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宁不许遥相问》 1. 美救英雄 《闻宁不许遥相问》全本免费阅读 “卜公子的庆功宴,不知那位杳将军是否会来呀?” 开宴前,岭南道爱好八卦传闻的商贾们凑到了一起。 会川首富马员外拍了拍自己的便便大腹,毫不掩饰扯着大嗓门:“节度使公子的席面,管他什么戍边的将军还是侯爷,哪个有胆怠慢?” “非也,非也!那杳闻宁怎会只是个戍边的小将,人家乃陛下亲封的骠骑卫上将军,刚领兵平了南境薄甘之乱,前途无量哇。” “哼!一个小女子而已。”马员外不屑道,“不好好在相府中待嫁太子,竟去求了陛下跑到战场上?!” 往佶二年,槐月中旬,大合国南境,会川。 岭南道节度使府邸此夜甚是热闹,哪怕现在大合与南蛮打得不可开交,战时的紧迫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一方天地。如此盛景,听说是为了恭贺节度使的独子卜染尘科举高中探花,岭南道内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马员外的声音引起了另一个年纪稍长乡绅的注意,好奇地伸过脖子来:“杳闻宁?老朽说这名怎的如此熟悉,杳丞相府中那个无法生育的嫡女嘛……她不是本要嫁给天策上将吗?” “哎呦,沈老哟——那都是老黄历了!人婚约早先新帝登基不久便解了,十年朝夕,说散便散。” “那杳小姐也真是有本事,竟让那太子主动向陛下求娶!” “诶?便是奇了——你们说,这女人若是无法生育,娶回家干嘛?带兵打仗吗?哈哈哈哈” “不仅太子呢……你们没听那传闻吗?”乡绅努了努嘴,压低声音,“卜,公,子!” “听说他科举赶考回乡路遇匪寇,幸而被行军来岭南的杳将军碰上,救了公子一命。公子对将军一见倾心穷追不舍。但杳将军身为准太子妃恐避之不及呢!” “拙下也听说了!” “也不知这卜公子高中探花的宴席,她来或不来?” 话题正到热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悠扬的钟铃声,吸引正在寒暄的众人向门口望去。 只见主人翁岭南道节度使之子卜染尘一身白衣,面容高洁,正缓缓走入正厅。 两侧有数十童仆提灯引路,正如其名,似神圣不染凡尘的仙人。 一向严肃的节度使今日也是笑呵呵的,跟在儿子的后面,向涌上来的同僚友人打着招呼。 卜染尘无视了前来阿谀奉承的众人,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垂眸端坐,一男一女两个童仆站在他身后,出尘恬淡的样子与周围喧闹的环境格格不入。 “恭贺节度使。” 前来招呼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武人短打的装扮在一众华服遮体的官员中很是惹眼。 “原来是尹将军。”节度使微笑着点头受过男人的礼,看了眼周围:“今日就你一人?怎的不见杳将军?她打退薄甘,守护了我岭南道,还未来得及道一声谢。” 此为场面话,其实他对所谓战功战绩毫无兴趣,只是想一观杳闻宁,传闻中那位令他那不近女色的儿子钟情不已的女人。 “骠骑卫上将军今日忙于整顿军务,让呼安代为前来祝贺公子高中。” 被拂了面子的节度使装模作样地啊了一声:“是了,她打了胜仗应该就快回京去了。到时这一功自有陛下定夺赏赐,自是不屑我这老夫多言了。” 尹呼安惶恐,抱拳:“卜大人可是误会杳将军了,她特意公子的贺喜宴送上大礼,请……” “大人。” 话还没说完,泰安知府突然插到了他二人中间。 与刚才有些阴阳怪气的态度不同,节度使看见他时语气亲近的不少:“知府大人,近来可好呀?” 泰安州知府恭敬地弯着腰,笑呵呵地回应道:“属下一切都好。” 节度使笑呵呵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在场的宾客朗言道:“今日众多礼,知府大人送的可谓是正和我意。就说那柄林霜青冥剑,光芒更胜岱舆红茶。” “甚好,甚好。” 泰安州知府也附和道:“说来可真是巧,前脚得知那林霜剑客欲对公子不利,后脚便听说他到了我们泰安,属下立刻将其抓捕。如今那人已不足为惧,献上林霜青冥剑也只是为搏大人和公子一笑。” “甚好,甚好。” “另,拙下还有一礼想要当面赠与公子。” 泰安知府来到卜染尘面前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一拍掌,一个舞女来到面前跪下。 “公子请看。” 舞女摘下面纱,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此女的国色天香,而是她长得竟与那刚打完胜仗的骠骑卫上将军杳闻宁有八九分相像。 “这……” 泰安知府见卜染尘微微动容的样子内心有些得意,嘴上却依然说地谦卑:“下官知公子一直洁身自好,身边只有童仆,不近女色,此小小礼物,不足挂齿,拿来当个美人盂也是赏心悦目的。” 这岭南州大街小巷谁人不知岭南道上美救英雄的事,但奈何杳闻宁除了是陛下钦点平定薄甘的骠骑卫上将军,更是当今太子求着赐婚来的未来太子妃。 卜染尘得知这一消息后很是神伤,还卧病在床了大半个月。 因此看起来这礼,算是送到公子心坎上去了。 不动如山的卜公子见之陡然失色,而后好似压抑着激动点了点头,算是为伊人脚尖点地,谪仙为情染污泥了。 像是迫不及待一般,一向守礼有度的卜染尘带着这位美人提前离场,留下诸位大人相视一笑,节度使也是一脸欣慰,从不沾女色的儿子有了这个开端,还愁没有子嗣吗? 就在众人一派喜庆的氛围中,突然一柄利剑箭“嗖——”地射到了大殿中,在空中“砰”得一声炸了开来。 白色的纸像天女散花般四散。 众人被吓了一跳,在短暂的仓皇之后,有人好奇地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 “罪行讣告——” “受刑人,卜染尘” “战乱是掩,官父为护,夺人稚儿,敛财国难,非尽人事,以致民怨。” “槐月十六日子时。” “上既无天听,林霜剑却行。” 竟是林霜剑客的霜花贴! 【向佑十六年, 子时,大合国,天策上将府邸。 万籁俱寂的时刻,府中却灯火通明。 杳闻宁端坐在椅子上,本应放在书本上的目光总是时不时地望向门外。 2. 知人知面 《闻宁不许遥相问》全本免费阅读 节度使瞪了泰安知府一番,仿若在质问他怎么回事。 泰安知府也是一脸茫然。 明明诛杀了那林霜逆贼,这怎的…… 看着上面行刑的时间近在咫尺,节度使心中一阵不安,马上命人去寻找儿子。 另一面,卜染尘带着美人未回房间,而是来到了花园中。 他们左拐右绕,来到一个并不起眼的假山道中。钥匙转动,伪装成假山的石门开启。眼前出现的竟然有一间不小的石室,室内床榻家具一应俱全。 童仆们点燃蜡烛与香薰立在两侧,卜染尘坐在太师椅中,撑头半阖着眼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美人。 接着对身边的女童仆低语了一句,女童仆走向舞女,伸手解开她的衣带。 美人瞬间懂其意思,拨开童仆,妩媚含情地向前爬了几步,翘起兰花指滑下了自己的纱衣。 “公子是不喜欢奴家吗?何不……亲自来?” 卜染尘抬手制止了她的行为,甚至拉过了旁边的男童仆挡在身前,一脸嫌弃的样子仿若女子是什么瘟神。 美人见他不悦,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公子……” 女子本想去看卜染尘,却冷不丁地抬眼,吓了她一跳。 那娃娃双眸无神,眼睑铁青,一看便是被夺了神志! 再见卜染尘,已经将那男童仆揽到腿上,毫无顾忌地上下其手了。 同样,男孩的脑袋无力地耷在一边,像一个毫无感知的布娃娃。 心中的被压抑良久的愤怒终于爆发,美人脸上的讨好风尘顷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决绝与狠厉。她从怀中摸出一柄贴身短刃,直直向卜染尘刺去。 刚想站起,谁料一阵目眩猛然袭来,她双腿发软,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卜染尘轻蔑地笑了,抬手命女童仆将短刃拿来:“区区小贼,还未怎样,便已经自乱阵脚。” “……香有蹊跷?!” “不然呢?要不是我早有防备,怎会容你近身?污秽之人,触及就觉晦气。” 卜染尘迷恋地抚摸着怀中身体,衣襟凌乱中,那娇小身体上的伤痕触目惊心。但他们仿佛都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被随意磋磨。 “就说啊,还是稚子纯洁。” 美人无力,只得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眼中是熊熊怒火。 “卜染尘,你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卜染尘冷哼一声,清秀的面容此刻被昏暗的烛火映着,光影中显露出阴郁之色。 “真当我痴傻不成?在这岭南散播我美救英雄爱而不得的故事,不正是为了这一天吗?” “嗯?” “杳,将,军。” 美人瞪大了双眼。 “呵呵,别装了。”卜染尘自信地讥笑道,“易容成与自己八九分像,应不是什么难事吧?杳将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找什么。” 岭南道人人皆知他与杳闻宁的韵事,事实上还有另一个版本。 他们确在归途中相识,然杳闻宁不是救了他,而是要杀他,抢他的“宝物”! 哼,幸得自己聪慧识破奸计,不然叫那姓杳的得逞了。 “砰——” 似是从远方传来突兀的响动引起了卜染尘的注意。 怎么回事? 这次轮到那美人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战乱是掩,官父为护,夺人稚儿,敛财国难,非尽人事,以致民怨。” “槐月十六日子时。” “上既无天听,林霜剑却行。” “卜染尘!你的报应到了!” 什么?!不是杳闻宁,竟是那该死的林霜逆贼! 他难道没死?那泰安知府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那一把破剑糊弄?! 卜染尘面色狰狞阴暗,恼羞成怒地拿起桌上的短刃刺进美人的肩膀。 美人吃痛倒地,咬紧下唇也绝不在这狗东西面前喊一声。 “你们俩,看着她。” 吩咐完童仆,卜染尘快步出了石室。 嘈杂声从远处传来,似是有什么事情惊动了前厅宴会。 卜染尘内心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 月朗星稀,突然有几道黑影从房梁上飞快略过,手中隐约还抱着什么东西。 卜染尘心道一声“不好!” 转身撞到了个小厮,也顾不上训斥,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向自己院落的后覃房跑去。 后覃房极为隐蔽,平日鲜少有人来。 他的“宝物”!!!! 转了个角,卜染尘突然顿住了脚步,身体也为之一颤。 糟了! 眼前那房间的锁还好好地挂在门上,窗户也没有遭到破坏。 一切安静又平常。 哪里是像被劫过的样子。 “卜公子,多谢指路!” 卜染尘抬头望去,只见朗月之下,一女子穿着深色扁褂,明目张胆地闯入别家内院却连面都不遮,清丽的容颜一如初见惊鸿。 女子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眸中的冷色幽幽,钩在手指上的钥匙随风发出清脆的声响,如风铃一般。 卜染尘顿时明白过来。 是刚才那个他撞倒的小厮! 是杳闻宁假扮的! 原来她就是—— “杳……” 卜染尘刚说出一个字,林霜青冥剑划过他的喉咙,那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不断开合的双唇中还有未道出的话,下一刻喉间鲜血喷涌,人也直直地倒了下去。 洁白的衣衫沾染了血污和尘土,却让人觉得,这或许就是它本来的模样。 杳闻宁打开面前的门。 掀开稻草,一张张稚嫩苍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正是那些因战乱被拐卖的孩子们。为了不被发现,卜染尘竟狠心灌了他们许多迷药。 此举有损神志,但愿来得及救治。 月光照进阴暗的屋子,犹如希望映在孩子们的脸上。 “老爷!老爷!” 派去寻找公子的小厮惊慌失措地跑进宴会厅,大喊: “少爷死了!” “什么?!” 节度使看着手中的罪行讣告,双眼赤红充血,发了疯似的将它们撕碎。 “林霜逆贼!!!” 这声音传进在座每一位大人的耳朵里。 很快, 也会传遍整个大合。 ------------------------------------- 皋月,京城,极乐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往 3. 朝堂挑衅 《闻宁不许遥相问》全本免费阅读 二人单膝下跪,抱拳。 “不辱皇命,得圣归来。” “臣杳闻宁。” “臣尹呼安。” “参见陛下!” “欢畅快哉!”看来皇上是喜不自胜,又一连说了三个好,侧头对丞相道:“杳爱卿真是培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丞相看起来格外淡泊,恭敬地躬下身去:“为陛下效力,是臣子应尽的本分,况且陛下为宁儿开了女子为将的先例,已是莫大的殊荣,万不可再辜负这皇恩浩荡。” 皇上大掌一挥:“爱卿说的是哪里的话,宁儿是未来的太子妃,朕帮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你说是吧,太子?” “啊?是。”太子看来也甚是喜悦,呆呆地望着大殿之下,直到父皇问询才回过神来。 “看看,看看。”皇帝似乎是夸不够似的,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又将话头抛向了站在另一边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的人,“林爱卿,你说呢?” “挺好的。”这位年轻的天策上将笑起来有一股风流多情之感,回了话向皇上揖了揖拳,“既如此,虎符可是能还给臣了?” “陛下。”杳闻宁不卑不亢地开口,清丽俊逸地面容上带着些军人的飒爽,“虎符在此,归还于陛下。” 她手捧着象征着兵权的物件,毫不犹豫地呈了上去,不料半路却被一柄折扇拦住。 “将军还是直接给在下的好,此物总归是要放回兵部的。陛下日理万机,就莫要劳烦他老人家转手了。” 说着,林肖将敛袖伸出双指想要取走她掌心的虎符,被杳闻宁巧妙地下移躲开,低头单膝跪地,样子很是恭敬,似是在等皇上的命令。 林肖将挑眉,将手揣回了臂弯中。 皇上笑呵呵地坐下,除了开心似乎看不到其他情绪:“这南部初定,尚不能确保其局势平稳。看来虎符还是由杳将军暂代保管为好。” 林肖将站回原位,听闻漫不经心地冷笑了一下,垂手抚摸着腰间的玉石佩。 底下,退到一旁的替补探花心情特别好,因着原来的探花卜染尘突然暴毙,让他这个本来的第四突然来了一个质的飞跃,也不知是之前求的哪座菩萨现了灵。 此时他抱着看戏的态度望向大殿中心的主人公,饶有兴趣地捅了捅身边的工部侍郎:“叔父,我怎么感觉这两位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呢?” “奇怪就对了。”工部侍郎嗤笑一声,“这位女将军的父亲可是杳丞相,林肖将劲敌。她这回得胜归朝,等同于宣告朝野,丞相一派终于在军中有一席之地了。” “难怪互不相让,原来是世家恩怨。” “还有更离谱的,”工部侍郎把声音压得更低了,生怕有第三人听到他在这里讲八卦,“那二人有过婚约。” 叔父说的极快,探花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死对头还能结亲?! 这边小话讨论着正激烈,那边两位将军也没闲着。 一向以冷脸冷情著称的杳闻宁突然哼了一声:“林天策似乎对陛下的决定不满。” “对陛下,臣自是一万个放心。”林肖将虽是大合第一武将,却与其他军人的粗狂不同,他的声音很是寡淡,带着一点点鼻音,显得整个人更加地松散,“可杳小姐嘛……林某可说不好,昔日在侯府时就爱丢三落四,别是一个不小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遗失在哪个不知名的地方,那便不好办了。” 朝堂肃然竟公然挑衅! 这话已经让伫立在殿中的大臣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当着陛下的面, 狂妄! 太狂妄了! 可别看这丞相之女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遇事倒是不惊慌。面对天策上将当众为难,面无表情地回道:“林天策多虑了,保管物品贵在用心,心之较轻重,顽石玉翡各不相同,莫非大人自诩天潢贵胄?” 好家伙!竟然直接问林肖将认为自己比陛下重要吗?这要是回答是,当堂就能让他下狱。 果然,林肖将并没有再说话。底下文官心中多了一丝爽快,以往哪位大人能从这信口雌黄巧言善辩的林天策口中得到便宜?现今竟然栽倒在一个小姑娘的三言两语之下! 杳丞相有这个女儿,顶生十个儿子啊! 就在朝堂上心绪各异的时候,皇上出声打了圆场,满口善言:“二位爱卿都是国之英才,如此和睦,朕心甚慰。宁儿啊。” 杳闻宁:“臣在。” “想要什么赏赐?尽管道来!” 额前的碎发微动,杳闻宁垂下眼眸,抱拳:“臣女尚年幼,担不起高官厚禄,是以臣女在此,但求一个学习的机会。” 皇帝有些疑惑:“你想进翰林院?” “臣女 …… 不, 臣。” 杳闻宁声音坚定,单膝下跪, “想进国子监受贤士教诲,将来可为陛下分忧。” “你……只想成为一名贡监生?”皇上有些惊讶,但是很快又点头称赞道:“好呀,没有被一时的荣耀冲昏了头,已有官职却选择返璞归真,脚踏实地,实乃可造之材!然……” 皇帝话锋一转,跪在下面的杳闻宁觉得自己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你既已是从三品,再去做学子不太合理,朕便封你为国子监监丞,司监务,平时可便宜问学。你看如何?” 殿下女子听了,掩在拳下的嘴角浅浅地勾起,然后深深地俯下身去。 “谢主隆恩。” 同时,丞相府,二姨娘房内。 本来宁静的院中突然想起了一声叫喊。 “不好了!娘!”杳新翰急急忙忙地冲进屋子里,惊得后荷呛了一口茶水。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闯进来的儿子,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何事?” “杳闻宁……” “杳闻宁活着回来了!!” 不一会儿消息传遍的整个丞相府。 一向冷清的门口甚是热闹,昔日不待见她的兄弟姊妹竟齐刷刷地都出现了。 杳闻宁还未下马,他们就远远地围了过来。 “阿姊回来啦!” “你可终于回来了,平安就好!” “大小姐快进府休息吧!” “妹妹……” 丞相有九妾一妻,子女十八人。平时不常看见他们一起出现,现今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叽叽喳喳,好生令人烦躁。 杳闻宁累得很,懒得搭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人,于是猛地拉紧缰绳,赤驹前蹄蹬起离地,惊得众人后退了一步。 杳闻宁冷眼俯视着他们,眼中的寒光与她的盔甲相辉映,没有人再敢上前来。 赤驹打了几声鼻鼾,带着主人径直向大门口走去。 大家自动默默让出一条路,每个人都是一副又想上前,又怕被马攻击的犹豫踌躇姿态。 杳闻宁擎着缰绳,骑着赤驹,竟直接踏上了府前的台阶。 高头大马迈过了门槛,穿过前厅,一路骑到杳闻宁以前的小院。 举动放肆,却没人敢制止。 丞相在不远处的马车旁背手站着,看起来像是个会出言呵斥这一不正举动的老学究,却也只是漠然地理了理衣袖,进 4. 大逆不道 《闻宁不许遥相问》全本免费阅读 皂角得的香气越来越近,慢慢入侵了他的鼻腔。 吸入, 充盈, 扩散。 就在她抬手擦过耳边时,林肖将终于不自然地别过了眼睛。 她身上的水汽炙热得有攻击性,顺着每一个毛孔刺入皮肤,牵动心脏。 而杳闻宁依旧面无表情,拿过挂在林肖将身后的浴衣,穿在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丞相府的下人们训练有素,才不一会儿就把卧室打扫的一尘不染。 太子一身枣红色便服,正端坐在正厅的松风宝座上,看到杳闻宁走了进来,微笑着站起身:“闻宁。” 杳闻宁抱拳:“太子殿下。” 太子挥退身边的下人,只有他身边的公公毫无动作,弓着腰仿佛扎根在太子身后。 “马公公。”太子开口,“孤想和闻宁说几句体己话,你也退下吧。” 太子发话,别说太监,就是大臣也要听命三分,谁料这位马公公不仅没动,反而神色如常地弯了一下腰:“老奴奉陛下之命贴身服侍太子殿下,不敢离开半步。您就当老奴是空气,与将军说话便是。” 太子听闻不悦地皱了一下眉头,刚想呵斥,被杳闻宁拦下:“公公言重了,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闻宁。” “殿下。”杳闻宁唤道,“您想要的蒲甘那面的特产闻宁带回来了,待会儿派几个得力的给您送过去。” “真的吗?”太子听了整个人都开心了起来,没忍住抱住了杳闻宁。 马公公有些尴尬地转过了身。 趁这功夫,杳闻宁迅速小声地在太子耳边说了一句:“马车不用还了。” 太子瞬间懂了什么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谢谢。” 然后杳闻宁以归朝疲惫为借口,送走了太子一行。 客人前脚刚走,林肖将就走出了里间的格挡。 “你与那安太子相处的不错。” 见杳闻宁没有回答,他有些无奈地说:“所以,到底为何这般?闻宁是在与我置气吗?” 杳闻宁穿着白色的浴袍背对着他,几缕湿润的发丝缠绕在挺直地脊背上。 沉默良久。 “还记得那一晚我问你的问题吗?” 杳闻宁清冷的声音在林肖将的耳边响起,一下子把他的思绪拉回了那个孤注一掷的夜。 “我喜欢你,林肖将。” 外面下着雨,电闪雷鸣,他已经长大的小徒弟刚将长剑划过最后一人的喉咙,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杳闻宁的脸上被溅上了几滴血,霹雳列缺之间,林肖将听见她这样问道: “你要和我一起逃走吗?” 伏尸血肉,亡魂丧魄。 见证了一个十五岁小姑娘的真心。 那天林肖将说了很多话,但显然,杳闻宁认为那些都不是答案。 原来是在为这些生气。 或许,他应该离闻宁远一点…… 再远一点。 他曾经下过这样的决心。 但这个念头只存在过一瞬,因为下一刻他就得到杳闻宁将他派去的兵都遣回来的消息。 他是师父,担心徒弟的安危总是顺理成章的。 可自从他们婚约解除,闻宁做的事一件比一件奇怪,也一件比一件危险,让他怎么能放心。 也不怪闻宁生气,在她眼里,自己怕是一个欲擒故纵的混蛋吧。 林肖将叹了口气,决定离开,但走之前还是叮嘱两句:“去国子监可行,学习为重。虎符想留就留吧,你现在树大招风,暂时留下也可保身。而且陛下一心都扑在扳倒我上面,虎符暂时不会让陛下生疑。你想行侠仗义也可以,但是……” “但是那侠客真的不能当,暂不提远的会怎样,单说明日的行刑就去不得,礼部尚书已经奏请陛下庇佑,他儿子现在开始就有重兵把守,你一个人去,恐有性命之危。” “答应我,别去好吗?” 他说得恳切,自认为充满了为师的苦口婆心,但请求不出所料地没有回应。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 “林肖将。”杳闻宁出声让他顿住了脚步,“我想好了。” 林肖将有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与杳闻宁坚定的视线相撞。 “你说的那个穷途末路,我想到了一个药到病除的办法。” “什么?” “林氏是侯爵之家,你自小被教导忠君爱国,是以依你所言,天策上将看似风光,实则前途尽毁,地狱无量,总会偏占一隅。” “可我不一样。” 杳闻宁一步一步地走近他。 “我身上流着的每一滴血都带着逐利争权,父亲从地痞的跟班到天子的看门狗,靠的的无尽的野心和脚下数不清的尸骸。 我虽厌恶这宅邸中的那一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他的骨肉。” “所以,林肖将。” “你想都不敢想的事,我会谋划到细枝末节。” 听到这话,林肖将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是在这分神的片刻,杳闻宁突然攻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回击。 “你缄默于口的话,我来让朝野振聋发聩。” 但他的招式并不是单纯的防守,战场上的条件反射一定带着必杀的决心。 见杳闻宁并不躲闪,心中一惊,于是只能在呼吸间硬生生卸下力道。 “你生怕越雷池一步,我偏要做他个淋漓尽致!” 杳闻宁等的就是他此刻的破绽,屈膝顶了一下男人的膝窝处,二人双双跌到了床铺上。 发尾的水珠滴在了他的侧脸。 杳闻宁看着他紧绷的表情,一向面若冰霜的人突然浅浅地笑了。 “没关系的,林肖将。” “不如让杳闻宁成为一代女帝,养百十来个面首,各个风姿绰约,到时说不准心思就不在你身上了,” 但如若不幸对你情丝未了,我就废了你这身武艺,把你锁在后宫里,赏你情药,就捆在榻前五尺,看着我与他人翻云覆雨,夜夜笙歌。” “所以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不是什么大事。” 林肖将心中的惊愕无法言说。 这样的闻宁很是陌生, 又分外熟悉。 “你……” “嘘——” 杳闻宁突然贴近他的双唇,明明没有触碰,却把斥责的话堵在了口中。 “想说我大逆不道?” “狼子野心?” “不忠不孝?” “如何?” 平时与她对视,那双漆黑的眸中总是疏离淡漠的。 可如今他们额头相抵,林肖将却看到了一丝狠戾,墨极微蓝,像淬了火的剑锋,冰冷中燃烧着炙热。 “你要杀了我么,林肖将?” 她朱唇轻启,带着轻佻微醺的气息,鼻尖萦绕着她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