他人根本不可能相信。 奚桃抬头看了他一眼,她眼中涌动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 谢景夕从中读出了恐惧, 或许她知道真相后还会增添厌恶和避之不及……他有点勉强地笑了一下, 说:“桃桃……”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被从内而外涌出的火焰吞没了。 沈玉砚猛地把奚桃拉倒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没事,别怕。” 奚桃听见了谢景夕的痛吟,在火焰中越来越小, 直至悄无声息,只剩下灰烬。 沈玉砚解释道:“他没有死,只是今天使用的力量超出额度了,需要‘复活’一下,等一会儿就好了。” 奚桃苦笑:“我知道。” 这是她自己写的设定,一旦想起来,几乎所有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细节都一览无遗地呈现在她面前,以至于她觉得这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谢景夕是会涅槃的凤凰,是会浴火重生的不死鸟,是狂欢与音乐的主宰,是爱与欲的神明。 “没事的,桃桃,”沈玉砚还在安慰她,“你换一间房休息吧,警察待会儿会来处理这个私生粉。” 奚桃想她是没什么事,但是他们真的很有事的样子。 她这时候很想九十度鞠躬给他们说一声对不起。 在一片混乱中,奚桃也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她提早去了片场,化妆候场。 聚光灯下,是夏璃正和陆桓在拍男女主的重头戏。 奚桃看着他们发呆。 过去的记忆愈发清晰了,她所写下的一字一句,都在脑海中回荡,恍如昨日。 “奚桃姐!”小黄匆匆过来,手机递给她看,“你上热搜了!” 手机界面上,她的名字高悬榜首。 而且不止一条,而是三条。 #霍行渊奚桃同回酒店# #谢景夕称理想型是奚桃# #高考状元林然青专访:感谢奚桃# 奚桃呆滞道:“这是什么情况?” 不光是她在问,热搜话题讨论里的众多吃瓜网友也在问。 【奚桃???】 【这女人有点东西。】 【演的吧?】 【……我很想说服自己这是奚桃方的炒作,但好难说服自己。】 【霍行渊——我的男神啊!!】 【霸总、偶像、高考状元……奚桃姐姐开课吗?】 和霍行渊的热搜,来源于狗仔的爆料,奚桃一看就发现是今天清晨的那场闹剧。 已经有当事人回应,奚桃本来以为是公司或者霍行渊的集团,结果这个“当事人回应”居然是沈玉砚。 【沈玉砚:#霍行渊奚桃同回酒店#???我当时也在场啊,狗仔怎么回事,单独把我截掉了,截得干干净净……我不配吗?[委屈]】 奚桃:“……” 小黄指着这条说:“红姐已经发信息感谢沈老师了。” 奚桃继续看下一条。 谢景夕的这一段来源于杂志访谈,这次是一家新杂志的两周年纪念刊,请了谢景夕和夏璃拍双人封。 奚桃一看就想起来了。 是她设计的情节!这种情节是多么合适男女主培养感情啊!工作恋爱两不误。 然而放出来的杂志花絮和采访视频中,两人全无CP感,夏璃的眼圈始终是红的,不知道是妆造效果还是别的什么,透出点执拗病娇感来。 谢景夕倒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绅士、风流又无情,在他身上毫无违和。 杂志方采访谢景夕:“我们这期杂志的主题是《爱》,景夕老师觉得爱是什么呢?” 谢景夕说:“爱是生命。” 采访者不解。 谢景夕微笑道:“我是为爱而生的。” 采访者笑道:“确实有许许多多的人爱你,你的粉丝,你的追求者们,你也是时尚、音乐和娱乐圈的宠儿,我想很多人肯定和我一样好奇,人人爱你,你又会爱谁呢?” 谢景夕沉默地看着镜头。 采访者说:“换个平常点的说法,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谢景夕笑了,他没有犹豫,说了两个字:“奚桃。” 奚桃:“……” 他好敢啊。 小黄在一旁说:“视频放出来肯定是经过谢景夕那边团队同意的,奚桃姐,我忽然觉得谢景夕也不错哎!” 奚桃没有回应她这番话,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刚才她眼前模糊了一阵,头晕目眩脑袋胀痛,等到症状消失,脑海中就多了一段记忆。 杂志拍摄现场,单人采访分别结束后,夏璃在窄小的杂物间堵住了谢景夕,她眼眶通红,有点儿恶狠狠地说:“谢景夕,你真的疯了吗?你为了奚桃连你的事业都可以葬送吗?” 谢景夕拿开她按住他肩膀的手,垂眸道:“这还谈不上葬送,我的行事方式一直这样,不需要别人置喙。” 夏璃:“……你真的喜欢奚桃吗?” 谢景夕:“当然。” 夏璃咬了下唇:“那我呢?” 谢景夕注视着她,良久,他低声道:“我喜欢过你,但那是过去的事了。而且……” 夏璃眼角凝着晶莹的、摇摇欲坠的泪珠,但还是一字一句问:“而且什么?” 谢景夕嘲讽地笑了一声:“而且这种喜欢没有什么特别的,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过去的女友们,说出来很残忍,但我说的是实话,我为‘爱’而生,不是爱这个,就是爱那个,这是我的……本能。” 夏璃颤声道:“既然爱谁都是爱,为什么得是奚桃,而不是我?” 谢景夕说:“显而易见,奚桃是不同的。” 外面有人找谢景夕,他转身离开,徒留夏璃在杂物间,她仰着头,半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杂物间外不远处,那位私生粉听到了全过程。 …… 所有的这些,都是上帝视角展现在奚桃眼前的。 奚桃的手指下意识滑动微博热搜界面,进入林然青的热搜话题。 是燕都卫视今天中午播出的专访视频。 奚桃点开视频,心思却没放在采访内容上,因为这场采访早就看过现场了。 她试探着想,林然青现在在干什么呢? 短暂的眩晕后,出现在奚桃脑海中的是一张书桌,满桌的木屑,林然青正专心致志地雕琢一块木头。 木头已经有了隐约的轮廓形状,是个漂亮女人。 奚桃摇摇头,朝小黄伸手:“你的手机给我。” 她和林然青没有交换联系方式,但上次和林然青出去吃饭,小黄留了他的手机号码。 奚桃拨过去。 林然青很快接通:“喂?” 奚桃说::“是我。” 林然青的声音很快迸出不加掩饰的惊喜:“姐姐!” 奚桃有点紧张,手心都是汗:“你在做什么?” 林然青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木雕和刀,嗓音里都沁着甜:“在做木雕!” 奚桃笑了一声:“在雕我吗?” 林然青下意识藏了一下手里的木雕,旋即意识到奚桃根本看不见,才褪去羞耻,慢吞吞地回答:“……是的。” 奚桃:“嗯。” 她挂了电话。 林然青:??? 他有点慌乱,不知所措。奚桃生气了吗?因为他未经过她的许可就雕琢她的模样? 半个小时候,奚桃确认,她大概是觉醒了穿书金手指——可以看到别人在做什么。 不仅是正在做什么,还包括过去做了什么。 但有限制,一,只限于五个人,谢景夕霍行渊沈玉砚林然青司夜,是她当初设定的五个幻想物种,各种元素叠加拉满的“神明”;二,只能看过去和现在,无法预见未来;三,该能力不能久用,用的时候会头晕,用久了会头痛,还会流鼻血。 化妆师一边堵住她的鼻子一边给她补妆,奚桃连连抱歉,心虚地解释:“最近太累了……” “懂的!日夜颠倒谁也受不了,不过今天就是最后一场戏了,”化妆师助理娜娜有点羡慕地说,“你很快就解放啦!” 奚桃哈哈笑道:“是啊!所以我今晚准备了杀青宴,大家同乐!” 杀青宴请的都是剧组的人,在一起拍了这么久,大家也熟悉了,因此都比较放飞。 奚桃作为主人翁,被追着灌酒,一叠声地羡慕她杀青了,其他人还要在纪导手下再受几个月的折磨。 奚桃喝得不少,杀青宴结束时,走路都开始发飘。 小黄搀着她上车,问她是想今晚就回家还是再回酒店住一晚。 “回家吧,”奚桃说,“我想回家。” 小黄便对司机说:“回景明园。” 奚桃脑袋靠在车窗上,看光怪陆离的景色飞逝。 她的人生也有够光怪陆离的,她想。 叮—— 有微信消息进来。 奚桃打开一看,是沈玉砚发的:“别从春江路走。” 她眨眨眼,醉得手指打字都有点不利索:“你看到什么了?” 沈玉砚:“有个疯子毒驾在春江路造成连环车祸。” 奚桃拍拍司机座椅,说:“别走春江路。” 司机说:“好嘞。” 这时,沈玉砚又发了一条消息: “你说什么????你知道我的能力?你想起来了???” [沈玉砚撤回了一条消息] 奚桃按开车窗,被风一吹,酒也醒了两分,越琢磨越不对:“你知道我是谁?” 33. 短小 窥探一些过往片段 “你知道我是谁?” 看着奚桃发过来的信息, 沈玉砚懊悔自己撤回得不够快。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一直到奚桃回家,沈玉砚也没有给出一个答案。 奚桃即便醉着, 也坚持卸妆洗漱护完肤才睡觉。 小黄看了都直呼佩服。 她尽职尽责,守着奚桃, 等奚桃睡下才离开。 离开景明园后, 小黄接到了来自林然青的电话。 她听出对方的声音, 便说:“小林啊, 什么事呀?” 林然青说:“奚桃姐姐不在片场吗?” “不在,”小黄说,“她杀青了呀。” 林然青站在片场外,看着往来忙碌的工作人员,惆怅地叹了口气。 他说:“那我是不是以后都见不到姐姐了?” 小黄笑了笑说:“你不是奚桃姐的粉丝吗?想在线下见面的话, 多多留意粉丝活动吧!” 林然青愣了一下, 很快精神一振:“我知道了!谢谢小黄姐!” 小黄:? 她提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建议吗? * …… 七月中旬, 奚桃事业蒸蒸日上, 之前拍摄的老牌杂志《花开》八月刊开启线上预售,几分钟就一抢而空, 堪比当红流量。 自从离开《望仙楼》剧组后,霍行渊、谢景夕、沈玉砚、林然青和司夜这些人仿佛也一夕之间从她生命中消失了。 奚桃醉酒醒来后看到了前一天晚上自己和沈玉砚的微信对话,一头雾水, 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理解了自己当时的脑回路。 沈玉砚告诉她不要走春江路, 她很自然地想到他的预言能力,所以问他看到了什么,即预言到了什么。 沈玉砚说有人毒驾,奚桃记得自己就跟司机说了不要走春江路,事情本来到此就结束了。 他们的聊天内容分明没有谈到“预言”, 也完全可以解释成沈玉砚看到新闻或就在春江路车祸现场。 但沈玉砚失态地问她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很快又撤回了那条消息。 奚桃当时就觉得不对。 她问沈玉砚:“你知道我是谁?” 沈玉砚没有回复。 半个月了,甚至再没有出现过。 这一定是心虚了吧!!! 在广告拍摄现场,奚桃休息期间拿起手机刷了会儿微博,又切换到微信,看到她和沈玉砚无疾而终的聊天界面。 这段时间,奚桃也没有过多地去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埋首在了工作中,用忙碌麻痹自己的神经。 如果沈玉砚早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 她克制住自己想用“超能力”回溯过往获取记忆探寻真相的冲动,重新站到镜头下,配合摄影师的指导,拿起果汁仰头饮下作出美味至极的样子。 奚桃闭着眼睛品味果汁时,还是走了一霎神,她想,她的能力来源大概是因为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创造了那些角色,所以她能一览无余他们过去的人生,就像翻开一本书已有的篇章那么简单。 这是很难抵抗的诱惑,尤其是某些片段。 她曾真切写下的故事片段,在神明们的人生中真实发生过,文字化作现实的那些场景,奚桃怎能忍住不去窥探? 但当奚桃看到从她笔下流淌出的冷酷剧情在神明们身上真实上演时,她又……非常难过。 她看到了少年霍行渊被关在笼子里,被用烧红的烙铁烫伤鱼尾,逼得他在疼痛中大颗大颗地落泪,那些渔民们欢欣鼓舞地捡了珍珠去卖钱; 她看到林然青的生命与森林系为一体,当人类大面积砍伐树林时,独角兽的角就被一次次折断,再重新长起; 她看到沈玉砚每一个无法安眠的夜晚,他的脑海中时时刻刻充斥着晦暗不明的预言画面,连梦境都不会被放过,嘈杂吵闹,永不停歇; 她看到司夜偏执病态为了寻找扭曲的“美”而反复自我折磨,他割伤自己用血绘画,他抽出自己的骨头雕刻,他吞食自己的尾巴…… 还有谢景夕,在漫长的生命中无望地寻找他的“真爱”,还有一遍又一遍的浴火涅槃。 有好几个晚上,奚桃根本就睡不着。 “好!”摄影师称赞道,“非常好!就是这样!奚桃老师您的体态非常漂亮笑容非常美,脸稍微往我这边侧一点……好!很棒!” 奚桃苦中作乐地想,她现在大抵已经是个合格的演员了,即使心情沉重,笑容仍然能不减半分。 结束拍摄之后,奚桃从小黄那里拿回手机,惊讶地发现,沈玉砚回复她了。 沈玉砚:【我杀青了。一起吃个饭?】 奚桃没有犹豫:【好啊!】 34. 弥补 桃桃漫游梦境! 奚桃和沈玉砚见了面。 沈玉砚还是老样子, 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笑意盈盈的。仿佛之前的那些事从没有发生过, 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顶着非主流发型的小说家。 “最近过得怎么样?”沈玉砚先开口。 奚桃说:“……还好。” 沈玉砚注视着她:“你有什么想问的?” 奚桃迟疑了。 沈玉砚笑了笑,餐厅服务员上了冷盘和饮料, 他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撑着脑袋说:“想问什么都可以, 桃桃。” 奚桃抿了一口果汁, 甜中带涩,她想了想,觉得人必要时还是得面对现实,逃避无法解决问题,这一点早就在她和父母斗争中想清楚了。 沈玉砚便见一口果汁的工夫, 奚桃抬起她那双漂亮的、眼角微扬的眼, 清楚有力地问:“你知道我是谁?” “是的, ”沈玉砚答地很快, “我知道。” 他这样干脆,反倒又让奚桃卡了一下。 她再度喝了杯果汁压压惊,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那他们呢?” 沈玉砚说:“都知道。” 奚桃:“……” 她下意识抬手比划:“我确定一下,我们说的这个‘我是谁’的身份,是一致的吧……” 沈玉砚笑道:“当然, 造物主大人。” 他敛目垂首, 一个恭敬的礼仪姿态。 奚桃:“…………” 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哦。 沈玉砚抬起头:“这段时间你心里积攒的,应该不止这点疑问吧?” 奚桃说:“……我有点奇怪。” 沈玉砚:“嗯?” 奚桃说:“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干嘛还对我这么好?我还以为你们应该……”让她也尝尝他们的痛苦之类的。 沈玉砚眉毛动了动:“你觉得我们会讨厌你吗?” 奚桃蔫蔫道:“是啊。” 沈玉砚宽慰道:“放心吧,没有的事。” 奚桃不解地说:“可是,为什么?” 沈玉砚看着她, 笑吟吟道:“因为你很可爱。” 奚桃不相信这个答案。 菜陆陆续续上了,她没什么胃口吃,沈玉砚倒是吃得挺欢快。 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有点儿想不通。 “多吃点,”沈玉砚说,“这家不便宜,不能浪费!要知道在这样的现代都市生活很不容易的,尤其赚钱难。” 奚桃更愧疚了:“早知道我应该给你们设定身家百亿……” 沈玉砚饭差点喷出来:“你在说什么啊桃桃。” 奚桃茫然道:“你们的境况不是我造成的吗?” 沈玉砚说:“不是啊。” 他把那一叠红糖糍粑转到奚桃面前:“不想吃饭菜的话尝尝这个吧!” 奚桃夹了一块,咬一口,外酥里嫩,特别甜。 “桃桃,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是我来找你而不是他们中的任意一个。我只是想告诉你,无须烦恼,我们的身份,我们漫长的生命,从上古到如今,经历的一切,承受的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但是我写的。” “你只写了很少的一部分,只占据我们生命中很少的一部分,”沈玉砚伸出手掌,“过来。” 奚桃走过去,把手放入他的手掌中。 沈玉砚的手掌是一种温润的暖,干燥,有力,宽大,握起来,包裹住她的手掌。 “闭上眼睛。”他轻声说。 奚桃闭上了。 几乎是一刹那,她就睡了过去。沈玉砚搂住她,没有松开她的手。 在梦境中,他们也是牵着手的。 “抓紧我,不要走丢哦。”沈玉砚说。 奚桃点点头。 周围是各种无法用语言完全形容的繁杂色彩,光怪陆离,各种场景叠在一起,各种情绪在空气中漂浮,带来非常明显的味道,不仅能嗅到,还能品尝到。酸甜苦辣咸,一时之间叫人五味杂陈在心头。 沈玉砚带着奚桃在这混乱的梦境中走了一段,最终在一处停下。 他拨开一团云雾,对奚桃说:“从霍行渊开始吧。注意,你接下来看到的不是虚构的梦境,而是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霍行渊人生……呃神生?总之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片段,做好准备了吗桃桃?” 奚桃有点兴奋了,为即将到来的奇幻“旅行”。 她舔了下唇,说:“做好准备了。” 沈玉砚带她踏入那场景中。 眼前是一间昏暗的屋子,只有桌上放着一支蜡烛和一位昏昏欲睡的看守。 除此之外,就是笼子。 少年霍行渊睁着一双蓝得发亮的眼睛,盯着看守,手上动作不停,用一片从自己鱼尾上撕下来的锋利鳞片将笼杆割断,一根一根,所有的这些都在悄无声息间完成。 外面起了风浪,从门缝窜进来的冷风吹灭了蜡烛,看守猛然惊醒。 他摸索着寻找柴火,想重新点亮蜡烛,在这过程中他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看清了坐在桌对面的东西,于是动作渐渐僵硬。 少年霍行渊用沾血的鳞片抵住看守的脖颈,幽幽地哑声道:“给我哭。” 看守:“……” 他惊恐地大叫,眼泪哗一下就下来了。 少年霍行渊说:“哭得,再厉害些。” “饶命啊大仙!”看守不敢动,否则定要扑通跪下来求饶,“饶命啊,是小的们鬼迷心窍,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少年霍行渊奇怪地看着他,那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越发妖异:“我只说了,让你,哭。” 看守愣了愣,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呜呜咽咽一边含糊求饶。 少年霍行渊看着挂在那张并不好看的脸上纵横泪水,面无表情地说:“可惜,你们的眼泪,不值钱。” …… 奚桃看得呼吸都放轻了。 沈玉砚拉了拉她的手,笑道:“你没有写过这个吧?” 奚桃喃喃:“没有……” 场景中,少年霍行渊在一片逶迤血水中离开这间狭小的囚室,在漫天海浪中开始精准复仇。 所有伤害他的,都没有被放过。 …… 沈玉砚带着奚桃退出这个过去场景,又进入其他场景。 奚桃看到了她没有想到的,神明的快乐。 在海洋中,在森林里,在人群,在梦乡,在白昼与黑夜,在美与爱的笼罩下。 霍行渊在海洋和鱼群同游,司夜在璀璨星辰中安眠,沈玉砚通过预言能力救下的人给予他的回报,林然青与森林中的小动物游戏,谢景夕潇洒快乐的恋爱恋爱恋爱…… 奚桃腹诽:自己当初怎么会给男主设定成这样啊?看到他和别的女人谈恋爱时的愉快笑容,很难想象谁会是特殊的、最终的那一个。即便有人会是,好像也并不会成为什么骄傲的事情了。 沈玉砚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说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那肯定是一种傲慢。在过去和未来,在你我他还有千千万万的生灵,发生的那么多事情,没有人能用一支笔将其写尽,‘造物主’也不能。” 奚桃诚实道:“至少我不能。” 沈玉砚在林然青的森林里摘下一颗最饱满的果子,递给奚桃。 奚桃惊呆了:“这不是过去的场景吗?这果子怎么还能摘下来?” 沈玉砚哈哈大笑:“这本质上还是我的梦境啊,我能够为所欲为,别说摘果子了,你想飞也行。” 奚桃顺杆往上爬:“那我想飞。” 沈玉砚说:“那你想要什么坐骑?还是御剑?腾云?” 奚桃:“腾、腾云?” 沈玉砚打了个响指,她脚下生出一朵结结实实的洁白云朵,带她飞上蓝天。 …… 奚桃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沈玉砚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奚桃:? 沈玉砚抬手轻揪了一下她的脸:“笑一笑,更漂亮。” 奚桃笑了。 沈玉砚也笑:“心情好了就快吃饭吧。” 奚桃吃着吃着,寻思道:“我发现在梦里飞完,醒过来还是觉得少了点实感。” 沈玉砚说:“现实也能飞啊。” 奚桃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沈玉砚擦擦嘴:“虽然我很不情愿把这大好机会拱手让人,但遗憾的是,我们五个人里只有谢景夕长翅膀。” 奚桃很难想象自己去找谢景夕让他带自己飞的事,便不吭声了。 等她吃完,沈玉砚确定奚桃吃饱了,就说:“晚上有工作安排吗?” 奚桃摇摇头。 沈玉砚说:“想不想去我的工作室看看?” 奚桃说:“你写小说的工作室?” “嗯,”沈玉砚说,“有我正在写的《望仙楼》第二部。紫琉和玉狐仙的第二世。” 奚桃说:“还有第二部啊?那我要看!” 离开餐厅,走在大街上,夜空星月明亮。 奚桃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 她想,这个如此真实的世界一定不是她仅凭那几万字少女时期拙劣的文字就创造而出。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她创造的也太自大了! 但她也不会因此而将对沈玉砚他们造成伤害的责任全推出去。 她会尽己所能地弥补。 抵达工作室以后,奚桃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沈玉砚眼神闪烁了一下,说:“真的吗?” 奚桃点头:“真的。” 沈玉砚朝她走了一步,将她堵在墙角,低头道:“那,桃桃,你能不能试着……爱我?” 奚桃:“啊?” 沈玉砚低声道:“没有你爱我,我会死的。” 奚桃:“???” 怎么回事啊!这是她中二时期也写不出来的台词! 35. 留宿 他没有过一夜沉静的安眠 沈玉砚的工作室里除了书还是书。 奚桃往边上躲时一脚踢到了垒起来的书堆, 跌跌撞撞地摔了下去。 沈玉砚拉了她一把。 奚桃撑着墙壁站起来,问道:“你是在开玩笑吗?” 沈玉砚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是。” 奚桃看着沈玉砚的眼睛, 她能够确定沈玉砚是认真的,没有撒谎, 也没有开玩笑。 在异样的安静里, 奚桃直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没有让她知道的事情, 非常关键的事情。 而想要知道这一点, 其实对她来说很简单,只要她想,关于他们的事情,他们的每一页人生她都能够翻到,只要有一个比较定向的概念, 在她自己的脑海中浮起, 她就可以去回看。 同样, 奚桃也可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以当做沈玉砚没有说那些话,可以坚定认为他只是在开玩笑, 但是奚桃无法欺骗自己。 到了这个地步,她想把事情都弄清楚。Ding ding 于是,两个人之间攻守转换。 奚桃站直, 朝沈玉砚走了一步, 低声问:“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意味着,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对吗?” 沈玉砚没有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奚桃又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沈玉砚没有回答。 奚桃笑道:“是神明的力量吗?” 沈玉砚也笑了一下。 奚桃仍然没有从他口中得到答案,是, 或否。 她移开咄咄注视他的目光,垂头喃喃:“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奚桃闭上眼睛。 片刻后,她抬头,抿唇对沈玉砚微微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沈玉砚愣了愣,问:“你知道什么了?” 奚桃对他粲然一笑:“可以带我好好地参观你的工作室吗?” 注视她几秒,沈玉砚见她铁了心不想说,便无奈笑道:“好吧。” …… 少女的第一次创作,是对彼时喜爱作品的拙劣模仿。 男人,女人,爱情,争端,糊里糊涂。 少女的第二次创作,是做了许多功课的、充满想象力的、注入真心的“创造”。 神明,痛苦,信仰,还有爱。 神明们靠汲取人类的信仰而拥有强大的神力,并以此为基础存在。 创造者的爱就是最丰沛、最强盛、最永恒的信仰之力。 然而造物主遗忘了他们。 随着科技的发展,这些以自然元素为代表的神明因欠缺信仰之力,面临消亡的危险。 有一天,他们发现,所谓神明,是被一个小女孩创造出来的。 造物主天真残忍,给尽他们磋磨与痛苦。 而只要得到造物主的爱,就能恢复神力,永不消亡。 不久,造物主真的降临了这个世间。 那么—— “祈求您,怜悯我,爱我。” …… * 奚桃离开沈玉砚的工作室时,手里多了本书。 沈玉砚送她的。 “新书,”他当时说,“出版社刚寄过来没几天,影视版权卖了,已经立项了,在找主演,你回去看看有没有兴趣啊。” 奚桃走的时候,沈玉砚站在送她到电梯,冲她挥挥手,脸上仍然带着轻盈的笑。 他的工作室在一栋办公楼里,地处繁华,电梯上上下下都是衣冠楚楚的白领,唯有沈玉砚穿得休闲潇洒,甚至是趿拉着拖鞋出来的。 奚桃抿着笑和他说了拜拜,电梯门合上,下行。 电梯里还有另外几个人,都是同一公司的,刚下班。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再这样下去我的脊椎真的要出问题了。” “哎对了,上次李姐不是说附近有家按摩店非常不错吗?我准备今晚去按一下,整天对着电脑我的肩膀也不行了。” “可以啊!” 奚桃口罩帽子戴着,沉默不语,默默地听。 听着听着,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 最近她的工作没那么多了,之前签约的极限运动综艺因为一些原因要延期录制,她的知名度虽然短时间内爆了一些,但不够稳固,公司的意思是与其短暂地捞一笔,不如打造长期口碑,因此在商务、综艺等方面的选择也要更加谨慎。 奚桃接下来几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看各个项目递过来的影视剧本子。 看本子嘛,在哪看不是看。 电梯到了一楼,人都出去了,奚桃重新按了17楼。 她知道,沈玉砚能力的副作用是头痛,因为脑子里被动地塞满了太多的东西。 而追溯前因之后,她也知道了一切的症结,在于她。 只要她待在他们身边,副作用就会减轻得几近于无,虽然比起“爱”来说治标不治本,但聊胜于无。 十七楼到了。 奚桃回到沈玉砚的工作室,轻轻敲门。 沈玉砚开门,惊讶道:“怎么又回来了?忘了什么东西没拿吗?” “不是,”奚桃走进去,“我今晚住这里吧。” 沈玉砚差点趔趄了一下:“什么?” 之前的参观,沈玉砚告诉奚桃,他在工作室是有一间休息室的,里面有床,有时候他要赶稿,会连着好几天甚至十几天住在这里。 这段时间也是,有稿子要赶。 奚桃跑到沙发上,把觊觎已久的毛茸茸玩偶抱起来,撑着下巴说:“反正我明天没工作,看看职业小说家是怎么写作的咯!我以前也有过当作家的梦想呢!” 沈玉砚:“……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写得出来。” 奚桃歪了歪脑袋:“你应该早有准备啊。你的预言能力,预料不到现在这样的情况吗?为了讨造物主的欢心,只是当着她的面打打字有什么难哒!” 沈玉砚揉了揉额角:“造物主大人,看来我有必要解释一下,我的预言对象,绝对不包括你,我看不到你的未来,也不太看得到我自己,他们几个的能看到个三分之一吧,而且还容易出变数。” “那我之前被那个私生粉行凶,还有春江路……” 沈玉砚思忖片刻,组织好语言:“你可以理解为大数据分析吧,我虽然无法明确地看到你,但可以看到其他人,所以我会重点留意你身边的人,酒店楼下的救护车,你的司机的车祸,你的助理的哭喊……” 他看了眼听得很认真的奚桃,顿了顿:“大致是这样。所以我的反应总是不够快。” 奚桃说:“已经很快啦。” 沈玉砚拨动了一下他手腕上的皮筋,想要给自己找点事做似的,把长长的白发捋顺在脑后,扎起来。 奚桃就看着他扎头发。她忽然笑道:“这么一看,才发现你的脸好小。” 沈玉砚问她:“你真的要留下来过夜吗?” “要,”奚桃说,“我记得我写过这样一句话,‘他自诞生之日起就被预言裹挟,他的脑海中永远充斥着各种未来的声音、情绪和画面,他没有过一夜沉静的安眠’。” 沈玉砚弯了弯唇。 奚桃拍拍身侧的沙发。 他下意识走过去坐下。 奚桃说:“今晚我在这里,你可以好好睡一觉。” 她又拍拍自己的肩。 “不介意的话,”奚桃豪气道,“可以枕着我的肩!” 沈玉砚:“……” 他噗哧一声笑了。 36. 邀约 桃桃约我了!!!x5 沈玉砚给奚桃洗了一个苹果, 自己坐到电脑前写一篇稿子。 奚桃就在他身后,咬苹果的声音清脆。 太安静了。 不光是房间里安静,他的脑子里也是, 以至于空空如也。 手指搭在键盘上,却写不出一个字。 奚桃就看着昏暗台灯下的沈玉砚慢悠悠地敲键盘, 写十个字删八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才停下。 “写完了吗?”奚桃问。 沈玉砚眼不红心不跳:“嗯,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奚桃举了举手里的苹果,感叹:“真快,我苹果还没吃完呢。” 沈玉砚说:“是你吃得太慢了。” 奚桃埋头加快速度把它干掉。 沈玉砚从休息室扒拉了一床被子出来。 奚桃自觉站起来,沈玉砚看了她一眼,慢慢悠悠地把被子铺到沙发上。 奚桃把苹果核扔进垃圾桶, 问:“我今晚睡这儿?” 沈玉砚摇摇头:“你睡床。” 奚桃探头看了一眼。 沈玉砚说:“换的新床单。” “好。”奚桃没客气。 她去卫生间洗漱了一把, 扑到床上, 伸了个懒腰。 “晚安, 沈玉砚。” “晚安。” 沈玉砚解开皮筋,躺在沙发上。沙发不够长, 他得蜷着睡,不是什么舒服的姿势,但是很安宁。 他很快就睡着了。 * 秋水影视文化总裁办公室。 “沈老师, ”钱总毕恭毕敬奉茶, “《望仙楼》的录制参与怎么样啊?愉快吗?” 沈玉砚昨晚睡了一个好觉,神清气爽地啜了一口茶,懒洋洋道:“还不错。” 钱总说:“那您看,《热恋如山洪,谋杀似烈阳》您要不要也来客串一个角色呢?” 这正是沈玉砚的新书, 讲述的是一起由青春期少年恋情引起的谋杀案,沈玉砚坚称这是由真实事件改编。 面对钱总的提议,沈玉砚匪夷所思道:“这个故事里也没有玉狐仙那样的角色啊?” 钱总说:“可以改啊!改角色也行,改您的造型也……” 沈玉砚断然拒绝:“不行。” 钱总十分遗憾。 沈玉砚放下茶杯说:“不过这个故事的女主角,我有想法。” 钱总作洗耳恭听状:“您请说。” 沈玉砚说:“要奚桃。” 钱总:“?” 他不确定道:“谁?” 沈玉砚:“奚桃。” 钱总说:“可是书里女主才十六岁啊。” 沈玉砚说:“娱乐圈三四十演十六岁的都有,奚桃才二十四。” 钱总有点为难:“那我们秋水的宗旨就是要让演员尽量贴合角色,这种题材,十六岁演十六岁才有那种感觉……” 沈玉砚沉吟道:“如果可以定下奚桃,那我也可以出演。” 钱总:“哦?” 沈玉砚下定决心道:“就演男主吧!” 钱总脱口道:“那不行!” 沈玉砚:“?” 钱总尴尬一笑:“沈老师,是这样的,一般来说啊,您是锦上添花那朵花,但做锦,还是得专业人士来……这样,咱们这边导演编剧这些主创也差不多定了,我们讨论讨论。” 沈玉砚爽快道:“行。” 他往椅背一靠,掏出手机:“现在就商量吧!” 钱总:“……” 半个小时,经过一场激烈的线上会议,众人决定,答应原作者的推荐,用奚桃为女主。 沈玉砚满意了:“好,等一会儿我就去问问桃桃愿不愿意来。” 钱总:“???” 合着他还没和奚桃那边说好啊! * “明天上午八点,春江路雨霖艺术馆,”电话里,司夜的声音蕴着浅浅电流般的沙沙低哑,“来吗?” 奚桃想起他曾经送给他的那张艺术展邀请函,看来是到了开展的时间。 她想了想问:“你到时候在吗?” 那头的司夜似乎愣了一下,沉默两秒才回答:“在。” 奚桃笑道:“好,那我会准时过去的。” 司夜有点发怔地看着奚桃答应过后挂掉了电话。 助手有点儿心惊胆战地问:“夜哥,出什么事儿了?” 司夜抬眸,眼中搅动的是深夜般的无边黑暗,涌动的是病态的兴奋。他近乎梦呓般呢喃:“她向我抛出了橄榄枝……” 奚桃放下平板电脑,不再看那些剧本,走到窗前眺望远方的绿意盎然。 对于司夜的邀请,如果是之前,她可能会犹豫,会回绝。 但现在,奚桃不仅会答应,还开始琢磨着物尽其用。 她转手就给沈玉砚打了电话:“你明天早上有空吗?” 沈玉砚问:“有事?” 奚桃说:“去看艺术展吗?” 沈玉砚问:“你和我?” 奚桃说:“嗯。” 沈玉砚笑了:“好,时间地点发我。” 奚桃高兴道:“好嘞!” 秋水总裁的办公室,沈玉砚茶也不喝了,起身说:“钱总您忙,我就先走了。” 钱总品出一丝异样来:“沈老师,您最近这是?春风满面的,红鸾星动啊!” 要知道,以前的沈玉砚跟他们谈项目,都是神游天外非常敷衍,但自从拍了《望仙楼》以后,整个人就精神起来了! 什么能给一个人带来如此大的改变?当然是爱情啊! 果不其然,沈玉砚含蓄微笑道:“明天是有一个约会,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奚桃通知完沈玉砚那边,翻翻自己的通讯录,给谢景夕去了电话。 等了半天,电话才通。 “桃桃?”谢景夕的声音透着惊喜。 “明天有空吗?”奚桃的开场白还是那一句。 谢景夕说:“稍等一下。” 背景音嘈杂,奚桃听见他在问助理他之后的日程安排。 不多久,谢景夕回道:“有什么事吗?可以有空。” 奚桃说:“啊,那还是不要耽误你的正事。……就是想约你去看艺术展。” 谢景夕:“!” 他扭头和助理说了两句,然后对奚桃说:“没什么正事,不如和你去看展。几点?我全天都空出来了。” 奚桃说:“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谢景夕说:“好的,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谢景夕猛揉了一把小助理的头发。 小助理刚上任不久,以前一直听闻这位顶级偶像虽然花边新闻不断但对事业认真负责,没想到这才多久啊,就要鸽品牌方的酒会!影视方的座谈!还有专辑录制!! 小助理一边跟人交接解释,一边战战兢兢问谢景夕:“哥,明天有什么突发重要事件啊?” 谢景夕说:“约会。哎小王,来帮哥看看穿哪套衣服比较帅。” 奚桃又打了电话给林然青,林然青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还在放暑假,时间多的是。 最后,是霍行渊。 和霍行渊的联系记录,已经停留在很久以前了,包括林特助也是。 隔了这么久,又发生了那些事,要奚桃主动去联系他,还真是需要做一些心理准备。 看着窗外发了二十分钟呆,奚桃才咬咬牙播出了那个电话。 以前她什么都不知道,会恐惧他的行径与模样,但知道了真相以后,她其实就不害怕了。 这是她亲手创造的小美人鱼啊,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真能再见到那样的霍行渊,她还想好好摸摸那鱼尾巴呢…… “奚桃?”电话接通,霍行渊的声音一如既往,冷淡,低沉。 “你……”奚桃顿了一下,“还在鹿城吗?” 霍行渊说:“嗯。有什么事?” 奚桃舔了舔有点儿干燥的唇:“明天有个艺术展,我想去看,你……去吗?” 沉默。 半晌,霍行渊歉意道:“这边工程还需要我盯着,恐怕来不及赶回去,抱歉。” 奚桃:“……哦。” 在两人的安静中,又过了一会儿。 霍行渊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奚桃抿抿唇:“没有了。” 霍行渊道:“玩得开心。” 他挂断电话。 五分钟后。 “叮——” “【明海银行】霍行渊于7月19日14:26向您尾号7788账户完成转存交易100,000.00……” 奚桃盯了这条消息半分钟。 霍行渊给她转钱怎么这么让她来气呢!!! 37. 橘子 人到齐了 雨霖艺术馆设计得非常艺术, 纯白的墙面瓷一样细腻光滑,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奚桃在VIP休息室,群发信息:“我在A6贵宾室, 你直接过来就可以了。” 沈玉砚:“好。” 谢景夕:“马上到。” 林然青:“嗯嗯。” 司夜:“就来。” 奚桃等人期间,颇有闲情逸致地剥了一只橘子吃。 橘子是贵宾室给客人准备的, 奚桃好久没吃, 这时尝到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在这炎炎夏日, 心情都清爽了许多。 最先到的是司夜。 司夜早就在展馆了,展馆的画作摆放、设计都是由他一手操办,他昨天就在,听说晚上是在这儿睡的。 奚桃笑眯眯地冲推门而入的司夜招了招手。 她以前对他有点警惕,不过揭开他神秘的面纱之后, 奚桃就能平常心待之了。 司夜还是一身宽松黑衣, 露出苍白的手腕和脚踝, 浑身上下都是冷血动物的气息。 奚桃心想难怪她之前觉得司夜和霍行渊有点儿像, 都是冷血动物嘛。 司夜淡淡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奚桃道:“你的邀请,我应该来的。” 司夜幽黑如夜的瞳子亮了几分, 他走到她身前,伸手给她,低而柔地说:“走, 我带你参观。” 奚桃递了一瓣橘子在他掌心, 轻松道:“等一会儿啊,还有人没到。” 司夜:“?” 他的脸色变了一变:“还有人要来?” 奚桃说:“是啊。尝尝这个橘子!很好吃!” 司夜定定地看了她两秒,慢慢抬起手,将那片橘子放入口中。 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溢, 酸甜。 又酸又甜。 司夜注视奚桃,偏偏奚桃一无所觉。 没多久,人就来了。 沈玉砚人未至,声先行:“桃桃!” 他推开门:“我来了——” 快乐的声音戛然而止。 司夜面无表情,和沈玉砚冷然对视。 沈玉砚迟疑地后退一步,抬头看看门牌号。 没走错啊。 司夜让开半步,露出身后坐在沙发上的奚桃。 “桃桃。”沈玉砚的嗓音低了两分,目光在司夜身上扫了一下,“这是?” 奚桃说:“这个画展就是司夜办的呀!” 沈玉砚:“哦……” 奚桃对他招招手:“愣着做什么?吃橘子吗?” 她新剥了一只橘子,分了一半给沈玉砚。 司夜看她动作,不满蹙眉道:“为什么分他一半,只分我一小瓣?” 奚桃:“……?” 沈玉砚本来还想问问奚桃为什么司夜会在这里,一听他说话,当即嘚瑟起来:“桃桃待见我呗。” 司夜慢条斯理:“也是,你的确特别能吃,本体也长得跟头猪似的。” “放屁!”沈玉砚差点跳起来,“你别污蔑我!桃桃,我的本体,你是知道的,就是魁梧了点儿,而且我是有毛的!毛茸茸,撸起来手感很不错,不像那阴沟里的蛇……” 司夜黑眸瞬间变为竖瞳,尖牙抵在唇上,简直恨不得从沈玉砚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停!”奚桃揉揉太阳穴,“都消停点。” 两人动作一顿,毕露的原型都慢吞吞收了回去。 奚桃看了看司夜,又看了看沈玉砚。 这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怎么像小孩子一样啊!就为争谁吃到的橘子多?出息! 奚桃把桌上装橘子的盘子往前一放,指着它对两人说:“随意取用,不用客气。” 司夜没动。 沈玉砚嘲笑了他一声,甜甜蜜蜜地把那一半橘子吃了,而后拍拍手说:“那桃桃,我们这就去观展?” 奚桃开始剥第三个橘子,瞟了眼手机,七点四十七,她说:“别急,还有人没到呢。” 司夜和沈玉砚异口同声:“还有人?!” 奚桃说:“是啊。你们先坐着休息会儿,快了快了。” 沈玉砚抿了抿唇,觉得嘴里残余的橘子味味儿都从香甜变成了酸涩。 他还以为今天是单独约会。 还以为自从工作室那一晚后,他和奚桃的关系有了重大进展。 沈玉砚忽然转头看了眼司夜,司夜也不爽来一个不够还要来第二个,但为了膈应沈玉砚,他掩去眸中妒色,回了沈玉砚一个幸灾乐祸的讥讽笑容。 沈玉砚:“……”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 “笃笃。” 新来的这位很礼貌,先敲了两下门,紧接着,奚桃就收到了消息。 林然青:“姐姐,我到门口了!” 奚桃高声道:“请进。” 林然青笑容满面地进来,看到贵宾室的两个男人,笑容凝固。 “小林,”奚桃笑道,“来拿个橘子吃吧。” 林然青过来拿了只色泽橙黄的橘子,弯腰的时候小声说:“我还以为姐姐只约了我。” 奚桃若无其事:“这边准备的橘子蛮好吃的,酸甜口的。” “嗯,”林然青笑道,“我会好好品尝的!” 奚桃把垃圾桶用脚轻轻提给他:“皮丢这里。” “好的。”林然青蹲下来认真地剥橘子。 沈玉砚看着少年认认真真的样子,想真可怜,还得自己剥橘子吃,我可是吃的桃桃亲手剥的。 林然青剥完,分了一半橘子给奚桃:“姐姐。” 奚桃推辞道:“不用,我都吃了两个了!” 林然青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说:“其实能跟姐姐出来玩我就已经很开心啦!不管是和其他男人一起还是怎么样,我都可以!但是姐姐,刚才进来的一瞬间我还是有点小失落,所以你就吃我亲手剥的橘子弥补一下我的失落吧!” 奚桃被少年青春无敌的笑容砸得有点头晕,她接过橘子,揉揉林然青的脑袋。 林然青看着她吃橘子,稍稍凑近奚桃一些,似乎是好奇地小声问:“甜吗姐姐?” “甜,”奚桃说,“好像比刚刚吃的那两个都要甜。” 林然青笑起来:“那就好!姐姐喜欢最好啦!” 奚桃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沈玉砚:“……” 酸了,为什么他又酸了! 司夜保持了彬彬有礼的风度,开口道:“桃桃,现在去参观吗?” 奚桃说:“再等会儿。” 司夜:“……” 沈玉砚:“……” 林然青则一脸茫然:“还有人要来吗?” 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 谢景夕给她发消息:“马上就到!!!我不会迟到的!!” 奚桃回:“不急,安全第一。” 七点五十九分。 贵宾室外传来了凌乱沉重的脚步声,还有男人的气喘吁吁。 到了门前,那喘气声反而静了。 谢景夕深呼吸一大口,保持住呼吸稳定平静,才开门。 他对奚桃绽放了灿烂笑容。 然后看着屋子里多出来的三位男性陷入了呆滞。 八点。 司夜已经看透了事情的真相,他淡淡道:“有人迟到了。” 谢景夕:“我没迟到!” 他开门的时间,是七点五十九分! “不是说你。”司夜说。 “霍行渊。”沈玉砚说出了答案。 谢景夕飞快地接受了现实:“桃桃的邀约,他也敢迟到??我昨天被拉着开座谈会开到今天凌晨四点!我都没迟到!” 奚桃抽了张湿巾擦干净手,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霍行渊不算迟到。” 谢景夕愤怒道:“凭什么不算?!” 奚桃叹道:“因为他压根没答应来。” 谢景夕更怒了:“他怎么敢拒绝?!他怎么敢?!!” 奚桃安抚道:“冷静点,谢老师。” 谢景夕忍了忍要从身体里喷出来的凤凰火,说:“抱歉,睡眠不足,容易暴躁。” 奚桃有点奇怪地问:“你是跑着来的?” “嗯……车子快到的时候出了点问题,抛锚了。” “那怎么没飞过来呀?不是会省点力气吗?” 谢景夕惆怅道:“时代不一样了,满大街监控,我不想明天,不,今天下午的热搜头条是当红爱豆疑似凤凰成精……” 奚桃哈哈一笑,说:“来,吃个橘子压压火吧!” 38. 聚餐 共筑美好和谐大家庭 忽然。 “等、等一下……”林然青结巴道, “你们,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说这种、这种玄幻的事啊……” 屋子里一静。 片刻后,沈玉砚慢慢地说:“对了, 当时没有通知你。” 司夜冷冷道:“动动脑子就知道了,我们怎么可能永远欺骗造物主。” 林然青:QAQ 他看了眼奚桃, 奚桃笑了笑, 又揉揉他的脑袋。 沈玉砚:“……”长得嫩就是好啊, 卖萌都这么自然。 奚桃目光扫过几人, 笑意盈盈地一拍手掌:“好了!我们开始参观吧!” 尽管刚刚开馆,但有司夜的名气在,来参观的人已经很多。 艺术馆很安静,几乎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仔细地欣赏作品。 这时, 招摇而过的队伍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奚桃和四个男人走在一起, 俊男美女的组合一时之间竟然比那些惊世骇俗的艺术品更加引人注目。 司夜走在靠近奚桃身侧的位置, 当奚桃对某副作品感兴趣时, 他便会为之做简单的讲解。 林然青摩挲着他的木质手链,好奇地东张西望。 谢景夕和沈玉砚相看两相厌。 一路上基本都是司夜在发挥, 奚桃本来觉得她这种庸俗的人是看不懂什么艺术的,就是来看个热闹,顺便陪陪这群人。 没想到看着看着竟然看进去了。 司夜展出的大部分画都很抽象, 但没有抽象到什么都无法分辨的地步。 奚桃有时能看到森林、海洋、城市、星空, 有时也能看到眼睛、嘴唇、亲吻、拥抱。有人类也有动物,所有的一切在司夜的笔触下都充满了无尽的美感。 “这里,”当走进压轴的展馆,司夜掀开幕布,对奚桃说, “是天宫、地府和人间,因为有你,我才能画出这样的作品,我的缪斯女神。” 奚桃抬头,看着那巨幅画作,天宫仙气缭绕,仙女飞天,不论是容颜还是身段都是无可挑剔的绝美,奚桃认出了她第一个晚上换过的衣服和妆容。 她当时还以为司夜根本没有仔细看,那么黑的画室,只有点点星光和一支蜡烛,能看到什么? 可是司夜却把她美化了一万倍并放在了画作中。 而地府,阴森可怖,有刑罚炼狱和种种鬼物,其中最鬼魅最妖艳的美人也统统是她。 人间亦是。 奚桃缓缓地、仔细地看过去,由衷地感慨:“画得真好。” 司夜微微低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嗓音轻柔:“你喜欢吗?” 奚桃点点头。 司夜的笑容扩大:“那真是太好了。” 他抬手抚摸奚桃的发,指节蹭到她的后颈,低低道:“我还想画更多……” 奚桃被他冰冷的手摸得战栗了一瞬,她说:“等我看看我的时间安排!” “可以吗?”司夜问。 “有空就可以约!”奚桃说。 沈玉砚上前,撞开司夜的手,问奚桃:“那我呢?” 奚桃:“啊?” 沈玉砚:“我还想要再来一次,那一晚,桃桃。” 奚桃:“唔……” “等等,”谢景夕挤进来,“什么那一晚??” “姐姐?”林然青也开了口。 奚桃看了看几人,沉吟道:“你们说,我们租个大别墅住一块,这样的方案,可行吗?” 司夜:? 沈玉砚:? 谢景夕:? 林然青:? 奚桃抬头,又慢慢往回走,从人间,走到地府,再到天宫。从熙熙攘攘到鬼魅阴暗再到光明飘摇的仙境,她说:“我是很想帮助你们的,如果和我待在一起能够减轻你们的疼痛,那么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和你们待在一起。” 谢景夕看了她一眼。 奚桃今天穿的很休闲,也没有怎么化妆,看起来就像一位普普通通青春靓丽的大学生。 谢景夕开口说:“你今天约我们出来,是因为这个理由啊?” 奚桃回头看着他,点点头:“嗯。” 谢景夕觉得胸口有些闷。 的确,在奚桃身边,神明力量的反噬、凤凰浴火的痛楚都微小得可以忽略不计,可是有另外的地方,仍然很疼。 是他的心啊。 造物主一如既往。 残忍。 谢景夕低声说:“可是桃桃,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是爱。” 他说出来了。 奚桃呼出一口气:“我知道啊……” “不,”谢景夕打断她,“我说的不是我为了活下去所想要祈求的造物主之爱,而是你的爱,奚桃,你的爱。我是为爱而生的,要一直一直爱别人,也要别人一直一直爱我。” 奚桃愣了一下,轻轻说:“我知道。” 谢景夕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抬手抹了一把脸:“算了。” 奚桃皱了皱眉。 “太沉重了,”林然青说,“姐姐,我们不要想那么沉重的事情了。爱啊什么的,太抽象了,跟这些画似的。” 他一句话扫射了两个人,谢景夕和司夜都看向他。 林然青一脸无辜。 奚桃叹了口气。 她说:“好吧,那我还定了午饭餐厅,本来想大家一起吃个饭的,要不我去退——” “咳!”沈玉砚说,“谁不想吃谁不去啊,反正我肯定去。” 林然青热情洋溢地举手:“我也去我也去!” 司夜低笑道:“谁会不去啊。” 谢景夕:“……” 你们这样真的显得我很像个傻X。 “对了,”司夜忽然说,“方便拍个照吗?有媒体想要报道这个画展,还要采访我,我同意了,这是我第一次接受采访,也是对外露面,为了纪念,我想和你一起站在这些画前面拍几张照片,可以吗?” 他自始至终都凝望着奚桃。 奚桃笑了笑说:“当然可以啊!” 司夜叫了助理进来帮他们拍照。 他的脑袋微微向奚桃歪了歪,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无比温和、纯良、无害。 咔嚓。 闪光灯闪烁之后,这张照片将印在报纸上,传遍大江南北。 …… * 报纸没过几天就发行了,然后热搜又爆了。 #神秘艺术家司夜首露真容# #司夜好帅# #司夜 奚桃# #奚桃是我唯一的缪斯# 奚桃再一次霸榜,吃瓜群众纷纷惊叹,公司则喜不自胜。 “你如今也是热搜体质了,”红姐说,“真不错,给公司省了多少营销费。” 奚桃最近新进了一个组,客串,午休期间一边背台词一边扒盒饭,闻言笑嘻嘻道:“那公司是不是该给点奖励?” 红姐从包里抽出一叠文件:“奖励,续约合同!” 奚桃嫌弃:“噫。” 红姐塞给她:“你先看看吧,公司是打算重点培养你的,合约内容还可以再谈,等你这个客串结束,公司领导会找你面谈的。” 奚桃接过合同说:“行,那我先看看。” 她不太懂法律上的问题,一般都是找专业人士,这次也不例外。 反馈很快就给过来了,非常细致。 奚桃回了句谢谢,律师爽快道:“应该的,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奚桃问道,“我没付钱啊。” 律师说:“霍先生付了啊,给的不少呢,您一直没找我干活我那钱拿得还有点不安心,所以您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招呼一声。” 奚桃想起来,这个律师是她和霍行渊签那五百万的合同时,霍行渊给她推荐的律师。 不知道霍行渊在干什么。 约他他也不来。 在海岸晒日光浴么? 奚桃思绪一飘,就看到了。 她眼前一片金灿灿的阳光沙滩和无边汪洋,霍行渊没有她想象中穿着沙滩裤打着遮阳伞优哉游哉,而是一身西装坐在一个房间开会,房间不大,但有一整面玻璃墙,玻璃外就是海岸美景。 奚桃收回思绪。 之后的日子,奚桃在剧组认认真真拍戏,时不时约人出去吃饭按摩做SPA。 至于约谁,当然是群发沈玉砚谢景夕司夜林然青,谁有空谁来。 大多数时候,都有空,没空也会硬空出来。 起初大家还有点尴尬,后来聚会就变成了习惯。 这天聚餐,奚桃掏出一份企划案。 “一个综艺节目,内容是极限运动体验,我很早前就签约了。但这段时间制作方遇到了一点儿困难,缺钱,缺嘉宾,所以迟迟没法开录,我就想看能不能试着帮帮忙,你们有谁感兴趣想去录吗?可能每期酬劳不会很高,但我觉得能够体验极限运动也是对人生另一种形式的有趣体验……” 说着奚桃猛然想到眼前这群也不是人啊,就说跳伞吧,普通人跳伞当然刺激,谢景夕跳伞会觉得刺激吗?只会觉得如回家一般舒适…… “别说了!”沈玉砚放下筷子,肃然道,“合同拿来,我这就签,这节目录多久?最好录他哥一年半载,正好最近这篇小说实在写不出来有理由鸽了!” 奚桃被他决断速度弄得一呆,说:“合同,有个电子版草稿在我这,发给你看看先?” 沈玉砚:“好!” 司夜和林然青也说看。 谢景夕则疯狂给经纪人发信息:“档期能不能调??能不能调??” 经纪人:“……” 奚桃对谢景夕说:“如果你忙的话,就不用为难啦!而且你太贵了,节目组可能也请不起。” 谢景夕说:“桃桃,有你在我还会要钱吗?我不缺钱。” 沈玉砚一听不缺钱三个字,当即道:“羡慕了。” 司夜:“羡慕了。” 林然青:“羡慕了。” 谢景夕:“……” 奚桃安慰道:“不着急,那边说就算人齐了,资金到位了,最早也要九月才能开始录。” 谢景夕苦涩道:“我的档期,都快排到明年九月了。” 沈玉砚:“羡慕——” 谢景夕恶狠狠瞪着他道:“闭嘴!” 奚桃:“别吵啦,虾滑好了,一人一个自己捞!” 39. 特殊 “老婆?” 快要八月。 近来奚桃有些惦记霍行渊。 奚桃当初做设定的时候, 尤嫌平日的痛苦量不够,还给每个角色增添了特殊情况。 比如谢景夕,使用神力过度就容易遭受反噬, 得浴火重生一遍才能好;比如司夜,每隔一段时间本体会“蜕皮”一次, 为了无限接近他所要追求的美…… 这“一遍”、“一次”都是痛苦的最大化。 而霍行渊是“一天”。 初四那天, 也是他最早从鱼尾变成人腿的那天。 下一个初四在八月一日。 沈玉砚问:“在想什么?” 奚桃回过神, 对他笑了一下。 沈玉砚把洗好的水果递到她面前。 奚桃甜声道:“谢谢。” 他们在工作室。 今天是沈玉砚的特殊情况, 当脑海中的预言积攒到一个程度,他会产生剧烈的头痛,然后会短暂地失忆。 奚桃一拍完戏就过来陪他了,希望能降低一点副作用。 外面是沉沉夜色,星月暗淡, 沈玉砚坐在毯子上, 用手机发信息。 他问奚桃:“《热恋》的剧本还满意吗?” 不久前, 《热恋如山洪, 谋杀似烈阳》制作组联系了奚桃的公司,先把初版剧本给她看了。 奚桃说:“挺好的, 我喜欢这个故事。” 沈玉砚抬头看她:“决定要演了吗?” 奚桃笑了一下说:“这么大的剧组,导演编剧摄像制片都那么有名,我还有真点受宠若惊。” 沈玉砚说:“这样才配得上你嘛。” 奚桃说:“我已经在看合同了, 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签约进组了吧。” 沈玉砚笑道:“《你好, 极限运动》我也签了。” 奚桃吃着樱桃说:“那很快又要一起工作咯!” 沈玉砚兴致盎然地看着她说:“是啊。” 奚桃疑惑道:“看我干嘛?” 她随手又拿了一只樱桃,沈玉砚忽然倾身,张嘴把她手里的樱桃叼走了。 奚桃:“……” 她手指动了动,上面还残存着沈玉砚忽然而至的柔软温度,她慢吞吞道:“我突然想起来, 我之前有一阵老梦到你。” 沈玉砚一颗樱桃咬在嘴里,一时间没敢说话。 奚桃慢悠悠道:“梦里你还不太规矩,又脱衣服又亲人……” 沈玉砚含糊道:“我可以解释!” 奚桃挑眉:“解释解释看?” 沈玉砚:“……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你垂涎我的美色,然后自发地梦到了我呢?” 奚桃:“呵呵。” 她起来去洗手,沈玉砚在后头喊:“还剩这么多,不吃啦?” 奚桃说:“饱了。” 洗完手回去,沈玉砚已经把一碟樱桃一扫而空了。 他去洗碟子,奚桃打开自己带过来的笔记本电脑,随手点开一部综艺看。 沈玉砚凑过来。 奚桃看了他一眼。 沈玉砚也看了她一眼,神色有些踟蹰地说道:“桃桃,我要是变回本体,你会害怕吗?” 奚桃愣了一下,经过认真地思考,说:“不会,如果是司夜我还会犹豫一下,你的话,不会。” 沈玉砚脱掉外套:“那我变了哦?头太疼了,变成本体会舒服一下。” 奚桃说:“好。” 沈玉砚抿了下唇说:“变了之后,你可以……摸摸我。” 奚桃点点头。 沈玉砚的本体是一只巨大的、雪白的老虎,头顶有两只角。 当初奚桃设计这个形象,是以传说中神兽白泽为原型。 他伏下来,趴在地毯上,脑袋搁在沙发上,忽闪忽闪地大眼睛看着奚桃。 奚桃慢慢抬起手,放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摸了摸。 顿时,这只大猫眼睛眯起来,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奚桃受到鼓励,放开了揉揉。 沈玉砚的这一身皮毛雪白柔软,手感非常好。 综艺里笑声不断,奚桃注意力放到电脑屏幕上,手上的动作没停,恍惚以为自己真是在撸猫。 面前的小茶几上摆着零食和加冰可乐,奚桃喝了一口,被综艺节目逗得直乐,外面不知从何时下起了雨,哗哗啦啦,更衬托的室内气氛宁静。 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 奚桃醒来时,发现自己昨晚蜷沙发上就睡着了。 她的手动了动,发现被缠住了。 睁开眼寻找罪魁祸首,发现是沈玉砚。 他已经变回了人形,头发乱成一团,把奚桃的手裹住了。 奚桃沉思两秒,觉得多半不是头发先动的手。 毕竟她梦里好像还在撸猫,可能是撸着撸着把自己的手缠住了。 她动了,沈玉砚也醒了。 他一起身,头发便被扯得一痛,脸色苍白一瞬。 奚桃忙道:“对不起!” 说着就像把头发死结弄开。 沈玉砚:“嘶。” 他皱了皱眉,沙哑道:“你别动。” 他的手伸过来,在奚桃的指间穿插,把发丝一缕一缕地抽出去。 半晌,终于解开。 奚桃从沙发上起来倒了两杯水,递了一杯给沈玉砚,关切问道:“头还疼吗?” 沈玉砚喝了一口凉水,嗓子清澈许多,他说:“不疼了。” 奚桃说:“那就好。” 沈玉砚看着她,奚桃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那我先去剧组了!你好好休息!” 手机信息一直在响,奚桃不用看都知道是小黄在催她。 她草草洗了把脸,一脚蹬进长靴,拉开门要走,手腕忽然被拽住了。 奚桃疑惑地回头。 沈玉砚盯着她,问:“你是谁啊?” 奚桃:“……” 特殊情况后遗症:失忆。 奚桃说:“你的好朋友。” 沈玉砚嗤笑一声:“骗鬼呢。” 奚桃:“?” 她说:“别闹啦,我赶时间!” 沈玉砚弯腰,贴近她的脸:“我为什么看不见有关你的未来……” 奚桃面无表情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能这么自然地在我面前说出‘看未来’这种事?” 沈玉砚:“是啊,为什么呢?” 他摩挲着奚桃的脸颊,感叹:“所以果然你是我女朋友吧?这么漂亮……” 奚桃继续说:“只是女朋友‘看未来’这种事就可以坦白了吗?” 沈玉砚一愣,神情变得有点奇怪,他短促地吸了口气,注视着奚桃,试探道:“老婆?” “……”奚桃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我是你妈!” 沈玉砚:“???” 40. 初四 首先排除一个正确答案。 八月一日。 奚桃今天杀青。 最后一场戏是外景戏, 是燕都著名景点名园。 风景很好,天气很热,奚桃拿着小电扇猛吹自己的脸。 一下午, 她水都没喝上几口,到了快五点, 总算拍完。 导演和工作人员给她鲜花, 鼓掌, 感谢她的参与, 奚桃也鞠躬道谢。 她脸上的笑容真心实意,忙了这么多,总算可以休息啦! 小黄给她拍了一张照。 照片里,阳光灿烂,奚桃捧着花, 比了个“耶”的手势, 笑容也很璀璨。 小黄真心实意地夸奖:“姐你越来越好看了。” 奚桃拿过手机, 发微博。 她现在时不时会“营业”一下, 发点自拍或者日常,和粉丝互动。 如果不是每次她一发日常或自拍谢景夕沈玉砚他们点赞评论, 搞得阵仗很大,她或许会更勤快点。 也许是因为互动太频繁,之前又有过合作, 粉丝小群体中逐渐有人开始磕CP。 奚桃悄悄地进超话看过, 每次都坚持不到三分钟就退出了。 太尴尬了。 好几次她看得脸红耳赤,小黄还奇怪她在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次也一样,照片发出去,林然青沈玉砚先点赞,谢景夕比较忙, 通常反应会迟缓一点。而粉丝们……经过这么多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沈玉砚评论道:“又一项工作告一段落了!我就在名园附近,一起吃晚饭?” 奚桃回复:“还有点事,下次吧。” 今朝洒然青:“晚饭已经被我预订了!” 沈玉砚:“???” 奚桃也回了个:“?” 为了避免大家误会,她单独发了一条评论:“是粉丝活动啦!” 今天傍晚有一个小型的粉丝见面会,前天是奚桃粉丝后援会成立的三周年,但因为前两天奚桃拍戏和工作太忙,没能抽出时间,所以活动定在今天,也有她代言的几个品牌赞助,比如她之前和深海集团旗下的饮品。 后援会今年以前其实是没什么活人的,都是公司安排的工作人员在打理,但今年涌入了大量活跃的真爱粉,非常自发主动地帮忙宣传推广奚桃的种种作品,之后工作人员便撤出,将基本的管理都交给粉丝了。 所以值此三周年之际,奚桃举办了一场见面会,陪大家吃一顿晚饭。 奚桃还准备了小礼物和蛋糕,按照约定的时间到了现场,粉丝一片尖叫欢呼声。 “三周年快乐!”奚桃给她们分饮料和零食,一个个过去,忽然一愣。 人高马大的林然青站在一群女生之间,格格不入。 “姐姐!”林然青笑着叫了她一声。 奚桃把奶茶和小薯片塞给他,小声问:“你怎么来啦?!” 林然青说:“我这段时间很努力地做了后援会的任务,所以分了见面会的门票给我!” 他的表情看起来还有点骄傲的意思。 “哈哈哈,”奚桃说,“那待会儿蛋糕分你一块大的!” 林然青:“好!” 奚桃想起他发的那句“晚饭被我预订了”,这下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准确说不是“我”,应该是“我们”。 “桃桃,”后援会也给奚桃准备了礼物,一些信件、画册和玩偶,都不贵重,但心意到了,“祝你事业高升,平安健康,万事胜意!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谢谢大家!”奚桃有点儿感动。 订的三层大蛋糕被推上来,先是众人一起合照,然后奚桃给大家切了蛋糕。 粉丝见面还会结束以后,外面天已经黑了。 奚桃上车离开,粉丝还依依不舍,她的手伸出窗外和大家拜拜。 “桃桃真的是人美心善。”陈小鱼感叹道。 林然青说:“那当然。” 陈小鱼哼哼两声:“你都没告诉我你认识奚桃!” 林然青说:“告诉你干嘛?” 陈小鱼说:“当然是下次再有见奚桃的机会稍微顺带一下老同学我啦!” 林然青:“……” 他当然有不少见奚桃的机会,比如那些场面时常诡异的聚餐…… 陈小鱼已经开始畅想:“顺便再见一见谢景夕,沈玉砚,夏璃,陆桓……顺便再哪个导演看出的潜力,邀请我拍戏,从此进入娱乐圈走上人生巅峰!” 林然青敷衍道:“嗯嗯,天黑了,是做梦的时候了。” 陈小鱼:“……林!然!青!” * 奚桃的车没有回景明园,而是拐上高速,往出市的方向去了。 她先让小黄在交通方便的地方下车回家,然后让司机带她去鹿市。 燕都离鹿市不远,不堵车的话,不到两小时就能到深海集团正在开发的碧荔海岸。 可惜这个点,还是有点堵。 七点多,夏日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高速公路上是一片血红的汽车尾灯。 奚桃一开始还有点着急,堵了半小时后就佛了。 她戴上耳机,放着音乐,闭目养神。 …… 九点,司机叫她:“到碧荔酒店了。” 奚桃根本没睡着,一听到就睁开了眼睛。 碧荔酒店也是深海集团的产业,离海岸很近。奚桃开了两间房,其中一间是给司机,她说:“你先上去休息吧,我办完事就回来。” 奚桃不确定今晚会回酒店。 要是霍行渊留她…… 好吧,就算霍行渊不留她,她应该也会主动留下的,就像那天陪沈玉砚一样。 夜风中裹着海咸味,这一片基本上没有高楼大厦,能够看到夜空中闪烁的、明亮的星子。 奚桃知道霍行渊住在哪里。 一栋海景别墅。 这个点了,路上没什么人,奚桃没有戴帽子口罩,竟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放松闲适。 她几乎是哼着小调敲响了别墅门。 来开门的是林特助。 见到他,奚桃笑道:“霍总在吗?” 林特助的神情有点奇怪,礼貌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奚桃说:“带我去见他,他会高兴的!” 林特助说:“你先进来吧。” 别墅里只有客厅亮着灯,茶几上堆满了文件,还有一盒泡面。 “抱歉。”林特助匆匆收拾了一下,问,“你想喝点什么?” “白开水吧。” 林特助给她倒了一杯。 奚桃小声问:“霍总在楼上吗?他睡了吗?” “没有,不在,”林特助揉了揉太阳穴说,“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奚桃:“?” 她问:“什么意思?” 林特助把一份文件拿给奚桃看,他说:“霍总昨晚就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定好了深海的下一任总裁,安排了目前深海在跟进的几项主要业务,还写了很多深海以后的发展方向建议……” 他说了很多,有点乱,看起来他情绪也不太稳定。 “……他把深海将近一半的股份赠予给了您,还有一些他个人名下的一些资产都给了你,奚桃小姐……这份文件里就是相关内容。” 奚桃打开看了,发现确实是。 她忍不住:“他疯了吗??” “霍总疯没疯我不知道,”林特助痛苦道,“反正我今早起来处理这些事情我是疯了!而且从早上开始,就没有人能联系上他了,霍总失踪了,他只留给了我一句话,让我不要报警,当他旅游享受人生去了。扯淡啊!他钱包、身份证、银行卡……什么都没带啊!一天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奚桃想到霍行渊去鹿市前来找她说的话。 “我来,只是想最后见你一面。” “等待海岸完工,交接好集团事务,我就会回到海洋里。” 他是认真的?! 奚桃猛然起身:“不行!” 林特助说:“是吧!这样下去果然不行吧!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报警。” “不能报警!” “啊?” 奚桃看了一眼心力交瘁的林特助,喃喃道:“我知道他在哪里,我去找他。” “你知道?”林特助很惊讶,但不意外。霍总能把半个深海集团给眼前的女生,说明他们之间一定有极为亲密的联系,那奚桃知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霍行渊的秘密,也是正常的。 奚桃转身就走,林特助喊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自己去!” “天这么晚了,什么地方啊,安全吗?” “不会有危险的。”奚桃说着就直接往海岸边跑去。 “到底是什么地方啊?”林特助在原地愣怔,看着奚桃的背影,迷惑不解,“海里吗???” “当然不可能。”他否决了这一猜测。 40-50 41. 和谐 爱的多种表达形式 夜晚, 海水幽深,没有尽头,也见不到底。 奚桃站在沙滩上, 明月在她头顶高悬,潮起潮落, 残余着温度的海水抚摸她的脚踝。 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 有点无措。 是的, 她知道霍行渊在海里, 她甚至能够知道霍行渊所在之处的周边环境。 但是,她去不了。 她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暂时还没有进化出能在水底下呼吸的技能。 奚桃继续往前走,海水逐渐到她的小腿、膝盖、大腿…… 她快站不稳了。 霍行渊是作为反派被设计出来的。 他是生命与死亡之神,一部分的他觉得生命很美好, 一部分的他觉得死亡很美好。生命, 海洋是他的家园, 海洋中的生命是他的家人;死亡, 死亡也能给予他信仰的力量,所以他有一部分本能渴望死亡。 在奚桃原先的设定中, 霍行渊没有抵挡住这渴望,最终会对夏璃等人下手,乃至毁灭整个世界。 而现在, 霍行渊选择的是一条相反的道路, 他选择自己死亡,这样,其他的生命便能存续下去,不论是海洋生物还是人类。 原著中反派的霍行渊,死亡的部分战胜了生命的部分;而现在的霍行渊, 生命的部分战胜了死亡的部分。 因为奚桃的到来。 奚桃对着大海喊了两声霍行渊的名字。 没有回应。 奚桃被涨起的海水扑得踉跄了一下,脚底下踩的沙都是软的,她跌跌撞撞往后退,回到岸上。 头痛欲裂。 唇上一片温热,奚桃低头抬手去抹,是鼻血。 哎。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收回在海底深处徜徉的思绪。 血液滴进海水里,伴随着潮水的退去溶进茫茫大海。 奚桃在沙滩上坐下来,茫然地看着海潮。 她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一步一步地往海里走去。 可以试一试。 奚桃想,自己可是造物主,把自己逼到绝境,或许能点亮新技能。或许是水下呼吸,或许是摩西分海? 等到海水到她腰部时,她基本上就站不住了。 奚桃被扑过来的浪花兜头浇了一脸,猛呛了一口水。 海水又苦又咸。 她呸呸两口,继续往深处游。 夏夜的海水起初还有点温度,但浸在里面久了,感受到的就只有彻骨的寒冷。 奚桃已经游出去很远,冻得哆嗦,又晕头转向。 “完蛋了,”奚桃抹了把脸,把湿透的头发捋到一边,看到前后左右都是茫茫水域,后知后觉的恐惧涌上心头,“我疯了吗??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啊!!” “搞得好像这样能找到他一样,”她碎碎念,“海这么大,这么深,说不定他在马里亚纳海沟,我在海面上游有个屁用!不搞了,回家吧……救命,哪边才是岸啊……” 奚桃玩过冲浪,她喜欢海洋,也喜欢水上项目,但是那时候都是白天,到处都是游人,身边还有教练。 乘着浪尖飞扬时,奚桃一度觉得自己可以掌控海洋。 但那只是错觉。 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让奚桃感觉到她在海洋中的渺小以及弱小的了。 月光下,海水波光粼粼。 奚桃忽然感觉到了海水的涌动,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她几乎一个激灵寒毛就竖起来了。 不会是鲨鱼吧!! 那巨大的鱼尾探出水面,扑得水花四溅,奚桃面前的水波一圈一圈漾开,很快浮出一张脸。 一张熟悉的、英俊但冷淡的脸。 奚桃愣了一会儿,高兴道:“霍……” 霍行渊打断她,皱眉问道:“你来干什么?” 奚桃说:“来找你啊。” 霍行渊说:“找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好啊,”奚桃说,“你跟我一起回去。” 霍行渊垂眸道:“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本来就不属于人类社会。” 奚桃说:“现在不一样了,有我在了啊。” 霍行渊瞥了她一眼:“所以呢?” 奚桃说:“我在努力帮你们消除痛苦啊!” 霍行渊沉默片刻,反问:“我们?” 奚桃蜷了蜷手指:“嗯……你们,你和谢景夕他们,我想要帮助你们。” 霍行渊恍然道:“哦,你知道了,所以来找我。” 奚桃说:“对。” 霍行渊说:“谢谢,但是我不需要了。” 奚桃朝前游了一点,和霍行渊面对面,她扶着他的肩膀,认真地说:“怎么会不需要?至少这样,你会少一些痛苦不是吗?” 她的腿蹭到了他的鱼尾,活的,冷的,光滑的,那鱼尾几乎下意识地贴到了奚桃的小腿上,蹭了蹭。 奚桃没躲。 霍行渊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些许,说:“我不需要,这种短暂的安抚只会让我更……” 奚桃问:“更怎么样?” 霍行渊说:“我不想伤害你,奚桃。” “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你应该知道我会,”霍行渊似乎笑了一下,“你知道的。” 奚桃抿了抿唇。 霍行渊说:“我送你回去吧,然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前因后果,那么就应该知道这样的靠近和安抚解决不了本质的问题。只有爱能,而你肯定不会爱……” 奚桃大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爱你?!” 霍行渊怔了怔,他慢慢地说:“你怕我啊,你现在……都在发抖。” “那是冻的!!!”奚桃吼道,“海水这么冷,还不准我冻到发抖了吗??” 霍行渊:“……” 他注视奚桃三秒,而后突然游近了。 霍行渊的手不比海水温热,他抱住奚桃,感觉她纤瘦柔软的身体在他怀里微微发着颤。但她真的没有躲闪,也没有挣扎。 “跟我回去。”奚桃说。 “你真的……会爱我吗?”霍行渊低低地问。 “我在努力。” “努力爱我?” “努力爱……你们。” “只能爱一个,奚桃。” “我不相信,”奚桃咬牙,“谁说的?” “爱就是这样的,”霍行渊语气很平静,“你去问谢景夕,他更清楚,真正的爱,只能爱一个。你要爱哪一个?” 奚桃反驳:“这种观念是狭隘的!父母如果有很多个孩子,难道只能选一个爱不能个个都爱吗?一个孩子难道不能同时爱爸爸妈妈而只能爱一个吗?亲人之间的爱,朋友之间的爱,对宠物的爱,都是爱!从来没有限定过是什么爱,就像你们需要信仰之力维持你们的力量,并不需要所有的信徒都把你们当做‘爱人’来爱,不是吗?” 良久,霍行渊说:“你说的对。” 奚桃松了口气:“所以,跟我回去吧!我在尝试和大家成为好朋友了!” 霍行渊松开她,月色下,他的瞳子显得愈发蓝,有什么情绪在其中波动。 他说:“如果我只想要‘爱人’的爱呢?” 奚桃:“……你还挑剔起来了是吧?!” 霍行渊说:“是的。” 奚桃怒了,这个人说走人就走人,说消失就消失,现在还大言不惭毫无愧色地说要她那样爱他。 “我觉得你应该反思一下你有没有资格挑剔,我凭什么要把你当成爱人来爱?凭我们大半个月一面都没见,凭你不走正常的追求流程上来就直接签合约?凭你隐瞒我欺骗我不理我?凭你面瘫笑都不会笑,凭你以前还有虐待女友的历史……” 她越说越气,一拳砸在霍行渊肩膀上,怒气冲冲,总结陈词:“做梦吧你!” 霍行渊:“……” 他挨了这饱含怒火的一下,然后抓住奚桃的手,凝望着她说:“我知道了。” 奚桃冲道:“知道什么?” 霍行渊薄唇微抿,从唇角延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他笑着把奚桃拉到身前,低头轻轻吻她的额头。 奚桃推开她:“你干什么?!” 霍行渊说:“我跟你回去。我先解释一下所谓‘虐待女友’的事情,你一定是听到了那个传言……” 奚桃听了一堆商业间谍、竞争对手之类的话。 那个传闻中的“女友”是他的前秘书,年轻漂亮,本来想通过成为他的女友接触公司的核心资料,结果始终没成功,便只能来硬的,半夜潜入他的别墅想盗取资料,结果那天正好是初四,他在泳池里泡了一会儿,前秘书见到他的本体被吓得近乎精神失常,逃走的时候多处摔伤,后来对手公司干脆散布了谣言…… 回到海岸,霍行渊的鱼尾变成了双腿。 奚桃眼睁睁地看着他变腿之后,眨眼间身上就穿了一身完整的西装三件套。 他牵着奚桃,赤足踩在沙滩上,神情平淡如常。恐怕没有人会想到,这位衣着体面的霸总三分钟前还是个海妖形象。 “为什么?”奚桃有点儿想不通地喃喃,“你们怎么做到的化形还自备衣服啊?” 想想,当初沈玉砚、谢景夕也是。 霍行渊说:“这是你设定的啊。应当是你小小年纪,就有了和谐的意识。” 奚桃:“……” 42. 误解 梅 开 二 度 林特助在别墅坐立难安, 文件上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林特助跑过去开门,一见到门口站的两个人, 差点当场哭出来。 “霍总!!”他激动地想说点什么,霍行渊没有给他机会。 两个人身上都湿透了, 霍行渊对林特助说:“泡杯生姜红糖水。” 林特助说:“是!” 转身进了厨房翻箱倒柜找生姜和红糖。 霍行渊带奚桃上楼, 让她用楼上的浴室, 他则去了楼下。 奚桃拧开热水淋浴, 整个人顿时活了过来。 她回忆方才发生的事,又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霍行渊很突然地改变了主意。 “笃笃”。 卫生间的门被敲响,霍行渊的声音隔着门和热水汽,朦朦胧胧的:“衣服放门口了。” 奚桃应道:“好的!” 洗完出去, 一叠干净整齐的衣服静静躺在地上。 是一套男士睡衣, 棉质的衬衫和长裤, 灰色, 很薄也很软。 奚桃换上。 裤脚和袖口都得卷了又卷,才不算碍事。 她下楼, 发现茶几上凌乱的资料已经被整理好了,霍行渊在说什么,林特助一脸凝重地听。 看见奚桃下来, 霍行渊不说了, 起身去厨房把生姜红糖水端出来。 “喝完早些休息,别着凉了。” “嗯。”奚桃一边小口喝红糖水,一边看了两人一眼,“你们这么晚还在谈工作吗?” 林特助正要说话,又被霍行渊打断了。 “不谈了, ”他转头看向林特助,“你回去吧。” 林特助踟蹰道:“那这些文件都作废了?” “不,只是要稍微做一点修改,不用担心,明天再说。” 林特助总算放下一颗心。 他说:“那我先走了。” 奚桃埋着头把红糖水喝完了。 她能听到笔在纸上沙沙写字的声音,片刻后,这些声音都停了,只剩下寂静。 霍行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穿着他的衣服,松松垮垮,显得她很小。 奚桃抬头,发现自己的预感是对的,霍行渊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他也洗过澡了,但睡衣给她穿了,他就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和西装裤。衬衫的领口是敞开的,难得扣子没有系到头,露出一小片苍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奚桃忍不住舔了下唇。 霍行渊问:“喝完了?” “嗯。” “上去睡觉吧。” 奚桃眼帘微垂,看着他的腿:“还疼吗?” “你在这里,”霍行渊说,“不太疼。” 奚桃小声问:“我可以摸摸吗?” 霍行渊的腿动了动,哑声说:“可以。” 奚桃走过去,轻轻地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和鱼尾是不同的质感,但也不像一般的人的双腿,没有那么温暖。 她抬起眼睛,又问:“我可以……摸摸鱼尾巴吗?” 霍行渊愣了一下。 他眉心微蹙:“这里没有水池。” 奚桃遗憾道:“不方便啊。” 霍行渊沉默半晌:“楼上有间卧室,浴室里有一个比较大的浴缸。” 奚桃兴高采烈:“哪一间?我去放水!” 霍行渊陪她上去。 那间浴室的浴缸的确比其他房间的大一些,但其实没有大到能完整容纳霍行渊本体的程度。 奚桃还是放了水。 在等水放满的间隙,奚桃又从厨房拿了两瓶酒上来,分了一瓶给霍行渊。 霍行渊打开瓶塞,仰头灌了一口。 他看着奚桃盘腿坐在浴缸边,一边喝酒,一边无聊地用手玩水。 他说:“如果你害怕的话,其实不用强迫自己。” 奚桃眨眨眼,看着他:“我没有害怕。” “没有害怕,为什么要喝酒?” “想喝就喝,”奚桃仰着脸说,“我喜欢喝酒啊,你不知道吗?” 霍行渊沉默。 “你以为我喝来壮胆的?”奚桃闷声笑道,“想多啦,霍总。” 霍行渊不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他还记得那次奚桃撞见他本体时的神情。 大约是猜到了霍行渊此时在想什么,奚桃说:“之前我什么都不知道,确实被你吓到了,但是有句话说的好,人类的一切恐惧来源于未知,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的目的是什么,甚至连整个世界观都受到了动摇,很难不害怕。但是现在,所有的东西对我来说都是已知的,已知就不会恐惧了。” 水差不多放满了。 奚桃站起来关掉水龙头的开关。 霍行渊走进浴缸,坐下来。鱼尾顷刻间便代替他的双腿出现了水里,深蓝近黑的鳞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即使鱼尾已经蜷了起来,浴缸也有点儿塞不下,尾鳍翘在了外面,浴缸里的水也一下子就漫了出来。 奚桃抓了毛巾把溢出来流到地面瓷砖上的水擦干净,还是跟刚才一样坐着,她伸着手在水里,缓缓抚过那条漂亮至极的鱼尾巴。 霍行渊上半身的白衬衫在水中鼓荡,几近透明。 奚桃拍拍他的鱼尾巴,仰头又吞下一大口波尔多红酒,咂咂嘴说:“不错,就这样,我会陪你到天亮。” 霍行渊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的意思。 他有点无奈地说:“少喝一点,摸够了就去休息吧。” 奚桃说:“你也要休息。” 霍行渊说:“当然。” 奚桃执拗地说:“就这样休息。” 霍行渊眼睁睁看着奚桃把一瓶红酒喝完,然后起身把浴室的灯光了,他以为她总算要走,结果奚桃又回来坐下,手伸进水里,抓住他的鱼尾,喃喃:“晚安。” 她的脑袋枕在浴缸边沿,嘴里咕咕哝哝地哼了一首摇篮曲。 奚桃成功把自己哄睡着了。 * 奚桃是在床上醒过来的。 有那么几秒钟,她没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想起来以后,又恍惚觉得是做梦。 慢慢地,奚桃才感觉到昨晚发生的一切的实感。 但是!为什么她是在床上醒过来的!不应该在浴室吗? 神明在痛苦的时候恢复本体会稍微舒服一些,加上她在,能够最大限度抑制疼痛。这是她昨天那么做的目的。 自己当时虽然喝了酒,但绝对没醉,她能够确定不是她自己回到床上的。 奚桃洗漱后下楼,霍行渊正在吃早饭。 他抬眼看了看她,脸上似乎有淡淡的笑意:“起来了?” 奚桃狐疑问道:“你昨晚在哪睡的?” 霍行渊:“……你隔壁。” 奚桃问:“为什么不在水里啊。” 霍行渊说:“让你陪我泡一晚上么?” “是啊,”奚桃理所当然,“我应该的。” 霍行渊说:“没必要。” 奚桃抿抿唇,不说话了。 霍行渊指了指沙发上的几个袋子说:“我让总秘给你买了几套新的衣服,挑你喜欢的穿。” 奚桃过去看了一眼,脸倏地红了。 不光有不同样式的上衣短裤连衣裙,还有不同样式的内衣。 她嗓音微紧:“你那个总秘是……” 霍行渊说:“怎么?挑的衣服不好看吗?我还想女人比较懂女人的审美,所以叫她买的。她平时不负责这方面的事情,可能没有经验……” 奚桃听出来了,总秘是女的。她暗暗舒了口气,窘迫感消散许多,便说:“没有,挺好看的,我这就去换!” 她拎着衣服跑上楼。 * 回到燕都,是二号中午。 霍行渊没跟着一起来,他说他还有些事处理完了才会回来。 奚桃恶狠狠警告了一番他不准再跑,还定了四号一起吃晚饭。霍行渊答应了。 回燕都后,奚桃又投入了工作中。 她最近接了个美妆大牌的代言,这两天的行程都是拍摄相关物料。 转眼时间就到了四号。 早上一起来,奚桃就给霍行渊打电话:“你那边忙完了?” 霍行渊说:“差不多。” 奚桃哼了一声说:“下午六点,洛水区白燕路118号膳华阁君子兰包间。” 霍行渊说:“我会准时到的。” 奚桃笑道:“那就到时候见了!” 她挂了电话。 霍行渊能够想象奚桃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 他放下手机,看着落地窗外的大海。 阳光灿烂,沙滩金黄,海鸥叫声高亢嘹亮。 霍行渊其实没想过奚桃会来找他,以至于当他在海底感受到她的气息,半信半疑地追寻着她的气息进入浅水区,浮到水面,真的见到她的那一刻,几乎被从内而外涌出的战栗喜悦震晕了。 她来找他了。 她希望他活下去,她说她会努力尝试去爱他,普通的爱也好,独特的爱也好。 “凭什么?” 当奚桃问出那一连串的凭什么时,霍行渊没有生气或是失落,他只感觉到,她是在意他的。 所以,他可以改变。 他可以解释误会,他可以回去,他可以让自己更习惯笑,对她笑…… 从鹿市回燕都,在高速公路上,太阳一点一点西沉,车灯一盏一盏亮起。 霍行渊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朝着某个人奔赴而去的心情。 抵达白燕路时,时间是五点五十。 车子在膳华阁门口停下,霍行渊下车,下意识整理了一下领带、袖口和衣角。 侍者迎上来,询问有没有预约。 霍行渊说:“君子兰包间。” 侍者的眼神一瞬间有点古怪,但很快换上了职业素养的微笑:“好的,请跟我来。” 君子兰在二楼,侍者说:“就是这里。” 霍行渊不动声色地颔首:“可以了,你回去吧。” 他自己推开了门。 然后,霍行渊的神情和动作几乎同时凝固在了原地。 他觉得,或许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比如时间,比如包间的名字,又或者…… “你来啦!”奚桃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表扬道,“很好,没有迟到嘛!” 霍行渊慢慢地开口:“我没走错?” 奚桃说:“没有啊,进来吧。” 包间里,谢景夕说:“桃桃,看来这次聚餐终于轮到沈玉砚和司夜这两人迟到了。” 林然青说:“姐姐,他们家的冷菜好好吃!很新鲜,你尝尝。” 奚桃说:“哎,我都说了,要是真的忙不用硬挤时间过来的。” 谢景夕看着她笑:“哪里舍得。” 奚桃拉了一张椅子出来,对霍行渊说:“你坐这里吧。” 林然青说:“姐姐偏心。” 奚桃:“啊?” 林然青:“你竟然让他坐你旁边,以前都是谁先到谁坐的。” 奚桃:“他第一次来嘛。” 谢景夕冷笑:“那更应该让他坐角落里了。” 半晌,霍行渊才终于从梦游中醒来了似的,低声问:“你们这样的聚餐,很多次了吗?” 林然青笑嘻嘻地说:“很多很多次了哦。” 霍行渊忽然想到那天晚上被他近乎刻意忽略的一句话。 奚桃当时说,“我在努力和他们做好朋友了”。 原来如此啊。 霍行渊看着奚桃,眼中流露出某种复杂的情绪,一点掩饰不住的失落:“我还以为是我们两个人的晚餐。” 奚桃干笑。 谢景夕幸灾乐祸:“这种误解我们都有过啦,没关系,习惯就好。偶尔还是能单独约到桃桃的,不过要看你表现……说实话,你的表现真不太行,只能往后排排了。” 43. 单独 亲手做的晚饭 沈玉砚姗姗来迟, 司夜最后。 他到了以后,目光先在霍行渊身上停了一停,而后才意味深长地说:“又添了一位新客人啊。” “人齐了, ”奚桃装作没听见话语中的调侃,脸不红心不跳道, “开饭!” * 霍行渊虽然回来了, 但赠与奚桃的股份并没有收回。 奚桃账户里骤然多了一大笔资金不说, 还收到了一位“助理”的短信, 说是霍行渊给她安排的,会时不时给她发点儿集团的动向,还有各种会议、酒会等活动邀请。 奚桃在跟霍行渊确认过,这些应酬活动不去也没关系后,就无视了那些邀请, 继续徜徉在她的演艺事业中了。 工作中, 谢景夕和她的接触时间最多。 得知奚桃要演沈玉砚原著的那本青春悬疑小说, 谢景夕也巴巴地跑去自荐, 说要演个角色,大小不论。 不论是身边的人还是网上的人, 都觉得他疯了。 但谢景夕乐在其中。 这天,两人在录同一个美食综艺。 奚桃在水池洗菜,谢景夕挤过来帮忙。两个人虽然都带着麦克风, 说的话都会被收音成为后期剪辑素材, 但奚桃还是没忍住:“怎么又有你!” 谢景夕正色道:“这么巧,说明我们有缘分。” 圈内圈外都知道谢景夕在追求奚桃,据说奚桃也赴约过几次,在别人眼里,他们成为一对是迟早的事儿, 听到这话,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奚桃瞪了他一眼:“那可不是,太、有、缘、分了。” “桃桃,”谢景夕笑意盈盈地说,“我八月下旬开演唱会,你来吗?我留第一排给你。” 奚桃有点惊讶:“你要开演唱会啊?” 谢景夕说:“嗯,筹备很久了。” 奚桃还记得那次烟火晚会,谢景夕表演了一次,就那简简单单的一首歌,就已经非常惊艳,点燃了整个会场,如果是一整场演唱会,到时候气氛不知道会有多热烈。 奚桃其实已经有点意动,但众目睽睽之下,顾及影响,她暂时敷衍道:“等到时候看我的行程安排吧。” 谢景夕也没有紧追不舍,笑了笑说:“好。” 奚桃把绿油油的生菜从水里捞了出来,放进一旁的篓子里。 她接着把一袋子土豆放进水里开始清洗。 谢景夕说:“我来吧。” …… 以前谢景夕在奚桃的事儿上有点什么动静都容易上热搜,毕竟他的流量太大。不过由于事情层出不穷,网友们已经逐渐麻木。 听说谢景夕马上要开办的个人演唱会邀请来奚桃,吃瓜群众的反应都是: “这不是应该的?”“毫不意外。”“早有预料。”“这两人赶紧在一起吧,免得占据我每天的吃瓜席位。” 沈玉砚嫌事情不够大似的,非要跑过来搅浑水:“他俩不会在一起的,这料保真。” 网友觉得他这么说肯定掌握了切实的内部消息,便问为什么。 沈玉砚说:“因为桃桃是要和我在一起的![酷]” 正当众人疑虑时,《热恋如山洪,谋杀似烈阳》官宣导演、编剧、演员阵容。 网友:……又用这种话术宣传骗老子。散了散了。 * 谢景夕的演唱会时间定在八月二十八号,说是数字吉利。 这是燕都场,之后还有其他城市的巡回演唱,顺利的话会有三到五个城市,目前还没完全定下。 但不论如何,首场演唱会的第一排门票,他给奚桃留了。 演唱会前一天晚上,谢景夕约奚桃吃晚饭,特意强调:“单独,1v1,你和我,没有别人,也没有别的任何其他生物!ok吗?” 奚桃憋着笑:“okok。” 谢景夕绝望道:“你要笑就笑吧。” 奚桃噗哧笑出了声,她说:“抱歉,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强调没有别的生物这也太不至于了。” 谢景夕说:“防不胜防啊你懂不懂?要不然我说只我们两个人,好,两个人是两个人了,结果你还带着蛇、独角兽、白老虎什么的……” 奚桃说:“你太有想象力了。” 谢景夕说:“这叫严谨。” 严谨的谢景夕当天是直接去广告拍摄片场接的奚桃。 他也没做伪装,大大方方就过去了。 奚桃当时画了一脸夸张的彩妆,谢景夕诚恳道:“你还是素颜好看。” 旁边的工作人员接了一句“情人眼里出西施”,奚桃悠悠道:“直男罢了。我觉得这妆分明特别漂亮!” 谢景夕笑而不语。 最后几个镜头拍完,奚桃去洗脸,谢景夕也跟着过去。他看着镜子里的奚桃,用卸妆棉一点一点擦拭着脸,细致认真专注。 谢景夕忽然说:“妆是好看的。” 奚桃:“嗯哼。” 棉片蘸了卸妆油,用力擦着嘴唇,鲜红闪亮的唇釉被拭去,她有点儿含糊地说:“毕竟我代言的就是彩妆品牌。” 谢景夕说:“所以我当时没有再说什么。但我心里想的还是,妆虽然好看,但你不化妆更好看。” 奚桃哼笑:“恭维。” 她拧开水龙头,埋头洗脸,水进了眼睛,她只能闭着眼睛摸洗面奶。 “我帮你挤。” “哦。”奚桃乖乖地伸手给他。 小黄和谢景夕的助理在外面等他们,助理看着里面和谐的动静,问小黄:“哎,你说你家奚桃姐到底喜不喜欢我们谢哥啊?喜欢的话,怎么就拖着不答应谢哥的追求呢?” 小黄问:“你觉得呢?” 助理说:“我觉得是喜欢的吧,你看他们还挺……亲密的。” 小黄叹气:“不好说哦。” 助理说:“哪里不好说?” 小黄说:“反正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是不可能这么泰然自若地当着他面卸妆的。” 助理看了看她,又扭头看了看里面那对极为登对的璧人,不服道:“那怎么能一样?奚桃姐卸了妆也是漂亮的,她不用担心什么。” 小黄愣了一下,缓缓道:“……也是,我怎能以我之心度美女之腹,呜呜。” …… 不久,两人从洗手间出来,奚桃说:“小黄,你先回去吧,今晚不用你跟着了。” 那边谢景夕也打发掉了他的助理。 奚桃上了谢景夕的车,车上只有他们两人。 “大明星给你当司机,”谢景夕启动他的法拉利限量款跑车,问道,“感觉怎么样?” 奚桃说:“等上了路再问我体验吧,这刚启动。” “好。” 引擎一阵轰鸣。 十分钟后,限量版跑车被堵在了燕都交通最繁忙的长宁路。 谢景夕:“……” *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才抵达晚餐地点——谢景夕家。 一进门,谢景夕就狂奔着冲进厨房。 奚桃吸吸鼻子,问出一句雪上加霜的话:“什么东西糊了?” 她往厨房探头探脑。 谢景夕叫道:“不!许!进!来!” 等到把饭菜摆上桌,又过了一个小时。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谢景夕头发凌乱眼神迷离,有点儿蔫巴地给奚桃拿了碗筷,坐下来说:“吃吧。” 奚桃夸奖了一下:“好丰盛啊。” 谢景夕有气无力:“本来可以更丰盛。” 奚桃说:“辛苦你了。没想到你还会做饭。” 谢景夕打起精神:“可能这就是我们火属性的天赋技能!你尝尝看,虽然和我预期的有差距,但应该也不会太差!” 奚桃尝了一口雕成花儿的黄瓜:“好脆,新鲜,清甜!” 谢景夕:“……你好歹尝口热的,感受一下涅槃之火的味道。” “涅槃之火就让你用来炒菜了是吗?” “这就叫物尽其用!” “哈哈哈哈哈!” 44. 新歌 你是我的阿芙洛狄忒 晚餐后, 谢景夕送奚桃回家。没再开那辆酷炫的跑车,而是开了一辆朴素低调的黑色奔驰,把奚桃送到景明园她家楼下, 他没有出门送。 “后面那辆车跟我们一路了,”谢景夕叹气, “估计是狗仔, 我就不下去了, 被拍到不好说。” “行。”奚桃没什么意见。 她笑着跟谢景夕说拜拜, 临下车,谢景夕又攥住了她的手腕:“明天你会来吧?” “当然。”奚桃说。 …… 演唱会后台,谢景夕化完妆做完造型,换上演出服,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自己。 化妆师打趣道:“从来没见你这么自恋过。” 谢景夕没有回应这句调侃, 而是问道:“我这样真的好看吗?” 化妆师惊了:“更没见过你质疑自己的长相。” 谢景夕苦笑。 他喃喃:“我碾压人类是没有问题, 但是……” 他想战胜的对手不是人类啊。 化妆师问道:“你的生活中出现了帅到非人类的男性没?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谢景夕说:“说不定今天就能见到。” 化妆师:“?” 谢景夕说这话是有理由的, 他邀请且只邀请了奚桃, 但其他那几个,谁是差钱的主啊。 …… 林然青第一次感受到超级流量演唱会门票难买的程度。正常途径几秒钟内就一扫而空, 非正常途径——黄牛——价格上天。 最后他只能咬牙切齿地买了张最便宜的看台票。 * 奚桃是从vip通道进场的,进场之后,她惊讶地发现, 来看谢景夕演唱会的竟然男女都有。她坐下时, 旁边座位的人还没有来,等到演唱会快开始,位置才被一一坐满。 谢景夕悄悄摸出来看了一眼,果然,奚桃身边坐的就是霍行渊、沈玉砚和司夜。 “桃桃。”沈玉砚朝奚桃招招手。 奚桃问:“你们怎么来了?” 沈玉砚说:“我还没看过演唱会呢, 当然要来看看。” 司夜没说话。 奚桃本以为霍行渊也不屑回答这种问题,没想到他却说:“正好有空,而且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 霍行渊看了一眼舞台上闪烁的灯光:“如果他在舞台上像你表白,你会怎么办?” 奚桃:“啊?不会吧?” 霍行渊凝望着她:“你会动摇吗?” 沈玉砚和司夜也探头看她,眼中都闪烁着想要得到答案的光。 奚桃忍不住问:“你们难道有什么内部消息?谢景夕跟你们说他要这么干了?不会吧,他不是……” 等等。 奚桃猛然想起来,她当初写谢景夕彻底打动夏璃的真情告白,的确就是在演唱会上。 “奚桃?”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奚桃回头望去,看见了夏璃苍白的脸。 夏璃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奚桃说:“谢景夕邀请我来的,他也请了你吗?” 夏璃的脸愈发苍白,她咬了咬唇,自嘲笑道:“没有,我自己买的票。” 目光扫过前排的人,夏璃垂眼道:“怪不得我弄不到第一排的票。” 奚桃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夏璃说:“不用这样看着我。我也没想来抢你的人,我只是……想来做一个告别而已。” “……你误会了。”奚桃想说,谢景夕才不是她的人。 夏璃笑了笑:“我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这段感情了。我被不喜欢的人追求过,所以我知道那是一种怎样讨厌的感受,所以我不会不自量力……我只希望你好好珍惜他,别像我之前那样无知、自傲,反而错过了自己真正爱的人……” 奚桃:“……” 夏璃的语气和说的话让奚桃有点不舒服,但想想这是她笔下的亲女儿,是受十四岁的自己影响而恋爱脑的小白花,奚桃就忍了。 她微微一笑,礼貌道:“那就享受今晚的演唱会吧。” …… “欢迎大家来到我的个人演唱会,”舞台上,聚光灯下的谢景夕,红发耀眼,整个人都在发光,十分璀璨,十分夺目,“很高兴有这么多人喜欢我的歌,我的舞台,顺便喜欢了一下我这个人。” 观众席响起一阵笑声。 谢景夕往贵宾席第一排的位置看了一眼,舞台上灯光太亮,看台下几乎是一片漆黑,他其实无法准确地分辨出奚桃的位置,但他还是朝那儿笑了笑。 他用力握紧了话筒:“很高兴今天来了这么多人,希望大家能够享受今晚的一切!那么废话不多说,我们开始——狂欢吧!——” 音响里传出巨大的音乐声,编曲层次分明层层递进,谢景夕的歌声清澈,舞蹈有力,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卡在了节拍上,每一个动作都保持在最完美的位置。 观众伴随着他的动作,他的歌声而尖叫不已。 “这一首,”前奏中,谢景夕说话,“大家都听过吧?这一首歌的时间,请所有人站起来,和我一起跳!和我一起唱!” 奚桃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投入进演唱会的氛围里了。 霍行渊抬头,看着奚桃跟着又唱又跳,蹦来蹦去,活泼可爱。 这一首歌,灯光也给到了观众席。五颜六色的彩灯闪烁,在奚桃身上镀出一件虹衣。 这一首歌结束,所有的音乐都停了。 谢景夕的喘息声从麦克风中传出,他忽而笑了一声,问道:“大家玩得开心吗?” “开心!”观众们用力地回应他。 奚桃也是,她两只手放在唇边作喇叭状,跟着喊开心。 谢景夕绕着舞台走了一圈,最后定在贵宾席这边。 “在今天的演唱会上,”谢景夕慢慢地说,“我准备了一首新歌。” 观众尖叫。 谢景夕笑着大声说:“这首歌,是为我喜欢的人所写。” 观众叫得更大声了。 奚桃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谢景夕说:“这首歌,很特别,字词曲编曲甚至后期制作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我希望她能感受到我的心意,还有我的爱,真正的爱。” 奚桃听见后面有人在说:“是奚桃吗?是写给奚桃的吗?” 她回过头,看不清是谁在说话,观众太多,嘈嘈杂杂。 但她注意到,夏璃的座位空了,奚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茫茫人群中。 “你在听吗?”谢景夕没有点名,但冲的是奚桃的方向,“请听这首我为你而作的歌——” 奚桃喃喃:“《阿芙洛狄忒》。” 谢景夕:“《阿芙洛狄忒》!” 古希腊神话中的爱欲女神。 歌词里有一句,“你是我的阿芙洛狄忒”。 谢景夕唱得很真诚,很动人。 霍行渊能够看到奚桃瞳孔中倒影着舞台上的男人,闪烁着,闪烁着某种动人的笑意。 45. 告白 破坏规则 演唱会结束后, 谢景夕的助理跑到贵宾席,对奚桃说:“谢哥在后台等你。” 奚桃点点头。 她一起身,旁边的三个人登时都站了起来。 助理只觉得这仨人刷刷站一排, 特别有压迫感,他想起他谢哥叮嘱他的话, 硬着头皮说:“抱歉各位大哥, 谢哥说只请奚桃姐过去。” 人都这么说了, 硬闯场面也不会好看。 霍行渊坐了下来, 注视着奚桃走入黑暗。 音乐声还在会场上空回响,粉丝们恋恋不舍,还在喊着谢景夕的名字。 谢景夕没有回应,反而是工作人员说:“演唱会已经结束,请各位观众有序退场。” 等了又等, 确定谢景夕不会再返场, 观众们陆陆续续离开。 沈玉砚也起身, 他偏头看向一旁坐得稳如磐石的霍行渊:“你不走吗?” 霍行渊说:“奚桃还没回来。” 沈玉砚笑道:“她不会回来了。” 霍行渊抬头, 眸光冷冷:“你看到了?” “嗯,”沈玉砚说, “我看到了。” 霍行渊沉默两秒,站起来,却没有往出口的方向去, 而是径直前往后台。 沈玉砚叫道:“喂!你想干什么?咱们遵守点游戏规则行不行?” 霍行渊回头, 淡淡道:“抱歉,进入你们这个团体太晚,不太清楚什么规则。” 他走了。 沈玉砚有点儿郁闷。 司夜站起来,在他耳边幽灵一般低低地问:“说起来,是什么规则来着?” 沈玉砚说:“……虽然没有明文规定, 但桃桃要和谁在一起,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必要去破坏他们的相处。” “可是在自然界中,”林然青不知何时绕过安保进入了贵宾区,“为了得到自己的伴侣是要斗争的,说不定还会流血受伤乃至死亡。” 司夜笑了,问他:“你也要去抢奚桃吗?” 林然青望着奚桃消失的方向:“确实非常想……我好喜欢姐姐啊,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 “但是奚桃喜欢谁呢?”司夜的语气缥缈。 沉默。 “你看到了吗?”他问沈玉砚。 “看不见。”沈玉砚说,“我们的命运,造物主的命运,都是谜团。” 司夜说:“猜一猜呢?” 沈玉砚扭头就走:“不想猜。” 司夜在他背后说:“你真的不想去后台看看?” 沈玉砚懒洋洋道:“不想。” “有一些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他说。 …… 奚桃在后台见到了谢景夕,他脸上的舞台妆还没有卸,正拿着纸巾一点一点地擦脸上的汗。 舞台灯光太强,吃妆,在舞台上恰当好处张力四射的妆容在平常灯光下略显得有点儿浓。但是浓妆也不会掩盖谢景夕的俊美,当他笑起来时,反而有种真诚的羞赧。 谢景夕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样?” 奚桃笑道:“演唱会吗?非常棒!” 谢景夕桃花眼含着笑,多情又深情:“那……《阿芙洛狄忒》呢?” 奚桃摸了摸鼻子:“……也很好。” 谢景夕察觉到她试图掩藏的情绪,紧张道:“哪里有问题吗?” “没有!”奚桃果断道,“没有问题,真的是一首非常非常好听的歌!” 谢景夕抿了下唇:“那你喜欢吗?” 奚桃毫不犹豫说:“喜欢。” 谢景夕朝前一步,他低头看着奚桃,轻声说:“桃桃,歌里写的,都是我的真心话,我是真的……” 奚桃看着他,看着他慢慢说出那三个字:“……喜欢你。” 两人靠得很近,谢景夕捧起奚桃的脸颊,欲要低头吻她。奚桃忽然抬手,抓住了谢景夕的手腕,她的嗓音很轻:“谢景夕,做朋友不好吗?” 谢景夕的动作僵硬了,他缓缓松开手,对奚桃笑了一下。 “我昨天开着跑车去接你,亲自做了一桌菜,还有今天的演唱会,我是想告诉你,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谢景夕认真地说,“漂浮的快乐,踏实的生活,盛大的真情……我都可以给你。” 奚桃说:“谢谢。” 谢景夕沉默了两秒:“我可能确实有点儿着急了。只是突然觉得,我的机会,稍纵即逝……” 因为霍行渊回来了。 但他不能说出口,不能让由他来告诉奚桃,在他眼中,奚桃对霍行渊有多么不同。 “对不起,”奚桃叹气,“是我的问题。” “不,怎么会,”谢景夕深呼吸一口,“我去洗个脸,然后我们一起吃一顿夜宵好吗?不许拒绝,就当安慰我受伤的心灵了!” 奚桃笑道:“好啊。” “坐着歇一会儿。”谢景夕推了把沙发椅给她。 奚桃坐下来,她摸出手机玩,也是想转移自己复杂的心绪, 结果一打开手机就看到推送的新闻—— 【谢景夕演唱会真情告白!!!】 奚桃:闭眼.jpg 算了,还是不看手机了。 忽然,后台入口处传来脚步声。隔帘被掀开,霍行渊走了进来。 奚桃冲他招招手,问:“你怎么来了?” 霍行渊说:“就是想看着你。” “看我干嘛?” “看你高兴还是不高兴,高兴的话有多高兴。” 奚桃:“?” 她问:“什么意思?” 霍行渊走到她身前,半晌,他说:“我看到了,谢景夕唱那首爱神之歌时,你看着他笑。” 奚桃:“……哦。” “怎么了吗?”她舔了舔唇。 霍行渊微微蹙眉:“你真的喜欢他?” “喜欢的话,”奚桃挑眉,“你会怎么样?再回到海里吗?” “不会。” “为什么不会?” “也或许会。” “那到底是会还是不会?” 霍行渊眼角有了笑意:“你想我怎么样?我听你的。” 奚桃:“……” 她踢了他一脚:“我管你!” 霍行渊的西装裤上被印下了淡淡的灰色痕迹,他弯腰摸了摸被踹的地方,低声说:“疼。” 奚桃一个激灵站起来:“对不起!我忘了你的腿……” 霍行渊上前一步,抱住她。 “这样就不疼了。”他说。 奚桃在他怀里,呼吸微沉。 霍行渊抬眼,和不远处发梢还残余着水渍的谢景夕对视。 谢景夕脸色苍白。 奚桃低声道:“霍行渊。” 霍行渊回应:“嗯?” 奚桃面无表情地抬腿又踹了他一脚:“滚!” 霍行渊松开她,疼得抽了口气。 这一下可比刚才那一下实在了不少。 “踹得好!”谢景夕在后面就差鼓掌了。 奚桃回头,表情轻松:“你搞好了?” “嗯,”谢景夕晃晃手里的车钥匙,“随时可以出发!” 奚桃说:“那走吧。” “奚桃。”霍行渊叫住她。 “怎么了?” 霍行渊犹豫了一下:“……后天初四。” “哦,”奚桃掏出手机看了眼,“放心,我记着呢。走了,拜拜。” 谢景夕开车,低调地避开了会场外还聚集着的粉丝。 城市夜晚的霓虹灯光飞速后退,谢景夕忽然说:“桃桃,你真的喜欢《阿芙洛狄忒》这首吗?” “真的。” 谢景夕从后视镜看了看她。 奚桃想,她的确喜欢这首歌,但她也无法因此而感动,而动心。 因为某种意义上,这是她写的。 她写的,谢景夕告白夏璃,唱的就是这首歌。 当这个名字在舞台上响起,奚桃有一种虚幻的荒诞感,随后就是觉得……很有趣。 当年她没有写出全部的歌词,只有写了关键的几句,譬如“你是我的阿芙洛狄忒”。 所以,当谢景夕一字不差地唱出来时,她最大的感受不是被这样的真情感动,而处于虚幻成真的震撼,还有快乐中。 “如果我现在十四岁,”奚桃看着窗外,“一定会非常喜欢你。” 酷炫的跑车,温馨的菜肴,盛大的告白,财富,美貌,深情……这是她十四岁时的男主角。 但不是现在的。 “那看来我晚遇见了你十年。”谢景夕笑。 奚桃说:“是啊,可惜。” 谢景夕说:“那现在呢,二十四岁的奚桃,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奚桃煞有介事地说:“首先要帅,高,身材好,这是硬件。其次,要有能够施展自己魅力的技能,有钱最好,不是那么有钱也行……最后,我希望他在我需要的时候能在,在我不需要的时候消失,不要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不要管束我,不要占有欲太强……” “桃桃,”谢景夕说,“听前面我还在想,我分明条条都符合。听到后面,我觉得你还是定制个机器人吧。” 奚桃笑了一阵,又叹气:“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人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我觉得我也根本不可能……爱上什么人。一旦进入那种充满占有欲的关系,所有的感情就全毁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奚桃漫不经心:“也不是不能试,但不能拿你们试。万一我没爱上你们,反而讨厌你们了,那可是要命的。” 谢景夕理解了奚桃的意思。 车厢内一片寂静。 谢景夕笑道:“其实我还挺想试的,想想就很刺激。” 奚桃:“?” 谢景夕说:“而且难道你现在还想找我们以外的人谈恋爱吗?那可真是……太危险了。” “我吗?” “你的人类男朋友。” “……” 46. 今日 不患寡而患不均 再一次吃到陈姨的鸡汤小馄饨, 奚桃满足地眯了眯眼。 “慢点吃,”陈姨乐呵呵地说,“锅里还有啊。” 奚桃点点头。 霍行渊在一旁, 没有出声,只注视着她。 奚桃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 端着碗跑厨房把剩下的馄饨和汤呼噜呼噜吃完了。 她把碗放进水池拧开水龙头想顺手洗了, 陈姨过来说:“我来我来, 冰箱里冰了水果, 你拿过去和霍先生一起吃了吧。” 奚桃端着水果盘,走到客厅。 霍行渊对她笑了一下:“是不是要配酒?” 奚桃被他笑得一愣。虽然只是浅浅的笑容,虽然他之前说会对她多笑一笑,但真的冷不丁这么来一下,奚桃还是受到了猝不及防的冲击。 她把果盘放到茶几上, 若无其事地说:“好啊, 你家还有什么好酒吗?” “很多, ”霍行渊走到酒柜前选酒, “够你喝很多年。” “酒这种东西……”奚桃说,“会越喝越挑剔的。” “好在我有钱, 养得起。” 奚桃觉得他偶尔开下玩笑也蛮有意思,撑着下巴接话道:“可是你的钱不是都给我了吗?我是说深海集团。” 霍行渊回头,扬扬手里的红酒:“92年的啸鹰赤霞珠, 喝么?” “喝!” 霍行渊开瓶醒酒, 悠悠道:“是啊,我的股份都给你了,你养我也行。” 奚桃:“噫。” 红葡萄酒流入高脚杯中,艳艳如玫瑰。 “我很好养活的,”霍行渊摇动酒杯, “不用喝名贵的酒,不用吃太多的食物,也不用住太大的房子。只是可能需要一个大一点儿的浴缸。” 奚桃说:“那需要的可不是一般的大浴缸。” “没有浴缸也行,”霍行渊说,“我们可以住在水边。” “你要出去泡水吗?会吓到人。” 霍行渊一脸认真地说:“还会被监控拍到,然后被送去研究所。” 奚桃噗地一笑,她抿了口酒:“想得太远了。” “远吗?” “太远太远,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是啊,”霍行渊也仰头喝酒,“毕竟我有这么大的别墅,有泳池,还有另外造的私人水池。” “对,不用担心那些问题。” 奚桃喝了一大口赤霞珠,喟叹一声:“不愧是名酒,味道真不错。” 她把酒瓶拿过来,给自己倒满。 喝一口酒,吃一口西瓜。 忽然,她抬眼,和霍行渊对视:“你又盯着我看。” 霍行渊:“怎么?” 奚桃动动手指:“看看窗外美景吧,不要看我。” “为什么?”霍行渊眨眨眼睛,“美丽的景色我看了太久,没有你美。” 奚桃又吃了一块又沙又甜的西瓜,垂眸道:“不管看哪里,反正不要盯着我。” 她补充解释:“被盯着,不太舒服。” 霍行渊:“好。” 过了一会儿。 奚桃:“……你又!” 霍行渊揉揉额头:“抱歉,没有忍住。” 他的视线总之不自觉地就落到了奚桃身上。 奚桃说:“你就是太闲了。” 霍行渊:“?” 奚桃塞给他一片瓜:“吃西瓜吧!” 她自己一边埋头吃一边想,不论是谢景夕、沈玉砚、司夜还是林然青,和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他们都不会这么沉默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他们多半会找很多话题和她聊,尤其是林然青,总是姐姐姐姐地叫她。 谢景夕会放音乐,他很忙,经常有很多信息要回复,沈玉砚也是,在工作室见面的时候,他常常要抽出时间赶稿。 司夜倒是不怎么说话,也会看她,但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在画画。有时候画她,有时候不画她,有时候看着她画,有时候只看画。 想来想去,但凡有工作找霍行渊,都不会让他这么有空,专盯着她看。 刚想到这,霍行渊的手机就响了。 他走到落地窗去接,低声跟对面的人谈话。 奚桃窝在沙发上,左手西瓜,右手价值千金的赤霞珠干红葡萄酒。 她望着霍行渊的背影。 谢景夕在舞台上穿的都是新潮设计,是怪诞的好看,但果然,男人最性感的穿着还是西装。 必须要是定制的,版型与身型的每一条曲线都严丝合缝,从宽肩到窄腰,像是一束花,从上往下,从绽放都紧束,把所有的欲望收拢。 霍行渊挂了电话,转过身。 奚桃触电般迅速收回目光。 她仰头猛灌自己一大口红酒,险些把自己呛到。 霍行渊说:“慢点。” 奚桃:“嗯嗯。” 霍行渊问她:“想去飙车吗?这附近就有公路,这段向来没什么人。” 奚桃看着他。 霍行渊说:“或者去游泳?上次你喝醉了,就……” 奚桃站起来拍板:“去水池吧!那个水池!二楼房门进去,建在地下那个。” 霍行渊顿了下:“你想去那边?” 奚桃用力点头。 “你喝多了?” “才一瓶!” 霍行渊拿起那瓶啸鹰赤霞珠,发现空了,不禁有些无奈。他问:“那还要再拿一瓶吗?” “拿吧。” 霍行渊拿着酒,端着果盘,跟在奚桃身后。 上楼的过程中,奚桃还在碎碎念:“我没有醉,很清醒,才一瓶酒而已,我的酒量可不是只有这么点。我想来这里,是因为觉得上次落荒而逃实在是太……怎么说呢,人要勇敢面对,只有直面惨烈的人生,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霍行渊相信她没有醉,相信她的酒量,但也很显然的是,奚桃喝过酒后容易过度兴奋。 一把推开那扇门,奚桃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去,两步并作一步地下楼梯。 她坐在水池边上,用手划拉着水。 奚桃说:“这里好安静。” 霍行渊说:“做了隔音。” 奚桃:“哦?那岂不是做什么事都不会被人发现?” 霍行渊看着奚桃因喝酒而红润的脸颊,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和水光,听见她甜而柔的嗓音就在这个承载了他无数个疼痛夜晚的秘密基地回荡。 “做什么事都不会被人发现”,她说。 霍行渊喉结滚动,嗓音微哑,却还是忍不住问:“什么事?” 奚桃扭过头看他,嘿嘿一笑:“杀人分尸。” 霍行渊:“……?” 奚桃看见他呆住的神情,捧腹大笑。 霍行渊说:“我不会做这种事。” 奚桃说:“我第一次见到你那个样子,那时候,真的蛮害怕的。我一直以为我很胆大,我跳过伞,蹦过极,赛过车,滑过雪,我玩过野外生存挑战,一个人在山上住在帐篷里凌晨爬起来看日出……” “但是,”她说,“在看到超出自己认知生物的那一刻,还是很害怕。” 奚桃抬手摸了摸霍行渊的腿:“其实想想,当时与其说是怕你的样子,真正恐惧的还是动摇的世界观。现在么……世界观已经碎完重塑了。” 霍行渊伸手,覆住她的手。 她的手相较他的而言,永远是暖的。 霍行渊低声问:“你的世界,和我们的是一样的吗?” 奚桃说:“大致上是一样的。” 霍行渊又问:“你在创造我们的时候,在想什么?” 奚桃露出回忆的神情:“在想……上课好无聊,什么时候能毕业,什么时候能长大,什么时候能够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什么时候我的生命中也会有男主角出现……在想,太过顺利的人物和剧情没有深度,我一定要给我的角色挖掘深度和内涵……在想,在想,每一个角色我都很喜欢,我喜欢的发色,我喜欢的神话生物,我喜欢的职业,我喜欢的眼睛,我喜欢的长相,就连大反派也喜欢。” 她说到这里,就停了。 霍行渊问:“大反派是谁?” 奚桃看着他。 霍行渊:“……我?” 奚桃点点头。 霍行渊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我好像没做什么反派该做的事。” “没来得及到那一步剧情,”奚桃说,“可能是因为我来了,改变了一切。” 霍行渊笑道:“幸好,你来了。” 奚桃说:“你真的应该多笑笑,你笑起来也很帅。” 霍行渊说:“好。” 奚桃说:“你去水里吧,今天不用挤浴缸了,我在岸边陪你。” 霍行渊没有动,他低声问:“你对他们也是这样吗?” “哪样?” “这么好。” “好吗?”奚桃思考道,“还好吧,反正我睡觉不挑,好的坏的酒店宾馆青旅住过,山间野外也露宿过,和三四个人拼过床也睡过地板……” 霍行渊低头说:“我还以为我会特殊一点。” 奚桃肃然道:“老祖宗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我会努力平等对待你们的!” “真的能做到吗?” “努力,尽量,你懂吧?毕竟这种事又不能上秤,称一称再平均分。” …… 当奚桃在他身边睡着时,霍行渊抚摸她的头发,沉默地注视她。 一直看一直看,永远也看不够。 曾经最痛恨的日子,如今却恨不得日日是这天。 47. 失衡 你好,极限运动 林然青发信息给奚桃:“姐姐, 我新做了木雕。” 发过来的照片中,露出他的半截手臂,穿着军绿色的军训服。 “军训感觉怎么样啊?” 奚桃工作结束, 开始挨个回信息。 九月,林然青大学开学了。 军训以后, 他和奚桃的联系频率骤减, 奚桃的粉丝也发现, 今朝洒然青最近做数据都不勤快了。 林然青很快回复:“感觉还不错, 我应付学校的事情很擅长哦,姐姐。” 奚桃回复了一个大拇指。 林然青说:“我已经请到假了。” 奚桃:“?” 林然青:“那个综艺,《你好,极限运动》,我和他们签了录制合同。听说过段时间就要开录了。” 奚桃想起来了:“对!九月十二号。你刚开学能请到假吗?” “能, ”林然青说, “我做了几道题, 学校就答应放我了。” 奚桃猜想应该是很难的题。 “很快就能见面啦!”林然青发了一个开心的表情包。 回完林然青, 谢景夕的消息也过来了。 他问奚桃:“小黄说你明天去海城参加一个奢侈品牌的走秀活动是吗?” 奚桃回:“对。” “正好我也在海城,”谢景夕说, “一起吃个饭?” 奚桃犹豫了一会儿,回复道:“不一定有时间,行程还蛮紧的。” 谢景夕说:“那明天再看好吗?我会提前处理好我这边, 方便的话过去接你, 在附近找个馆子就行。” 奚桃说:“我问了我的经纪人,真的挤不出空,下次还是在燕都约大家一起吃饭吧!” 没多久,谢景夕回了个笑脸:“行。” 放下手机,奚桃发了会儿呆。 其实之前她和谢景夕单独吃饭、喝个咖啡的次数很多, 他们工作经常碰到一起,空闲的时候就会待在一块。 但是演唱会之后,谢景夕的邀约,奚桃就推掉了好几次。 和谢景夕单独在一起时,尽管他没有再提过,但奚桃总是能想到谢景夕告诉她,他喜欢她时的表情。 …… 奚桃手里拿到了《极限运动》的录制计划表,内容包含高山速降,极限越野、空中冲浪、攀岩、跑酷、跳伞、蹦极等多种项目。 因为有了奚桃和谢景夕的加盟,许多广告商愿意赞助这档节目,极大地缓解了节目组的经费压力,因此能够在九月顺利开录。 “第一期会从较为简单的项目开始,”工作人员说,“跳伞和蹦极。” 奚桃点头认同。 蹦极不用说了,没什么技术含量,跳伞的话,也是有专业人士带着跳,嘉宾只需要拿出勇气,并在前中后对着摄像头分享感受。 甄盈发呆道:“这是……简单的项目?” 工作人员说:“当然,其他项目比如跑酷、冲浪、高山滑雪,都需要经过一定的训练才行。” 甄盈跟奚桃关系不错,但知道《极限运动》的录制消息,也是通过别的渠道。得知这个节目的嘉宾除了奚桃以外是谢景夕、沈玉砚、神秘艺术家司夜和高考状元林然青后,她便决定来参加这个节目。 甄盈的考量是,这个阵容,加上节目性质,一定会火! 而且就算节目不火,她能搭上这其中某一位谈个恋爱享受一下也不错。 只是真的到了这儿,看到这些项目,再看看在搜索引擎输入“极限运动”四个字出现的事故新闻,她忽然质疑自己,真的来对了吗? 节目导演看出她的疑虑,拍着胸脯说:“我们请了大量的安全员,对嘉宾的安全是一定有保证的!” 甄盈微笑道:“当然,我相信节目组。” 毕竟约都签了。 “没事的,”奚桃安慰甄盈,“只要做好防护措施,一般不会出问题。” 说着,她又猛然有点心虚。 自己要不是出了问题,现在又怎么会在这儿呢。 “行,”甄盈倒也爽快,事已至此,来都来了,便说,“计划表我拿到了,回去我也会做点功课,那桃桃,咱们就十二号见。” …… 到了录制那一天,众人在酒店楼下集合。 摄像机已经开机,导演说:“欢迎大家来到《你好,极限运动》,从今天开始,我们的团队将带领大家体验各种各样的极限运动!” 奚桃捧场鼓掌:“好!” 其他人纷纷跟上。 一时之间,掌声分外热烈。 导演说:“那大家先给我们的观众简单介绍一下自己吧。” 看了一圈,奚桃对着摄像镜头打了个招呼:“大家好我是奚桃。” 接下来是甄盈:“我是甄盈。” 然后是面对镜头非常熟练的谢景夕:“大家好我是谢景夕。” “我是沈玉砚。” “我叫林然青。”在这些人里,他仍然是显得最少年气的一个。 “司夜。”这位言简意赅,一身黑衣,双手插兜,戴着墨镜。 导演笑道:“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的节目,现在请各位坐上大巴车,前往我们的基地。” 第一站是蹦极基地。 大巴车开上了山,这是燕都郊区的春鹤山,风景非常好,是一个很有名的景点。这里有蹦极基地,还有一个游乐场。 “现在是开学了,人少了些,”导游说,“之前放暑假的时候,那叫一个人山人海啊!” “现在录刚好,天气没那么热,人也没那么多。”沈玉砚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纸扇,颇有点古代贵公子气质地扇了扇。 很快到了山上。 往常蹦极入口都有人排队,今天因为要录节目,节目组提前包场了,除了工作人员外,没有其他人了。 “今天我们的第一个体验项目:蹦极!” 导演话音刚落,奚桃就啪啪啪鼓掌:“呜呼!” 其他人目光唰唰看她。 奚桃说:“你们给点反应啊,给导演一点面子。” “好!”谢景夕率先跟着鼓掌,“很期待接下来的蹦极之旅!” “你期待什么啊,”沈玉砚凉凉道,“平时蹦得还不够多吗?” “哦?”奚桃好奇道,“景夕哥还玩蹦极吗?” 谢景夕:“……” 他咳嗽一声:“确实玩过,也挺喜欢,尤其喜欢那种飞一般的感觉。” 奚桃忽然反应过来了。 沈玉砚说的那话的意思,不是谢景夕常玩蹦极,而是指他本体就是空中生物,蹦极的刺激对他这只鸟儿来说,不值一提。 一旁,甄盈笑道:“那待会儿可要谢老师指点指点了。” 谢景夕道:“这有什么好指点的,就按照教练的要求绑好该绑的东西,跳下去,弹上来,就行了。” 节目组安排的蹦极教练笑道:“看来谢老师确实对流程很熟悉,那么接下来谁想第一个尝试?” 众人面面相觑。 奚桃当仁不让地举手:“我先来吧!” 奚桃以前玩过蹦极,还记得那恐惧又刺激的心情,当绑好安全绳站在跳板上时,奚桃感受着自己有点儿快的心跳,转身对着摄像机笑道:“真的站在这里,确实还有点小紧张,不行,我不能多说了,拖得越久越没有勇气,我要跳了!” 她这句话说完,所有人都以为她还要准备一下才会跳,结果奚桃话音刚落就转身一跃,干脆利落的程度反而让在场没跳的人惊叫出了声。 “啊——!!!!”奚桃的叫声山水间回荡。 “啊啊啊——哈哈哈——啊!” 奚桃的叫声和笑声伴随着绳子弹上弹下而忽远忽近。 司夜忽地笑了一声:“胆子还挺大。” 没多久,奚桃上来了。 在空中悬挂上下摇荡的强烈刺激后,重新脚踏实地,即便奚桃理智上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但腿还是软了一下。 她轻一踉跄,边上在看的谢景夕沈玉砚等人都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他。摄像大哥都没反应过来,就见这几位男嘉宾已经围在了奚桃身上,近乎异口同声地说:“没事吧,桃桃/姐姐?” 导演和摄像都很震惊。 甄盈也目瞪口呆。 奚桃说:“没事!” 她扶着沈玉砚的肩膀站直了,把胳膊从谢景夕手里抽出来。 虽然蹦极不需要她自己动,但她还是像经过了一场剧烈的运动,整个人气喘吁吁,扶着沈玉砚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正常的呼吸节奏。 谢景夕眼眸微暗,低声道:“桃桃?” 奚桃说:“我真的没事!你们都聚这儿干嘛啊?散了散了。” 她把沈玉砚也推开:“我自己能走。” 说完还蹦跳了一下,显示自己没事。 “走了走了。”奚桃跑到一边,把身上剩下的装备都解开来。 她晃晃手里的背心,问道:“下一个谁上啊!” “我来吧。”谢景夕说。 他深深地看了奚桃一眼。 奚桃脸上的笑容微淡。 她有点儿懊恼,自己刚才是做得不对。 谢景夕走过来,从她手上接过蹦极穿戴装备,低着头说:“我本来还以为自己想多了……演唱会以后,你就在躲我,桃桃。” 奚桃抬头,看到谢景夕眼中跳跃的、若有若无的火焰。 她吐出一口气:“我……” 谢景夕转身:“我不想听借口。” 奚桃:“……你觉不觉得你这句台词有点……?” 谢景夕低头自己把装备穿好,蹦极教练帮他绑绳子。 摄像跟过去,镜头推到他脸上。 谢景夕对着镜头露出完美无缺的营业笑容:“给大家蹦个花式的。” 他站到跳板上,张开双臂,脸还是对着摄像机,保持着笑容。 向后倒去。 甄盈喃喃道:“还真挺帅。” “他怎么不叫啊,”沈玉砚扇着扇子,“少了多少节目效果。” 奚桃笑道:“那你待会儿跳的时候,叫大声点。” …… 轮到沈玉砚,他还没跳就大吼了一声。 “啊————” 叫完,遥遥地,他对奚桃眨了下眼。 奚桃双手朝他竖起大拇指:“节目效果满分!” “哈哈哈!”沈玉砚大笑道,“那我跳了!” 他往后退了退,助跑两步,跳了下去。 “啊啊啊啊——噗噗呸——好大的风啊——” 奚桃乐不可支,眼睛都笑没了。 一旁,谢景夕看着她,觉得自己在无可救药地失衡。 48. 凤凰 坠落与飞行 录完蹦极的部分, 众人一起去吃了午饭。 “这谁吃得下啊,”沈玉砚一脸苍白,“我现在胃里还翻江倒海。” 奚桃说:“看来你刚才叫得很真情实感。” 沈玉砚说:“当然。” 甄盈更是一点儿都吃不下, 喝水都要使点劲才能咽下去。她看了看这几个嘉宾,说:“还是桃桃和谢老师厉害, 一点都没不舒服啊。” 奚桃腼腆一笑。 她说:“大家休息休息顺口气就好了。” 导演组也没有给他们准备什么大餐, 是普通的盒饭, 比较清淡。 “挺好, ”甄盈说,“真要大鱼大肉这会儿也吃不下。” 林然青和司夜的脸色都还好,坐下来吃了两口。 导演笑眯眯地说:“大家也不用多吃,下午还有活动。” “下午是……?” “跳伞。” 甄盈听到这两个字,扭头就呕了。 吐了一会儿, 她摆摆手, 有气无力道:“我不行了, 我现在一想到那种失重的感觉就……呕!” …… 再怎么不情愿, 经过一番路途颠簸,众人也从春鹤山到了燕都北郊的跳伞基地。 进入跳伞基地后, 按照流程,他们先在等候厅观看了跳伞安全须知。 然后给他们分配教练。到时候,每个人跳伞都是教练带着跳。 当几位教练走进来时, 甄盈先惊呼了一声。 她看着其中气场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那位:“这不是霍总吗?” 霍行渊结果工作人员递上来的收音话筒, 别在领口,颔首道:“是我。” “你当教练?”沈玉砚挑眉。 霍行渊沉声说:“是。” “你有证吗?” “有。” 沈玉砚张开手臂,笑道:“那很好,我俩跳吧。” 导演咳嗽一声:“这次呢,我们投资方之一的霍总因为喜欢跳伞, 考取了权威机构的教练证书,所以也想来参加录制,为我们的节目增添一些新的活力!” 林然青自言自语:“钞能力啊。” 导演说:“由于霍总的加入,也为了更多的可玩性和趣味性,我们将采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嘉宾和教练的配对。” 几位特殊人士对视一眼,都知道所谓抽签,就是某人想作弊。 工作人员拿着抽签箱过来。 导演问:“那谁先来抽?” 众人安静一瞬,奚桃左右看看,还是自告奋勇道:“我来吧!” 大家的目光唰地看向她。 奚桃一无所觉地走到抽奖箱前,把手伸了进去。 她摸了半天,一脸迷茫地抬起头:“里面真的放纸条了吗?” 工作人员赶紧过来确认了一下,表示确实放了。 奚桃再摸。手指触及之处,空荡荡的,什么也摸不到。 是纸条在跟她玩捉迷藏吗?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奚桃慢慢抬头看向霍行渊,霍行渊眼帘微垂;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那几个人,众人纷纷移开视线。 甄盈:“怎么了桃桃?” 奚桃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纸条,她随便抓了一张,一边对甄盈说没事,一边展开它。 纸条上写着“霍行渊”三个字。 …… 因为一架直升机塞不下六个人和他们的教练,所以分了两架飞机。 分机也是抽签决定的。 奚桃、司夜、林然青三人一组。 甄盈、谢景夕、沈玉砚三人一组。 导演很满意这样的安排,都是一女二男,有看点。 谢景夕很不满意。 好在他还有艺人的职业素养,没有在镜头面前表现出来。 另一边,奚桃上了直升机,机翼旋转的噪音很大,她和霍行渊说话都要贴在他耳边。 奚桃问他:“你是不是作弊了?” 霍行渊俯首贴在她耳畔,淡淡道:“运气。” 奚桃竟听出了几分得意。 她抬头瞥他一眼,霍行渊唇角真的有笑意。 还有摄像师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在,奚桃便没有多说。 霍行渊低头,把自己和奚桃绑在一起。 奚桃又问:“你真的有证吗?” 霍行渊说:“当然。我有很多技能证书,太漫长的时间,总要做点事打发。” 他们没说两句,直升机就不再上升。 奚桃知道,就要从这里往下跳了。 她从舱门往外探头看了一眼,这是比蹦极更高的高度,也身处更辽阔和漂浮不定的空间中。 “谁先跳啊?”奚桃说,“要不我们来猜拳?” 林然青说:“姐姐,如果你害怕的话,那就我先来吧!” 他一脸视死如归。 奚桃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司夜。 司夜触及她的目光,说:“你安排,我都可以。” 奚桃默默转回头:“还是我先跳吧。” 让他们再这样放飞下去,这个综艺场面最后肯定会变得很奇怪。 霍行渊说:“别担心,享受就好了。” 奚桃深呼吸一口:“不担心。” 她再一次固定好绑在自己胸口的微型摄像机,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我要准备跳了!” 霍行渊说:“你心跳好快。” 奚桃:“……我紧张啊!” 这是人本能的紧张和恐惧,毕竟在这无垠的天地,人类是如此渺小。 “准备好了吗?”奚桃先发制人,问霍行渊。 霍行渊说:“准备好了。” 奚桃站在舱门边缘,狂风吹乱她的发丝。 她跳了。 奚桃听见满灌进耳中的风,除此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 这是一种享受。 奚桃一直是这么觉得的。在极端剧烈的情绪拉扯中,人会遗忘一切,放空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无关紧要,只有自身强烈的活在这世间的真实喜悦。 等到霍行渊拉开降落伞,两人漂浮在空中时,奚桃才从那种放空中出来。 霍行渊没有说话,奚桃也没有。 两个人慢悠悠地往下降,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踏到实地。 霍行渊扶扶住奚桃,轻声问:“站稳了?” 奚桃“嗯”了一声。 霍行渊低头解开带子。 两个人分开。 奚桃说:“谢谢。” 霍行渊这时候才莞尔一笑,问道:“玩得开心吗?” 奚桃说:“开心!” 霍行渊说:“我也很开心。” 不远处,谢景夕也落地了。 他径直走过来,一把拉住奚桃的手。 “谢景夕?”奚桃被他拽得一个踉跄。 “你做什么?”霍行渊捞了奚桃一把,皱眉挡在两人中间。 谢景夕顿了一会儿,低头扯掉自己胸口的收音器,说:“想和桃桃单独聊两句。” “现在还在录节目。”霍行渊冷静道。 谢景夕对着他背后的摄像机笑了一下:“怎么样,这样贡献的素材劲爆吗?” 他抬手挡住镜头,偏头对不远处的导演说:“给我们二十分钟,就当休息给我们一点儿休息时间,好吗?” 导演给了个ok的手势。 霍行渊还想说什么,奚桃阻止了他,对谢景夕说:“行。” 她也把自己身上的收音设备摘掉了,递给了一边的工作人员,说了声抱歉。 跳伞基地附近就有山,谢景夕带着奚桃走过去,远离拍摄团队后,才停下来,转身看着奚桃。 奚桃问:“你想说什么?” 她有点儿紧张,也做好了道歉的准备。 但谢景夕只是问她:“想飞吗?” 奚桃:“?” 谢景夕说:“我觉得比起坠落,还是飞行更有意思。” “想试试吗?”他抿了抿唇,笑道,“我带你,不用担心被拍到,有你在身边,神力可以充沛到做好遮掩。” 谢景夕没等奚桃回答,就化成了凤凰。 垂头伏在她身前。 凤凰羽翼蕴着五彩光泽,长长的尾羽微扬,浑身缭绕着灼灼烈焰,但是奚桃试探着伸手过去,碰到火焰,却一丝灼烫之感都没有,只有春风一般的温暖轻柔。 凤凰浑身上下都在散发出邀请之意。 想飞吗? 奚桃狠狠心动了。 她坐上凤凰宽阔的背,凤凰昂头清唳一声,翅膀扇动,烈焰狂舞,直冲云霄。 奚桃只有在梦中,才有过类似的飞的感受。身体是轻盈的,上升,下降,左冲,右突,在云雾间穿梭,伸手就能拢起一捧雾霭。 群鸟就在身边环绕,叫声清脆,有几个停在凤凰身上,停在她身上,好奇地看着她。 低头能看到广袤的大地,青色的生机勃勃的农田,繁茂的翠绿欲滴的山林,蜿蜒如银蛇的江河水流……那双有力的温暖的翅膀扇动间带着她飞速掠过一处处地方,一样样景色。 从自然风光到钢铁森林,从小鸟啁啾到汽车轰鸣。 如果说蹦极和跳伞是让她真切地摈弃掉一切外物,只剩下自身活着的感触,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呼吸血液奔流,那么像一只鸟一样飞行则让奚桃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来往变换,这个世界仿佛是活的,在俯视它时,河流就是它的血液,风儿就是它的呼吸,山林摇荡是它的心跳…… 越过某一处山谷时,奚桃叫了一声。 声音在山谷间一层一层涟漪般回荡,是她与它的问答交流。 奚桃看见旅人抬头,似在寻找声源,但一无所获。 她笑了。 谢景夕带她在这里绕了一圈。 然后停在一座高山之巅。 奚桃虽然没有飞,但竟然也觉察到了累。她呼出一口气,找了块看起来挺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谢景夕化成人形,坐在她旁边。 奚桃对着天空张开手臂深呼吸一口:“好清新的空气!当一只鸟原来是这么自在的事情。” 谢景夕看到她唇边和眼角流露出的笑意,也笑了:“我可以经常带你飞,只要你喜欢。” 奚桃听到他说这句话喘得有些厉害,不禁担心道:“很累吗?” “有一点儿,”谢景夕顿了顿,抓住她的手腕,“但这不算什么,桃桃。” “这里是不是离那个跳伞基地有点远了?” “嗯。” “那我们多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应该没关系?” “没关系,”谢景夕笑着歪了歪脑袋,“我觉得我还挺大牌的,有迟到的资格。” 奚桃看着远方的山,从这里看下去,每一座山都显得很小,像一只只包好的粽子。 她对谢景夕说:“谢谢你。” “不要谢我,桃桃,我只是想要你开心,如果是因我而开心,那就更好了……不要躲我了,好吗?”他低低地说。 49. 司夜 蛇与少女 第一期录制结束后, 导演组发现,原以为是来打酱油凑数的甄盈,或许会获得最多的镜头。 没办法, 所有人中,只有她完美地表现出了导演组期待的效果, 从最开始期待、跃跃欲试, 到紧张、有点儿想退缩, 再到最后崩溃中似乎带着点爽……层次分明, 淋漓尽致。 至于其他几位嘉宾……导演横看竖看,总觉得他们不是来体验极限运动的。 * 奚桃收到了《极限运动》节目组的下一期录制时间和项目,回复了确认。 她放下手机以后,躺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想到在山巅, 想到谢景夕低声说话的神情。 还有其他人。 奚桃抬手, 腕上是一条木质手链, 林然青送给她的。他自己也有一条, 不过两个人的手链除了都是木质,其他都不一样。 正因如此, 奚桃才会戴着。 她晃了晃手,看链子上坠的雕刻着栩栩如生动物的木牌晃荡,叹了口气。 来电声响起, 奚桃接了电话, 司夜的声音传出来:“有空吗?” 犹豫了一下,奚桃还是说:“有。” 司夜说:“来我工作室?” 奚桃想了想:“行。” 司夜的工作室在燕都郊区一片废弃的厂区其中一间厂房。奚桃去过几次,这里没什么人,有一种断壁颓垣末日景象的荒凉。 但也很安静,很容易叫人平静下来。 推开厂房的门, 老旧的吱呀声空旷回荡,近乎一片漆黑。 “啪嗒”。 厂房最中间的位置亮起一盏小小的灯,司夜就坐在那里。 奚桃走过去,把包放在一边,跟他一样盘腿坐下:“在画画?” 司夜身边散落着画稿,但手中没有笔。 “在冥想。”他说。 奚桃说:“那你继续?” 司夜变换坐姿:“不继续了。” 他起身去拿纸笔,眼睛适应黑暗后的奚桃环顾这间厂房,粗糙的水泥冰冷坚硬,不远处有一排晾衣绳上挂满了画,司夜的画有相当一部分非常暗黑,是拉一支剧组过来能当场拍恐怖片的程度。 虽然还没入秋,但待在这里,奚桃已经能感觉到丝丝冷意。 夏天过来权当避暑,不知道之后天气越来越冷该怎么办。 奚桃思绪漫无目的地飘散了一会儿,司夜从黑暗中走出来了。 他递给奚桃一盏台灯,拧开,光很亮。 奚桃有点儿疑惑地看着他。 司夜说:“那边有一些书,你可以挑几本感兴趣的看。保持安静。” 奚桃想了想,问:“可以看电影吗?” 司夜说:“戴上耳机。” 奚桃欢快地比了OK的手势。 从第一次来,奚桃就觉得这里的氛围非常适合看电影,有一种近乎包场的爽快。 可惜没能带投影仪来。 奚桃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选了一部自己感兴趣的电影,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电影画面切换,不同的光色就闪烁荧荧地在奚桃脸上掠过。 …… 奚桃看了两部电影,加起来三个多小时、第二部结束后她拿下耳机揉揉发疼的耳朵,一抬头,发现司夜早就搁下了笔,似乎又进入了冥想状态。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搅他。好在司夜没有让她为难太久,自己睁开了眼睛,对她微微地笑了一下:“看完了?” “嗯嗯。” 司夜伸手给她:“过来看画。” “好哦。”奚桃被他牵着站起来,坐了这么久,即便中间她数次变换过姿势,但腿还是有点发麻。 走到司夜身边,奚桃的目光落在画上。 一盏淡淡的灯光下,画布上的每一道笔触都异常清晰。 一条巨大的黑蛇紧紧缠缚着少女,漆黑的鳞片,雪白的肌肤,碧绿如鬼火的蛇瞳,淡红如樱的唇。 黑蛇吐出猩红的信子,尖锐的蛇牙抵在少女脖颈间,流出一丝毒液。 奚桃短暂地屏了屏呼吸。 司夜的声音轻柔而沙哑:“怎么样?” 奚桃:“……好色。” 司夜:“?” 奚桃注意到他的反应,忽然警惕起来:“你这女孩画的是我吗?” 司夜说:“是我曾经想象过的造物主。” 奚桃沉默了一会儿,诚实道:“还是觉得很色。” 司夜:“……” 奚桃说:“我这是赞美你画得好!” 司夜:“……” 他转头看向奚桃,眼瞳闪烁:“我还以为你会更注意这条蛇。” 奚桃说:“我有注意啊。” 两个人的视线终于在黑暗中触碰到一起,奚桃突然说:“你主要是给我看这条蛇的?这画的……不就是你吗?” 司夜说:“是啊。你不觉得熟悉吗?” 奚桃定定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司夜说:“在霍行渊家里,我出现过。” “哦,”奚桃忽而笑了,“你说这个啊。” 司夜的脑袋微微歪了歪,蜷曲的黑发散落在颊边:“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从来不提。” 奚桃反客为主:“既然你提了,那你就说说,你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做吧!” 司夜没有犹豫:“因为不想你被骗。” 奚桃想到当时当日的情景,说:“那你也没跟我坦白啊。” 司夜笑了笑:“因为不确定你知晓真相后是否会愿意靠近和喜欢我们这些怪物。” 奚桃感觉有冰冷的东西在她腿边擦过,她低头一看,是蛇尾。 再一抬头,司夜已经不见,只有那条宛如从画中跃出的巨蛇。碧绿的竖瞳如同一簇火焰闪烁,它低头,停在奚桃脸前,信子嘶嘶,拖动蛇身,缓缓把奚桃围了起来。 蛇鳞和鱼鳞完全不同。 蛇鳞更坚硬,没有鱼鳞那么湿润滑腻,奚桃抚摸它时,总觉得它再锋利一些就可以轻易划伤她。 一阵响声。 奚桃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你把我包弄哪去了?” 司夜说:“藏起来了。” 他似乎笑了一下,带着蛇的嘶音。 “到我脱皮的时间了,”司夜愈发紧地环绕住她,“需要几天的时间,在这里陪我吧。” “接下来几天我都有通告的!” “陪我……”蛇信子从她颈后扫过,“我给你准备了吃的。” “至少得让我跟经纪人说明一下情况请个假吧!” “奚桃,”蛇的尖牙抵在她颈侧,“我的造物主。” 冰冷尖锐的疼痛刺破奚桃的皮肤,她感觉自己被注射了什么,清冷的液体从她的伤口处溢出来,淡淡的绿色。 奚桃思绪瞬间模糊起来:“你要毒死我啊?” 她手脚无力,整个人摇摇欲坠地倒下去,头晕目眩,发不出声音。 “我的美神,我的缪斯,”嘶嘶声一直没有停,巨蛇表现出了某种亢奋,“睡吧……” 奚桃在陷入昏睡前,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似乎能够解释司夜这么做的原因。 即使是神明,在她设定的痛苦时刻,在巨蛇蜕皮之后,也是会非常脆弱,很容易被伤害的。 他大约是想要她陪着他,又怕她伤害他。 这是奚桃睡着前最后的念头。 …… 50. 消息 那预言要如何验证? 碧荔海岸开发告一段落, 后续的招商、宣传和正式运作起来还有一堆琐事。 本来之前霍行渊打算离开时,把这些事都交给了深海集团的一位副总,但现在他又回来坐镇大局, 事情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了他手里。 “宣传……”霍行渊看着底下人递上来的策划稿,沉吟片刻, 问道, “为什么没有考虑过明星代言?” 策划傻眼道:“明星代言不是我们深海的风格啊!” 霍行渊说:“一个企业的风格, 不能一成不变。” 他发话, 底下人都是当圣旨兼真经听的,当即反省道:“霍总您说得对,我这就去搜集资料做同类案例分析挑选合适的代言人……” “不用挑了,”霍行渊说,“用奚桃。” 策划:“啊?” …… 霍行渊开完另一个项目的会议, 刚出门, 林特助就匆匆过来说:“奚桃小姐失踪了。” “失踪?” 林特助说:“对, 小黄说从昨天晚上开始联系不上, 她经纪人把她今天原本的行程安排都推了。” “我知道了,”霍行渊说, “把我今天的行程也推了。” 林特助早有预料:“好的,我让秘书室那边安排,我给您去开车?” 霍行渊说:“行。” 林特助去拿车钥匙, 霍行渊给沈玉砚打了个电话。 …… 上了车, 林特助才想起来问:“霍总,我们去哪?公安局?” 霍行渊回忆了一下,报了一个地址。 林特助到了地方,发现这里不是奚桃家也不是公安局,而是市中心的一处办公楼大厦。 霍行渊上楼去找沈玉砚。 沈玉砚刚好出门, 两人撞见,他没有废话:“我看见桃桃了。” “在哪?” “郊区。” 林特助看着霍总带了个白发男人下楼上车,然后又报了一个燕都郊区的地址。 沈玉砚在后座说:“怪不得从昨晚开始就没回我信息。” 霍行渊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她会回你消息?” 沈玉砚挑了挑眉:“当然。” 霍行渊问:“回复你……很快吗?” “很快,”沈玉砚说,“聊天不就是这样么,一来一回。” 霍行渊沉默了。 他打开自己和奚桃的信息界面,上次奚桃回复他还是前天,他问奚桃要不要一起吃晚饭,奚桃说工作忙没有空,等她有空了会约大家的。 “大家”。 然后霍行渊又说,他知道一个很好的餐厅,非常好,只是不适合聚餐,询问她有空了愿不愿意来。 奚桃没有再回。 诚然,奚桃一般也不会不回他的信息,只是中间间隔会很漫长。 漫长到在坐立难安等待回信的时间,在碧荔海水中看到她来找他从而满溢的喜悦与信心一点一点瓦解崩散。 此时更甚。 沈玉砚瞥了霍行渊一眼,他掏出手机,调出和奚桃的聊天界面,在霍行渊面前晃了一眼。手指一划拉,往上都翻不到尽头。 霍行渊看到奚桃给他发了很多可爱的表情包,许多“哈哈哈哈哈”,“好啊”,“OK”,“来了来了”,“哇!”…… 他甚至能想象奚桃发出这些话时的表情。 沈玉砚说:“聊天嘛。” 他有点暗爽地收起手机。 霍行渊有点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个地址我见过,奚桃是在司夜那里吗?” “应该是,”沈玉砚说,“不会出什么事的,我还看到了明年她满大街小巷的广告牌呢,虽然只是很模糊的一些影子。” 霍行渊望着他,轻声问:“明年,还有你,还有我吗?” 信仰力缺失,导致神明力量溃散。 虽然没有明确的日期,但他们都知道没有信仰力的维持,没有造物主的爱,他们终将会消失。 像泡泡一样。 霍行渊曾经想过真的像小美人鱼的故事一样,在海水中沉默地化为泡沫。 奚桃把他拉了回来。 他重新有了希望,他正视自己爱她,舍不得她。 可是…… 沈玉砚安静了几秒,才说:“我不知道。我没看见。” 开车分神听八卦的林特助迷糊地想,是因为昨天晚上睡眠不足吗?他怎么有点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 这片郊区很荒芜,还有过去许多大型工厂残余的污染气息。 霍行渊和沈玉砚都无法确定司夜具体在哪个厂房中,他们只能分头慢慢地找。 凭借和造物主之间特殊的感应,寻找很快有了结果。 霍行渊和沈玉砚分了两个方向,最终却在一扇门前汇合。 “是这里。”沈玉砚说。 霍行渊“嗯”了一声。 他上前试着推了一下门,没有推开。有一股力量抵挡住了他。霍行渊蹲下来,在最底下的门缝中看到了一片蛇鳞。 “司夜,”沈玉砚也看到了,“他想干什么?” “谁知道。”霍行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取那片鳞。 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鳞片时,蛇鳞上有无数细小的倒刺张开,伴随着神力尽数扎入霍行渊的皮肤里 血流了出来,霍行渊脸白了一瞬,但没有松手,而是坚持把它往外抽。 …… 奚桃睡得迷迷糊糊的,头很疼,脖子也很疼,从一个梦境坠到另一个梦境,仿佛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 直到骤亮的光芒透过眼皮,她的神志被唤醒,但身体还在绵长的沉睡中。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了沈玉砚的声音,似乎还有霍行渊的 更清晰的是蛇的声音,不光有吐信子的嘶嘶声,还有鳞片摩擦的声音。她的指尖动了动,一片粗糙冰凉……奚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就身处在巨蛇环绕之中。 她的头脑愈发清醒,也越发感觉到身体的沉重。 “司夜!你疯了?!” 奚桃辨认出来,是沈玉砚的叫声。 她还能辨认出的是,巨蛇正在高速一动,但始终有一截蛇尾护着她。 奚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但怎么也睁不开。以前只有鬼压床时才发生过这样的情况,而与之伴随的令人感觉紧迫和焦虑的事情都是幻觉和梦境。 当奚桃终于睁开眼时,她看到的让她明白方才听到和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巨蛇蜕皮刚刚蜕了一半,蜕过的部分蛇躯呈现出细腻光泽的白色,很柔软,能够隐约看到其下血脉。 厂房的门大开着,光就是从那里进来的,今天是个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沈玉砚站在光里,整个人浑身上下一片白,和这光芒相得益彰。 巨蛇的嘴巴大张,对着的却是另一个方向。 门旁边的一小片黑暗阴影中,霍行渊靠着墙,垂着头,手臂上是清晰可见血流汩汩的两个孔洞。 司夜咬的。 并且他似乎还想再咬。 她抽了一口冷气,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抚着司夜柔软的白鳞,低声道:“冷静点,司夜。” 蛇出声了。 “你们,滚出去。” 霍行渊说:“我们出去可以,奚桃也出去。” “不行,”司夜说,“她要陪我。” 沈玉砚说:“我们就在外面,不会离开,这么近的距离,足够了。” 司夜说:“不够。” 僵持中,奚桃开口了:“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啊对了!帮我和红姐小黄说一声,让她们别担心我。” 良久,厂房的门才徐徐关上。 黑暗重新降临,司夜这才慢慢平静下来。蛇鳞在地上滑过,蛇的尖牙又抵到了奚桃的颈上。 奚桃动了动,抬头望着他碧绿的眼:“不要再给我注射毒素了,我不喜欢这样,而且很疼。” 蛇僵了僵。 “……我……喜欢你睡着的样子,”司夜的嗓音愈发沙哑和含混,“非常安静,非常美丽,像最寂静的夜晚,像无声的美神雕塑……” “是你让这些构成了我,”司夜说,“艺术与夜晚。” “我知道,”奚桃说,“我知道。” “我想过杀死你。未曾谋面的时候,初初相识的时候。我知道所谓得到造物主的爱就能永不消亡只是一种令我们痛苦的希望,爱和艺术一样是灵光,要么刹那乍现,要么永远湮灭……” “我始终觉得那是一个谎言,一场欺骗,造物主不会爱我们,只有我们会深陷泥沼般爱上造物主,如同孩子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爱着母亲……” 他说了很多,像是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抑的激情演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安静下来,脑袋搁在了奚桃边上,那双眼睛起初还睁得很大,后来才慢慢地阖上了。 奚桃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有点迷茫地喃喃:“我爱你们,我觉得我是爱你们的……但要怎么证明?那预言要如何验证?” 50-56 51. 泡面 他注视着她,一如既往。 黑暗的确助眠, 更何况被意外唤起的短暂清醒后,毒素又发挥作用,让奚桃沉沉睡去。 再醒来, 蛇已经完全蜕成了白色。 那柔软的白色鳞片在翕张,仿佛一种有韵律的呼吸。 同时, 这些鳞片正在慢慢变得坚硬, 染上黑色。 奚桃动了动, 蛇眼立刻就张开了。 它紧紧地盯着她。 奚桃就知道, 司夜现在还不想她走。 她头还有些疼,一时之间就没有动,闭目养神片刻,最后睁眼看着巨蛇的鳞片是如何缓慢的、犹如渲染般地重回黑色。 过了很久。 巨蛇终于扩大了包围圈,最后彻底消失和隐没在了黑暗里。 须臾后, 司夜走了出来。 奚桃问:“结束了?” 司夜的嗓音还有点儿哑:“结束了。” 奚桃揉揉太阳穴:“那我可以走了?” 司夜沉默良久,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不肯多分一点点时间给我。” 奚桃平静道:“还不够多吗?” 司夜注视着她, 眼眸中闪过碧绿的光。他没有再说话, 再一次走向黑暗,带着她的包走出来, 交到她手中。他垂头说:“现在是凌晨一点,你确定……” “确定,”奚桃说, “想必在这几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 “只是……三天。” 奚桃望着他, 半晌,她抬头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好好休息。” 司夜看着她离开。 奚桃拉开厂房的门,愣住了。 她看见霍行渊坐在一边的断壁上,在抽烟。她还没见过霍行渊抽烟。设定里, 霍行渊在正面主导的情况下是冷淡克制自律的,负面主导的情况下会更疯狂一些,但……总之他杀人都比抽烟合理。 看见奚桃出来,霍行渊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在脚底下碾灭。 他脸色有点苍白,西装上还有破洞和残余的干血迹。 奚桃想起来她中途一次醒来发生的事情,当即走过去,扒拉着他的手臂看。 霍行渊低头看着她,忽然用手指摩挲了她的脖颈。 一阵轻微的刺痛。 霍行渊低声道:“他咬了你。” 奚桃把自己的脖子从他掌中移开,自己伸手摸了摸那伤口。很小,除了一点点的疼彰显它的存在以外,别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说:“没事,应该很快就会好了。” 霍行渊还想说什么,奚桃抢先开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奚桃弄不清楚时间,以为霍行渊是白天到了这里后就没有离开。实际上,那已经是前天的事情了,霍行渊在这里等了她一天半。 听她问起,霍行渊只唇角勾了个淡淡的笑:“我闲。” 奚桃:“?” 沈玉砚本来也想在这儿等的,但是出版社有事找他,电话打个不停,他不耐烦,只能前去解决事情。 这里地处偏僻,霍行渊叫了司机来,司机把林特助和沈玉砚一起带到市区,留下一辆车给霍行渊。 林特助曾经担心:“您不回公司,那公司的事……?” 霍行渊说:“我相信深海集团不会没了我就不转了。我也希望没有我,深海也能一如既往。” 林特助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此时此刻,看着近在咫尺的奚桃,霍行渊不由地想,闲总归是有闲的好处。 他说:“我送你回家……” 奚桃没动,她小心翼翼地把霍行渊的衣袖卷上去,露出他的手臂。 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但样子还是有点可怕。 霍行渊轻描淡写地说:“我没事,过两天就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奚桃抬头看着他的脸,他的唇有点过分的干燥。 她问:“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喝水了?” 霍行渊抿了下唇:“车里有水。” 奚桃说:“那去车上吧。” 两个人上了车,在奚桃的监督注视下,霍行渊从副驾驶前的储物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仰头把它喝尽。 他脖颈修长,大口吞咽饮水时喉结上下滑动。 奚桃看了一会儿就别开了目光。 “喝完了。”霍行渊展示空瓶给奚桃看,他还笑了一下。 奚桃也笑了:“好乖。” 霍行渊低咳一声。 他点火启动车辆,确认道:“送你回景明园?” 奚桃说:“嗯。” 车子平稳行事,奚桃看看霍行渊的胳膊,又看看他的表情。他似乎确实对这伤没什么感知。 奚桃稍微放下了心,她想照一下自己颈子上的伤口,拿出手机发现无数未接来电和信息,当即忘了伤口的事,开始回复说明情况。 等消息回完,具体情况解释(编)完,车子也到了景明园。 奚桃活动活动脖子,呼出一口气。 霍行渊透过后视镜看了她片刻,车子继续往里面行事,在奚桃住所的那栋楼停下。 他说:“到了。” 奚桃说:“谢谢,那……我先回去了。” 霍行渊说:“好。” 奚桃下了车,她往单元门走了两步。景明园很大,绿化也做得很好,树影婆娑黑影重重,以前奚桃从没有注意过这些,但她今天有点敏感。 可能是和她之前经历的事情有关,也有可能的蛇的毒素还在扰乱她的神经。 她回过头,霍行渊的车子还停在那里。主驾驶的车窗已经降了下来,他注视着她,一如既往。 奚桃在原地停顿须臾,转身朝车子走过去。 霍行渊察觉到了什么:“怎么了?” 奚桃说:“你等了我很久,吃饭了吗?” 霍行渊说:“没有。” 奚桃深吸一口气:“我也饿了。你要不要上来……” 霍行渊没等她说完,就说:“好啊。” 他升上车窗,熄火,开门。 奚桃重新走进单元门。 她按亮电梯,两个人沉默地上楼。 回家以后,奚桃才发现,她家只有……泡面。 她拿着两桶红烧牛肉面,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霍行渊说:“只有这个了。” “挺好的,”霍行渊笑了笑,“我喜欢吃。” 52. 可以 打起来打起来.jpg 凌晨两点, 集团掌权人和当红女明星在半开放式厨房的吧台上吃泡面。 奚桃翻箱倒柜最终找到一袋零食装的小香肠,一共六小只,放在两桶泡面里和霍行渊分了。 吃泡面的时候, 两个人都没怎么出声。 奚桃喝了口汤,抬头看了看霍行渊。 霍行渊注意到她的视线, 忍不住用手指在自己的唇角抹了一下, 他有些迟缓地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奚桃噗地笑了, 说:“没有。” 霍行渊缓慢地眨了眨眼:“那你笑什么?” 奚桃脱口道:“你有点……可爱。” 说完, 奚桃才觉得这句话有点奇怪。 毕竟不论怎么看,看他人形的模样还是本体的模样,都和可爱两个字搭不上边。 意识到这点后,她飞速转移话题:“你和沈玉砚怎么找工厂那里去了?” 霍行渊说:“碧荔海岸度假村要开始宣传,策划提案中有请代言人的部分, 去联系你的经纪人曹女士时得知你可能失踪了, 担心你出事, 我就去找了沈玉砚帮忙, 通过他的能力寻找你的踪迹。” 奚桃说:“谢谢你。” 霍行渊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只问:“吃饱了吗?” “饱了。” “脖子这里,还疼吗?” 奚桃摇摇头:“基本上没什么感觉了。” “那就好。” 霍行渊起身收拾泡面桶,奚桃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一次放学后没有立刻回家, 跟同学去附近的游戏厅玩, 遇到了一群挑事的混混,她们和混混起了冲突,她被打了,父母找过来时第一反应不是安慰她,不是问她疼不疼, 而是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 从那以后,父母再没有让她独自回过家,都是掐点在校门口等着接她。 和同学聊到时,有人会羡慕她,说:“你的爸爸妈妈好爱你啊。” 只有奚桃自己知道每天放学上车以后被盘问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考试考得怎么样、有没有听老师的话这些问题时的窒息。 霍行渊收拾完,把垃圾袋扎好,看了一眼奚桃,说:“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奚桃回过神,问:“你要走了吗?” 霍行渊顿了一下:“如果你想让我留下,我当然会留下,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 奚桃说:“那留下吧。” 霍行渊愣怔一瞬。 奚桃说:“家里太安静了,你把电视开开,随便看点什么吧,我先去洗澡。” 霍行渊说:“好。” 奚桃说:“上次小黄购置了一些男士衣物,客房应该还有。” 霍行渊说:“好。” 奚桃想说什么,又没说什么。她见霍行渊一直站着没动,便自己把电视开了,然后抱着自己的衣服进了浴室。 …… 霍行渊在客厅的沙发坐着,听见相隔不远处的哗哗水声。这个点电视节目要么是重播白天的电视剧电影,要么就是广告,霍行渊随便调了一个台,正在播的是经典电影,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电影上。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沈玉砚来电话:“桃桃不在工厂这边了!” 霍行渊眉峰一挑:“你是看到的,还是过去了?” 沈玉砚说:“我在司夜那间厂房里,司夜也不在,桃桃也不在。你人呢?你不是说你守着吗?” 霍行渊顿了顿,才说:“嗯,我送她回家了。” “桃桃现在在家?”沈玉砚惊讶之余又松了口气,“你怎么没通知我一声。” 霍行渊道:“抱歉。” “行了,既然她安全到家了,那就……”沈玉砚开始往回走,这时从手机中传来了奚桃的声音。 “我洗完了!” 沈玉砚愣了一愣。 那边,奚桃擦着头发拍拍霍行渊的肩膀说:“你等一会儿再去……啊,你在打电话啊。” 她双手手指在唇上比了个“×”,又松开,用口型生活:“我先不打扰你了。” 她以为他在谈工作上的事。 沈玉砚这下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眼时间,咬牙切齿道:“大半夜的,你在桃桃家?” “嗯。”一声之后,霍行渊挂断了电话。 沈玉砚:“……” 他低骂了一声,开车飚速离开郊区。 奚桃见霍行渊打完了电话,随口问道:“这么晚还要工作吗?” “不是工作上的事,”霍行渊犹豫了一下,说,“是沈玉砚。” 奚桃愣了一下:“这么晚他打电话给你干嘛?” “他去厂房找你了。” “哦……”奚桃说,“那你跟他说我已经回家了吗?” “说了。” 奚桃点点头,深深叹了口气:“你去洗澡吧,水现在应该热了。” 霍行渊起身去了上次留宿的那间有独立卫浴的客房。 换成奚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了,那部经典电影还在放,而奚桃的心思也不在电影上。 在司夜那里睡得太久,她现在一丝困意都没有,清明无比。 奚桃以前不喜欢家里有人。 她大学毕业时就开始在学校外一个人租房子住,一个人的感觉自由自在,任何情况,她都不需要家里多出一个人来给予她“安全感”。 但现在,奚桃忽然觉得,也许两个人的生活,也会有它的趣味。 奚桃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拿起遥控器开始换台,从第一个换到最后一个,最终停在了卡通频道。 夸张的动画和配音逗着乐,奚桃本以为自己不会对这种小孩子看的东西感兴趣,结果不知不觉就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半个多小时。 “咚咚咚”! 敲门声重重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沈玉砚的喊声:“桃桃!桃桃你在家吗?” 奚桃连忙跑过去开门,门开之后,沈玉砚看见她,什么话也没说就猛地抱住了奚桃。 他呼吸有些沉,心跳也很快。 “怎么了??”奚桃拍拍他的后背,“冷静点。” 半晌,沈玉砚才松开手。 他闭了闭眼,低声说:“我还以为霍行渊……” “我怎么?”霍行渊出来了。 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在往下滴水。 奚桃:“……你怎么没拿擦头发的毛巾!!” 霍行渊抱歉道:“我没有找到。” 奚桃跑去给他找,留下两个男人遥遥对峙。 沈玉砚冷声说:“我警告你别跟司夜一样做什么小动作。” “我不需要,”霍行渊缓声说,“是桃桃邀请我留下来的。” “你——” “毛巾毛巾!”奚桃把毛巾按他脑袋上,又抽了一叠纸准备擦被水滴湿的地板。 霍行渊蹲下来,眼帘低垂,带着浅浅的笑意说:“我来吧。” 他从奚桃手中拿过纸,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地板。 沈玉砚看着两个人,忽然说:“据我所知,霍总在这附近的别墅区就有房产,距离这里没几步路,怎么不回自己的家休息?” 霍行渊抬起头,没有说话。 奚桃抿了抿唇,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揉揉自己的头发,只能说:“是我让他留下来的。” 沈玉砚看着她。他本来以为刚才霍行渊说的话是他故意编造的,以为是霍行渊使了什么手段才留在了这里,结果……居然真的是奚桃的意思。 他下意识地说:“那我……” 奚桃站起来冲过去,推着沈玉砚出了门,把门砰地关上。 顷刻之间,霍行渊一个人被留在了屋里。 屋外,沈玉砚低声问道:“桃桃,你这是什么意思?” 奚桃刚才的行动也是未经思考就做了,这会儿捋了一下才得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我怕你们打起来!” 沈玉砚:“……” 他哭笑不得:“我们怎么会在你面前打起来。” 奚桃说:“那不是刚和司夜打过吗?而且你这意思是不在我面前就会打了?” 沈玉砚说:“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奚桃:“??!” 看她有点震惊,沈玉砚解释道:“时间太长了,偶尔碰倒一起就会有矛盾,打打架再正常不过啦!不过最近几年没有,大家神力都不够用,也不用抢信徒了——现在根本没人搞信仰那套了……” 沈玉砚说了两句近年来他们这些神明生存之艰难。 “……所以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法争取一些信仰之力,比如说我,依靠的就是出书、签售会这类形式,产出好的作品,多多露面,让更多的人喜欢我,这其中有一小部分就能转换为信仰的力量,而要维持下去,都是需要遵守人类社会合约的……我之前没有守在厂房外面,就是因为编辑喊我过去签名,一本纪念版的新书今天中午就要上线,我被编辑摁着熬夜签了几千本的名,不签完不给走……” 奚桃安慰道:“辛苦了。” 沈玉砚低头,轻声说:“之后跑去西郊,又到这里,实在有些累了。既然霍行渊能在你这里留宿,那我可不可以……” 沈玉砚神色疲惫,他说完,奚桃的确觉得他的头发都不似以往有光泽。 望着对方期待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没有理由拒绝,于是说:“可以啊。” 奚桃打开门,让沈玉砚进去,对霍行渊宣布了这个消息。 霍行渊的眼神暗了暗,但没说什么。 53. 我去 你们不要再打啦!! 司夜擅作主张的行动打破了几人之间的和谐相处, 当新一期《极限运动》开始录制时,气氛格外明显。 最困惑的是甄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左右看看,又都保持着完美的营业微笑。 一直到这期录制结束, 视频素材交到后期手上时, 后期才从无数的镜头中微妙品到了他们关系的异常。 这一期录制的主题是攀岩。 和上一期明显不同的是, 奚桃对待司夜有了几分疏离, 霍行渊和沈玉砚暗暗地针锋相对,谢景夕一开始还算正常,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直想找奚桃说悄悄话。 不过,这种暗中关系的对立, 带来的是明面上情节的紧张好看。 奚桃攀岩时有一下踩空了, 虽然只是晃了晃没有掉下去, 但镜头也捕捉到了男嘉宾们骤然紧张的情绪, 甚至本来爬高的霍行渊当即降下去陪在了奚桃身边。 后期一边剪一边磕。 虽然节目组不是什么大项目,但后期还是有好几个一起开工, 平时关系也很好,这时都凑到了一起。 “霍行渊是不是和奚桃有情况啊?” “不是吧!明明感觉跟沈玉砚更亲昵。” “不不,仔细想想, 跟谢景夕之间那种闪躲的氛围才叫欲盖弥彰!” 被后期们激情讨论的主角奚桃正在修罗场中。 谢景夕堵着奚桃问:“你出事了怎么不跟我说?” 奚桃:“……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 谢景夕愤怒道:“解决了吗?你觉得这是解决了?” 他转过身拽住司夜的衣领, 扭头望着奚桃说:“桃桃,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杀了他。” “你冷静……”奚桃话没说完,就听司夜垂眸冷笑,“你可杀不了我。” 谢景夕一拳就挥了过去。 司夜挨了一拳, 没有立刻还手。他发出蛇的嘶嘶声,眼中出现碧绿竖瞳,他说:“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她在我身边睡了一觉,这不正是她的义务吗?她创造了我们,给予我们痛苦,她在我们眼中是至善至美的化身,我们爱她,想要得到她,有错吗?” 司夜追求美与本真。 他忍受不了每个人苦苦压抑着渴望陪这天真残忍的造物主演一出和谐的戏剧。 太虚伪了。 他喜欢打破表面的宁静后每个人的表情,平静如镜的湖面固然是美的,但惊涛骇浪的海洋更美。 谢景夕快要朝他喷火了。 他咬着牙说:“你觉得你没有错?只是让她在你身边睡了一觉?你问过她愿意不愿意吗?你给过她时间处理她工作上的事情吗?没有!你根本就是绑架了她!” “那你呢?”司夜冷冷道,“你有工夫斥责我,不如想一想,那时你在哪里?说得好像你多爱造物主,可你甚至都没发现她失踪了。” 谢景夕顿了一下,他眼中闪过一抹黯然:“我只是以为,她还在躲我。” 事实上,从他存在至今,他的求爱从来没有被拒绝过。就算当初和夏璃那一段,他也没有真正挑明心意,只是在一种心照不宣的追求状态中,当时他有自信,只要他告白,夏璃不会拒绝。 他一度以为对于奚桃也一样。 可是奚桃拒绝了。 拒绝得温和但坚定。 谢景夕无法上前一步,但他也发现自己无法再退回之前的位置。 他被卡在了半空中,以至于在几次电话打不通后,他想,也好,也许他也应该冷静冷静。 他没有想过奚桃可能会出事。 她是……造物主啊。 旁边,林然青还有点懵:“发生了什么事?” 沈玉砚把前两天的情况简述了一遍,他略去了奚桃回家以后他和霍行渊在她家留宿的事情,霍行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随着事情的讲述,林然青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转头望了眼司夜,神情复杂。 司夜猛然化成本体,巨蛇现身,朝几人扑来。 沈玉砚叫道:“你真疯了啊??” 奚桃眨了个眼的工夫,眼前就已经没有人了,只有齐刷刷的神话生物,火焰与毒液齐飞,藤蔓共蛇鳞一色,打得难解难分不可开交。 奚桃:“……” 她没想到第一次看到大家同时显露本体是会在这样的情况,震惊的同时,不由地喊出了那句话:“你们不要再打了!!!” …… 司夜脸上多了两道灼痕,谢景夕垂头丧气,林然青眼光炯炯有神地说:“姐姐,要不我们去森林中生活吧!小动物们都很可爱,它们会喜欢你的,不会有人伤害你。” 奚桃抬头看着林然青真挚的眼神,忽然问道:“那你爸妈怎么办?” 林然青一时语塞。 他和其他几人不一样,他有父母,有非常正常的社会身份,甚至还很年轻。他曾经一度因为自然环境被严重破坏而失去神明的意识,成为没有角与光彩的“独角兽”在林间漫无目的地游荡,濒临消散,又随着保护自然环境被人类社会重视,国家的植树造林行动而重新凝聚出意识与实体,那时他懵懵懂懂化作了一个小男孩,被他现在的父母在旅游时捡到领养带回了家。 林然青不偏执不迫切不痛苦,他活泼积极少年气,因为已经有人在爱他。 “我确实不喜欢那种感觉,”奚桃慢慢地说,“被强制地进入睡眠,不光是蛇毒对我有影响,这种举动对我的心情也很有影响。我讨厌被别人强迫做任何事……” 司夜哑声说:“抱歉。” 奚桃注视着他说:“同样的,最初你以那样恐吓我的方式强迫我‘看见真相’,我也不喜欢。” 司夜怔了怔。 这话,在他之前问起时,她没有说。 “但正如你所说,”奚桃闭了闭眼,“我觉得我对你们有责任。” 众人沉默。 奚桃笑了笑说:“所以,在找到能让大家都免于消散的方式之间,就让我们维持这虚伪的和谐吧!” 半晌,沈玉砚开口:“如果找不到呢?” 奚桃问他:“你看到了吗?” 沈玉砚愣了一下,说:“没有。” 奚桃想了想说:“那我们重新再理一遍,首先,你们是如何知晓那则‘预言’的——暂且叫它预言吧。” 只要能够得到造物主的爱,就能恢复神力,永不消亡。 沈玉砚说:“就像知道我们是被人创造出来的一样,只是一瞬间的事,这个概念就像被印在了我们的脑子里。这肯定来源于更高阶层,甚至更高维度的力量。” 其他人也认同了沈玉砚的说法。 奚桃忽然有了一闪而逝的灵光乍现,但没能完全捕捉到。 按照她以前的习惯,这种情况,越抓越抓不多,不如好好吃喝一顿,回家好好睡一觉,说不定就什么都弄明白了。 想到这里,奚桃抬头对他们笑道:“好久没聚餐了,我饿了。” 霍行渊说:“我来定餐厅。” 他盯着其他人,缓缓问:“有人不愿意去这虚伪和谐的聚餐吗?” 司夜:“……” 他说:“我去。” 54. 滑雪 女主角 聚餐结束, 时间已经不早。 走的时候,几个人都想送奚桃回去,奚桃一律回绝, 叫了小黄来。 因为不好叫司机这么晚了还加班,小黄自己开车来的。 奚桃和众人拜拜, 上了车。 小黄从后视镜看了看奚桃, 说道:“奚桃姐, 你们今天又在聚餐了啊。” 奚桃说是啊。 小黄说:“红姐说让你注意影响, 你们被拍了几次,都是我们公司、谢景夕方和霍总那边一起压了下下去,但流言万一传起来,对你的形象可能会有些影响……” 奚桃撑着下巴说:“有什么影响?是他们要追着我跑哎!” 小黄:“……”可恶,被凡到了! 奚桃笑嘻嘻地说:“到时候记者真问起来我就这么回答, 怎么样?” 小黄说:“太招人恨了姐!” 奚桃哈哈大笑。 回家以后, 奚桃喝了两杯酒, 放空自己的脑子。 几个人发信息问她有没有平安到家, 奚桃统一回复完,洗漱后倒头就睡。 心里装的事情太多, 睡眠质量就会不好。 奚桃的梦境纷纷杂杂,不是在逃跑就是在坠落。 早上,她是被小黄的敲门声叫醒的。之前她失踪两天被鸽了的很多工作都协调在这几天补回去, 所以时间排得很紧张。 奚桃匆匆收拾完自己上了车, 半个小时后抵达拍摄地。 这时她确认参加《极限运动》综艺后向她递来橄榄枝的一家运动品牌,签约的是一季度的代言合约,会从《极限运动》开播后开始配合宣传,开给奚桃的酬劳很高,应该是押宝《极限运动》这个综艺能够热播。 到了现场, 奚桃去化妆做造型,发现化妆间还有一个人。 是夏璃。 两人四目相对,奚桃先说:“嗨,好巧。” 夏璃脸色僵了一瞬,勉强笑了一下。 她们俩不是一个方向的代言,奚桃主要是运动方向,而夏璃是该品牌旗下的青春支线。只是因为奚桃之前原定的拍摄时间没能来,换到今天,这才撞到了一起。 化妆师过来了。 奚桃闭上眼睛,感觉到化妆师的手轻柔地在她脸上拍打护肤产品。 她忽然重新抓住了那个昨天一闪而逝的灵感线头。 “这肯定来源于更高阶层,甚至更高维度的力量。”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更高维度是哪里?是奚桃所在的那个世界。 如果抛去那句极具迷惑性的“只有得到造物主的爱……” 奚桃想到自己曾经热切地和初中好友讨论过,在故事里,男主角当然要爱女主角,但如果只是普通的一见钟情,无来由的深爱,那太没有力量了。 所以,后来她才增加了神明的设定。 “女主角是濒死神明的唯一救赎!”彼时,她问好友,“怎么样,酷不酷?” 女主角是濒死神明的唯一救赎。 这是她说过的话。 故事原来的主角是夏璃,但是当她来到此地,这句话是否就变成了“造物主是濒死神明的唯一救赎”? 也或许,这句话的主体还是“女主角”,只不过,现在的女主角是奚桃了。 所以……一切的源头,仍然是她? 但,依旧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答案。 奚桃:……累了,毁灭吧。 化妆师轻柔道:“哎呀,奚桃老师,眉头别皱起来,在上底妆呢。” 奚桃连忙放松自己的面部表情,抱歉道:“不好意思。” …… 十月初,《你好,极限运动》官宣阵容和开播日期。 很快这条消息就上了热搜,网友大感震惊。 【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综艺,怎么会请到如此神仙的阵容???】 【等等!之前一阵老有流言说奚桃和好几个男的不清不楚,是指这档综艺的男嘉宾们吗?】 【你们看预告了吗……救命,磕死我了!】 【这几个男的都太绝了,谢景夕长得已经属于内娱天花板级别的,其他几个居然跟他不相上下各有千秋!】 【奚桃也太美了……怎么会有人在蹦极的时候表情都不崩反而很可爱啊!】 嘉宾们转发了这条官方微博。 林然青用的“今朝洒然青”的那个微博,顿时一群人涌了进去,大呼:“是你???” 【上至青年俊才集团霸总,下至高考状元青春少年,还有一个此前唯一一次公开露面是和奚桃合影登报的艺术家司夜,这些都不是娱乐圈人士,此前也几乎没有参与过之类的节目,加上他们之间的互动,种种蛛丝马迹,有理由怀疑,这些人参加极限运动综艺是为奚桃而来的。】 【这节目我看定了!极限运动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想学习姐姐是怎么钓男人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桃桃这么漂亮,不需要钓男人也会前仆后继呢?】 网上反响很好,节目组也大感振奋,节目还没播,导演就喜滋滋在微信群里给大家发红包了。 十月八号,周六晚上八点,《你好,极限运动》第一期在蓝莓视频上线。 好评如潮。 喜欢刺激的,从极限运动中获得了满足;喜欢帅哥美女的,在嘉宾们的超高颜值中获得了享受。 更有人在里面狂磕CP。 奚桃看到有些粉丝把那些微妙的对话、眼神、指尖与指尖的擦过一一截出来,配字“好涩”“好配”“好磕”之类的词,她本人都被震撼到了。 入秋,天气渐渐冷了。 《极限运动》却是一片火热。 因为节目爆了,更多的广告商闻名而来,节目组有钱了,财大气粗了,便向嘉宾们宣布:“这一期我们要体验的项目是——高山滑雪!” 奚桃:! 嘉宾们沉默了。 甄盈想到自己了解的有关滑雪的信息,呆滞道:“导演……您是指‘雪道的尽头是骨科*’的那个滑雪吗?” 导演肃然道:“我们会给你们配套全套的防护服以及专业的教练,请大家放心。不仅如此,节目组准备了专机,将带各位直接飞到青成市密山滑雪场!” …… 密山滑雪场是国内最大的滑雪场,密山天资独厚,这个时节山上刚覆满无垠白雪,滑雪场尚未正式开门,因此节目组算是包场了。 这还是奚桃穿来这里后第一次看到这茫茫雪山。 在穿过来之前,奚桃已经在雪山里泡了很久,她喜欢极限运动,与其说是喜欢挑战身体和心理的极限,不如说是喜欢在身体和心理到达极限的时候那种一片空白的无忧无虑感。 每当那时,她都会遗忘一切,只剩下鲜活的“活着”的感觉。 跟着节目组跋涉到山头,看着清理出来的雪道,奚桃怀念又高兴地大喊了一声。 燕都虽然降温了,但还不算太冷,她穿得有点单薄。刚下飞机时不觉得,多待了一会儿听导演讲完滑雪注意事项和规则,她就有点冻着了。 奚桃鼻尖通红,吸吸鼻子,抱着手臂发抖。 站在她身边的谢景夕把外套搭在她肩上。 奚桃抬头看了他一眼,抿抿唇笑道:“谢谢。” 沈玉砚探着脑袋问道:“还冷吗?冷的话我这件也给你。” 奚桃:“不用了不用了!” 穿着短裙的甄盈快冻出眼泪了,她举手跟导演说:“导,有没有多余的外套呜……” 导演遗憾摇头。 其实不是没有,他只是想看在这种情况下,男女嘉宾们是否能够擦出更多的火花。 果然,沈玉砚说:“那我这件给你披吧。” 甄盈一边接过外套一边说:“你没关系吗?你看起来……不太抗冻的样子。” 沈玉砚摆摆手说:“没事。” 他注意了一下奚桃的表情。 奚桃没什么表情。 沈玉砚有点失落:没吃醋啊。 导演这时候才说:“马上会给你们每人发一套滑雪用的保暖服和防冻服!” 甄盈嘁了一声,松了一口气,笑道:“早说啊导演!” 防护服拿过来时,还有工作人员教怎么穿。 奚桃三下五除二自己就穿好了。 不仅如此,她还自己穿戴好了雪板。 教练问她:“你以前玩过?” 奚桃说:“对。” 教练笑:“看出来了,很熟练啊。” 奚桃眨眨眼说:“所以今天可能没有你发挥的机会了。” 别人还在做准备和练习,奚桃自己举手申请自己可以开始滑了。 她的摄像跟了过去。 奚桃对着镜头说:“我很喜欢雪,因为我在南方长大,上大学之前都没见过雪,我也很喜欢极限运动,因为真的很刺激,能让人忘掉所有的俗世烦恼,雪和极限运动结合那就是双倍喜欢!双倍快乐!希望大家能够和我一起体验到我的快乐!” 她说完,欢呼一声,滑下雪道。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其实挺紧张,她虽然表现得熟练,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熟练,万一出点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光霍总就能撕了他们。毕竟当初霍总的深海集团投资就是明明白白说,为了奚桃而来的。 更别提还有网上的舆论了。 极限运动当然刺激,但如果一档节目让人受了伤,甚至出了更严重的事,那节目舆论肯定得翻车。 幸好,奚桃平平安安滑了下去。而且从她的身体控制状况来看,她是真的会。 调转了一圈,奚桃说:“这个坡太小了,不刺激也不极限,我要去旁边的高级雪道滑!” 导演大加赞许:“没错!这才是我们极限运动的精神!挑战极限才有趣!” 奚桃说:“那我过去……” “等一下,”导演说,“我看出来你会滑了,但先去中级雪道试一下,能完成这个坡度,再去高级雪道。” 奚桃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全,哈哈笑道:“导演,你的极限运动精神呢!” 导演说:“我是极限精神,不是送死精神,不论如何,安全第一,知道吗?” 奚桃乖乖遵守了规定,反正她有自信能滑好。更高难度的高山速降她都尝试过,别提区区蓝道。 镜头中,冰天雪地里,奚桃一张脸白里透红,艳若桃花。她从中级雪道飞一样滑下,雪粒在她身旁飞舞,她的笑声在山谷中回荡。 其他嘉宾在远处的初级雪道起点望着她的身影,雪色中的小小一点,自由驰骋。 霍行渊忽然想到奚桃那天说的那句话。 她说:“我觉得我对你们是有责任的。” 正是这份责任,让她把自己禁锢在了他们身边。她的空闲时间都在赴他们的约,每个人都希望她能陪伴自己,却没有人问,她是不是更想要属于自己的时间,做些她自己喜欢的、快乐的事情。 奚桃完美滑完中级雪道,换到高级。 即使她有信心,节目组也立刻配了专业教练在她不远处跟滑,还准备了专业的医疗团队,一旦她稳不住就多方面做救援。 奚桃深吸一口气。 这种高难度,算起来其实也就五个月没滑,但又恍如隔世。 ……某种意义上,的确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奚桃收回思绪,转身问摄像:“准备好了吗?” 摄像上下晃晃摄影机,仿佛在回答:“准备好了。” 摄像当然不是滑雪跟拍,而是坐在雪车上,有专业人士驾驶。 奚桃望着远方雾蒙蒙的雪山,还有绵延往下的陡峭雪道,毫不犹豫地滑了下去! 不远处,戴着雪板行动还踉踉跄跄的甄盈拄着杆子,羡慕道:“桃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酷了。” 奚桃享受这一刻。 很快,她抵达了重点。 身姿漂亮,毫发无损。 奚桃对着镜头摘掉头盔,气喘吁吁地对镜头笑:“怎么样,我就说我可以吧!” 摄像机又上下晃了晃。 她回到初级雪道的起点,心情很好,元气满满道:“想必大家已经看见了我的实力,那么,有没有人想要我指导啊?” 六人齐刷刷举了手。 奚桃左右环顾一圈,滑到一人身边:“那我就教盈盈吧!” 甄盈抱住她,吧唧亲了她一口。 录制一直到天黑才结束,这过程中,大家都贡献了很多素材。有帅气的,也有好笑的。 坐车下山以后,奚桃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做。 她心里清楚是什么。 她想再挑战一次高山速降。 密山滑雪场是有这样条件的,也有开设的几条特殊雪道。 节目组给他们定了酒店,他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回燕都,或者有别的事自行离开也行,反正录制已经结束了。 奚桃坐在酒店的床上,从兜里掏出滑雪场经理给她的名片。 离开前,经理诚挚地邀请他们有空再来玩。 奚桃打电话问现在能不能过去滑特殊雪道。 经理一口回绝:“现在太晚了,天都黑了。” 奚桃不甘心:“那明天呢?” 经理说:“明天可以安排。” 奚桃一锤定音:“好,那就明天。” 55. 规则 所有的规则都改变了 第二天一早, 奚桃就爬起来了。 她下午还要回燕都参加活动,因此决定早早去过一把瘾就赶紧回来。 她偷摸穿好衣服,联系了雪场经理。 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出门打车, 此时天刚亮,青成时入冬早, 天空一片灰冷色调。 到了密山, 经理下来接她。 他有点惊讶:“没想到您真来了!” 奚桃笑道:“滑一遍就走。” 经理说:“行, 我们这边安全团队也准备好了。” 奚桃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希望一切顺利!” 经理说:“放心, 我们山下就是青成第一医院,很有相关经验……” 奚桃:“……” 奚桃在密翰斯雪山那次,是个她参加的滑雪俱乐部的人一起,是个挑战活动,去的并不是正轨的滑雪场, 也没有配备专业的医疗团队, 所以自己当时摔了一下, 后续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救治, 这可能是她的死因。 站在密山雪场的特殊雪道,这是一处山尖, 纯天然雪道,白雪中裸露着黑色的岩石和枯寂的树杈。 这条道其实没有密翰斯的那条陡峭,但奚桃依旧找回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她被冰雪包围, 周围一片寂静。 奚桃戴好防护眼镜, 深吸一口气,向下冲去! 她掌控着雪板,掌控着在雪上的每一个细微动作,准确地避开了岩石和枯枝。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奚桃感到自己在冲进无垠的白色世界, 她耳边是自己的呼吸,是自己的心跳,是狂飙的多巴胺和肾上腺素! …… 奚桃睁开眼睛后,察觉到自己浑身在痛。 ……她又摔了?? 奚桃心想不会吧,明明密山那个难度她以前滑过很多次的!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在她鼻端,仪器监控她心跳的声音稳定,奚桃动了动手指,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卧槽,你醒了??” 一道声音在旁边响起,奚桃费力扭头望去,看见了一张年轻男生的脸。 ……是滑雪俱乐部的成员,奚桃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一般大家都喊他柯基。这是个外号,就像大家一般喊她桃子一样。 “柯基……”奚桃声音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虚弱。 “等一下啊,我去叫医生来!” 男生跑了,奚桃愣了片刻,慢慢地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难道她是……做了个梦吗? 怎么会有,那么真实的梦? 作为另一个世界的奚桃的所有细节都栩栩如生,还有那些各异的人,她的助理,经纪人,林特助,更别提那几个……“神明”。 奚桃勉强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她偏过头,看到病床的床头柜上放着她的手机,屏幕上已经有了裂痕。 “女主角是濒死神明的唯一救赎。” “就像知道我们是被人创造出来的一样,只是一瞬间的事,这个概念就像被印在了我们的脑子里。这肯定来源于更高阶层,甚至更高维度的力量。” 如果那不是梦,这是不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回到了这个她创造他们的世界,回到了这“更高的维度”。 奚桃探出手,把手机拨到床上,解开锁屏,在通讯录里翻找到了一个名字。 拨过去之后没多久,那边就接听了。 “喂?” 奚桃忍着疼抓紧手机,贴到自己耳旁:“是我。” “桃桃!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你还记得上初中的时候,我写过一篇小说吗?” “记得啊,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你会当作家,没想到现在成网络红人了,每天过得逍遥自在的,大家聊起来都很羡慕你。” 奚桃眨眨眼,初中的这些朋友,因为她写小说被父母发现后遭到了训斥和惩罚,她后来都不自觉地疏远了,没想到再联系会是这样的境况。 那边听奚桃迟迟没有出声,又说:“你现在在哪啊?有空咱们聚一聚?”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嗯?” “梦见我笔下的角色,因为我的设定,受了很多苦。在梦里我想,早知道我写的东西会成真,我肯定不那么写。就比如说……你还记得吧?小美人鱼……” “记得。” “我写他把鱼尾变成腿上岸以后,每天走路都像走在刀尖上,虽然安徒生《海的女儿》就是这么写的,但是当你真的看到他因为这个‘设定’疼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会觉得自己好残忍……” “桃桃?” “所以……如果有修改的机会,或者换成现在的我再去写,那么所有所谓的人物立体度,剧情的张力,人性与神性的冲突,神性与神性的矛盾,都不要了。” “桃桃……你怎么了?” “就像我们在现实生活中被家人朋友期许的那样,健康,平安,快乐,就足够了。” “桃桃,你在哭吗?” “你记得吧,我们那个时候每天都很开心地讨论这几个角色,你喜欢白发美人沈玉砚,朵朵喜欢大明星谢景夕,许喜欢司夜,文喜欢林然青……因为她觉得林然青像她暗恋的隔壁班学委,但我觉得学委没林然青帅……” 那边笑了:“我记得你们因为这个差点打起来。” 奚桃说:“是啊……不过林然青真的比隔壁班学委帅。” “哈哈哈,文文现在不会跟你吵了,她估计都忘记学委长什么样了。” 奚桃说:“这种喜欢的力量,应该也是很有力量吧。” “桃桃……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喜欢他,爱他,所以希望他活下去,幸福快乐地活下去。不需要信仰的力量,喜欢的力量就足够了,而且每一份喜欢的力量都应该是等同的。” “……挺有道理。” “不需要女主角的爱,不需要造物主的爱,不需要浩荡的信仰,不论是谁的爱,谁的喜欢,他们就可以从中汲取力量,免去痛苦,活下去。” “桃桃,要见面吗?我之前看你vlog更新说是去滑雪了是吗?正好我也在X市,去你那边应该不远,我们也很久不见了……” “谢谢你陪我说这些。”奚桃挂断了电话。 她开始觉得喘不上气了,之前摔得应该挺严重,不知道是肋骨胸腔的问题还是大脑缺氧,很痛苦,很难受,像是要死了。 或许……她就是在死亡中。 这是一次从梦中乍醒的回光返照,一切都是虚无,就像密翰斯山上的雪,纯净,空白。 嘀—— 心跳归零的响声,太熟悉了,她看过好多电视剧,这一刻本应沉默悲痛,但是…… “你们这仪器是不是有毛病??人活得好好的乱嘀什么!” 奚桃看见自己的病床边围了一大圈人。 “我的祖奶奶,你吓死我算了,”导演见她睁眼,总算松了口气,“你要真出点事我们节目组骨灰都要被扬了!” 奚桃笑了一声。 沈玉砚在旁边,注视着她,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要永远离开我们了。” “我没事。”奚桃觉得自己状态很好,她没有骨折,也没有哪哪都疼,刚醒的时候还有点头晕,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她坐了起来:“……你们不要围观我啦!” “都出去都出去!”奚桃轰人,“我换个衣服就可以走人了!” 人都离开了。 奚桃换好衣服,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但鲜活的脸。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不管怎么样,她此后就只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了。 * 出了病房门,奚桃立刻被堵住了。 五个人高马大俊美无俦各有千秋的男人,每双眼中都涌动着无边情绪。 奚桃:“……你们怎么没去工作。尤其是你,你档期不是很满么?” 谢景夕恶狠狠道:“你都这样了,我还能有心情工作吗?” 奚桃嘟囔:“我都说了我没事了,我都听到滑雪场经理跟你们说了,我非常顺利地从密山一滑到底,没有摔倒,只是到了底下才晕的,可能是起太早没吃饭低血糖而已啦!” “我们能够感觉到,”霍行渊望着她,“奚桃。” “感觉到什么?” 沈玉砚说:“你离开了这个世界,大概……二十分钟。” “然后呢……”奚桃挑眉问。 司夜哑声说:“然后所有的规则都改变了。” 林然青揉揉脸颊说:“姐姐,我听到你说我比谁谁谁帅。” 奚桃大惊失色:“你听到了??你怎么听到的?我说梦话了?” 林然青:“就是听到了!” 奚桃咳嗽一声:“不重要。” 她抬头看着几人,笑意盈盈地说:“规则改变了,所以你们不需要我了吧?” 他们沉默了。 奚桃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你们一个个,这是什么表情?” “让一让,让一让,”红姐带着小黄赶来,“各位老师,辛苦了,桃桃下午还有通告,我先带她回酒店休息,吃点东西,待会儿要去机场直飞燕都。” 红姐把奚桃拉走了,小黄解释道:“不知道哪里透出去的消息,有一大群娱记在来医院的路上了,再不走也被堵医院了。” 没办法,他们也只能各自散去。 …… 回酒店的路上,奚桃听了红姐一路的数落。 她赔笑道歉,红姐从后视镜瞅她一眼,也实在无可奈何。 三个小时后,奚桃重新踏上燕都土地。 恍如隔世。 手机来信震动,奚桃打开,看到了小黄发过来的最近一周行程表。 其他几个聊天框,都很安静。 结束了。 奇怪的责任关系。 奚桃收起手机,搓搓自己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儿空落。 忽然,手机又响了。 新短信。 奚桃点开看。 【只要得到任何一个人的喜欢,就可以从中汲取力量,免去痛苦,活下去。这是我们所得知的新规则。】 奚桃心想,果然起效果了。 【但不会有人喜欢我。】 【我是大反派,获得幸福与爱的人不会是我,我会因此而痛苦、嫉恨、疯狂,直到被深渊的黑暗吞噬,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毁灭世界。】 【我不会让这成为我的剧本。】 【因为你的到来,让我学会了爱人,爱你。】 这一条之后,再没有短信进来。 奚桃深吸一口气,回了个电话。 接通的刹那,她吼道:“霍行渊!你不会又要去跳海吧?!” 56. 嫉妒 “你对他好纵容。” 电话那头, 霍行渊笑了一声。 奚桃:? 他柔声说:“没有这个打算。” 奚桃恶狠狠道:“你最好没有。” 她又问霍行渊:“那你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霍行渊沉默两秒,轻声说:“你在医院说,‘规则改变了, 你们不需要我了’,其实我知道, 是你不需要对我们负责了。你终于有理由拒绝我们了。” 这下换奚桃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过了一会儿, 她才道:“我们还是朋友。” 霍行渊又笑了一声:“嗯。” 奚桃心道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有工作, 我不打扰你了, ”霍行渊说,“……再见。” 他挂断了电话,一点儿都没犹豫。 奚桃:“……” …… 接近年底,活动越来越多,伴随着《你好, 极限运动》的播出, 奚桃的热度又翻了一番, 忙得脚不沾地。 之后几期《极限运动》也正常录制, 除了私下的联系减少,在镜头面前, 大家表现一如既往。 他们在山城玩跑酷,去街头玩滑板……一月燕都大雪,他们去了海省玩冲浪。 彼时海省气候仍然温暖, 阳光灿烂, 沙滩上旅人晒着日光浴,喝着椰子饮料。 奚桃张开手臂迎接阳光照耀在身上:“好暖和啊!” 作为一个女明星,这个时节不管是拍戏也好、活动也罢,服装都得穿得特别薄,才能凸显身材, 搞得奚桃冻了一整个冬天,这时候晒到海省的太阳,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今天我们的挑战内容是,”导演喊出来,“冲浪!” 众人给面子地齐齐鼓掌。 导演说:“这是我们倒数第二期的录制的内容了,节目组选在这个时候录‘海上冲浪’这个项目,就是因为可以来海省躲过燕都寒冷的冬天,大家满意吗?” “满意!!”奚桃喊得最大声。 和之前的活动流程差不多,嘉宾们一路吃吃喝喝抵达目的地,专业器材和专业教练正等着他们。 先换衣服。 按照节目组的意思,当然是怎么有爆点怎么来,比如几位男嘉宾,就可以能少穿就少穿嘛! 不过专业教练的意思是,对于初学者来说,还是有必要穿专门的冲浪服。 不过,冲浪服也是紧身的,能够描绘出嘉宾们身上的每一条曲线。 摄像师在导演的示意,特意拍了点美好的特写。 甄盈看着几位男嘉宾,啧啧感叹:“之前真没看出来,你们几位身材都这么好。” 沈玉砚把自己的白发束了起来,整个人英气了不少。 甄盈一直以为他有点病弱感,实际上一穿冲浪服,发现他的身材不比其他人差,同样的宽肩窄腰长腿。 节目组的安排同样是一个专业教练带一位嘉宾,这时,霍行渊站出来说:“我不需要专业指导,我本人有冲浪教练证,还有潜水证。” “……” 谢景夕无语,捂着收音话筒小声跟沈玉砚吐槽:“他一条鱼到底多闲得慌还考冲浪证和潜水证?!” 就这样,霍行渊自由行动,其他人跟着教练的指导一步步来。 奚桃以前也玩过冲浪,但和滑雪不一样,她没那么熟,而且隔的时间也比较久了。 她深知这种与天斗其乐无穷的游戏多么危险,因此教练叮嘱的每一句话都牢记于心。 到了海面上,奚桃乘浪而起,很快找回了以前的感觉。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蓝色,天边有海鸥飞翔,圆红的太阳挂在天际,风吹拂而过,掀起涌动的海浪。 奚桃极力控制着身体的平衡。 周围是其他人的尖叫和欢呼。 正值寒假,许多家庭出游,远处的沙滩上有许多小孩跑来跑去,笑声一片。 奚桃走神的刹那,整个人没站稳,就从冲浪板上摔下去了。 她扑腾两下浮上来,教练哈哈笑着带她从头再来。 无人机混迹在海鸥中跟拍嘉宾们,奚桃再一次冲上浪尖时,大笑着朝头顶的无人机挥了挥手。 好快乐。 然后又摔了。 这次,没有等她自己浮起来,不远处乘着海浪如履平地的霍行渊从冲浪板上跳下来,游到她身旁。 奚桃吓了一跳:“你怎么过来了?” 霍行渊问她:“想看看我的世界吗?” 奚桃:“?” 霍行渊环住她的腰,猛拉了她一把,将她带入水中。 奚桃唔唔嗯嗯:霍行渊你疯了?? 她是人类,又不是鱼! 在幽蓝海水中,霍行渊低头吻她,撬开她的唇,渡给她一口气。 奇异的是,刹那间,奚桃就觉得自己能够在水里呼吸了。 她大口喘了一下,发觉从自己的嘴巴和鼻腔里都冒出了泡泡。 奚桃:“……” 霍行渊半身已经变成了鱼尾,在海水中游动。 非常诡谲,美丽。 像是神明……不,就是神明。 奚桃说:“你疯了吗?我们在录节目啊!” 霍行渊说:“很快。后期这段也可以剪掉,深海出了很多钱,对成片的这点操控力还是有的。而且……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上去。” 恰逢色彩斑斓的鱼群游过奚桃身侧,小鱼们摇摇尾巴,在奚桃脸上啾了一口,旋了一圈,摇摇尾巴跟着大部队离开了。 不用戴复杂的潜水设备,不用穿复杂的防护服,只需要这样就能轻而易举地在海底呼吸,可以触摸一切她想要触碰的。 奚桃:“……来都来了。” 霍行渊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他牵着奚桃的手,在水下游动。海底并不是寂静无垠的深渊,而是热闹的海洋生物聚集地。鲸鱼在他们头顶游过,鱼群绕着他们舞蹈般旋转,还有各种藻类、珊瑚、贝…… 海底是静谧的。 让人平静,耳边只有水流声,偶尔还有泡泡声。人世间的声响似乎都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奚桃听见了快艇马达嗡嗡嗡,震得水中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更深一点的幽黑的地方,有发着光的绚烂水母,锦绸一般飘过。 “这就是我的世界……”霍行渊低低地在她耳畔说,“我想要回到这里,是因为它美丽、安谧、是我熟悉的家园。” 奚桃喃喃:“这样啊。” 霍行渊忽然俯冲下去,伸手拂开一片海底的沙粒。 露出一颗湛蓝色的宝石。 然后又一颗红色的宝石。接着是钻石,紫水晶,黄金…… 奚桃看得目瞪口呆,一刹那想通了他深海集团的启动资金来源于哪。 霍行渊说:“有你喜欢的吗?” 奚桃看看那些宝石,又看看霍行渊。霍行渊近乎于黑色的鱼鳞在深海下反而散发出奇异的光泽来,其鲜活与美丽,胜过那些在海沙中沉睡多年的珠宝。 “说实话……”奚桃说,“我还挺喜欢你这鱼鳞。” 霍行渊鱼尾摆动,送至她身前:“随你摸。” 奚桃就真的摸了摸。 霍行渊说:“可惜,它只有在海底下才会有这种光。” 在陆地上的水池,不管建得多大,都无法让它散发出这样的光泽。 奚桃说:“很漂亮。可能这种漂亮的东西就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霍行渊眼眸微敛:“时间不早了,我们上去吧。” 奚桃说:“好。” 霍行渊过来抱住她:“上去我会慢一点,不然你会难受。” 奚桃:“嗯。” 片刻后,两人浮出水面。奚桃的心跳还很快,不知道是因为海底压力压得,还是太紧张节目录制间搞了这么一遭怕被人发现异常。 等一抬眼,奚桃才发现他们离原来的录制地点有点远了。 霍行渊带她游过去,对着找他们的节目组人员淡定地说:“在这儿呢。” 导演严厉地说了他们两句,所幸没出事,便没有追问他们到底怎么跑那么远的。 拍摄继续。 …… 晚上住的海景酒店。 奚桃洗完头发,坐在阳台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看着远方起伏的海潮,回想着今天见到的海底景象,唇边含着点笑意。 笃笃。 忽然有敲门声响起。 奚桃走到门前问:“谁?” “司夜。” 她打开门,看到司夜站在门口,黑发下的眼神晦暗不明。 奚桃让他进了门,问:“怎么了?” 司夜问:“录制的时候,霍行渊把你带到海底了,是吗?” 奚桃:“……嗯。” 司夜盯着她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奚桃有点儿莫名,“海底的景色吗?挺好的。” 司夜讽笑一声:“我是说,他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擅自把你拉到海底的感觉怎么样。” 奚桃愣了一下,旋即小声道:“他……算是征求了吧。” 司夜问:“什么时候?” 奚桃说:“把我拉下去之后,很快就说,如果我不愿意的话可以……” 司夜打断她:“他的行为和我的行为有什么差别?没有先兆,自作主张,做了之后才假惺惺问一句……我至少没他那么虚伪。” 奚桃沉默。 司夜说:“我很嫉妒。” 奚桃看着他。 蛇瞳隐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红了眼眶,但那些微的红很快了无踪迹,只剩下冰冷:“你对他好纵容。” 57. 结局 57. [最新] 结局 从第一分钟就开始快乐 司夜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奚桃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小口小口地抿着。窗外的景色还是那么美,夜晚星光闪烁,奚桃想起司夜曾说:“我可以让星月为你亮起。” 她还想到了霍行渊。 霍行渊的鱼鳞, 在近乎于黑色的深海里,有着如星辰般的细碎光泽。 “……可是, ”奚桃喃喃, “真的好漂亮啊。” 她仰头喝下一大口红酒, 脑子里全是在霍行渊的别墅泡在泳池喝酒吃水果的往事。 敲门声又响起, 这一次来的霍行渊。 奚桃脑袋歪了歪,问:“什么事?” 她想到司夜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或许确实需要对他冷淡一些。 霍行渊伸出握成拳的手。 “手伸过来。”他淡淡地笑着,说。 奚桃伸手给他。 霍行渊朝前走了一步, 他半个身子探进屋里, 摸索到墙边的开关, 啪嗒关了灯。 奚桃:“你……” 霍行渊的拳头轻轻放到奚桃的掌中, 他“嘘”了一声,而后缓缓张开五指。 一枚轻盈的、柔软的、在黑暗里闪着星辰光泽的鱼鳞落在奚桃的手掌里。 霍行渊低声说:“送给你。” 奚桃一瞬惊喜后, 呼吸都放轻了,害怕她用力呼吸就会把这梦一般的鳞片吹走。 她伸出手指碰了碰这鳞片,轻声问:“不是说在深海才能亮吗?” 霍行渊说:“这是新长的, 还没有……‘成熟’?我小的时候, 长的就是这种鳞片,不论是深海、浅海还是在岸上,颜色没有现在深,但能一直有淡淡的光。” 奚桃:“新长的?” “嗯……”霍行渊说,“我长鳞片很快的。” 奚桃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在哪长的?” “鱼尾上, 有一片旧鳞脱落了……” 奚桃知道了,她抿了抿唇。 她能够看到已经发生的过去,规则改变了,她的异能还在生效,尽管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但此时此刻,她看到三个小时前霍行渊在自己的套房浴缸中放满水,鱼尾出现以后,他先拔掉了一片旧的,然后静静等待新的长出来,等新鳞片长得刚刚好时,他取下了新鳞片,走过来送给她。 奚桃低声说:“让我看看你的尾巴。” 霍行渊面不改色:“已经长好了。” 奚桃抬头注视着他说:“那我想再去一次海底。” “现在?” “现在。” 她拿出自己的一只首饰盒,把里面的项链拿出来放在一旁,将那枚鱼鳞放进去,收好。 然后奚桃换了泳衣,披上外套,把房卡揣兜里。 “走吧。” 霍行渊没有办法,带她去了海边。 一步步踏入海水中,夜色幽远,水温冰凉,奚桃把外套脱下扔在岸上,拉着霍行渊往深处游。 当鱼尾出现时,奚桃深吸一口气,潜下去。 她找到了伤口。 已经没有流血了,结了一层淡白色的膜,是生成新鳞片的前兆。 奚桃抚摸着伤口周围的鳞片,在浅海中,夜色里,霍行渊的鳞片是深渊怪物般的漆黑色,于是这一抹白的缺口格外刺眼。 本能先于意识的,奚桃闭上眼睛,吻了一下那伤口。 鱼尾几乎刹那就搅得海水剧烈涌动,缠住了她的身体。 霍行渊潜下来,捧起奚桃的脸颊,吻先落在她的眼上,而后才往下,含住了她的唇。 …… 年前,《极限运动》剧组把最后一期节目录完了。 奚桃接到了蓝莓视频的邀请,网站要举办一场跨年晚会,这几天都在彩排。 谢景夕也参加了这台晚会。 只不过他比较忙,两个人节目隔得又远,彩排的时间和奚桃一直是错开的。直到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两人才在后台遇到。 谢景夕的节目压轴,奚桃的节目比较早上,所以已经化好了妆。她今天穿的是艳丽的红色礼服裙,仿若一朵艳艳绽放的日月锦。 “桃桃。”谢景夕微笑地迎上去。 奚桃看见他,笑着挥挥手。 谢景夕问:“最近怎么样?” 奚桃说:“挺好的呀。” 谢景夕注视着她,低声说:“我能问一问,规则是怎么被改变的吗?” 奚桃愣了一下,犹豫道:“其实我也只是试一试,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成功了。可能是因为……我是‘造物主’吧。上帝说要有光,于是这世界就有了光,那么造物主想要改变一些苛刻的规则,应该就是这样轻易就达成了。” “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谢景夕伸手,轻轻将奚桃一缕散落下来的发别到耳后。 奚桃垂下眼睫,片刻后抬起来,看着谢景夕的眼睛说:“在想,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快乐。” 谢景夕笑了一下:“你也是,桃桃,要幸福快乐。” 奚桃:“嗯。” 谢景夕喉结动了动,似是漫不经心地说:“桃桃,你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你不敢尝试和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恋爱’,你讨厌充满占有欲的关系,害怕恋爱会摧毁你对我们的‘爱’。但是如今……不需要这种顾虑了。” 奚桃看着他。 谢景夕说:“你……自由了。可以自由地、大胆地选择任何恋爱对象。” 奚桃眼中闪过一抹古怪的笑意,揶揄道:“除你们之外的人类对象也可以吗?” 谢景夕:“……” 他知道她是在开他当时说的话的玩笑,笑着叹气道:“桃桃,我只是在诚恳地邀请你,重新考虑我。” 奚桃说:“……你现在不需要我了。不需要我也能缓解疼痛,神力消失的虚弱,以及对最终会消散的恐惧。” 谢景夕说:“我从来不是因为那些,才对你告白。” 奚桃认真道:“谢谢你。” …… 站上舞台,灯光打在奚桃身上,她举起话筒,清甜的歌声传荡开来。 弹幕实时观看和讨论,众人被奚桃惊艳。 早先那些糟糕的风评已经成为了过眼云烟,如今到了奚桃的部分,弹幕和评论都是“姐姐我可以”“桃桃好甜”“老婆!!”之类的正面评价。 “当初看跨界偶像的时候,从来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奚桃最火!” “她真的好漂亮!!光是这张脸就赢了,性格也很好!” “早早入坑的我现在感觉就是很爽~” 舞台下,无数双眼睛凝望着奚桃,凝望着这如坠凡间的女神,风情万种,又纯洁无瑕。 燕都郊区的工厂里,一片黑暗中,只有一台电脑亮着光,在直播奚桃唱歌的画面。 她的歌声在这空荡荡的厂房间回荡,把这里填满,把他的心也填得充实到发涨。 微弱的灯光下,散落着满地画纸,和以往不同风格的是,这一次没有小众暗黑的画作,所有纸张上和笔触下的主人公只有一个,奚桃,奚桃,奚桃,奚桃…… 巨蛇躺在画作上,仿佛他躺在她的怀里,或者她在他的怀里。 静谧的,温暖的,香甜的,美的。 奚桃,奚桃,奚桃…… 小区居民楼的某一家,林然青坐在客厅,把蓝莓视频的跨年晚会投屏到电视上,和父母一起看。 奚桃出场的时候,父母都认出来了:“这不是那个女孩儿吗?” 林然青点点头。 父母感慨:“明星就是不一样,多漂亮。” 林然青笑着说:“姐姐当然是最美的啦!” 租住的工作室里,沈玉砚把第一次见她的灯牌挂了起来。 “奚桃奚桃,一路扶摇!” “舞台绝美桃,没人可以逃!”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桃桃不言我自画地为牢!” 灯牌闪烁着明黄色的光芒,他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面前摆着一台电脑,打开的是一页空白的文档。 不远处放着另一台电脑,播放的是奚桃唱歌的画面。 他眼中光泽伴随着视频画面闪动,唇角一直有淡淡的微笑。 奚桃的节目结束时,舞台下响起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和掌声。 主持人开始介绍下一位表演嘉宾,沈玉砚把那台电脑合上,坐回自己的写作电脑前。 灯牌还在闪,工作室很安静,显得一切都那么滑稽。 他在空白文档上打下第一行字: “我是不是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奚桃回到后台时,谢景夕已经去候场了。 时间渐渐接近零点。 主持人介绍:“下一位重量级嘉宾,大家掌声欢迎,谢景夕!” 谢景夕上场后,主持人问:“景夕今天要给我们表演的歌曲,是一首新歌对吧?” “对。” “那这首新歌叫什么名字,其中又蕴含着怎样的故事呢?” 谢景夕说:“新歌叫《桃花源记》,故事想必大家耳熟能详,我就不多介绍了。” “那让我们来欣赏景夕的新歌,从歌中体会其中的故事吧!” 这是一首情歌,没有谢景夕以往歌曲的复杂编曲和劲爆节奏,相反十分安静,十分深情。 “……桃花源的音信,我会一直问津……” 他站在那里,换了发色,不再是张扬桀骜的红,而是干净的黑。 诉说着甜美的梦,灿烂的景,永不放弃的情意。 ……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在这片土地,迎来的全新的一年。 霍行渊的车停在会场外,捧着一束花。 奚桃跑过来时,他张开手臂,稳稳地抱住了她。 “好香啊。”奚桃凑过去闻闻那盛放的香槟玫瑰。 霍行渊把花束捧给她,眼中是温柔笑意:“新年快乐。” 奚桃接过花,对他说:“新年快乐。” 她看到花束中央有一只盒子,拿下来打开看,是一条蓝宝石项链,流光溢彩,华美得令人说不出话。 “喜欢吗?”他问她。 奚桃说:“喜欢!!” 霍行渊莞尔一笑,他拉开车门:“天气太冷了,快上车吧。” 奚桃提起裙角:“确实很冷,冻死我啦。我要泡温泉!喝冰镇红酒!吃西瓜!”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她一上去就舒了口气。 霍行渊开车驶过燕都今晚仍然繁华的车道,天边都是绚烂的烟火,庆贺新一年的到来。 奚桃看着路线问:“不去别墅吗?” 霍行渊说:“不去之前那一个。” “哦……”奚桃说,“你房产真多。” 霍行渊说:“都是你的。” 奚桃:“嗯?” 霍行渊说:“之前那份协议,我的私人财产都划到你名下了。” 奚桃:“!我都没仔细看!” 霍行渊说:“那等你有空,找个时间我带你都看一遍。” 奚桃笑:“好啊好啊。” 车子开上了山。 霍行渊牵着奚桃下车,走进他的另一栋别墅……或者说,山庄。 “室外温泉,冰镇红酒,西瓜,”霍行渊说,“都安排好了。” 这是她说的几样,她没说的,也统统都有。 奚桃简直看花了眼,她忍不住道:“哇,这也太豪华了!” 霍行渊问:“开心吗?” “开心!” “太好了,”霍行渊说,“新年快乐,就是要从第一分钟、第一个小时、第一天就开始快乐。” 这一夜,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