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栀》 1. 01 《折栀》全本免费阅读 纪栀是被几声手机震动惊醒过来的。 昨日半开着的窗户被风吹的， 发出轻微沙沙声响。 屋里的窗纱微动，隐约能看见日光穿透玻璃洒落在红木地板上，照出斑驳窗户的剪影。 房里是静悄悄。 静的纪栀只能在耳边听到自己急促紊乱的呼吸声。 湿的不仅仅是散落在碎花棉枕头上的头发，身上的睡衣， 更是纪栀已经僵硬麻木的身体。 她无声看着头顶的白色墙壁，窗边透进来光线反衬着她额前的汗水， 水渍清晰，脸色苍白如纸。 纪栀又梦见在那个热气熏天混合着各种刺鼻气息的阴暗潮湿地下室里，她被人蒙着眼睛，双手双脚被绳索束住， 她被足足关了一个星期。 就在身体与心理双重压力下， 不知是心底深处哪一方的意志终于支撑不住。 纪栀像是闻到了一股栀子清香伴随着沉香气味， 她很清楚这是周昭聿从不离身的沉香珠散发出来的。 梦里，他盘着手上的沉香佛珠， 他一言不发，修长手指带着一股凉劲捏着纪栀下颚， 迫使自己与他对视。 她从他看自己的目光就像是一口古井， 没有波澜，却又带着某种无言风动的危险。 身后是无底深渊...... * 从外面吹进来的风带着温温热热感觉， 可纪栀浑身冰凉， 会是他做的吗？ 可又是为什么梦里的他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纪栀一把拉起被子盖过头顶，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在角落里，偌大的床上一角凸起一小块。 三年了，她记不清楚梦到那个场景有几次。 只是每每梦到，周昭聿还是如同地狱上来的恶煞，还在纠缠着她。 * 纪栀从浴室出来，她换下了已经湿透的睡衣，从衣柜里拿出白色棉质短袖，深色宽松裤子套在身上。 这时，有一通电话进来。 “小栀啊，我是刘阿姨啊，你还记得吗？” 纪栀用干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礼貌道：“您好，刘阿姨，有什么事情吗？” “咱们小区啊要拆迁了，那街道的人过来说咱们同一层得集体签字才行。”电话那头语气听起来颇为着急。 纪栀没有马上接话，走到窗边看着屋外已经是漫天的木棠花。 临近夏至，天气渐热。 安锦镇上四处盛开着小巧玲珑的花朵，花白如雪，一路上空气中弥漫着宜人的清香。 可纪栀只能闻到淡淡清香味，却难辨认出是什么味道。 后来常听镇上的人说起，每到这个季节，街边那些细长娇嫩的枝条上就会长出洁白色的花， 原来那花叫木棠花，和栀子花长得很像。 她思忖片刻，答应道：“知道了，刘阿姨。” 她确实要回B城看看。 纪栀挂掉电话，使劲擦着自己的头发，试图把头发弄干。 等头发差不多都干透了，纪栀才拿过挂在椅子上的黑色针织衫披在肩膀上，瞥了眼衣柜旁边落地的镜子。 镜子里的女孩儿脸色显得憔悴，但精神状态很不错，她的皮肤比往常稍微有点儿黑，但因为她本来就白皙，所以并不明显。 只是那双澄澈清亮的杏眸里，却因为哭泣和愤怒有些泛红，眼底下的青灰色也十分明显。 纪栀深吸一口气，将镜子移开。 她从衣柜里把行李箱拿出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套上黑色皮靴，伸腿伸腿蹬了蹬。 起身走到楼下在铁拉门上，挂上[有事外出，暂时营业]的牌子。 * B城的夏天是与安锦镇那偏远小镇是不同，B城只要一过春分天气就会逐渐变得热起来。 尤其是到了大中午，太阳晒得人脑袋昏昏沉沉的，恨不得找个凉爽的地方待着， 路上的人不由地往着树荫下走，或是找个茶馆喝着茶下棋，或是坐在屋檐下乘凉，抑或是在街边小摊上买一碗豆腐脑吃。 纪栀拖着箱子从医院出来，扑面而来是一种炙热感，这会儿匆匆赶回B城，她内心是充满了莫名不安。 路边驶过一辆车子，留下是浓浓的尾气，让纪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捂了捂鼻子，像是条件反射般从包里翻找起来，片刻手顿了顿又自然垂下。 忘记了她现在只能闻到一些轻浅的味道，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半晌，纪栀才迈开步子往前走去，才发现这里倒离福利院很近。 纪栀沿着马路走拐了弯，道路两旁的墙壁上还画着各式各样的宣传海报，有些墙体已经脱落了漆面，上面还残留着淡黄色泥土痕迹。 这个地方看起来已经荒废很久，只有两旁的行道树还在那儿挺立着，绿草萋萋，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陆离。 这条路上的人不多，这时候又是大中午，偶尔还能遇上一辆载客的公交车驶过。 看着近在咫尺的福利院，纪栀脚步一顿，脚下的方形小石板，绿绿红红，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福利院的日子。 她提起箱子正准备扔进去，忽然背后响起一道略带惊讶的声音：“纪栀？！” 纪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却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棕红色麻质上衣下身搭配米色阔腿裤的女人，一脸不确认又是惊喜地朝她走来。 “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她脚上穿着黑色凉鞋，踩着小石板路面，一手拉起纪栀的手，又看到一边的行李箱，有些激动，“你回来了？” “嗯......过来办点事情。”纪栀讪讪地点了点头，一副做坏事被抓包的样子，“好久不见，苏婉姐。” 苏婉是福利院的护工，算是纪栀为数不多能聊天的人。 “阿栀，我们有三年没见了吧？” 苏婉笑着看着她。 三年不见，纪栀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黑了点儿，瘦了点儿，倒是比以前更是安静了些。 她又和纪栀聊了会儿，打开了话匣子的她又问纪栀三年过得怎么样。 苏婉帮纪栀拎着箱子往前走，“咱们这福利院过段时间要拆掉了，我也是来拿放在这里的杂物。” 自顾自个儿感慨起来，“如果钟院长还在的话，或许......” 苏婉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侧头看向纪栀，见她低着头没有接话，她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说着，福利院旁边的寺庙里开出一辆黑色轿车，车速匀速驶过。 纪栀并没有注意到，苏婉倒是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说了一句，“这寺庙真是好，说是有大人物撑腰，拆哪儿也拆不到他们。” “嗯。” 纪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就在她们消失的拐角处，前面的黑色轿车却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后座的男人蹙眉看了眼刚才纪栀和苏婉站的位置，恰好两旁行道树挡住了他的视线。 怎么会是她回来了，她不是已经离开三年了，如果她知道福利院要拆了是不是会回来？ 男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离谱的想法，他轻笑摇了摇头，抬头看了一眼福利院，随即让司机重新发动车子。 * 纪栀拉着行李箱，在门口和苏婉道别，“我先走了，苏婉姐。” “阿栀，你还好吧？” 纪栀笑着摇头，“我没事啊。” “那你这次回来要去南山吗？” 闻言纪栀脸色顿了顿，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那我和你一起去，前年南山修路，要换条路上去。”苏婉说，“再说，我也想去看下钟院长。” “好。”纪栀欣然答应。 苏婉看着纪栀离开，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叹了口气，“能过去的话，就不会一直不回来。” * 纪栀回到住所已是夕阳爬上山脊的余晖，橘红色的红光映衬着她的面庞，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外面天气也是骤降。 她拖着箱子爬上楼梯，等到了第五层，昏暗灯光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塑料凉鞋敲打着光滑大理石板面的声音由远及近， 紧接着便有一个穿着宽大印花短袖的女人站在纪栀面前，“小栀啊，你终于回来了。” 这几年政府大力推进老旧小区改造，倒是给了一些老旧小区增添了不少生机。 “刘阿姨我已经跟拆迁办联系过，我过段时间就去签字。” 那刘阿姨正要说什么，一阵手机铃声就在这个尴尬又合适的场合响了起来， 纪栀抱歉地冲刘阿姨笑了笑，拿出手机来示意自己要接个电话，她拖着行李箱侧了侧身子，掏出钥匙， 推开门不顾刘阿姨还要说什么径直进屋，关门。 “喂，您好。” “纪栀？” 纪栀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手机，只是一串数字，“你是？” “我是孟星河。”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润清亮的声音，“今天你不是送我爷爷去医院，你不记得了吗？” 孟星河...... 纪栀愣了下，脑海并没有寻找到能够对上号的脸来。 “你的电话我是在医院的联系单上找到的。”孟星河在电话里又解释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谦恭，“打来是想问问你住哪儿，到时我好来接你。” 纪栀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今天出车站的时候，听到有老人在后面小跑大喊有人抢劫，抢劫的人一把夺过老人身上的背包，还推了老人一把，然后奋力跑出人群， 纪栀紧了紧包准备路过，那老人一下摔倒在地。 她才发现了那是小时候来过福利院教过书法的孟爷爷，于是就在歹徒经过她面前时，她从包里拿出自制的药粉，撒向那个人身上。 那人顿时浑身瘙痒又难受，她就将孟爷爷的背包给抢了回来，见他手臂有点擦伤，送他去了附近的医院。 当时孟爷爷为了感激她，非要请她吃饭，纪栀拗不过，只能先答应了下来。 “那个......” 纪栀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这次回B城她只是想签个字就回去，没想过和这里的人之间有什么瓜葛。 孟星河听出了纪栀的为难，他在电话那端笑了一声，“你不用有负担，只是简单的生日宴而已。” 他似乎又猜到了她还要说什么，立刻就堵住了她的嘴， 他温润的嗓音在手机里满是为难，“是爷爷，让我一定要亲自来带你过去。” “那谢谢你了......麻烦了。” 孟星河这样说，纪栀无奈，只得答应下来。 “不用客气。” 电话那头倒是松了一口气。 纪栀没再多说什么，挂断电话加了他的 2. 02 《折栀》全本免费阅读 纪栀想或许从一开始遇上周昭聿便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 …… 对纪栀来说，她最肆意洒脱便是在福利院的时候。 她是个孤儿，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父母，是福利院的钟院长将她从寺庙带回抚养。 那时，钟院长刚从名校退休接收了快要倒闭的福利院。 纪栀小的时候还是有点黝黑黝黑，但后来慢慢张开了之后便显得愈发的漂亮， 尤其是那双浅铜色杏眸更是水灵清澈。 纪栀是福利院为数不多能考上大学的，她还是在B大上的大学。 B大是B城里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就在纪栀收到B大入学通知书那天，天很蓝，就连乌云都很久没出现，天空干净犹如人的心情一般，晴空万里。 因为她过于常人的嗅觉，能闻到很多花草的香味，甚至是植物蕴藏中的香气，还能辨别出一些常见香料中的药性和其他成分。 纪栀刚入学一年就深受化学系的林院喜爱，早早就被选中进入稀有香料研究组。 * B城的夏日堪称炎热，临到中午时分，日光更是火辣照着大地，路边行走的车子似乎都晒出汗来， 就连平日里喜欢叫个不停的鸟雀都懒洋洋地躲在缝隙间不肯出来，更别说是那些不得不顶着大太阳军训的大学生了。 校领导也不知道哪里抽筋，今年非要全校都要参加军训。 一年四季中，纪栀最难受就是夏天， 在夏天就算极小的气息都会被数倍放大，尤其是她那比狗鼻子还灵的鼻子。 * 正逢未开学，研究室里还没什么人， 纪栀快军训结束后那天才得以偷得半天闲，林院交给她一块新得陈年阴沉水，只是很小一块。 让她用作研磨制作香精研究，并记录这块木在温室里数据。 纪栀戴着口罩、橡胶手套在研究室把阴沉水当作橡皮擦擦得满头汗。 她又切下一块表面，然后用水煮开沉水表面，然后用木片磨去上面厚重的积灰，再把磨好的沉水碾碎成粉末，再撒入一个避光玻璃瓶中，她开始观察。 此时正午当空，纪栀抬眸看着窗外，只觉得阳光刺眼，伸手挡了挡，又看了看玻璃瓶，将窗帘拉了拉这才拿起笔记本开始记录。 研究室门打开， 走进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站在最前面的是陈箐箐。 “真不知道校领导都在想什么，咱们都大二怎么还要军训！”一旁的女生拿出湿巾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抱怨着。 另外一个人还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就是说，感觉自己都晒黑了不少！” “咱们还是得谢谢箐箐，要不是她说需要人手，指不定咱们还在太阳底下晒着呢。” 陈箐箐只是笑笑，几个女孩叽叽喳喳聊着，便注意到研究里的纪栀后，顿时停住话头。 纪栀皮肤很白，五官也是秀美，一双水润的杏眸格外引人注意，此时研究室里没开着空调的缘故，她脸颊泛红。 这时候纪栀身体微微弓着，一只手支撑着桌子，一只手握着钢笔认真地做着笔记。 在陈箐箐眼里，纪栀就是在故作姿态， 原本是她先比纪栀进的稀有香料研究组，谁知纪栀不仅成绩好，还在香料方面很有天赋。 陈箐箐是一个骄傲的女生，从小到大，她一直都是学校里第一名。 可自从纪栀加入稀有香料研究组之后，她就总是处于劣势。 尤其是纪栀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更是让她觉得难受。 “纪栀，你在干吗？”陈箐箐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所有人听见。 纪栀正在低着头整理着手中的试剂，根本没留意外面的动静。 这让吃了个冷钉子的陈箐箐面上挂不住，一旁的女生又喊了一遍，“纪栀，你没听见箐箐在喊你吗？” 纪栀这才抬起头，转头看向门口。 她的视线与门口几个女生相撞，淡淡一问，“有事？” 说完，继续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纪栀正在思考这个数据为什么会和先前差这么多。 她已经将试剂的成分反复推算了两次，每次都是差了，不明显但却是存在的。 纪栀的冷淡在陈箐箐眼中，无疑是对她一种蔑视与无视。 等我今天拿下这合作，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喂纪栀，你也太没礼貌了吧？”一旁的女生忍不住开口，语气颇有些不悦。 这几个女生是陈箐箐和纪栀的同班同学，她们的关系很好。 廖千柔看着纪栀这种傲慢无礼的态度，不服气地质问纪栀，“好像军训还有最后一天吧？” 她是陈箐箐最好的朋友，看到陈箐箐被欺负，她自然坐不住。 纪栀抬起头，摘下眼镜看向几人，“在研究室不是研究香料，难不成我是来蒸桑拿的吗？” 就在她们从门口进来时，纪栀就因为闻到研究室里突如其来混入其他味道而皱眉。 她们身上都有香水味，虽然不浓烈，但很刺鼻，但有些人身上用的还是劣质杂牌香水。 廖千柔一噎，没料到纪栀竟然会这么跟她说话，“纪栀你可真有意思，不就是因为成绩好一些，被林院看中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不都是林院组的吗？” 陈箐箐的目光转移到了桌子上的东西，还有研究室里残留着沉水气味，看来是林院又有什么事情交代给她。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也不想和纪栀浪费时间争辩，陈箐箐拉扯着那个女生胳膊劝解，“算了，千柔，咱们忙正事要紧。” 廖千柔还想要说点什么，被陈箐箐拉了拉衣袖，还是收敛脾气坐在位置上。 研究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墙上时钟走动的声音，和空调发出的嗡嗡声。 纪栀专心致志地记录着笔记，偶尔抬眼看一下时间，等待着时间流逝。 * “叩叩叩——” 几下敲玻璃窗声传进来，打破了研究室里几个女生的议论声。 门外传来林院的声音，“纪栀、陈箐箐，廖千柔你们出来下。” 廖千柔朝陈箐箐使了个眼色，陈箐箐心里想着，终于来了。 陈箐箐起身整理了下衣摆，拉着廖千柔走出研究室。 纪栀应了一声，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脑子里还在思考着刚才的实验数据报告。 林院站在门口，一身深蓝色中山装打扮，看上去很是严肃。 “林院，您找我们？”陈箐箐先打招呼。 纪栀还在思考着刚才错误的数据，没注意到脚下不经意间出现一双脚。 她没有防备，脚下一绊，身子往前踉跄了几步。 没听见“嘭”的一声，纪栀几乎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发现自己并没有摔倒。 冲入纪栀鼻子里的，是一种能让着急的心情缓慢沉静，宛如深山中的幽泉，恍如淡雅诗篇低吟在寂静的夜晚，清新而悠远。 这是老沉香才会有的馥郁气息，带着让人沉沦的力量。 也让这炎热夏日里的暑气散尽不少，只是除了老沉香，还有浓郁的中药香味。 奇怪，沉香不是不建议在夏天佩戴。 纪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揽在怀里，原来这些香气是从这人身上传来的。 “咳......”周昭聿尴尬地轻咳一声。 纪栀这才反应过来两个人的动作有多暧昧，赶忙从周昭聿怀里挣脱出来，退后一步。 她脸颊飞快染上两抹绯红，不知天热还是紧张的，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嗯。”周昭聿轻轻应了一声，并未说什么。 倒是吓坏了在周昭聿一旁的秦副校长，这好不容易说动他来看看学校新建的研究室。 可不敢随便得罪这尊大佛，这要是搞砸了，他就是赔上全家都赔不起。 秦副校长立马板起脸来呵斥纪栀，“纪栀，你怎么回事？” 转头忙赔礼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周总，都怪我，您没事吧？” 廖千柔是一脸看好戏，这下纪栀算是惹上大麻烦了，陈箐箐幸灾乐祸的心情也是溢于言表。 “周总，我给您介绍下。” 林院是B大有名的教授，文人傲骨，平常是带点傲气，最不喜欢校方拿着研究的幌子做赚钱的工具，他出来说话秦副校长也不敢再说下去。 “这是纪栀、陈箐箐、廖千柔。”林院依次介绍， “这三位都是我的学生，纪栀、陈箐箐是稀有香料研 3. 03 《折栀》全本免费阅读 周昭聿从研究楼里出来的时候，一辆黑色中间带“B”字母的车停在校门口， 司机拉开车门恭敬地请他坐进去，他却站定了脚步，目光留在秦副校长身上。 “周总？”秦副校长有些忐忑，难道是刚才纪栀不小心撞到他，所以他还是兴师问罪？ 不会是不打算合作了，明年校长要退休，这可是他晋升的好时机。 “刚才那个是叫纪栀？”周昭聿重复又问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却像石头砸到水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秦副校长连连点头，“是的，她是叫纪栀。” 周昭聿点头，坐进车里，“那秦副校长，我们开学典礼见。” “诶诶，周总您慢走。”秦副校长忙将门关上，连忙招手，见车子缓缓消失在街头。 回到办公室后，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算是松了口气。 刚才周昭聿又提起了纪栀名字，让他吓了一跳，但是这个名额得的是陈箐箐才行。 车子驶入主干道，周昭聿闭目养神，车内安静异常。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到周昭聿眉宇间的疲惫，不由自主放缓了速度。 这些日子周昭聿刚回国，就接手了周氏新开立的医疗研究公司，每天忙碌到深夜，几乎没怎么休息。 “少爷，您先休息一下。”司机见他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额前有些微微的汗渍。 “不必。”周昭聿闭目靠在椅背上，他松了松领带，伸手揉揉额前，一股淡淡的阴沉水香气从指尖飘进鼻腔，竟让他有了困意。 他一闭眼就会想起梦里那个明眸皓齿的女人。 一片血红色，一片白雪皑皑的荒野，她被一个浑身戾气的男人掐死在怀中，鲜血染红了那一片白雪皑皑， 她空洞的黑色瞳孔转头看着他，眼里尽是绝望和恐惧，最终是死不瞑目。 周昭聿猛地睁开眼，他坐直身子，丝丝细汗顺着鬓发流下滑过脖颈，落在衬衫上，他看着前方，“回公司。” 车窗半降，冷风拂面，吹散了他头顶的阴霾。 脑海中那张面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像一朵朵花瓣随风凋零。 * “箐箐，你怎么了？” 陈箐箐感觉到自己身上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爬，又痒又痛，她咬牙忍着，可还是忍不住嘤咛了一声，“痒。” 廖千柔发现了她的异样，连忙问道，“哪里痒？” “我也不知道，好像有很多虫子在咬我。”陈箐箐痛苦地抓挠着胳膊，脸上已经布满了汗珠。 听到陈箐箐说的，廖千柔也感觉自己身上痒起来，她也开始抓挠起来，“我怎么也感觉痒起来了。” “啊，千柔，你的脸。”陈箐箐忽然看到廖千柔脸上已经出现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红斑。 “什么？”廖千柔手没停下来，抓挠着一脸疑问地看着陈箐箐，大喊起来，“别抓了，箐箐，你的脸！” 陈箐箐连忙拿起镜子，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和廖千柔脸上一样都起了红疹子，伸手看了看自己手臂也都是，惊愕地捂住了嘴，“怎么会这样？” “我也痒得厉害。”廖千柔哭丧着脸，一脸沮丧。 两人感觉到越来越痒，一个劲儿地挠，也惊扰到研究室里的其他人，他们纷纷朝她们看来，“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 廖千柔哭丧着脸，“我们也没吃什么啊。” “不然你们快去医务室看看吧。” 陈箐箐和廖千柔一听，也顾不得痒，赶紧跑去医务室。 不一会儿，她们俩又回来。 两人脸上的红疹子更加明显，脸上都是一块紫红色的疙瘩，倒是不喊痒。 “你们没事吧？” 其他人见她们进来围上去连忙问。 “没事了，真是奇怪一出门就不痒了。” 廖千柔皱着眉头分析，她也是感觉奇怪，“如果我们吃了什么，那她们怎么没事。” 她指了指跟她们一起的其他女生，女生们摇手表示不是她们。 “难道我们是汗渍过敏？”陈箐箐摸摸自己滚烫的额头，有些担忧，“要是这紫红色褪不了怎么办？” 比起痒，陈箐箐更在意自己的脸。 纪栀一心在记录数据，没有在意研究里发生了什么。 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牛皮笔记本，拿着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这一动作被陈箐箐看在眼里，不由疑惑。 只是纪栀的那本本子陈箐箐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上次她好像看到纪栀蹲在地上撒了一些粉，然后也是拿着这个本子在写什么。 这个念头上来，陈箐箐就走过去站在纪栀旁边，看到了本子上的内容。 上面写的是几个香料配重，还有刚才她和廖千柔的反应，还有她们从痒到不痒的时间。 这、这居然是纪栀给她们撒了药粉。 “纪栀，你居然给我们下药？”陈箐箐一把夺过纪栀的笔记本，“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纪栀看着她手里的本子，有些不高兴，“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们不清楚吗？” “你……”陈箐箐吃瘪，一旁廖千柔瞪圆了眼睛，就在她以为自己是不是会毁容，没想到居然是纪栀给她们下药，拿过陈箐箐手里笔记本看了看，“纪栀，你是不是疯了？拿我们当小白鼠？” 纪栀不以为然，拿过陈箐箐的本子，放回背包里，将桌子上的文件资料一并放进去，准备离开研究室。 “我让你走了吗？”廖千柔挡在她面前，“纪栀，你给我们下药是想害我们毁容？” “你们还不至于毁容。”纪栀抬眸，一双杏眸里带着轻蔑的笑意，“不过是痒痒粉，过半个小时就好。” 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一罐塑料瓶装的药膏，递到廖千柔手里，“这么怕毁容？这瓶就当我先给你试用，不过以后就要收费了。” “你！”廖千柔怒瞪着她，一阵恶寒。 “痒痒粉？”陈箐箐重复了一遍，没想到这是纪栀研制出来的。 围观的人都不敢相信，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想着专业第一就是第一。 纪栀抬手看了看手表，转身要走。 廖千柔不让，她拦在纪栀面前，“你把话说清楚。” “我说什么？”纪栀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是你绊的我，你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我认得。” 陈箐箐一愣，她忘记了纪栀在化学系是出了名的狗鼻子。 廖千柔脸涨得通红，不管怎么样，她刚才确实是故意绊倒纪栀，但她听到纪栀说她的是劣质香水就忍不了。 “纪栀，你少抹黑我，我什么时候用过劣质香水？”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的鼻子是这么说的。”纪栀懒得理廖千柔，得回福利院， 她绕过她朝外走去，一副不欲与之多谈的样子。 廖千柔顿时气炸，她早就看不惯纪栀这目中无人的样子。 她一把拉住纪栀，两人在研究室里拉扯起来。 周围的人都 4. 04 《折栀》全本免费阅读 纪栀接触香料再到自己研制赚钱，是在风吹雨打伴着雷声的夜里，发现钟院长房门还亮着灯，又时常见她感到头疼，睡不好，忽而又想到寺庙里那股清雅幽静的檀香味儿。 …… 纪栀走了很久找到一个极为偏远的公用电话，垂头看了眼BB机上的内容，按照上面的号码拨过去，她手里攥着汗往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打开手机变声软件，把听筒放在耳边，“您好，请问现在可以上门吗？” 电话那头似乎很忙碌，像是在打扫，纪栀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听筒里响起一道有些年纪的声音，“是毓老师吗？” “是的，我是毓。” 毓是纪栀接私活用的代号，钟院长的名字叫钟毓，但没人见过她真实模样，只是她算近几年点香、制香的行家。 不少人都说她是出了名的神仙婆子。 对方显然是松了口气， “方便的，方便的。” “那我就按照上面的地址找您吧？”纪栀问。 “对的，您来就行。” 纪栀挂掉电话，从背包里拿出鸭舌帽和口罩戴好，这是一座城市郊区的小路，基本上没什么人流，上次她被人举报的时候，她就吃了亏。 不过她大概猜到那人是谁，但纪栀今天也是出了这口恶气。 * 纪栀找了一辆共享自行车，刚才她用手机搜了下地址，发现那地址就在半山腰上，离这里也不是很远。 纪栀扫码解锁，她骑上自行车坐稳，不多时，她就来到了山下，山林里有些湿气，但还算清爽，她抬头望着前面的高山。都说住在这一带的身份都不一般，这里的房子大多都是别墅式。 纪栀按照地址来到一栋洋楼别墅前，这栋房子外面是破败红墙，墙上爬满了青苔，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门前还有些刚翻过新土的杂草放在一旁，应该是刚搬来不久。 纪栀站在铁艺的栅栏外，用食指摩擦鼻子下方，走到铁门前按了按门铃，没多久，里面就传来几声脚步，一边的侧门往里打开，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 看样子应该是这家主人的管家，管家说他姓孙，他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整齐，微躬着身子。 “是毓老师？” 纪栀戴着鸭舌帽，点了点头。 孙管家将她迎进去，“您请进。” 屋里确实有股常年没住人的霉味儿，但也不妨碍住在这里的人的身份，不过这里还有股中药味，和周昭聿身上的一样，纪栀食指擦过鼻子下方。 孙管家：“毓老师，我家少爷睡眠本来就不好，时常就有头疼，这几天刚回国一直也没有休息，这头疼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纪栀点点头，“那睡房在哪儿。” “请跟我来。”孙管家在前面引路，纪栀跟在他身后，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扇木质雕花门前。 孙管家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毓老师，请进！” 纪栀走进去，却又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扑鼻而来，这个房间确实很大，窗帘用的是两层厚的纱帘遮掩，透不进一丝光线， 纪栀环顾四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房子的装潢讲究，看起来是个很讲究的人，她走到窗户旁边，还没等孙管家阻止，纪栀已经轻轻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洒进来，让她忍不住闭了闭双眼， “少爷是不喜欢把窗帘拉开的。”孙管家解释。 纪栀转过身，“适当也要通风透光，这样才会更健康，这阴暗潮湿的也不利于身体啊。” 她说完，从背包里掏出一些她自制香膏、香丸以及各类线香之类的东西，然后又拿出一盒白色的粉末，“这些东西是我自己调配的，您看看可有需要？” 孙管家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仔细闻了闻，是有股药香味，“这是？” “这些我都放了安神舒缓的香料，您可以都试试。” 孙管家闻着这味儿，也是觉得是个法子。 纪栀又问：“你家少爷平常都是在书房多还是在睡房多？” “少爷很少去书房。” 真是个奇怪的有钱人， 纪栀心里纳闷，但她并未表露出来，“那我明白了。” “孙管家。” 佣人从楼下上来，恭敬地向他微微弯腰，“少爷的药……” “知道了。” 孙管家对佣人点点头，又对纪栀说：“毓老师，厨房那边有些事，您先自便我随后就来。” 纪栀礼貌点头，“好的。” 孙管家离开了睡房，只留下纪栀一人。 纪栀将香炉和香片放在房间四处，又从背包里拿出一盒线香，在香炉底部放好，又将香丸倒在香炉里，然后用火焰将它们点燃，不一会儿，香雾袅绕弥漫。 她深呼吸一口，感受着淡淡的清花香，这次她加了一些栀子花香，将线香插到香鼎上，用打火石将香点燃，搁在床头，等香气散发出来，她看着屋里的陈设， 纪栀见过很多房间，这个房间就有种说不出的干净，等香丸烧尽也需要一些时间，纪栀在屋里转悠了一圈，看着床边柜子上放着不少书， 突然她闻到空气里一阵异动，她猛然站定，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脖子就被人掐住，冰凉触感令纪栀呼吸瞬间停滞，她拼命挣扎起来，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你是谁？”一道清冷带着危险的声音从纪栀耳边响起，“谁派你来的？有什么目的？” 纪栀感觉到脖颈被掐紧，窒息感传来，“唔……”纪栀喉咙里发出呜咽声，她拼命想要掰开那双手，她倒是想解释，这人这么掐着她的脖子也很难发出声音，纪栀能感觉到喉咙上那双手越收越紧，她的脸涨得通红，几乎喘不过气， “放、放手……”她拼了老命才勉强挤出几个字。 “少爷！”孙管家上楼时，刚好发现这一幕，“少爷快放手，这是我请来点香的。” “多事。”男人这才松开手，只留下这句话，便进了浴室。 纪栀趴在地上大口地喘气，刚才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快要被捏碎了一样，她刚才差点就死在这人手里！ “毓老师，您没事吧？”孙管家扶起纪栀。 纪栀摇摇头，捏了捏喉咙润润嗓子，“没……事，”又将香炉，香鼎收起，“香我已经点好，我先走了。” 孙管家送纪栀到门口，连声道歉，“刚才真是太抱歉了。” “没事。”纪栀接过孙管家递上来的牛皮纸袋，这是纪栀的规矩，她只收现金。 “您慢走。” 纪栀骑上自行车，看着那栋洋楼别墅，润了润嗓子，她的脖颈已经红了一圈，那人再用力点，恐怕她已经死跷了。这家人已经是她的黑名单，她以后不会再接这家人的生意。 * 回到福利院， 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了， 纪栀在规定区域还了车，走进福利院，看着那些孩子们正聚集在操场，有说有笑叽叽喳喳，她脸上也挂上一抹浅浅的笑容，一双杏眸弯成月牙状。 纪栀的耳朵一紧，被一双手就被揪了起来，直让她连声叫疼，“疼疼疼，轻点啊院长。”就听见身后一群孩子的嬉闹声， “还知道疼？”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随即她松开了纪栀的耳朵，“又跑哪里野了？” 纪栀忙捂了捂耳朵，抬头看到身前一张素净的脸蛋，“我去买您最喜欢的豆腐脑了。” 她把豆腐脑递到她面前，又转身给钟院长旁边苏护士使眼色。 “阿栀，不会就给院长买了吧？”苏护士接收到纪栀的信号，赶紧凑上来。 纪栀淡笑看着面前的妇人，穿着一身素雅的蓝布裙子，脸上没有脂粉气，却显得年轻，她眼角有一条长长的鱼尾纹，纪栀笑嘻嘻地挽住院长的胳膊，“当然不是了，我给大家都买了，分一分。” 钟院长伸手戳了戳她的额 5. 05 《折栀》全本免费阅读 钟毓被送去医院，纪栀静静守在钟毓病床边，看着钟毓苍白无血色的脸。 医生过来检查过，头部受到撞击，需要留院观察一个晚上。 “谢谢医生。”纪栀低头道谢，医生点点头就离开。 夜晚星星却没顾着底下的人发生了什么，还是躲过云层之后，一如既往在天边闪烁。 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打得人是一个措手不及。 纪栀轻轻握着钟毓冰凉的手，她将头抵在她的手背上，久久没有讲话，双眼紧闭，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就像受惊的蝶翅让人怜惜。 “我一定会找到张升泰，福利院的事情我也会解决的”纪栀轻声低喃，睁开眼睛杏眸里是坚定和果断，“院长，你别担心。” 她的声音很小，但清晰传入钟毓耳中，带着不可撼动的坚持。 病床上的钟毓眉头蹙了蹙，眼皮动了动，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话，嘴唇嚅动，却始终没能发出一丝声响。 * 直到窗外夜幕降临，路灯一排排亮起。 病房门被打开，苏婉提着食盒走进来，“怎么样了？”她把带来的食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往病床上看了看，“院长没事吧？” “医生来看过了，说是没事但是没醒，最好还是留院观察观察。” “没事就好。”苏婉闻言松了口气，伸手把食盒扣子打开，“你来先吃点东西，我还给你炖了排骨汤。”她把筷子递给纪栀手里，又往碗里倒了汤放在她面前，“吃完你就回去，院长这边我来守着。” 纪栀回头看了看病床方向，接过筷子摇摇头，“还是我留下吧，福利院里小孩子们离不开你的。” 这几年福利院经营也越来越不景气，加上以前和纪栀大都已经长大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几乎也不会有人回来看看，而钟院长身体也是大不如前。 纪栀额外去点香也是为了给福利院增加收入，也想存钱能让钟院长能做个全身检查。 本来一开始纪栀就觉得那个张升泰不是什么好柿子，没想到真是个烂柿子，这福利院可是钟院长的心血，也是她的家，她不会让任何人夺走。 “福利院那里我已经先关了，孩子们也让黎叔送去旁边的寺庙里托慈予住持先照顾着了。”苏婉又把汤碗放在纪栀手里，劝说道：“你明天不是还有开学典礼，这医院离学校也远，你还是先回去，等院长醒了，我再和你说。” 纪栀知道是拗不过苏婉的，只好答应了，告诉她院长要是醒了一定要跟她说。 * 夜晚就像被墨水晕染了一般，漆黑一片，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 半山洋楼别墅里，窗帘遮住了外面光线，夜风吹得树叶簌簌作响，屋里很安静，也没有开灯，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床上还在睡梦中的周昭聿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绞痛，从睡梦中醒来，蹙了蹙眉扫视一圈，伸手按亮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屋内这才算是亮了起来。 周昭聿起身拿过柜子里的药瓶，倒了两颗塞进嘴里，又吐了出来。 这才发现这一觉他睡得很熟，竟然也没有做噩梦？ 周昭聿坐着伸了伸懒腰，掀开被子下床穿鞋。 这时屋子里还残留着淡淡栀子花清香，还有一种沉木香气。他下意识想要盘沉香佛串，忽然又想到什么，打开房门走出去。 “少爷，您醒了？” 孙管家借着灯光看到周昭聿的脸色，已经睡了个饱觉的周昭聿，气色好了不少。 “嗯。” 周昭聿应了一声，走下楼看着孙管家，“我饿了。” 孙管家忙点着头，招呼着厨房，“好好好，我这就让厨房准备。” 周昭聿坐到沙发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的身体很舒适地融入沙发的柔软，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 现在已经晚上8点，他居然睡了这么久？也没有做梦。刚才这一觉已经是他回国这段时间睡得最舒服的。 周昭聿走到落地窗前，推开窗户，清冷的夜风迎面而来，让他清醒得不少。 “少爷。”孙管家走到周昭聿身侧，端上一个木质托盘里面是散落着沉香佛珠，“慈予大师给的沉香佛串，佛珠少了几粒，怕是带着不吉利，到时候我再找找。” 周昭聿抬眼看了看，他本就不信这些神佛之说，要不是他拗不过慈予大师，非要他戴着不可。 “不吉利就收起来。” 周昭聿收回视线，起身走到餐桌前，“对了，下午来点香的人是谁？” 佣人们忙给餐桌上摆好碗筷，孙管家站在一边回道：“那人叫毓，是现在这一圈有名的点香师傅，我也是听别人说起的，就想叫来试试。” 孙管家见周昭聿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想到下午的事情，又说，“少爷，都怪我擅自做主，没事先与您说这事。” 周昭聿沉思了一番，这个叫毓的会是那个最佳人选吗？但他看过学校里那几个人的资料，研究组专业第一的纪栀从小嗅觉就异于常人，她才是那个不二人选。 “你去约她，让她来给我点香。” 周昭聿淡声地交代，然后拿起桌上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端起汤碗喝了口。 孙管家微微一怔，少爷是说让毓老师来给他点香？ “是是是，我这就去！”孙管家连忙应声，生怕周昭聿下一秒就拒绝。 周昭聿又喝了两口汤，才放下碗。 * 纪栀从医院里出来，她坐在车上，看着窗外不断掠过霓虹闪烁的街景，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您是去哪儿？”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座上的女孩，见她一直盯着窗外，忍不住重复问了一句。 纪栀思绪被拉扯回来，“春田福利院。” “好嘞。” 过了一会儿，纪栀下了车道了声谢，就在福利院门口驻足半晌，今夜路灯也不知为何突然坏掉了，她只能借助着夜幕中的微弱月光看着铁艺大门上的“春田福利院”几个鎏金大字。 她看着它，不由得笑了起来。 纪栀走近几步，掏出钥匙将门用力推开，已经生锈的铁门在寂静的夜晚传来“吱嘎”刺耳的声音，她就坐在钟院长时常待的藤椅上，双腿叠起，抱着膝盖，露出杏眸紧紧盯着铁门，等待着大门被人打开。 夜风吹得一地嫩绿的草地轻轻摇晃，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衣裳，海藻般 6. 06 《折栀》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天刚蒙蒙亮，周昭聿便早早地醒来。 他睁眼看着那水晶吊灯，随后起身下床，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孙管家拿着今天要穿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在门口静候。 周昭聿上前接过孙管家手里的外套，眼底满是阴霾之色，孙管家看他脸色不太好，心想着昨晚又是没睡着，他低眉顺眼地问：“少爷，您今天想吃点什么？” 昨晚吃过晚餐再回到房间躺下的时候，周昭聿发现很难入睡，可能这屋里的香气淡了，直到天边泛白鱼肚白，窗帘底下透出丝丝光亮进房间，他才闭着眼睛浅眠了一会儿。 这才是常态。 “回国这些天，都还没去过清梵寺。”周昭聿低喃一声，伸手穿上西装外套，转身对孙管家吩咐，“我要去寺庙住一段时间，你不用跟着我。” 周昭聿说完，抬脚朝门外走去，孙管家跟在他的身后，低声询问，“少爷，那点香......” “你先联系上。”周昭聿头也没回，语调淡漠地回答。 孙管家应了一声，恭敬地送周昭聿出门，等他上车离开后，才回去翻找那张名片。 * “你说，最近我大哥在做什么？”周昭聿坐上车，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扭头看向助理，语气平静却有着不容忽略的压迫感。 “大公子在忙着跟一批货商谈生意，您出国的这几年周董身体就大不如前，大公子也一直在扩充自己的势力，要说最近倒是没什么大动静。” 正在闭目养神的周昭聿闻言冷笑一声，“扩充势力？” 要说他大哥也是个聪明人，因为他们在某些目的上是出奇的一致，但有的时候却又截然相反，只可惜他这大哥有些方面还是太懦弱。 “对了周总，刘秘书打电话来，让您有空回祖宅一趟。”助理抬眼看了看后视镜里的周昭聿，又补充了一句，“说周董想见您。” “知道了。”周昭聿淡淡应声，没多说什么。 * 纪栀提着早餐，还有昨天收拾好的衣物来到医院，去医院之前，她先去了一趟寺庙里看了看福利院的小孩们，她看着小孩们没什么事情，又和慈予大师道了声谢，就拎着食盒来到医院。 “苏婉姐，院长还没醒吗？”纪栀推开房门，看到苏婉正在床边守着院长，她轻声问道。 “还没。”苏婉闻言站起身，她伸了伸懒腰捶了捶肩膀，接过纪栀手里的食盒，“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来吗？” “没事，还早。”纪栀冲着她笑了笑，“我这不是带早餐来了吗？”她坐在苏婉起来的椅子上，看到院长还是没醒，她拿过床边的毛巾给院长擦拭着额头，“怎么还没醒？” 苏婉把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粥和一碟小菜出来，“早上医生也来过了，说是快醒了。”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你赶紧去学校吧，别耽误了，有我呢。” “嗯。”纪栀点了点头，她看了一眼床上的院长，又交代了一番，“有事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赶紧去。”苏婉点点头。 纪栀离开后，苏婉喝了几口粥，又拿着洗脸用具去了卫生间洗漱，等她出来的时候，病床上的钟毓已经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愣。 苏婉忙上前握着钟毓的手，又按了按墙上按铃，担忧地问：“院长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钟毓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来，目光从天花板转向她，她的嘴唇有些干裂，嗓音嘶哑，“苏婉，我这是在哪里？” “在医院。”苏婉轻声回答。 钟毓：“福利院怎么样了？孩子们没事吧？” “福利院我就把先关了，孩子们我都送到寺庙拜托慈予住持先照顾着。” 钟毓的声音很轻，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憋着郁气，“那就好......”她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捶了捶额头，皱眉头，“给我办理出院吧。” 苏婉一怔，连忙劝解，“早上医生说还有项检查结果没出来，要您在住一个晚上。” “不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钟毓摇摇头，挣扎着起身。 苏婉深吸了口气，知道钟院长脾气有时候就倔得很，“好吧，您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 纪栀从医院出来，日光已经爬上树梢，暖洋洋地洒落一地的阳光，她仰头遮了遮阳光，望着蔚蓝的天空，看着手表时间，“糟糕，时间来不及了。” 现在又是早高峰，医院门口的网约车应该是约不到，要跑远一点的地方才能叫车。 纪栀一路小跑着朝另一个路口奔去，却没注意到前方有一辆黑色字母带“B”轿车缓缓驶来，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路口的绿灯只有几秒上，愣是没看到身后那辆车越逼越近。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阵车子急刹车响彻在路边，刺耳的声音吓了纪栀一跳，身子惯性朝前侧倾斜了一下，手肘撞上了护栏，疼得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幸好车子没有撞上她，纪栀正打算起身的时候，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手掌脚上火辣辣地疼，她垂眸一看，才发现她蹭破皮了，红肿一片。 “纪小姐？” 纪栀闻言抬起头，看到来人时微微蹙了蹙眉，是个陌生人，“你是谁？” “纪小姐，您没事吧？”年轻男人下车来，走到纪栀身旁，连忙将她扶起，“我是周总助理叫于宋。” 纪栀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她抽出被于宋握着的胳膊，“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说着，她一瘸一拐地想继续往前走。 于宋见状，急忙拦住她，“纪小姐，我送您去医院。” “不必了。”纪栀摆了摆手，“我赶时间。” “纪栀。” 纪栀刚迈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清冷男声，她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看向车子里，看到周昭聿的车窗缓缓降下。 周昭聿双腿搭在座椅上，看着她，目光沉静如水，似乎一眼就会深陷其中，“上车。” 纪栀看了看自己受伤的手臂，再看看车里的男人，最终是没有理由拒绝。 “谢谢。”纪栀坐上车，低低回了两个字。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周昭聿一直在闭目养神，纪栀不敢打扰他，绷直个身子，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心里有些忐忑，她转头盯着窗外，不久就有点发麻，因为擦伤的缘故伤口有些僵硬，纪栀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感觉到伤口也在隐隐作痛，却一直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