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三度》 第1章 还挺应景 今晚这个局,江拾月本不想来。 而伴随着主角的登场,她简直想抬腿就走。 “来来来,让我们举起酒杯,庆祝宋公子凯旋!” 包厢里众人都起身欢呼,而刚刚走进来的年轻男人也拿起一杯酒,微笑着环敬了一圈:“感谢。” 江拾月往后躲了躲,见他视线要转过来慌忙举起酒杯挡住了脸,易禾倒是挺兴奋,跟着一起哦哦了两声,还用手肘怼了她好几下:“这趟没白来吧,你看这宋霖还挺帅的,跟他老子长的完全两模两样嘛。” “宋霖?” 他就是宋霖? 她略偏了偏头,宋霖已经坐下了,被几个人簇拥着讲话,并没有向她这边看来。 江拾月略松了口气,想来也是,这包厢里光线昏暗,还有七八十来个人,她又坐在最角落里,应该是不容易被看见的。 易禾从果盘里戳了块西瓜递给她:“我听颜一鸣说,宋霖把国外的市场做稳了,通过了他爸的考核,这才让他回国的。” 江拾月听了这话,嘴里的西瓜是半分甜味都尝不出来了,她挪了挪屁股,凑近易禾低声说:“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 易禾闻言就想起身陪她一起去,江拾月立马摁住她:“我知道在哪儿,自己去就行。” 她再次看了眼宋霖,见他还是刚才那副众人环绕无暇他顾的样子,她这才放心起身。 半侧着身子,她偏过头快速穿过包厢,只开了道门缝顺着溜了出去。 门再度被轻轻带上,屋里的喧闹声隐隐传来,江拾月摁住快要从胸口蹦出来的小心脏,徐徐吐出半口气。 她左右看了看,蟠际她是第一次来,电梯应该是在左边的拐角过去…… 江拾月不再迟疑,快步左拐过去,又猛地停在原地,这哪里有电梯,这是另一间包厢,里面的人正好唱到高潮部分:“曾经为你疯过,为你错过,为你淋湿在无人街头……” 她刚想转身,就听见背后幽幽传来一句:“关淑怡的重逢,老歌了。” 她僵在了原地,没接话,身后那人又靠近了一步,轻笑了声,“此时此刻,还挺应景。” “是不是?Sebrina。” 两人都没再说话,包厢里的人像是正唱到了痛彻心扉处,竭力嘶吼:“我为你痛过为你哭过,不管这世界怎么笑我。” 江拾月一咬牙,霍地转身冲宋霖笑了笑:“这么巧,David。” 她挪了半步,“我找洗手间,走错了。” 宋霖哦了声,随手一指:“我认识,我带你去。” 江拾月又挪出几步,已经走到了宋霖的身后,她连连摆手:“我自己去自己去,诶你……” 宋霖显然没听懂她的拒绝,拉住她的手就往前走,江拾月诶诶两声,边踉跄走着边想甩开他的手:“你……你给我放开……” 宋霖还真的放开了,只是下一秒就把她揽进了怀里,箍着她走得更快了。 洗手间的牌子在眼前一晃而过,江拾月慌忙把住门框:“到了到了,走过了你……” 宋霖停住脚步,先是回头看了看,接着转头对她扯了扯嘴角:“这里不干净,我在蟠际有长包房,我带你去那边用。” 第2章 伦敦一别 宋霖力气很大,江拾月的挣扎就跟幼猫哈气一般,很快就被制服了。 她几乎是被半扛半抱地进了这包间,宋霖摁亮了灯,指指沙发后边的暗门:“去吧。” 江拾月脚下滞了滞,尤想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宋先生,非常感谢你带我过来,你先回去吧,那边还等着给你接风呢,让人空等不好。” “宋先生?” 宋霖慢慢吐出这三个字,挑了挑眉,“这么生分?” 江拾月嘴张了张,刚想辩解两句,但宋霖踱步到了沙发边坐下,看着她笑了:“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叫人家宋先生。” 江拾月眉心跳了跳,实在装不下去了:“我什么时候叫过你小甜甜?” 宋霖半侧身,抬手啪一下关了灯,包间里瞬间暗了下来,只从门玻璃上投进来些隐约的光线。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根烟,点燃后吸了一口,浅浅吐出缕烟雾后再次看向江拾月:“床上啊。” 江拾月嘴唇翕动了好几下,胸膛起伏几次后她终于塌了肩膀,她脸上有些发烫,偏过头去没再看宋霖,那些称呼还不如小甜甜呢。 他没再抽烟,只夹在手上,烟灰顺着明灭的红点慢慢掉落在桌面上。 “你叫什么?” 江拾月很想乱编个名字,但今天在这种场合见面了,宋霖想知道她是谁简直易如反掌。 她低下头:“江拾月。” 宋霖点点头,掏出手机点了几下:“加回你了,通过一下。” 江拾月只哦了声,站着没动,宋霖看了她几秒,掐灭了烟,起身几步跨近,搂着她的腰转了个圈,倒退几步,将她一下压在了沙发上。 这一切发生在几息之间,江拾月还没反应过来,就天旋地转地被宋霖压在了身下。 “你你你……你……” 她吓得语无伦次,曲起腿就想蹬他,又被他一手控住,反而拉得更开了。 “Sebrina。”他压低了声音,“伦敦一别,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他的手十分熟稔地探进了她的衣服,又被她一手摁住,奈何双方力量实在悬殊,宋霖的手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这话说的好像生死离别一样,江拾月没忍住吐槽:“也就别了一个星期,你别说的跟上辈子的事一样。” 他手下力气加重,激得江拾月闷哼了一声:“我要不是去公寓找你,还不知道你早就回国了,还拉黑我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顿了顿,手移到了她小腹上,轻轻抚了抚:“你不会怀孕了吧?” “什么?”江拾月被他的脑回路震惊了,“你疯了吧?胡说八道什么!” 宋霖手上动作没停,直直盯着江拾月:“你以前看的小说不都这么写的,春风一度带球跑,一胎八个赛母猪。” 是了,江拾月想起来了,一次事后她睡不着,APP上就推了这么一部小说过来,她边看还边跟他分享读后感来着,这句顺口溜还是她编的。 “我……我……”她深吸口气,双手抵住他胸膛推了推,“我没怀孕,我怎么可能怀孕,你怀孕我都不会怀孕!” 她用三重否定着重强调了自己没有怀孕的事实,宋霖的手抽了出来,支起手臂半抬起身子:“那你怎么不告而别?” 江拾月头瞥向一边,浅浅吸了口气:“我家里有急事。” “什么事?” 她默了会儿,转过头看着宋霖:“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近到要事事向你禀报的地步。” 她没了再跟他周旋的耐心,直接挥出了最后一刀。 “David,睡个觉罢了,你不会睡出感情了吧?” 宋霖脸色未变,还是刚才那副姿势,他定定看着江拾月,忽然低头一笑,直身站起,朝她伸出手:“手机。” 江拾月莫名其妙:“什么?” “手机给我。” 她深吸口气,说到这个程度还要加好友,她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索性掏出手机递给他。 宋霖接过手机,在她面前一晃解了锁,点进微信,找到了自己的好友申请。 他点了通过,又把手机扔回在了沙发上。 掏出自己的手机,他点了几下,没再看江拾月一眼,转身就走到了门口。 宋霖手附上门把的时候停住了:“要拉黑也是我拉黑你。” 说完这话,他开门就走了,剩江拾月倒在沙发上眨了眨眼,一时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难不成…… 她起身拿起手机,点进和他的聊天框,尝试发了消息。 一秒钟后…… “宋霖,你有病吧!” 屏幕上红色的感叹号下面赫然列着一行字。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第3章 想跟我一起上路? 次日,她一觉睡过了中午,醒过来的时候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是周盛良的。 将凌乱的头发拨到一边,她翻了个身,又平躺回了床上,滑开手机,手指悬在屏幕上停了停,还是没摁下去。 算了,索性就当没看见,找她能有什么事,左右几句教训罢了,听不听都是那么回事。 这当口,手机又嗡嗡地震动了起来,她偏头一看,是江敬中发来了微信。 点开语音,江敬中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拾月,别忘了时间啊。” 她撑着手肘半坐了起来,清清嗓子,手机靠近嘴边:“爸,我等下就出门了。” 忙忙乱乱收拾好,等她驱车到了地方,江敬中早已经在律所门口等她了。 “这儿这儿,拾月。”他快走几步,接过她手里的文件袋,“都拿了?” 江拾月点点头,嗯了声,跟着走了几步又停在了原处:“爸,立遗嘱这事,有这么着急吗?” 江敬中当先几步,回头看她:“本来没觉得着急,但你妈……” 他眼圈一红,再开口便有些哽咽了,“这人说走就走了,什么都没来得及交待……”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疼该不是不疼的,就那么一下,就是前面该多害怕呀。” 一周之前,徐离美飞机失事,死在了去关岛度假的路上,尸骨无存。 江拾月面上没有半分悲伤之色,也跟着一起仰头看了看:“徐离美不配你对她那么好。” “拾月!”江敬中喝住她,想说些什么终究也只是叹了口气,“她终究是你妈妈。” 江拾月垂眼看向地面:“我没有这样的妈。” 江敬中又是重重一口叹气,江拾月被他叹得心烦,当先一步往律所里走,江敬中一向拿她没办法,也只能跟着走了进去。 事情办得倒是很快,江敬中就是把江拾月作为唯一的财产继承人,请律师出了份文件,两人看了看,没什么问题,签上字就算弄好了。 出来的时候刚过四点,江敬中喊住她:“一起回家吃个饭吧……” 他看看她脸色,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先生,先生也想来。” 不说还好,一说江拾月脸登时变了,她头都不回径直往前走,江敬中诶诶两声,追了上去:“他说打电话你一直不接,现在你妈妈也去了,但跟你的父女情打断骨头连着筋……” 江拾月听不下去了,她猛地转身,紧紧盯着江敬中,倒把他逼退了一步。 “徐离美已经死了,我跟他的筋断了!” 说完她转身就蹬蹬蹬下了台阶,行到一半尤不解气,头回了一半,余光里见江敬中局促站着,心一下软了,重话说出口就轻了:“爸,你也别在他那儿干了,趁早出来吧。” 顿了顿,她还是把那话说了出来,“徐离美走了,你该是无牵无挂了。” ………… 从律所出来,江拾月糊里糊涂地绕城开了一大圈,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哪里能去,千头万绪涌上心头,堵得她气都喘不过来。 徐离美走得突然,大家都是蒙头一棒,尽管两人关系势如水火,但对于她的死,江拾月三分痛三分恨,剩下的到底还是伤心。 上桥的时候正是晚高峰,车流渐缓,她抽出张纸,吸尽眼角的泪,接着探身照了照后视镜,本想看看睫毛膏花了没,但车子忽然猛地被往前一顶,砰地撞上了前车,她整个人也惯性撞向方向盘,又被安全带勒了回来。 大脑空白了好几秒,她才意识到被人撞了,缓过那阵惊慌,她有些恼了,车子开得这么慢还能撞上来,开车不带眼吧。 前车下来个瘦高个,绕到车屁股那里看了看,就皱着眉过来敲她车窗,江拾月也解了安全带下车,她也是受害者,罪魁祸首还在后面呢。 只是刚站定往后一瞥,江拾月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周岚抱臂站在车边看着她,冷冷一笑:“冤家路窄。” 江拾月不想跟她多纠缠,转头冲那瘦高个说:“收款码,我钱赔给你。” 那瘦高个啊了声,有些没反应过来,江拾月余光见周岚往这边走,眉头一皱,又重复了遍:“收款码!” 瘦高个掏手机的功夫,周岚已经走到了跟前,她毫不客气地把江拾月推了个趔趄:“怎么没把你撞死!” 江拾月没说话,只反手也把她往后推了一大步,趁这功夫就想打开车门,周岚岂会如她所愿,迅速上前一步拦住她:“心虚什么,怎么,你妈死了你也赶着去投胎啊?” 江拾月置若罔闻,使力想推开她没推动,终于正眼看她:“想跟我一起上路啊?” 周岚被她一噎,但很快嗤笑一声:“你配吗?” 她拍拍车子,“拿着我爸的钱买车买房,谁有你这么大脸,这都是我爸妈的婚内共同财产,一告一个准,都得给我送回去。” “那你去告吧。”江拾月一脸平静,“你要是能做得了周盛良的主,何必还要在路上发疯撞我的车。” “你!” 周岚在跟江拾月的交锋中,一向讨不到便宜,本来今天也完全没必要在这车流中跟她纠缠,实在是徐离美死了,这突如其来的大仇得报冲昏了她的头脑,她想在今天一并把跟江拾月的仇也给报了。 “你个小娘养的贱货,看你这狐媚样子,以后跟你妈一样,做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三,为了掩人耳目再嫁给司机,谁都能当你亲爹!” 车流又开始慢慢动起来,路过的车子都探出好奇的脑袋,江拾月慢慢攥紧了拳头,扯了扯嘴角:“是啊,你爹也是我爹,开心吗?” 第4章 她就是个疯子 一边的瘦高个听出不对,脚黏在地上越发走不动了,这两人关系有点微妙啊,他看向将江拾月,确实是个浓墨重彩的美人,只是听上去,是个私生女? 他又看向周岚,这位是……他顿了顿,想起最近看的古装剧,对,这位应该是嫡女。 他再次看回江拾月,却正好撞上她刀锋一般的眼神,他心头一抖,讪笑了两下低头掏手机:“收款码收款码。” 江拾月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熟悉的难堪再次堵心堵肺地出现,周岚跟她争锋相对这么多年,无论她是输是赢,在别人嘴里,她跟徐离美都是没脸没皮的第三者。 以前尚且能把这种怨恨转移到徐离美身上,怨她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见不了光的身份,可如今徐离美走了,她该去恨谁? “江拾月!你小心点吧,看看你妈遭的这报应,你早晚也躲不了!” 周岚还在咒骂,可江拾月突然意兴索然,半分吵架的兴致都没了,她滑开手机,木着脸给瘦高个的二维码扫了五千块钱:“够了吗?” “啊?”瘦高个低头看了眼到账金额,五千块,他的车上不过怼了个小坑,三五百的事情,这是因祸得福小赚一把啊。 他抬头刚想说够了,就见江拾月一手薅过周岚,拽着她就往桥边上走。 “我今天索性就不躲了,黄泉路上寂寞,咱俩一起走。” 周岚懵了一瞬之后剧烈挣扎,连踢带打的大骂:“江拾月你发什么疯,放开我,啧,放开我啊!” 江拾月置若罔闻,只用力揪着周岚,几步就走到了桥边,带着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栏杆:“周岚,咱俩好歹也是姐妹,同生共死也说得过去。” 她神情木然,语气平淡,仿佛在说明天会下雨一般自然,她垂眼看了看水面,“还挺高,等下我抱着你,很快就会沉下去,也就难受个几分钟就能死了。” 周岚万万没想到江拾月能发这种疯,她两只脚拼命抵住栏杆,两只手却怎么都甩不开江拾月,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心里一时竟慌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拾月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她一只脚甚至跨上了栏杆,手拥着周岚又往前扑了扑:“要走喽。” 周岚终于尖叫出声:“救命啊救命!快救我……” 呼救喊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将她猛地从栏杆上剥了下来,江拾月也被一起抱了下来,跌倒在地。 接着是气急败坏的骂声:“你们俩在干什么!嫌命长吗?啊?” 周岚紧绷的脊背总算松了一半,她回身抱住来人,嚎啕大哭:“爸……爸爸……” 周盛良一手揽住一个,太阳穴气得直跳,要不是今天从这桥上过,这两祖宗是不是就真跳下去了,徐离美还尸骨未寒,又要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拾月,你……” 他责骂的话还没出口,江拾月挣开他站起身来,看都不看他一眼,抬脚就往车子那边走,一手推开还愣愣站着的瘦高个:“开车,你不走我倒不出来。” 瘦高个又啊了声,僵僵转头看了眼自己的车,反应过来刚要往回走,又俯下身子看江拾月:“小姐,你没事吧,刚才……” 江拾月抬头冷冷扫了他一眼:“五千块够我撞你几次?” 瘦高个一怔,随即倒退了半步,自己这是多管闲事遭人嫌了,他不再多话,转头走回了自己的车,径直启动开走了。 江拾月的车跟在他后面,也很快消失在了车流中。 只剩桥上的周岚,余悸未消,抱着周盛良还在抽噎:“爸,爸……江拾月她真的有病,我刚才差点被她……被她害死了……” 周盛良偏头看着江拾月车子远去的方向,手上紧了又紧,末了也只能沉沉叹了口气。 他身后一辆黑色迈巴赫慢慢驶过,车窗落着,探出张兴味十足的脸。 宋于川哇哇两声:“小叔,你刚看见没?那女孩可真带劲。” 宋霖垂眼看着膝盖上的财报:“你喜欢带人跳河的?” 车子开了过去,宋于川探出头去看还软在地上的那两人:“我喜欢长得好看的。” 宋霖啪一下合上财报,闭目靠回了座位:“我看你是作业太少,闲的,今天回去我跟你爸说,给你加量。” 宋于川一下炸了:“小叔你还是人吗!” “辱骂长辈,双倍。” “……” 宋于川嘴张了又张,最后泄气般地趴在了车窗上,重重哼了一声。 宋霖看了他一眼,轻轻扯了扯嘴角,接着回头看向桥边,那两人还在地上没起来,刚才被江拾月揪着的女人像是崩溃了,还在嚎哭。 “Sebrina……江拾月……” 第5章 好久不见 “来了吗?” 韩成抬手示意服务员,这边又问易禾,“她到底来不来啊?” 易禾斜了他一眼,手上的游戏没停:“两分钟问一次,你烦不烦啊!晚高峰多挤你不知道吗?” 服务员已经走了过来,弯腰低声问他还需要什么。 韩成敲了敲桌面:“你们这儿有什么好酒?” “韩先生,98年的罗曼尼康帝可以吗?” 易禾哟一声:“铁公鸡拔毛了啊。” 韩成肉疼的表情一闪而过,接着挺直了腰杆:“为了拾月,这点小钱算什么。” 他大手一挥,“来一瓶。” 服务员应声下去准备了,倒是易禾,合上手机打趣他:“这酒我都没喝过呢,今天跟着韩少长长见识。” 韩成一口饮尽了杯子里的白水:“我跟拾月要是成了,送你两瓶。” 易禾噗嗤一笑,刚想说话,余光里就见江拾月走了进来,她急忙挥手示意:“这里这里。” 江拾月谢过领路的服务员,一眼就看见了易禾对面的韩成,她脚下一滞,抬手指了指易禾。 易禾等江拾月走近了才冲她嘻嘻一笑:“这不韩成嘛,知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一定要请你吃饭。” 韩成慌忙起身,拉开了椅子,支吾了两声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江拾月道了声谢,站定看着韩成冲他一笑:“好久不见。” 韩成脸一下红了,连忙说:“是……是,拾月,你快坐下吧。” 三人落座,酒也恰在这时候上了,易禾冲胳膊肘怼怼江拾月,示意她看这酒。 江拾月眉毛高高抬起,偏头冲易禾瞪圆了眼睛,比了个他要干嘛的嘴型。 易禾只笑了笑,等服务员倒好了酒,她率先举杯:“欢迎江拾月回国!” 韩成也急忙跟上,举起酒杯:“欢迎欢迎!” 江拾月笑着跟两人一一碰过杯:“谢谢谢谢。” 她浅浅饮了一口,嗯了声,冲韩成点点头:“好酒。” 韩成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现在又被美酒熏浓了几分,他摸了摸后脑勺,憨憨一笑:“吃菜吃菜。” 现下已经七点多了,确也是饿了,易禾边吃边随口问道:“你刚才干嘛去了,打你那么多电话不接。” 江拾月拨弄着碗里的菜,没什么胃口,默了会儿才说:“遇见周岚了。” “啊?”易禾一惊,放下筷子,转头扯过她上下一顿看,“没吃亏吧你。” 江拾月摇摇头,易禾和韩成都是老熟人,对她家那点事一清二楚,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拉着她跳桥,她不敢,被周盛良撞见了,把我俩拽了下来。” “啊?” 这次换成韩成大惊失色,“不是,拾月,你有什么困难跟我说啊,你跳什么桥啊?” 江拾月喝了口酒,想了想才实事求是地说:“我没想死,但如果真就这么死了……”她顿了顿,“也行。” 易禾和韩成面面相觑,一时竟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好一会儿,易禾才斟酌着开口:“拾月,我们选择不了出身,但未来是掌握在你自己手里的,犯不上啊。” 江拾月哪里不懂这些道理,听多了都耐药了。 她手指摩挲着红酒杯,扯了扯嘴角:“周岚恨我也是应该,我理解。” 她耸耸肩,抬眼看了看僵坐着的两人,忽地笑了,“看把你们吓的,放心吧,我要是真去死了,肯定第一个通知你们,不得给我收尸吗?” 韩成紧紧盯着江拾月,眼睛越来越红,他猛地一口喝尽了杯中酒,又砰一下将杯子砸在了桌子上。 “拾月!” 他一声大喝把两人吓了一跳,餐厅里其他人也纷纷看了过来,包括刚刚走进来的宋霖等人。 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江拾月,她正一脸诧异地看着对面大吼出声的男人,身子还往后倾了倾。 “嫁给我吧!” 那男人再度大吼出声,餐厅里瞬间哇哦出声,还有人鼓掌吹起了口哨。 “宋先生,这边。” 尽职尽责的服务员把他往里引,正好要经过江拾月桌前。 江拾月的脸越来越清晰,宋霖能看出来,她已经完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对,完全裂开了。 特别是当两人眼神相对,江拾月只定定地眨了眨眼,没有给出任何表情。 宋霖收回视线,淡淡地走了过去。 第6章 烈女怕缠郎 这句话石破天惊,先把易禾炸回了神。 她慌忙起身想捂住他嘴,但韩成往后一躲没让她够着。 “不是,韩成,你发生什么疯呢!”易禾压低了声音,抬手捂住脸,“你声音小点行不行,丢不丢人啊?” 韩成梗了脖子刚要说不丢人,视线一晃落到了江拾月僵硬的脸上,他那股突然而至的勇气便漏了条缝。 “拾月……”他嗫喏半天,想着今天不说以后更没机会说了,索性把心事一口气说个干净。 “拾月,我对你是真心的,时间已经考验过我了。” 他到底还是压低了声音,没像刚才那样扯着喊,“我不是一时冲动,这是我心里真的想要的。” 江拾月一直低着头没说话,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握成了一团。 韩成很想握住她的手,但只动了动,到底没敢。 他给自己满满一杯红酒,举起来对着江拾月说:“你妈妈走了,以后周家那边,更是肆无忌惮,我怕他们还要继续欺负你。” “我……”他仰脖一口气喝了半杯,眼睛越发血红。 “拾月,我只是想保护你。” 话说到这里便停了,江拾月依然低着头,一言不发。 韩成紧紧盯着江拾月,易禾看看他再看看江拾月,见两人都不再说话,便清了清嗓子:“韩成,你让拾月想一想,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这也不是立马就能把答应的事啊。” 她冲韩成挤了挤眼睛,对方会意,立马点头附和:“对对对,拾月你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不用立马……” 但话还没说完,江拾月忽然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杯子,将另外半杯一饮而尽。 杯子被她轻轻放回桌面上,她垂眼看了那杯子一会儿,抬眉对韩成一笑。 “多好的酒,浪费了。” 她起身拿了包,朝两人挥挥手,“喝了酒就别开车了,记得叫代驾。” 说完这话,她转身就走了,韩成诶诶两声,立马起身想拉住她,被易禾叫住了。 “她不愿意。” 韩成眼见着江拾月走出了餐厅,头都没回,心里也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他颓了肩膀,正要坐下,旁边一桌突然有人冲他喊了句:“别灰心,烈女怕缠郎,再接再厉!” 宋霖头一转,正好看到江拾月走出餐厅的背影,他在心里哼笑了声,她只会拉黑你。 这头的江拾月一直走到地下停车场才猛然想起,刚才是不是还碰见宋霖来着。 她打开车门,将座椅靠背调到了最低,进去躺了下来。 真是冤家路窄,昨天见完今天又碰面,以前在伦敦那都要约好了才能见着的。 她愣愣看了会车顶,又想起刚才韩成的那番话,眉头一挤,眼泪便顺着鬓发流了下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世上真心对她的人本也不多,今天韩成就算一个了。 她摁开手机,给易禾发了微信:【下次请你们俩吃饭,开瓶更好的酒】。 易禾的回复就到了,是一张图片。 江拾月点开一看,就是刚才喝的那瓶罗曼尼康帝。 【今天的伤心人多了一个韩成,但我拿到了半瓶好酒,总的来说,还是赚了】。 江拾月笑了,她抽出张纸吸进了眼角的泪,给易禾回复:【你个心硬如铁的女人】。 隔了好一会儿,易禾才回复:【韩成说他不会放弃的,捅破的窗户纸粘不回去了】。 江拾月看了会儿屏幕,末了只摁灭了手机,没再回复。 她缓缓吐出口气,酒意在这时候涌了上来,她定定看着车顶,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撑了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第7章 喜欢长得好看的? “我推给你的那微信,你到底加没加,人家都问了我好几次了。” 徐离美年逾五十,不仅脸保养得好,一副喉咙也跟小姑娘差不太多,说话不紧不慢,轻声细语,单从电话里听起来,真不像有个二十六岁女儿的人。 江拾月捂着耳朵从派对中挤了出来,她真是佩服徐离美的耐心,不接电话就打到她接为止,手机都快被耗没电了。 合上阳台门,她没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什么牛鬼蛇神你都让我加,那人我知道,长得跟没进化好似的,我才不加。” 徐离美啧了声:“你懂什么,男人的脸能当饭吃吗?得看他……得看他心里是不是有你,周家这小儿子真的不错,磨练磨练就接班了,有的是你好日子过。” 江拾月冷笑一声,她知道徐离美本来想说的是得看他兜里有没有钱。 “我不是你,我不结婚,我也不靠男人。” 徐离美听惯了这些,不见半分恼意,还是刚才那副不疾不徐的口气:“你没有我,怎么去留学?你以为这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真是享惯福了不知人间疾苦。” 抢在江拾月挂电话前,徐离美抓紧说了最后一句,“别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女孩子家家的,清清白白的嫁个好人家……” 江拾月滴一声摁断了电话,她徐徐吐出一口气,要说双标,还得是徐离美,从她嘴里说出来清白二字尤为可笑。 她扶着栏杆遥遥望去,夜幕降临,伦敦塔桥清晰可见,月光和灯光交相辉映在泰晤士河面上,温柔的河风丝丝缕缕,慢慢抚平了她的烦闷。 正待转身,角落里突然传来嗒一声,江拾月心里一惊,转头望去,这才发现角落的椅子上还坐着个男人。 他从阴影里探出身子,打火机照亮了他半张脸,鼻梁挺直,长长的睫毛在明灭的火光下清晰可见。 他慢条斯理地点了烟,眼皮一掀,朝她看来:“喜欢长得好看的?加个微信?” 江拾月愣住了,河风突然凛冽,全数灌进了她微张的嘴里,呛得她咳个不停,她捂住胸口猛地打直了身子,再睁眼时,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 看着眼前沉默的停车场,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原是一场梦,是她当初和宋霖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分毫不差,纤维毕现。 咳嗽还没停,她拍了拍胸口,估计是刚才在桥上呛了风,伏在方向盘上咳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顺,她看了眼手机,这一觉居然睡了两个小时。 已经过了九点半了。 发动了车子,她才想起来自己喝酒了,熄了火想叫代驾,点到一半手机突然熄屏了,没电了。 她叹了口气,在车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了几十块零钱,上去打个车吧。 下车刚站定,余光见眼前经过一人,她没在意,正把零钱往包里塞,那人却先说话了:“你等我?” 江拾月诧异抬头,见宋霖正侧身看着她,她左右看了看,指指自己:“你跟我说话?” 宋霖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末了指指她裙子:“歪了。” 江拾月低头一看,确实歪了,她轻咳一声,略微不自在地别过身子调了调,低头没话找话地说了句:“刚才睡觉的时候扭歪了。” 宋霖哦了声:“所以你在这里等我的时候睡觉了?” 江拾月有些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抬脚推开他就往外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David……不,宋总,既然我们都回到了吴城……” 她半侧过脸,“以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再碰到,就当不认识我,行吗?” 她没等宋霖回答,扭头继续往电梯口走,高跟鞋哒哒的响声在寂静的停车场尤其明显,宋霖慢慢皱紧了眉头。 “江拾月!” 他跟了几步,“你刚才是真的要跳桥吗?” 江拾月的脚步一顿,终于转身过来看向他:“我妈都管不了我,宋总就别多操心了。” 第8章 还给你 管不了江拾月的还有周盛良。 他摁住跳得生疼的太阳穴,再次拨打了她的电话,回应他的依然是无穷无尽的嘟嘟声。 “这孩子,从来不接我电话!” 手机被他狠狠一甩,直接越过茶几撞上了花瓶,叮铃咣啷倒了一地。 王妈连忙去收拾,万新玉怀里搂着犹在抽泣的周岚,一声嗤笑:“在我这儿发什么疯,再吓着岚岚。” 她抚了抚周岚的头发,抬头又啐了口,“周盛良,你在外面找十个八个我都不管你,但要是谁敢动我的岚岚,我拼了这条命也要拽着你一起下地狱。” 周盛良哼了声,指着周岚喝骂:“我问你,是不是你先挑的事?啊?是不是你撞的她?” 周岚不肯说话,只把头往万新玉怀里藏,哭得更加大声了。 万新玉心疼得不行,跟哄孩子似地哦哦哦地拍了半天,又瞪着周盛良:“还不都是你做的孽,倒在这儿怪上孩子了。” 她恨恨白了他一眼,扶着周岚站了起来,两人往楼上走,周盛良气得不行,一把从王妈手里夺过手机:“一个两个的,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他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司机老黄还候在门口,江敬中最近请假,还没来。 砰一下关上车门,周盛良靠向座位:“去星悦湾。” 他本应该昨晚就去的,但最近集团事情千头万绪,绊得他脱不开身,他只能今天抽空来料理这事,周岚他还能管一管。 可江拾月…… 他捏了捏鼻梁,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叹了口气:“离美啊……” ………… 江拾月一大早就醒了,起来没什么事,去餐厅把车子开了回来。 想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又绕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搬了好几趟才全部挪进电梯,等到了6楼,她脚卡住电梯门槛,往外一袋一袋搬挪。 “买这么多?” 江拾月一顿,没回头也没应声,只继续往外搬袋子。 东西很快搬完,周盛良拨开个袋子看了看:“也不买点有营养的,怎么全是饮料?” 江拾月板着脸去解锁开门,又一个袋子一个袋子往屋里腾挪。 周盛良拎起几个想往屋里放,江拾月拦在门口,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有事说事。” 她手上动作没停,不一会儿功夫就弄好了。 周盛良轻咳了声,斟酌了下措辞:“你昨天那事做的不应该,多危险啊,以前你们小打小闹我都不说什么,但这次真的过头了。” 江拾月哦了声,拍了拍手上的灰:“不没死嘛。” 周盛良眉头一皱,但还是强压情绪:“拾月,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你妈妈又这么说走就走了,你心里的苦我都懂的,有什么事情你可以跟爸爸说……” “周盛良。” 江拾月终于正眼看向他,“你要演父慈子孝那一套去找周岚,我没这闲工夫。” “还有。”她指了指自己,“我姓江,不姓周。” 她倒退一步迈进屋里:“慢走不送。” 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终于把周盛良强压着的怒火激了出来,他一把拉开大门,指着屋里怒喊道:“你吃我的用我的,房子车哪样不是我买的,现在不认我这个老子?” 江拾月往后看了看,默然想了会儿,随即推开周盛良走出了门外。 她把车钥匙放在了窗台上,摁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最后回头看了眼一脸错愕的周盛良:“还给你。” 第9章 幸会 帅是挺帅的,估计也把周盛良气得不轻。 江拾月看了眼手机,二三十个未接电话,都是他打来的。 她灌下口可乐,仰脖看着街边树上的彩灯,慢慢皱起眉,这颜色怎么搭配的,红黄靛蓝紫的,大街上搞得跟个迪厅一样。 正想着,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低头一看,还是周盛良,索性接了起来。 “有完没完?” 对面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接电话,愣了愣才赶紧说:“拾月拾月,我不是要跟你算账的意思,你这样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啊!” 江拾月哦了声:“你交代不了的事情还少吗?别打了,再打拉黑你。” 她说完就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又将喝完的可乐罐一手捏扁,扔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里。 事已至此,她站在路边盘算了会儿,左右跟周盛良是闹翻了,这也是早晚的事情,自己有胳膊有腿的,还是硕士毕业,养活自己总也没问题吧。 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江拾月坐进去之后,在备忘录里找出了地址:“师傅,到这里。” 中午的时候路上很空,不过二十分钟便到了地方。 非晚艺术空间。 江拾月推门进去,前台一个秀丽女生站起身来问是不是来看画,她晃了晃手机:“约了晚晴姐。” 那女生点点头又坐了下去,江拾月边往里走边把手机凑到嘴边发语音:“还不出来接驾?” 这画廊看着门头小,原来里面这么深,江拾月一边看一边往里走,确实藏品丰富,还看到几个自己很喜欢的画家的作品。 她最后站定在一幅画前,抱臂看了会儿,扭头对来人嗔怪道:“难怪我的画卖不出去,你给我挂这么隐蔽,谁能看见啊?” 辛晚晴噗嗤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自己学艺不精少来怪我啊,我可是给你积极推销来着,钱在人家兜里我又不能抢。” 江拾月回身抱住她,也笑了:“学姐,好久不见。” 江拾月本科学的油画,辛晚晴是高她两届的学姐,两人都是吴城人,兴趣相投,在学校时就十分要好。只不过她后来转去美国读了硕士,学成回国之后就开了这家画廊,如今也有两三个年头了。 辛晚晴是艺术世家,父亲是省美术协会的会长,资源人脉都是现成的,给了她许多助力,因此不过短短几年,非晚已经经营得十分像样了。 两人挽着胳膊亲亲热热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江拾月挠挠眉毛,终于说明了来意:“晚晴姐,我需要点钱,你尽快帮我把这些画都出了吧,给钱就卖。” 辛晚晴哟了声,拉开江拾月从头到脚看了看:“看着也不像落魄了啊,怎么了这是,不是总说艺术无价吗,怎么现在都要贱卖了啊?” 江拾月家里那些事,她只跟辛晚晴说过三两言语,辛晚晴一向体贴,也从来不追问。 眼前的江拾月,一头蓬松卷发松松挽在脑后,丝质衬衫裹住她瘦削的肩膀,脂粉未施,眼角微红,比往日多了几分柔弱。 见她只低着头不说话,辛晚晴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便伸手拥住她:“这样吧,正好待会儿有个藏家要过来,有钱还包容,我给你推荐试试。” 江拾月哪里有不应的道理,道了谢本来想先告辞,但辛晚晴拉住她,要跟她一起吃午饭,让她先到里间等一等。 她桌上有本最近拍卖会的画册,江拾月一页一页翻看,正看得入神呢,辛晚晴忽然进来敲了敲门,满脸的笑:“好消息,你的画啊,那藏家全要了。” “真的啊!”江拾月立马起身走过去,“全都要了?” 辛晚晴嗯了声:“我也是高兴,一顺嘴说这画家就在我这儿呢,那人就想跟你见一面,你看呢?” 江拾月有点迟疑,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把她七八幅画都收了,见一面也没什么。当下理了理头发,抚了抚衬衫,就跟着辛晚晴走了出去。 展厅里,那人背对着她,还站在她的画前面看着,江拾月越走近越觉得眼熟,她脚下步子渐缓,辛晚晴率先到了,她笑着说了句什么,那人转头朝她看过来,江拾月只觉得眼前一黑,半步都走不动了。 她看向辛晚晴,她正笑吟吟地指了指自己:“宋总,这就是拾月。” 宋霖微微颔首,冲辛晚晴笑了笑:“跟我想的一样。” 这句话说的稀奇,辛晚晴挑眉,但知趣地没说什么,只朝江拾月招招手:“这就是宋总,云程集团新的接班人,刚从国外回来,这可是青年才俊啊。” 江拾月脚下沉重,挪到了两人跟前,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宋总,幸会。” 宋霖回身看向墙上的那幅画,画的是泰晤士河,河面上大小几艘船,再往前就是伦敦桥,稀松平常的画面。 “拾月小姐也是从伦敦回来的?” 江拾月嗯了声,也看向那幅画,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起来,她还没细想,又听宋霖说:“这个角度我也很熟悉,以前很喜欢在这个位置……” 他顿了顿没再往下说,但江拾月突然想了起来,这幅画她是在公寓里画的,她的大落地窗正好面对着泰晤士河,望出去就是这番景象。 而宋霖每次来找她,也特别喜欢把她摁在这地方,还硬是不肯拉窗帘。 她忽然浑身发热,眼见着就要烧到头顶,见宋霖张嘴显然是想说什么,她想都没想开口喊他:“宋霖!” 宋霖回头看她,挑了挑眉:“这个位置看的风景比别处是要好上许多。” 他冲她伸出手,“幸会,拾月。” 第10章 你加我 辛晚晴是谁,她立刻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猫腻,随即跟着笑了两声:“到底是有缘,画是……” 她顿了顿,朝江拾月使了个眼神,见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握上了宋霖的手才接着说,“人也是。” 三人站着,两人沉默,只辛晚晴一人干巴巴地笑了几声,江拾月觉得尴尬,只浅浅碰了碰宋霖的手,刚想松开时又被他一把握住,她使力挣了挣未果,没忍住皱眉轻轻啧了声。 宋霖嘴角微弯了弯,他看向辛晚晴:“拾月的画我全要了,地址还是上次那个。” 江拾月再次想抽出手,但宋霖依旧没放,甚至加了几分力气,她有些恼了,抬眼瞪他:“我不卖……” 宋霖恰在这时松了手,他抬脚便往前走,辛晚晴急忙跟了上去,截住了江拾月的话头:“好的宋总,那一共是八幅,我看下价格一共是……” 宋霖脚下步子没停,只挥了挥手:“一百万,下午我让秘书打给你。” 辛晚晴笑得越发灿烂了,当先一步引着他往外走,推开门的时候还贴心地补了句:“好好,我让拾月亲自送过去。” 宋霖偏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径直上了停在外面的车,只辛晚晴立在原地目送到看不见车子了,才回身指了指站在玻璃边的江拾月。 她几步走进画廊,把人扯了过来:“好悬没让你坏了这桩生意。” 江拾月很不服气,她轻哼了声:“有钱了不起。” “是啊。”辛晚晴去前台拿了手机,“你这些画,十万撑死了,人家给你一百万,你要不要?” 江拾月嘴还是很硬:“我不要,我就不卖给他。” “哟。”辛晚晴拉着她往外走,“刚才还说给钱就卖呢,现在人家十倍出价了你又端起架子了。” 她撞了撞江拾月,“你俩这事不交代清楚,这钱我可不打给你。” ………… 下午三点,江拾月跟车到了地方,是个新交付的别墅楼盘,宋霖那栋在正当中的湖心位置。 她本不想来,但宋霖的钱下午一点准时到了非晚账上,辛晚晴盯着她上了车:“拿到对方的签收单,我才给你打钱。” 江拾月最终还是向现实低了头,她安慰自己,宋霖拿到了画,她拿到了钱,这钱货两讫的事,谁都不吃亏。 至于昨晚上在停车场要跟他撇清关系之类的话……计划赶不上变化,宋霖现在是她的伯乐了。 江拾月清了清嗓子,敲响了别墅的大门,来开门的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 工人把画一一搬进了门,放好之后江拾月正想跟着一起走,那阿姨喊住了她:“先生说请拾月小姐等一等,他想再跟你约几幅画。” 江拾月打了个哈哈:“阿姨,我还有急事,今天真等不了宋总了,有什么需求让他联系非晚就行。” 她掏出了最关键的签收单,“麻烦在这儿签个字。” 阿姨正要凑过来看,那单子被人从背后一下抽走了,江拾月一怔,旋即回头去看,正好撞见了来人怀里。 领带松松扯着,白衬衫解到了第二粒扣子,那股熟悉的味道混着体温扑面而来。 两人实在太近了,江拾月下意识地往后仰,宋霖空着的另一只手便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扶正了。 “小心。” 他手一触即离,又低头看着那张单子,从边上的抽屉里拿出一支笔,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接着递还给了江拾月。 “孙姨,给拾月小姐泡杯红茶,端到露台上。” 他边说边往里走,“还是弄个一整套吧,蛋糕慕斯都来一些,她喜欢吃甜的。” “宋总,我……” 江拾月还想推脱,宋霖停在楼梯口看她:“你带画笔了吗?” “什么?” 第11章 有多少我要多少 江拾月今晚无家可归,主观上的。 辛晚晴把她带回了家,两人窝在沙发里,边看电视剧边闲聊天。 “其实你真没必要跟他划清界限,人生何处不相逢的,你看这不就又见着面了嘛。” 辛晚晴晃了晃酒杯,浅浅饮了一口,“明天见着人,你态度可好一点。” 江拾月抓了抓头发,没说话,只定定看着电视屏幕。 辛晚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叹了好长一口气,江拾月扭头过来看她:“你还感慨上了。” “拾月啊。” 辛晚晴顿了好长时间,久到江拾月踢了她一脚,“有话说啊。” 她嘶了好几声,最后一咬牙,蹦到江拾月旁边,搂了搂她:“这么多年了,你没想过敞开心扉真正接受一个人吗?” 江拾月接过她手里的酒杯,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接不接受的,不就那样么,男女之事,说到底也不过是各取所需,那直接从需求入手不就行了。” 她歪倒在沙发上,“我的需求很简单,快乐,感官快乐。” 辛晚晴慢慢皱起眉头:“感情呢?我们人类是需要温暖,需要心灵上的快乐的。” 江拾月笑了:“像我爸那样吗?为了什么爱情,高风亮节地娶了徐离美,结果呢,头顶着这么大顶绿帽子被笑到今天,这就是快乐了?” 她不想再说了,站起身来问:“今晚我睡哪个房间?” 辛晚晴指了指客房的位置,很想再劝她两句,但最终也只是目送着她进了房间,草草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到了非晚。 画廊里已经打扫干净了,因为还有半个月开业,相关人员都还没有就位,今天就她和辛晚晴两个忙活。 照着昨天宋霖选的那幅画,她们又挑了些同样风格的,再加上几幅大师作品,暂且摆了个能营业的样子。 下午三点,宋霖准时推开了非晚的门。 辛晚晴满脸笑容迎了上去:“宋总,这边请。” 她先带着宋霖去喝下午茶,江拾月在里间已经准备好了。 三层的点心架上摆得满满当当,两杯红茶也热气腾腾地满上了,标准的英式下午茶。 江拾月比了比:“宋总,请。” 宋霖看了她一眼,在桌边坐下,没动那茶水,却也没说话,只低头看着手机点来点去。 他不开口江拾月也找不到话,两人就这么沉默地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这么僵持了十分钟以后,江拾月先憋不住了。 她清了清嗓子:“宋总饿不饿,这慕斯蛋糕我特意去排队买的,可红了。” 宋霖头都没抬:“我不吃甜的。” 江拾月一噎,忍了忍又指了指蟹壳黄:“这个咸的,你尝尝。” 宋霖看了一眼:“滴滴落落的,吃起来麻烦。” “你……” 江拾月咽回了骂人的话,咬了咬牙,“那喝茶吧,英式红茶。” 宋霖终于摁灭了手机,他长身站起,对着江拾月笑了笑,“我不喝茶叶沫子,红茶的话,正山小种还可以喝一喝。” 他往外指了指,“去看画吧,我没有太多时间浪费。” 宋霖抬脚就往外走,江拾月这下终于没忍住:“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麻烦,这也不吃那也不喝的。” 她嘟囔的声音并不大,但宋霖听见了,他停住脚步,转头看江拾月。 “不是你说不谈过去,看见你就当从没认识过一样吗?” 江拾月嘴唇翕动了下,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但又见他忽然一笑,指了指她身上。 “但如果你还是穿昨天那样的裙子,我们也是可以论一论旧情的。” 他往回走了几步,忽地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拥了过来。 江拾月一下没反应过来,眼前只看见他白衬衫解到了第二粒扣子,那股熟悉的味道混着体温扑面而来。 她的手甚至条件反射地要去环住他的腰,却在这时感觉到他凑近了她耳边,轻轻吐出一句话。 “如果那样,那你有多少画,我就买多少。” 第12章 你不想我吗 啪。 她的手挥到半空被宋霖一把握住,又反扣到了背后,这个动作迫得她胸挺得更高,一挣一蹭之间,她的衬衫纽扣崩开了。 江拾月见他要往下看,立马变了脸色:“你敢看我挖了你眼睛!” 宋霖呵地一笑,忽地将她另一只手也反扣到了背后,逼得她整个身子都贴在了他胸口,他垂眸盯着她,声音低沉:“你挖啊。” “你混蛋……你……” 他力气极大,江拾月怎么都挣脱不开,她一时气极,曲起膝盖就想顶他,但宋霖比她动作更快,一步将她靠墙压紧,两人之间是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他低头,两人鼻贴鼻唇对唇,江拾月想偏过头去,被他一手控住了脸。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但江拾月每个字都听清楚了。 “Sebrina,你不想我吗?” 她膝盖发软,简直就要站不住了,宋霖呼吸渐渐急促,嘴唇从她唇上擦过,一路移到了她脖颈间,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了道浅浅的印子。 江拾月吃痛嘶了声,他嘴角微弯:“这就疼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咚咚两声敲门,接着是辛晚晴的声音:“宋总,出来看看画吗?” 宋霖低头看了看江拾月,接着松开了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提声回答:“这就来。” 辛晚晴应了声好又走出去了,江拾月立刻背过身去系扣子,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她呼吸还有些不稳,系了好几回才把扣子全部系好。 “宋霖你……” 她转身过来又想扇他,再次被他握住了手腕,“打巴掌这种事,我挨了一次就够了,你怎么打个没完呢。” 他甩开了她的手,当先一步开门走了出去,辛晚晴正在厅里等他,见他出来了快走几步迎了上去:“宋总,这边。” 宋霖点点头,辛晚晴又往他身后看去:“拾月还挺慢。” “可能要整理一下吧。”宋霖面不改色地朝前走,指了指地面上的那些画,“就这些吗?” “对对。”辛晚晴也没多想,回身跟了上去,“这边是您昨天选中的那位画家的作品,我都摆出来了。” 她退了几步,“我听我爸说,您对国画也有研究,这边是孙舍寒老师的几幅作品,您知道的,他也是现在海派著名的花鸟画家。” 辛晚晴一边介绍,宋霖一幅一幅看过去,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心里打了鼓,又见江拾月一直没出来,难不成两人刚才在里间有什么不愉快? 两人一路走到了最末尾,辛晚晴指着她刚刚搬出来的几幅画,笑了笑:“我看您昨天对拾月的画也挺有兴趣的,我都给拿出来了,您也看看。” 宋霖微微颔首,终于开口问:“这就是全部?” 辛晚晴心里一喜,赌对了! “这是她拿过来的全部。”她顿了顿,留了个话口,“她还可以再画,看您要求。” 宋霖看了她一眼:“你跟你父亲不太一样。” 辛晚晴满脸堆笑:“那是,我父亲是艺术家,我负责把艺术变现,专业方向不一样。” 话音刚落,江拾月从里间慢慢走了出来,但她没往这边来,只站定在入口处,头瞥向窗外,留给两人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宋霖也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那副样子,眼睛里便浮上了一层笑意。 辛晚晴只觉得奇怪,便喊了她一声:“拾月你过来啊,宋总还想跟你约画。” 江拾月终于转头过来瞪了宋霖一眼:“没空!” 辛晚晴在心里哟了一声,她看了看宋霖,见他不怒反笑,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她当即回道:“没空什么没空,宋总今天看好的画,等下就由你送过去啊,我这几天都有事。” 宋霖偏头又看了看她:“你挺会做生意。” 随后不等辛晚晴回答便抬手指了几幅画:“这些,再加上……” 他把江拾月的画一一指过,“这里全部,你算个价格,晚点我让秘书给你转账。” 辛晚晴连连应声,立刻掏出计算器算出了总价:“孙舍寒老师的贵一些,45万,这几幅就一共算18万,至于拾月的画……” 她顿了顿,“打包一起算……” 她还没报价,就听江拾月在门口那边喊:“一百万,少一分钱都不卖。” 辛晚晴心里一抖,这不是坑大头吗,她刚想找补两句,宋霖淡淡开口:“行,就这价,给我送吧。” 第13章 客情维护 宋霖的钱是第二天就打到了非晚账上,江拾月是三天之后才送的货。 她梗着脖子不愿去,那浅浅的牙印就让辛晚晴瞧见了,她摁住了江拾月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叹了句:“孽缘啊。” “怎么就孽缘了,我跟他的缘已经一刀两断了!” 江拾月腾空比了个劈砍的手势,咬牙切齿地骂道,“宋霖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辛晚晴哈地笑了:“你俩不纯追求感官的快乐吗,他‘痿不痿’的你不是最清楚?” 她说完就跑了,江拾月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将她摁在角落里揉搓了好一阵才出了口恶气。 两人笑到瘫软在地上,辛晚晴有气无力地踢了踢她:“别矫情了,挣钱要紧,就你那几幅破画,也就宋霖这个冤大头肯挨这刀了,你抓紧去吧,回头人退货了看你上哪儿哭去。” 江拾月摊在地上,看了会儿雪白的天花板,好半天终于眨了眨眼,她半坐了起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得换身衣服。” 她给宋霖发了条微信:【上午十点,准时送到】。 宋霖的回复很快:【好】。 十点,江拾月跟车到了地方,这是个新交付的别墅楼盘,宋霖那栋在正当中的湖心位置。 她故意选择了上午的时间,这时候宋霖肯定在公司,应该是碰不到面。 她把冲锋衣的拉链拉到了下巴处,摁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是个慈眉善目的阿姨。 工人把画一一搬进了门,放好之后江拾月正想跟着一起走,那阿姨喊住了她:“先生说请拾月小姐稍等,他有事请你帮忙。” “什么?”江拾月已经退出了门外,“宋总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忙的,我还是先走了……” 她拒绝的话还没完全说完,那阿姨的手机就响了,她比了个手势示意江拾月先别走,随后接通了电话。 “是,拾月小姐还在。”她看了看江拾月,“好,我让她听电话。” 她把手机递了过去,江拾月看了看她温和的笑脸,也只好接过了手机。 她没说话,对面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江拾月先投降了。 “没事我挂了。” 宋霖轻笑了一声:“我早上走得匆忙,有份特别重要的文件落在了家里,你回来不是正好经过我公司嘛,麻烦帮我捎过来,孙姨刚从乡下过来,不太熟悉路。” 江拾月不想去:“让你秘书回来拿不就得了。” “稍等。” 那头像是在跟宋霖说话,他应该是摁住了手机话筒,只有一些隐约的声音传来过来,听不真切。 很快,宋霖又回了过来:“会议时间提前了,时间紧急,一来一回真来不及了。” 她抬眼看那孙姨,见她转身进了屋子,不一会儿就拿了个文件袋出来,冲她递了过来。 那头宋霖又说话了:“我买了非晚这么多画,你们一点客情维护都不做吗?” 江拾月瘪了,她冲孙姨笑了笑,接过了她手里的文件袋。 “地址。” 第14章 他是你什么人 去的不是前几天见面那个公司,这次来的应该是云程集团的总部。 位于新城区的核心地段,吴城的高新技术企业都集中在这里,而云程集团是当中翘楚,坐拥一整座二十层的办公大楼。 江拾月站在写字楼门口往上看了看,心里有点五味杂陈。 宋霖这个人,她是知道的,吴城并不大。 云程这个体量,在这里已经算是首屈一指了,公司涉足多项领域,可以说吴城人的吃穿住行都有云程的身影。 云程如今的当家人宋成川是时代的幸运儿,他90年代接下了当时已经濒临倒闭的吴城钢铁厂,大刀阔斧地改革,自此顺风顺水,一路发展到了如今年营收千亿的云程集团。 而宋霖,是宋成问在丧偶十年后再婚,42岁时生的小儿子。 他小学就被送去国外读书,外人只知道有这个小少爷,并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而江拾月在出国读书之前,自然也是听说过宋霖这个人的,但她绝没有想到,在伦敦跟自己深夜相会的人,就是云程集团这个新一代接班人。 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文件袋,心里想着上去给完就走,绝不会跟他多做纠缠。 推门进去,在前台问了宋霖的办公室在二十楼,说明是来给他送文件以后,前台小姐给她做了扫脸登记。 上楼倒是挺顺利的,但上去之后,秘书说宋总的客人还没走,请她稍候。 江拾月没等多久,办公室的门就开了,她起身准备过去,就见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正回头跟在后面的宋霖说话。 宋霖视线一转看见了江拾月,朝她点了点头。 那人也跟着一起看过来,随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拾月,你怎么在这儿?” 江拾月走出去的半步收了回来,她皱眉看着周盛良快步走近,没搭腔。 宋霖立在办公室门口没过来,周盛良什么人,他看了眼江拾月手里的文件袋,眼睛一转便猜出个大概。 江拾月的性子他很清楚,自己再多说一句她估计就要翻脸,云程集团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他转身看向宋霖:“宋总,那今天就先这样,我说的方案您考虑考虑,云程不吃亏。” 宋霖点点头:“周总先忙。” 周盛良自然说好,扭头见江拾月撇过头没看他,想了想故意说:“跟我闹什么脾气,车钥匙我给你放在家里了,就玄关柜那抽屉里。” 说完这话,他没等江拾月反应,转身就走了。 这话说得亲密,宋霖自然也听到了,他看向明显不太对劲的江拾月,清了清嗓子:“麻烦你跑一趟了。” 江拾月没立刻走过来,她迅速偏头看了看周盛良离开的方向,随后才看了眼他,接着垂下了眼睛,慢吞吞地朝他走了过去。 “给你。” 宋霖接过文件:“你跟周总认识?” 江拾月没答这话,只说:“孙姨给我的就是这个,我没打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说完转身就想走,宋霖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推进了办公室,在关门前冲秘书喊了句:“黑咖啡,不加糖。” 江拾月被他连拉带拽摁在了沙发上,她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带着宋霖也歪了歪半压了下来。 “你……”江拾月慌忙想推他,宋霖却突然跟个软脚虾似的,怎么都爬不起来。 “宋霖你……” 江拾月那股狼狈的情绪过去,现下又被宋霖这行径激得有些恼了,她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办公司门嘎达一声响,宋霖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气定神闲地理了理衬衫的褶皱,看着秘书把咖啡端了进来,还吩咐了句谁也别进来。 江拾月再度拉了拉已经顶到下巴处的拉链,往里面挪了挪,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再敢乱来我也叫非礼啊。” 宋霖一笑,也慢慢坐了下来:“你叫啊,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 江拾月瞪了他一会儿:“宋霖,你真的很无聊。” 宋霖把咖啡往她那边挪了挪:“蓝山,你爱喝的。” 江拾月看了眼那杯香气醇厚的咖啡,摇摇头:“早上喝过了,再喝我睡不着觉。” 宋霖哦了声,自己端起来喝了口,给了句还可以的评价,接着把今天全副武装的江拾月从上到下看了看:“二十五度的天你这一身冲锋衣热不热啊。” 江拾月白了他一眼:“你管不着。” 宋霖放下杯子,挑了挑眉,默了会儿又回到了刚才的问题:“周盛良是你什么人?” 第15章 那你就认亏 江拾月撇过头去,看向窗外,云程大厦前面没什么遮挡,视野开阔,今天天气又好,从二十楼能直接看到远处的高架桥。 她看了会儿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才说:“没什么关系。” 说完这话,她起身站起,“非晚三天后要正式开业了,我真挺多事的,先走了。” 这次宋霖没有拦她,只是在她摁下门把手的时候才幽幽开口:“周盛良的盘子要崩了。” 江拾月只顿了一顿:“那就崩吧。” 她没再停留,开门走了出去,身后宋霖在沙发上坐了会儿,将那杯咖啡喝了一大半,起身走到窗户边往下看,江拾月刚刚走出云程大楼,周盛良便迎了上去。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周盛良渐渐激动起来,肢体动作越来越大,江拾月却越走越快,周盛良拉她,她却反手把他推了个跟头。 宋霖一抬眉:“哇哦。” 他滑开手机,拨通了电话:“查一查江拾月和周盛良什么关系。” 他边说边往下看,周盛良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正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江拾月也没走,立在一边,偏着头,看不清神色。 他眯了眯眼,点开了和江拾月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悬了一会儿才开始输入。 很快,江拾月的手机提示音响起,但她没点开看,眼前的周盛良掏出纸巾擦了擦手掌,看着她叹了口气:“拾月,你长这么大,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你就当帮帮爸……” 他一顿,换了说辞,“帮帮宏盛吧,我要是真垮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江拾月还是没说话,周盛良跨近一步想拥拥她的肩,但到底没敢,只好继续诉说自己的惨况:“我真是被坑了,那块地就是方毛子抵给我的,那时候跟我说土地性质肯定能更改,现在上面不肯批,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造啊。” 他看看江拾月的脸色,见她没有掉头就走的意思才接着说,“可这商住楼难卖啊,我这是只有投进去的钱,没看到回头的,这几个亿打下去连水花都没有,我是真撑不住了。” 江拾月冷哼了声:“你活该,土地性质能改早改了,方毛子高价不卖偏要抵债给你,他脑子不好吗?” 周盛良一噎,叹了口气:“我这不也是搏一搏嘛。” “那你就认亏,还有什么好说的。” 江拾月不耐烦再跟他纠缠,转身想走,周盛良诶一身拉住她:“我没法认亏啊,认亏就破产了呀,你跟那宋霖好好说一说,云程现在入股真有的赚,我民水民电都申请下来了。” 江拾月挣了挣没甩开他:“我都说了,我和宋霖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非晚的客户,仅此而已。” “不可能。”周盛良十分笃定,“你们两个前后脚从国外回来,而且你非晚都还没开业,他怎么知道去你那儿买画,还让你给他送文件。” “宋霖这小子贼得很,你都不是他公司员工,他怎么放心把文件交给你呢?” “我就是顺道,顺道你懂吗?”江拾月掰开他的手,转身大步朝前走。 周盛良急忙跟上:“今天在云程撞上你,那就是老天还要给我周盛良一条活路啊,你就帮我去吹吹枕边风,我本来都跟那宋成川说得七七八八了,就他一回来,全给我撺掇了。” “周盛良!”江拾月终于听不下去了,她指着他鼻子,恨不得戳到他眼睛,“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要真想卖女儿,回家把周岚送去,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我……” 她也属实是没什么能拿捏周盛良的地方,我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来一个字,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别再跟来了!” 周盛良也知道该说的话都说了,逼得太紧不知道江拾月又要发什么疯,只能讪讪停下了脚步,但终究不死心,对着江拾月的背影又喊道:“拾月,看在老江的面子上,宏盛要倒了,他也得失业啊。” 江拾月脚下步子没停,这时候,手机又响了一声,她气冲冲地点开一看,是两条微信,第一条是宋霖发的:【力气还挺大】。 第二条是韩成发的:【今晚有空吗】。 第16章 开业大吉 三天后,非晚艺术空间正式开业。 早上九点,所有工作人员全部就位,宾客也已经陆续到达。 江拾月转了一圈,确认过所有细节以后才稍稍放心,九点半过后,请的乐队也到了,不一会儿,悠扬的音乐就回荡在了画廊里。 她在吴城没什么人脉,主要还是靠辛晚晴搭的线,她父亲辛政一今天还要致辞,现下正和辛晚晴在过流程。 江拾月端了杯茶水,还没走到呢就听见父女俩在吵嘴。 辛政一显然很不耐烦:“说两句得了,你给我写这么长我嘴都读干了。” 辛晚晴耐心安抚:“哎呀,爸,我这小画廊,今儿请着你这尊大佛,可不得使劲用用,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江拾月正好接上话茬:“辛叔叔,我就愿意听您说话,轻声细语娓娓道来的。” 她把茶递了过去,满脸的笑,“先润润喉,一会儿就让全吴城的人都知道,我们非晚的那条大粗腿就是您。” 辛政一没绷住笑了,他接过茶水,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拾月都这么说了,那我等下再加两句,不容易来这一趟。” 辛晚晴自然是喜笑颜开,又哄了老头好几句,拍了拍江拾月的手,又转到了其他宾客中间应酬,这里说说那里笑笑,一时忙得不可开交。 来的这群人,江拾月谁都不认识,她就笑盈盈地站在门口,负责给人签到,又引着人在白板上签名,再合影拍照,也是一堆的事儿。 “拾月!” 她转头看向来人方向,是易禾和韩成到了。 说实话,韩成也算得上英俊倜傥,眼前的他,一身黑色西装,长身玉立,还捧着一大束白玫瑰,见江拾月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韩成,今天可真帅,跟个新郎官似的。” 江拾月打趣他,倒把他逗了个满脸鲜红,易禾见他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轻轻推了他一把:“去啊。” 韩成这才迈步上前,把花递了过去:“拾月,开业大吉。” 江拾月接过花束,说了声谢谢:“进去坐吧,那边有些茶点,看看有没有喜欢吃的。” 韩成应了声,脚下却没动,嗫喏着说:“你怎么没回我微信啊?” 江拾月笑了笑:“抱歉啊,我这几天都忙着开业的事情,一转头就给忘了,等忙完这几天,我请你跟易禾吃饭,就当赔罪了。” 韩成连连摆手,刚想说话,就听见身后有人问:“哪位是江拾月?” 他回身去看,见是一辆卡车停在路边,一车的花篮,几个人正在往下卸。 江拾月迎了上去:“我就是。” 那人将一个信封递给了她:“一共二十八个花篮,怎么摆?” “二十八个?”江拾月有些震惊,她接过信封,往后一指,“就跟在那些花篮后面吧,顺着往后摆。” 打开信封,抽出里面卡片,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署名是:David。 易禾凑了过来:“David,谁啊?” 她撞了撞江拾月肩膀,“这又是打哪冒出来的大卫,我怎么不知道。” 江拾月合上卡片:“贝克汉姆送的。” “什么?”易禾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向也一脸茫然的韩成,“哪个贝克汉姆?” 韩成有些犹豫:“大卫……贝克汉姆?” 易禾啧一声,追上江拾月要抢她手里的卡片:“我这就给维多利亚发私信,喊她来中国抓你!” 江拾月哈哈笑了,一侧身躲过她的魔爪,把卡片塞进了口袋里,又背身往后退了几步。 她正笑着想说话,忽然见易禾脸色一变,韩成也收了笑容,她心里一紧,跟着回头看去。 果不其然,周岚领着几个小姐妹,刚刚下车在路边站定,抱臂看着她冷哼一声,抬脚走了过来。 第17章 你死我活 江拾月还没怎么样呢,易禾和韩成两人倒是一步上前挡在了她前面。 周岚已经走到了跟前,冷哼一声:“还有看门狗。” 易禾也往她身后看了看:“再敢往前一步就咬死你们几个。” 周岚嗤地一声翻了个白眼:“还有人自认做狗,真是物以类聚。” 江拾月推开了正要开骂的易禾:“周岚,你无不无聊,一天到晚的盯着我不放,干点正事行吗?” 跟在周岚后面的一个尖脸女人哼地笑了:“扇你巴掌就是今天要干的正事,一个无耻苟合的私生女,拿着她爸爸的钱,还敢堂而皇之地开什么画廊,真是给你脸了。” “就是就是。” 其余几个女的连声附和,都是一副抓奸在床的恨恨表情,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今天这样的场合,这几人却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腔调,已经有宾客注意到了这边,交头接耳几番,开始渐渐围拢过来。 此时此地绝对不适合撕逼,江拾月回头找了一圈,没看见辛晚晴,她掏出手机,正想给辛晚晴打电话,却被周岚一步上前,啪地打掉了手机。 江拾月没防备,慌忙捞了几捞都没捞着,手机径直摔在了地上。 周岚冷哼一声,抱臂看看她又看看地上的手机:“是不是又想给我爸打电话?我告诉你,今天没人来救你。” 她那几个小姐妹气焰十足,纷纷上前将江拾月三人围在中间,周岚抬脚踩在了江拾月的手机上,尖尖的鞋跟啪嗒一声,踩碎了屏幕。 韩成低呼一声,伸手就想推开周岚,但手还没碰到人呢,那几个女的就大声喊起了非礼耍流氓,把他唬了一大跳,反而束手束脚什么都不敢做了。 江拾月低头看着那碎了屏的手机,再抬头看看周岚嚣张得意的脸,牙在嘴里咬了一圈,再次提醒自己今天是非晚的开业仪式,绝对不能闹出笑话。 她忍了又忍,竭力好声好气地说:“非晚都是我自己挣的钱,跟周盛良没有关系,我以后也不会再用他的钱,房子车子我都还给他了。” 周岚哈哈笑了:“别逗了,你哪来的钱?吃穿住用哪样不是我爸的钱,一天到晚这采风那采风的,你怎么挣钱?” “啊,我知道了!”她一拍手,一脸了然,“跟你妈一样,挣的不要脸的钱。” 她下巴一抬,志得意满地笑了,几个小姐妹跟着她一起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易禾却再也听不下去了,她猛地抬手揪住了周岚头发,一把将她扯了个趔趄,周岚啊地尖叫起来,双手胡乱抡着,在易禾身上使劲拍打。 易禾也跟着一起叫起来,手上越发使劲,将她头发卷在手上朝两边使劲拉扯。 几个小姐妹岂会袖手旁观,当即上前想将易禾扯开,有人也去薅她头发,还有人去想去呼她脸。 易禾双手难敌四拳,眼见着就要落于下风,但都到这时候了,江拾月哪还能置身事外,迅速加入了混战,一会儿帮着易禾扯下只手,一会儿躲开想抓她脸的偷袭,一只手不知扯了谁的头发,另一只手护住自己就要被扯下的衣裙。 几人打作一团,场面一时混乱不堪,韩成在一旁急得不行,但实在无从下手,只能尝试拉开那么一个两个人,但被拉出的人怎会罢休,迅速又投入了无穷无尽的战局。 谁都没料到这场混战,宾客都看呆了,还有人掏出了手机,韩成急得满脸鲜红,挥舞着手臂让人别拍了,赶紧上来帮忙拉架,确也有那么几人上前来帮忙,但战况实在激烈,一时竟如何都停不下来。 辛晚晴被喊出来的时候先是一愣,看那一团人互相扯住头发分不开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她怔愣了那么几秒才慌忙上前,眼疾手快地将江拾月从中间拽了出来。 她手上还拽着那尖脸女人的衣领,脸上不知被谁的指甲划了两道血印,看着触目惊心的。 那尖脸女人还在不停咒骂,江拾月现下是被彻底激怒了,理智早已飞到了爪哇国,她喘着粗气,抬手连扇了那女人四五个巴掌,把她彻底打闭麦了。 “再敢多说一个字,我今天把你脸划了你信不信。” 江拾月恶狠狠地瞪着她,将她一下扔到了旁边的地上,接着甩开辛晚晴,又重新钻了进去,这次却是将周岚从易禾手里拔了出来。 周岚此刻蓬头垢面狼狈不堪,手还在乱舞着想打人,江拾月拽着衣领将她一把拎起,呵地笑了:“周岚,你是不是觉得带的人多就能打赢我啊?过去吃的亏我看你是全忘了。” 她抬手狠狠扇了周岚一个巴掌,不等她反应,又迅速反手扇了一个。 路边上那辆黑色迈巴赫里,罗良俊的眼睛已经瞪成了铜铃:“哇,哇哦,哇!哇~哇……” 宋霖瞟了他一眼:“青蛙都没你会叫。” “不是,宋总,这也太生猛了。”罗良俊抬了抬眼镜,再度感慨,“这女人打起群架来,可真是……可真是……” 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倒是宋霖幽幽接了一句:“你死我活。” 第18章 多管闲事 罗良俊龇牙咧嘴地缩了缩脖子,好像那尖指甲都一条一条的划在了他的脸上。 “宋总,那我们还下车吗?” 他回头问宋霖,指指跟周岚扭打在一起的江拾月,“江小姐也未必想让您看见她这副样子。” 非晚门口,那群女人显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动作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凶狠了,有几人上前终于将她们扯了开来,只江拾月还揪着周岚不放,显然是已经气疯了。 宋霖看着她一副横眉立目咬牙切齿的模样,呵地笑了:“她才不在乎。” “那……”罗良俊一顿,压低脑袋朝外一指,“周盛良来了。” 宋霖也看了过去,果不其然,周盛良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非晚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人扛着花篮,显然原本是打算来祝贺非晚开张的。 “啧啧。”宋霖摇摇头,“有这么两个女儿,真是够他受的。” 他诶了声,看向罗良俊,“他还有别的孩子吗?” 罗良俊翻开笔记本电脑:“没有了,不清不楚的女人还有那么几个,但孩子,就只有江拾月和周岚两个。” 他指了指那一团乱麻的众人,“看着这两人从小打到大,任谁都不敢再生了吧,再多一个就要轰原子弹了。” 宋霖徐徐解开了衬衫扣子,又把袖子挽到了手肘:“硬币。” 罗良俊从中控台里翻出个硬币递给他,有些奇怪:“这外面也没乞丐啊。” 宋霖笑了笑,将那硬币高高抛起,随后啪一下合在了手背上:“正面下车,反面走人。” 罗良俊来劲了,正想凑上来看,却见宋霖掀开手掌看了眼,随即将硬币抛还给了他,二话没说开车门就下去了。 罗良俊诶诶两声没喊住他,正想跟着一起下车,就见宋霖手在背后朝他摆了摆,他抬起的屁股只能放了下来,不甘不愿地留在了车里。 “指定是反面。” 司机老吴落下车窗,点了支烟,朝罗良俊咧嘴一笑,“你信不信?” 罗良俊一愣,两只小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线:“你是说……” 老吴哈哈笑了两声:“我可什么都没说。”他指指已经走到位置,低头跟江拾月说话的宋霖,“小宋总从小就是这样,想做但是不能做的事情,就交给硬币。” 他把那硬币翻了过来:“看看年份。” 罗良俊仔细一看:“哟,1996年。” 老吴又是哈哈一笑:“从小用到大喽,我看哪……还有的用呢。” 此时,非晚门口,宋霖正低头看着江拾月的脸,眉头越皱越紧。 她脸上不知被谁刮了两道血印子,一道从眼角直接划到了嘴角,还有一道横在另一边脸上,一张如花似玉的脸现下跟面破镙鼓似的,惨不惹睹。 江拾月一把推开他,还想上去打周岚,好好的开业仪式,左右都已经搞成这样,今天这口气不出了,她晚上就要气绝身亡了! 宋霖一把拥住她肩膀,不让她再上前,而周岚,也被周盛良死死拽住,动不得分毫了。 周盛良真是要被气到脑中风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周岚居然挑在非晚开业这天来闹成这样。 上次这两人跳桥,这次大庭广众之下打群架,他周盛良的脑袋,这是被这两活祖宗压得抬都抬不起了。 “周岚,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怎么答应我的,啊?啊!” 他看着她满是指印的脸,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你没事找什么事啊,安生待着不行吗?” 周岚还没说话,那尖脸女人捂着脸哭喊起来:“周叔叔,都是江拾月这个贱货害的,她妈妈做人小三,抢人老公,她也是一样下贱……” 周盛良面色一沉:“方思娴,你骂我呢。” “不是,我没有,周叔叔,我……”方思娴慌忙摆手,“我只是……” “闭嘴吧你,一天到晚背地里撺掇周岚,别以为我不知道。” 周盛良打断了她的话,恨恨指了指她,“我马上跟你爸联系,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他把周岚交给了跟着他一起来的人:“把她送回家。” 周岚一走,跟着她一起来的那几个小姐妹自然也做鸟兽散,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非晚门口恢复了平静,只江拾月被宋霖拥在怀里,那股火气还腾腾冒着,她挣了挣想追上去:“别走啊你们几个,今天不打服了你们,我不姓江我……” 她想推开宋霖,但他的手臂跟铁桶似的,纹丝不动,她愈加恼火:“神经病吧你,放开我啊,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宋霖挑挑眉还没说什么,倒是周盛良先打了圆场:“拾月,怎么跟宋总说话呢,不像话。” 第19章 早晚的事 周盛良不搭腔还罢,一说这话江拾月直接原地爆炸了,非晚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被周岚搞成这样,这还是跟宋霖怎么说话的问题吗? 以后她这生意还怎么做,她怎么跟辛晚晴交待。 “周盛良,你们全家都她妈有病是不是,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缠着我不放,啊?” 她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面前的周盛良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她抬手指着他,气得手都哆嗦了,但指了好半天,却一句话都没再能说出来。 宋霖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劝道:“正事要紧,还得剪彩呢。” 江拾月终于哼笑了声:“都到这程度了,还剪什么彩,让人家看笑话看得还不够吗?” 周盛良上前一步,先朝宋霖笑了笑,才转向江拾月:“今天确实是岚岚不对,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再让她来跟你道歉,你放心,我指定让她来。” 江拾月呼吸渐渐平复,她定定看了周盛良一会儿,忽然撇过头笑了。 “周盛良,是你和徐离美作孽,为什么要把这笔账算到我头上。” 她刚才大杀四方的样子散去了,头越垂越低,“如果可以,我情愿从没来到这世上。” “拾月,你……” 这话说得凄楚,竟把周盛良也说得低下头去,他显然想说什么,但嗫喏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又往前迈了一步,抬手想抚抚江拾月的肩。 江拾月身子一别,本是想躲开周盛良,却整个人完全都埋进了宋霖怀里,但她此刻身心崩溃,只需要一个足够宽阔的胸膛让她暂且靠一靠,就算此刻这人是韩成,她也不拒绝。 宋霖抬手揽住了她的肩,紧了紧:“没事,你哭吧。” 江拾月一径低着头,绷紧的身子慢慢松了,但她没哭,只低声跟宋霖说:“让他走。” “好。” 宋霖看向脸色灰败的周盛良,略一沉吟,“周总还是先回去吧,左右已经闹成这样,你在这儿也挽回不了什么了。” “可是……”周盛良嘴张了几张,他看看面前的这两人,又看看四散在周围窃窃私语的众人,也知道宋霖说的没错。 他往后退了半步,先吩咐跟来的人把花篮放好了,又向周围的人微笑打招呼:“抱歉啊,小孩子不懂事,让大家见笑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她,你看这闹的。” 他说的轻松,但忿忿不平的人显然不止江拾月。 易禾被韩成扶着,捂着一只眼睛,直喘粗气:“这是小孩闹着玩吗?她们故意挑在非晚开业这天来闹事,这让拾月以后怎么做生意?啊?” “周叔叔……”她推开韩成,正想再开口,被辛晚晴拉住了。 “韩成,先扶易禾去里间休息。” 韩成应了声,拉着横眉瞪眼的易禾往里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到底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江拾月还靠在宋霖怀里,一直没有抬头。 “那人是谁?” 易禾被他带的一停,也跟着回头看,哦了声:“那人,宋霖啊。” “等等……”她抚了抚蓬头的乱发,“他不会就是那贝克汉姆吧?” 贝克哈姆? 韩成转头看了眼那一长溜的花篮,忽然放开了易禾,回头朝江拾月那边走去。 “诶诶,你干嘛呢?”易禾一懵,停在原地,扭头见韩成大步走了过去。 只见他走到了那两人面前,低头不知跟江拾月说了句什么,江拾月抬头看看他,就从宋霖怀里出来,转而被他拥着往这边来了。 “哇哦。” 易禾往边上挪了挪,特意去看宋霖的表情,他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只一直目送这两人走到了易禾跟前。 江拾月低着头,半倚半靠在韩成怀里,完全没了刚才打架时候的气势,低垂着头,沮丧得十分反常。 易禾突然想起上次她说的话:“我没想死,但如果真就这么死了,也行。” 她心里一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刚才场面的荒唐,她立马上前拉住江拾月的手:“对不起啊拾月,是我冲动了,我真不该动手的。” 江拾月扯扯嘴角,摇了摇头:“早晚的事。” 她把韩成推向了易禾,朝外一指:“你送易禾去趟医院,脸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别留疤了。” 她说完这话就往屋里走,易禾立马拉住她:“一起去,你脸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江拾月不想去,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只想一个人待着,但易禾的神色很坚决,不是能轻易打发的样子。 于是她指了指宋霖:“他等下带我去。” 这话好像顺着风飘到了不远处的宋霖耳朵里,他果真走了过来,再次扶住江拾月强自挺直的脊背:“没错,我带她去。” 第20章 别犟了 韩成眉头一皱,伸手想把江拾月拉过来,宋霖带着人往侧边一让,接着冲他笑了笑:“咱们一人一个,两不耽误。” 易禾再度顺了顺乱发,见江拾月只低着头不说话,宋霖也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她拽拽已经沉下脸的韩成,打了个哈哈。 “对对,兵分两路,各办各的事。”她指指江拾月,“她脸上这血印子挺长的,宋总带她仔细看一看。” 宋霖点点头,对着二人礼貌一笑,揽着江拾月就往路边走。 辛晚晴正带着工作人员收拾残局,她招呼着各位宾客往剪彩的地方走,左右已经闹成这样,把流程走完拉倒。 周盛良还站在原地没动,见两人过来了,脚下一动显然是想上前搭话,但宋霖朝他摆摆手,带着江拾月径直从他面前走过去了。 “拾月……” 周盛良犹不死心,跟了几步,但江拾月置若罔闻,头都没回,直接跟着宋霖上了车。 那辆黑色迈巴赫一秒钟都没停,直接开走了,周盛良的眉头慢慢拧成一条线,若有所思地看着车子远去的方向。 “周叔叔。” 他回头看去,是辛晚晴走了过来,她脸色也不好看,但语气尚算克制,“拾月也走了,你就替她剪个彩,不然人数不够。” 这边周盛良替她完成了非晚这场荒腔走板的开业仪式,那边的江拾月闭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罗良俊回头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问宋霖:“去医院?” 宋霖还没说话,江拾月半坐起来,拍拍驾驶位:“师傅,麻烦前面路口停车。” 老吴从后视镜看了眼宋霖,没答话,这一停一顿的时间,路口就开过了,江拾月诶了声,又拍拍驾驶位:“开过了,师傅。” 宋霖不咸不淡地开口:“他又不是开出租的。” 江拾月手一顿,没看他,只又指了指前面的红绿灯:“那过了那个灯,靠边停行吗?” 老吴从后视镜看了看江拾月,咧咧嘴:“小姐,你脸上最好是去医院处理一下,这天热容易感染。” “对对对。”罗良俊急忙接腔,“大美女脸上有疤可不好看。” 江拾月转头看向宋霖:“你停不停车?” 宋霖指指前面路口的交警:“不太好停吧,现在警察都挺铁面无私的,别回头给我车子扣了。” 江拾月盯着一脸正经满口胡话的宋霖看了会儿,手忽然附上车门把手:“要么你前面停车,要么我现在跳车。” 罗良俊迅速扭转身子朝后看,见江拾月果然一副马上要跳车的样子,他喊了声宋总,还没等到回话呢,车子已经开到了红绿灯处,恰好是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江小姐,再过两个灯就到医院了,你看这……” 江拾月显然没打算搭理他,也没打算再跟宋霖啰嗦什么,因为她直接摁下了门把手,开了车门就出去了。 “诶诶,江小姐!” 罗良俊立马跟着一起下车,快走几步想拉住她,但江拾月头都没回,穿过车流很快上了人行横道。 他抬头看了眼红灯时间,还有60秒,犹豫了下还是追了上去。 “江小姐,如果你不想去医院,我们可以送你回家,你这副样子在外面走,不太好看哪。” 江拾月置若罔闻,只埋着头一径朝前走,罗良俊又看看红灯,还剩30秒。 他回头扫了眼车流,已经有好事者落下车窗,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倒是宋霖那辆黑色迈巴赫,还跟刚才一样,车窗严严实实地关着,看起来不动声色。 他跟了宋霖才没几天,此刻正是要表现的时候,眼前的这位江小姐,在宋霖那里显然是有些分量的,而宋霖,也显然不想让她就这么离开。 他一咬牙,长腿一迈,挡在了江拾月面前:“江小姐,别犟了,宋总还在车里等你呢。” 江拾月绕了几绕都没绕过去,终于正眼看了看他,但一句话都没说,朝早已经注意到这边的交警挥了挥手。 “警官,救命。” 第21章 我只是担心 等罗良俊再回到公司,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江拾月早就走了,至于宋霖在红灯变绿灯的第一秒就扬长而去,没做任何停留。 误会很好解释,但被伤过的心却没那么容易修复了。 他精疲力尽地敲了敲宋霖的办公室门,里面好一会儿才传出应答声:“进。” 罗良俊一脸幽怨,徐徐走近,宋霖正在刷刷签字,抽空扫了他一眼:“回来了?” “宋总,您……那江小姐……我真的……” 他一连换了好几个主语,但最终也只能草草点头,简单说了说情况。 “江小姐形容实在可怖,那警察怀疑是我打的,我好一顿解释,最后还是找了非晚那位老板娘来替我澄清才脱身的。” 宋霖低着头,哦了声:“江拾月呢?” “早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宋霖又抬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没留住人,也没找到人,还在派出所溜了一圈?” 罗良俊一时语塞,刚想辩解,又听宋霖冷冷加了一句:“下次办事再办成这样子,就地辞职吧。” 他低头又翻过几页文件,“出去吧。” 罗良俊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秉承着社畜的自觉,他还是强忍委屈做了最后一项汇报。 “宋总,非晚那老板娘……”他想了想,“哦辛晚晴,她讲一直联系不上江小姐,问问你能不能打通她电话。” 宋霖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罗良俊应声出去了,宋霖放下手中的笔,摁开了手机,点到和江拾月的聊天框。 他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点了语音通话。 不出意外,对方没有接听。 他挂断了电话,人靠坐在椅子上转了好几圈,思忖片刻,又给辛晚晴去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声音急切:“宋总,你联系上拾月了?” “没有。”宋霖倒有些奇怪了,“联系不上她很要紧吗?今天场面这么难看,她应该是觉得丢人,想躲一躲吧。” 辛晚晴沉默片刻才又开口:“宋总,你知道江拾月和周盛良、周岚的关系吗?” 宋霖:“知道一些。” 电话里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末了辛晚晴叹了好长一口气:“江拾月比周岚更恨她自己。” 宋霖起身走到窗边,看向远处的高架桥,想起上次这姐妹二人在桥上的那出闹剧,略一沉吟:“你是说……” 辛晚晴轻轻嗯了声:“我只是担心,毕竟她妈妈刚去世没多久,现在非晚刚起步又遇到了这种事情,我怕拾月一时想不开……” 两人又说了几句,宋霖挂断了电话,辛晚晴很快发来了几个地址,说这是江拾月有可能去的地方,能不能请他帮着一起找一找。 此时已经快下午一点了,他下午跟商务局的人还有约,不能随便取消。 手机在他手里翻了几个来回,他转身走出办公室,找了一圈才看见罗良俊恹恹站在茶水间,正低头冲泡咖啡。 “罗助。” 宋霖晃了晃手机,“再给你一次机会,找到江拾月,下月开始工资涨百分之二十。” 罗良俊端着杯子,立马站直了,但还没来得及表决心呢,宋霖又补了句:“找不到扣百分之二十。” 他抬手看了看表,“五点前我要结果。” 第22章 我说捞鱼你信吗 江拾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的路,摆脱了罗良俊以后,她婉拒了警察送她回家的好意,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了很久。 手机握在手里震了又震,她一眼都没看,只埋头朝前走。 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以前住的房子现在还了回去,至于江敬中那边更是不能去,他除了耷拉着头难过,属实也帮不了她什么。 小时候她挨了欺负,江敬中只会抱着她切切安慰,说长大就好了,可如今她长大了,到底好在哪里了? 她还是世人口中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小娘养的,无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徐离美倒是死得痛快,留她一人在这世上,被人戳心灌髓地喝骂,还不了半句嘴。 她胡乱抹了把眼泪,想起小时候被万新玉扇的巴掌,此刻那种疼痛,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从脸上两道血印子上渗了出来。 “小贱货。” 江拾月喃喃重复,当年万新玉就是这样,一面上死劲拧她大腿,一面恨恨地骂个不停。 她猛然停住脚步,低头一看,水已经漫上了她的鞋子,一下一下地扑了上来。 到哪儿了? 环视四周,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走到了中心公园的小河边,最近雨水多,河水涨漫到了岸边上,工作人员还放了几个请勿靠近的黄色标牌。 她盯着那水面看了会儿,又缓缓退后,又一步上前,抬脚在水里涤了涤鞋底,接着蹲了下来。 脚边的水被她踩得有些浑浊了,她伸手捣了捣,眉头一皱,往边上挪了几步。 微风乍起,水面被吹得一漾一漾地往她这边涌来,她低头沉默看着,手慢慢伸进了水里,不几秒钟后,手握拳又拿了出来。 她慢慢摊开手掌,一条小鱼苗在她手心里摆了摆尾巴,一翻身子想跳出去。 她抬手拨了拨它,轻声一笑:“你要去哪儿?” 手心里的水渐渐漏空了,那小鱼儿挣扎越来越激烈,竟然蹦出了弧线,眼看就要翻出去了。 江拾月哎呀一声,立马又虚虚握住了拳,许是那小鱼儿求生意志实在坚决,竟从她拳眼里哧溜一下滑了出去,一入水中,转瞬之间就没了踪影。 “小鱼儿!” 她一声惊呼,身子往前一探就想去捞它,谁料脚下一滑,人一下就栽到了水里,整个人头朝下径直往下沉去。 江拾月也没想到自己会落水,一瞬间的慌乱之后就想游上去,但她只浮了一浮就停了动作,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只要她一张嘴,一呼吸…… 就能解脱了…… 脑子里这想法一闪而过,她尚未决定,咯吱窝下突然伸来一双手,将她一架而起,瞬间托出了水面。 她屏住的呼吸一下就松了,整个人急促喘息着,被那人扛着就往岸边扔。 她半个身子伏在岸边,身后那人显然还不放心,直接又将她推出了一米多远,彻底远离了水面。 她喘了会儿才回头看去,罗良俊肩膀上挂着水草,一脸后怕。 “江……江小姐……”他气喘吁吁地顶在她后面,摆摆手,“不就是打个架吗?不至于跳河吧……” 他囫囵抹了把脸上的水,长长吐出一口气,“真是好险,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要被诛九族了。” 江拾月半坐了起来,眼角抽了抽:“我没想死。” “你没想死你……你……”罗良俊瞪圆了眼睛,“没想死你往河里跳,玩水呢。” 江拾月把湿头发往后捋了捋:“我说捞鱼你信吗?” 第23章 说曹操曹操到 “宋总,事就是这么个事,你看她……” 罗良俊往边上让了让,露出身后江拾月稍显狼狈的身影,她此刻正在绞头发,抬头看了看手机屏幕,再度重复了刚才的话:“那小鱼窜得太快了,我一下没抓住。”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瞎,很显然罗良俊和宋霖都不相信,但宋霖还是点点头:“这事儿怪鱼。” 江拾月没忍住低头笑了,头发上的水滴落在脚边,她就这么呆呆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手掌撑地站了起来。 “麻烦送我回非晚吧。” 罗良俊一怔,立马跟着站了起来:“好好,车子就在公园外,我们这就走。” 一路无话,四十分钟之后,非晚到了。 人群早已散尽,辛晚晴领着员工正在收拾残局。 “花篮还能再摆两天,这横幅和立板都得撤了,不然城管又要啰嗦,诶你这……” 她说着话一转身,正好看见江拾月从车上下来,她立时快走几步迎到路边,一把揽住江拾月:“怎么了这是,一身湿淋淋的。” 她侧身看向罗良俊,朝他使了个询问的颜色,后者只是摇摇头:“问江小姐吧,人我是送到了。” 江拾月没说话,抬脚就往非晚走,辛晚晴跟着她一起往里走,扭头跟罗良俊打招呼:“给宋总带好,真是麻烦他了。” 罗良俊笑眯眯地答好,吊着的那口气可算是松了,目送着二人的背影,他掏出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宋霖。 【人已到非晚】。 ………… 非晚的开业仪式开成了一场笑话,但辛晚晴安慰江拾月:“黑红也是红。” 她点开一个视频,“你看你这架打的,以一敌三,厉害着呢。” “特别是……”她把进度条拉了一大半,“看这尖下巴让你给扇的,多解恨哪。” 江拾月放下画笔,瞥了眼手机屏幕:“那是方思娴。” “方思娴?” 江拾月嗯了声:“之前我不是跟你讲过,周盛良接了块地造房子,就是从她爸手里来的,方毛子。” “还有叫方毛子的?” 江拾月挤出两坨颜料,又拿起另一只画笔,在调色板上蹭了蹭:“周盛良白手起家,三教九流的朋友很多,方毛子是跟他一起从电子厂出道的,两人也算有些情分。” 辛晚晴哼笑一声:“最靠不住的就是情分。” 画板上,江拾月的形已经打了一半,是摊手摊脚酣睡在门外的一只三花猫,辛晚晴凑过来看了会儿,忽地啧了声:“周盛良估计还得用你。” 江拾月笔下一顿,还没答话呢,辛晚晴眼睛眯了眯,半抬起屁股朝外看,过了会儿一声冷哼:“曹操来得可真快。” 江拾月也看见了,周盛良已经走到了非晚门外,临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停住了,又退了几步,转身仰头看了会儿天,接着又退了几步,却没防备一脚踩在了门口晒太阳的三花猫身上。 那猫儿被他踩得一声惨叫,一蹦三尺高,炸着毛跳走了,周盛良却好像也被这猫儿吓了一跳,扭头盯着它逃窜的身影出神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推门进了非晚。 江拾月坐在原地没动,辛晚晴起身迎了上去:“周叔叔,今天来挑幅画?” 周盛良越过辛晚晴看了眼还在画画的江拾月:“我找拾月说两句话。” “拾月啊。”辛晚晴不冷不热地笑了笑,“跟我说就行,她现在吧……不太好受刺激。” 她俯身凑近,压低了声音,“前两天,就开业那天,闹成那样你也知道的,她跳河去了。” 周盛良啊一声低呼,双眼圆睁,脚下一动就想往江拾月那边去,又被辛晚晴拽住了。 “啧,周叔叔,你怎么回事,这不好问的呀,一问么又要去跳喽,不是每次都运气那么好,都能碰到有人救的。” 周盛良看向面淡如水的江拾月,到底止住了脚步,他脸上几分愧疚,几分纠结,几分无措,倒把辛晚晴看了个稀奇。 面前的周盛良,衬衫西裤穿得板板正正的,但面色焦黄,两眼乌青,跟往常风流儒雅的他十分不同。 他默了片刻,往后退了半步,就在辛晚晴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他忽然提声朝江拾月喊道:“周岚被我狠狠教训了一顿,你放心,她以后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 江拾月没说话,辛晚晴很是替她抱不平:“不是我说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干什么也该有个度,我们非晚开业被闹成那样,真的被人笑死了,周叔叔你看看,开业半个月了,一幅画没卖出去。” 周盛良本也理亏,立马接腔:“都是我的错,拾月,你万阿姨说一定请你挑两幅画,家里也增加点艺术氛围。” 这话辛晚晴爱听,但她知道江拾月的脾气,立马扭头看过去:“拾月一定会好好挑选的,对吧。” 江拾月终于抬眼看了回去,但总算没开口说不卖,辛晚晴松了口气,终于给了周盛良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那周叔叔,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或者有喜欢的画家吗?我给你介绍介绍。” 周盛良果然跟着辛晚晴往里走,回头看了好几眼江拾月,欲言又止,但倒是还是咽了回去。 不多时,两人又转了出来,他还真选了两幅画,辛晚晴一点没客气,领着他去付了钱。 付完了钱,他倒好似真的松了口气,慢慢走到江拾月身后,见了她画上的花猫,咦了声:“这是我刚才在门口踩到那只猫吧。” 画已经到了上色阶段,江拾月依然没搭他的话,专心致志地画着画。 周盛良忽然叹了口气:“我啊,现在跟这猫也差不了多少了,火烧屁股,是人不是人的都来踩我一脚。” 他看了看拾月冷冰冰的侧脸,一咬牙,“拾月,你帮帮我吧,我实在是无路可走了。” “你陪我去趟云程吧,求你了。” 第24章 被带走了 江拾月的画笔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说话。 周盛良这几句话就好像泥牛入海,在她那里半分涟漪都没有激起。 两人沉默着,偌大一个画廊里,一时之间只能听见江拾月刷刷的画笔声。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辛晚晴先出来了,她缓步走近,笑着喊了声周叔叔:“给我个地址吧,我下午就安排人送过去。” 周盛良胡乱应了声,又转向江拾月:“我是真没办法了,但凡还能有半点出路我绝不会来找你,就看在我也养育你成人的份上。” 他顿了顿,面上神色换了几换,再次开口,“房子车子我都没动,还在你的名下,就算我现在立马破产,也不会也影响到你。” 画已完成,江拾月放下笔,起身就往里间走。 周盛良追了几步,手往前探了探,到底没敢拉住她,但还是最后喊了句:“就这一次,你帮我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说到做到!” 江拾月就跟没听见似的,径直进了里间,周盛良僵僵站在原地,辛晚晴在他身后翻了好大一个白眼,随后清清嗓子,假模假式地劝了两句。 “周叔叔,其实拾月跟宋总也没什么私交,最起码值不了几个亿吧,你这属实有点难为她了。” 周盛良目送着江拾月进了里间,面色渐渐沉了下来,他扭头看向辛晚晴:“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我闯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他冷哼一声,“好好卖你的画吧,多余的事少操心。” 说完这话,他就拂袖而去,辛晚晴被噎得张口结舌,嘴张了几张到底没来得及在他出门之前回嘴,站在原地气得直拍胸。 她前后转了好几个圈,最后疾步走到里间,砰一下摔开门,指着江拾月骂道:“你要是敢帮周盛良我就跟你绝交!” 江拾月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拿下了嘴里的棒棒糖:“那画你还卖他吗?” 辛晚晴重重地哼了声:“我就是良心太好,卖得太便宜了,我就该开双倍价格,我真是……我……” 她转身朝门外大喊:“明坤,别打包了,等他来自取,谁还给他送货!” “他不会来拿的。”江拾月幽幽开口,“他觉得,给我花了钱,才能跟我谈条件,他不是为了买画,只是为了好开口。” “在周盛良眼里,一切都是可以用来交换的,如果今天宋霖看中了周岚,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会问宋霖喜欢哪种打包方式。” 她徐徐倒回了椅子上,“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令江拾月意外的是,接下来几天,周盛良都没再来非晚,连电话短信都没有一条,她虽有些奇怪,但想着他兴许找到了其他的门路,不来烦她那是最好的。 倒是宋霖,时不时地给她发条微信,搭七搭八地聊些有的没的,江拾月不太回复,因为实在没什么回复的必要。 比如他刚才发的一条:【罗良俊实在太蠢了,我家的狗都比他有眼色】。 江拾月把手机翻了个面,本不想回复,但到底就是想替救命恩人鸣两句不平。 【你不一样听不懂人话】。 宋霖的回复瞬间就到了:【你说不要的时候我是没听懂】。 江拾月眼睛一闭,磨了磨牙,可恶,又输了,就知道不该搭理他。 她轻哼了声,摁灭了手机,把它扔回了桌面上。 摁下液压把手,椅背慢慢往下,她顺着躺平了,此时下午一点,是该睡会儿午觉的时候。 但门就在这时开了,辛晚晴探头进来,脸色有些不同以往的凝重。 “拾月,你爸来了。” “我爸?”江拾月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周盛良又来了?” 辛晚晴摇摇头,推开半扇门,江敬中略显佝偻的身影出现了她眼前。 “爸?你怎么来了?” 江拾月立马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是出什么事了吗?” 江敬中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眼通红,语气哽咽:“先生被警察带走了!” 第25章 他就是被牵连了 江拾月借了辛晚晴的车,把江敬中送回了家,父女俩一路无话,临到楼下时候,江拾月终于叹出口气。 “爸,周家的事情你别掺和了,到这个程度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了。” 江敬中低着头不说话,手指抠了抠裤缝:“今早我去接他上班的时候,他就心事重重的,临下车的时候特意嘱咐我说,要是他出了事就来找你。” 他抬起那张老实巴交的脸看向江拾月:“我也不懂这些,但我每天跟着先生,他肯定没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个我还是能保证的。” 江拾月叹了口气:“爸,你能保证什么啊,你不过是个司机,他要干什么还能事事经过你?” 江敬中又沉默了,他垂着头,也不说话,也不下车,就这么跟将江拾月僵持着。 江拾月打开手机,点开浏览器搜索“胜奇集团”这几个字,暂时还没有出现周盛良被羁押审查的消息。 “应该还没什么事,只是去配合问话,只要他真没犯罪,二十四个小时之后就会放回来的。” 她又安慰了几句,总算把江敬中先哄回了家,但她人还在楼下没走,他的消息又到了。 【拾月,你妈妈已经走了,千错万错,这生死关头总不能真的不管先生】。 江拾月深吸口气,低头砰砰在方向盘上砸了两下,心里把周盛良从头到脚骂了个遍,最后点开了和宋霖的聊天框。 点开视频通话,她手指在上面悬了好半天还是没有摁下去。 算了!她是真不想管周家这堆破事。 她摁灭屏幕,把手机扔回了副驾驶位,缓缓驶离了楼下。 第二天,宏悦集团董事长林开源被羁押审查的事情就刷遍了各大主流媒体。 宏悦是吴城最大的房地产公司,楼盘遍布全国,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林开源家族在胡润全球富豪榜上都排进了百位之内。 吴城是宏悦发家的地方,楼盘数量自然也是最多的,就连江拾月之前住的星悦湾也是宏悦的楼盘,档次环境和物业管理在吴城那都是首屈一指的。 如今这当家人林开源没头没脑地被羁押了,自然是掀起了轩然大波。 官方的公告并没有定性,只说他涉嫌违法犯罪,已被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罪名虽然没有说清楚,但网络上的诸多福尔摩斯已经推测出了很多可能。 行贿受贿、合同诈骗、非法集资、骗取贷款等等,无外乎都是些经济罪名,但也有人跳出来反驳,说林家已经那么有钱,还用诈骗这三瓜两枣,肯定是其他更重的罪名。 江拾月一条一条翻看,手指忽然停在了一条评论上。 【我也是听说啊,好几个跟林开源走得近的老总都进去了,现在还都压着没曝,后面的炸弹还有的扔呢】。 她眉头慢慢蹙起,周盛良被带走难不成也跟林开源有关? 这时,手机上跳出了来电提示,是辛晚晴。 江拾月迅速接起:“晚晴姐。” 对面嗯了声:“人应该是进了看守所了,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放人那就会通知家属的。” 江拾月咬了咬唇:“什么罪名你知道吗?” “目前没透露,刑事拘留通知书上会有罪名的,具体情况要周家人委托律师进去问周盛良。” 江拾月道了声谢,挂断了电话。 周盛良被他那楼盘拖得半死不活,去找林开源想办法也很有可能,只是他一个求人的,怎么会被搅进做主之人的浑水里呢? 周盛良够格吗? 他们到底一起干了什么事情,才会双双落网呢? 周盛良需要的那点钱,在林开源那里就是指甲盖大小的事,无论如何也不会把他俩送进去。 林开源,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才会把周盛良也一起给带到了沟里。 江拾月很快得到了答案,隔天下午,周岚又上门了。 跟上次的咄咄逼人不同,她这次分外柔顺,放低了十分的身段,隔着虎视眈眈的辛晚晴,对着江拾月先哭了十分钟。 江拾月低头剥着指甲,既不开口问事,也不翻脸赶人,就淡淡坐着,一句话不说。 周岚到底没忍住,抽抽了口气之后平复了些:“江拾月,以前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想打想骂随你便。” 她脊背挺得直直的,低着头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江拾月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剥指甲。 周岚其实十分了解江拾月,两人缠斗这么多年,此刻她没骂人就是让自己继续说的意思。 她清了清嗓子:“我爸是被冤枉的,林开源那些脏事他一点没参与,这次完全是被牵连了。” 辛晚晴没耐心了,开门见山地问道:“那他到底什么罪名?” 第26章 远远不够 周岚不爱听了,语气加重了几分:“涉嫌,涉嫌!我爸没有任何罪名。” 辛晚晴翻了个白眼:“好好,那你说,涉嫌什么罪名?” “我收到的通知书上写的是贷款诈骗。”周岚抹了抹眼泪,“但我爸真的没有,他就是……” 她眼见着又要哭了,江拾月一抬手,倒把她吓得往后一倒,捂着胸口一脸害怕。 江拾月索性做出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再哭我真扇你,哭哭哭。” 周岚瘪了瘪嘴,果然没再哭,江拾月先吐出一大口胸中浊气,到底还是问了。 “金额呢,律师说了吗?” “嗯。”周岚点点头,“五个亿,但是这笔钱是林开源牵的线,我爸他就是被骗了……” 江拾月抬手止住了她的喋喋不休:“周盛良不是三岁小孩,别人挖坑他能不知道?他那是心甘情愿的。” 周岚想说什么,但是胸膛起伏好几次都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最后塌了肩膀,终于说明了来意。 “律师说,只要把这笔贷款还掉,那就可以跟银行协商,是有取得谅解可能的。” 江拾月哦了声:“那就还清啊,五个亿都花了?” 周岚默了会儿,才说:“我去公司查过帐了,账面上现在只剩二十万。” “钱呢?” 她摇摇头:“我爸说,都投到楼盘里去了,但房子没卖出去,钱就还没收回来。” 江拾月皱眉:“这贷款什么时候申请的?” “差不多一年了吧,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 “你跟我说也没用。”江拾月摁了摁太阳穴,头越发地抽疼了,“一个两个都来冲我哭能怎么样呢,一是我根本不懂这些弯弯绕,二是我也没钱。” 周岚一抹脸,神色莫名坚决:“我爸说了,你肯定有办法,去找宋霖就行了,就我们打架那天,他那么护着你,一定会帮你的。” ………… 云程大厦楼下,江拾月已经坐了一个小时。 五点刚过,天光还大亮着,陆陆续续有人从大厦里走出来,到了下班的时候了。 江拾月不想上楼,她看看手机时间,心里想着,要是五点半之前没见宋霖从里面走出来,那就说明这是天意,老天都让她别瞎管。 辛晚晴说得对,她就是嘴硬心软,都说了绝对不管周家这摊子烂事,但她人终究还是到了这里。 又这么干坐了二十几分钟,17:29:45的时候,她一只眼睛盯着门口,一只眼睛看着时钟:“10、9、8、7、6、5、4……” 她抬起屁股,她可是真来云程了,只是没见着宋霖罢了,怨也怨不着她。 17:30:00,她刚直起身子,就被人从后面一拍,人往前一个趔趄才站稳。 “江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江拾月低着头,一双黑皮鞋从后面绕到她跟前站定。 “你在等我?” 宋霖探手抬起她下巴,“脸上的伤好了?” 江拾月偏脸一躲,没挣脱,反被宋霖捏得更紧了:“还好没留疤。” “哎呀。”江拾月手一挥,拍开了宋霖的手,退后半步,看着他欲言又止。 宋霖微微一笑,先看向罗良俊:“让老吴十分钟后把车子开上来。” 罗良俊应声走了,江拾月抬眼一扫宋霖,倒退半步坐了下来,还是没说话。 宋霖低头看她,抬手看了看表:“还有九分钟。” 江拾月熬过心里那阵纠结,一咬牙,把想说的话一气儿说了。 “周盛良被抓了,贷款诈骗,律师说把这边贷款还上就能跟银行协商,但他的房子卖得不好,一时筹不出钱,你能借我五个亿吗?” 她说完这话没敢抬头看他,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黑皮鞋,耳朵里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快得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好一会儿,她才听见宋霖轻笑了一声。 “你这五个亿说得跟五块钱似的。” “不白借你的。”江拾月声音越来越低,她鞋尖蹭了蹭地面,“说是把地块带楼盘全抵给你,要么算利息……” 她终于抬眼看向宋霖,“胜奇的人说,也可以算入股。” “入股?”宋霖转了转表盘,“江拾月,周盛良那一整个盘,都值不了五个亿。” “你底牌亮太早了,现在就算……”他顿了顿,俯身替她捋了捋头发,“就算加上你,也远远不够。” 第27章 我也在想办法 江拾月仰头看着他,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睛,杏核一般,蒙着层若有似无的水。 她眉心微微蹙了蹙:“那你要什么?” 宋霖直起身子,抬腕看了看表:“Sebrina,该谈情的时候你跟我谈钱,该谈钱的时候你又来跟我谈情了。” 那辆黑色迈巴赫已经开到了楼下,老吴落下车窗,短暂地摁了下喇叭,宋霖回头看了看,又转过来对江拾月说:“我还有事,周盛良我不是不能帮,但要看性价比,他那块地在郊区,还是在国道边上,对我来说就跟垃圾一样,不值得费钱费力。” 江拾月低下头没说话,宋霖见她这副样子,上前一步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她一梗脖子甩开了。 她偏头望着另一边,宋霖又是一笑,倒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江拾月在云程楼下又坐了半小时,对于宋霖的拒绝她并不意外,五个亿不是小数目,周盛良的项目又实在没什么优势。 只是…… 她徐徐吐出口气,拨通了周岚的电话。 嘟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起,周岚急切的声音穿透话筒:“宋霖答应了?” “没有。”江拾月摇摇头,“他说周盛良的项目不值五个亿,他没兴趣。” 周岚的声音瞬间提高:“不还有你吗?你……” 她好像被谁打了下,低呼了声才又讪笑着说,“不是,我的意思是他看下你的面子上,多少也要伸伸手……” 江拾月不想再听下去了,开口打断:“云程我来了,人我也见了,钱在人家口袋里,我说了不算,能做的我都做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她径直摁断了电话,周岚又连续打了好几个,都被她一一摁断。 真是好笑,她江拾月多大的面子,能在宋霖那儿值五个亿吗? 她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离开之前再次仰头看了看云程大厦,夕阳的余光映照在玻璃上,亮晃晃的。 江拾月揉了揉眼睛,转身离开了云程。 回到非晚,辛晚晴听她说完,默了片刻:“宋霖说的也没错,你们两个那一段露水情缘,能让他买你两幅画,但到真刀真枪的时候,就不顶用了。” 江拾月觉得她说得挺在理,两人在伦敦那段持续半年的深夜相会,确实抵不了那些差价。 但她心里,总还是有一丝半缕的变扭,就好像…… 就好像流浪猫发现喂它的人其实家里已经有了猫的那种失落,自作多情的落空。 至于周盛良,她也算替他奔走过了,本来这就不是个一定能办成的事,宋霖的拒绝也是情理之中。 但周岚显然不这么认为,第二天她一大早就到了非晚,又是上次那副哭丧脸。 “江拾月,我真的没其他办法了,已经有人知道我爸被抓的消息,现在材料商和工程队都闹到公司门口了,这里要钱,那里要钱,我……我……” 她吸了口气,“我爸把你养这么大,还送你出国留学,看在这情分上,你再出点力吧。” 江拾月还没说什么,辛晚晴先听不下去了,她一拍桌子:“不是,你们周家没活人啦,都指着拾月一个人啊?她都已经去找过宋霖了,人家不愿意掺和你们这档子烂事,听不懂吗?” 周岚就跟没听见似的,没接她的话,只盯着江拾月:“那去一次肯定是不能答应的,你多去几次不就行了。” 江拾月呵地笑了:“云程门朝东开,你不也长了脚,自己多去几次问问好了。” 周岚面色一僵,但又挤出个笑容:“拾月,我跟宋霖要有这交情,我住他家里我。” 辛晚晴嗤地笑了,毫不掩饰地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就你?” “你!”周岚一瞪眼,这次没忍住,“我再怎么样也比你好看吧!” “哈!”辛晚晴又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这次只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都没说。 这侮辱性太强了,江拾月眼见着周岚要翻脸,却又见她几下深呼吸,奇异地平复了下来。 “辛晚晴,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 她说着话站了起来,敲了敲桌子看向江拾月,“还有,我也在想办法,方思娴那边帮我约了她爸爸,今晚我就跟几个叔叔一起吃饭商量这个事,我就不信,我爸这么多年,一个肯帮他的人都没有。” 第28章 脾气还挺大 江拾月在非晚附近租了个小公寓,走路过来也就十分钟。 晚上八点半,她洗完澡,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忽然想起下午周岚那张自信满满的脸,心里没来由地刺了下。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周盛良的事情都还没落锤,就有这么多急着上门要钱的,再指望有人雪中送炭,怕是难上加难了。 她把手机搁在肚子上,朝天叹出口气,想她江拾月,能为周盛良操心成这个样子,也算对得起他了,江敬中那边,总归也能够交代。 她伸手摸摸手机,正准备给江敬中发条微信汇报一下,手机突然嗡嗡地振动起来。 是周岚。 江拾月啧了声,有完没完,皱眉摁掉了电话。 但对方十分执着,摁完又打,摁完又打,一连打了四五个,江拾月不胜其烦,最后只能摁了接听。 “江拾月……”周岚的声音听上去忽远忽近的,“你……嗝……你来啊……” “我来什么来,周岚你是不是喝多了?” 江拾月从沙发上坐起身,“方思娴在吗,让她送你回去。” 那头周岚默了会儿,接着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方思娴……她不在啊,她……她爸爸在……” 话音刚落,电话里就远远传来一道男人声音:“啊呀岚岚,酒杯别放啊,快喝快喝。” “方叔叔……唔……”周岚好像是被人强灌了杯酒,不几秒钟又咳了起来。 那道男声又说话了:“哎哟,慢点喝呀,你看这呛的,来来叔叔给你拍拍。” “不……不用……” 江拾月听着周岚模模糊糊的拒绝声,眉头慢慢蹙成一团,她提声喊了几句周岚,但并没听见她的答复。 江拾月原地转了几圈,又问:“你在哪儿?你在哪里吃饭?周岚!说话啊。” 她擎着手机等了十几秒,话筒里,周岚没回她的话,但一直不断地有人来劝她喝酒,一杯接一杯地不停,乱七八糟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周岚!你在听吗?” 江拾月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手机里忽然传来一声笑。 “是拾月吧,你看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怎么?还记得方叔叔吗?” 方叔叔? 江拾月没吱声,知道对面就是方毛子。 方毛子却又哈哈笑了:“来来来,久别重逢,过来跟叔叔一起喝一杯嘛,状元楼月桂阁,不见不散啊。” 他自说自话地又笑了两声,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江拾月低头看了会儿手机屏幕,啪嗒一声摁灭了,几秒钟后,又啪嗒一声解了锁。 她在屋子里前后走了好几圈,接着脚剁地恨恨喊了两声:“我真是前世欠了你们的!” 她认命地叹出口长气,换好衣服出了门,直奔状元楼。 半个小时后,江拾月推开了月桂阁的包厢门,四个男人正围着周岚推杯换盏,听见开门的声音都朝她看去,当中一个平头精瘦的男人率先站了起来。 “看看,看这小丫头出落的,周总真是好福气啊,女儿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江拾月认出来这就是方毛子,出于礼貌还是叫了一声方叔叔。 方毛子诶诶应着,走过来就想拉她胳膊,被江拾月一下躲开了,他手倒顺势扶住了她的背,将她往里面压了一步。 “来来来,先坐,相逢就是缘哪,今天无论如何跟叔叔喝一杯。” “对对对,满上满上。” 另几个人连声附和着,有人拉开了椅子,有人倒酒,方毛子把江拾月摁在了椅子上,端起一个酒杯:“叔叔干了,你随意啊。” 他仰头一口饮尽,另几个人拍手叫好,接着灼灼的视线转向了江拾月。 江拾月低头看了眼那酒杯,抬眼把众人一一看过,接着看到了周岚,她已然喝得神志不清了,半个下巴架在胳膊肘处,一点一点,要滑不滑的。 她端起酒杯:“周岚喝了多少?” “哈哈,没多少没多少。”一个肥头大耳的黑胖子笑着摆摆手,“小姑娘家家的,你看这几杯就醉了。” 江拾月哼笑了声,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周围几人一愣,接着都哈哈笑了,黑胖子端起酒壶又想倒,江拾月摁住了杯口。 “我酒量也不行,喝这一杯就到量了,再多就倒了。” “诶~”方毛子手又伸了过来,江拾月猛地站起,让他扑了个空。 她几步走到周岚身边,想拽她起来,但喝醉酒的人重得跟死猪一样,她使了好大的力才勉强架起了周岚。 “方叔叔,周岚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去了,你们尽兴吃喝,账都挂在胜奇上。” 她架着周岚向外走,方毛子诶一声伸手拦住了她们,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合适吧,拾月,我们今天可都是冲着周总的面子来的,这客人还没喝开心呢,主人家就要走了,也没这道理啊。” 另外几人依然是连声附和:“就是就是。” 江拾月耐心已然耗尽了,不耐烦再跟这帮人纠缠,当即冷了脸,也不答话,侧过肩膀撞开方毛子就想朝外走。 方毛子顺着她的力道连连后退,脸上不见丝毫恼色,反而嘻嘻哈哈地调笑道:“哟,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黑胖子哈哈笑着站了起来,也过来一起伸手挡住:“毛子哥,她们两个我们两个,男女搭配,成双成对。” 这话一出,包厢里一时笑成一团,江拾月哪里见识过这等场面,一时怒火攻心烧得满脸鲜红,当即怒骂道:“方毛子,你是不是觉得周盛良要死在里面啊,你就不怕他出来了找你算账!” 第29章 开不得玩笑 包厢里一静,不过一瞬又是哄堂大笑。 “哎哟哎哟,哈哈哈哈。”方毛子笑出了眼泪,他擦擦眼角,“我不怕周盛良,我怕你啊,小拾月。” 他往前踱了一步,把江拾月上下打量了个遍,“当年徐离美在电子厂就是厂花,那身条,那脸蛋儿……” 他摸着下巴啧啧感慨了几声,“谁成想便宜了周盛良,还没名没分地跟了他这么多年,我看你啊,比你妈当年还要够味儿。” 江拾月扶着七歪八倒的周岚,听着他这污言秽语,怒极反而平静了。 她掏出手机:“没事儿,我打110,你还有多少污糟话,等下让你说个够。” “诶诶,看这开不得玩笑的。”方毛子上前想夺她手机,被江拾月闪身躲过。 “不想我报警,那就滚开。” 江拾月冷眼直直瞪着他,方毛子慢慢收敛了笑意,冷哼了声:“到底是周盛良的种。” 他朝那黑胖子使了个眼色,后者又端了杯酒过来,方毛子接过递向了江拾月。 “给个面子,这一杯就当替周总喝了,喝完这一杯,我们哥几个总归想办法替周总凑点钱,兄弟这么多年,情分总还是在的。” 江拾月一垂眼,随即抬手接过了那杯酒一饮而尽。 她亮了亮杯底:“可以了吧?” 方毛子轻笑了一声,转身替她打开了门,让到了一边。 江拾月扶着周岚径直走了出去,方毛子目送两人进了电梯,转身和黑胖子对了个眼神,两人都意味不明地笑了。 这头江拾月两人出了状元楼,她想掏出手机叫车,但周岚醉得人事不省,站都站不住,她慌忙想去扶周岚,手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一手托着周岚,一手探下去想够手机,但怎么都够不着,越捞越心烦,一气之下索性把周岚放倒在了地上,蹲下来捡起了手机。 点开打车软件,手指刚点到屏幕上,她忽然定住了,头盖骨猛地窜上一阵麻意,眼前的手机忽然变成了两个,她闭眼晃了晃头,再睁眼时,手机已经变成三个了。 怎么了这是…… 她努力瞪大眼睛,手指晃动了半天始终点不到目的地,双手阵阵发麻,连手机都要握不住了。 “那酒……”她跌坐在地上,回头推了推依旧昏睡着的周岚,“你……你醒醒啊……” 眩晕一阵一阵袭来,江拾月双手强撑住地面,闭眼想缓一缓,忽又觉得小腹一缩,一股热流瞬间冲满全身,她没忍住低吟了一声,彻底软在了地上。 “哎呀,拾月,你这么了这是,怎么两个人都倒在这儿,这地上多脏啊。” 江拾月眼睛面前出现了两双鞋,男人的鞋子。 一人蹲了下来,抚了抚江拾月的脸:“别怕,叔叔在这儿呢,啊,这就扶你起来。” “你走开……你……”江拾月软弱无力地挥了挥手,“方毛子……你个混蛋你……你敢……” “傻孩子。”他边说话边去扶江拾月,又招呼黑胖子一起扶周岚,“我这是替周总照顾你呢。” 江拾月手脚愈发地软了,神志也渐渐模糊,她心里发急,狠狠一咬舌尖,尖锐的疼痛唤回了半分清明,她努力抬高声音:“救命……救命……” 方毛子已经扶着她站直了,闻言就想捂住她嘴:“可不兴胡说啊,叔叔这不就来……” 他话没说完,怀中一空,江拾月就被一只手捞走了。 他一愣,抬头看去,一个高个男人搂着江拾月,正低头看她。 方毛子有些怒了:“你他们谁啊,你给我放开。” 宋霖没理他,只低头问江拾月:“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江拾月手软软搭在他胸口,抬起一双迷蒙的眼睛定定看了看:“宋霖?” 宋霖点点头:“还认识我。” 他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把她的头摁进怀里,转头看向已经从黑胖子手里救出周岚的罗良俊:“有问题吗?” 罗良俊摇摇头:“老吴叫了四五个人,这功夫就该到了。” “好。” 宋霖揽着江拾月就要走,方毛子尤不死心,上前半步还想抢人。 “胆子挺大啊。” 宋霖索性止步停住,垂眼冷冷看他,把方毛子逼退了半步。 “方,毛,子。”他徐徐吐出这几个字,森然一笑,“今天没空跟你算账,先给你挂着,回头再找你。” “你……你口气挺大。”方毛子一个自诩江湖游龙的人被他看得发了毛,但仍强自撑住场面,“知道我是谁还敢这么狂,我看你是活腻了。” 这当口,埋在宋霖怀里的江拾月忽然动了动,她喘了几口短气,抬眼看向宋霖:“David,我刚才……怕死了……” 她此刻红晕满面,眼睛里的水一汪一汪的,她再度缓缓靠在了宋霖怀里,蹭了蹭:“我……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