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 1. 第1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玄沉如铁的夜,正织着一场泼天盛大的雨布。 细密的雨水将泥石染成阴暗的腥红,沿着山壁快速滚落,停在山脚一穿着灰布鞋的妇人边,但很快暗红的石子又被抛高垂下滚落在旁,显然是被人踢开。 漆黑缠雾的树林前,眉心有着明显竖纹的灰衣妇人满脸惊惧,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赤红着眼眶,扭曲嘶吼。 “放开我!你…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的儿子!” 灰衣妇人说完便踢着脚下泥石想往前跑动,浸透雨水的冰凉手指用力挣扎。 钳住她的两位僧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劝说道。 “这位施主还请稍安勿躁,夜深露重,后山禁地起了毒雾,万不可现在进去,待明日天亮雾散,小僧们定当全力协助施主找到您的孩子。” 哪知灰衣妇人非但没被安抚,反而仓惶尖声。 “明日!?盛京谁人不知寒玉寺后山的毒雾侵体,就是成年壮士也挺不过一日,更何况我儿不过只是个五岁小儿,亏你们还是得道高僧,你们这是眼睁睁看着我儿去死不成?” 灰衣妇人的话如荆棘割喉,两个僧人忙变色。 “施主慎言,寺中后山毒雾迷漫,地形复杂,若是夜色寻找,实非易事,况且寺中并没有能抵御毒雾的药物,便是小僧们进去,也撑不过一炷香便会昏厥……” 两个僧人半分内力没有,进入这后山毒雾里,多半人没找到自己也会搭进去,两人入门时间并不长,还没修成舍己为人的菩萨心肠。 灰衣妇人懒得听他们找借口,继续挣扎喊道。 “你们这群假秃驴怕死!我可不怕,我儿就是我的命,若是我儿有什么闪失,我也不活了!” 两位僧人面露难色,正想继续说点什么,忽然另有一道慈祥的声音于三人身后缓缓响起。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还请放心,您的孩子既于寒玉寺走失,自是寒玉寺有责,老衲有责,老衲自会替您寻回您的孩子。” 两位僧人快速转头恭敬地唤了一声“住持”,白眉僧人陡然肃容。 “你二人先且陪着女施主,明日自去掌刑堂领罚。” 待余光瞧着稍远些的寒玉寺后门停驻的贵客上了马车,白眉僧人才收回视线,温和地看向对他感激涕零的灰衣妇人。 只是四人往后山看去之时,忽地瞧见不远处有一只竖瞳黑金眼的黑猫宛如罗刹妖邪般立在一个矮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灰衣妇人皱眉说了声“晦气”,黑猫在大胤可是不祥之兆。 白眉住持神情稍顿,继而细长的眼缓缓眯起,莫名心悸一瞬。 但黑猫下一刻便转身跑进后山,身形快速消失在毒雾之中,只在湿漉漉的红泥地上留下了一串诡异的梅花脚印。 白眉住持持着佛珠跟上,身影同样消失在毒雾中。但待身后无人之时,他指尖忽地多了一粒青玉色的丸药,白眉住持迅速放入口中,却也没再往毒雾树林深处去,而是转身,目光看向来时的后山入口,神色沉凝。 …… 修长且指腹留有薄茧的手指同样将一粒青玉色丸药递给倚在摇晃马车壁边的女子。 夜色渐浓,整个马车内被穿窗的暗色覆盖,像是打翻了的墨砚,黑沉一片,冬雪盯着正半揉着太阳穴的女子,面上虽不显,心下却多了几分烦躁,仿若夏日蝉鸣在耳侧嗡嗡。片刻后,冬雪言语却带着关切。 “虞姑娘,这除障丸除了能抵抗后山毒雾外,亦有治眩疾之效,可缓解马车不稳给您带来的头晕胸闷。” 虞绾绾,武将之女,身子却是孱弱,长相虽能在盛京拔得头筹,但才学却是吴下阿蒙,庸碌之辈,大胤重文轻武,光有皮相,只是虚有其表,为其增不了多少亮色,不过是个涂了金箔的泥塑。 再则,虞绾绾的性子,说好听些叫矜持守礼,说难听些便是无趣木讷,盛京众人稍微知晓点虞绾绾的,都知道她有另外一个名号—— 【木头美人】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身份还能为公子所用,助公子斡旋政局,又岂能得到公子半点垂怜目色。 老旧马车淋了雨,车内慢慢浮起一股难闻的土腥味,冬雪心中烦闷不屑越发充盈,抬眼却依旧噙着恭敬温和的笑意看向虞绾绾,但冷不丁,她递药的指骨微顿,可再一眨眼又对上虞绾绾木讷的眸子。 冬雪心尖轻“咦”了一声。 兴许是夜色难辨,不然她刚刚怎么会觉得虞绾绾眼神看着好像多了些许灵动,不似寻常的呆板模样。 倚在摇晃车壁的虞绾绾抬起另一只手,上好的素黄江南纱帔帛顺着小臂滑落,虞绾绾用手绢压在唇上,捏着淡藕色丝绢的手指白皙如匣中珠玉,在车内显得格外明亮,马车轮又压了两圈泥地后,她才轻轻放下,接过冬雪手里的青玉色丸药,有礼地颤声响起。 “谢…谢过冬雪姑娘。” 虞绾绾如拨乱了琴弦的颤音,听在冬雪耳里,不屑更甚,不就是穿过毒雾夜会她家公子,虞绾绾竟能胆小至此,冬雪忍不住有些喟叹,真没继承半点虞大将军的英勇脾性。 那一会…该不会误了公子的大计吧。 冬雪下一刻便否定这个念头。 虞绾绾虽有诸多冬雪看不上的缺点,但只有一个优点,能稍稍入冬雪的眼。 便是虞绾绾对她家公子,也就是林潮生,情根深种,遐思遥爱,就连盛京里的五岁小儿都知。 早些时候,她家公子身中奇毒,古有祝英台为梁山伯跳坟自尽,今有虞绾绾愿与林潮生同生共死。 可甘言美语谁都会讲,对于当时的公子而言,虽感动于心,但虞绾绾却无法让他脱离死局。 后来她家公子本就放在心尖上的夏家小姐,为她家公子寻来解毒圣药里最为难寻的一味药引,这才救了她家公子的命,对比之下,虞绾绾虽能同她家公子共死,却也没有真正救了她家公子性命的夏家小姐,更能俘获她家公子的心。 但不论如何,虞绾绾既如此心悦她家公子,定然能为她家公子的处境考虑,同意跟她家公子离开盛京,届时,疼惜虞绾绾出名的虞大将军便会为她家公子所用,助大皇子起势。 只是,事慢则易出变数。 瞧着虞绾绾吃完除障丸后神色稍好些,冬雪道。 “虞姑娘若是身体稍好,奴婢便让车夫加快一些脚程,毕竟眼下时局纷乱,公子能为虞姑娘涉险盛京,已然是冒着天大的危险,迟一息便多一分危险。” 果不其然,冬雪说完,便见虞绾绾攒紧手绢,声量不自觉高了一些,忙道:“冬雪姑娘不用顾忌我,我眼下并无任何不适。” 冬雪看着虞绾绾发白的唇色,不置可否,嘴角的笑意更多了些:“虞姑娘果然善解人意,难怪公子说您有如莲沉静之性。” 虞绾绾微愣,继而小脸惊喜:“林公子…他夸了我?” 夸她? 真是做了八百枕的黄粱美梦。 真正能入她家公子眼之人,当世存不了几人,更别说受她家公子的一句赞语。 若不是被孟戮夺城埋兵,大伤元气,逼入绝境,她家风光霁月的公子又何必屈下身骨,低声下气地回来寻虞绾绾。 如今虞绾绾的家世能为她家公子所用,已是虞绾绾天大之幸,多的虞绾绾也真敢想,不怕折了自己的福气。 冬雪内里磨牙凿齿,面容却始终噙笑:“自然。” 眼下虞绾绾对林潮生极其重要,编几句谎话就能让虞绾绾更死心塌地,想来公子也不会怪她。 转身时,冬雪余光瞧见虞绾绾脸颊浮现羞赧的红晕,她心尖越发轻蔑地“嗤”了一声,手上却还是礼数周全地放下马车帘,仔细压平边角,确保车内不会飞进一滴雨后,才同车夫对话。 不透光亮的马车里,只剩下虞绾绾一人。 夜雨狂风激烈地拍打着车窗,像是吓哭婴孩的邪物来临的前兆,对比外间激烈,车内却安静地仿若没有一点生气,寂若死灰,只有虞绾绾脸颊的微红,像是标志着她还是个活物。 她的唇角带着些许矜持的笑意,似是还沉浸在冬雪方才的话里。 但若是凑近仔细端详,她的面容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违和。 尤其是那双怯弱羞涩的丹凤眼,乍看之下确实在笑,可定睛一瞧,那双漆瞳又像是两团夜河里的暗涌漩涡,倒映不出半分森白的光亮,只是这样的瞬间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似乎仅出现过一两瞬。 无人知晓,无人察觉。 …… “寒玉寺后山…林潮生…私奔…叛逃……” “父亲?!哥哥?!” 虞绾绾使出浑身的气力想驱使自己的脚行动,可是不论她内心如何想使劲儿,她的脚依旧不动如山,鞋面的木槿花纹路清晰可见…… 这样类似的情况,这一夜的虞绾绾经历了很多次。 就像她根本不想说那些话,但舌尖还是控制不住会吐字…… 就像她根本不想脸红,可是脸颊还是会爬上滚烫的红意…… 就像她根本不想跟冬雪走,走向……她既知的家破人亡的结局,可还是会提起裙角,“欣喜”地跟在冬雪身后。 想起梦里父亲本是高大威武的身影,最后却佝偻跪在战场,满身玄甲布血,后背插满羽箭,垂下他骄傲的头颅,布满沟壑的面容上,血痕覆沙,到死都没能瞑目。 为大胤打下无数汗马功劳的雷霆猛将,在时局纷乱的那几年,本不想再参与任何一方皇子势力,只想明哲保身,行中庸之道,护佑一双儿女,为了她却不得不站队林潮生,为大皇子效力,搏命奋战。 但可笑的是,蜚鸟尽,良弓藏。 父亲为了林潮生所支持的大皇子出生入死,身先士卒,最后却被大皇子猜忌有二心,待不再需要她父亲后,便将他设计死于黄沙战场。 而她的哥哥,本该是头悬烈日,身骑骏马的大胤枪神,一手追阳枪法戮杀数万名敌人,即使是在重文轻武的大胤,也曾得上“文有林潮生,武有虞意檀”的一句评价,俊朗的面容,马上矫健的英姿,也曾入过不少怀春少女的梦乡,可谁会想到,这样的哥哥最后竟然会落得双脚双腿斩断,面目全毁,活活饿死在荒郊野外的结局。 梦里的虞绾绾赶到荒郊的时候,她哥哥残缺的尸体还保持着趴在地上想往前爬行的姿势,而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块长毛发臭围满蚊蝇的黑色馒头。 梦里的虞绾绾跌坐在地,像是被抽去了魂儿,半晌才捂住脸,泣不成声,无法想象她的哥哥最后是在什么样的痛苦绝望中死去。 她余光扫向身旁假模假样安慰她的林潮生,她恨不得冲上去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可梦里的她却只会柔弱无力地依偎在林潮生的怀里,仿佛她什么都没了,林潮生是她唯一的依靠和仰仗。 可明明…明明她的哥哥落下这样的下场,还是因为林潮生,他为了保住大皇子的性命,放弃了支援她哥哥,让她的哥哥吸引敌方兵力,成为敌方的箭靶子,而他则带着大皇子偷偷逃命。 而她自己也因为林潮生失了清白,哑了嗓子,掉了胎,更可笑的是便是如此,她都没有被林潮生迎娶为正妻,而是以妾的身份进了他们林家的门。 所谓的正妻之位,在他心底只有他的白月光才配。 虞绾绾从未对林潮生有一分多余的感情,在那一刻也庆幸,真正的她从未喜欢过林潮生,不然看到自己对林潮生倾注了全部心血,为了他把自己、父亲、哥哥全都搭了进去,他重归权臣之位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迎娶他的白月光为正妻时。 虞绾绾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真的可能会崩溃疯癫。 而不是还能逆来顺受地听着林潮生虚伪的君子之论,说他的白月光于他有救命之恩,正妻之位是早早许诺,然后默默接受他只能给她一个妾的名头。 想起梦里的结局,虞绾绾痛苦地想闭上眼,可在此时此刻,她连这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无法做到。 多年的无力和疲惫,在这一瞬终如海河决堤般全然倾泻。 她不禁回想起,究竟是哪一年开始,她发现自己的言行不受心意所控,也开始陆陆续续做一些反常诡异之梦。 起初,虞绾绾并不知道这些梦所代表的意义,只感觉梦里的自己仿佛是个被操控的傀儡假人,直至这些梦境的片段,在不久后会逐渐在现实中上演…… 虞绾绾万分惊恐,可她不论怎么想控制自己的言行,在失去身体控制的瞬间,一切都只是徒劳。 一次又一次这样,虞绾绾并没有轻言放弃,依旧在苦苦挣扎,寻求解决之法。 可…这一次…… 虞绾绾“羞赧”的眼轻轻颤了颤。 这一次,是虞绾绾悲怆命运的开始,也是整个虞家悲怆命运的开始。 这辆马车走的路对于此刻的虞绾绾而言,不是后山路,而是,通往冥府之路。 一股深重的绝望和恐惧从虞绾绾的心底快速激荡到四肢百骸。 冬雪进来的时候,是皱着眉的,方才车夫说,眼下行进之路挨着悬崖,雨夜路滑,山路狭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连人带马全滚落悬崖,快不得半分。 冬雪也只能作罢,进来看向虞绾绾的眼神更压着几分不快。 若不是虞绾绾晕车,他几人也不会耽误行进速度。 两刻钟后,车夫终于绕过了最为危险的悬崖山路,走向一个向下的斜坡泥石路,斜坡延展过去是一块平地,连着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河边歪歪斜斜垂着几株发黄的柳树,而河上用两手都包不住的绳索和长条木板架着一条约莫四五个成人宽的吊桥,在风雨中摇摇晃晃。 冬雪掀起马车帘的一角,斜飞的雨水微有浸湿她的衣袖,但她目色却未有不愉,反而看着近在咫尺的吊桥,眼底有了真正的笑意。 她家公子就在吊桥对面的暗林里,只要过了吊桥,就能同她家公子汇合,虞家的兵力便能为她家公子所用。 冬雪十分笃定,虞绾绾只要见到林潮生,便能为林潮生倾其所有,即使背上“私奔”的名声。 思索间,沾满雨滴的马蹄铁已然落在了吊桥的木板上。 马车压下,吊桥忍不住晃动地更为厉害了些,车夫连忙扯住缰绳,让马行进的速度更缓了几分,似乎是想起冬雪先前的话,车夫解释了一句。 “冬雪姑娘,水流湍急,吊桥易晃,务必是要小心行进的,这里也快不得。” 车夫不知林潮生就在吊桥对面,但冬雪知道,看着弥漫着黑雾的吊桥,虽然前路什么都看不清,不过冬雪清楚,只要过了吊桥,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兴许是知道快到了,冬雪这次答得轻快:“无妨,小心为上。” 而缩在角落里的虞绾绾听着两人的对话,眼神里溢着“期待欢喜”,可心底已然逐渐被绝望恐惧快速吞噬,如果她能通过身体表达,她眼下便是抖如筛糠。 虞绾绾掀起眼皮,看向马车帘外,连绵不断的大雨,像是串成了一根根从天落地的透明绳索,狠狠圈住她的脖颈,随着马车的行进,缓缓收紧,直至窒息。 …… 夜色里的暗林,为了便宜行事,难得一改往日风格,穿着一袭黑衣的林潮生此刻正执伞望着不远处的吊桥,夜雾弥漫,他也不知马车行进至何处,只是掐算着时辰,也该到了才是。 林潮生身后跟着几位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虽然不是个个高大魁梧,但脚下步子轻盈,气息沉稳绵长,一看皆不似寻常人。 林潮生备受大皇子器重,只是眼下大皇子阵营之中,势力盘根错节,大皇子妃身后的高家手握着大皇子阵营一半的兵权,而另一半兵权,又拆解为二,一半在大皇子手中,另一半则散落在几个大皇子阵营里的世家侯府手里。 时局纷乱之时,兵力最为重要,林潮生不过是一个文臣,盛世安稳年间,在重文轻武的大胤确实是颇有地位和声望,可放在眼下,手无缚鸡之力而且还没有兵权的文臣,在大皇子阵营里又能说的上什么话。 尤其,林潮生还被孟戮抢占了三座城池,这段时日,林潮生没少被拥护大皇子的那帮老臣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林潮生好看的薄唇微抿,便是撑着伞,衣摆靴面也染上了夜寒的雨水,湿冷的触感让林潮生有些微的不适,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低声。 “大人,时辰稍过,不如让属下前去探探,也好能快些接应冬雪姑娘。” 盛京此时俨然被十四皇子攻陷占领,林潮生偷回盛京,万分凶险,所以并不敢大张旗鼓,大皇子不放心他,给他配备了身边最为精良的五位绝顶高手,还借与了他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 林潮生虽无兵权,但智绝于顶,这一日带走虞绾绾的计划,他筹谋了近三个月,从地点时日,盛京的守卫布防,内里的探子卧底接应,以及…孟戮的行踪。 提及这个名字,林潮生目色瞬间沉凝,只感觉靴面的湿寒立时钻入脚底,柔和的眉眼里闪过浓浓的忌惮和难得的恨意。 林潮生忘不了,被孟戮夺去三座城池时,他是如何狼狈地穿着流民乞丐的衣裳,鼻尖萦绕着他少有闻到的酸臭汗味,慌不择路地被众将士掩护着出城。 他身后倒下的一个个身影,都是曾经同他把杯笑饮的知己良友和忠诚属下。 他们都是为了救他而死,而举刀者,就是……孟戮。 戮杀人间的屠魔梦魇,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族也只是仰他鼻息的提线木偶。 过往这几年,几位皇子争夺皇位,兵戎相见,战火连天,不知死了多少将士,其中有一半都直接或间接死在了孟戮手里,也因此,将踏着鲜血,踩着白骨的孟戮送上了权柄的高位。 而他不止杀了数十万将士,就连他的父母兄长,还有对他倾囊相授的恩师都死在他手里。 孟戮,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屠魔的赫赫杀名,早已震慑大胤的每一个角落。 林潮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不同于他身边芝兰玉树的君子文臣,也不是热血冲阵的勇猛武将。 他第一次见孟戮的时候,便是看到孟戮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提着一柄银白巨刃,只在抬起瞬息间,便将大皇子阵营里排名前几的一个武将割了头颅,然后在头颅还在往外渗血时,用沉铁黑羽箭将那武将头颅射向了站在城墙上的林潮生众人。 武将头颅重重滚落在城墙土砖,裂口的鲜血迸射,染了好几位离得近的大臣谋士衣袖,吓得那几位大臣谋士当场跌坐城墙,更有甚者,尿穿了裤子,骚味弥漫。 而林潮生同还保持着大喊模样死不瞑目的武将头颅对视了一眼,他当时虽强撑着身骨,不 2. 第2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刹那间,饶是冬雪和虞绾绾不是习武之人,也感觉到一股极端危险的气息由上及下,扑面而来,此刻外间的风雨之声宛若索命鬼啼。 冬雪瞪大了眼。 不好! 这贼子要劈开马车! 而冬雪正好坐在马车中段,方才的话音就是从她头顶上方传来的,也就是说,这贼子一刀下来,她便要分尸两半了! 强烈的生死危机,让冬雪下意识想挪动身体,可她到底只是个后宅丫鬟,即便在“春夏秋冬”四大丫鬟里,算是头一份的聪慧机智,但也从未真正遇到生死之危,刚刚这么一吓,她竟腿软到挪不动道。 “哐当”一声,只见一道银白的光亮闪过,巨刀插入车顶,垂直落下的锋利刀尖直指冬雪鼻尖。 冬雪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间,巨刃却并未再往下抵刺,而是突然回收,紧接着车顶响起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车夫调转了车头,趁机想加快马程,快些找到林潮生,哪知车顶交战之人似有觉察,黑靴压顶,内力激荡而下,转动的车轮瞬间深深陷入桥板。 马车倏而停下,车顶交战之人也换了战场,冬雪喉头滚动两下,垂着脸快速靠在马车帘边,捏着马车帘的手止不住发颤:“……来人可是孟戮?” 当世少有人以那般巨刃为武器。 “是。”车夫望向前方,答得沉重。 即便猜到了答案,冬雪身体也还是自然起了反应,倒吸了一口凉气。 坑杀活埋了二十万士兵的孟戮,烈沙修罗,人间屠魔。 亦是她家公子一生至敌。 虽她家公子提他甚少,但这么些年,孟戮的凶名早已人尽皆知,更是大胤妇人吓唬顽劣稚童常提之名。 冬雪早已耳闻他诸多凶煞过往,她恨极了这个让她家公子折了风骨的男人,并时常咒骂孟戮以泄心头之恨。 可时至亲身直面,她才突然懂了为何她家公子会如此看重和忌惮孟戮。 冬雪的鼻尖仿佛还残存着刀割的疼意。 她用力抿了下唇,迫使自己不要哆嗦,追问道:“与孟戮交战的可是跟在公子身边的羽林精卫?” 羽林精卫便是大皇子派来保护林潮生的五位绝顶高手。 想来该是通信丸起了作用。 车夫却是摇头:“不是。” 冬雪微有悬落的心再次提起,变色道:“那是?” 但转念又想她都不知道,车夫怎么会知道,谁料车夫却快速回道:“林大人早先在马车底部署了一位羽林精卫,以护卫虞姑娘安危。” 同时也是为了趁对方不备,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林潮生准备的防范后招。 冬雪又惊又喜,眼底瞬间燃起希望:“公子果然足智多谋。” 但车夫的神色却不见半分松懈。 羽林精卫万里挑一,他们有十足的信心将虞绾绾安全带到林潮生跟前,只要不是对上孟戮。 可,不该出现的人,偏偏出现了。 看着不远处同孟戮交战的羽林精卫越发不敌,银白刀刃即将刺向羽林精卫的胸腔之时,车夫憨直的面容陡然一肃,瞬间松开缰绳,腾而抽出腰间藏着的软剑,草鞋重踏车沿,冲入战局。 三人战局突兀成型,冬雪瞪直了眼,兴许是没想到看似毫无内力的乡野车夫也是她家公子安排的“后招”,而且看其武功路数,不比先前那位羽林精卫差。 思及公子就在吊桥对面,很快便能赶来同他们汇合,届时众人合力围剿孟戮,说不定还能将这个屠魔除掉。 冬雪镇定了些,回身扯过好似被吓出了魂儿的虞绾绾手腕,将其带到自己身后,眼下也顾不上挑虞绾绾的刺,小声道:“虞姑娘,孟戮有羽林精卫合力牵制,你我只是弱质女流,谨慎藏好,只等公子赶来汇合相救便可。” “虞绾绾”瞳孔再次有了些微聚焦,捏紧自己的帔帛,胡乱点着头,冬雪将马车帘掀开得更多了些,以防有什么万一,她要带着虞绾绾跑路。 只是两人离得近了,虞绾绾鼻尖忽地钻入一些奇怪的味道。 她余光扫过先前冬雪坐过的位置,地板上有一小片水渍,眼眸再转回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冬雪快速移走的视线。 虞绾绾盯着冬雪发烫的耳根,片刻后,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颗木质圆球,递给冬雪道。 “冬…雪姑娘,这是能驱赶蛇虫鼠蚁的木丸,落雨时节,多有毒蛇毒虫出没,我们还是备着些好。” 木丸淡淡的清香驱赶着异味,虞绾绾语调还是怯弱胆小,但冬雪这一回却难得没有烦躁,她脊背微僵,过了会,从虞绾绾手里接过木丸。 “谢过虞姑娘。” 冬雪捏着木丸,抿了抿唇,心里嘀嘀咕咕。 虞绾绾的优点似乎不只有喜欢公子这一点。 而虞绾绾则在心里默念了一句。 【重合情景】 有时候事态亦不是完全不按照她的心意而行,譬如她给冬雪递香木丸的举动,确实也是她心之所动,可她现在就想逃离这辆马车,脚下依旧动弹不得。 所以,每每遇到这种情况,虞绾绾便称之为【重合情景】,也就是她的心念所想刚好符合控制住她身体的东西想要她做的事。 但这样的【重合情景】,过往发生的次数并不多,且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影响不了整体大局走向。 虞绾绾没做多想,收拢着心神,目光看向半开的马车帘,苍白的小脸被车角悬着的黄纸灯笼映出少许暖意。 她想凑近,又有些害怕恐慌。 虞绾绾的梦境是从遇到林潮生开始的,她并不知道见到林潮生之前,有没有人来救她,救她的人是不是孟戮。 可救她的人若真是孟戮,她又怎么还会见到林潮生呢? 无怪虞绾绾质疑,实则是在她真的跟在林潮生身边后,孟戮都有本事在林潮生眼皮子底下将她抢走三回。 虞绾绾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双近在咫尺的狐狸眼,本该天生含情温柔,可在那晃动的烛影下,却肆无忌惮地盛着锋芒和狠戾。 虞绾绾眼睫一颤,不自觉想抬手摸自己的下颌,但手却不能动,她这才微有回神,眸子在昏黄的笼光里轻轻闪了闪。 虞绾绾又捏紧了 4. 第4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生死当前,虽知林潮生该不会伤她,但虞绾绾唯恐噩运再次降临,她来不及惊诧孟戮的举措,手无缚鸡之力的虞绾绾眼下只恨不得将自己头上唯一尖锐的祥云簪递给孟戮做武器。 而念头顿起之时,虞绾绾的手忽然向上抬起,抚上了她的祥云簪。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际,握在了自己手上,虞绾绾愣了愣,抬眼正好瞧见孟戮的目光也落在她握着祥云簪的手上。 而羽林精卫的刀也抵住了孟戮的后背。 虞绾绾瞳孔骤缩,握着祥云簪的手往孟戮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少年音横插进来。 “憋不住了,戮主,回去火曜自当领罚!” 突然冒出的黑衣少年,臂袖上的火焰图腾在夜里烫得鲜亮,唇角的笑意宛如正午最热烈的日晕,手里的双刀一提,瞬间把将要刺进孟戮后背的剑给打掉,然后与羽林精卫缠斗了起来。 打着打着还不忘同孟戮说着话。 “不过,戮主,要是我一战成名,是不是比您杀的羽林精卫要多,方才我见您也才杀两人,我要是把这五个都杀了,不对,还有个林潮生,那就是六个人,六个人头可否换我坐坐您的位置?” 少年郎说话肆意嚣张,手里的短刀快得只能看见刀影,护着林潮生的羽林精卫神色顿沉。 “大人不好,是孟戮麾下五大杀星之一的火曜,此人武力仅次于孟戮,大人我们得撤。” 四个羽林精卫能暂时牵制住孟戮和火曜,林潮生有一线生机逃跑。 林潮生面色惊郁,握着伞柄的手再次收紧。 又是如此。 又一次,他面对孟戮只能狼狈地逃跑。 而这一次…… 林潮生看着马车前握着祥云簪的虞绾绾,转瞬便被孟戮挡住了身影,他对上了孟戮回身时的目光。 冷淡的讥诮。 林潮生抿紧了唇。 而在这时,另有一道从容不迫的声音又是响起。 “火曜,你又大放厥词。” “我若不来,你定然会把林潮生放跑。” 众人只瞧见一位浑身书卷气的黑衣男子持伞由远及近,臂袖上用金线纹着一株水仙。 “金曜,你少在那胡说八道。” “小爷我一挑四根本不在话下,不用你来帮忙!” 金曜嘴里念了一句:“一意孤行终撞山。” 金曜果然没帮火曜,而是悠悠然同孟戮问了声好后,足下锦靴于马车轻点,高瘦灵秀的身影直奔林潮生而去。 “欸!金曜你别抢我人头!”火曜喊道。 …… 之后的事情,虞绾绾便不得而知。 因为被控制的“虞绾绾”吓昏了过去。 虞绾绾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的自己在山外凉亭里练着字帖,不一会,便听见身后起了动静,她看见来人,弯起唇角,欣喜地邀对方来凉亭共座,梦里的他们聊着盛京时下有哪位诗人出了大作,聊着先贤们的传记,又有哪位说书人讲了有意思的趣闻,还聊着西市开了什么新铺子,盛京之外又是怎样的风土人情…… 大多时候,皆是对方在说,虞绾绾津津有味地听着,这是她难得的放松时光。 对方得闲时,虞绾绾赶忙给对方递上了一杯茶,问道:“这次又打算待多久呢?” 对方接过茶,笑得温和道:“明日便走。” 虞绾绾眸子垂下,划过些许失望:“这么快?” 对方答道:“嗯,家中随行,不能拖延,不过我这次给你带了一本书。” 虞绾绾虽做文章没什么天赋,但却也喜爱读书,只是更偏好某一特定种类的书,对方是知道的,虞绾绾还没拆开包裹的丝绸,眼神便亮了亮:“可是我喜好的?” 对方摇头:“不是。” 虞绾绾兴致微弱,对方却是继续:“但却是你同我提过的。” 虞绾绾又来了兴致,拆开包裹的绸缎,看着蓝色封皮上赫赫写着四个大字—— 《了凡四训》 虞绾绾眼眸骤亮,《了凡四训》讲的是书写者的一生过往,本是书写者之家训,用以劝诫家族后代之文,但虞绾绾初听书写者过往时,便如惊雷入耳,心绪久久不平。 只因书写者少时曾遇一算命老者,将他未来一生的大事都做了预测,精准到考科举的名次,仕途的节点,寿尽的年份…… 仿若他这一生早已被命运给安排好,后来却也一一应验,以至于书写者丧失了进取之心,只觉人生皆由天定。 直至书写者遇到了一位名为“云谷”的大师,二人一席对话,终使书写者明悟,人之命或是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不是顺从所谓的天命指引。 其后,书写者真的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其命运的预言,脱离了所谓既定的命运。 虞绾绾在山外凉亭里握着那本《了凡四训》,微风落在她灿如夏花的唇角。 虞绾绾连忙同对方道谢,只因对方送她的一书法名家的手抄孤本,万金难求。 可在抬眸时,却瞧见对方有些诧异地盯着她握书的手:“绾绾……” 虞绾绾低头,却见方才还是握着《了凡四训》的手,现在握着一根祥云簪。 …… 耳边低低切切传来一些声音。 “诶哟,金曜你还说我大放厥词,显然就是你打湖惊鱼,高估自己了吧,若不是你提早出现,林潮生说不定还不会跑,我瞧他那样,对我们戮主怨气可大着呢,指不定他也心气儿高,想留下来搏一搏。” “那叫打草惊蛇。” “再者若不是那羽林精卫和那个叫冬雪的丫鬟以命相护,让我慢了两步,林潮生也等不到大皇子的救援。” “嗤,不行就是不行,找这么多借口。”少年音嘀嘀咕咕。 “借口?你又没错?若不是你沉迷恋战,不快速解决那四个羽林精卫,反而拿来磨你新学的武技,又岂会误了戮主正事。” 少年音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声调拔高:“我以为戮主不会就这么看着,谁知道戮主抱着昏迷的虞家小姐后连拔刀都不会了,而且那虞家小姐也是胆大,昏迷前还想拿簪子暗害我们戮主,林潮生当真有这么好吗?听闻虞家小姐一惯胆小,未曾想为了林潮生竟然动了刺杀戮主的心思……” “也不一定是刺杀,你也说虞家小姐胆小……” 话音刚落,两人倏而噤声。 空气里像是忽然结了冰。 片刻后,金曜&火曜齐声:“ 5. 第5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方才听着描述,她应该是在孟府。 也是,她先前欺骗孟戮,后又在孟戮跟前昏厥,昏厥前还有行刺孟戮的迹象…… 孟戮于情于理都会把她放在身边,严加看管。 虽虞绾绾如今身处昏迷,但心下却没有多慌张。 比起同林潮生私奔,奔向那可怕的结局,还不如现在被孟戮限住脚步,最好孟戮手段了得,断绝“她”所有出逃的可能,这样想控制“她”身体的那个东西也无可奈何。 想到或许能让控制“她”身体的那个东西吃瘪,虞绾绾心中多年郁结稍散,多了些微欢快。 只是,她可能还是不能同孟戮解释她并不是想用祥云簪行刺他,而是想递给他祥云簪作为武器。 那个东西,虽然偶尔不会控制“她”的身体,但她行事说话却都要照着一种既定的性格和习性,譬如,不控制她之时,她想到林潮生就有气,甚至还想骂他两句,但她一句骂他的话都说不出口,书写下骂林潮生的文字,也会在写下去的那一刻,莫名其妙变成夸赞林潮生的文字。 譬如,她并不喜欢吃清淡菜肴,但“她”似乎是喜欢吃清淡菜肴的,她每次都说不出拒绝,还得“津津有味”地吃下。 譬如,她有一日明明已然很累想早些休息,可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闭眼,她无奈只能走进绣房,绣起第二日林潮生根本不会收的香囊。 而且,没被控制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跟家人解释这样奇异的事,但只要她有这样的念头,不论是说还是写,或者做一些暗示,她通通无法行动。 这么多年,虞绾绾约莫摸出了一点规律。 即便是不被控制之时,她一来无法告知旁人真相,二来她像是被框进了一个书写好的性格和习性里,就像话本子里的那些人,她们或温柔,或大方,或热情,喜吃甜,喜给人绣香囊,所以她们的表现也是或温柔,或大方,或热情,喜吃甜,喜给人绣香囊,所以她们就不能不温柔,不大方,不热情,不能不爱吃甜,不能不爱给人绣香囊。 不过…… 虞绾绾思绪微凝,回想起她抬手取下祥云簪的时刻。 那个时候的“自己”,真的是想行刺孟戮吗? 还有孟戮说她红了眼眶,那个时候真正的她是想放肆大哭一场,可被控制住的“她”却不会有这样激动的情形。 这是…… 【——嘶!】 【好疼!】 一股针刺般的疼痛瞬间袭上虞绾绾的脑海,打断了她的思绪,也让她再次陷入昏迷。 等虞绾绾再次清醒时,这一回她睁开了眼。 …… 金曜和火曜还在同孟戮进行汇报,说的还是追击林潮生的事,金曜和火曜上次办事不利,这次卯足了劲儿,又派人沿路阻截追击,只是林潮生也惯是聪明,利用易.容死士,使出了调虎离山之计。 火曜正说到:“那被属下刺死之人,那张脸同林潮生一模一样……” 火曜正想说是易.容之人扮得过于真实,不是他愚笨,才没发现不是真的林潮生,不想被金曜说教,也不想承受戮主漠冷的目光。 但他才说这一句,一旁静字折屏旁忽然闪出一道绿影。 瘦弱如扶风之姿,仅披着一件单薄的绿衫,像是风吹就飘的柳枝,葱白的指节虚压在折屏一角,更为苍白的小脸上一双丹凤眼显出惊恐之色,她声似蚊音,却又急道。 “林公子如何了?!” 火曜似是没想到虞绾绾会在这个时候醒过来,看她的模样,似乎也只听见了他先前最后说的一句,并不知前因后果,他顿了一瞬,转头看向孟戮,还未得到孟戮的首肯之时,虞绾绾忽地快步走到火曜跟前,发白的唇微有发颤。 “你方才说…林公子如何了?!” 火曜极少同女子走近,他瞬间耳根泛红,往后大退两步,下意识脱口:“林潮生他……” “死了。”冷似冰刺的声音于几人身侧响起。 虞绾绾蓦地转身,看向坐在主座上把玩着麒麟扶手的孟戮。 孟戮不避不让,平静直视着虞绾绾,目光似雪融浸袖,薄凉渗人。 虞绾绾身形晃动两瞬,火曜便准备上前,但突然脚下一滑,“诶哟”一声摔倒在地,金曜则全程未动,眼观鼻鼻观心垂眸看地,仿佛隔绝在另外一方天地。 好在虞绾绾还能勉力支撑,并没有彻底昏厥,只是也没好到哪去,她素白的绣鞋踩在刚撒洗完的灰石砖上,像是两张摇摇欲坠的白纸。 听虞家那个名为月画的丫鬟说,虞绾绾素喜鸢尾,闺房窗台瓶中开春之时便会备上几枝,虞绾绾曾言闻着鸢尾香气入睡,梦中也会安眠。 孟戮余光瞧着,折屏旁的白玉花瓶里那一束令下人每日皆要更换的鸢尾花,五彩斑斓,极难让人忽视。 但方才虞绾绾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一眼。 耳边,虞绾绾声量终于高了些,尖细刺耳:“孟戮!” “旁人皆言你如今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近人情,是现世屠魔,起初我并不相信,我始终记着我二人幼时初见,后再次相见,我虽有胆怯畏惧,但我同你相聊几句,似觉得你不同于旁人嘴里所言,我想世人或是对你多有误解。” “可如今…如今……” “你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孟戮沉默地收回看向鸢尾花的余光,望着为林潮生红了眼眶,眼泪盈满的虞绾绾,静静道。 “那我该如何?” “我同林潮生各为其主,我与他之间本就是生死之敌,卧榻枕边,又岂能容虎蛇环伺,潜入敌方王都被发现这件事,我与他位置调换,他亦不会放过我。” “届时,你可会说他一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不近人情?” 被控制住的虞绾绾心下虽着急,此时也忍不住为孟戮拍手叫好,且不说她知道林潮生没死,便是林潮生真死了,她更是会落得轻松,哪还会像现在跟个拎不清的疯婆子一样胡乱指责发难。 正如孟戮所言,孟戮与林潮生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难不成还指望孟戮放过林潮生不成。 控制她的那个东西,在某些时候总让虞绾绾陷入一种对方好似不太聪明的感觉,但承担后果的却是自己。 虞绾绾见“自己”根本听不进去孟戮的话,只悲恸地说着。 “林公子心地良善,他定不会对你赶尽杀绝,而且林公子有治世之才,又有报效大胤之志,你明明可以保下他,游说他,于大胤所用,你明明可以…不杀他……” “虞绾绾”咬着唇,整个人已然陷入自我喃喃,一直在重复着林潮生有多好,怨怪着孟戮不该杀他。 听着虞绾绾都气得想敲自己脑袋。 将她控制的那个东西已经疯得神志不清, 6. 第 6 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你说这虞家小姐只是昏厥,又不是眼神不好,她不是要为林潮生寻死吗?怎么又会一下子撞到戮主怀里呢?” “还是昏厥还能对眼神有影响?” “抑或是虞家小姐得了失心疯?” 金曜抱臂看他,指尖轻抚了下臂袖上的金丝水仙,难得没有同火曜唱反调。 火曜正摸着下巴思考,冷不丁同金曜眼神碰撞在一起,赶忙搓了搓胳膊:“你作何这么看我,怪渗人的。” 金曜挑眉:“无事。” 火曜想着虞绾绾的事,也没多在意金曜的目光,只当他最近书读多了,把脑子读坏了,等两人走到孟府的抄手游廊的时候,火曜突然眼神一亮,右手握拳砸向左手掌心。 “有了,我知道虞家小姐怎么回事了。” 金曜还是那般盯着他看:“怎么回事?” “你同我作赌,我就告诉你。” 金曜摇头拒绝:“君子不博,为其兼行恶道故也。” 火曜:“不赌就不赌,拽什么词呀,就因为你总装清高,你才讨人嫌。” 金曜无所谓耸了一下肩:“旁人的心悦于我又有何用?” 火曜:“懒得跟你掰扯,这要是水曜、木曜和土曜都在盛京,我定要开个盘口,就赌这虞家小姐是怎么回事,我肯定能赢得盆满钵满。” “这样吧,你若不想同我作赌,便给我一金锭,我就告诉你。” 金曜依旧拒绝,两人快走到垂花门时,火曜还是没忍住,折了根新长出来的兰草,戳了一下金曜的手背。 “今个小爷心情好,你不花钱我也大度告诉你。” “爱说不说。” “唉,你瞧瞧你这人,行吧。” 火曜将那兰草抛在空中转了个圈又抓住后,才转头神神秘秘地同金曜道。 “这虞家小姐——” “定然是被鬼上身了!” …… 金曜宛若看傻子一样看他,过了会,金曜缓缓道。 “我当你为何能全须全尾地从戮主屋内出来。” 方才孟戮将火曜单独留下了一会。 火曜将兰草叼在嘴里,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语调含糊:“不就是问了几个寻常的问题吗?扯什么须尾,我没有留胡须也没有尾巴啊。” “戮主问你什么?” “那能告诉你?”火曜难得机警。 “那我猜猜看?” “你猜便是。” “戮主想给你定亲?” 火曜倏而停下,诧异地看向金曜。 金曜半点不意外,继续:“可是问了你心悦何种模样、性情的女子?” 火曜撇撇嘴:“既你猜到,这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同你说说也行。” “戮主是这么问了我,但你知道,我才多大,我哪里知道,虽我觉得还不甚着急,但戮主若是觉得我到了该定亲的年纪,那便定下便是。” 金曜冷笑:“你倒是真心听戮主话。” 火曜直白:“咱们五曜谁不真心,离了戮主你们能活吗?” 金曜唇角微垂,神情有些莫测。 火曜的声音继续:“后面戮主便问我,我见过的女子中,觉得谁最好看。” “你如何回答?” “我说的虞家小姐。” 火曜是个诚实的人。 这次是金曜停下了脚步,看向火曜的目光颇有几分诡异。 “戮主,如何说?” 火曜未有察觉:“戮主当时还笑了一下,可能戮主觉得虞家小姐不是最好看的吧,但我见过的女子不多,虞家小姐确实容颜至绝,是我平生仅见。” “不过我后面也说了,不论女子再美,也没有我手上的大胤双雀刀来得好看,戮主若想给我定亲,还不如多送我两本武功秘籍呢。” 金曜听到这,忽而出声。 “火曜,早些时候你不是说想去吃盛京新开的一家烟鹤楼吗?今日我便请你去。” 火曜瞪大眼:“冬日开荷,夏日结梅,你请我吃饭?” 惊得火曜都会说四字词了。 火曜同金曜认识这么久,这还是金曜第一回主动请他吃饭,火曜忙拽着金曜就往外走,路上嘴里已然开始盘算起菜名,说着说着,火曜忽然像是想起什么道。 “该不会方才我摔跤是你使得绊子吧,你于心有愧,良心发现想补偿我?” 他马步都能扎三天三夜的人,能这么轻易摔跤? 火曜忽然回味过来。 金曜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火曜鼓腮,决定一会好好宰金曜一顿。 金曜却是看着火曜的背影,微有挑眉。 能从鬼门 7. 第7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十四皇子,也就是孟戮占据盛京后,新加龙袍的新帝永景帝,在这世上,除却孟戮外,要论永景帝最为敬重钦佩之人,便是年少时曾偶然结识的六应道长。 十四皇子的生母是个毫无倚仗的宫女,还是因为诞下十四皇子才被封为常在,可好景不长,十四皇子的生母生下他不久后便撒手人寰,先帝膝下皇子众多,十四皇子并没有受到优待,生母去世后,便由另一位常在照顾看管,但奇怪的是,照顾十四皇子的妃嫔,要么诞下皇嗣,便只能依照宫规将其交给无子妃嫔抚养,要么突发急症身亡,喜事白事撞在一起,一时十四皇子身上诡异纷繁,便是不会被当成妖邪,泼满苏子油绑在柱上,也该被软禁起来严加看管。 然先帝宽厚,只道旁人之命运福祸,如何能加诸在一个稚子身上。 但便是先帝开口,也堵不住朝堂民间悠悠众口。 先帝无奈只能带着十四皇子亲自前往百年来最为神秘的六应门。 六应门以道学见长,门内方士不知几何,兴许是千众,兴许只有一人,只因六应门虽在世间留名,却并无道观地址,世人大多并不知六应门究竟在哪。 而六应门名声鹊起,皆因他门内方士现世说的那几次预言。 早年间有前朝的大灾预警,繁华之城玉南城因百年难遇的地震的陨落,死伤千万,那是六应门第一回现世提前预言,只是方士所言,天机难以泄露,只能以谜字推论留下,而那时并无人信名不见经传的六应门方士的话,便是解开谜题也少有人信,所以幸存下来的人并不多。 后又有预言几次天灾人祸,直至近百年来,六应门方士遇到了大胤开国皇帝,在他微寒时,留下谜字—— 【脚落万土,两夹幺月,河起于苗,呈祥在洛。】 圣人出自“程”家,谜字中后两句“苗”是指“禾苗”,“禾苗”的“禾”同“呈祥”的“呈”便能组成“程”,后两句里又提及“河”“洛”便是指的帝王圣书—— 【河图洛书】 “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前两句的第一句是辅证,开国皇帝马匹上打下的江山,可不就是脚落万土,而这第二句更是精妙地预示了大胤之国号。 两夹幺月,谓之胤。 也是因此,六应门于程氏皇族意义非凡,但六应门方士神出鬼没,轻易难寻,只同帝王留书一句,若是有事,可去一地,但能否有缘再见,听天由命。 十四皇子见没见过几面的父皇牵着他的手,将他带进了一处白雾山间。 身后是浩荡的宫人和金吾卫。 一行人在那白雾山脚下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影出现。 十四皇子听见他父皇轻叹了一声,他虽幼时懵懂,却也知似乎将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而就在一行人从天亮等到天黑,先帝转身之时,忽然有一个头戴红缨兜鍪,身着金甲的男子从金吾卫的队列里站了出来,还没被中郎将呵斥,他便悠然解下兜鍪,年轻俊秀的面容展颜一笑,右手拇指压住左手拇指,拱手作揖道。 “贫道六应见过圣上。” 六应门方士之中,唯有掌门能冠名“六应”二字,六应道长同先帝交换了独有的辨认暗号后,便言明十四皇子并非妖邪之物,旁人命数福祸天定,十四皇子只是真赶上了巧。 一句话便让十四皇子处境转危为安。 自那天起,十四皇子将六应道长奉为天人,苦心钻研道学,寄望能得六应道长一句指点便可。 只是十四皇子没想到再见之时,六应道长寻的却是孟戮。 …… 孟府下人给六应道长奉茶时,明知不该抬头,但余光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成名多年的六应道长为何如此年轻? 看着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郎模样,但民间传闻六应道长如今该是而立之年。 下人们虽疑惑却也不敢多待,放下茶后,如鱼入大海般匆匆退下。 六应道长举起茶杯,吹了吹茶面漂浮着的谷雨嫩芽,轻声道。 “许久未见,孟大都督的气势倒是越发强盛,压得旁人好似行尸走肉,心头覆影。” “本督的事,不劳六应道长关心。”孟戮淡声。 六应瞧他,确也没多说什么,抿了一口春茶后,继续道。 “茶里果真没毒。” “本督要杀你,还不至于下毒。” “也是,若你真想杀贫道,五年前便能动手。” “嗯,五年前是想杀。”孟戮平静回道。 六应正喝着茶差点被呛到,忍下舌中滚烫,过了会还是没忍住,伸出发红的舌头,赶忙拿手快速扇了扇,一边扇一边道。 “动不动就想杀人,贫道可是好心,当年不过是看你与六应门有缘,想收你为徒罢了。” “白日跟踪本督马蹄,夜里蹲守本督屋瓦,本督没杀你已然是看在圣上的面上。” 六应舌头稍好,他口齿清晰了些:“贫道这是诚心,能成为六应门的弟子,这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 他瞧着新帝就很有意愿。 六应看孟戮神情都没变一下,倒也没有像五年前唉声叹气,而是道:“五年前你说你不信道,也不信命,如今你又来寻贫道,岂不可笑?” 六应嘴里说着“可笑”,但语气却没有半点笑话孟戮的意思,他记得五年前拿着刀尖指着他脖颈的孟戮倒也没有一开始拒绝,只是询问道。 “身为六应门方士该是作甚?” “传道授业,体悟天地,引人入善,修身修心。” 孟戮沉默片刻后,低垂着眼缓缓道:“世间于我无善,我又为何要引人入善。” “我不信道,也不信命,不是你要找的人,再来纠缠,当如此冠。” 话音甫落,刀尖上扬,六应戴在头上的道冠一分为二。 六应下意识扶了下自己的道冠,这可是他们门内最巧手的弟子做的,可不能再毁到孟戮的手上。 孟戮看了一眼六应头上打了好几个补丁的道冠道:“这次不会动你的道冠。” “诶,那贫道就放心了。” 说完又快速反应否认:“贫道可没怕你。” 孟戮不置可否,说回正题上:“五年前你也说过,本督同你此生不会再见,所以这次寻你,本督心里也不知是对是错。” 六应点头:“你有所质疑也是应当的,贫道亦是没想到,五年前,确实是贫道高估了自己的卜算水准。” 他看向双侧戴着梵文血玉金戒环的孟戮,目色微顿,过了会才道。 “如今,你可信命?” “等你拿出真本事再来问本督这个问题。” 六应笑:“孟大都督求人的姿态都同旁人不一样。” “你要知道,内屋那位小姐可不是鬼上身那么简单。” 孟戮抬眸,看向六应的目光似淬了毒的薄冰。 六应:“你可别这么看着贫道,不是贫道搞的鬼,只不过贫道乃六应门正统掌门,多少会算到一些,包括你会寻贫道一事,不然你以为贫道为何会主动上门。” 须臾,孟戮声音还是残存着些许锋利的冷道。 “你要什么?” 六应摆摆手:“还不一定能治好呢。” 下一刻,六应眼前白光闪过,刀尖再次抵住了他的脖颈。 六应不敢轻举妄动,忙道:“贫道实话实说,你杀了贫道,贫道也是这个答案。” “究竟是怎么回事?”孟戮沉声。 六应:“非贫道能言之事,贫道亦无法告知,贫道只能告诉孟大都督,内屋那位小姐,贫道需与她单独相处,方知可有救否。” “不行。” 六应难得肃脸:“你若不应,便是害死内屋那位小姐的罪魁祸首。” 孟戮盯着六应,神色晦暗不明。 孟戮从议事厅缓缓而出,院中无一下人,他站在门前握紧手中巨刃,死死盯着紧闭的议事厅大门。 仿佛若是只有六应一人而出,便是血溅当场的局势。 六应却似浑然不知孟戮的打算般,悠然步入内屋,缓缓走进虞绾绾床边,只是在看清女主面容时。 六应忽然收起了漫不经心,片刻后,屋内响起了一声漫长的轻叹。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接着他静静注视了一会虞绾绾,片刻后眼含难得的赞赏般点了点头道:“以人命对抗天命,虞姑娘比我预想得要更为厉害了得。” 人之心,通达万物,所以会有心想事成,人定胜天一说。 然六应是修行之人却知,常人若想摆脱既定之命运,难如登天。 虞绾绾被“天命”所困多年,心力本该孱弱,未曾想却能一次又一次突破爆发,虽然只是扭转了天命的一小步,却足以让六应赞赏不已。 便是这一小步,千万人中也未必能找出一个能走这一小步。 其后又摇了摇头:“可到底根性柔软,爆发虽有,余力不足。” 须臾,六应道。 “也罢,皆已选择以身入局,谁也不能再当出世之人。” 之后,六应双眼微阖,口中开始默念着什么。 虞绾绾缩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抿着唇环着自己的膝盖。 醒时最后的意识是握住了孟戮柔软的锦袍。 那个时候的虞绾绾,脑海里便彻底串成了一条线。 从红着的眼眶,到她能如她所想的拿到祥云簪,再到她在盛怒之际发现她能控制自己不撞墙…… 红着眼眶是控制了她控制了她的眼睛,拿起祥云簪是她控制住了她的手,撞到孟戮怀里是她控制住了她对方向的意识。 不知为何,她突然对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有了那么一点的掌控之力。 而这股掌控之力的出现,皆是会在她情绪最为激动之时,不论是痛哭,生死危机,抑或是狂怒。 虞绾绾起初十分高兴,虽然只是掌控了一点,但对过往从未脱离过控制的虞绾绾而言,却是惊喜般的里程碑式胜利。 只是没过多久,虞绾绾却突然听见另外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命之初改,修复重整。拨乱反正,重归天运。” “人命初显,并行寄生。待得时机,泯灭吞噬。” 虞绾绾微愣,并不太懂这几句话的意思,只是待看清声音的主人时,却赫然吓了一跳。 那是一张同她一模一样的脸。 但不同的是,她看向她的眼神是空洞无光的。 虞绾绾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却见对方朝她走了过来。 看着对方面无表情地逼近,虞绾绾不知为何,忽地危机直临,骇然转身提裙就跑。 后面,虞绾绾知道自己提裙就跑的行径果然是正确的,有那么几回她脚步慢些,被后面那人触到衣角,她明显看到自己的身影变得透明一些,而对方身上的颜色却更鲜亮了些。 好在这里十分漆黑,不多久虞绾绾便甩掉了身后之人,但她也深陷黑暗之中,怎么都醒不过来。 虞绾绾心间惊慌,却也急中生智,忽然理解了先前那几句话的意思。 刚刚出现的那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应该就是这么多年控制她的东西。 她的命运经历了改变,所以原本控制她的那个东西出现了混乱,也是在混乱之时,便让她得了可乘之机,能在她情绪爆发之时,拥有住一点掌控之力。 但现在很显然,她已经被那个东西察觉。 “她”想杀了她! ——不对! 虞绾绾哆嗦着身子,压住心慌,迫使自己冷静,再次回忆起了方才的那几句话。 “人命初显,并行寄生。待得时机,泯灭吞噬。” 虞绾绾拧眉,明白了过来。 “她”现在杀不了她,“她”需要一个时机! 可即使知道当下不会死,这种悬刀等死的滋味也十分难受,尤其虞绾绾现在还压根无法逃离这片黑暗醒过来,那就有随时再遇到先前那个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可能。 一时间虞绾绾头皮发麻,脸色惊白,可即便如此,她也一直咬紧牙关,环看四周,只等风吹草动之时,她便能提裙逃跑。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悬吊的心宛如被挂在崖边被山风来回吹摇之时,虞绾绾忽然听到了一个平静的声音—— “虞绾绾,我们……” *** 虞绾绾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间瞧见身旁坐着一个穿着道袍的陌生男子,她瞬间一个激灵,抓紧锦被,就往角落里缩,一双丹凤眼闪着害怕,却见那人轻轻笑道。< 8. 第8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袁太医上回来孟府,正是他那日当值才不得不被召去,他虽医术不错,但平时对道学颇有研究,可孟戮不信这些,总觉得他们是以道学之论讨好新帝,平素对他们这类人看都不看一眼,袁太医可不想同孟戮接触太多,生怕他哪天一个心情不好,就捏个名目将他判个死刑,不过兴许也不用捏名目,新帝势弱,如今的帝位全仰仗孟戮的铁血征战,孟戮想杀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可今日他明明不当值,又恐招惹孟戮,他都同新帝告了假,结果孟府的下人直接上门“相请”,身后跟着一排骑着黑色骏马身披玄甲的“戮门铁骑”。 袁太医“不出意外”地又出现在了孟府的议事厅内屋。 袁太医压着红丝线,分心余光扫向站在雕花床畔的孟戮。 今日确也奇怪,孟戮竟然对他的态度好了些,虽然孟戮还是如往常一般冷脸,但袁太医常年感知孟戮的漠视,已然十分敏觉,稍微一丁点变化袁太医也能感觉到。 只袁太医思绪刚过,孟戮的目光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袁太医后背一凛,快速拧眉看向手中红丝线,证明自己有在专专心心看病,这才感觉落在他身上的杀意消失了一点。 虽然虞绾绾脉象平和,但袁太医还是仔仔细细多压了一会红丝线,生怕误判一点儿。 虞绾绾现在可是新帝的眼珠子,她万不可有一点儿闪失,本来新帝都想直接把虞绾绾接入宫中疗养,谁料孟戮只是回了一句,虞绾绾留在孟府更为安全。 也就是说戮门铁骑比金吾卫更为厉害,不足以让虞绾绾被旁余势力劫走。 虽这是朝堂上下心照不宣的事实,但孟戮半挑在明面上,倒却也不怎么给新帝面子,不过新帝醉心道学,本就是对至高皇权不执念,再加上他微末时又是孟戮救下的他,一路为十四皇子扶持征战,虽是傀儡,却也确确实实坐上了帝位。 当时新帝仿佛没感觉出来孟戮的不敬,笑盈盈让孟戮好生照顾虞绾绾,倒是盛京里好些拥护皇族的老臣颇有几分看不过去,近日里还流传着关于此事的流言蜚语,连带着虞绾绾的名字这段时日在盛京都被提及甚多。 而身限舆论漩涡的当事人虞绾绾此时尚不知情。 袁太医遥遥相望,仔细观察了下虞绾绾的面容气色,这才同一旁的孟戮道。 “孟大都督,虞姑娘这几日调养得当,身子大好,眼下并无伤病隐疾,药倒是不用喝,若是还想身子骨强健些,下官倒是可以为虞姑娘开上一些温和的补品。” 孟戮看向袁太医,虽没说话,但十分敏感的袁太医瞬间便感觉出来孟戮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他捏着红线,心头打鼓,背着的手快速给自己掐了一个小六壬,想瞧瞧自己是吉是凶,只他还没掐完,身前的孟戮道。 “袁太医。” 袁太医赶忙拱手恭敬回应:“下官在。” 孟戮:“听闻袁太医的医术在太医院首屈一指,本督破例再给你一次机会。” 袁太医头顶瞬间发麻布汗,孟戮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虞绾绾身上有他没看出来的病症,他得再看一次,这次要再看不出来,他就得脑袋分家了。 袁太医交叠的手颤了颤,他勉力压制,抖着唇再次捏紧红线,诚惶诚恐地称了一声“是”。 然后袁太医看着手上的红线,目光怔怔。 孟戮说完,便转头再次看向虞绾绾。 而虞绾绾唇微抿,垂头一直没看孟戮。 一下子冲击过重,虞绾绾现在脑海宛如麻线打结,她需要静下心好好思考下究竟该从哪里拆解,可孟戮就在跟前—— 她,静不下心。 虞绾绾现在只想将孟戮赶走,她眸光微转,小声道。 “袁太医既说我无事,我自己也觉得身体康健,想来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孟大都督要不先让袁太医回去吧。” “然后…你也早点休息。” 虞绾绾最后这句说的又快又小声,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第一次能正常面对孟戮,她虽高兴,却又有些害怕,毕竟孟戮的凶名远播,此时脑海一团乱麻的虞绾绾还不知该如何同孟戮相处才是。 可孟戮却微有沉默。 这沉默让虞绾绾心跳微快。 孟戮是不是听出来她赶他的意思,他是不是有点不开心? 虞绾绾抿唇。 她可不希望孟戮不开心。 但眼下,她还没想好如何解释。 正当她心头乱糟糟时,耳边袁太医的声音忽地响起。 “虞姑娘,可否头再抬起些?” 医道讲究望闻问切,方才兴许是他没看清。 生死攸关的大事,袁太医这回要拿出看家本领,仔细瞧瞧。 太医发话,虞绾绾还是抬了头,只是还没对上太医的眼神,先是同一直盯着她的孟戮视线撞在了一起。 此时孟戮正沉眉看她,好看的浅瞳里全是她的身影。 虞绾绾倏而感觉耳后爬上了烫意,心跳陡然加速,如在 9. 第9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虞绾绾双手压在素色锦被上,修长的手指左右轻轻点着,片刻后,她唇微张,宛如乖巧白兔般小声念道。 “我不喜读四书五经。” “我不喜穿木槿花样的衣裳。” “我不喜吃淡食。” “我不喜给林潮生绣香囊。” 虞绾绾微愣,继而心尖喜悦如山泉外涌。 她真的可以说自己真正想说的话了。 虞绾绾又将自己的手抬起,放在眼前来回地转,一会摸摸自己的面容,一会摸摸自己的耳朵,一会又摸摸自己的头发。 她也真的可以掌控自己的身体了。 虞绾绾激动地抚住脸颊,长睫颤动,似在适应自己突然脱离控制这件事。 那么—— “我从未……” 虞绾绾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声于帷幔外响起。 “从未什么?” 虞绾绾一顿,骤然坐起,脸颊的酡红还未散去,她直了直身。 方才她稍稍冷静,也有想过要不要同孟戮解释她曾经那些过往,可虽然梦境里的孟戮待她极好,最后也为她而死,但真正的现实里,她同孟戮多年未见,早先寒玉寺相救,更才是她同孟戮的第三回见面。 真正的虞绾绾对孟戮确实有着年少初见时的心动,但大梦一生,梦里的林潮生于外人眼中亦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子,可对她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一边接受着虞家的帮助,一边又不想给“虞绾绾”想要的爱情,只能用欺瞒、拖延掩盖,甚至还害了虞绾绾的父亲和哥哥。 林潮生本性如何,虞绾绾无从考究,也不想知道,但这些梦境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心易变。 尤其是男子。 所以,在她还未彻底确定孟戮就是她想要寻的良人之前,虞绾绾还是会有所顾忌。 而且…… 虞绾绾小脸瘪了瘪:“孟大都督总是这样擅闯女子闺房吗?” 虽孟戮身边从未传出过同女子相关的传闻,但行军打仗,皆是血气方刚的男儿。 盛京城内好些过了十八的公子,家中便替他准备了通房丫鬟。 虞绾绾偶尔会在盛京的贵女宴上听得这些隐秘碎语,自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天真少女。 更何况,孟戮今年已然二十有五…… 虞绾绾心里好似默默地变出了一个小本子,上书减十。 孟戮却不知虞绾绾百转千回的心思,只道。 “我从未闯过女子闺房。” “那现在是……” “这是议事厅内屋。”孟戮淡声。 言下之意,这是他的房间。 虞绾绾被噎了一瞬,耳边又听见孟戮道。 “把手伸出来。” 虞绾绾一顿,但又知孟戮在这方面却也是正人君子。 梦里的孟戮曾在林潮生眼皮子底下将她抢走三回,可没有一回强迫过她,只有死前…… 虞绾绾下意识咬了咬唇,眸光先是羞赧,但继而却默默低垂。 兴许是想到孟戮的结局,虞绾绾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伸出去了才想起来询问:“你要作甚?” 孟戮并未回答,只是虞绾绾手腕再次感受到了薄茧的触碰,她脸颊浮红,瞬间想抽回手,却被孟戮大手紧扣。 “别动。” “孟戮!你……” 孟戮凶名太盛,虞绾绾斥责的话还在喉间徘徊时,忽然她手腕被一段柔软清凉的布料覆盖。 收回手的时候,虞绾绾发现自己手腕上缠了一圈紫色的绸布。 绸布一看就是用得极贵的丝绸,虽缠着她的手腕,却半点不勒手,柔顺清凉,仿若无物。 绸布另一头明显牵在孟戮手里,虞绾绾茫然不解。 “这是何意?” 孟戮静默片刻,忽而冷嗤一声:“以防某人被林鬼蒙了心,再行偏激之事。” 虞绾绾微顿,垂眸看向缠着手腕的紫绸,瞬间明白了过来。 孟戮这是怕她再寻短见。 习武之人感知敏锐,若她半夜稍有动作,孟戮便能通过这紫绸感知,将她救下。 一时虞绾绾心尖微热,像是小火炖上了温热的粥,沉默片刻后,她道。 “孟戮,其实我从未……” 好一会,虞绾绾没有出声。 孟戮询问:“从未什么?” 虞绾绾一惊,脑海里想说的“从未心悦过林潮生”一事,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虞绾绾忙动了动手,发现自己还能掌控身体,这才从恐慌中稍定。 虞绾绾脸色微有发白,虽心有突疑,但孟戮现下等着她回话:“没…没什么……”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这紫绸用不上。” “我不信。”孟戮斩钉截铁。 虞绾绾心里揣着方才的事,寻思这紫绸也 10. 第10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孟戮盯着虞绾绾的睡颜约莫两刻钟后,他才垂眸,薄唇微抿,冷色的面容在无灯的夜里多了些许的黯。 然后他抬手握住虞绾绾抱着他腰间的手腕,顿了两息,还是将虞绾绾的手腕扯下,塞回了锦被里。 之后,孟戮在虞绾绾床边站定片刻,确定虞绾绾进入梦乡后不会翻来覆去,才将床边帷幔放下,卷着手里的紫绸离去。 孟戮直背靠在议事厅内屋屋门口,目光落在缠在掌心的紫绸上一动不动。 院外,孟府巡逻的守卫们同另一批来交班的守卫交着手里的提灯。 虽离议事院有些距离,但守卫们说话的声音皆不大,轮值完的守卫同接替他的守卫道。 “我瞧着咱们都督可真不是个人。” 提灯的守卫骇然,抬手准备捂他嘴道:“你不要命了,说这种话!” 轮值完的守卫偏头一挡:“我话还没说完呢,你瞧自从这虞大小姐进了咱们府上后,我就没瞧过都督回过自己屋。” 轮值完的守卫神秘一笑:“你觉着是个什么情况?” 提灯守卫瞪大眼:“难不成……” 轮值完的守卫双手一拍:“诶对,我就知道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我们都督是不是在偷偷修行什么不用睡觉的仙术,前两日六应道长不也过府了吗?难不成咱们都督修道去了?我瞧着咱们都督好几夜都没合过眼了,咱们都督是不是要当仙人去了。” 提灯守卫:“啊?我刚刚想说的是这个吗?” 轮值完的守卫:“不然你想说什么?” 提灯守卫顿了顿,想起自己方才思索的那种可能,乖觉闭口不提,他想的那种可能还不如都督修了什么不用睡觉的仙术靠谱呢。 *** 日出东升之时,晴空万里。 早起撒洗的孟府下人拎着沉沉的水桶,将抹布浸在水里有一会,才开始麻利地伸手进水桶准备拧干抹布,一边动作一边同旁边另一位下人道。 “今日风日正好,是个大晴天,比起前几日的阴天可暖和了不少,碰水都不冻手指了。” “春日已至,以后晴日会越来越多的。” “不过今个儿怎么是你来打扫,你同屋的李二呢?” “他昨日有些发热,我今个便来替他,眼下天气回暖,万物复苏,好似多了些许盼头,今年攒攒钱,兴许还能给我家孩子买个镀银的长命锁。” “对哦,王哥你家去年才添了新丁,你那老母亲应该可高兴了吧,回头我给我这大胖侄子包个大红包。” 王满家是同盛京普通老百姓家一样,上有七十老母,下有不满周岁的儿子,还有个贤惠的夫人帮他操持着家里,而他则在孟府好好赚钱,养家糊口。 所以,王满在孟府干活格外勤勉卖力,旨为了每月评选时,能进前三,多赚半两银钱。 “不过…希望能平平安安干到年底吧。”王满似想到什么苦笑道。 孟府下人的月俸放眼整个盛京都是最高的,平素活儿也不多,孟戮并不是一个会苛责下人的主子,听起来似乎是个悠闲轻松的活儿,但孟府的下人一职能干长久的也少。 孟戮凶名外露,手上沾染人命不下数万,即使孟府下人经过层层筛选考核,偶也有刺客探子查出,一经查出,同房连坐,主刺客就地正法,一房的下人皆由五曜带回去严加审讯拷问,且不说会不会脱层皮,便是这一房的下人没有问题,也不会再用。 不过若是下人们先行发现同房下人有问题,提前举报倒是可以免于被赶走的命运。 方法倒是好,只是孟府下人们越来越人心惶惶,一方面畏惧孟戮的凶名,生怕哪日做的不好,冲撞了孟戮,性命不保,一方面也担心怀疑下人们里的卧底刺客,连累到自己,饭碗不保。 所以孟府的下人们大多时候都感觉自己脑海时刻绷弦,不得片刻放松,寡言慎行,战战兢兢。 另一个下人宽慰他道:“王哥,你且放宽心,这几日都督心思都在虞大小姐身上,咱们也不打扫议事院,就管着这偏山远水之地,安稳到年底还是可行的。” 可下人话音刚落,一行穿着玄甲提着刀的士兵便冲了进来,在几个下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将想攒钱给孩子买长命锁的王满捉了去。 等到王满吓得腿软般被押到孟戮跟前时,已然听到那位臂袖绣着金水仙的金曜大人面无表情地呈报。 “戮主,这便是昨夜给虞姑娘下毒的李二的同房下人。” 王满惊得双腿发抖,刀背压得他直不起身,他张口想解释,却因为极度恐惧,竟一时发不了声。 耳边,他听到了金曜的冷声询问。 “王满,你同李二是同一批进入孟府的?” “早先可曾相识?” “没…没有,小…小的来了孟府才认识的李二,并不知他会如此做。” 金曜漠然继续:“可这李二说你是他的密谋同伙,是他的上峰,昨夜他给虞姑娘下毒一事,便是受了你的指令。” 王满大骇:“……不!小的…小的只是一介草民,家住京郊王家村,祖上世代务农,京兆府户籍可查,小的连草药都怎么都不识,怎会指使旁人下毒。” 咬死不认的卧底,金曜见得多,他并不相信:“是与不是,押入天牢便知。” 金曜行罚狠厉,不近人情,于他手上用刑之人,不死也是半残,是五曜里心狠手辣最接近孟戮之人。 王满顿时慌了,一直磕头地板求饶,不一会透亮的地面便沾染了片片血迹,空气中萦绕着难闻的血气。 孟戮皱了一瞬眉,余光扫过闻着血味不适的虞绾绾。 孟戮发了话:“先带下去。” 王满磕头的动作更快更响亮了些,但也比不过驾着他手臂的戮门铁骑力气大,额头鲜血在地上留下了一道笔直的血痕。 但约莫血痕留下三尺时,一道轻柔的女声道。 “且慢。” “我瞧着这位下人,该不是卧底。” 说完,虞绾绾目光落在孟戮身上,手中锦帕微有捏紧。 戮门铁骑动作并没有因为女音话语停下,反倒是看孟戮抬了抬手才止住了拖拽王满的动作。 一时,金曜看向虞绾绾,孟戮也看向虞绾绾,整个屋子的人都看向了虞绾绾。 “你想保他?”孟戮静静开口。 听到这话,金曜眉微拧。 虞绾绾鲜少有被这么多人注视,一时间更捏紧了几分手帕,眨眨眼看向孟戮道。 “嗯,他应该不是卧底。” 早有听闻虞绾绾有“木头美人”的名声,性子木讷,不甚聪明。 可未曾想,还留有“愚蠢的善良”,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也要妄下定论。 金曜抿唇:“虞姑娘,卧底一事,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是一句应该就能定论,或者保下此人的,凡事皆需要查验仔细,寻到证据后,才能下定论。” 虞绾绾眼眸微转,她自是知道这位名叫王满的下人不是卧底,实乃她在梦里之时,王满便是给她打扫院子的下人,有一次她被刺客突袭暗杀,还是王满替她挡了一刀,才救了她的性命,当时王满这人也露在孟戮跟前,虞绾绾身边的人,孟戮自然会好生查探,不过,那个时候王满对虞绾绾有恩,孟戮也不会伤害王满,查出来王满确实也身家清白。 不过眼下王满处于这样的境地,又是落在金曜手里,便是之后真的查出来身家清白,估计身板也遭受不住。 梦境之事,虞绾绾定然说不了。 但眼下的困局…… 虞绾绾思索片刻,看向金曜,唇微抿,才怯怯道:“敢问金曜大人,可否是你有言明,若是李二供出共犯,便对他手下留情?” 金曜点头:“不是手下留情,不过是赏个全尸。” 虞绾绾心头一惊,也知金曜未尽之言,看来这李二是担心自己受不住痛苦折磨而死,才冤枉王满,求个痛快死法。 她看向面若手无缚鸡之力作书生模样打扮的金曜,不自觉有些畏惧,对孟戮麾下五大杀星的手段残忍,渐渐有了些许实感。 那么孟戮…… 此时的虞绾绾有些不敢看孟戮。 “虞姑娘,有何见解?”金曜的话打断了虞绾绾的思绪。 虞绾绾快速收回思绪道:“有没有可能李二只是随意供出一人,为求死个痛快。” 金曜:“确有这种可能,但也要查验过后再行定夺。” 虞绾绾:“重刑拷打?” 金曜淡然:“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便是身份无差,人在受刑之时,所表现出的神态状态,最容易反应真实情况,这点金曜不屑同虞绾绾一个不谙世事的闺中贵女多解释。 虞绾绾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确认自己一会不会舌头打结,才鼓起勇气小小声道。 “敢问金曜大人,会否有一种可能李二因为满心装载卧底任务,所以对孟府下人并不熟识,唯独对同房的王满相熟一些,供出王满还能说出一些他的具体过往,显得身份更为真实。” 冤枉一个人方法有许多,便是真查出来王满身份无疑,以金曜的性子,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兴许还会屈打成招。 虞绾绾语速加快:“若为卧底,既知孟府有这样的连坐之法,古人云,鸡蛋不可放入同一个篮子里,以常人思考,会否将卧底分入不同下人房,更为稳妥?” 李二给虞绾绾餐食里下毒一事,并不是直接下毒,而是给虞绾绾喜好的不同菜肴里加入了不同的药,这些药单吃无妨,但合在一起便成了致.命.毒.药,幸而,孟戮嗅觉敏锐,一闻便知出了问题。 以孟戮的雷霆手段,查出个李二不是问题,但李二只是执行者,光凭李二一个人,这样周密的计划难以完成,因为里面有些药并不是李二所买,李二必然有同谋。 李二咬出王满,确实存在几个明显的疑点,但…… 金曜:“虞姑娘可曾想过,兴许对方便是利用了你这般习惯思索,所以便逆着思路而行,我们觉得正常人知道孟府有连坐之法,便不会让两个卧底同处一室,可对方 11. 第 11 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木头美人”这个称号,虽有“美人”二字,但听在盛京众位贵女和世家子弟耳中,神情便有些微妙了,甚至某些新贵贵女会抱臂笑讽虞绾绾。 虞绾绾因过往是林潮生明面上的未婚妻,却空有长相,身无长物,也被爱慕林潮生的贵女们为难过,那些贵女明知虞绾绾才学不行,便专挑着吟诗作赋同虞绾绾比拼,“虞绾绾”虽胆小怯弱,但在林潮生的事上却不愿服输,也不想被人觉得她配不上林潮生,硬着头皮也要上,结果便是落得被嘲弄的跳梁小丑下场。 那个时候的盛京,正是盛世年间,文坛活跃,以“诗词歌赋”论评才学高下,于吟诗作赋上也无甚天赋的虞绾绾,并没有得人高看一眼,反倒频频受人诟病,觉得她不怎么聪明。 虞绾绾这人确实不爱读四书五经,确实也对吟诗作赋没兴趣,但虞绾绾自觉自己应该不算是一个愚笨之人。 只是许多时候,她都会被那个东西控制,扮演成一个不多加思索的笨拙女子,总是遭受着旁人的欺负,笑话和白眼,虽然不知为何控制她的那个东西要如此做,但真正的虞绾绾却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能做真正的自己之后,在看到王满一事时,虞绾绾除了想救下王满,也是想扭转旁人对她以往的印象。 而面对孟戮,她似乎更多了一层心思…… 就像幼时她猜灯谜赢下最漂亮的彩灯后,在父亲哥哥还未归家时,便会提着彩灯早早候在大门,只为了等着父亲哥哥问她彩灯的由来,她能骄傲地说这是她猜灯谜赢下的,然后父亲和哥哥就会笑盈盈地摸着她的头。 夸赞虞绾绾是虞家最聪明的人。 不愧是他的宝贝女儿/宝贝妹妹。 不过,她已经许久没有听父亲和哥哥这么夸赞过自己了。 年岁渐长,父亲和哥哥常年在外,不在盛京,这些又是女子席上的事,虞绾绾自幼懂事,并不想因为这些事让父亲和哥哥担忧,父亲和哥哥以为她不甚在意,倒也没有特意夸赞过。 或也是因为嘴拙,怕多说多错,便也不多提。 而虞绾绾本想找孟戮讨一颗糖。 却未曾想…… 虞绾绾唇微抿:“盛京之中,可无人觉得我聪明,孟大都督如何会这么说。” 孟戮却是看了她一眼:“我与你幼时相见,你可还记得?” 幼时初见,那年虞绾绾八岁。 彼时孟戮是朝中清贵文臣孟家的二公子,而她则是不受器重的武将虞将军家的嫡女。 好在孟戮父母并没有重文轻武的意思,待他们一家都极为有礼妥帖,虞父和虞绾绾都颇有些受宠若惊。 而那也是她第一回见到孟戮。 不同于现在爱穿黑衣的孟戮,当年的孟戮马尾高束,一身暗奢紫袍,华贵外显,拎着个镶金鸟笼便进了门,虞绾绾未见其人,先是听见一声爽朗的喊声。 “爹,娘,我回来了!” 其后听见孟父微有斥责,孟母温声劝慰。 虞绾绾看着那一角暗紫大袖里的手指,修长白皙,便是拎着镶金鸟笼,也别具一番雅人深致。 但这对虞绾绾丝毫没有吸引力,虞绾绾早有听闻,孟戮是盛京有名的纨绔,她印象里的纨绔可都是流里流气,恨不得浑身挂满金银,脑袋空空,不学无术,流于表面的肤浅之人。 虞绾绾便想着来孟府之时,定要离孟戮远些。 只是她余光也瞄着孟戮手里拎着的鸟笼,里面的七彩小鸟霎时好看,她忍不住好奇从虞父身后探了个小脑袋出来,却想看仔细时,拎着镶金鸟笼的手一甩,藏在了身后,而 12. 第12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记忆转瞬回到了当年。 虞绾绾在孟府用完膳后,孟父似有事同虞父商议,便将虞绾绾交给孟母照看,孟戮跟在两人身后,从腰间解下翡翠折扇,轻轻摇动,身后的嬷嬷笑看着随性自在的孟戮,不知自家这二公子长大之后该是怎样的郎艳独绝,就是这顽劣不定的性子不知会伤了多少女子的心。 嬷嬷正笑着叹息时,孟戮摇着折扇忽地出声。 “母亲,大哥近日功课似乎有阻,母亲要不要过去看看。” 孟府一门,皆是满腹经纶,便是孟戮纨绔,于才学上亦是不差,他的大哥孟淮更是盛京第一才子,年轻一辈的领头羊,风头一时无两。 孟母自也出身书香世家,孟淮明年便要参加会试,眼下他的课业,孟府上下十分看重。 孟母捏着手帕悬在心口,神色明显有些担心,但余光却扫过站在她身旁的虞绾绾。 孟戮声音又是响起:“母亲且放心去,我们家就这么大点儿,我带着虞妹妹玩也行。” 孟母有些不放心,孟戮的性子可不是寻常闺秀能受得了的,从前也没见过他同哪位女子相熟走近过。 孟戮摇着折扇上前两步,绕到孟母的另一侧,给孟母也扇了扇扇子,一双琥珀淡瞳闪着浅笑:“母亲,你瞧我都被父亲罚抄一百遍了,我哪还敢惹事啊,我这手若是断了过几日还怎么参加书院小考。” 孟戮玩归玩,书院考试他定然要去的。 这也算是他同孟父孟母间不成文的默契。 孟母这才稍有放心:“那你可别欺负绾绾,我待绾绾如同自己女儿一般,我若是知晓她受了委屈,届时我也会罚你。” “自然。”孟戮一口应下。 孟母转身安慰了似乎有些惶恐的虞绾绾几句,同她温声道:“绾绾,你先跟着你孟二哥哥玩会,孟伯母去去就回。” “你莫怕,你孟二哥哥虽然在外总打桃射柳,但本性纯善,你二人好好相处。” 孟母见虞绾绾听完微顿,轻轻点了点头,一副害怕胆小的模样,走时还略带几分担心地警告了孟戮几眼。 孟戮权当自己没看到,等孟母领着嬷嬷走后,孟戮瞧着一直垂头不看他的虞绾绾,眉梢微挑,手里的翡翠折扇往前一递一扇,微风吹动起虞绾绾的两侧鬓发,她下意识抬了头。 但同孟戮对视一眼后,又快速低下。 孟戮眼中起了兴致,过了会道:“小孩儿,你头发乱了。” 虞绾绾瞬间伸手抚了抚自己的双丫髻,今日月画特地为她绑了粉色彩带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正是时下盛京小姑娘的流行。 虞绾绾也是一个爱美的小姑娘。 八岁的虞绾绾更是。 虞绾绾有些着急:“哪里乱了?” “哟,舍得跟我说话了?”孟戮打趣。 虞绾绾倏而闭嘴,抿紧的嘴唇像一个没牙的老太太,孟戮有些忍俊不禁:“好了,逗你的。” “不过,谁给你绑的粉彩带铃铛,不好看。” 爱美的八岁小姑娘在某些问题会非常较真,虞绾绾立马反驳:“你胡说,月画说这是盛京最近最流行的女子装扮,很多小女孩都这么打扮。” 孟戮摇摇扇子:“那你这丫鬟消息有点滞后,这是上个月流行的。 13. 第 13 章 《觉醒后爱上了偏执反派》全本免费阅读 其后,孟戮带她去了孟府的湖心亭。 孟戮摇着翡翠折扇道:“虽不知这池子小鱼有何好看,但来过我们家的人都颇喜欢此地,我便带你来瞧瞧。” 孟戮偏头看她:“你可喜欢?” 虞父武将出身,虽虞母喜爱摆弄文墨,但于家中造景却无甚要求,虞府更像个练武场,不大的院子里总是立着几个草制箭靶,边上摆着兰锜,上面驾着刀剑枪等兵器,院中还有一棵偌大的梨树,听说是在虞绾绾还没出生前便种下的。 而种梨树对虞家人而言,也不是为了附庸风雅,而是为了等果子成熟时,让虞父和虞意檀比拼箭术所用。 所以,虞绾绾并不懂得“欣赏”孟府这参照了江南庭院的雅致布景。 虞绾绾余光瞄了眼孟戮,违背良心地点点头:“喜欢,好看,甚雅。” 谁知孟戮折扇一收,敲了一下虞绾绾的头:“小小年纪就学会说谎。” 虞绾绾“诶哟”抱头,丹凤眼瞪得圆溜溜,抿抿唇,起身,坐到了离孟戮最远的圆凳上,然后背对着孟戮。 身后孟戮拿折扇抵住下巴一会,朗声道:“小孩儿,你裙子脏了。” 虞绾绾不动分毫,瘦瘦小小的背影现在宛如点了火的粉色灯笼。 孟戮微顿,收起折扇,走到虞绾绾身后,俯身询问道:“小孩儿生气了?” 虞绾绾立马转向另一边不说话。 孟戮又走到虞绾绾另一边,正要俯身,虞绾绾似早有所察,下一刻又往孟戮反方向转,但孟戮手快,翡翠折扇压住了虞绾绾的肩,让她无法转身。 虞绾绾垂眸不动,但好看的樱唇却能挂个油壶。 孟戮矮身,笑脸微收,放低了声道:“方才我只是同你玩笑,并不是故意想说教于你,咱们虞妹妹人美心善,定然不会同我一般计较的。” 虞绾绾唇角微有下坠,片刻后道:“可你说我撒谎。” 孟戮:“我说错话了,是我眼神不好,虞妹妹怎会撒谎呢。” “但我确实撒谎了。” 虞绾绾耿直,倒难得把孟戮噎了一瞬,但很快他浅瞳微转道。 “便是虞妹妹撒了谎,也是我不该拆穿于你。” 兴许是见着孟戮吃瘪,虞绾绾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唇角终于恢复正常的弧度,虞绾绾想了想问道。 “你不喜欢你们家的湖心造景吗?” 方才她说喜欢,却不见孟戮有多高兴,反倒被扇子打了一下。 孟戮点头:“你不也不喜欢吗?” “你不用对我客气,不喜欢便说不喜欢就好。” 虞绾绾好奇:“你为何不喜欢?” 其实孟府的湖心造景放在整个盛京也是颇为雅致独特的,只是虞绾绾不会欣赏而已,孟戮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孟戮抱臂,下巴扬了扬:“你瞧,这湖里的鱼虽然个个价值金贵,但我却觉得死气沉沉的,还没有我在山间野溪里看见的寻常草鱼好看。” 虞绾绾眨眨眼:“你不喜的不只是这池里的鱼吧。” 孟戮顿了顿,似有些许诧异,他向往外间天地,若是得机,真想学那书里的侠客,行侠仗义,仗剑走天涯,或者抱本闲书,寻个有美食的地儿,吹着小风,沐浴阳光,若是看累了,便将书盖在脸上,悠悠躺在摇椅上睡去,这般逍遥自在,才是真快活。 可他身在孟府,便是父母能纵容他平素纨绔,但总归是要继承家业的,他大哥入朝为官,他继承孟氏族中基业,孟父孟母早有规划。 孟戮到底无法真得自由。 那一回,孟戮多看了虞绾绾几眼。 片刻后,孟戮笑了笑。 【果然……】 之后,孟戮便提议让虞绾绾想办法帮他免掉抄书百遍的责罚,他送她七彩小鸟相抵。 孟戮说这话的时候,是凑近附在虞绾绾耳边说的,说完就瞧着虞绾绾脸颊比夕阳晚霞还要泛红。 孟戮含笑:“你就这么喜欢那七彩小鸟,提一句就能激动到脸红?” 虞绾绾眼眸微闪,在孟戮转身倒茶之时,盯着他清隽的侧颜有一会。 之后,虞绾绾还真给孟戮想出了个招,虞绾绾让孟戮同孟父说,他这鸟不是市集上买的,而是去寺庙上香归来时,山间遇到的灵鸟,寺里的大师说七彩斑斓之禽,定能佑庇家宅,福寿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