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升职游戏》
1. 初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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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登入游戏……”
“登入成功!”
“欢迎您,祝您游戏愉快。”
从昏沉中清醒,婉月隐约感觉耳边有声音响起,艰难掀开眼皮,面前是一片浓郁的白雾,将整个世界都笼成了一片朦胧的白色,丝丝缕缕的雾气在她身边波动起伏,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扭动着,看了一会儿,她感觉更加头晕。
捂住额头缓了片刻,婉月才从这种恶心反胃的感受中脱离出来,有精力去想别的。
这是哪里?
清明梦?
忍住晕眩,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婉月别开视线起身环顾四周,目光一转,她发现旁边还有一面光屏漂浮。
上面列着简单的几行数据:
姓名:周口口(可填)
性别:女
年龄:5岁
智力:4+-
体力:4+-
魅力:3+-
武艺:0+-
口才:0+-
威望:0+-
势力值:0+-
待分配自由点数:12
婉月:???
有种很强的既视感。
这……不会是什么游戏吧?
过于熟悉设定带来了莫名的安全感,原本无措的心恢复安定,婉月走近对着光屏仔细看。视线下移,就看见光屏侧面最底还有两个小小的文字,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俯身凑近,只见上面写着“菜单”。
……?
菜单?
怎么回事,既视感更强烈了。
试探着伸手戳戳,指尖刚碰上,立刻弹出一排花哨文字,每个词组都被更浮夸的花形边框包围,竖排罗列:属性、包裹、商城、人物、存档、读档……
嗯……
沉思。
不仅是个游戏,看来还是经常玩的某种文字游戏呢。
婉月从上到下挨个戳戳,发现整个菜单都处于锁定状态,不管点哪个都没反应。遗憾地收回手,关掉菜单,对着光屏上漂浮的几行数据继续思考。
不得不说,虽然菜单还不能点开,但它的存在本身就令人安心,看着分外熟悉的游戏设置,婉月彻底恢复冷静,甚至内心带着几分雀跃。
管这是什么情况呢,只要有存读档功能就不带怕的。
在这片空间又走了一圈,确定这个奇怪的地方再没有更多信息她就回到光屏前,仰头看向第一行,在姓名栏后边戳了戳。
屏幕下方弹出了9键拼音输入法的界面。
婉月:6
所以,这真是个游戏吧?
忍住吐槽的欲望,输入“婉月”两个字,选择确定。
姓名栏一阵波动,姓名变成了“周婉月。”
接下来是分配属性。
自由点数只有12点,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类型的游戏,并且存档功能还不能使用,加点必须慎重。
婉月摸摸下巴,从已经确定的年龄方面进行分析。
5岁的女孩,武艺和势力首先排除。身体太娇小柔弱,身形方面不占优势。
不考虑其他因素,只从现实角度出发的话,12点属性都堆在武艺上估计也起不了很大作用,加点不划算,势力属性同理,哪怕五岁的皇帝也没多少权力。
对于小孩子来说,智力、体力、魅力和口才属性在生存方面更加有用。体力通常和体质挂钩,智力是学习的基础,魅力和口才是幼崽博取成年人宠爱的基础,不管什么游戏,生存才是根本。
打定主意,婉月对准体力后面的加号,连点几次。
体力+3,从4升到了7。
还剩9点自由点数。
她选择了最保守的均衡加点。
魅力+3,智力+3,口才+3。
点击确定。
“确定再不修改了吗?”
“确定。”
光屏波动变换,崭新的属性出现在她眼前。
“您现在的属性是:
姓名:周婉月
年龄:5岁
智力:6
体力:7
魅力:6
武艺:0
口才:3
威望:0
势力值:0
自由点数:0”
评价:是个健康可爱的女孩子呢。”
“欢迎您,正式进入新世界!”
看完新面板,光屏上字越来越淡,眼前浓雾快速涌动起来,一点点向后褪去,她的视野渐渐清晰,隐约看见了不远处的蓝天绿树。
还好还好,看起来还在地球上,这就是婉月昏迷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
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床。
婉月睁开眼,厚厚的深色床帐遮住视野,眼前的狭小空间沉闷不透日光,身上的被子带着潮气,被窝阴冷没有一丝热度。她坐起身,拉开被子舒展了一下稚嫩的小身体,视线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右下方漂浮的细小光点。
这是她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三天。
正式进入世界之后,菜单功能就全部解锁了,看着点亮的存读档功能,她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底放松,先存档再读档,亲身体验了一番存读档功能。
当然,和某些文字游戏一个德行,只能免费开启一个档位,剩下必须花钱解锁。
一个就一个吧。
婉月对此心平气和,兴致勃勃去研究其他功能,花了几天时间,总算将目前状况搞清楚。
首先,这是一个公主养成游戏的世界,她成了游戏的主角,是皇宫里一名5岁的小公主,主线是用各种方式培养自己,提升属性,探索事件,自由度很高,可以自行触发剧情,寿命耗尽就进入结局,一共几十种结局,没有强制任务。
相对应的,奖励也很少,获得奖励的方式只有一种,刷属性。
这个游戏里,属性是最重要的,每个属性提升到一定程度,都能获得一个称号,领取一定数量的商城币,属性堆高后还会有附加效果什么的。
这是逼着她肝了。
她明明是条咸鱼来着。
婉月忧愁叹气。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目前的处境。
通过系统传输的简略背景,加上前两天的暗中观察,婉月对自己的角色身份有了大致了解。一个字概括就是惨。
这位小公主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根据对周围环境和身边宫人言行判断,这个朝代和明朝时期的社会有点像,目前国号大楚,皇室姓周,年号昌平。
昌平帝登基不久,共有三子五女,她在女儿里排行第四,被称为四公主,生母被人称为沈贵人,产下原身后病逝,生前也不受宠,原身被养在这景华宫里,直到五岁都没人关心,身边的宫人更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照料主打一个养不死就行。
拉开床帐,婉月自食其力地下床收拾,挑了一套格外陈旧不合身的衣裙穿上,又取了头绳,动作生疏地束起乱翘的长发,对着妆台前黯淡到看不清人脸的铜镜照了照,就起身推开了房门。
门外本该伺候她的乳母和宫人都不见踪影,隔壁茶水间传来阵阵笑闹,婉月站在门口听着,没急着走。如果她没算错时间的话,接下来应该是……
“哎,你出来做什么?别站这。”
乳母的大嗓门准时响起,婉月仰头,一身娇艳绿裙的丰盈妇人站在她面前,因为天气炎热,妇人宽大衣袖朝上折
2. 结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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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里。
二皇子和三公主正头挨头的交流着,好奇看一束新发出来的石榴花枝,石榴花树层层叠叠被火红的花朵覆盖,然而底下却伸出了一支黄色的花枝。两个孩子正是见什么都好奇的时候,立刻被这支不寻常的花吸引住了,凑过来认真探讨这支石榴花变色的原因。
“我知道!”
二皇子自信推断。“肯定是花房的人染色了,要不然怎么可能就它一支黄色?”
“不可能吧?”
三公主立刻反驳,抬手指着上面的火红石榴花,“就算染色,也该上面这些红色的染,为什么要给这一支染?它又不起眼。”
“谁说它不起眼?”
二皇子噌一下站起来,抬手唤来随行的宫人,“小德子,你说,是这片红花起眼,还是这一束黄的起眼?”
“奴婢、奴婢觉得……”
名为小德子的宫人几步上前,听到这个死亡问题立刻为难起来,顶着皇子公主的注视,迟疑不敢开口。
“怎么,话都不会说了?”二皇子不悦。
“行了,我们说话,你为难他做什么?”三公主朝他翻了个白眼。
“好,你最善良,好人都让你做了。”
三皇子也翻了个白眼,不想和她说话了,敷衍一句转身就准备离开,临走前还手欠的一把将那黄色的花枝一把扯下。
哗啦一声,嫩黄的花瓣散落一地。
“哎呀!”
三公主惊呼一声,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干什么!”
“干嘛,拽一把花也碍着你了?”
“你拽别的花我不管,拽它做什么,我还没看够呢!”
“谁管你看没看够。”
“你赔我的花!”
“给你!”
二皇子抬手一扬,破碎的花瓣飘飘荡荡,撒在了三公主的头上,三公主急忙捂着头躲闪,又跳起来去打他。两个孩子一追一逃,绕着花丛打了起来。
玉妃、谨妃和芳嫔站在不远处,笑看两个孩子的打闹,对两人的口角纷争不放心上,随口说着互相吹捧的场面话。
主要是玉妃和芳嫔在说,谨妃静静站在一边赏花,偶尔将视线落在追逐打闹的孩子身上。
“三公主真是活泼可爱,芳嫔妹妹将公主教养得极好。”
“听说二皇子昨日的课业又被先生夸奖了,二皇子这样聪明伶俐,玉妃姐姐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哪里哪里,妹妹才是有福之人,三公主一看就是孝顺的。”
“啊!”
“怎么了?”聊到一半,忽然听见一声惊呼,然后周围的宫人们全围了上去。两位母亲顿时着急起来,一边张望询问一边快步过去。
“到底怎么了?”
“似乎是二皇子撞到了人。”站在一边的谨妃倒是看清了全过程,出言解释道,跟着她们一同走过去。
“撞到了人?”两人一齐疑惑。
“这片花丛哪来的人。”
玉妃皱了皱眉,只以为是哪里不长眼的宫人冲撞了儿子,怀着怒气上前。然而凑近一看,地上坐着的却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四五岁年纪,衣衫陈旧,短了一截的衣袖向上折起,露出里面开了线的里衣和细瘦的手腕。女孩小小一只坐在原地,捂着摔倒擦伤的手臂,满眼泪花,要哭不哭看着他们,模样可怜极了。
“你谁啊?”
二皇子拍拍衣服,率先开口,摸了摸自己被撞到的肋骨,看着婉月狼狈的模样,语气十分不悦,“你站在这儿干嘛?”
“我……”
婉月被他凶得有些不知所措,畏怯看了他一眼,又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周围。玉妃身边的宫女见状,向前主动扶起了她,迟疑问道,“您是四公主?”
“嗯。”看着漂亮的宫女姐姐,婉月放松下来,乖巧点头。
“奴婢兰烟,公主您伤到哪里了?奴婢帮您看看可好?”兰烟柔声问着,动作轻柔抬起她的手臂。
“谢谢兰烟姐姐。”婉月软软应了一声,站着不动,任由宫女查看她的伤口。
四公主?
众人闻言一愣,各自从模糊的记忆里提炼出相关信息,推算一下年纪,发现眼前的小姑娘还真对得上。
但是吧。
看着婉月杂乱枯黄的头发,苍白消瘦的小脸,身上的破旧不合身的衣裙,众人心情十分复杂。宫里的小宫女都比她看着体面,哪有公主的半分模样呢?
亏兰烟这么快就把人认出来。
“你是四妹妹?”二皇子就难以置信,凑过来上下打量她,“你为啥穿成这样啊,我们都认不出来……哎你打我干嘛?”
三公主反手抽了他一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就再不理会,俯身替婉月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笑着询问:“四妹妹是来找我们玩的吗?”
“嗯……”
忽然被姐姐近距离接触,婉月显得有些羞涩,红着小脸怯怯看她,声音低弱:“婉月可以和姐姐一起玩吗?”
啊!三公主眼睛一亮。
好可爱!
开局点的魅力属性此刻发挥了作用,被长期苛待的小女孩瘦瘦小小,面色苍白,但并未消减遗传的美貌,五官十分精致,消瘦的小脸衬得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格外大,像只可可爱爱的芭比娃娃,此时害羞软绵的模样瞬间击穿了三公主的萌点。
“当然可以了!”
她毫不犹豫地牵住了婉月的手,“你叫婉月吗?走,姐姐带你去玩!”
旁边的二皇子:……?
他没搞懂,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最终还是玉妃拦下了两个小姑娘,和谨妃芳嫔商议了一番,带她们去了谨妃宫里稍坐。谨妃所住的永寿宫离这里不远,走过去十分方便,然后玉妃又命人去请太医,给婉月看看手臂的擦伤处。
三公主牵着婉月,一路上再没理会过二皇子,只顾和妹妹说话,和她说御花园里的花,说今天玩的东西,婉月看起来十分内向,很少出声,只眨着眼睛认真听姐姐说,目光时不时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一旁的花丛,眼睛亮亮的,乖乖跟着往前走。
大人们没有参与小姑娘的聊天,只在一旁听着。到了永寿宫,太医给婉月处理了伤处,又把了脉。
太医刚搭上手腕,婉月视线下方的光点就跳了一下。
婉月:?
戳开一看,发现是“体力+1”的系统提示消息。
她陷入了沉思。
太医看病还能加属性,这很游戏。
送走太医,又略坐了一会儿,芳嫔的宫人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套小女孩用的衣物。
“四公主,你看。”
芳嫔取了一件小裙子在婉月面前展开,笑着同她说,“方才见你的衣裙弄脏了,我就自作主张取了和宁曾经的衣物,都是做了未穿过的,你看看合不合适?”
和宁是三公主的名字。
婉月抬头去看,面前是一件水粉色的绣花襦裙,质地轻盈的裙摆轻轻晃动,裙边有朵朵桃花盛开,室外的阳光穿过门斜照在衣料上,整条裙子笼着一层光泽,看起来朦胧又柔软,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好料子。
她转头向芳嫔腼腆地道谢:“谢谢芳娘娘。”
“公主不必客气。”
芳嫔又笑起来,借了谨妃的房间,殷勤让身边宫女服侍她换衣梳洗。换上漂亮的小裙子,和宁公主主动贡献出自己的首饰,让宫人取来给妹妹戴上。
“婉月,你好可爱!”
“确实很好看呢,这身衣服正合适。”
装扮一新的小姑娘羞涩走过来,大家眼睛一亮,芳嫔夸了一句,和宁公主则上前一把将人抱住,摸了摸脸蛋。
“三姐姐……”婉月红着脸轻轻推了推她。
“好了,和宁别闹你妹妹。”见婉月收拾得当,芳嫔满意点点头,就起身告别。
“时候不早了,不多打扰谨妃姐姐。”
她和谨妃几句话说完,又向婉月说道,“今日行事匆忙,怠慢了公主,改日让和宁再请四公主玩。”
“不。”婉月摇头,努力挤出一个长句,“是婉月太过冒昧,打扰了几位娘娘和哥哥姐姐赏花雅兴,害得二哥摔了一跤,还用了姐姐的衣服首饰……”
“公主快别这么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两人又推了几句,芳嫔拉着恋恋不舍的和宁公主离开。玉妃和二皇子则早就走了,临走前玉妃命宫人给婉月送了补品,算是二皇子撞了她的
3.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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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曼兰回去之后依旧心绪难平,对自家娘娘详细禀报了她的所见所闻,从路上婉月说的话到景华宫她看见的生活处境。
“奴婢觉得,四公主实在可怜。”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添了一句。
谨妃已经换上了寝衣,正坐在妆台前由宫女用梳子一下一下通着头,沉默听着曼兰禀报,听她说完依旧神色淡淡,不置可否。
“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是。”曼兰再不敢多说,行了一礼便退至门外。
出来之后合上房门,她没急着离开,站在门口一个人怔怔出神,她知道自家娘娘是多心软的一个人,方才那番话,娘娘并不是真的无动于衷,只是力不从心,只能独善其身罢了。
也是。
娘娘从潜邸到皇宫,一直是被忽略的透明人,能守着这座宫殿将自己的日子过好已经不易,哪有多余的善心管别人呢?
罢了,不想了。
想到这里,曼兰叹了口气,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上走着,她忍不住又回忆起婉月软绵绵的小身体靠在怀里的感觉,女孩仰头看着自己,眸光明亮。
要是四公主是娘娘的孩子就好了,一个念头忽然在她脑内闪过。
嗯?
等等!
她停下脚步思量起来,眸子渐渐亮起,搅在心中乱成一团的思绪豁然开朗。
是啊,为什么四公主不能是娘娘的孩子呢?
…………
景华宫。
婉月享受了几天难得平静的生活,乳母已经打听到那天的事情经过,战战兢兢的,很是担心了几天,牌也不打了,酒也不喝了,每日饭食也都给婉月供应充足。然而等着等着,发现玉妃和芳嫔都没再找过她,就又放松了下来,旧态复萌。
“啪!”
“我赢了!哈哈哈哈~”
“喝!”
“哎你少喝点,吃菜吃菜。”
门外阵阵尖利的说笑声传来,婉月坐在桌前,就着风吹进的饭菜香味,喝了一碗冷水,艰难咽下口中干硬粗糙的馒头,又一次打开系统面板看了时间,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再忍几天,好日子马上就来了。
外面的声音又响起。
“管她做什么,真以为玉妃和谨妃能看上她?不过做个表面人情罢了,怕啥?”
“继续!”
婉月垂下眼帘,静静听着,将心底翻涌的负面情绪尽数压下,坐了片刻又回到床上躺下。
马上就能解脱了,且再让她们乐几天。
……
又过了三日。
这一天是系统里的第十一日。
傍晚时分,婉月就做好准备,换好出门的衣裳,看着日光渐沉,茶房的喧闹声也渐弱,没过多久,乳母撩起帘子一摇三晃地走出来,站在院里打了个酒嗝又转身回房,重重带上房门。
明天日上三竿之前,这人是不会出来了。
婉月立刻起身,借着天边未完全沉没的昏暗日光一路走出景华宫,但没有走远,就在宫外的花池边坐下,抱膝缩成一团窝在花丛里,开始酝酿情绪。
等谨妃走过这片花池,就听见了风中隐约传来的低低抽泣声。此时已经入夜,周边漆黑一片,听见这声音,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谁在那里!”
和身侧的曼兰对视一眼,曼兰向前一步,给自己壮了壮胆,将手中的灯笼提高,扬声说道。
“出来!”
谨妃四处张望,夜间的风幽幽吹来,让她不自觉地裹紧身上衣物,摸了摸手臂激起的一片鸡皮疙瘩,心里暗自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多看那一页书了。
她们两人刚从藏书阁回来。
谨妃出身名门,自幼被父母精心教养,舞文弄墨不在话下。嫁入皇室为妾之后不受宠爱,又没有别的事可做,便爱上了读书,可陪嫁的书籍很快就看完了。在潜邸时,她还能时不时托人买几本新书,到了皇宫里,除了藏书阁,再没地方能找书看了。
今日,她又找到了一本新书,看得入迷,不知不觉忘了时间,被曼兰催促几遍才不情愿的出门。藏书阁位于皇宫中线,从藏书阁走回永寿宫,要绕一大圈。
走到这里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两人正忐忑不安,就听耳边隐约的哭声一停,紧接着哗哗几声,像是草枝被人轻轻踩踏的动静,随后幼嫩嗓音响起,声音里带着不确定的迟疑。
“是……谨妃娘娘和曼兰姐姐吗?”
“!”
“四公主?”
辨认出她的声音,谨妃两人一同舒了口气,曼兰提着灯笼寻声望去,果然看见了花池边站着的熟悉身影,走过去将孩子拉到身边,语气嗔怪。
“这么晚了,公主怎么在这里?可吓死奴婢了。”
“对不起,曼兰姐姐。”婉月揉了揉眼睛,愧疚地低头道歉。“我不是故意吓你们的。”
“没事,公主为何会在这里?”谨妃也走过来,俯身看她,“刚才是你在哭吗?”
“我……”婉月一时语塞,看了看面前的两人,肚子就及时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
在灯笼摇晃的烛光照耀下,谨妃和曼兰看到小姑娘的脸蛋瞬间红透了。
谨妃:“……”
谨妃心里生出几分无奈,上次听曼兰说过婉月的处境,对她如今的情况能猜到几分,无非就是景华宫刁奴们又苛待了公主。大半夜的,面对着可怜巴巴的小姑娘,也只能先把人领回去了。
看不见也就算了,孩子都站在面前了,她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反正就收留她一晚,别的事明早再说。
这样想着,她就牵起小姑娘的手,找了一个吃点心的理由,带着一起向永寿宫走去。走出这片花池,终于遇到了几名宫人,曼兰随手拉住一个小太监,塞了些银钱托他去景华宫报信,说四公主今夜宿在谨妃宫里了。
小太监收下银子,一路小跑离去,婉月仰头看看她们,神色明显高兴了起来,脚步都轻快许多。
看出她的喜悦,谨妃心情也跟着变好了。
一路无话,三人安静走回永寿宫。进了房间,曼兰端了一盆热水,谨妃亲自动手拧了帕子,轻柔地帮女孩擦脸洗手,一边擦一边说着。
“看你,哭了这么久,眼睛都红了。”
“不管遇到什么事,也不能一个人跑到池子边哭,大晚上的,这多危险。”
“是,婉月记住了。”
热腾腾的帕子敷在脸上,婉月听她说着,闭眼乖巧地仰起脸,享受面部的温柔擦拭,看着手下孩子稚嫩的小脸,谨妃神色渐渐柔和,没再继续说,换了一块帕子为她擦手。
一旁侍立的曼兰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得清楚,不由对心底的念头更加坚定。
擦完手脸,坐到桌前看婉月吃糕点,突然想起她手臂上的擦伤,谨妃又询问了一番,不放心地撩开衣袖去看。
“嗯,似乎是好了。”
嚼着香甜的糕点,婉月看着低头专注检查自己伤口的谨妃,眨眨眼,酝酿了一下情绪,忽然就落下泪来。
“哎?怎么哭了?”抬头看见眼泪的谨妃顿时惊了,撩着她衣袖的手停在半空不敢动。“是我弄疼你了吗?”
“不,没有。”
婉月摇了摇头,抬手去擦眼泪,然而情绪根本控制不住,泪水越擦越多,见她这样的表现,谨妃放下心,替她抚平衣袖。看她眼睛哭得红红的,手里还紧紧拿着咬了半块的糕点,不由感觉心疼又好笑。
“好孩子,别再哭了,仔细伤了眼睛。”她的声音十分柔和,“以后饿了,就来我这里吃糕点。”
“!”
“真的吗?”婉月果然不哭了,睁大眼睛看着她,又抽噎两下,软糯糯地道谢,“谢谢谨娘娘。”
“谨娘娘对我真好。”
“傻孩子。”谨妃笑了,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手心的温度格外温暖。
婉月也冲她笑。
吃完糕点,永寿宫的宫女服侍着婉月在偏殿睡下。另一边的谨妃却毫无睡意,躺在床上回想方才曼兰说的话。
刚才曼兰一边帮她铺床,一边感叹四公主的乖巧懂事,可惜这样可爱的孩子生母早逝,说若她有母亲就好了。
这么明显的暗示,谨妃当然听懂了。当时她对此没有任何表示,现在一个人躺着,又陷入了纠结。
要养四公主吗?
可是养孩子不
4.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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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妃离开后不久,皇后也从坤宁宫出来,去了乾清宫和皇帝商议。
昌平帝听完事情经过,勃然大怒,连带皇后都没给好脸色。
“多荒谬。”
“朕的亲女,在朕的皇宫里,被刁奴苛待数年竟无人知晓。”他冷然发笑,“简直是荒谬!”
“臣妾有罪,是臣妾太过疏忽,以至刁奴怠慢公主。”皇后立刻俯身请罪。
“罢了。”
沉默片刻,昌平帝情绪平复下来,叹了口气,让皇后坐在旁边,低声和她感叹,“不止是你,在此之前,朕也对这个孩子不曾过问,朕只记着和宁,却忘了这宫里还有一个比她小三岁的女儿。这孩子……这些年过得不知如何艰难。”
他说着,心里对婉月怀了一分愧意,在皇后紧接着提到谨妃想养四公主时就表现的很好说话。
“谨妃性子冷清,难得对小四上心,有个孩子陪她也好。”
皇后点头应下。
不多时,就有旨意从乾清宫传出,四公主移居永寿宫,由谨妃另寻乳母教养,改四公主玉牒至谨妃名下,原乳母和景华宫一干宫人全部杖毙。
一时间,六宫皆惊。
收到消息的众人都和前段时间玉妃等人一样内心茫然,在脑内搜索一遍才想起来四公主是谁,搞不懂一直悄无声息的谨妃怎么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女儿。
这两者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之前也没见谨妃和四公主有关系啊?
永寿宫里。
谨妃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谢恩领了圣旨,立刻喜滋滋地收拾宫殿,准备迎接自己新鲜出炉的小闺女。她在院子里四处转悠,看哪都觉得不顺眼,将一众宫人指使的团团转。
“快,把这边房间都收拾出来。”
“哎,这琉璃架收了,别磕着公主,这个也收了……曼青你去库房里找找布料,合适的都挑出来送到内务府去,给公主多准备几身新衣服。”
“是。”
宫人们连连应下,眉目间也带着喜色。
不管怎么说,向来冷清的宫里能多一位小主子都是好事,他们真心实意为自家娘娘开心。
看着自家娘娘这番表现,曼兰也笑着说,“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上心,旨意竟这么快就送来了。”
“毕竟是个公主。”听得此言,谨妃面上笑意却收了几分,神色淡淡,“若是事关皇子,自当慎之又慎,而公主由谁来教养,又有什么分别呢?”
“……”
曼兰默然无语,谨妃说完不再管她,转身继续布置房间去了。话虽这么说,但能养个公主她已经心满意足,皇子?她从来没想过这等好事。
……
永寿宫欢天喜地,景华宫则是一片混乱,哭喊求饶声在院子里响成一片。
皇后的大宫女卉容正在房里站着,帮婉月搬家,听着外面乱糟糟的动静,她不禁皱眉,暗叹这群宫人没规矩。
作为皇宫的下人,哪怕杖毙也得守着规矩行事,哪有这样乱喊乱叫的?她使了个眼色,一名宫人立刻会意转身出门。很快,门外的噪音就消失不见了。
院子里,乳母被堵着嘴,死猪一般瘫在地上,被几个太监往外拖行。
怕行刑场面惊着年幼的公主,他们要把人拖出去,离远一点再动手。
“唔!”
乳母说不出话,扭动身体朝着婉月房间的方向挣扎,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期盼婉月能出来救下她。可是她看了很久,那扇房门始终紧闭着,直到景华宫的大门在眼前合上,都没人出来看她一眼。
乳母内心十分绝望,旨意来得太快,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令她们措手不及。她以为谨妃最多给四公主送点东西,再帮公主敲打自己等人几回罢了,谁能想到直接成公主她娘了呢?
想养你倒是早点养啊!
若谨妃早点收养了公主,有她这位母亲在,自己怎会对公主不好呢?
整整五年时间,四公主被扔在这座宫殿里无人管无人问,她以为宫里各位主子都忘了四公主的存在,怎么忽然风向就变了呢?
这个问题,乳母到死都没有想通。
当然,也没人在乎她的想法。她满心不甘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婉月的箱笼已经全部装好,谨妃牵起她的小手,一同迈出这座困了她很久的景华宫。
临走之前,婉月又回头看了这座宫殿一眼。从这一刻起,她就要开始新生活了。
见她停下脚步回头看,谨妃也没催促,站在旁边含笑等她。
“谨娘娘。”
看了一会儿,婉月仰头看她,说完发现不对又迅速改口,软软地再次喊人,“母妃……”
“哎,母妃的乖月儿。”谨妃被她喊得眉开眼笑,忍不住揉了揉小姑娘柔软的额发,“怎么了?”
“乳母她们去哪了?”婉月任由她揉着,眨着眼睛询问。“方才在房里,我听见乳母在哭。可卉容姐姐又说没事。”
“这……”
谨妃闻言动作一顿,俯下身看着小姑娘清澈的眸子,柔声解释,“你乳母再不会回来了,她对你不好,咱们不要她了,母妃另找人伺候你,好不好?”
“好,婉月听母妃的。”女孩点点头再没多问,又牵住谨妃的手,跟着她继续走。
“月儿真乖。”
一路慢悠悠走回永寿宫,一切都已经收拾停当,婉月之前的东西不多,能用的更没几个,谨妃给她全部换新的,只要库房里小姑娘能用的东西,都尽数收到了她的房里。
谨妃带着她在房里转了一圈,属于她的这间屋子比之前那间更大,待客用的厅室、卧房、书房,一应俱全,甚至还给她隔出了一个小间,作为琴室。
房间陈设更是处处华美精致,又不失柔和温馨的童趣氛围,显然是用了心思布置的。
“怎么样,这房间可喜欢?若有哪里不合心意,尽管和母妃说。”忙活这么久,两人都累了,谨妃将小姑娘抱在榻上,揽在身边,抚着她鬓边的碎发柔声问道。
“处处都好,谢谢母妃。”婉月主动往谨妃身边挤了挤,被抱在怀里又羞涩低头,“月儿从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喜欢就好。”谨妃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蛋,又抬了抬手,侍立两侧的宫人们便即刻上前,恭恭敬敬朝着婉月跪下行礼。
“粉衣的是蕊环,绿衣的是蕊珠,后面是小李子。都是内务府新拨给你的,若有哪里伺候的不好,你该罚就罚,不必留情。此外,我把曼枝也分到你这里,曼枝和曼兰一样,原是我身边的一等宫女,他们到底是新人,年纪又小,曼枝跟我时间久了,做事更妥帖些。”谨妃指着宫人一一向她解释。
与此同时,婉月视线下方的系统光点不停闪烁。听着母妃话语,她分神将光屏点开,抽空扫了一眼。
是两条系统提示:威望+1,势力+2
嗯?
婉月有些惊讶,在接到圣旨时,她的威望就增加了5点,没想到这会儿又增加了。
是因为这些宫人?心念一转,她大致猜到了原因。
5.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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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御花园里转了片刻,薅了一把花枝攥在手里随意把玩,再转过头,婉月等待的目标人物就出现了。
一个明黄色的身影绕过回廊,在众人簇拥下向这片花林缓步行来。随着他的靠近,两侧修剪花枝、更换花土的宫人一片片伏身拜下,将花丛中好奇探头的小女孩凸显出来。行走中的男人余光一扫,脚步就慢下来,偏头看了她一眼。
“那是?”
“回陛下的话。”
跟随在他身侧的宫人都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早就将不远处的小小身影看在眼里,见皇帝发问,即刻上前低声解释,“那是永寿宫的四公主殿下。”
“四公主啊。”
昌平帝停住脚步,打量着向他走来的孩子,仔细看了片刻,面上就带了笑意,眼里多了几分慈爱。
身后的一众宫人也留意着婉月,忍不住多看她几眼,心底暗自感叹。
这位四公主长得真好。
脚步轻快从花林走出的小公主,手里一捧粉色绣球花开得正艳,和嫩黄色的衫裙相得益彰,耳边发辫俏皮卷起,别了几朵小花,更显得女孩眉眼精致,粉白可爱。
她走到昌平帝面前,一板一眼行礼。
“儿臣婉月,给父皇请安。”
“朕安。”皇帝笑呵呵的主动上前一步,双手抄起了小姑娘,把她举在眼前掂了掂,“你母妃唤你月儿对吧,小月儿在永寿宫过得可好?”
“是,母妃唤儿臣月儿,月儿过得很好。”婉月声音软软,认认真真地挨个回答。
“那就好。”
听她说着,皇帝同时和小女儿对视。手上的小姑娘眉眼精致,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大而灵动,带着几分羞怯看自己,被他盯了片刻,女孩更加害羞,飞快移开了视线去看旁边。然而不一会儿视线又重新投过来,眨着眼睛好奇看他。
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月儿在看什么?”他含笑继续发问。
“看父皇。”她诚实回答。
婉月未曾谋面的生母该是个大美人,这具身体原本底子就很好。在初始魅力加成下显得萌力十足。一个月来,谨妃养得精心,原本消瘦苍白的容色褪去,变得脸蛋圆圆,面色红润,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也有了光泽,颜值更显出众。
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呢?还是亲生的崽。
反正昌平帝不能。
他被婉月萌到了。
昌平帝目前的子女不算多,关系亲近的更没几个,除了皇后所出的大皇子、五公主,接触较多的就是玉妃的二皇子,芳嫔的三公主。
皇子在他面前都被教导的规规矩矩,三公主则过分活泼,从小就爱爬高爬低,没有片刻安静。五公主是个病弱的小婴儿。
因此,这是他头一次见到软萌类型的孩子。
不得不说,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扎着粉嫩可爱的小花辫,脸蛋精致如年画娃娃,亲近依赖地靠着自己,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父皇,这就是昌平帝心目中的女儿啊!
他的小闺女就该是这样的!
一颗老父亲的心被婉月激发出来,昌平帝毫不犹豫将原本要做的事往后推了,把小女儿抱在怀里,带着她在御花园逛,为她介绍各类珍奇花草,还亲自动手摘了几朵花。
“这株玉露牡丹和月儿今天的衣裳很搭。”一株名贵的牡丹花被毫不吝惜折断,随手别在孩子的衣襟。
“是诶。”低头摸了摸胸前的花朵,婉月有些高兴,转而又有几分不安。“但是,父皇刚刚不是说,这朵花很名贵很难养吗?”
“再名贵也是一朵花罢了,能配上你便是它的福气。”昌平帝轻描淡写。
跟在身后的总管太监苏怀安嘴角微微一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朵花昨日皇帝还看了半天,打算为它赋诗一首来着……
诗还没写,今日就把花随手折给小公主了。
“父皇对月儿真好!”婉月向前一扑,软软的小身体贴在怀里,依恋地环住父皇的脖颈,“婉月想和曼枝姐姐学编花环,编一个大大的送给父皇。”
“好,父皇等着。”享受着女儿的亲近,昌平帝笑着应下,又一次瞥见身后欲言又止的宫人,他摸了摸女儿软嫩的脸蛋,俯身将她放在地上。
“好了,月儿自己玩吧。”
他对着孩子继续叮嘱,“父皇还有事要忙,你也别玩太晚。回去和你母妃说,父皇今晚去陪你们用膳。”
“好的。”婉月乖巧点头,“月儿一会儿就回去,和母妃一起等父皇吃饭。”
“乖孩子。”没忍住,皇帝又摸了摸小姑娘垂在胸前的柔软发辫。
“那父皇就先走了。”
“儿臣恭送父皇。”
直到走出这片花林,皇帝面上都带着笑意。又走了几步,他出言吩咐,“月儿喜欢绣球花,多搬几盆送到永寿宫去。还有,朕看月儿还穿着织花缎,景林和宁都换上晴水缎了,内务府怎么当差的,还敢怠慢朕的公主。”
景林是二皇子的名字。
苏怀安一时语塞。
晴水缎可不是份例里的料子,它以质地极轻软,触手清凉如一汪碧水而得名,每年除了帝后两人,只有玉妃芳嫔能分到几匹,当母亲的自然都用在孩子身上了。
而谨妃不受宠,常规分例不缺,但这种珍稀料子是没有的。
但此时的皇帝正在兴头上,苏怀安当然不会没眼色的和他解释这些。
“是,奴婢这就去。”他一口应下,躬身退后几步,招手唤来了一名小太监,附在耳边交代几句,小太监就一溜烟快步离开。
不多时,捧着各色花卉和名贵缎料的宫人就如流水般进了永寿宫的大门。
向来冷清的永寿宫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等场面,宫人们一时应接不暇,谨妃也惊了,站在院子里听着宫人的七嘴八舌,正巧婉月从御花园回来,被她一把抓住。
问情事情经过,看着面前的孩子,谨妃内心五味杂陈。
她自知相貌普通,除了刚嫁人的几个月心里有点期待,之后就再没了邀宠的心思。愿意养婉月,除了心疼她的遭遇之外,就是想多一个人陪伴,排遣深宫寂寞罢了。
没想到女儿出去一趟,就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吓。
她都多久没伺候过皇帝了,一会儿岂不是要手忙脚乱。
心里这样纠结着,她抬头一看,却见到周围宫人都红光满面,开心得跟过年似的,连曼兰都笑咧了嘴。
谨妃一愣。
她没想到众人会开心成这样。
她这里冷清了太久,跟着她的宫人也日日沉默,低头安稳过日子,时间长了,就都习惯了,让她以为日子就是这样过的。
她第一次见到曼兰露出这样扬眉吐气的神色。
跟着她这样的主子,想必之前出门办事没少受委屈吧?她这样想。
还好,她现在有了一个争气的女儿,往后日子会好过很多。
听着周围的欢声笑语,谨妃叹了口气,眉眼间却染上笑意,看向女儿的目光比往日更加柔和。
“曼青,今日本宫高兴,永寿宫所有人赏一个月月钱。”
“谢娘娘!”
众人闻言更加高兴,哗啦一声跪了满院子,向着谨妃磕头谢赏,他们同时也知道这些好处因谁而来,心里更加感激婉月。
婉月不知宫人的心理活动,但她准时收到了系统提示:威望+5,势力+5。
好耶!
还是皇帝老爹给力,随便给个赏赐就让她的威望势力都涨了5点。
想到等会儿的晚膳,婉月打开系统面板,瞅了一眼物品栏里的唯一一个物品。
谨慎起见,吃饭之前她先存个档。
……
天色一点点沉下,最后一抹霞光消散在天际。
永寿宫上下装扮一新,从午后就拿出了最好的状态严阵以待,可等到天黑都不见动静,宫人们都有些焦急,向着外面探头探脑。
不能怪他们反应过度,实在是永寿宫太久没接驾,谁都想不起皇帝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了。难得碰到一次机会,大家都十分珍惜。
时间又一点一滴过去,宫人们内心更加忐忑,连谨妃都坐立不安,看着一桌菜品凉了又热,忍不住转头看婉月。
“月儿,你是听你父皇亲口说的他会来吗?”
婉月:“……是,父皇是这么说的。”
“母妃没有怀疑你的意思。”谨妃在女儿身边坐下,出言解释,”只是陛下一直不来,母妃就……”
“娘娘!”忽然一名宫人冲进来打
6.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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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寿宫的宫人们都觉得最近日子好过了很多。
那一日,皇帝在永寿宫用过晚膳之后,略坐一会儿就走了,没有留宿,谨妃对此早有预料,也没有多说,高高兴兴送他出门就回房睡下。
第二天一早,婉月又收到了皇帝老爹派人送来的东西,有一整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还有几本带着批注的启蒙书籍,拿起来翻了翻,批准的字体工整且用词浅显,很适合幼童使用。
把书拿给谨妃去看,谨妃果然十分高兴,说比她准备的那套更好,当天就拿来用上,更换了自己的教学教材。
母女二人缩在永寿宫里,快乐地继续教学生活,学习间隙,为了表示对自家老爹的感谢之情,婉月时不时写一副字或者画一幅画送去,让皇帝老爹看到自己的学习进度,昌平帝也很吃这套,每次都欣然收下,再送些吃的用的给她们母女作为鼓励。
时间久了,婉月在昌平帝这里也有了几分存在感,有时他给三公主送东西,也会想起还有一个乖巧的四女儿,顺带再给她送一份,皇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子,将皇帝这番态度看在眼里,知道他对四公主上了心,就对婉月更看重几分。
系统里的属性一天天上涨,婉月过得十分快乐,不知不觉就到了秋天。
京城的秋天总是多风的。每天用过午膳,婉月就在窗外风声的陪伴下午睡,再听着外面落叶窸窣声写字看书。
又是一天下午,她心不在焉的待在书房里写写画画,曼枝守在旁边,听着窗外风声渐弱,便上前一步轻声唤她。“公主。”
婉月应了一声。
曼枝继续说。“您已经写了一整天了,歇歇眼睛吧,要不,奴婢陪您出去转转?”
“嗯。”婉月口中应着,并不抬头,“待我写完这张。”
“公主……”曼枝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无奈,继续劝,“您这一张已经写了半个时辰了,若是娘娘知道……”
“母妃为什么会知道?”这次婉月终于停下笔,打断她的话,抬头看着她又问了一次,“若是你不说,母妃为何会知道?”
“……是,奴婢明白了。”
曼枝就沉默下来,再没有多说。
蕊环和蕊珠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默默低下了头。作为贴身伺候的宫女,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们都对婉月的脾性有些了解,知道她的性子并不是表现的那么绵软。
刚被分过来的时候,她们还觉得婉月很好应付,一个被宫人苛待数年的小孩子,能有什么见识呢?性格又这么软糯,随便就能糊弄过去。
结果伺候了几天,她们就发现婉月的性情与传闻并不一样。
不管宫女之间的眉眼官司,婉月提笔继续写。她能猜出几位宫女的想法,但对此毫不在意。
她先前展现出的温柔腼腆性情,只是为了博取同情,如今生活稳定,处境好转,这种人设就不再需要了。而且,在宫里生活,太过软糯的人设并不讨好。她必须逐步转变,在日常相处的过程中渐渐流露真性情。
在贴身伺候自己的宫人面前伪装实在太累,婉月不想为难自己,因此表现更加随意,并不担心她们会去谨妃那边说三道四。
孩子本就心思多变,换了生活环境,性情跟着发生变化,这多正常?只要她别一夜之间性格大变,在母妃关爱下逐渐活泼起来,想来是合情合理的。
清空脑内杂念,加快练字的速度,不到一刻钟就放下笔,她冲着曼枝一笑,“好了曼枝姐姐,我们走吧,今天你要带我去踢毽子!”
“您放心,毽子给您备着呢。”见状曼枝也松了口气,抿唇笑着应了,打起帘子陪她出门。
踢毽子!
一旁的蕊环蕊珠听了。眼睛顿时一亮,也高兴起来,她们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间还带着孩子气。蕊环圆脸大眼,活泼开朗,蕊珠细眉细眼,内向稳重,一听这话,蕊环不用人吩咐,立刻跑去取了毽子,再跑回来期待地看婉月。
“公主,您想去哪里玩?”
“嗯……”婉月拿起毽子丢了两下,想了想,“院子里玩没意思,我们出去踢!”
到了永寿宫门外,宫人们正在清扫地面上的落叶,她们没有走远,随意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就开踢。一开始,两名小宫女还分神留意着婉月,不一会儿玩得上头了,兴高采烈地专心踢起来,婉月看着她们玩,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依然心不在焉。
她在想自己的上学问题。
据谨妃说,因她进度太快,到年底她的启蒙课程就能全部学完。谨妃当年读书背诗只是为了修身养性,图个以后能和夫婿有共同语言罢了,学得不精,对她接下来的学习起不了太大帮助。
那么,她要去哪里继续学习呢?
她问过谨妃这个问题,但谨妃答不上来,又说女孩子学会这些已经足够,请女师傅教学也就教这些,读个启蒙书,学个诗词音律即可。若再有兴趣,以后自己多读些书便罢了。
再没有专门教女孩子读书的地方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个世界对女子的要求就是这样,女人只需要学通礼仪,懂事明理,能算账识字就行,又不用科考做官,学那么多做什么呢?
哪怕公主也是这样。
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婉月这样想着,又一脚踢歪,毽子携着彩色的长羽从空中飞过,啪的一声落进了花丛里。俯身捡起毽子,婉月站在原地,越过花丛向前方看了一眼,前面是昭阳宫,芳嫔和三公主住在那里。
想要继续读书,破局方法还得落在她三姐姐的身上,她心想。
据她所知,三公主因性情太过活泼,被皇帝押着读书,请了位老师专门教她,要求就是磨一磨她的性子。
担负重任的这位老师名为何元康,是本朝极负盛名的大儒,出身显贵,年少成名,十三岁中举,十七岁进士,三元及第,入仕后一路平步青云,如今是正三品中书,听说他为人风趣,交友广博,这也是昌平帝会把管不住的闺女扔给他带的原因。
你这么会社交,一定也很会带娃吧。
何元康:……
接到任务的何大人是什么心情,婉月不得而知,但她挺想去蹭个课的。
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婉月就去找三姐姐玩。刚迈进昭阳宫大门,就听芳嫔和三公主在吵架,声音极具穿透力。
“先生让你十篇大字,你这写了什么东西!”
“写了大字啊,这不就是十篇的大字嘛。”
“确实很大,一篇容不下一个字!周三妮,本宫看你是皮痒了!”
“又是这样,你每次说不过就打人!”
“我打你怎么了!”
婉月:“……”
站在门口迎接婉月,不知该不该进去通报的宫人:“……”
听着里面的鸡飞狗跳
7.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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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我跟你说,文华殿那边的书可多了,想看什么书都有。”和宁诱惑着妹妹。
文华殿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和宁公主开始学习后,教学场地也定在了这里,皇子们在前殿学,公主在后殿学,双方互不干扰。
打定了主意,和宁就努力劝说婉月和她一起上课,趴在妹妹的耳边叭叭说了一堆读书的好处,语气老气横秋的,估计都是芳嫔劝她读书时说的话,现在又被她原封不动用在了妹妹身上。婉月听着好笑,面上表现出几分心动。
“真的这么好吗?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她天真地问。
一击致命。
和宁:“……”
“我一个人学很没意思嘛,你来陪我的话,我们两个人读书就会有趣很多呀!”她找了个借口,说着又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不由更加心动了,拉住婉月撒娇。“好不好嘛,我一个人背书无聊死了,你来陪我嘛,就这么说定了吧。”
“可是……”婉月被她拉扯着,犹犹豫豫,“何中书是父皇专门给你找的老师,我去听课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听出她语气松动,和宁高兴地一拍手,拉上她就往外跑。“走,我们现在就去和父皇说。”
两个小姑娘风风火火地跑了。
御书房。
昌平帝刚送走一波朝臣,疲惫地按了按眉心,刚准备缓一缓就听到门外传来小姑娘清脆的声音,顿时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敢在他门外大呼小叫的小姑娘,也就只有和宁了。
“她怎么又来了。”他无奈叹气。
何元康还有能不能行了,就说他的作业布置少了,让这疯丫头还有精力到处乱跑。
“陛下。”
很快,守在门外的苏怀安就推门进来,走到他的身边。昌平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和宁她是不是又找朕说不想读书的,跟她说朕不在。“
”这次还真不是。”苏怀安笑着,躬身同他细说,“三公主说,想让四公主和她一起读书。”
“?”
皇帝愕然,这是他没想到的。
昌平帝知道自家四女儿是个爱读书的,姐妹俩又关系不错,想要一起读书也很合理,但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要让婉月与和宁一起读书。
找人专门去教和宁,是因为他嫌弃和宁吵得不行,没有一点姑娘家的文静气,正好芳嫔想找人教她读书,就随手指了个老师。没指望她学出什么本事,只是想找人管着她,磨一磨性子。
何元康也明白皇帝的意思,因此对和宁公主的学业并不上心,只带着她按部就班地背书,再布置一大堆的抄写任务。
而婉月不同,她有谨妃带着启蒙,又性情乖巧,小小年纪就表现得知书达理,在昌平帝眼里就是最好的公主样板了,哪还需要再教?
这样说来,若是两个孩子一起读书……
昌平帝忽然陷入了忧虑,和宁每天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不会带坏他的乖月儿吧?
“陛下。”苏怀安还在一边躬身等候,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心地出声询问,“您看?”
“两位公主是一起来的吗?”他继续问道。
“是。”苏怀安答道,“三公主和四公主都在外面。”
“行吧。”昌平帝摆摆手,“先让她们进来。”
“是。”
苏怀安快步出去,很快再次回转,后面跟着两个小女孩。
“父皇!”和宁一进门就直直扑了上来,拉着皇帝的衣袖,声音清脆地说道,“我要和四妹妹一起读书!”
“你给朕站好。”
昌平帝看她这样就头疼,稍微用力将自己的衣袖扯回来,皱着眉斥她,“你的规矩呢?”
和宁看着他哼哼唧唧。
婉月进门之后则安静站在一边看着两人的互动,见昌平帝将目光投过来,上前一步乖巧行礼,“月儿给父皇请安。”
“嗯。”看着乖巧可爱的女儿,皇帝紧皱的眉头松开,感觉十分满意,再转头去看另一个,眼神明确无误传递出一个信息——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
和宁公主有些不情愿,在他眼神逼视下后退一步,屈膝行礼。
“和宁给父皇请安。”
“嗯,好了,现在和朕说说。”见她终于学会乖巧,昌平帝心情舒畅,靠在椅背上向两个孩子招手,“为什么突然想一起读书?”
“因为一个人读书很没意思,大哥二哥他们都是一起读书的,每天还有很多伴读陪着,儿臣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和宁委屈扁嘴,“而且,月儿很喜欢读书的,她在谨娘娘那里都没书看了!月儿你说是不是?”
父女两人的目光一齐投到婉月身上。
“是。”
婉月点点头,学着方才和宁的动作,上前伸手拉住了皇帝的衣袖,仰头祈求,“父皇,月儿想和三姐姐一起读书。姐姐说何中书是当世大儒,知识渊博,是很有学问的人,月儿也想听何中书讲课。”
“父皇~”抓着手里的衣袖,她又晃了两下,小声央求,“可不可以?”
可以,都可以!
同样的动作,被不同的女儿做出来,效果截然不同。看着玉雪可爱的闺女靠在身边,眨着星星眼软语央求,昌平帝瞬间就顶不住了。
“好,想学就学吧。”他揉了揉女儿的发顶,与方才相比,声音明显温柔了好几度,“不过,既然要上学,月儿就得跟着老师好好读书,不能半途而废,父皇可是会定期抽查功课的。”
“谢谢父皇!月儿一定努力,不给父皇丢脸!”目的达成,婉月眼睛亮亮的,脆生生地同他保证。
“好孩子。”昌平帝很欣慰,又拍了拍她的脑袋。
再转头看向和宁公主,他面色一变,冷哼一声,“和宁,你是当姐姐的,既然一起读书,你以后就要给妹妹做表率,不许贪玩偷懒,更不许欺负妹妹,知道吗?”
“是,女儿知道了。”和宁有些不服气。
贪玩偷懒她承认,但什么时候欺负过妹妹啦,她又不是她二哥。
“此外,刚刚你说的伴读之事,也有几分道理。”昌平帝又放缓语气,“你们读书确实孤单,过几日,朕给你们找个伴读。”
还有这种好事!
两个小女孩顿时喜出望外,一齐甜甜地谢了恩,手拉手出门离开。
在回后宫的路上,和宁公主高兴之余,又感觉有些酸溜溜的,“月儿,父皇真是喜欢你,跟我说话的时候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而你一说,他就答应了。”
这是醋了?
婉月停下脚步看向身边的姐姐,莫名的眼神让和宁浑身不自在,“怎么了?我就说说罢了。”
“不是的,姐
8.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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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读已经选定,婉月读书的事也就排上了日程,三日后一同去文华殿读书。
皇子们每天都要上课,而公主则是三日一次。
没办法,文华殿讲师都是朝臣兼职的,除了上课他们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皇子讲师有多人,可以排个班,每日轮换授课,忙不过来了还能互相调换。但公主只有一个老师,只能让何元康三天前来授课一次。
昭阳宫也收到了消息,想到马上就有好几个同龄人一起玩,和宁公主很是高兴,第一次对读书充满了期待,同时对自己当日的灵光一闪敬佩不已,“我真是太聪明了!”
围着芳嫔绕了一圈,她大声炫耀,“父皇都夸我了,说我说得很有道理。”
“嘻嘻。”这样想着,她又笑了起来。
“德性!”
芳嫔看不得她的得瑟样,翻翻白眼,懒得搭理她,“所以你的大字写完了吗?这次不好好写,你就要在妹妹和伴读面前挨训了。”
“第一天入学就看你挨训。”她啧啧两声,“对她们来说,一定是个难忘的回忆吧?”
“!”
和宁呆住了,想了一下那副场景,顿时头皮发麻,“我这就去写!”
她转身就跑,回房翻出自己龙飞凤舞的大字看了半天,好像无论哪张都不符合老师的要求,不禁面色一苦。
她不会真要在妹妹和伴读面前挨训吧?
忧愁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同学多了也不是件好事。
希望月儿争气点,把老师的注意力全部挪走,以后别再盯着她了。
趴在桌上,和宁苦兮兮地提起笔开始重写。
芳嫔跟着她一路过来,悄声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又欣慰地走了。
真好,总算有法子治这丫头了。
……
开课前一天,婉月又到昭阳宫找姐姐玩,两个女孩在外面溜达一圈,找了一处凉亭坐下,和宁给她详细说起授课的日常。
“何中书根本没有传闻的那么好,他讲课特别无聊,你去了就知道了。”和宁小声跟她抱怨。
“怎么会这样。”婉月睁大眼睛,惊讶看她,“宫人们都说他才识渊博,为人很风趣。”
“是啊。”和宁就很不满,“我也以为他会是很有意思的人呢,谁知过去一看,他就拿着书一直念,然后让我不停地写。”
“听着就很无趣。”婉月有些失望。
“是非常的无趣。”和宁重点强调。
聊到这里,两人兴致都不高,婉月就换了个话题。
“我们学习的地方离二哥他们远吗?在前后殿的话,会不会经常碰到。”
“离得确实不远。”和宁想了想,跟她解释,“有时候坐在屋里都能听见前边儿讲课的声音,但他们不怎么出来,所以也没遇到过。”
“这样啊。”婉月眨了眨眼,感觉更失望了。
她对皇子们还挺好奇的。在皇宫生活几个月,只见过了二皇子,其他两位皇兄都不知道长啥样。
“怎么啦?你想去前殿看?”和宁问她。
“我就好奇他们上课是什么样的。”婉月解释道。
“讲师肯定都一个样儿,留着长胡须,拿着本书一直念,没啥好看的。”和宁说道,“大哥和三弟向来认真,听说都是好好学生,走到哪都被夸出花儿了。至于老二那人……不提也罢。”
她依旧对二皇子非常嫌弃。
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会儿,说完兄弟又聊姐妹,婉月对几个姐妹也不熟悉,都只是听宫人们道听途说,和宁见状就展开同她讲了讲。
“大姐姐比我大了十岁,之前接触也不多,她前年出嫁,驸马是阳南王氏子弟,定居在徐州,大姐姐就也跟着去了,听说婚后夫妻感情不是很好。”和宁想了想,低声补充一句,“至今都没有生育。”
噫。
这是她们现在年纪该讨论的话题么?
婉月没有吭声,只眨着眼睛一脸单纯的看她。
和宁也脸红了,不自在的岔开话题,“总之,大姐和二姐都是一个性子,我和她们都玩不到一起去。”
“我还没见过二姐呢。”婉月说。
“她每天都在房里待着,基本不出来的。你当然见不到她了。”和宁抬起手,朝着毓秀宫的方向比了比。“她们在玉妃宫里嘛,我也不常去。二姐胆子小,话也少,就像是话本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
见妹妹听得认真,她顿了顿继续说,“你若是想见二姐姐,改天我带你去找她玩。”
“好呀。”婉月连连点头,想了想又问她,“那我要带什么东西给二姐姐?”
“你那儿估计没她喜欢的。”和宁就笑了,“二姐姐不爱读书写字,别的好像也不感兴趣,每日就和顺贵人一起做针线,你给她带点香包香囊也就行了。”
顺贵人是二公主的生母。母女二人住在玉妃的毓秀宫,算算年纪,二公主今年也有十三岁了,生母却还是个贵人,可见是真不受宠。
婉月暗自感叹,二皇子和二公主排行一样,还是同一个宫养大的孩子。一个是主位妃娘娘所出,受尽疼宠张扬肆意,一个是透明小贵人所出,活得寄人篱下胆小柔弱。明明年岁接近,都是皇家血脉,生活却是天差地别。
如果她没给自己碰瓷一位养母,估计也要像二公主一样活着吧?被这样养大,性情柔弱的女孩,哪怕有公主的尊贵身份,婚后又怎会幸福呢?
两人又说了几句,到了饭点就各自回宫。
晚膳过后,婉月清点着明早要带的文具,想起和宁说的话,心中有些疑虑。
皇宫的教学质量真这么差吗?讲师授课只照着书念,然后就是无脑抄写?
不至于吧?
思来想去,婉月只能推测老师授课时敷衍了事,没有用心去教。毕竟何元康名声在外,还是一路科考卷上来的正三品京官,如果这样的人都能是草包,那这个国家也多半没救了。
但是,他之前怎么敷衍都不要紧,之后可不能让他继续划水了,婉月就是冲着他的真本事去的,照本宣科怎么能行。
思考片刻,她将曼枝唤到身边,让她去库房里找一套笔墨,“要最好的,再找个好看些的盒子配套,一起拿来。”
曼枝不解其意,领命去了。没过多久,她捧了一大盘笔墨出来,一字排开摆在婉月面前,向她解释。
“这些都是陛下送来的珍品,奴婢不知公主需要哪个,就都拿来了。”
啊这。
婉月看着这满满一盘,顿时也难住了,不知不觉间,她竟有了这么多的家当。
开库房的动静惊动了正房,谨妃正准备洗漱,闻声披上外衣过来一看,不禁奇怪。
“这么晚了,摆这么多笔墨做什么?”
“母妃,您来得正好。”
抬头看见她,婉月立刻拉住她的衣角,向她求助。“女儿准备明日上课时,给老师带份礼去,听说民间学生第一次见老师,都要给老师送拜师礼的。”
谨妃听着就笑了,“这又不是什么正经拜师,可不讲究这些。”
哪个讲师敢问皇子公主要拜师礼啊?怕不是活腻了。
不过孩子有尊师重道的心总是好的,一个小公主,也不怕什么结交外臣的避讳,谨妃没有打击她的积极性,认真帮她挑选了起来,母女两人讨论一番,最后听从母亲建议。选了一支墨玉为杆的诸葛宣笔,再附上一块松烟墨条。
看着曼枝拿起盒子,把笔墨装进去收好。谨妃拍拍女儿的脑袋。
“好了,礼物也挑完了,早点睡,明日还要早起呢。”
“好~”婉月高兴地眯起眼,蹭了蹭她的手心。“谢谢母妃。”
一夜好梦。
公主的授课时间是卯时三刻,第二日天色刚亮,婉月就被喊了起来,迷迷糊糊被曼枝拉着洗脸穿衣,梳上两只可爱的小鬟,吃了一顿没有胃口的早饭就出门。小李子提着满满一食盒的点心跟在她后面,提前一刻钟到了文华殿。
听着前殿的书声琅琅,婉
9.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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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趁着时间还早,何元康细问了婉月的学习进度,他了解过婉月的基本情况,知道这位四公主生母早逝,几个月前刚被改到谨妃名下,估计没接受过什么启蒙教育,他已经做好了给小姑娘从零启蒙的思想准备。
没想到婉月说她已经将启蒙内容都学完了,目前在看四书五经。
何元康:?
对着他质疑的眼神,婉月眨着眼睛认真回望。
入学之前,她将自己的属性刷到了新高度,智力达到40点,得到新的称号【举一反三】,领悟力和记忆力都有大幅增长,学习速度更快,任何文字只要看过一遍就能记下。
目前她的属性是:
年龄:5岁
智力:41(举一反三)
体力:12
魅力:26(天生丽质)
武艺:0
口才:9
威望:12
势力值:8
三个月的努力可没白费,婉月此时信心满满,不怕任何质疑。
何元康被小姑娘自信的态度吸引,半信半疑随便问了她几个问题,除了入门阶段的三百千,还问了几句四书五经。三百千的内容婉月早就掌握,四书五经的书本原文她也能背得一字不落,但对文章释义就表现得一知半解了。
主要是谨妃对此一知半解。
但这种程度已经让何元康惊叹不已,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尚不知事,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更是吃不得苦,能安静坐下学习已是十分难得,要达到她这种娴熟程度,必然是下了苦功。
“没想到公主小小年纪,已将经义背到这般程度,可见平时十分用心,实在难得。”他笑着夸奖。
“老师过奖了。”婉月腼腆地解释,“是我母妃教得好。”
母妃?
何元康脑内冒出了一个问号,不确定地追问,“公主是说,这些是谨妃娘娘教你的?”
“是呀。”小公主抬头看他,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这……怎么可能。
他一时惊愕。
四公主养在谨妃身边也就三个多月,也就是说,三个多月的时间她就学到了这个程度?
这也过于天才了。
何元康正要细问,房门被再次推开,四位小姑娘一起走了进来,婉月的注意力立刻转到了四人身上,扭过头去看,很显然,进来的这四位就是她们的伴读了。
进来之后打眼一扫,四人也通过年纪快速推断出婉月的身份,立刻俯身向婉月和何元康行礼问好。
几人认识一番,不多时,和宁公主也踩着点准时进门。
全员到齐,今日课程就开始了。
和宁、婉月首先入座,一左一右在中间的桌案前坐下,四位伴读跟着分成两组,陪坐在两位公主的身后。
“咦?这次习字,三公主进步非常明显。”
台上的讲师果然首先检查和宁公主交上来的作业,何元康随手拿起一张纸,看了一眼就有些诧异,又从第一张开始仔细端详,再三确认字迹是和宁公主本人,非找人代写,才出言夸奖道。
“公主用心了。”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老师小瞧我。”
和宁听了很高兴,抬起下巴得意地说道,同时暗自庆幸把所有大字都重写了一遍,为了不在妹妹和伴读面前出丑,这次她是一笔一划认真写的。
花了她整整一天时间!
哟,三姐都会用成语了。婉月也惊讶,转头给了她一个敬佩的眼神。
何元康放下手里的纸张赞许颔首,他现在和芳嫔一个想法,感觉四公主入学真是太好了,瞧瞧,三公主都跟着卷起来了。
令人欣慰。
接下来就是正式授课。
学生们态度认真,天赋极佳,他也打起了精神,教得用心。仍是从启蒙的三百千讲起,虽然婉月已经学完,但和宁并没有。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的学习进度,何元康将课堂分成了两部分,先讲三百千,再讲四书五经。
婉月听得津津有味,连启蒙部分都认真听。
事实证明昌平帝没看错人,何元康很会给孩子讲课,连最基础的启蒙课都讲得很有趣味,他没再像和宁所说的那样照书念,每读一句就用浅显易懂的话解释一番,再由此发散,给她们讲一讲别的故事。很多内容都是谨妃没说过的,婉月感觉很有趣,和宁也托腮听得专注,眼睛亮亮。
她是不爱背书,但她爱听故事啊。
早这么讲课的话,她肯定天天都来!
讲完一段,何元康就停下来让她们背诵记忆,等到记了七七八八,再接着继续讲下一段。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到了课间休息的时间。看着站在上首的讲师拎起书本去偏殿休息,和宁立刻跑到婉月身边,同她大声抱怨起来。
“我就说他偏心!”
婉月:“……”
虽然和宁没有指名道姓,但她听懂了指得是谁。
“教我的时候他就照着书念,你一来他就认真教了。”和宁愤愤不平,“真是过分。”
确实如此。
但婉月拒绝认下这口锅,并试图狡辩。“就如姐姐所说,我今日第一次来听课,老师之前又不认识我,怎么会为我改变授课方式呢?”
“我觉得。”她一本正经地分析。“该是姐姐今日的习字让老师看见了你的努力,发现了你的天赋,才改变授课方式认真教你。三姐姐,你没发现吗?老师方才一直在抽背你,都没管过我,显然老师更看重你啊。”
何元康:因为我知道你都背熟了啊?
“欸?”和宁懵懵看她,回忆片刻又眨眨眼睛,感觉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是这样吗?”她迟疑起来。
“我觉得是这样。”婉月看看她,又转头去问身边的伴读,“你们说呢?”
“四公主说得对。”几个小姑娘一齐点头。
和宁顿时高兴了。
“原来老师这么看重我!之前错怪他了。”
她愧疚了一秒钟,又树起雄心壮志,斗志昂扬地一拍桌子。“以后我一定好好背书!”
好,有志气!
“姐姐最厉害了!”
婉月十分捧场,海豹鼓掌给她加油。“以后我碰到不会的就问你呀。”
“放心,你尽管问我。”看着妹妹明亮的大眼睛,和宁热血
10.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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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之后,皇子公主们又继续上课。
这次授课内容,何元康没做出什么改动,只让她们练字,自己转着圈在殿里走动,看着她们写字,时不时停下纠正运笔方法。这节课上婉月也没了优势,练字并不是一朝一夕能速成的事,她的笔法被指出了不少问题,讲师握着笔带着她一笔一划的练,等到下课,她发现自己的属性又提升了。
智力+1、文学+1。
婉月:!
有被惊到。
她已经很久没感受过即时提升的快乐了。刚开始认字的时候,她的属性涨得飞快,度过启蒙阶段后,提升速度就慢了下来,学两三天才能见到一点属性提升。没想到换个老师上课,又有这般惊喜。
转头看向门口,目送着何元康远去的背影,婉月感觉自己一套笔墨没有白送。
真是太值了!
她已经开始期待下一节课了。
与她相反的是和宁,和宁公主蔫蔫地趴在桌子上,脑袋都埋进了衣袖里,像一朵半死不活的蘑菇,课间的雄心壮志一点都不见,只觉得这个老师果然还是那么无趣。
她好讨厌练字。
“三姐姐,下课了,快起来啦。”
婉月抽出被她压在肘下的书本,轻敲一下桌面,把蔫蔫的蘑菇团从桌上薅起来。一旁的徐静姝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见到这一幕又很有眼色地帮婉月收拾笔墨,婉月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也没阻止,和宁的两位伴读见状也跟着上前,帮和宁拿起了课本。
崔幼菱抱着自己的课本,站在旁边发愣。
伴读还要做这些活吗,母亲没教过她啊?
她正迟疑着要不要去帮忙,守在门前的宫人们已经进来接手了这些工作,几人清理砚台,几人规整物品,几人拎包拎东西,小李子一路小跑到婉月桌前,诚惶诚恐地向徐静姝躬身,“不敢劳烦徐姑娘,这种活计交给奴婢就是了。”
徐静姝就也顺势让出了位置。
这些事她本来也不会,都是在家里娇养出来的大小姐,谁做过这种事呢?她只是想在婉月面前表现一番,方才课间她一时放松,和三公主多聊了几句,回过神来便越想越懊悔。
她可是四公主的伴读,怎么能抛下四公主,去和三公主聊起来了。
因此,她就想在四公主面前多表现一下弥补过错,看刚才四公主神色淡淡,也不知对她是否介怀。
走出文华殿,几人还想和公主多聊几句,然而和宁婉月又饿又困,只想回宫休息,几名伴读便纷纷告退,心思各异的结伴出宫离去。
……
另一边,何元康离开文华殿后并没出宫,他还要接着在宫里上班干活,忙忙碌碌到午后,才终于坐下来歇了口气。可是还不算完,他还得去御书房一趟,一些紧急要务必须由昌平帝处理,昨日就没堵到皇帝,他今日说什么也要见皇帝一面。
喝了杯茶提提神,他拿起奏折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好在今日运气不错,昌平帝正在御书房里,而且还闲着。见到他来,苏怀安笑着打了招呼就进去通禀,很快出来请他进去。
“劳烦苏总管了。”
何元康低头整了整身上衣物,将奏折取出来握在手里,向着苏怀安颔首示意,这才迈步向里走去。
“臣中书令何元康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朕安,快起来。”
昌平帝心情正好,他今日写了首诗,自以为妙极,摆在桌上自我沉醉地反复欣赏,正愁没人理解,何元康就来了,这不是巧了吗?
”你来得正好。“他招了招手,让人赶紧起身,”你快来,看看朕的这首诗写得怎样。“
何元康闻言起身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不明显的抽了一下。
这位陛下哪都好,就是过于热爱文学,人菜还瘾大,闲得没事就喜欢吟诗一首,然后随机抓一名路过的无辜朝臣为他点(吹)评(捧),何元康就是其中最倒霉的那位。
他目前的官职是中书令,简称中书,主要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分阅奏折等事。
比如将数量繁多质量参差的奏折分类整理,按照轻重缓急顺序再给皇帝送去,相当于现代的领导大秘,原本这个职位该是由内臣担任,但有前朝宦官乱政之鉴,本朝的宦官们连一张带字的纸都不能碰,中书令一职也就落在了外臣身上。
能担任这个职位的外臣都是皇帝心腹,各个简在帝心,炙手可热,在京城待上几年再外放出去,都是一等一的封疆大吏。
享受着这样的风光权势,他们也得承受其他朝臣不能理解的痛苦。比如帮皇帝带孩子、再比如要每天不带重样的闭眼硬吹皇帝奇奇怪怪的诗词。
一套熟悉的流程走完,围绕着昌平帝的四句咏菊诗,何元康对诗句的平仄用词开始赞叹,一直夸到诗句中蕴含的深层立意,其间引经据典,感情充沛,听得昌平帝连连点头,他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写得这么好。
要不然他是三元及第的大才子呢,夸人就是有水平,说话他就是爱听。
“还是何卿懂朕。”他非常欣慰,“上午你不在,朕把曲伊喊过来点评,他憋了半天,就干巴巴撂了好诗两个字,问他哪里好,他又不说,气死朕了!”
何元康:……
“对了,爱卿有何事找朕?”被夸得心满意足,摆手让宫人收了自己的墨宝,皇帝终于有时间谈论正事了。何元康便也正了神色,将手上的紧急公务一一禀报,奏对间时间过得很快,等到事情说完,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何元康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准备俯身告退。
他今天实在是用嗓过度,这班上不下去了。
然而临走前,昌平帝又想起了一件事,抬手唤住了他。
“今日上午,你是去文华殿授课了吧,四公主可去了?“
”是。“思维还沉浸在政务模式的何元康不料皇帝忽然问起这茬,怔了一瞬快速答道,“四公主殿下最早到,还给臣带了一份礼。”
“哦?”
昌平帝本来只是随口一问,被他的话提起兴趣,示意他继续说,听完婉月的拜师礼理论后他笑出了声,随后又被自家闺女的学习进度惊到。
“你是说,四公主将四书五经都背下了?”他再次确认。
“是,臣抽背了几段,公主均是不假思索即时背出,一字不错。”何元康答道。
嘶……
昌平帝回忆起上次见自家闺女,她好像才刚学完三百千?
啥时候背完四书五经的?他非常疑惑。
何元康从御书房离开,昌平帝盯着桌案沉思片刻,就起身出门。
“摆驾永寿宫!”
此时,婉月午睡刚醒,正在谨妃房里待着,母女两人坐在榻上聊天。谨妃手里剥着橘子,听婉月说今早上学的事,一边听着,一边将剥好的橘肉喂进小姑娘的嘴里,看着一向安静内敛的女儿流露出雀跃神态,谨妃眉间也带上笑意,亲昵地点点她的鼻尖,笑问道。
“月儿喜欢上学吗?”
“喜欢!”婉月脆声答道,“老师讲得故事很有意思,母妃,月儿说给你听!”
“好啊,母妃爱听故事。”谨妃笑盈盈的,十分捧场。
昌平帝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走进内殿,随手挥退宫人,他放松地坐在榻上,将瓷碟里一只谨妃刚
11.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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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的八卦传得最快。
第二天,四公主神童之名就传了出去,宫人聊天时都会讨论一下四公主看书只需一眼就能背诵的本事。消息传到文武百官的耳里,再过一天,民间都知道宫里有个过目不忘,过耳成诵的小公主了。
芳嫔和谨妃一向关系不错,两个孩子关系更好。听到这个消息,芳嫔一早就带着和宁上门,过来围观婉月背书的本事,和宁公主更是兴致勃勃地自带了一本书,让婉月背一页看看。
婉月:……
“月儿,你有这本事都不告诉我。”
一页书背完,和宁公主幽幽看着她,眼神满是控诉。
“我不知道你们背不下来啊。”
婉月睁大了无辜的眼睛,认真同她解释,“我以为这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之前还奇怪姐姐为何不喜欢背书。”
和宁:……
小姑娘的话语非常真诚,但听着的人都沉默了。
这话说的实在扎心。
“唉,真羡慕你,我要是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背书多方便啊。”过了片刻,和宁公主开口说道,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神色有些失落。
“昨日还说你不会的可以问我呢,看来以后都是我问你了。”
“哪有这么好。背书快也不代表学得好呀。”婉月往姐姐身边凑了凑,“老师说过,学文章最要紧的是领会要义,死记硬背什么用都没有的。”
说得也是。
和宁公主的神色舒缓下来。
“而且。”婉月看看她,又补了一句,“姐姐的字写得好啊,老师上次还说姐姐进步快。不像我,怎么练都写不好。”口中说着,她语气也沮丧起来,又轮到和宁哄她了。
“话不能这么说,你才练了多久?写成这样已经很好了,我当初还不如你呢。”
和宁拉住妹妹的手,转身就往书房走,“你哪里写不好?我帮你看看。”
两位母亲坐在旁边,捧着茶盏笑看这一幕,看着两个孩子携手离去,她们又一起抿了口茶水。
“她俩感情真好啊。”
“是啊,和宁是很好的姐姐呢。”
“主要还是月儿脾气好,宫里这么多孩子,也就月儿能受得了和宁的臭脾气。”
两位母亲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商业互吹。
……
看书习字的时间过得很快,婉月逐渐适应了三天一次的授课模式。
一次课后,何元康收起课本正准备走,被婉月堵住,给她列了一份长长的书单。没课的时候,婉月就对着书单到藏书阁找书看,按书单的排列顺序依次自学。遇到问题就记下来,等到下一次授课时,她再提前一刻钟去,何元康在殿里一边擦桌案做卫生,一边解答她的各种问题,干活聊天两不耽误。
渐渐的,他们都习惯了这种教学方式,每次何元康进到文华殿,挽起袖子就往门口看一眼,等着婉月过来。而婉月拿着纸笔跟在他后面,绕着几个桌案来回转悠,看他这块布子擦得差不多了,还会顺手帮他递一块新的湿布,相处十分和谐。
根据婉月的问题推算看书进度,每次一张书单快要读完,不需要过多提醒,下次授课时讲师就主动把新的书单放在她的桌案上。
在这样稳定的学习环境里,婉月以令人惊叹的速度一日日进步着,何元康将她的努力看在眼里,逐渐抛开她的公主身份,将她当做弟子倾力教导。
昌平帝也对她更加重视,隔三差五就过来问问她的学习进度,抓着机会就对朝臣夸耀自己的神童女儿。说得兴起,他还会现场赋诗一首,再令群臣点评。
朝臣们:……
等到秋叶落尽,第一场雪落下,婉月迎来了入学后的第一个宫廷宴会——五公主的周岁要到了。
前几日皇后突然传出消息说要给五公主举办周岁宴,邀请后宫众人参加,收到消息时,永寿宫上下都有些惊讶。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五公主都周岁了。”谨妃感慨道。
“听说五妹妹的洗三、满月都没办,这次周岁总算是大办了一场。”婉月坐在她旁边,跟着说道。
“是啊,洗三和满月都没办,也该大办一场了。”
说了几句,母女二人很快就岔开话题,讨论起了周岁礼应该送些什么。
五公主是皇后去年冬天所出,大概是胎里没有养好,八个月早产生下,一直被皇后捂在房里精心照看。其他人都很少见过,只时不时听说坤宁宫传太医的消息,看着皇后疲惫憔悴的神色,对五公主的身体状况有些揣测,婉月也听见宫人私底下说五公主很难养住。
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大家都很少说起五公主的事,皇帝去看的次数也不多。
所有人都做好了五公主随时夭折的心理准备,结果皇后突然兴师动众要办周岁宴,后宫众人关起门来都私下嘀咕:这五公主莫不是养住了?
于是,周岁宴上,大家都对小寿星有些好奇。等到宴席开场,玉妃首先试探着问能不能看看公主,皇后也很爽快,一口答应下来,命嬷嬷们将公主抱了出来。
“安康好像胖了很多?”
安康是五公主的名字。
见到被宫人抱出来的小公主,昌平帝也有些惊讶,主动伸手把孩子接过来,抱进怀里细看,又轻轻掂了掂,“看起来,身体是大好了?”
婉月坐在下方,闻言向着皇帝怀里看去,只见他怀里坐着的刚满周岁的小公主,穿着一件大红的袄子,头上扎了两个金色的揪揪,眼睛大大的,看着和皇后眉眼极像,皮肤白嫩,瘦瘦小小的一只,看不出皇帝口中的“胖了许多”。
“确实好了很多。”皇后笑容满面,眼神一直追随在小女儿身上,“太医说可以出来见见人了。孩子慢慢大了,身体也会跟着强健,逐渐好转。等到了成年,也就和常人无异了。”
“好、好,好。”听到这个消息,皇帝更加高兴,抱着小女儿不撒手,一叠声地唤她“安康”。
“朕的小安康,这个名字还真没取错。父皇多叫几声,你要安安康康地长大……”
婉月吃了口菜,安静看着这一幕,谨妃坐在她身边,有些担心地看她一眼,注意到母妃的视线,婉月转头冲她笑,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12.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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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婉月的宫人一时间手忙脚乱。
“什么样的衣服算是民间服饰啊?”负责打理衣物箱笼的蕊珠呆呆地站在衣柜前,看看蕊环,两人又一齐看向曼枝。
她们都是自幼入宫,从记事起就待在皇宫院墙里,对民间的印象早就模糊不清,现在突然要民间服饰,这该上哪找去?
婉月当然也不懂,转头一起去看曼枝。
“民间的服饰和宫里差距大吗?”婉月向她问道。
好在曼枝是跟着谨妃从潜邸入宫的家生子,在宫外生活多年,对这方面还算靠谱,闻言便答道,“衣服式样都差不多,主要区别在料子和纹饰上。”
那就好办了。
婉月立刻让曼枝给她换装,因为不知出去做什么,保险起见,选了一身纹饰简单颜色素淡的厚实袄裙,将珠花饰品全部取下,换了一对童趣的绒花发夹。收拾完立刻出门,赶到文华殿刚好是卯时三刻。
文华殿门前站着不少人,四位伴读正在角落里低声聊天,和宁还不见踪影。令她惊讶的是,几位皇子竟然也在,穿着一身低调的衣物和他们的伴读聚在一处,听见脚步声一齐转头看她,婉月见状就快走几步向他们行礼。
“婉月给三位皇兄请安。”
“四妹妹早,妹妹要一起出宫吗?”大皇子向前走了一步,笑着同她搭话,说话间又朝她身上打量一眼。
“是,方才正准备出门,有宫人来让我换身民间衣物在这里等。”婉月说着,抬头看他,“皇兄们也是吗?”
“是,看来这次我们要一起出去了。”大皇子就笑了。
简单说了两句,他又问起婉月的学习进度,夸她不愧是父皇亲口认定的神童,婉月谦逊地连道不敢,来回客气几次,大皇子主动终止了话题。
“大哥还有事要和二弟他们说,四妹妹自便吧。”
“好,是婉月打扰大哥了。”
大皇子朝她点了点头就转身走回队伍中。婉月不着痕迹地看了二皇子一眼,也向着自家伴读那边走去。
素来咋咋呼呼,恨不得窜天入地的二皇子居然一直安静站着,真让人意外。
是二皇子转了性子,还是大皇子积威至此,连格外受宠的二皇子都对他十分畏惧?这样想着,婉月走到崔幼菱身边,又往后瞥了一眼,只见重新回归队伍的大皇子在人群中众星捧月的站着,其他两位皇子站在一边,和他说话都微低着头。
这位传闻中温和端方,颇有贤名的大哥果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她心想。性情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待人接物礼数周全,但隐藏不住的高高在上模样真令人不适。
她其实也是这样的性子,只不过一直有意克制,不像大皇子这么明显。
撞人设了。
婉月的优越感来自于存读档金手指,而大皇子源于出身。大皇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既嫡又长,比二皇子大了四岁,和弟弟们拉开了足够大的年龄差距,从出生起就是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人,虽无太子之名,但一直享受着隐形太子的待遇,养出这样的高傲性情十分正常。
但婉月还是不喜欢。
和伴读们聊了两句,和宁提着裙子急匆匆赶来,刚喘了口气想和婉月说什么,讲师们便到了,何元康和皇子的讲师站在一起,给他们解释了一下今日的课程安排。
简单来说,开春了,回暖了,百姓们正在春耕,讲师们要带他们这群没见识的宫里娃出去看看。
他们要去户外授课啦!
听见这话,和宁婉月都两眼放光,皇子们则表现淡定。
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皇室的精英教育班当然也有户外实践课,只是之前是皇子专属课程,公主没有参与过。昌平帝对婉月更加重视之后,会时不时问了一下她们的课程,今日晨起听说皇子要去户外授课,就开口让公主也去。
他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文华殿的人陷入忙乱之中,原本的出行规划被全部打乱。多了两位公主,一切行程都要重新安排,这可不是马车上多塞两个人那么简单,公主们出行比皇子还麻烦。还得把公主的讲师拉过来一起探讨,让何元康看看原本定下的课程是否适合公主参与。
总之,所有人都是一个头两个大,等将行程梳理清楚,时间已经是卯时三刻了。
说完之后,讲师们就带着一群说说笑笑的少年少女如春游一般走到宫门前,坐上马车,又有一列侍卫和宫人换上便衣在两侧跟随。
和宁和婉月坐在了一辆马车上,四位伴读跟着上来,马车内部十分宽敞,六个小姑娘坐下还有很大空间。和宁十分兴奋,坐下之后就一直往车窗外看,拉着妹妹叽叽喳喳。
“月儿,这是我第一次出宫诶,我们竟然可以出去玩!”抒发完内心的激动,她又转头去问身边的伴读,“春耕是什么样的?你们去田地里看过吗?”
四位伴读面面相觑。
她们当然都不知道春耕是什么样,只有徐静姝说自己跟母亲外出上香时曾经沿路看到过,但她也描述不出个所以然来。
富贵人家的闺阁小姐,谁会关心这个呢?
追问几句,见她们都说不出来,和宁就扭头重新趴在车窗前,撩开一条缝向外看。她看得高兴,婉月也心动了,挪了下身体凑过去一起。和宁侧身让出位置,又将手里的帘布撩高了一点,两个小女孩头挨头凑在一起趴着。
此时的马车已经驶出了皇宫范围,在离皇宫最近的朱雀大街上。这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权贵云集,官不上三品都没资格在这里买房子。
可以说,这条街的景象就代表了大楚社会发展的最高水平,婉月睁大眼睛仔细看去,看路人的衣着装饰,看路面铺设,看两侧的店铺和商品,一条街从头走到尾,也提炼出了几条信息。
楚朝的城市建设做得还不错。地面干净清洁,沿路有带刀的巡逻人员来回走动,路上行人面色安然,商贩摊点排列整齐,秩序井然。
此外,沿街的店铺以食铺衣铺较多,零星夹杂了几家药铺、当铺。而首饰店,脂粉店只看见了一两家,女性行人身上的装扮也很简单,妆容只是简单的敷面描眉。
婉月若有所思,暗自将这一点记下。
马车继续行驶,从朱雀大街进入南市,沿路房屋渐渐变得低矮破旧,行人和摊位越来越密集,马车速度被迫减缓,在拥挤的人群间绕来绕去,多花了一些时间从南市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前面的城门。
“要出城了!”和宁也激动的喊了一声。
到了城外,两人视野瞬间空旷起来,可以穿过前方的树林望到淡色的远山,又趴着看了一会儿,她们就将帘子放下来,对一成不变的风景失去了兴趣。
靠在一起坐着,正当她们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了。扶着宫人的手臂跳下马车,踩了踩脚下几分湿润的泥土,婉月好奇地探头朝前看。
不少百姓穿着灰扑扑的衣裳埋头跪在一边,一位胡子全白的老人正和讲师连说带比的交流着,婉月拉上和宁凑过去一听,大概搞清楚了情况。
这是离城最近的皇庄,把他们拉到这里,是想让这群金枝玉叶亲身体验一下农耕。
“啊?”和宁顿时愣住,低头看看湿润的深色土地,提了提绣花的裙摆,下车时的雀跃已经消失不见,她伸手扯扯婉月的衣袖,小声嘀咕。
“这要怎么体验啊?我们没有带衣服出来诶。”
婉月回了她一个迷茫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啊,现代
13.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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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月没听懂,什么叫做“也算是”?
老人不愿同小孩子深聊生死的话题,但婉月好奇心上来,又连着几次追问,终于理清了事情经过。
那孙姓男子的妻子前段时间身体不适,怕耽误农时就一直忍着没说,几天前病情严重无法起身,在家里躺了一天,晚上男子回来见她毫无好转,便带她去找了附近的大夫。具体什么病,老人说不清楚,只说是乡里人常见的毛病,不好治,大家都这么熬着,只是她发作较为严重。
大夫开了一副药,让她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男人带着妻子回来,熬药喝了睡下,第二天早上醒来,妻子就已经吊死在了门框上。
“啊?”
婉月第一遍听了没懂,为什么拿药回来就上吊了?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她又问了一遍才慢慢回过味来。
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为什么啊?至于吗?
既然是常见病,又开了药,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她为什么还会想不开?
但她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徐静姝刚好走了过来,喊她过去吃饭。
从地上起身,婉月拾起帕子和老人告别,往回走的路上还在想这个事。坐在饭桌边,和宁看她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就好奇地问她:
“你刚和那位老人家在聊什么?说了这么久。”
皇庄里地方有限,皇子公主、讲师和伴读们都在一个房里吃饭,只简单隔开了几桌,听见和宁的问题,众人都竖起耳朵,对婉月的回答感到好奇。
婉月在地头上坐了那么久,周围人来人往,许多人都看到他们聊天了,对此都有些惊讶,猜不透婉月能和人家聊些什么。
一个是皇室的小公主,一个是乡野的老农夫,他们能有什么共同语言?
“就随便问了他们的生活情况,我第一次出宫,对民间的生活很好奇,正好那位老爷爷有空,就拜托他多和我说说。”端起饭碗,婉月扒拉了一筷子麦饭,将拉嗓子的饭粒艰难地咽下去,这才开口同他们解释。
说完,她又转头向何元康问道,“老师,那个老爷爷跟我说的话,我还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哪里不明白?“何元康也放下手里的碗筷,含笑问她。
”老爷爷说他们一家五口人,有十亩地,去年种了小麦,每亩产量大概是九十几斤,总量不到一千斤。“婉月板着指头同他细数,“收获的小麦要上交六成,还要留出一百多斤作为粮种,剩下只有一两百斤,我想不通,他们一家五口如何才能吃饱呢?”
她疑惑不解地抬起头,“但我问老爷爷,他却说这几年收成不错。老师,他们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粮食吃啊?”
“这……”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何元康一时语塞。
他也是世家出身的大少爷,自幼养尊处优,对农事的了解止于道听途说和纸面数据。可是,哪本书上都没写过农夫怎样种粮才能吃饱的问题。
更何况……
看着小姑娘真诚发问的清澈眼睛,他在心底暗自叹息。
吃饱,这是个多么奢侈的词。
只有不谙世事的富贵人家孩子才能把这个词轻描淡写地说出口。普通的百姓一辈子能吃几回饱饭呢?
他们连吃一顿干饭都是奢侈的事,只有农忙时节,为了保证高强度劳作,才能每天吃上一碗。
但这样的话,不能和小公主讲得太直接。
”他们种的这些小麦,并不是自身主要的食物来源。“想了想,何元康组织一下语言,向她委婉解释,“他们通常将剩余的小麦售卖出去,换取钱财或者其他食物。“
”原来是这样。“婉月点点头,似乎是听懂了,就低下头继续扒饭。
这个道理她当然懂得,之所以在餐桌上问出来,只是趁机刷个人设。而很显然,这番话的效果明显,婉月能感觉出来,说完之后众人看她的眼神明显不同。
几位讲师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身上。
多难得,他们竟然见到了一位能坐在地上和贫民聊天,还关心百姓生活的皇室公主。
农夫们终日在地里劳作,都是一身黝黑酸臭,沾满灰尘脏污。稍微有点身份的人都放不下身段和他们打交道。有些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更是看他们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可婉月不仅主动过去了,还和人家坐着聊了很久,能说出这些详细信息,显然是有针对性的一直询问,若不是真心关切百姓生活,怎么会想到这些问题呢?
众位讲师对视一眼,突然觉得有些羞愧,他们枉为读书人,为官多年,竟还不如一个孩子关心民生,虽然四公主的疑问天真幼稚,但也显出了她过人的聪慧和难得可贵的纯善。
多好的孩子啊。
大家看向婉月的目光更加温和慈爱。旁边的大皇子也转头看了她一眼,对这位妹妹的性情有了初步了解。
之后再没人说话,匆匆吃完便启程。
上车时婉月把自家讲师拉来一起坐,同他说起了方才没说出口的另一个故事——孙家妻子自尽的事。
“方才我想的是此事。”将听来的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婉月又解释道,“但毕竟是别人的私事,事关生死,不好放在餐桌上作为谈资,我就没当着大家的面说。”
话刚说完,一旁的和宁忍不住开口了,”所以她为什么啊?又不是无药可治的大病,吃了药休息几天不就好了吗,她又何必……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她觉得不可思议,心里产生了和婉月同样的疑惑,只是后来婉月想明白了,但和宁完全无法理解,伴读们也想不通,齐刷刷用眼睛注视着讲师,等待老师的解答。
何元康猜到了原因,但看着孩子们明亮的大眼睛,他有些迟疑。向孩子揭开世界的另一面总是残忍的,不过既然已经问出来了,他也不想糊弄大家。
他伸手向外指了指,“你们可知这里的乡民一个月花销是多少?”
她们当然不会知道了,女孩们一齐摇了摇头,期待看他。
“一百文,就
14.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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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公主能不能学骑射这件事,讲师说了不算。
等到马车在皇宫门前停下,四位伴读就向公主告退,下车后各自散去,和宁则拉着婉月直奔御书房。
“等……”何元康跟在她们后面下车,转头还准备说些什么,就看见了两个孩子远去的背影。
“……”
他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上自己的班。
“我们等会儿一起和父皇说。”站在御书房门口,和宁斗志昂扬,拉着妹妹低声交待。“他要是不同意,我们就缠到他同意为止!”
婉月点头,和她交换了个眼神,也低声说起来。
“一会儿进去之后,我们……”
“放心,我懂。你先过去,然后我再……”
御书房门前的宫人一脸纳闷地站着,看着两位受宠的小公主嘀嘀咕咕,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行礼,和宁便上前一步,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劳烦公公通报一声,我们想见父皇。”
“二位殿下稍等。”低头向她们行了一礼,宫人转身进房。
这两人肯定又没好事。这是听到宫人通报后,昌平帝脑内唯一的想法。
放下朱笔,算了算时间,他还是猜不透两人的来意,这两个小家伙该是外出授课刚回来,为什么直奔他这里了?
出宫一趟,她们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懒得再琢磨,皇帝摆手示意让她们进来,门一开就听见了和宁的清脆嗓音,“父皇!我们要学骑射!”
看吧,果然是幺蛾子。昌平帝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想。
“每天咋咋唬唬,想一出是一出。”他出言斥道,“姑娘家的,学骑射干什么?”
没学骑射就整天撒欢,再学点本事还不得上天?
“父皇~”
手边的衣袖忽然一紧,皇帝低下头,看见婉月贴在身边,双手拽着他的袖口,模样分外乖巧,见他低头望来,小姑娘又晃了晃他的手臂,软绵绵地说道,“父皇,刚刚回宫的路上,我们看见大哥二哥骑马了,我们也好想学。”
很好,幺蛾子的源头找到了。
他的长子素来端方守礼,不会主动生事,肯定又是老二惹出来的事端。
“好好说话,不要撒娇。”
在心里暗自给二皇子记了一笔,昌平帝面上神色不变。相处时间长了,他也对婉月的撒娇攻势有了免疫力,此时内心毫无波动,还能低头跟她讲道理。“皇子日后需得入朝办事,难免外出历练,学些骑射功夫也是常理,你们学它做什么?“
“我们可以强身健体啊。”婉月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他,抱紧昌平帝的手臂和他分析,“父皇您看,我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却整日待在房里一动不动,这样如何才能长高?女孩子也得有好身体呀。”
好像有几分道理?昌平帝迟疑了。
“父皇~”
和宁从另一边绕过来,熟练压住了皇帝的另一只手,接着说道,“女儿也能给您办事呀,等我们再长几岁,照样能为您分忧,绝对不比二哥他们差。还有,和宁想给您做条兔皮围脖,等我们学了骑射就能亲手猎兔子,亲手给您缝围脖,您说好不好?”
昌平帝看看婉月再看看她,陷入了沉思。
坏了,这丫头也学会撒娇技巧了。
“父皇~”婉月又晃了晃他,奶音甜甜的,“好不好嘛?”
“不行。”皇帝努力稳住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女孩家抛头露面的,晒黑了你们怎么成亲?”
“这不是有父皇在嘛。”和宁眨眨眼,懵懂看他,“我们是您的女儿。晒黑又怎样,谁会说我们的不是?”
“是呀。”婉月歪头,贴贴他的手臂,“民间姑娘怕嫁人之后夫家不喜,才会事事小心。可是我们有父皇呀,父皇这么疼我们,肯定不会让人欺负我们的。”
开什么玩笑。
昌平帝眉一挑,谁敢欺负他的女儿?
不过,说得也是。
他的公主又不是民间女子,守这些规矩做什么,哪个夫家敢给她们脸色看不成?这样一想,他又觉得锻炼身体也是消耗精力的好办法,多安排几节骑射课,想必这两个小磨人精就没功夫骚扰他了。
打定了主意,昌平帝大手一挥。
“准了!”
“好欸!”两个孩子欢呼起来,接连送出一串彩虹屁。
“父皇最好啦。”
“父皇果然最疼我们!”
“父皇万岁!”
“父皇,月儿今天就回去学针线,学成之后第一个给父皇做围脖。”
“好好好。”皇帝欣慰地挨个摸摸头,想了想又说道,“但你们还得等一段时间,现在的武师傅都是男子,骑射教导难免肢体接触,这男女有别……”
说着,他又愁了起来。“朕上哪找女师傅去,你们尽给朕出难题。”
和宁婉月一脸乖巧地期待看他。
“行了。”皇帝抬手赶人,“朕记下了,你们快走。”
“谢父皇!”两个孩子就高高高兴兴走了。
回到永寿宫,谨妃刚好午睡起来,见她回来十分高兴,问起今日外出的事,婉月同她一一说了,说到想学骑射的时候,原本笑意盈然的谨妃顿时皱起了眉,第一次用不赞同的口吻指责自家女儿,“真是瞎胡闹,女儿家练什么骑射,这是女孩子该学的么?”
欸?
口中说了半截的话顿住,婉月愕然望着母妃的双眼,看到了她满眼的不悦。
“是不是和宁那丫头撺唆你的?”谨妃直言问道。“那孩子整天不着调,东奔西跑的没个姑娘样,你别和她学。”
婉月:“……”
说完她见婉月不出声,也发现了自己语气过重,又缓了口气将女儿拉到身边。
“月儿。”
她抬起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母妃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看着他们骑马飞驰,感觉很畅快是不是?但是月儿,这不是女人能做的事。”
婉月看着她,依旧没说话。
谨妃继续说了下去,“男女有别,我们和男人生来就是不同的。即使公主也不例外,一辈子总逃不过相夫教子四个字。你现在不收心,以后如何
15.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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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诺时喊得响亮,一上课和宁就后悔了。
这天清早,她正按照往日的习惯窝在床上睡得香甜,宫人就撩开床帐将她薅了起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抱着被子愣了几秒,“怎么了?今日不用上课啊?”
“您忘了,您从今日开始还要上骑射课呢。”
大宫女习秋见她呆呆看着自己,笑着拧了帕子为她净面。
“哦对,我忘了。”被冰凉的帕子一激,和宁神智瞬间回笼,闷闷地应了。“那就起吧,可不能去迟了。“
然后,和宁婉月就在楚飞云的监视下,在练武场上站成一排蹲马步。
”我们不是来学马术射术的吗?“站了几分钟,和宁就坚持不住,发出了质疑。”这和骑射有什么关系啊?“
“公主有所不知。”楚飞云再次过来纠正了他的姿势,同时解释道。“不管学什么,马步都是基本功。”
“必须得学?”
“必须得学。”
和宁蔫了下来。
楚飞云又进一步解释,“骑马也好,射箭也罢,都对身体下盘的定性要求极高,讲究定与静,要神与身合一。若是不练基本功,骑射功夫教得再多,也是学不精的。”
好复杂,原来学个骑射也有这么多要求。和宁闻言一时间眼神放空,表情生无可恋。
等到终于宣布休息时,她软着腿走到场边拖了个圆凳坐下,毫无形象地向桌上一趴,觉得全身肌肉都不是自己的了。
“不会以后每节课都要先练马步吧?”缓了口气,她朝着武师傅问道。
”公主聪慧。“楚飞云就笑了。
和宁倒吸了口气,再想想昨日在父皇面前的保证,顿时悲从中来。
”月儿,我后悔了呜呜呜。“
好好在宫里吃喝玩乐不香吗,她为什么要来找罪受……
婉月感觉还好,之前看太医加了几次体力属性,她的表现比和宁强些。练习时咬牙坚持了标准动作,楚飞云还特意夸了她一次。和宁喊她的时候,她正在查看自己的新属性,前期刷属性就是轻松快乐,听楚飞云讲解了动作要领,扎了一柱香的马步,武艺就涨了1点。
看着武艺值一栏的0变成1,婉月关掉系统面板,看着和宁哭唧唧的,笑着安慰她。
“姐姐别太担心,都说万事开头难,我们今日头一次尝试,自是不习惯,多练几回就不会这么累了,对吧老师?”
“四公主说得对。”楚飞云在旁边看着,年长的三公主撒娇耍赖,四公主小小一只却成熟稳重,还能耐心安慰姐姐,不由觉得十分有趣,含笑点头。
“说得也是。”和宁闻言生出几分希望。
休息了一刻钟,宫人送来两张小木弓,楚飞云持在手中检查一遍,又轻轻拉开尝试了一下,才递到两个孩子手里。
和宁接过小弓,抓在手里新奇了好一会儿,可惜上场练了两次,她就又萎了。
看武师演示的轻松愉快,箭到了她的手里却根本不长眼,无论怎么调整方向都不往靶子上撞。
“啊呀,不练了!”
又是一箭轻飘飘地斜飞出去,和宁气急败坏扔下小弓,走到一边开始怀疑人生。
婉月的成绩也差不多,但她很有耐心,丝毫没受到和宁的干扰,即使准头差了十万八千里,神色依旧平稳镇静,重新持箭瞄准,连呼吸节奏都没发生变化。
楚飞云再一次为与众不同的四公主心生赞叹。
也不知她是什么练出来的,这份心态实在惊人。不说天赋如何,单凭这份心性,就是神箭手的好苗子。
练了几回射术,看着日头升起,楚飞云就命人将靶子撤了下去,进入了今日教学的最后一个环节。
“要骑马了吗?”
听见宫人去牵马,受到两轮打击的和宁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骑马应该没那么难吧?”她嘀嘀咕咕。
不一会儿,宫人牵着两匹小马驹回来。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匹通体枣红,一匹身体黝黑,头上却顶了一簇白毛,模样颇为时髦。和宁围着两匹小马转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了小红马身上,正好婉月挺喜欢长相独特的黑马。两人不争不抢,就愉快地分配好了。
楚飞云也牵了自己的棕色骏马过来,看了看两只马驹,挨个伸手摸摸检查一遍,这才回到自己的马边,手在鞍上一撑便飞身上马,速度快如闪电,引得两位公主一声惊呼。
“好厉害!”
和宁仰头看着她,圆溜溜的眸子里盛满了星星,“老师再来一次,刚刚动作太快没看清!”
”是啊老师。”婉月也被大姐姐的帅气风姿迷倒,两步跑到她的马下,“老师,你先教这个~‘
楚飞云坐在马上,迎着两位公主崇拜的眼神,上扬的唇角就没压下去过。她也就是刚满十六岁的姑娘,心性尚未成熟,一开始还能稳住自己谨言慎行,这会儿放松下来就有些放飞自我了。
好在她还知道轻重,炫耀一番就冷静下来,拒绝了她们的要求。
“这个以后会学习,现在我们先了解一下骑马的几个要领。”
她俯下身展示了手中的缰绳,再依次介绍马鞍和马镫,示范了一番便翻身下马。带着两个小姑娘向小马驹走去。
”马术最重要的就是与马儿相处,首先要明白,它不是一个器具,而是与你长期相处的,值得信赖的伙伴。“楚飞云摸了摸小红马,给它顺了顺毛,然后单手按着它,将和宁唤到近前,引导她和马儿亲近。
“别怕,摸一摸它。”
一开始和宁有些紧张,摸向马驹的手轻微发抖,渐渐地发现手下的小马十分乖巧,任由她摸着,一动不动,只用一双漂亮的大眼温顺看她,便放下心来,甚至主动抱了抱马驹。
”它好乖啊!真可爱!“
看她沉迷撸马,楚飞云守在旁边始终警惕着,不远处还有数位宫人守候,就怕马驹发起性来,伤到了尊贵的金枝玉叶。好在这些小马都是御马监精心培育出来,主打一个性情温顺,即使被突然抱住也没有反抗。
接下来,婉月也是一样的流程。
看着和宁和小马玩得不亦乐乎。楚飞云又带着婉月和小黑马接触,让两个孩子和马玩了一会儿,再教她们给小马喂食。看着相处得差不多,才小心翼翼扶她们上马,自己牵着缰绳带她们在场地里走了一圈。
骑马确实是很有意思的事。
从马背下来,和宁更加腰酸
16.开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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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关起门来商讨很久,快到午膳时,芳嫔才带着和宁离去。
第二日在文华殿上课,伴读们都感觉两位公主态度奇怪,神神秘秘的。
“来,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终于等到课间休息,和宁迫不及待往婉月旁边一坐,朝自家伴读们招手。
“?”姜媛和顾惜文疑惑的对视一眼,起身围了过去。
“是你们没见过的东西哦。”
婉月笑着,从桌边取出一只小盒,打开盖子将里面整齐叠放的香皂和小瓷瓶依次取出,推给她们看。
“这是?”崔幼菱离得最近,盖子一打开,她就闻到了混合的花香,不自觉抽了抽鼻子,感觉怪好闻的。
“好香啊。”
“这瓶里是蔷薇露,这几块叫做香皂。”不等婉月说话,和宁就积极地同她们解释起来,“这是婉月从古书里得了灵感,自己制的东西。我跟你们说,这个蔷薇露我们母妃都亲自试验过了,能当香用,也可以抹脸护肤,香气宜人不说,还能嫩肤养颜。这个香皂就更好用了,沐浴时……”
她巴巴说了一大堆,听得大家一愣一愣的,伴读们茫然眨巴着眼,总感觉今日文华殿的画风不对,感觉不像是课堂,而误入了什么脂粉铺子。
但是,听着真的很不错欸。
“四公主果真是蕙心兰质。”徐静姝首先表达了内心的惊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吹捧一番,“凭古书一句话就能做出这般好物,实在是锦绣心肠。公主今日将香皂香露带来,臣女有幸能买得一份吗?”
“不,静姝你误会了。”婉月摆了摆手笑道,“今日拿来这些,不是让你们买的,”
不让买?那做什么?几个女孩更加诧异。
“公主的意思是?”
“哎呀,这都想不明白。我们来找你们合作,一起开铺子做生意啊。”和宁拍了拍桌子。
“对,我想找你们一起开铺子。”婉月轻声细语地解释。
“我们久居深宫,对民间的事务不太了解。你们在京城想必更有经验,而且出入宫廷方便,今日便想问问你们的意见,若是愿意,咱们就定下分成,一同经营。”
和公主一起开铺子?
伴读们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一口答应了下来。至于铺子如何经营,分成如何定,“蔷薇露”和“香皂”的效果到底有没有那么好,四人谁都没问。
几人都是家族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眼界开阔,家境优渥。成为公主伴读后,就被家里长辈耳提面命着记下了使命。
面前两位都是深受圣眷的公主,值得她们倾力结交,以后若能留在京城,公主在皇帝面前比皇子更得体面,随便帮她们家族说句好话,都是极大的好处。
开一间铺子罢了,什么分成不分成的,倒贴钱她们也乐意帮忙。
几位伴读不仅非常乐意,还当着婉月的面争抢起来,顾惜文说她家铺子的位置绝佳,徐静姝说她家卖这些脂粉香料更有经验,崔幼菱说她可以贡献出所有的私房钱,姜媛小声地说自己也可以。
和宁则制止了准备当场掏钱的两人,告诉她们自己已经提前出资,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七嘴八舌闹到最后,还是婉月一锤定音,平衡端水。她出方子,占三成份额,和宁出钱,占两成。再用顾惜文的铺子,由徐静姝负责找人经营,各占两成,最后,崔幼菱和姜媛再掏点钱,平分一成。
小小一间铺子,人人有份,皆大欢喜。
分成既定,女孩们看向香皂香露的目光瞬间不同了,踊跃地提意见想办法,纷纷盘算着回家请教长辈,再从家里薅点好处。
家里钱财再多也是父母的,这间铺子可有她们的一份诶。
“四公主,我们铺子的名字定了吗?”顾惜文忽然问道。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变成了“我们的铺子”。
不错,进入角色挺快。
“这还没定,不过我已经有主意了。”婉月俏皮地歪歪头,冲着皇宫深处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我们的铺子当然要有最好的名字。”
再往前边,那不就是御书房吗?大家都听懂了,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一刻钟的时间过得很快,等何元康再回来授课,便明显感觉到学生们不在状态了,一个个都神游太虚,小声地交头接耳。等到下课,伴读们各自拿了一份样品回家,婉月则辞别和宁,带着小李子独自去了御书房。
开店这种事,当然得让皇帝老爹参与一下,随便薅出来一点东西就足够她们的铺子安稳如山,火爆开业。
到了御书房门口,从小李子手上接过包装精致的小木盒,婉月亲自抱着上前。
”四公主来啦。“苏怀安正在门口,看见她就上前两步躬身问候。
”苏总管,我带了些礼物来看父皇。“婉月笑着说道,又将手里的盒子打开给他看了一眼。
“公主请。”
苏怀安的视线在盒子上掠过,笑容不变地说道,”陛下说过,您以后不用通禀,直接进去就是了。”
咦?这是解锁新的好感度了?婉月心里划过一句十分游戏化的评价,笑着谢过苏怀安,熟门熟路进到房里。
“父皇。”
昌平帝正埋头练字,婉月进来甜甜地唤他一声。
皇帝闻声看了过来,视线扫到她手上的盒子,不觉微微一顿,有些惊讶。
”哟,月儿给父皇带什么好东西了?“
“是月儿自己做的!世间独此一份哦。”婉月十分开心,跑到桌案前献宝似的打开给他看。
“上个月,儿臣在藏书阁寻到一本游记,上面提到海外有些岛民用油和碱灰清洁身体,感觉很是新奇,便按照书中记载,命宫人寻来尝试…… ”
她将制作过程半真半假说给皇帝听,昌平帝笑着倾听,没有半点不耐神色。他现在对这个女儿越来越满意,心态十分包容。
不考虑性别因素的话,婉月是他目前认定的最为聪慧出众的孩子。不仅他一个人这样认为,和婉月相处过的各位讲师都对她评价极高,称赞她的才思敏捷,感叹她的心性过人。
昌平帝时常遗憾,这般出色的孩子竟是个女孩。
真可惜了。
“所以这是沐浴用的?真有那么好吗?”听着女儿说完,他捞起一
17.开业
很快,玉颜坊就要开业了。
顾惜文的铺子位置确实很好,在朱雀大街的中心区域,占地极大,原先是一家传承三代的点心铺,生意不错,换地方开业之后有不少老顾客好奇打听缘由。一来二去的,附近住户都知道有一家卖新鲜玩意儿的铺子要开业了。
卖得是宫里贵人发明的好东西,娘娘们都爱用,重点是能养颜护肤。
还没开业,铺子就先火了一波。
而徐静姝找来的掌柜也靠谱,徐家是勋贵世家,不善商贾,但徐静姝的母亲本是富商女,自幼耳濡目染,带了不少商铺陪嫁,对打理铺子颇有心得。徐静姝回家一说,她母亲就找了一位经营脂粉铺多年的掌柜娘子,性情精明干练,上任几天就将一干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开业前,婉月出宫去看了一次,对商铺奢华浮夸的装修风格十分满意。她对玉颜坊的定位就是高端奢侈品牌,走少量精品的高贵路子。要求价格能标多高就多高,每批货物都划分出复杂的购买等级,给商品销售自设门槛,身份不够,财力不够的通通不卖。
婉月反复强调,给掌柜再三提醒,卖货的时候要把“你什么档次,也想买我家的东西。”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核心思想就是让顾客们跪着花钱。
之所以走这个路线,一是因为香皂香露的起步够高,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供皇帝妃嫔使用的东西,婉月要考虑皇帝的感受。标价太低,定位太接地气的话,让皇帝怎么想?
皇帝当宝贝用着的香皂,出去一看,大街上百姓人手一个,即使用料不同,但皂类做工大同小异,以昌平帝浮夸傲慢的性情,到时候会有什么想法不好说。
二是婉月主动限制玉颜坊的发展规模,有意控制销售范围。她反复强调筛选顾客,就是为了将销售额控制在一定范围里,让自己既能挣到钱,又不至于让别人觉得特别挣钱。
树大招风,财帛动人心。她从不低估人类的逐利性,任何一个赚钱的行业都充满着腥风血雨,而她现在只想安稳发育。
她才是个六岁的宝宝呢,还是无权无势,没有话语权,连婚嫁都由不得自己的公主。售卖几样挣钱的脂粉香料,凭着皇帝对她的宠爱,其他人不敢动心思争抢。
若是特别挣钱的商品呢?
到时候恐怕第一个对她下手,想分一杯羹的就是她的靠山皇帝老爹了。
皇帝也很缺钱的。
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一个女儿算得了什么?
与其费尽心思去勾心斗角,不如一开始就主动限制规模,躲在昌平帝的庇护下缓慢发育,打出一副给钱都不要的傲慢性子,养成众人对她的思维定性,利用所有人的轻视低调发育。
反正她年纪还小,有的是时间慢慢发展。
掌柜娘子对她的理念贯彻得十分到位,将整座玉颜坊装修的壕无人性,进门之后根本看不出是卖什么的。
作为一家寸土寸金的朱雀大街铺面,玉颜坊进门就是时令花卉、奢华摆件,两边分散着敞亮的休息区,摆了几圈被绿植环绕的宽大座椅。商品摆放在几处雕花华美的展架上,每个展架只放一两件,让人一看就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婉月就放心地回宫了。
开业那天,苏怀安亲自带人将牌匾送到铺子门口,皇帝亲笔的三个大字在万众瞩目下高高挂起。掌柜娘子刚宣布开业,周围人群就一拥而上。在一系列繁琐严苛的购买门槛限制下,愣是将所有商品当天销售一空了。
婉月知道后都惊了。
她还是低估了这种高端营销的诱惑力,没办法,富贵人家购物就看重一个档次。门槛越高的东西越稀有,规矩越多的场所越高档,这是古今共通的道理。
而京城里有点身份的人家都消息灵通,早在开业前就派出家仆在玉颜坊门口晃悠,等着开业第一时间冲进去抢货。他们买得不是商品,是面子和地位。买了什么不重要,只要买到了就行。
此外,这可是皇帝亲自赐名的店,里面的货品是宫里贵人都用的东西,他们怎能不买?
贵人用着都觉得好,偏你不买,你是不是觉得贵人们的眼光不好?皇帝赐名的店铺你都不进,你是不是对陛下有意见?
哪户人家受得起这种揣测。
于是,玉颜坊的生意十分火爆,各类香皂香露供不应求,直接预定到了几个月之后。买不到的人想方设法加钱抢购,用过的人四处炫耀高调吹捧,这种情形下,玉颜坊的名声越传越广,掌柜娘子每天数钱数到手软。
开业满一个月的那天,婉月和宁一同出宫,四位伴读都在店里等着。六人坐在一起对了账,然后开始快乐分钱。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呢。”崔幼菱喜滋滋地攥着银票,数了一遍又一遍。
定阳崔氏世代官宦,走得是清贵养望的路子,对族人约束很紧,办业置产都十分谨慎,不比其他世家财大气粗。崔幼菱作为最受宠的嫡女,平时零花钱也不多,此时就被银票迷花了眼,体会到了幸福的烦恼。
“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啊?”
姜媛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面前厚厚一摞的银票,感觉十分烫手。
“这也太多了。”她将银票往前推了推,神色犹豫地解释,“玉颜坊刚刚开业,正是花钱的时候,这些钱我拿着也没用,不如留在铺子里周转……”
“拿着吧。”和宁直接打断她的话,一把抓起银票塞进她的手心,“刚刚你也对账了,铺子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姜媛这才犹豫着收下了。
和宁见此终于满意,又转头和崔幼菱讨论起钱怎么花的问题,越说越起劲,两人恨不得现在就出去购物。
顾惜文和徐静姝没有参与这些话题,她们还在忙活。
徐静姝是股东六人组里负责经营的,有了掌柜之后她也事事过问,跟着忙前忙后,十分尽心。此时有了几分掌柜模样,分完钱又抱着算盘做下个月的预算,顾惜文坐在旁边,拿着笔跟着写写划划,时不时探讨几句,态度十分认真。
婉月把自己那份银票收起来,听了一会儿和宁两人的花钱讨论,又坐到顾徐两人的身边,见预算做得细致合理就不再打扰,把其他人拉出去逛街购物了。
出了玉颜坊,和宁她们直奔首饰铺子,婉月则先去了朱雀大街规模最大的字画店,先买了一副古画,又依着昌平帝平日的喜好买了一方砚台。结账之后,刚拿到手的分红花了七七八八。
捏了捏瘪下去的荷包,婉月心痛了一秒,但也没办法,这钱省不得。
玉颜坊能有如今的火爆场面,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昌平帝送的那块牌匾。婉月找他取名就是借势的意思,而昌平帝对此也心知肚明,不仅亲笔赐名,还专门让苏怀安在开业当天送来,大张旗鼓告诉所有人这店是他罩着的。
收了皇帝老爹的好意,当然得有所表示才行。即使这些字画砚台对昌平帝毫无用处,她也必须要送。
这是态度问题。
把东西包装好,又去首饰店和其他人汇合,比着谨妃日常穿戴的衣饰,婉月挑了当下时兴的簪子和配套的耳坠。
“这是给谨娘娘买的?”和宁凑了过来,看了她选的饰品不由惊讶。“你不给自己挑些?”
“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喜欢的。”婉月冲她笑道,“左右都是那些款式。倒是母亲饰品有些旧了,正好给她买几样。”
“说得也是。”和宁想了想,低头从挑好的首饰里拣出来两支,又加了一支金丝攒花的步摇,看着是芳嫔会喜欢的款式。
婉月面上笑意更深,再没多说什么,带着自己选的饰品去付账了。
回到宫里,收到礼物的昌平帝和谨妃果然十分高兴,一边责怪她乱花钱,一边喜滋滋地拿着礼物看了又看,昌平帝豪爽地打开库房给她送了一批名贵字画,谨妃则翻出钱匣又给了她一摞零花钱,叮嘱她出宫多给自己买点。
婉月再次暴富,刚刚瘪下的荷包又鼓了起来。回到房间后,她对着自己的小金库暗自清点一番,才美滋滋地睡了。
出去玩了一天,明天早上还有课呢,睡觉睡觉。
……
玉颜坊的经营步入正轨,她们又回到了安心学习的生活状态。
按时上课刷属性,时不时去马厩看看红枣芝麻,婉月每天都过得平淡又充实。
然而这种生活没过多久,找事的人忽然出现了。
婉月近期风头太盛,到底是招了人眼,宫外的人顾忌着昌平帝不敢多说什么,宫里却有人不怕这个。
这天早晨,骑射课刚刚结束,告别了楚飞云,姐妹两人说笑着走出练武场,迎面就遇到了二皇子。
皇子们骑射的授课场地也在这里,地方就这么大,碰面十分正常,之前她们也遇到几次,都是互相打个招呼就各走各的。
然而,这次二皇子却态度奇怪,停下脚步打量两人一眼,阴阳怪气地率先说道。
“两位妹妹的铺子近日卖得红火,听说是四妹妹的主意?”
“不过是脂粉香料,大家图个新奇罢了。”摸不清他的意图,婉月谨慎答道。
“四妹妹果真是长进不少,说话都与之前大不相同。”二皇子听了便嗤笑一声。“难怪那么讨人喜欢。”
“你这是什么话。”
和宁皱眉瞥他一眼,挡在了婉月的身前,“你吃错药了?”
“我和四妹妹说话,关你什么事?”二皇子斜睨着她,“作为兄长,我劝两位妹妹一句,做姑娘的就该有点姑娘样,别整天搞这种无用的东西,花花心思这么多,日后谁敢做你驸马。”
“谢谢二哥教诲,妹妹不懂这些,只知道婚姻大事自有父皇母后安排。近期做的事也都经父皇同意了,不知兄长说的无用东西具体指什么?”婉月向他行了一礼,模样困惑不解。
二皇子现在最听不得“父皇”两个字,本来只是心情不爽刺婉月几句,听得这话他当场就炸了。
“你什么意思,拿父皇压我?”
“婉月没这么说,二哥误会了。”婉月温声答道。
“少耍嘴皮子功夫。”二皇子冷笑看她,“都说你有多才思敏捷,天赋过人,有没有本事和我比一场?”
啊?
和宁惊呆了,看看人高马大的老二,再看看小小一只的四妹妹。
“你几岁,四妹妹几岁,周景林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好意思吗?”她的语气不可思议。
二皇子说完也意识到了问题,脸微微一红,想改口又放不下面子认错,只能梗着脖子僵在当场,等婉月给他台阶下。
婉月心思一转,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意味,隐约猜到了他情绪这么激动的缘由。自从婉月传出了神童名声,昌平帝就多出一个晒娃的爱好,见谁都要炫耀一番聪慧过人的女儿,尽心给婉月拉仇恨。
算算时间,二皇子应该刚从文华殿下课,莫非他被昌平帝训了,还是拿自己当正面典型,用了拉踩式的训法?
想到这种可能性,婉月大感头痛。仔细一想,她又觉得这是个扬名的好机会。进学几个月的稚龄女孩,被年长四岁的兄长要求比试,然后成功把兄长打败。
这不就是话本最爱的套路吗?
至于二皇子的名声……谁管他。
想到这里,婉月便无视了二皇子求台阶下的眼神,一口应下。
“好啊,二哥想比什么?”
?!
正在想理由走人二皇子尴尬起来。
比什么,他也不知道啊。
他从小说话不过脑子,脑子一热就喊几声,从不会顾及别人的想法,堪称皇宫里狗憎猫嫌的第一人。
但他知道谁能招惹谁又不能,在皇帝皇后和大皇子面前从不炸刺,其他人又不会和他较真,只有和宁爱和他吵闹几句,因此过得还算悠闲。此时碰到不按套路出牌的婉月,他就不知所措。
“婉月你……”和宁欲言又止,看看尬住的二皇子,伸手拉了婉月的衣袖,小声劝她,“你别和他计较,他就是这个性子。”
他是这个性子,我就该纵着他?
婉月神色不变,继续盯着对面的人看。
二皇子已经十岁了,现代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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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也该懂事明理,何况是这个时代?总该有人教他祸从口出的道理,若是皇帝玉妃没教过,那她这个当妹妹的,就好心为他补上这一课。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无论比文比武都行,婉月都能奉陪。“
比武?
二皇子眼睛一亮,而和宁神色立刻变了,看向婉月的眸子满是担忧。
她对二皇子还算了解,若是比文,她丝毫不担心婉月落败,只怕老二输了下不了台,不依不饶将事情闹大。但若是比武……
婉月才多大啊?
唉,平时看不出来婉月的性子这么倔。
和宁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头一次有操碎了心的感觉。
“你说的啊,那我们就比武。”二皇子一口答应了,生怕她反悔。他与和宁的想法一样,背书背不过妹妹也就算了,骑射还能输?
笑死,怎么可能。
不过确实有欺负孩子的感觉。
等比试结束,他得给四妹妹说几句好话,别真把她欺负哭了,二皇子心里想。
婉月点点头,转身往练武场走,一边走一边问他,“二哥想比什么?”
“射箭吧。”二皇子想了想,“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们就用十米靶,各射十箭,以环数取胜。”
还不占便宜?也不看看你练了多久,我们才练多久。和宁在旁边听着,不屑地撇撇嘴。
婉月对姐姐的忧心毫不知情,看了一眼下方的读档位,答应的十分干脆,“可以。”
多大点事,比输了就再来一遍呗。她一个堆属性的人,多练几遍,怎么会比不过。
回到练武场上,宫人将靶子摆好,取出二皇子和婉月的小弓,恭恭敬敬递给他们,婉月摆了摆手。
“二哥先来吧。”
“行,我先上。”二皇子毫不客气,往前走了一步又不放心地转头看她,“你输了可不许哭。”
“当然。”婉月笑着说道,“我不会哭的。”
“那就好。”二皇子就上前一步,弯弓拉箭。
和宁站在旁边,全神贯注为他们计数,八环、八环、七环、八环、五环、六环、九环……
数着数着,她忽然不紧张了。
就这?
虽然自己比不过,但她很清楚婉月的成绩,看老二整天牛气哄哄,她还以为成绩有多好,结果就这。
“如何?”
十箭结束,二皇子转身将弓交到宫人手里,潇洒自信地出言问道,满心以为这场比试就算结束了。两位妹妹才练了多久,以四妹妹的岁数,恐怕拉弦都费劲,能射到靶子上吗?
看过他的这番表现,四妹妹就该直接认输了吧?
“二哥射艺高超。“
没想到,听见他的问话,婉月不走心地夸了一句,便取了自己的小弓径直上前,弯弓搭箭,身型挺拔如松。
“?”
二皇子看着,心里有了不太好的预感,走到和宁身边小声问她。“四妹妹不会射箭也很厉害吧?”
和宁没有说话,只投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不会吧?”二皇子一颗心提了起来,转头认真观察,只见婉月轻轻一拉,一张弓弦瞬间绷满。
“嘶……”他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怪力小孩。
紧接着,怪力小孩一箭飞出,在他呆滞的目光注视下,稳稳地正中靶心。
“十环、十环、十环、哎呀这个九环、十环…… “和宁还嫌不够扎心,在他的旁边大声报数。
十箭射完,将小弓交给宫人,婉月转身向着二皇子看去。而二皇子已经石化了,对她的视线毫无反应,依旧呆呆盯着靶子思考人生。
“二哥?”和宁晃了他一下,他终于回过神来,看着两位妹妹,低声说了一句我认输,然后转头就跑。
”噗。“
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和宁新奇万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笑出声。“真是稀奇,第一次见老二这么痛快的认输,原来他也有害臊的时候?”
大概是心态崩了吧。婉月心想。
在这样男尊女卑的社会环境下,哥哥比武输给妹妹,就已经是很丢脸的事了。更何况,妹妹只练了不到三个月,而哥哥练了三年。
再想一想,不仅哥哥的射艺比不过,文化课也比不过……
对比实在太惨烈,惨烈到二皇子觉得自己简直一无是处的地步,他怎能不怀疑人生?
婉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也觉得这场教训太痛了,希望不会对二哥的幼小心灵造成太大的打击。
但她才懒得管那么多,高高兴兴回宫吃饭了。
宫里消息传得飞快。
上午比试完,到了午膳时间,这场比试风波就已经传到了各宫主子的耳中。
毓秀宫中,玉妃看了一眼还在自闭中的儿子,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她对自己儿子的脾气心里有数,这场风波肯定是他先挑起来的,他有错在先,人家小姑娘又是堂堂正正比赢的,这让她上哪挑理去?
不管怎么看,自己儿子都不占理啊。
“景林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她愁容满面的回房坐下。
“和小四岁的妹妹比试,也亏他想得出来。我都替他臊得很。”玉妃坐在榻上,向着大宫女兰烟抱怨,“出了这档子事,希望他能长点记性。”
“二皇子还小呢。”兰烟站在她的旁边,也只能说这一句。
另一边。
昌平帝正在坤宁宫和皇后一起用膳。
听说二皇子率先出言挑衅妹妹,又主动要求比试,帝后两人都皱起眉,感觉十分不喜。听到结果是婉月赢了又一同失语。
“二皇子性情太活泼了些,四公主实在是天赋过人。不想她小小年纪竟允文允武,果然天资卓绝。”皇后委婉说了二皇子一句,又笑着去夸婉月。
“景林是该好好教一教了。”皇帝平淡地做出评价,提起婉月又笑了起来,“朕也没想到,月儿在射术方面竟也有这般天赋。”
他放下筷子,又一次感叹。“她要是个男孩,该多好。”
18.流民
这件事到底在二皇子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他郁郁不乐,把自己关在房里消沉了好几日才慢慢恢复,变回之前鼻孔朝天的嚣张模样。但仍然对婉月怀有心理阴影,见到她就不吭声。
这样的表现在宫里一时成为笑谈,连昌平帝都拿来打趣,说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不敢见自己的四妹妹。
但这些都与婉月无关,她只想学习。
又一次步入夏季,日光更加炽烈,除了上课,婉月都躲在摆满冰盆的房里不愿出去,六月之后尤其如此。每次顶着炎炎烈日出门接受烘烤,她都会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宫斗小说,明明那些文里都有清凉避暑的园子,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皇帝不能学习一下呢?
唉。
这天早晨,她窝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忽然床帐被人拉起,又揉了揉脸蛋,婉月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对上了自家母妃含笑的视线。
“母妃~”小姑娘翻了个身,刚刚睡醒的声线又绵又软。
“昨晚是不是又睡迟了?”谨妃拍拍她,“都几点了还不起,今天的生辰不过了?”
生辰,什么生辰?
婉月顿时清醒,想起来今天是她的生辰。
这个世界的生辰和她本身是同一天,都是六月初三。去年她来的时候生辰已经过了,所以今天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生日,婉月非常期待。
谨妃也是第一次给孩子过生辰,对此很重视,早早就向芳嫔讨教,精心置办了一桌好菜,又准备了女儿喜欢的各类吃食和礼物。
“当然要过,我期待好久了……”赖在母妃怀里撒了会儿娇,婉月积极地起床洗漱换衣服。
今天的衣裳也是谨妃早早准备的,用了汤州新送来的晴水缎料,绣着当下时兴的蝴蝶纹。穿好衣裙,又将女儿拉到梳妆台前,亲手为她梳头,扎了两个小鬟,别上镶满粉色珍珠的发夹,发尾坠上两只金丝缠花小球,随着发尾跃动,小金球一跳一跳,分外俏皮。
装扮完成,婉月从妆凳跳下,对着镜子高高兴兴地转了一圈。只见镜子里的小姑娘肌肤胜雪,杏眼桃腮,发间的金球和珍珠熠熠生辉,碧水粼粼的裙摆上蝴蝶暗纹闪烁,翩翩欲飞。
婉月生出了几分感慨。
去年夏季,她还是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小可怜,只能闻着窗外的饭菜香气喝冷水,拥有的唯一一件好衣服是芳嫔送的和宁不穿的裙子。她记得自己那时的狼狈窘迫,还有对和宁的隐隐羡慕。
现在,她也能天天穿漂亮裙子了。
“真好看,谢谢母妃!”她提起裙摆认真欣赏,快乐地向母妃道谢。
收拾妥当,两人一起到正殿用膳,面对着满桌的美食,婉月却吃得没滋没味,随便吃了两口就眼巴巴看着谨妃,眸子里写满了实质化的渴望。
“母妃……”她大眼睛眨了眨。
“你这孩子……”
谨妃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装作没看见,不紧不慢地继续喝粥,然而没过多久就受不住对面的热切眼神,被盯得吃不下去了,想想今天是她的生辰,最终选择纵容。
“罢了,端上来吧。”
她摆了摆手,立即有宫人上前,将桌上饭食撤下,端上一碟盘得丝丝缕缕如冰雪雕饰的洁白花酥,每块点心都如一朵镂空的荷花,花瓣层层绽放,中间一点淡粉色的糖汁作为花蕊点缀,四只花酥卧在碧玉碟里,正如一池清荷,香气清甜,色香味俱佳。
“真好看!”
婉月趴在边上,高兴的盯着点心看了许久,看来看去就是舍不得吃。
藕花酥做工复杂,属于大厨炫技作品,制作费时费力,不易保存,而味道并不惊艳。除非大宴时摆盘需要,御膳房很少会做。婉月就是在去年除夕大宴上见到,吃了一只,然后一直心心念念。
谨妃知道她嘴馋,就想趁着生辰满足她的心愿,提前几天和御膳房说好,今天专门给她做了一碟和早膳一起提回来。
“别看了,赶紧吃。”坐在旁边,谨妃拨了拨她发尾的小球,笑着说她,“我看你呀,哪是想吃这酥,就是想看。”
“嘿嘿。”婉月扭头冲她笑,眼睛眯成了月牙。
炫完四块点心,终于吃饱喝足,芳嫔母女又带着礼物上门,今日午膳要办一桌小宴,谨妃只邀请了芳嫔和宁,芳嫔给婉月送了一套宝石头面,和宁送了一套书。
拉着和宁聊了一会儿,很快就到了饭点,四人坐在一起用膳,谨妃难得大方的办了一桌好菜,她和芳嫔倒了一点果酒,在两个孩子面前摆了甜汤,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吃两口就小声说笑,谨妃两人边吃边聊,再给孩子们夹菜。
看着眼前的场景,谨妃有些恍惚。这么热闹的永寿宫,放在去年这个时候,她梦里都不会有。
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天色渐暗,芳嫔就带着和宁离去,她们都知道昌平帝今晚会来。
受宠的孩子都有这个待遇,大皇子、二皇子和三公主的每个生辰,昌平帝都会陪着过,如今又多了一个婉月。
两人刚刚离开,昌平帝就到了。他带来的生辰礼物,是小姑娘惦记很久的一把小弓。婉月果然非常高兴,当场宣布她最喜欢这份礼物,抱着小弓兴奋地看个不停,恨不得现在就出去试一下,看得谨妃忍无可忍,将她按在餐桌前。
“把弓收起来,先用膳!”
“哦……”婉月立刻乖乖坐好,端起了自己的小碗。
“哈哈哈。”昌平帝看着这一幕,没忍住笑出了声。
……
过完生辰的第三天,屏退所有宫人,谨妃带着婉月去了偏殿,打开一扇门向里走,在婉月疑惑的目光下,她撩起了一片帘子。
“这是?”婉月朝前看去,目光一凝。
只见帘子遮掩下的隔间,正面摆了一方牌位,婉月的目光集中在了牌位的名讳上:沈氏元霜之灵位。
”她是……“
“她是你的生母。”谨妃拉着她走近,去看牌上的名字。
“不知之前的宫人有没有同你说过,她叫沈元霜。”
婉月冲她摇摇头。
“其实,我对她没有太多的印象。”
谨妃继续说着,“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的江南女子,皮肤很白,你的眼睛和她很像。”
她叹了口气,又拉起婉月的手,“凭她的相貌,本该在府里过得很好的,只可惜她进府太晚,又早早去了……陛下登基时只追封了贵人,大概早就不记得她了。”
何止是不记得她了呢?
连她拼死生下的女儿也被抛在了脑后。
婉月沉默听着,随着谨妃的话语,渐渐对原身的生母有了一点印象,不再是宫人口中单薄的只言片语。
沈元霜出身不明,是江南富商沈氏的养女,因为容貌出众被送到当时的太子宫里做侍妾,性情柔顺安静,刚进门受宠了几天,怀孕后逐渐被遗忘,随后难产,产后两天去世。
她就这样被草草安葬了,她的死亡没能在太子宫里掀起任何的波澜。一个作为礼物送上门的侍妾而已,将她培养出来的沈氏富商不在意,潜邸时的昌平帝也不在意。
若不是养着婉月,谨妃其实也早忘了她的存在。
婉月抬起头,静静注视着牌位上的名字。
可悲吗?
这个世界里,死得无声无息的侍妾实在太多了,这样的故事也是司空见惯平平无奇。沈贵人已经算是不错,最起码凭着婉月,她得到了一个死后追封的位份。昌平帝十四岁入住太子宫,二十七岁登基,潜邸里有多少没能熬出头的侍妾呢?
她们存在的痕迹早已被彻底抹去。
谁都不会记得她们了。
将自己知道的事说完,谨妃带着婉月给沈元霜磕头,两人又安静地锁门离开。
……
一年时间转瞬过去。
很快又是立春。
这天下午,和宁婉月从玉颜坊出来,登上了早就守在门外的马车,换上常服的小李子挥动马鞭,驾车向前方的酒楼行去。
一年时间,玉颜坊的生意红火依旧,她们又寻了两个铺子开设分店,仍是供不应求。过完年之后,徐静姝就和婉月谋划向外扩张的事,准备在京城周边的蒲州、仓州开店试水,今日婉月两人过来,就是商定开分店的事。
“头好痛,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拉我出来了。”
刚在马车上坐稳,和宁就捂着头开始嘟嘟囔囔,“太复杂了,说好了我只管收钱的嘛……”
“好歹是一同做起来的生意。”婉月的眼神满是谴责,“三姐你多上点心啊。”
“哎呀,反正有你嘛。”和宁向后一靠,试图摆烂。“你说怎么搞就怎么搞,我全都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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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月无语。
话题成功中止,和宁又闲不住的撩起车帘向后看。
“她们的车呢,跟上来了吗?”
“回三小姐的话,徐大姑娘的马车在后面跟着呢。”小李子拉了拉缰绳,又朝后方看了一眼。
“那就好。”和宁放下心来,开始期待接下来的美食。“不知道这家厨子的手艺怎么样,比起宫里的膳食如何?”
“听起来似乎是不错。”婉月说道。
方才在玉颜坊头昏脑涨的算完账,看时间到了饭点,徐静姝就提议去附近的酒楼吃饭,和宁婉月都没吃过民间的馆子,闻言欣然同意,她们两人先行,徐静姝四人的马车随后。
到了酒楼门口,婉月和宁扶着侍女的手臂下车,徐静姝四人的马车也跟着在后方停下。
“飞鹤楼……”
和宁走出两步,又仰头看了看门面招牌,煞有其事地点头,“看着还不错。”
“这是一家新开的馆子,家兄说味道不错,但我也没吃过。”徐静姝走到两人身边,闻言笑着说道。
“正好,那我们今日就一起品尝一番。”婉月也新奇地朝里看一眼,拉着和宁率先朝里走。
“几位姑娘,这边请!”
酒楼的伙计都极有眼色,早早看见了门外华贵不凡的马车,躬身在门边候着,等到婉月和徐静姝说完话才含笑上前,进门之后并不停顿,径直带着她们上到三楼雅间。
开玩笑,这几位姑娘年纪虽小,但衣衫华贵,仆婢拥簇,一看就不是坐散座的人,哪用着他多嘴询问?
选了一处临街的隔间,点了几样招牌菜,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婉月夹起一块尝了尝,不如宫里菜品烩制精细,但调料放得足,吃起来很能下饭。
六人边吃边聊,吃饱喝足后,婉月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目光向着窗外望去,忽地咦了一声。
”这是出什么事了?我怎么感觉路边的巡卫变多了?“她不确定的说。
其他五人跟着朝外看了一眼。
“多了吗?”和宁有些迷茫。
“大概是因为春闱?”顾惜文若有所思,“几日前春闱结束,路上人就变多了,每天都有好几队巡街。”
“好像有道理。”婉月想了想,没有继续问。
众所周知,每逢重大考试,考完等成绩的时间段是最容易出事的,没人知道那群焦躁不安又无所事事的考生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话题一转,她们就接着聊起了今年的春闱。
婉月对科举考试十分好奇,然而伴读们对此也不了解,只有和宁说了一个关于春闱的八卦,是关于顺贵人的。
说过完年之后,顺贵人一改以往低调静默的作风,见天儿的往主殿凑,守在玉妃身边伏小做低。请安时对皇后娘娘也分外恭谨,抓住一切机会说好话。
一开始大家还不明白缘由,时间一长,发现她总是有意无意打听春闱之事,所有人都懂了:顺贵人是在为二公主的婚事做准备呢。
“婚事?”婉月愕然,“二姐才多大?”
算算年纪,她今年才十四岁吧?
然而和宁诧异地看她一眼,“二姐十五了呀,也差不多了。”
忘了这里的人都算虚岁。
婉月沉默了片刻,出言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二姐都说亲了。”
“谁说不是呢?”提起这个,和宁也心情不好,“我母妃也天天这么说,等二姐出嫁,就到我了。”
雅间里的气氛一时沉寂,过了片刻,徐静姝试图转移话题。
“我听说,城里加强巡逻还有另一个原因。”
“哦?”众人注意力果然被迅速转移了。
“父亲同我说,让我近日不要出城。”她放低了声音说道,“听说城外有不少流民。”
“流民?”婉月皱了皱眉,“没听说哪里有灾情啊?”
“我也不清楚。”徐静姝仔细思考,“好像是蒲州来的?”
蒲州?
她们刚在蒲州开了玉颜坊分店。
几人闻言都是一惊,心里生出几分忧虑。
“不会影响到我们的铺子吧?”和宁也关心起来。
“应该不会吧?”顾惜文皱眉,“既然城里无人听说灾情,应该是不严重?”
“希望如此。”婉月说道。
19.大疫
然而,事情发展没能如婉月所愿。
次月,蒲州灾民大肆外逃,局势混乱到再也不容忽视的地步。朝廷这才接到蒲州奏报,称“蒲州大疫,死亡日以千计,百姓惊恐流亡,十室九空。”
早朝时,昌平帝当众摔了奏折。
“余文诗尸位素餐,蒲州郡官全是无用之徒!”
他起身怒斥,“蒲州疫病蔓延到如此地步,为何今日才报?京城外皆是蒲州灾民,衮衮诸公为何视而不见?将人拦在城外就完了吗!”
他指着阶下的文武百官,厉声质问,“尔等满口仁义道德,为何独不慈下民?”
百官皆低头俯首,默然无语。
大家都心知肚明。城外流民聚集,皇帝待在宫里,不知情还说得过去,住在城里的众朝臣怎会不知道呢?
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罢了。
“说话。朕每月发着俸禄,不是让你们在这儿当哑巴的。”
昌平帝见他们这幅模样,心中怒气更盛。“往常你们嗓门一个比一个大,为何今日一言不发?”
“陛下。”
片刻后,文官队伍中一人出列,躬身拜下,“臣以为蒲州巡抚余文诗,怠政祸国,延误疫情,罪不容恕,请陛下下旨捉拿余文诗,以清吏治。“
?
昌平帝都被他的发言气笑了。
想了半天,你就跟朕说这个?
这名文官说得慷慨激昂,说完后见皇帝一言不发,又有些不安,垂首熬过一阵漫长到令人窒息的寂静,终于听到昌平帝开口。
“不知这位贤良,现居官职?”
皇帝说得阴阳怪气,这名文官只觉摸不着头脑,老实回答,“回陛下,臣礼部侍郎茹春。”
“哦。”
昌平帝点了点头,“朕还以为自己记错了,茹卿既是礼部侍郎,那请问礼部侍郎是何职责?”
“是、是……”茹春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在何处,一时诺诺不敢言。
“礼部主管仪制祀祭,弹劾百官乃御史之责。”皇帝继续说了下去,“茹卿入朝数十载,不会不知。如今僭越职事,不知是何居心?”
“臣不敢!”
这话说得太重,茹春顿时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下,“臣只是、臣只是……”
慌乱之中,他一时想不出辩解的话,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四周。
然而文武百官都垂头肃立,没人理会他。
大家心里明白,皇帝这会儿只是想收拾人,在借题发挥而已。风闻奏事,弹劾百官虽是御史职责,但殿内的哪个没弹劾过别人?谁会真把这个规矩当回事?
昌平帝平时也不当回事,但他现在心情不好,茹春不知死活的撞到枪口上,就让他收拾,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只是目无尊上罢了。”皇帝平淡地做出评价,又念了一遍对方的名字。“茹春。”
“臣在!”阶下跪着的人打一个哆嗦。
皇帝摆了摆手,“身为礼部侍郎,你不事礼法,不修圣人之言,入朝数年未立存功,枉为朝官。从今日起,免去官职,回家继续读书去吧。”
“是。”茹春面色灰白,颤巍巍地摘下官帽,再次拜下,“臣领旨谢恩。”
茹春黯然退场,皇帝不再多看他,目光落到其他人的身上。
杀了一只鸡的效果很好,猴子都被震慑住了。此时群臣神色紧绷,不管心里有鬼没鬼的,见他的视线扫过来都将头埋低了,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出气筒。
略出了一口气,昌平帝准备继续说,不料下一刻又有人主动出列。
“父皇,儿臣愿往蒲州赈灾,以解父皇之忧,百姓之厄。”
“?”
众人惊愕地抬眼一看,只见前方出列的少年长身玉立,意气风发,正是刚入朝的大皇子。
“景桓?”皇帝愕然望去,对上了自己长子坚定的眼眸。
……
散朝之后,有几道旨意接连传出。
蒲州巡抚余文诗庸碌怠政,延误疫情,免其官职,回京受审,但因蒲州局势严峻,不可无主政之官,令其在新官到任前暂代职事。
皇长子周景桓封瑞王,令以瑞王为主,御史唐宾为辅,一干绣衣卫跟随,招募医者,前往蒲州赈灾防疫。
此外,还有收治京城外流民,建立疠所,全城驱疫之类的命令。
圣旨既下,朝廷当天就动了起来,集齐医者,调集钱粮,划分疫区,全城熏艾消毒。街头巷尾的小道消息乱飞,百姓一时人心惶惶,有识之士满怀忧虑,当街痛骂蒲州庸官害人。
不能怪他们紧张,实在是此事太过要命。
蒲州位于大楚腹地,是离京城最近的州府,若蒲州局势彻底失控,疫情扩散出来,京城首当其冲。
此外,蒲州地处平原,土地肥沃,是大楚的主要粮仓,关系着全国的粮食储备,而开春的这场大疫,蒲州多少农人能完成耕种?
如今春耕时节已过,就算疫病消除也难以补救了。
总之,余文诗害人不浅。
这也是昌平帝如此愤怒的原因。
如果蒲州能早点抑制疫病源头,局势根本不会糜烂至此。如果能在疫病扩散时及时上报,就还有补救的机会。
而如今都太晚了。
下朝之后,昌平帝就暗中传令蒲州附近的兵马,又将京卫军统领召来密谈,做好了最坏的准备。让瑞王过去赈灾,只是想给长子一个历练的机会,其实对赈灾结果完全没报希望。
坤宁宫。
新鲜出炉的瑞王不知道父皇这么不看好自己,此时的他踌躇满志地向母后告别。
“母后放心,儿臣会照顾好自己的。”他劝慰着满心担忧的母亲。“有那么多医者跟着呢,儿臣已经长大了,知道轻重的。”
“是,我儿长大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皇后勉强露出了笑容。知道这是儿子入朝的第一个差事,即使内心担忧,她也没有打击孩子的积极性。转头换了话题,推了推桌案上的画卷,“来,看看有没有合心意的。”
“这是?”
瑞王进门就看到这堆卷轴了,对其中内容有所猜测,只是皇后不提,他就当看不见。如今皇后说起,他便拿起一张随手展开,看见里面的美人画像,神色有些忸怩,“母后,这事不急,等儿臣从蒲州回来再说。”
“也好。”皇后笑着看他,“那母后先帮你看着,等你回来再选。”
“好,劳烦母后了。”
第二日,赈灾的车队就要出发。
清晨,瑞王穿了一身轻便的劲装,长发在脑后整齐束起,他在父皇母后的注视下翻身上马,率领着蜿蜒数里的队伍向城外行去。
帝后两人站在宫门前,望着长子英姿勃发的身影逐渐远去。昌平帝回头,看见了皇后的满脸忧心。
“景桓是快成家的人了,不必太过担忧。”拍拍皇后的手,他轻声说道,“他早晚要经历这一遭的。”
“臣妾明白。”皇后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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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出城之后,瑞王带队一路急行。越接近蒲州,路上的流民越多,停下找了几名流民询问,琢磨着流民的话语,他总觉得此次疫情不同寻常。
稍加思索,他找了一同前来的御史唐宾、绣衣卫副统领夏源,密谈片刻,三人就换了民间百姓衣物,又带上一队绣衣卫,离开车队低调先行。
到了蒲州府城外,一幕幕人间惨剧更加真实的展现在他们眼前,让初次接触民间的瑞王深受震撼,怒气盈胸。
“局势败坏至此,蒲州官员竟无一人救治民众,坐看百姓病饿致死,这便是我朝的朝廷命官?”
年轻的瑞王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当着众人的面,将马鞭重重一甩,厉声说道:“余文诗,我必亲杀之!”
怒气上头的他没注意到,身后一直沉默的御史唐宾闻声抬头,看他的视线意味不明。
“瑞王殿下。”沉默片刻,唐宾上前一步低声问他,“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不如先退回去,做好防疫再……”
“不急。”瑞王冷笑一声,转身向城郊看去,“左右这里早已荒无人烟,我们再去粮仓看看,本王倒想知道,他们究竟在玩什么花样。”
唐宾一惊,见瑞王已经上马远去,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到了粮仓,瑞王手持令牌径直闯入,试图阻拦的粮仓守备都被他身后的绣衣卫拦下,他一路走进,余光瞥见粮仓守卫的惊慌失措,心里发沉,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伸手推开了一处仓门。
然后全场寂静无声。
大楚承平数年,风调雨顺,蒲州作为全国的粮仓储备,这里本该堆积如山。
然而现在,仓里空空如也。地面上连一粒谷物残渣都没有,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干净的地方了。
汹涌怒火几乎将瑞王的理智燃烧殆尽,他面色铁青,猛然推开试图解释的粮仓守备,转身向下一处走去。
一连推开几处仓门,里面皆是一片空地。
“蒲州硕鼠,竟敢如此猖狂!”他气得握紧佩剑,几乎想将眼前这群人全部砍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几人匆忙闯进,领头一人看见瑞王,便抹了把头上汗水,朝他深深拜下。
“臣蒲州巡抚余文诗,拜见瑞王殿下。’
“原来你便是余文诗。”瑞王手里还握着佩剑,侧头打量他一眼,“余大人体态丰硕,不知贪食多少民脂民膏!”
“臣……”余文诗的话刚出口。就听呛的一声,瑞王含怒拔剑,在众人惊骇欲绝的注视下,剑锋朝他当头劈去。
“瑞王不可!”
一旁肃立的唐宾离得最近,见状大惊,再也顾不得尊卑,急忙上前拉他,拽着瑞王衣袖一扯,利剑便擦着余文诗的肩部斩落,划破了宽大的官服袖袍。
”瑞、瑞王……“余文诗神色空白,腿一软跪在了地上,“瑞王殿下容禀,臣……”
然而瑞王又一次打断了他。
”不必多说。“低头将佩剑归鞘,瑞王神色冷淡,看他的眼神如同一个死人,“有什么话,留着进京受审时再说吧。”
“……是。”余文诗更加难堪,看着瑞王绕开自己,径直离去,不经意地抬头与唐宾对视一眼。
唐宾冲他摇了摇头。
当日,瑞王领着赈灾队伍到达蒲州,命人划分疫区,发放防疫药物,举行驱疫仪式,沿街熏艾,建立疠所收治病患。
第二日,瑞王带队亲入疫区送粮,归后染疫。
十日后,瑞王高烧昏迷,病重不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