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结,拐个重生王爷回现代》 第1章 回相府 东苍国。 靠近皇城一条清幽的街道,苍梧大街上,都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府邸,一座座高门大院,深幽且肃穆。 一辆青褐色的马车,单调简朴。 辘辘的车辕声,滚轧着青石铺成的路面,不疾不徐,停在一座阔大的门前,门匾上书写着“丞相府”三个朱红色大字。 “小姐,我们到了。” 中年车夫把马车停靠在路的一侧,耐心等着车里人的指令。 “乔楠,下去叫门。” “好嘞!” 车帘掀开,一个身穿天青色衣裙的女子利落的跳下车,长臂伸展,活动一下腰身,目不斜视走向大门外的守卫。 “喂!通知你家夫人,就说丞相府二小姐云千攸到了。” “丞相府?这里就是丞相府,府里没有叫云千攸的二小姐,哪里来人敢冒充相府小姐!” 再说了,府里二小姐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从来不敢独自出门,何况眼前这个女子也从未见过,不像是府里的丫鬟。 门卫看向另一侧同伴,眼神确认后,朝着青衣女子怒目相视,大有驱赶之意。 “丞相夫人一个月前指示府里的李嬷嬷去接人,今日刚到,你进去通禀就是。” 女子双臂环抱,倚靠到半人高的石狮子身上,衣裙被风拂动,自顾自望向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 女子淡定的言语,从容的姿态,让两个门卫没了底气,对视一眼后,未说话的那人跑去了内院。 相府后院。 “母亲,您说那个叫云千攸的小贱人会不会不听话,不肯乖乖嫁去老相府啊。” 云晚晴倚在罗汉床的小几上,一口一口吃着洗好的水果。 另一侧,李夫人被大丫鬟侍候着,去掉裹在指甲上的凤仙花汁液。 浓丽的色彩,映衬出双手莹白滑腻,她满意的欣赏着新蔻丹,心情极好。 “进了这个门,由不得她不听话。当年她娘进府没出一年就让她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还是个孩子,同样也翻不出天去。” 去通知她回府的李嬷嬷,早在三日前已经回府复命。 她细细询问了见到她们的情形,听说几人仅收拾了几件破旧随身衣物,不屑的撇撇嘴。 问及云千攸的长相气度,李嬷嬷描述说相貌还算清秀,但人看起来软弱怯懦,李夫人也放下心来。 她虽对替嫁之事意在必得,但也不想接回来一个管控不了的麻烦,扰了府里长久的安宁。 “我相信母亲。她要是乖乖听话替嫁也算是好命,去老相府给那个瘸子当少夫人,是她的福气。但我担心她一个乡下丫头,什么都不会,老相府会不会不同意啊?” 云晚晴对此事心存担忧,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她没办法不上心。 “我们不是已经商量好计策了吗,要让那个纨绔自己先坏了规矩,毁了我们丞相府姑娘的清白。我们目的只是退婚而已,容不得他们不答应。至于把云千攸送过去,是当少夫人还是侍妾,这个我们管不着,老相府怎么做都行,这是他们的事,把她打杀了,我们也不会为她出头,晾他们也说不出什么。” 李夫人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她是吏部尚书李万青的嫡长女,她的父亲与老丞相宋仁安交好,一路扶持当年科举榜眼的云玄知,从翰林院修撰成了最年轻的礼部尚书。 父亲很欣赏他的机警和城府,选中他做了乘龙快婿,一路扶持,坐到了如今的丞相位。 李雅兰仗着自己的家世,稳坐云府主母位二十年。 府里有三房姨娘,庶子庶女个个唯唯诺诺,没有一个能够翻出她的手掌心。 后院一派安宁,只是唯一让她不痛快的,就是十六年前。 云玄知不知从哪里带回一个气质清冷出尘的女子,入府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她的丈夫小心翼翼的呵护,让她嫉妒的发疯。 这股心绪现在想起来还堵的难受。 尤其这段时间,即将被接回来的云千攸,是那个女子所生,想想她就觉得憋闷和窝心,可又没有办法,这是她主动为之。 她的心不由得咯噔停跳了一下,抬手按住了胸口,狠很喘了一口大气。 门卫一路小跑到了后院垂花拱门,向里面招招手,过来一个身穿土黄色大襟棉坎肩和同色长裤的洒扫小丫鬟。 “去通禀夫人,大门口来了一个人,自称府上二小姐,问问夫人怎么办。” 丫鬟点头快步离去。 不一会儿,消息传到相府李夫人居住的静花阁。 “李嬷嬷,你去看看,是不是那个小丫头片子到了。” 李夫人按压着悸动的心脏,刚刚美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涤荡一空了。 “她难道还想从正门进来?美的她。让人把她带去丫鬟仆役出入的角门,直接带去西北角那个放杂物的院子即可。” 云晚晴对将要迈出门的李嬷嬷娇声道。 “好的,夫人小姐,我这就去。” 李嬷嬷带着两个丫鬟,慢悠悠晃动着胖胖的身子向前院走去。 一刻钟后,大门从里面打开。 李嬷嬷圆鼓鼓肚子率先出现了门外,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搀扶着她的手臂。 “李嬷嬷,我们到了,咱们又见面了。” 楚妈妈在乔楠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缓缓走到李嬷嬷面前,面带和煦的微笑。 李嬷嬷一个愣神,感觉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楚妈妈还是那个她熟悉的那个模样,只是,只是?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身淡青色绣着暗纹的缎面棉服,裁剪的非常合身,让楚妈妈看起来比之前她在山村见到时增色不少。 尤其是那身棉服的衣料,看起来比她身上穿的缎面棉袄还好。 她不自觉的用手抻抻衣服下摆,好让有些褶皱看起来平整一些。 楚妈妈身边站着一个姑娘,是那日其中的一个,就是楚妈妈介绍说被她捡来养大的孩子。 那日这个姑娘脸色灰扑扑的,完全没有引起她丝毫的注意。 但是现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下,这名女子略圆的小脸上笑容灿烂,皮肤白皙泛着健康的红晕,大大的杏眼熠熠生辉,小巧的鼻子,微薄的嘴唇,嘴角自带上扬,显得娇俏可爱。 这哪里出错了? 她下意识的回头看看府里,是她出门的方式错了? “李嬷嬷,半月前我们按您的吩咐,从安溪镇过来,您说是受相府夫人所托,请二小姐云千攸回府。” 女子干脆清晰的声音不高,但让过往的马车和行人都入了耳,没事的纷纷驻足。 请? 她哪里说过请这个字! 李嬷嬷晃晃肥大的脑袋,把心里的不安压下去,撑起当家夫人乳母的气势。 “夫人知道你们到了。既然来了,都快点下车吧,跟着小翠去侧面的角门,赶紧的进来。” 她又随即扫了一眼路边站着等看热闹的人,冲着马车内的人又补充一句,“这里是丞相府,不要招惹是非。” 说完仰着大肥脸,转身就要回去。 “乔楠,教教嬷嬷规矩,见到府里的小姐应是个什么礼数,避免让外人说道丞相府人不懂规矩,奴大欺主。” 车帘挑起,一袭白衣女子的清冷声音传出来。 同样,声音不高,但足以让周围人入耳。 “是!” 乔楠从腰上拿下缠着的一根红色的鞭子。 “啪!” 清脆的一声响起,扫到李嬷嬷脚边的台阶上。 李嬷嬷一个没站稳,扑通摔倒在地,连带着身边的两个丫鬟一起扑倒,滚下了丞相府门前的台阶,狼狈的趴在青石路面上,引来门前驻足的人群哄笑,大家纷纷窃窃私语,人也越聚越多。 “你!你!你怎么敢......” 李嬷嬷发髻滚落时散开,额头磕破点皮,渗出血来,她顾不得疼痛,慌乱的用手指着车厢,气息不稳的大喊。 “为什么不敢?你一个奴才,见到相府二小姐不恭迎,还让小姐走奴才们的角门进府,你一个老奴却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入,这就是相府的规矩?” 乔楠冷厉嘲笑的声音质问她,手里还把玩着那根红色鞭子。 “你!你!你算是什么小姐......” 李嬷嬷气的口不择言。 “半月前是你李嬷嬷亲自到安溪镇见我们小姐。说十五年了,夫人很想念小姐,不再让小姐一人住在山村。说回来给小姐说了一门好亲事,来接二小姐回府。而且我们小姐也确确实实是十五年前在这个府里出生,刚落地就被你们扔到了安溪镇,你是府里的老奴,这点难道不知道吗?” 乔楠张扬的笑脸冷肃起来,踏步来到李嬷嬷身前,由上往下望向她,扯起一侧嘴角,蔑视的笑着。 “我们过的好好的,本来没指望着和你们认亲,是你说夫人派你去请我们回来。今天到了这府门口,你个老奴又说我们小姐不算是府里二小姐了?难道这相府里面,哪个人是不是府里小姐,都由你这个老奴说了算吗?” 李嬷嬷费力的仰头,肥厚的脖颈阻挡了她的视线。 小贱婢把相府密事在大门口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还给她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已经引起了人群的议论纷纷。 她心下又气又慌,赶紧使劲推推身边的一个丫鬟,丫鬟慌忙爬起来,快速向大门里跑去。 门前行人越聚越多,喧喧嚷嚷的看着热闹。 千攸坐在车里安之若素,撩起一角车帘,看着人群的纷纷攘攘,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把我接过来,让我走角门进府,随便找个角落里磋磨,找个不良计策让我毁了你们和老相府的联姻,让你的女儿脱困,然后再一次把我扔出府,不管我的死活...... 呵呵,相府夫人打的一手好盘算,难道你就认定我会乖乖配合你吗? 今日相府门前的喧闹,是给你这个相府夫人送的小小见面礼,日后不会再让你们有这么安宁的日子了。 十五年了,该算的账也是时候清算了。 你们该还的,也是时候该清偿了! 院内人群脚步声杂沓而来,还伴着叮咚环翠之声。 穿披淡紫色华贵织锦缎大氅的女人走在最中间,这应该就是丞相夫人李雅兰了吧,她掌握的资料,年龄应是四十左右。 千攸透过车帘,迎着晌午的光线,看着向大门口走过来的一群人。 李夫人面容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紧致的皮肤白皙,画着细腻的妆容。 一双微微上挑的大眼单眼皮,看起来多了一抹凌厉,自带给人压迫的攻击性。 女人身形中等,微略有些发福,但得体的衣裙很好的掩盖了腰身的圆润。 她的身边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应该就是她的嫡长女云晚晴了。 一袭淡粉花色衣裙裹着柔软的腰身,外罩一件红色大氅,衣领是一圈柔软白色狐狸毛,线条优美的颈项高高扬起,像极了高傲的大鹅。 大氅下摆幅褶拖逸,使得步态看起来愈加的雍容柔美。 三千青丝被挽束出复杂的造型,插着不少钗环,随着迈步叮咚作响。 女子脸型和妇人有些相像,只是双眼皮微微内敛,显得面部整体柔润了许多,少了那一丝凌厉,多了一抹妩媚。 两人后面跟了一众丫鬟婆子小厮,忙不迭的在前后左右照应着。 一众人出现在大门口时,千攸素手轻轻撩起车帘,整个人慢慢探出身子,伸展腰身,轻盈跃下马车。 楚妈妈和乔楠退后来到马车旁,站到千攸的左右。 李夫人和众人的视线也随即看了过来。 一袭白色襦裙勾勒出曼妙腰身,素白大氅轻披在外,如雪月光华般流动,倾泻于地。 双眸似水微凝,带着沁凉的寒意,笑不达眼底。 肤若凝脂,雪白中透着粉红,娇嫩的似是能掐出水来。 柔顺的青丝被一根木质发钗松松束起,鬓边垂落的发,随风舞动时,滑过细腻的脸庞。 女子腰肢纤细,四肢纤长,犹如仙子般脱俗的气质,面上未施粉黛,仍掩不住绝色容颜。 她的十指纤纤素白,轻拢着外袍,此时朱唇轻启,清亮润透的声音飘荡开来。 “夫人万安!小女千攸给夫人请安!” 随即她轻施一礼,动作标准,犹如行云流水般自然舒展。 人群中发出啧啧啧的赞叹声,不时传来窃窃私语,都被从马车出来的女子容颜和气质折服。 李氏大脑瞬间空白,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十六年前,第一眼看到那个女子的霎那间。 第2章 惩凶奴 像! 太像了! 一样的柔美体态。 一样的绝美容颜。 一样的清冷气质。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说不出是气质还是气场,眼前这个女子似是给她一种隐隐的威慑,让她的心不自觉的再次收缩了一下。 终是在后宅历练了几十年,她赶紧调整心态,立时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道,“哎呀呀!是千攸回来了啊!十五年了,走近过来让母亲看看。” 千攸语笑嫣然,步态如拂柳般轻盈,迈着碎步向李夫人走过去,把手柔软自然的攀扶上李夫人的臂膊。 李夫人登时身体僵直,想立时甩开,但又不得不保持着得体的仪态。 千攸感觉到李夫人身体的变化和气息的紊乱,心里不由得嗤笑,顺便扬起更加明媚灿烂柔美的笑容,正对上李夫人那费劲绷着的笑脸。 “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把你送到山庄是为了躲灾,这不你的运势刚刚好转吗,母亲就派人赶紧把你接了回来。” 李夫人不得不保持着多年设立的贤妻良母人设,因着此时在大门外,路上的人群众多,不得不婉言解释着。 “没关系,夫人,我还好。咳咳咳…” 一小阵轻缓的咳声后,千攸拢着李夫人的手加紧,接着说,“不好意思,夫人。只是从小落下了体弱的病根,赶了几日路程,有些乏着了。” 千攸温婉可人又柔弱无骨的样子,抱着李夫人的胳膊,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云千攸,这是丞相夫人,你应该叫母亲。” 云晚晴早已按捺不住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还是愤恨,不满的开口道。 “哦!还是叫夫人吧,请恕小女自小长在山野,没有母亲的概念,还是称呼您夫人自然些,请夫人莫怪。” 千攸目光转向云晚晴,和她正面对视。 “你!没有规矩的小......” 她的“贱人”两个字还没出口,李氏赶紧道,“不急,不急,熟了再叫母亲也好,现在赶紧进去吧。” 李氏趁机轻拂开千攸抱着自己手臂的手,转身就要回去。 “夫人,进府前还是当着街坊邻里的面,把话说清楚为好,也省得像李嬷嬷这样的老奴,都可以欺负我这个山村里来的二小姐。” 李氏错愕的站定,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自小离家,本也没有期冀有一天会回到这生我的地方。是您说我是府里二小姐,派李嬷嬷去安溪镇接我,说想念我,让我回来享福。可今日刚到府门前,李嬷嬷就让我走下人行走的角门,还说我算什么府里的小姐!我不知道这是府里的意思呢,还是这个老奴她自己的意思?难道现在府里谁是小姐,都是老嬷嬷说了算吗?” 千攸一脸委屈的模样,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注视着李夫人,诉说着刚刚府门外发生的一切。 “是啊!这个老奴刚才态度嚣张,对这位小姐很是没有规矩。” “对!对!我也看见了,看了个全程。小姑娘从小被送到乡下,已经够苦了,好容易回来,没进门就让老奴欺负,这丞相府的家风也不怎么样啊!” “唉!小姑娘太不容易了!看着小姑娘病弱的样子,可怜啊!” “小姑娘还不如回去呢,没进门就被老奴瞧不起,跟着进府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呢!” 人群中议论纷纷,李夫人努力维持的尊荣差点当场崩溃。 乔楠用眼神悄悄扫视着围观的路人,看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口若悬河的带动着周围看客们的情绪。 李夫人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嬷嬷,小翠还蹲在一旁搀扶着。 她的老脸黑红,腮帮子被气得一鼓一鼓的,粗粗喘着大气,三角眼瞪得老大。 李夫人此时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就是这个李嬷嬷在她耳边说,府里还有个适龄的庶女,可以破解她女儿的烂姻缘。 也是这个李嬷嬷安排人去打探,回复都说这个云千攸看起来老实窝囊。 还是这个李嬷嬷亲自去接,回来说这个小贱蹄子日子过得清苦,看着很好拿捏。 啊!她现在快疯了! 这分明就是一只小狐狸,现在摆出一副娇弱的样子,比她那个死去的娘更加可恶。 “这个老奴出言不逊,确实该打,你刚刚打的对。” 她忍者要爆发的怒气,脸上再次堆满笑意,对着千攸说。 李氏看着眼前十有六七像那个叫伊伊的女人的脸,甚至比那个女人更多的从容明艳,气结的难受。 “夫人,我没有打她啊。她是夫人您的人,我一个小辈,怎敢处罚夫人的人。” 千攸一脸真诚,一副柔弱无辜的样子,认真说道。 “对,刚刚那个小姑娘没打到这个老嬷嬷,是她自己没站好滚下台阶的。” “对,是她自己摔破了头,和小姑娘没关系。”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大家七嘴八舌为眼前这个弱女子辩护着。 李嬷嬷摔下台阶磕破了额头,一缕血渍沾着花白的头发,混着眼泪,一副狼狈样子,紧张的看着李夫人。 李夫人狠咬一口后槽牙,扫视一眼围观的人。 今日如果不处罚了李嬷嬷,明日相府指不定要被说成什么样了。 “李嬷嬷目无礼法,不敬府里小姐,带下去打二十板子。” 李夫人狠狠的瞪着李嬷嬷,心说,要怪就怪你自己,是你自己接回来这么一个小孽障。 “夫人,老奴知错,老奴不敢了,二十板子会要了老奴的命啊。” 李夫人冷眼扫一下身边的下人,两个小厮快步跑上来,架起地上的李嬷嬷回到院子。 不一会儿,噼啪噼啪板子声响,还伴着一声一声苍老嘶哑的叫喊。 跟出来的一众丫鬟小厮眼神闪烁的望向那个白衣少女。 看着温柔可心的一个人,面带温和柔美的笑,气息沉敛,没有一丝听到院内嘈杂声音的动容。 这个女子不容小觑啊,还没进门就打了当家主母夫人的乳母。 她是怎么做到的? 接下来她还会做什么? 这个府里是不是很快就不会像从前般那样安宁了? 每个人都若有所思,心里悄悄打着小鼓儿。 李氏正待转身进府,街边拐角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辆宽大的车架,辘辘声越来越近。 人群自动让出中间的路,马车停在相府大门口。 年轻的护卫上前,打起车帘,搬来脚蹬。 一人身穿酱红色官服,从马车上缓步下来,走下马踏木阶的同时,眼神森然的扫视着周围众多围观之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向他快步走来的李氏。 李夫人赶紧小碎步跑到丞相云玄知的面前,控制着声音,略带喜色道,“老爷,您回来了。” “嗯!” 云玄知用眼神询问围观的人是怎么回事。 “老爷,今日二小姐云千攸刚刚到家,我之前和您说过的,一月前让李嬷嬷去接她回来。” 李氏紧张的看着云玄知,拽拽他的袖子,柔声说道。 “谁?” “云千攸,十五年前伊伊姑娘生下的那个女儿。” 李夫人在云玄知耳畔低语。 千攸看着这对夫妻的交流,心里冷冷一笑。 看来她这次回来是李夫人自己的主意,她这个便宜爹早就把她忘了。 云玄知这时才注意到门前还停着一辆马车,门口站着三个人。 楚妈妈变化不大,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当年是他挑选出来,派去给伊伊身边侍候着的。 伊伊生下孩子死掉的那一日,他气急,想把孩子扔掉,是这个婢女跪下来请求把孩子带走,一晃已经过去十五年了。 他用手揉揉皱紧的眉头,神情有些恍惚。 一身白衣的女子落落大方的展开笑颜,娇柔的向他俯身一拜,“父亲安好,女儿云千攸,回来了。” 千攸不等云玄知发声让她起身,便自行挺直了腰板。 明艳的笑脸上,双眼像极了两弯月牙,熠熠生辉。 眸子里像是荡漾着万千情绪,让人捉摸不透笑眼里的含意。 那眉,那眼,那小小高挺的鼻梁,那正上扬着的嘴角,润泽的朱唇,那周身柔美温和又带着清冷洒脱的气质,一下子让他想起了她。 那个在一树梨花洒落时,正巧回眸望向他的,那个她。 正是那一眼,让他背负上这一世深深的愧疚,午夜梦回时,依然有难以消散的情绪。 他曾经想给她这一世极尽的温柔。 陪她在梨树下品茗,看她在书房里作画,为她寻找各种开心的小物件...... 他牵肠挂肚想尽办法讨好她,可始终未有回应。 她总是淡淡的惆怅,轻锁着眉头,微微的叹息。 多少次入夜,他驻足在她的院落前,聆听她在拨弄琴弦。 那首曲子也是他曾经最留恋的年少时光,有着不一样的回忆。 他不敢推门进入,怕自己承受不住那沉甸甸的悔和恨。 他细心呵护着她怀孕的身子,心心念念等她生下胎儿后,他要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为了她,他也可以做到专情她一人,不会比那个人差。 他会让她慢慢爱上自己,忘了那份惆怅。 可是,可是,一切还没有开始,他还没有做到发誓要给她的一切,她就愕然离世。 无声的走了,就像见到她的第一次,一个回眸,一个转身,无声的离开。 十五年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忘记了她,忘记了那段过往。 当看到眼前的女子时,一帧帧她停留过的画面,飞快的从脑海里翻阅。 他不禁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想关掉脑海里的画面,还是想静静的一个人来回顾。 “父亲,女儿回来了。” 清亮柔和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回。 依旧是记忆里的白色,还有比她生母更加明媚的笑脸,温柔可人的神态,让他感到心脏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 “回来就好,都进去吧。” 他没有再次直视那个女子,迈开大步进到院中。 丞相府的大门缓缓关闭。 丞相府弃养女婴,放任在乡下自生自灭十五年,今朝作为府里的二小姐云千攸,才被接回的信息不胫而走,成为京都各府茶余饭后的闲谈。 第3章 重启人生 从西北向京都的官道上,二十余匹战马踏翻一路风尘快速飞奔。 奔腾的骏马,显现出不寻常的气度,释放着不寻常的力量,好像在赶超着灵魂。 为首一人一袭黑色盔甲,穿行在黑山白水间,难掩熠熠生辉。 他的眼窝深邃,眼光似射寒星,漆黑的眼眸,如同一潭深水不见底,淹没得人无处喘息。 眉峰刚毅,眉色浑如墨染,紧簇的眉峰,像是刀削山峰般峭立,线条刚毅。 他跨坐在战马上,身躯凛凛,浑身爆发的肃杀之气,有万夫难敌的威风。 此人正是被东苍国百姓誉为战神的二皇子,苍屿。 他刚平定了西线的战事,逼得西凌老皇帝主动提出割地赔偿,双方签订了停战协议,还奉上西凌第一美女姜如意入京都。 自此,两国结束了长达三年的战乱之苦,他奉诏回皇城。 奔驰在马背上的苍屿狠狠的闭了一下眼,重重甩下头,把这一个月混乱的思绪和心底的渴望深深压了下去。 ...... 他莫名得到一个机缘,有机会重启人生,他选择了回到十九岁那年,刚刚平定与西凌的战事,启程回京都的时候。 前世,他活到二十五岁,情深不寿。 那一年他的家国也正遭受涂炭,即将覆灭。 前世,他十九岁一战成名,回到都城便被封王,意气风发。 不料兄弟间倾轧,他身中剧毒,命在旦夕,幸得一蒙面白衣女子施救。 之后他忘不掉那抹身影,遍寻踪迹,均未如愿。 他狠戾嗜杀,尤其是意图靠近他的女人。 终于,父皇厌弃了他,被逐出了皇城。 此后,他寄情山水,终日潦倒,郁郁寡欢,身染重疾。 正当他万念俱灰时,竟看到那白衣女子率二十万雄兵,一路涤荡东苍大地,意气风发,身边还有南祁新帝相伴不离。 他既懊恼自己的无能,苦寻多年的无果,又悔恨残破之躯的无力,让百姓遭受屠戮。 他临危受命,双方对峙间,主动打开城门,放她进城。 望着龙章凤姿的一双背影,他激恨当时,一口血喷出,摔下马,倒地身亡。 当他从黑暗中睁开眼时,竟然进入到一片白色的世界。 无边无涯的白色空间,看不到尽头。 一个白色桌子后,坐着一个同样身穿白色长袍的中年男人。 “苍屿,东苍国,二皇子,二十五岁。” 男人伸手拿起一本册子,展开,念道。 “十九岁时,一己之力平定战事,护佑万千百姓安宁,被封为晟王,后潦倒余生。” 男人神色淡漠的抬眼看看他,接着道。 “这是你的生平。今天来到了这里,你可以做出一个选择。 面前有三扇门。 中间的门通往天堂。凭你今生功绩,可以等候一个位列仙班封神的机缘。 左边的门通往未来。如果你希望继续为人,可以选择去过转世后的生活,转到多少世,随缘。 右边的门通往过去。你也可以选择回到前几世或者上一世,同样,前转多少世,随机。 如果选择回到上一世,鉴于你心念未消,可以保留你的记忆,任选回到哪一时刻。重启后,你身边人和事也将随着你的重生,一起回归到当时的状态。 听清楚了吗?以上可有疑问?” 男人面无表情的望向他。 “听清楚了。”苍屿淡定答道。 “那你直接去吧。” 男人放下册子,像是完成了一项例行工作。 “我要回到上一世,十九岁那年,需要如何操作?” 苍屿淡淡问道,心里却努力压抑着难以表达的激动和狂喜。 他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还有机会再次遇到她。 他还有机会护佑万千百姓。 “啊?小伙子,你可要想好,你现在可是有封神的机缘哦。” 扑克牌脸终于有了一些变化,面带诧异,睁开正打算阖上的眼皮。 苍屿肯定的说,“我想好了!” “那好吧,右边门的左侧按钮,点一下十九。祝你今生好运!” “谢谢!我会的!” 苍屿毫不迟疑走到右边的门,点下写着“十九”的按键。 ...... 军营中。 “主子,主子,您终于醒了!”苍屿身边的侍卫修竹喜极而泣。 “主子,这次好险。一只箭差点射中您的心脏,军医拔箭时说只有三成机会,可吓坏我们了!” 另一个从小跟随苍屿的长随古风也把脸凑过来,大眼里含着亮晶晶的泪花。 “万幸!万幸!将军醒了就应该没事了,否则我们这些军医百死也不能赎罪啊!” 几名军医赶紧轮流过来切脉,大家纷纷舒缓了一下提了三日的一口气。 苍屿眼神努力聚焦,看向面前晃动着的不同的脸,又熟悉又陌生。 古风和修竹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脸朝气和稚气,年轻且健朗。 几名军医有些久远的陌生感,但还依稀记得他们的模样。 他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九岁,还在西线军营的时候。 三日前,一批西凌死士夜袭军营。 他正在和将士们欢庆即将到来的胜利,饮酒过多,一个不注意,被死士偷袭,胸前中了一箭,昏死过去。 他选择重启人生,重生在自己十九岁的身体里,带着前世的记忆,前世的遗憾,重新活了过来。 他再次看了一眼古风和修竹。 之前的记忆还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随他寄情山水,终日潦倒的那四年。 古风蓄起了络腮胡须,修竹面色苍白,两人每日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可现在,眼前这两个人,依旧丰神俊朗,英气勃发。 好啊! 真好! 他心里默默念着。 他真的重生了。 重生在十九岁,还在领兵打仗的这一年。 眼前的军营大帐,眼前的人,都证明这一切,是真的。 他心神激动,一滴热泪从眼角溢出,慢慢滑落,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次落泪。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慢慢在复苏回暖,前世郁郁萎靡的心情,正在慢慢消散。 几个跟着苍屿出生入死的副将,进到大帐,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 “将军,西凌传来消息。如果我们同意和谈,一个月内他们可以安排使臣,启程去东苍签订赔偿协议。” 副将李虎开心的汇报这两日传到军营的消息。 “将军,他们还提出,送出西凌第一美女姜如意,以表和谈诚意。”另一副将郑志勇紧跟着说。 “将军,众将士都听您决断。如果我们不想和解,此时一鼓作气,再有个三年五年,想必可以直捣黄龙,灭了西凌,为我们东苍扩大疆土。” 副将卫克坚洪亮的声音,表示着必胜的决心。 不,不能再有战争了。 前世,他死在东苍灭国之际,看到了战火屠戮,百姓流离失所,他还清晰的存留着那种无能为力的痛。 “回复西凌皇帝,同意和谈。” 他平静的开口,心里是止不住的震颤。 “古风,帮我上表一份奏折,将这边战事情况和西凌皇帝和谈的请求呈给陛下,也说明我们希望养兵止战的态度。” 苍屿低沉沙哑的声音,发出指令。 一个月后,苍屿接到东苍帝同意和谈的回复,也接到让他回去复命的诏书。 时间刚刚好,他抚摸着自己复原的伤口,站在大帐外的一处土坡上,望着辽阔寂寥的星空,和天上挂着的那一弯月牙。 会不会真的如自己期待那样,一切的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如果能够重新认识她,今生一定要抢占先机,让他有机会去爱她,也去更好的守护东苍百姓。 第4章 玉脉山 一个月前,同一弯月牙下。 光风霁月,茂密山林,山顶上大片空地上,一袭白衣女子持剑迎风飞舞。 暗夜星空中的飞鸟,亮出肌肉与筋骨,抖出底气和士气,一声嘹亮的啼叫,刹那间飞过。 山林寂静,点点星光和烛火,透着安然。 女子手持的剑又细又长,像极了一根玉带,随着手势翻转,充斥着坚韧的力量。 一个华丽的手势,卸下力道,女子将剑缠绕在腰间。 她站在山崖前一棵虬劲苍老的树下,遥望着唯一一条上山的小路。 漆黑如墨的青丝被一根红色绸带高高束起,飒爽和慵懒的神态同时在这一刻完美融合,给人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云淡风轻。 “千攸!” 清亮的女声,随着人影一起从山下飞跃上来,驻足在白衣女子面前,气息不见微喘,开口道,“千攸,乔木传来消息,云丞相府当家主母身边的李嬷嬷,明日大约未时会到安溪镇安吉村。” “好,今晚我们和师傅一起吃个饭,明日一早便下山。” 女子边说边沿着山林的小径向后山走去。 玉脉山顶。 山峰险峻,层峦叠嶂,林间时常有凶兽出没,很少有人能够登顶,故不知,山顶上,竟然别有洞天。 一处被人为开拓的宽阔场地,搭建了七八间不大的木屋,用山石堆砌成一个院落,隐在茂密的林间,似有似无。 院落里正飘散着渺渺炊烟,传来浓烈的香气。 “哇!楚妈妈又在炒火锅底料了。” 乔楠一蹦三尺高,跳进院子里。 “师傅好!” 乔楠看到院落里坐着喝茶的人,匆匆打个招呼钻到了厨房。 “千攸快坐下,和师傅下一盘,有段时间没和你下棋了,看看师傅进步了没有。” 一个中年男人边说边拿出棋盘。 楚妈妈从厨房探头瞧着院里的动静,圆圆的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千攸坐下,望向师傅百里鸣。 中年男子的五官非常立体,优美而平衡的面部比例,让人觉得很有亲和力,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而深邃,让人感到很舒适和安心。 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痞,不笑的时候有点酷,整个人原本应是那种阳光洒脱的类型,却不知为何,常年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气质,像是有什么幽怨在心底积压已久,化解不开。 十年了,他大多时间住在这里,除了教习他们三个小毛头之外,还收养收留了一批批的流浪儿童和很多不同技能之人,在玉脉山中央地段一处茂密的林间,打造了一个秘密基地,训练他们的武功。 师傅从未提及过家人,直到两个月前,在千攸决定下山的时候,他郑重其事把三个徒弟叫到身边,和他们讲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故事。 “你确定好了,明天就回京都?”师傅深邃的眼睛望向她。 “嗯,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去了结云府的恩怨。我们做局半年,让她们记起了我的存在,打算把我接回去替嫁,此时正是我回归的机会。” 千攸放下一粒黑子,眼里依旧是波澜不惊。 “师傅,这次回京都正好深入探查一下您府上当年的真相。该报的仇,我们一定要报,该求的公道,我们也一定要让世人知道,既然您觉得事情不应是表面那么简单,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千攸眼神同样幽深清亮,认真看着着师傅的眼睛时,两人都从眼神中看出隐忍的坚定。 十五年了,千攸一刻也忘不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 当年,东苍国时任礼部尚书云玄知府上的姨娘正在生产,云夫人买通两名接生婆子,堵住女子的产道,拼命向里推搡胎儿,妄图一尸两命。 千攸原是二十二世纪医学博士,结束为期两年联合国选派的医疗援助,回国前去海边潜水,突然被海底形成的一个漩涡强烈吸住,挣扎无果,被裹挟着向下快速翻滚。 不知道失去意识多久,她感到了一个小小的自己,正被人压堵在一个狭窄的空间,情急之下,一个用力滑出,奋力的啼哭。 她努力睁开眼睛,懵圈的看着自己扑腾的小手小脚,听到了怀抱着她的产婆,紧张颤抖的声音。 “对不起,夫人,一时手滑,让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女孩儿。但小的敢保证,大人是肯定活不成了。” 她费力扭动着小身体,哭着看向躺在床上已经无声无息的女人。 那是一个面色苍白但异常美丽的女子,安静的躺着,嘴角似有似无噙着一抹笑,尚未阖上的大眼,还有未曾滚落的泪,身下是一大片的暗红,似是盛开着的荼蘼花。 她深深的为这个陌生时代的生母,感到悲哀和愤怒。 云玄知下朝回来,得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因生她命殒,未看她一眼,旋即就要让人抱出去扔掉。 云府一直伺候这个姨娘的大丫鬟,赶紧跪倒在老爷夫人脚边,恳求可否带着孩子远离京都,发誓永生不再回来,留下孩子一条性命。 云府夫人惺惺作态应允,还满带善意的把大丫鬟的卖身契还给了她。 大丫鬟连夜抱着她,赶往京都千里外的安溪镇安吉村,那是她离开近十年的家乡。 她花二两银子求着村长,把村头一个破败小院和两间破旧草屋卖给她,住了下来,这里就成了二人的栖身之所。 大丫鬟一口面糊一口米粥把她喂养大,唤她丫头,她唤她楚妈妈。 五岁之前,她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一片白茫茫的空间,看不到尽头,她无助又茫然。 随着长大,她能清晰记起前世的一切,包括所学知识和曾经掌握的技能,这令她惊讶不已。 前世,她在外公身边长大。 外公被誉为国医圣手,有一手出神入化的针灸技能和底蕴深厚的古学知识。 很小,她就被训练认穴位、背古方,听外公讲着一些古人古事,看他鼓捣着奇巧机关,当作她的玩具。 长大后,她背着外公报考了世界顶级医学院,转攻西医及医药科研。 每次看到外公有所沉思的眼神时,她都猜不透外公对此是遗憾多些,还是骄傲多些。 五岁,她已拥有了前世二十八年完整的记忆和技能,也有了超出同龄人的沉稳和睿智。 她发现,这一世和之前的自己长得完全一样,就像是等比例缩小又重新长大,只是生在了不同时代,又重新长了一回而已。 她有时猜想,是不是真的有平行时空,她和在另一个时空自己重叠了? 她给自己取名千攸,那是她之前的名字,外祖父取自一句古诗“欢声千里攸同。” 楚妈妈从来不敢向她透露身世,生怕让她觉得自己是被家人抛弃的。 在她有了自保能力后,楚妈妈才和她说起了她的出生,以及对她生母死因的怀疑。 但楚妈妈不知道的是,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清楚知道自己生在哪里,生母又是因何而死。 那日的经历,是她心头甩也甩不掉的沉痛压抑以及困惑。 她不明白云父为什么如此不待见她? 既然他确实悲痛那个女人的死,看似对那个女人有着浓浓的情感,为何不留下她唯一的骨肉作为念想? 第5章 京都见 五岁的千攸拉着楚妈妈的衣袖,搭乘村里唯一的驴车去往安溪镇上,售卖楚妈妈自己绣的手帕,缝制的布鞋,再用售卖得到的铜钱,买上一个月吃用的必需品。 镇里不算繁华的小街,店铺稀疏林立,人来人往,多是像楚妈妈这样从周边村里过来以物易物的人,还有南来北往路过这里歇脚的客商。 两个时辰匆匆过去,楚妈妈买好了生活必需品,拉小千攸去找村里的驴车。 一个店铺门前,围堵着十数人,都在指指点点,长吁短叹着。 小千攸个子矮小,从人群的腿缝处钻了进去,急的楚妈妈在外围直跺脚。 小千攸看到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瘦弱的男孩儿,怀里抱着一个濒死的小女孩儿。 女孩儿瘦小的看不出年纪,脸色蜡黄,嘴唇青紫,明显有中毒迹象,生命体征在迅速流逝。 男孩子头上插着一根草,意思是自卖自身,换取救治女孩儿的机会。 围着的人群唏嘘不已。有人告诉男孩,小姑娘已经没得救了,赶紧找个地方埋了吧,有好心人扔下一个铜板,叹着气转身离开。 男孩子倔强疼惜的眼神,一直盯着怀里的小姑娘,时不时用手遮挡一下冬日里并不炙热的阳光,嘴唇不停的蠕动着,像是在低低说着什么话。 小千攸看了一会儿,初步判断小女孩儿的病情,凑到男孩子身边,低语道,“她应该是中毒了,我想办法救她,你抱着她跟我走吧。” 男孩子立时抬起头,看到身边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又扫视一圈站着的人群,又迷茫的低下头,依旧抱着小女孩儿一动不动。 “她得不到救治就快要死了,出不了两个时辰,你不可以再耽搁了。”小女孩又低低在他身边耳语。 男孩子快速抬头,这次目光锁定了小千攸,带着疑问的神色。 小千攸肯定的点下头,目光超出年龄的坚定,不由得让男孩子心里一振。 小小女孩儿直起身子,用手轻轻拉了一下男孩子肩头的衣服,男孩儿莫名幸福的跟着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抱着小女孩儿,眼睛盯着小千攸的动作。 人群松动,唏嘘着四下散去。 小千攸来到楚妈妈面前,小手牵起妈妈的衣袖,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这个哥哥好可怜,那个小姑娘中毒了,再不救治马上就会死,我们带他们回去吧。” “我们没有多余的钱给她看病啊。” 楚妈妈无奈的蹲下身子,搂着小千攸道。 “不用花钱,我可以救活她的。我们先把他们带离这里,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我先急救一下,到家再好好养养就行了。” 小千攸肯定的说,给人莫名的信服,不感觉此话是由一个孩子口中说出。 “那好吧,听你的,你抱着小姑娘跟来吧。” 楚妈妈边说边拉着小千攸的手,也提醒那个男孩子跟上。 三人离开这条小街,走进一个无人的小巷,在一处店铺的墙根处站定。 “先把她先放下吧,她是你什么人?” 小千攸指了一处还算平整干净的地方,对男孩子说。 “是我妹妹。” 男孩儿依言小心翼翼把女孩子放好,跪坐在旁边。 小千攸从怀里掏出几枚银针,短小的手指捏起针迅速下针,一眨眼功夫,五根银针探进穴位,女孩儿忽地吐出一口污物,略带酸腐臭气。 男孩儿错愕的望着比他还小的女孩子,惊得睁大了双眼。 楚妈妈此时也诧异小千攸从哪里得来的一套银针,还刷刷几下银针入穴,又是怎么回事。 地上的小女孩气息逐渐变强,缓缓睁开眼睛,转动眼珠寻找着熟悉的人。 “她应该是吃了有毒的草物或是毒蘑菇之类,现在吐出来缓解了一部分毒素,还需要两三次治疗,才可以痊愈。” 小千攸对着眼前呆愣的男孩子说道。 男孩儿愣怔片刻,突然跪直身子,重重向小千攸磕个头,又转向楚妈妈郑重磕下头。 “妈妈,把他们带回去吧,她还需要继续治疗。”小千攸也转向楚妈妈。 “我能干活,不会多吃饭的。”男孩子赶紧表态。 “唉!好吧。” 楚妈妈还没从小千攸一手针灸术中清醒过来,顺着说道。 男孩子抱着妹妹,紧紧跟着楚妈妈和小千攸,一同坐上回安吉村的驴车,一路颠簸回到村头破旧的草屋。 路上小千攸看着楚妈妈还在惊讶的眼神,悄悄附在她的耳边告诉她,刚刚妈妈去购买日用品时,她去药铺用日常捡的几株草药换的银针。 至于医术,小千攸没有解释。 但楚妈妈回想着那年夏天,伊伊姑娘怀着身孕救治误食药物,急性中毒的自己,欣慰的摸着小千攸的头。 楚妈妈牵着千攸的小手进了破旧的小院,低头看着衣衫褴褛的男孩儿和他背上的女孩儿。 “还没问你们叫什么?住在哪里呢?”楚妈妈放下东西问道。 “我叫乔木,妹妹叫乔楠。也住在吉水村,不过一年前我们就离开了。爹娘都死了,没有其他亲人,房子破败不能住人,我就带着妹妹走了,一路干零工或是要饭吃野菜,没有固定的住处。” 男孩子低着头,越说声音越小。 “唉!都是苦命的孩子。” 楚妈妈叹口气转身进屋,开始忙活晚饭。 “你把妹妹放到我和妈妈的屋里,你收拾一下那个杂物间,住在那里吧。”千攸小大人一样安排着。 “你们几岁啊?”顺便她又问道。 “我十岁,妹妹六岁。” “哦!那你是哥哥,她是姐姐,我叫千攸,五岁,那是楚妈妈。”小千攸开心道。 一晃几个月过去,乔木帮着楚妈妈去后山砍柴,偶尔还能逮个野鸡野兔回家。 小千攸带着乔楠在后山脚下采草药,乔木帮着楚妈妈去镇上售卖采买,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一日,乔木在后山追赶野兔,跑进一个洞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警惕的向深处看去,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倒在一堆干草上,不知是死是活。 他凑近男人,用手指试试鼻息,微弱的呼吸显示出男人的伤势很重,情况很不乐观。 乔木想起千攸人虽小,但诡异的医术甚是奇怪,拿定主意,快速下山去找千攸和乔楠。 二人跟着乔木来到洞穴,看到已经昏死的人。 小千攸伸手探探男人的脉搏,翻看一下眼皮,小声说“这人还有救。”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安排乔木褪去男人已浸透着血渍的衣服,手起针落,准确扎到穴位上,封住男人的血脉,止住流血的伤口。 她快速跑出山洞,不一会儿手里抓着一把草回来,在一块稍微平整的石头上放好,拿起小石头捣碎,用小手抓起,均匀的糊在男人伤口处,又让乔木撕掉内衫的一条,把男人伤口绑好,又把一颗她日常做的药丸溶入水中,滴灌进男人嘴里,然后三人坐下,静静的等着。 殊不知,三个孩子的善念,给他们以后的人生带来了不一样的际遇。 天色渐暗时,男人手指微动,眼皮挣扎着张开,警惕的看向山洞里的情况。 一个半大男孩和两个小女孩儿围坐在他的身边。 他艰难提起来的气势稍稍松了回去,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绑着的布,用眼神询问着几人。 乔木赶紧道,“我追兔子进到洞里,看见你,喊来两个妹妹,一起帮你处理了伤口,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男子轻轻眨眼,证明自己感到好了一些。 乔木在千攸的指导下,找来树枝做了一个简易担架,一起把受伤的男子从山洞里拉回了山下的茅草屋。 一个月后,男人在小千攸的治疗下,身体康复的很快。 他吃惊这个小女孩儿诡异的医术,疼惜这几个孩子可怜的身世和遭遇,看着一老三小很是放心不下,伤好后主动留了下来。 寒来暑往,一晃十年。 他收三个孩子为徒,传授他们武功。 千攸根骨奇佳,训练异常刻苦,是几人中武功造诣最高深的,与现在的他对战也不遑多让。 十年时间,他带着孩子们将家转移到这个小镇南侧的玉脉山山顶,陆陆续续建了几座屋舍。 他收留流浪的孩子们和逃亡中尚未泯灭人性的人,带回玉脉山一处秘密基地训练,逐步打造了近年人人敬畏的江湖门派组织——千脉宫。 他珍视千攸如同自己孩子一般,悉心培养她琴棋书画弓马骑射,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 他时常惊讶千攸的学习能力,以及有些他也未知的知识底蕴,常常像是他在学习,她在传授。 在互学互长的岁月中,他也逐渐舔舐着内心最深处的伤口,慢慢蛰伏下来。 一顿意犹未尽的火锅,一个即将分开,未来不可知的新征程,让师徒四人意兴阑珊。 望着山顶挂在夜空上像是近在咫尺的弯月,每个人思绪着这些年的过往。 笠日一早。 千攸带着楚妈妈乔楠向师傅百里鸣辞行。 午后,几人回到山下安吉村村头,依旧破败的茅草屋内,乔木早已在此等候。 几人交换了信息,换上洗的发白但干净整洁的衣服,坐下喝茶,等着丞相夫人派来的嬷嬷。 乔木率先打马离去,先一步去做安排。 一个半月前,京都坐镇千脉宫分号的大主事乔木传来消息,京都丞相府的主母李夫人,私心计划让从小被扔出家门的庶女云千攸,代替她的亲生女儿,丞相府嫡长女云晚晴,嫁给老相爷的嫡长孙宋清风,完成这桩早就定好的婚约。 宋清风此人在京都是出了名的花心,每日流连于青楼妓馆。一年前和狐朋狗友进山打猎,被狼追撵,摔断了一条腿,后来虽被接上,但也成了瘸子。 现任丞相云玄知是老相爷的得意门生,承蒙他的提拔,十年中从礼部尚书稳稳升迁,老相爷宋仁安死后,顺利接替他,成了东苍新的丞相。 老相爷的儿孙都不争气,大儿子宋柳经过多番运作,如今不过还是个工部侍郎,长孙宋清风更是品性败坏,是京城有名的纨绔。 好在老相爷的嫡长女宋菀成了贵妃娘娘,备受皇帝的宠爱,在老相爷身故后,支撑着母族的荣兴。 两府十余年的渊源,老相爷在位期间便看中云玄知的城府和稳重,一早便定下了娃娃亲,待到云丞相的女儿及笄,便嫁给他的长孙。 这桩婚事成了云相夫人心头的一根刺,扎得生疼,却也不好拔掉。 随着一阵车辕咕噜噜的声音,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停在安吉村村头。 一个中等个头,体态肥胖的老妇人在小丫鬟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站在路边费力的伸展着看不出的腰身,耷拉的眼皮,费力睁开,不屑的环视着破败零落的小山村。 她是云丞相夫人李雅兰的乳母,跟着李氏陪嫁到云府已经快二十年了,看着大小姐云晚晴从嗷嗷待哺到亭亭玉立,成为东苍京都有名的美女才女,深深为她感到开心和骄傲,但也时时刻刻惋惜着那桩命定的烂姻缘。 李氏生有一儿一女,儿子云天意在国子监求学,作为丞相府唯一嫡子,前景一片光明。 女儿云晚晴是相府长女,也是唯一嫡女,已过及笄一年。 宋府已几次提出婚约之事,她们想尽借口,百般拖延。 这些年云府有了三个姨娘,生了三个庶子,两个庶女,最大的庶女不足十岁,让李夫人煞是苦恼,感到无计可施。 四个月前,云府管家蔡伯前去安溪镇办差,镇上偶遇离开云府十五年的楚妈妈。 受其所邀,念着之前有旧,他前去探看,见到了楚妈妈带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千攸。 乡下条件不好,但也难掩云千攸的温婉秀丽,行事有规有矩,他真心替楚妈妈感到欣慰。 回府后,蔡伯向李嬷嬷念及此事,李嬷嬷心里却暗生了盘算。 李氏随后派人到安溪镇安吉村暗查,得到回禀,均是十五年来楚妈妈带着那个叫千攸的孩子,和一对捡来的兄妹,生活不易,一家人老老实实,本分守己。 李夫人决定,接回云千攸,让她替自己女儿嫁给那个纨绔,以解她的困局。 李嬷嬷站到茅草屋前,嫌弃的用手帕隔着,推开屋门,看到坐在破桌前喝茶的三人。 “楚英,好久不见啊,你怎么还胖了不少呢。”李嬷嬷堆起一脸褶子,笑着说道。 “李嬷嬷,您怎么来了这穷乡僻壤之地,可是稀罕。”楚妈妈也笑着回道,并起身让座。 “这两个孩子是谁啊?” 李嬷嬷假意寒暄着,从进门三角眼就不停的看向两个女孩儿。 “这是府上的那个孩子,叫千攸。这是我捡来养大的一个孩子,叫乔楠。” 楚妈妈赶紧的叫两个孩子近前向李嬷嬷见礼。 “哎呀!这就是那个伊伊姨娘生下的孩子?” 李嬷嬷夸张的扑向千攸,上下其手拍打端详着她。 仔细端详,看千攸五官长得都恰到好处,收拾收拾也称得上是个美人,不过面带菜色,整个人唯唯诺诺,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她心里暗暗高兴。 她转身看向楚妈妈,高高扬起了那张老脸。 “夫人吩咐,云千攸是云丞相府的二小姐,不能一直流落在外,你们收拾收拾东西,随我一起回去吧,夫人在府里等着见你们呢。” 千攸嘴角微不可察的牵起一抹嘲笑。 楚妈妈没做辩驳,从善如流的收拾着东西,裹成两个小包袱,带着两个女孩儿上了李嬷嬷的马车。 李嬷嬷全程看着她收拾的那几样破旧衣物,一脸的不屑和傲慢。 马车行至安溪镇上,楚妈妈向李嬷嬷小心告罪道,“嬷嬷可否先行回府?老奴带着两个孩子看望一下熟人,做个拜别。然后我们自己租辆马车去京都,耽搁不了几日的。” 李嬷嬷正觉得车里多了三个女人后拥挤不堪,愁着路上四五日要如何将就,听闻立刻回道,“无妨,你们都下去吧,不要耽搁太久,我先回京都丞相府等着你们。” 随即她让三人下车,粗粗喘口大气,让车夫打马离开。 千攸望着远去的马车,卷带起的尘土飞扬,嘴角扬起耐人寻味的笑,心里默默想着,好啊!那就京都见! 第6章 初次见面 千攸三人甩掉了讨厌的李嬷嬷,与提前出发的乔木会合。 乔木赶着一辆外表低调的马车,扶着楚妈妈上车。 车里两排座位,铺着厚厚的虎皮毯子,一侧宽敞的座席可供人躺下休息。 中间的茶几上摆着一套精致的茶具,抽屉里放满了各式糕点,车的角落里还放着千攸和乔楠喜欢翻阅的各式话本。 “千攸,你有一段时间没有更新话本了,我们在京都的书馆每日都快被催更的人踏平门槛了。” 乔木悠然的说着,还时不时学着飞过的鸟儿长啼一声。 “你就知道催着小姐,她每日里要考虑多少事啊,就不能让她歇歇吗?” 楚妈妈怜爱的看着千攸,冲着车外不满道。 “听妈妈的,我不催,不催了好吧。”乔木从善如流应道。 他很尊重这个养大他们兄妹二人的中年女人,为了他们三个孩子,她默默奉献了十几年大好的年华。 乔楠止不住话题,抱住千攸的胳膊,痴痴看着她道,“不过,我也着急想看那个流落民间的公主,什么时候和皇上相认呢?” “好,这几日在路上不忙时,我再写几章。我也没想到乔木能把我们闲着无聊讲的故事,做成了产业,也真是好本事。” “你能有多少不忙的时候?镇西的胡老爷和镇北的白三爷都在等着你给家人瞧病呢。我们出安溪镇就要耽搁几日,何况这一路上,我帮你数数啊,有几波人给哥哥递来了求诊的帖子。” 乔楠掰着手指头,幽怨的小眼神看向坐在车辕上的哥哥,懊恼他把千攸的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凑。 千攸抱着乔楠的腰,懒散的把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笑看着赶车的乔木。 天气很好,窗帘打起,虽刚出正月,但今年早立春,午后的气温很是柔和舒适。 千攸打量着离家一月有余的乔木,觉得他这一年常往来京都,身上多了些儒商的味道。 “千攸,你瞧哥哥,你看他是不是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乔楠回搂着千攸的细腰,笑盈盈的看着哥哥,她当然知道自家亲哥心里的那点小心思。 “嗯!是有些不一样了,多了谦谦君子的模样,更像个奸商了,使劲的压榨我。”千攸调侃道。 两个女孩子笑作一团,乔木回身宠溺的瞥了她们一眼。 乔木刚刚及冠,神色张扬,眼睑细长,眼角有些尖锐,斜飞入鬓的眉毛,斜眼看人时很有凌厉的肃杀之气,但面对你一笑时,唇红齿白,让人觉得非常有诱惑力。 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又仙又魔的人,不仅武功一流,做事也善用头脑,把千攸平日里讲的经商故事,实践的风生水起,现在经营着千脉宫众多的营生。 今日乔木穿了一件淡蓝色云翔织纹长袍,腰间缀着一块质地上好的白色玉佩,一面刻着一个千字,另一面刻画了一株乔木。 玉佩细看雕工有些生硬,纹路线条不甚流畅。 这是他们闲暇时跟着工匠学习雕刻,千攸的首个作品。 他提供的图样,千攸替他刻制,从系上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未离开过他的身。 玉石是玉脉山顶特有的矿石。 小时候,千攸几人玩闹中偶然发现,练习内力时空手切割的石块,内里有白色和墨色质地光滑的玉石,这个发现让她惊喜不已。 凭着前世在外公那里所学的知识,她大胆猜测这片山顶的岩石应是不可多得的玉石,而且质地纯净,极为上乘。 他们偷偷采挖,运到山下,建起了玉器作坊。 收留的逃亡人中正巧有一个老匠人,自愿带起了学徒。 五年间,“天意玉器店”开遍四国,凭着千攸对首饰式样的记忆,出尘出新,面世即成了权贵的追捧,在四国享有很高的声誉。 乔木摩挲着手里的玉佩,眼角瞥向千攸挽起的头发。 一枚白玉无瑕的簪子,斜插在发髻上,顶端雕刻着梅花,那是他磨着老匠人打磨了半个月的作品。 千攸及笄那日,他贿赂妹妹,替换下千攸自己准备的发簪,由楚妈妈亲自为她戴上。 乔楠比千攸虚长一岁,和哥哥一样,眼尾上扬,不过眼睛比哥哥大了很多,眼神干净澄澈。 她的五官线条柔和,给人邻家妹妹的感觉。 可谁人知,她是千脉宫里最霸道的女子,又飒又酷,乖巧的模样,黒辣的手段,总让人措手不及。 楚妈妈温和的笑着,舒心的看着笑闹的三个孩子。 她庆幸那日收留了乔木兄妹,不但给千攸有个儿时的玩伴,还多了两个疼人的孩子。 可以说,后面几年,随着三个孩子长大,跟着师傅学文学武,个个本事了得,她成了一个养尊处优的人,过上了几辈子都想不到的享福日子。 ...... 苍屿一行人如同前世一样,在回京都路上遇到多次伏击。 好在他有前世的记忆,有效躲过多次埋伏,让黑衣杀手们纷纷蹲了个寂寞。 前世他回京都路上,损失惨重。 带回的几十名将士,没有马革裹尸死在战场,却中了多次埋伏,路上折戟了十几人,让他痛心不已。 此时他已知道,一路上的黑衣人都是他那位看似亲善的太子哥哥,和那位有着儒雅才子之名的三皇弟所安排。 前世,他一腔孤勇,不存争抢之心,对两位皇室兄弟心怀坦荡,尤其是文弱的三皇弟,完全没有防备之心,导致中了暗算,差点殒命。 那位看似高岭之花的三皇弟,成了笑到最后的人,更成为东苍亡国的罪人。 这一世比前世好了太多,一路上算是有惊无险。 遭遇几场小截杀,护卫受伤不重,终于在第十日的落日前,赶到了东启皇城京都十里长亭外的日月坡。 此时小雨裹挟着冷风,越下越大,他看见日月坡不远处的一间破庙,前世他好像也曾在此驻足过。 想到此,他的心突然狂跳一下,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似是要蹦出胸膛。 他按压住莫名狂跳的心,安抚住身下意犹未尽的马,放缓了前进的步伐。 破庙前停着一辆青色马车,马被拴在一棵树上,低头小憩。 此外,四下开阔,别无动静。 他指令随从原地休整,决定带人进庙避雨,明日一早再行进城。 风雨里,他推开破旧的大门,率先进到破庙。 迎面,一座不算高大的土木佛像上挂满了蜘蛛网,破旧的木桌上,没有任何香案贡品的痕迹。 庙堂右侧不漏雨的位置,一堆干树枝堆积的火苗忽明忽暗的跳动着,围坐几人正烘烤着手,两行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 随着苍屿等人的进入,冷风裹挟雨丝卷进来,火苗不停的跳动,半晌才稍稍平缓。 苍屿带人走到左侧,寻了一处干爽的地方坐下,莫名熟悉的感觉,让他再次抬头打量起对面的人。 火堆前一个中年妇人身边,三个年轻人围坐,其中两个年轻女子,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青衣,在与白衣女子视线相交的刹那,他的血液似在沸腾。 女子一双新月形的眼睛弯弯,火苗映射在眼里似有光在炸裂。 她的脸小小的,鼻梁挺直,嘴角上翘,此时面色平静,显得甜美亲和。 是她。 与六年后战场上英姿勃发的她,更让人有一种保护欲望。 他努力搜索着脑中的记忆,前世也是这样一个雨天,他也曾在这里停留片刻,起身离开时,刚巧一个妇人和三个年轻人进庙躲雨,他曾与那名白衣女子插肩而过。 难道,他们前世这么早就曾见过? 他的心骤紧。 怪只怪自己有眼无珠,未能留意那日的相遇,未曾在日后认出蒙面女子的真容,更不知道她是哪个府上的女子,以至于苦寻多年,终未得见。 他临终前遇到女子的记忆,在心里不停的翻滚着,如同灼热的岩浆。 前世,女子一身白色铠甲,披一袭同色的战袍,腰背笔挺的坐在白色骏马上,英姿飒爽,沉稳干练。 她被誉为白衣战神,令东苍人人闻风丧胆又仰慕钦佩。 她的身后,永远是眼前坐在火堆旁的这个年轻男人,一身黑色铠甲,身披黑色战袍,胯下一匹黑色战马,当时南祁人纷纷称他为“护花战将”,威名赫赫。 她的身侧,横刀立马相伴一位年轻主将。 星眉朗目,俊逸非凡,一身浑然天成的贵气。 座下一匹枣红色骏马,一身紫铜色铠甲,战袍上金线绣着的五爪翔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就是南祁新皇,祁洛白。 据传言,他曾是南祁太子,少年逃亡时曾被一女子救于危困,两人共同经历了三年。 女子一路陪伴,助他夺回了属于他的一切,被拥立为南祁新帝。 他为她昭告天下,今生仅此一位皇后,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心紧紧的揪痛着,疯狂的跳动,表情已是按捺不住的惊喜。 女子依旧静静的坐在火堆旁,眼眸低敛,虽感受着一道炽热的目光在盯视着自己,并未显得局促和不安。 女子体态自然,坐在那里慢慢向火里加着干枝,闲适淡雅,气度从容。 乔木面色不虞,对侧面投来盯着千攸的视线很是抵触,也大胆的回看他们。 二十余人难掩一身杀伐之气,应是策马狂奔而来,面上都带深深的倦怠,有人身上还有一些未曾处理过的伤口。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色盔甲,年龄二十岁上下。 他的身材颀长健硕,宽肩窄背,身姿笔挺。 脸部似是经历过风沙的洗礼,呈现健康的古铜色。 面部轮廓如刀刻般,鲜明的棱角略带着一丝柔和,竟然没有一丝违和感,但让人感到浓重的凌厉气势。 此时男人脸部除了沧桑的疲惫感,竟还有强烈的惊喜,明显的诧异,和过分的激动,让围坐他周围的几人,也是面面相觑了片刻。 “诸位,可否借些干柴,烘烤一下干粮?” 为首的男子轻轻的问话,同时极度收敛着自身的气势。 庙堂里片刻的安静。 “好!” 清亮的声音响起。 “你们过来这里坐吧,我们正巧要走了。” 白衣女子边起身边回答,掸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身边几人也纷纷起身,拿起地上的雨伞和放置不多的物品。 苍屿满腔的话被堵在胸膛里,压得他呼吸都放慢放轻了许多,看着女子从身边走过,就像前世一样,但又和前世有了哪里不一样。 目送女子一行人上了马车,缓缓离去,他才清醒过来,赶紧叫过古风和修竹,耳语一番,两人点头,快速离去。 第7章 东苍国 翌日一早。 苍屿带着二十余人踏马进入东苍皇城所在地,京都城。 这片大陆分为四国,分别是东苍,西凌,南祁,北颜。 四国建国时间均为三十年,因为四国均是从前朝蓝氏王朝分立而来。 四国各凭地理位置优势,雄霸一方,实力不相上下。 自建国以来,边境纷争不断,四国都在试图扩大自己的版图,抢占对方的领地和资源。 前朝蓝氏王朝统一这片大陆已有五百余年历史,演绎成了庞大且臃肿腐朽的官僚机构。 最后一任帝王虽值盛年,却不思进取,沉湎于构建莫名其妙的工事,搞得群臣阳奉阴违,各地烽烟四起,百姓陷于战乱,苦不堪言。 现在的四国帝王均出自前朝的鼎盛世家或是肱骨重臣,他们不满帝王的不作为,聚集势力,挑起反旗,很快形成了割据之势,一时间王与马共天下。 不到三年,蓝帝让出江山,遁于无形。 四股势力重新划定疆土,最终达成各据一方的天下格局。 东苍帝苍寒天的父亲曾就任前朝提督,掌管着东部十余座城池的大小军务。 战乱起的第二年,他打着平乱旗号,纠集各方力量,带领从属军营将士和网罗的民间义士,很快守住东部区域十余座城池,圈设为自己的地盘,趁势揭竿,以一方代表之势攻入皇城。 天下待定,他积劳成疾,病逝。 苍寒天作为他的长子,承继他的衣钵,建立了东苍,定国号为天盛,并把京都立为都城。 现在是天盛三十年。 东苍帝苍寒天五十五岁,这个年代也算高龄了。 三十年来,他励精图治,逐步稳定了一方局势。 苍寒天立国之时,把一同襄助于他父亲的三员大将百里弦,夏智瑜,盛北丘封赏为东伯候、西伯侯、北伯候。 苍屿望着眼前京都城店铺林立,人头攒动的繁华街道,心中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前世,堪堪仅仅是他记忆中的一个月前而已,六年后的东苍,将是风雨飘摇。 面对南祁强兵悍马,到处都是凄厉的哭喊声。 兵临城下之时,整个都城人人溃散四逃,到处破败不堪。 刚刚坐上皇位不足两年的新帝苍岷,吓得涕汗直流,站在城楼上看到大军入城,乖乖滚下楼梯,率众臣跪地亲迎南祁新皇入宫。 至于国人以后的命运,在他命殒后,便不得而知了。 ...... 永安大街。 这是京都通往皇宫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与前世记忆中的萧杀不同,此时人们像是相商好了一样,纷纷走出店铺家门,个个喜笑颜开,三五成群互相拥簇着,尤其年轻的女子,个个含羞带怯,面带桃红。 路上行进的车马纷纷避让,或停靠在路边等待,都选择主动避让开中间的通路。 苍屿大马走在最前面。 二十余名战将一律身穿黑色铠甲,跨刀佩剑,个个精神抖擞,神情严肃。 马蹄声声,踏出清脆整齐的节奏,像是在弹奏一曲铿锵有力的战歌。 苍屿虽看似周身裹挟着闲人勿近的杀气,但年轻俊朗的容颜带来强大的吸力,引得路边拥簇的人和店铺打开的窗边,传来一阵阵一声声年轻女子的尖叫,听得驻足围观的人,不由得心神激荡。 苍屿不为所动,线条清晰的面部毫无表情,尤其深潭一般的眼睛,迸射出森然冷意,让人不敢直视。 一辆低调简朴的马车被挤在路边,赶车的是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外衫的中年男人。 车帘微微掀开一角,一身青衣的女子正注视着苍屿一行人的通过。 “千攸,听说是抗击西凌的将军们凯旋而归,逼得西凌帝派使臣前来签订割地赔款协议,听说还要送来一位美女。你看,快看他们,多帅啊,尤其中间那位,又酷又拽哦!” 女子小声的尖叫着。 “你倒是不错,这些词学了个八九不离十,这里是皇城,天子脚下,以后说话注意点,不要让人听去了,把你当成妖怪抓走了。” 另一白衣女子嬉笑的声音传来。 两人对话声音不大,但内力深厚的苍屿还是悉数听了进去。 他勒紧缰绳,马蹄有片刻的迟钝。 顺着声音,他用眼角的余光扫去,但见那一袭白衣若隐若现,姣好的面庞笑靥如花,阳光明媚。 他的心像是被感染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立刻充斥着舒适的熨烫感。 难道,难道前世她也在这里? 也在看着他? 还看着他,笑得如此灿烂? 他瞬间又对自己脑子里蹦出的这个念头,封堵住欢快跳跃的心,顿时又夹杂了满满的沮丧感。 前世,自己究竟和她错过了多少次...... 苍屿放慢的脚步又让街道两旁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叫声。 “二皇子好英俊啊,他长的实在太好了!” “二皇子太英勇了,看那体魄,不愧是东启的战神!” “我要是能够嫁给二皇子就好了。娘亲,快让爹爹去帮我!” “二皇子在看我了,他在看向这边今晚睡不着觉了!” 路边的声音一浪盖过一浪。 苍屿不耐烦的皱起高耸的眉。 从皇宫方向远远有一队车马正在向这边行来,越来越近,双方在十米远的距离处都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一身华贵的锦衣紫袍,胸前绣着亮金色四爪蟒龙,下摆簇簇祥云织锦,丰神俊朗,意气风发,下车向对面的人看过来。 此人正是当朝的太子,大皇子苍峋。 苍屿率先下马,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皇弟苍屿给太子殿下请安!” “皇弟请起!你劳苦功高,打退了西凌来犯,保了西线边境的安定,立下了大功。父皇正在勤政殿等着给你们论功行赏呢。” 苍峋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让人感到他是在由衷的为将士们高兴,完全看不出他此时有多么的懊恼,多么的不愿接受苍屿平安到了皇城这个事实。 “皇弟,三年未见了。你长高了不少,更加的俊朗健硕了,父皇见到一定会非常高兴!哈哈哈...” “谢皇兄。”苍屿点头迎合道。 “这是父皇派出一起来迎接你的官员们。你长期不在朝堂之上,想必这些人还不太熟悉,没关系,慢慢来,过几天就都认识了。”苍峋顺手指指身后跟着的十几位官员。 众人纷纷上前,与苍屿见礼,并做自我介绍,个个面带赤诚的笑容。 双方客套言罢,重新上马上车,一路向皇宫而去。 第8章 受封晟王 皇宫巍峨宏大。 苍屿卸去铠甲,跟随太子和众位官员步入勤政殿。 东苍帝正和大臣们商讨西陵谈判最终条款,要如何才能争取到最有利的条件,听闻太监通传,太子殿下到,二皇子到,赶紧坐直了身子。 当苍屿身穿修身的黑色锦缎常服,带着四位身穿铠甲的副将进到大殿时,官员们立时感到空旷的大殿上,充满了肃杀之气,个个下意识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拜见陛下!” 苍屿撩衣袍跪倒在地,伴随一阵铠甲声,身后四名副将也单膝跪拜。 “请起!快请起!你们辛苦了!” 坐在龙椅上的苍寒天立时将刚才还萎靡的神情一扫而光,笑着让苍屿和战将们平身。 苍屿这个儿子,他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很陌生。 他的生母盛贵妃,是北伯候唯一的嫡女,难得的天真烂漫,他也一度很是珍爱。 但儿女情长一直不是他的风格,后宫只是他平衡前朝的工具而已。 苍屿四岁时,怀着六个月身孕的盛贵妃窥破了他的一些事,不得不,哎!不得不,早逝。 六岁,他的外公北伯候盛北丘求请,送他去千留山学艺,直到三年前学成归来,他主动请缨,前去西线战场抗敌。 算算过往,这个儿子在他身边没呆过几年,恍惚的,他已经忘记了他的长相。 这时,看着大殿上站着的高大俊朗的男子,他的心里有一瞬的柔软。 可能是多年未见,也可能是感念他立下了不世战功,或者是自己年迈心软了吧。 “好!好!你带兵三年时间,抵抗了西凌的入侵,还逼退西凌,让他们割地赔款,为东苍立下战功赫赫,朕心甚悦。” 东苍帝苍老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群臣们心里都在默默盘算着,这个二皇子的到来,朝堂局势会发生何样变化? 东苍帝子嗣不丰,成年的皇子只有三个,未嫁的公主还有一个。 当然,还有几个夭折的,已经不作数了。 五年前,东苍帝被迫立继任皇后夏若萱的儿子苍峋为太子,其背后势力是西伯侯府,老西伯侯夏智瑜虽当年过世,但他身后有三个儿子,依旧把持着京都防护军营的重兵,是扎在他心中的一根刺。 三皇子苍岷是东苍帝最宠爱的宋贵妃独子,才名远播,号称东启国第一才子,深受文人学者的追捧,一年前,被赐封为宁王。 他是前任丞相宋仁安的外孙,深得他的智计真传,一直独得东苍帝的青眼,视若珍宝。 现在又回来一个战神,一文一武,朝局会出现怎么的变化? 太子之位是否能够坐得牢靠? 每个人心里都在默默的盘算着。 “苍屿等人,上前听赏!” 东苍帝兴致勃勃,看向身边的汪公公。 大太监汪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二皇子苍屿骁勇善战,为东苍开疆拓土,功勋显赫,特封为晟王,执掌京畿防护营,任总都统,护卫皇城安宁。 副将李虎、郑志勇、卫克坚、韩正任副都统,协助晟王执掌京畿防护营。 钦此! 众臣心下唏嘘,眼神偷偷瞄向殿堂上三个气势不同的年轻男子。 京畿防护营掌管皇城十万兵马,这可是实打实的权利啊。 二皇子苍屿一手带出来的西线驻军共有二十万,虽然现在他回了都城,但军营里必定还留下他的亲信将领,西线兵权必然牢牢掌握在他的手里,这一下子就是三十万的兵权啊! 可是,转念一想,众人又在暗地里摇头。 陛下这是怎么想的呢? 谁不知道京畿防护营分成五营,其中三营掌握在皇后母族,西伯侯三个儿子手中。 中营都尉是陛下一手提拔的,誓死效忠皇帝。 还有一营看不清楚是谁的势力,平日里谨慎的很。 现在五营之上又设立了总都统和副都统,皇帝这是要把苍屿当做什么? 撼动西伯侯府的势力的靶子吗? 有的朝臣用眼角轻瞟脸色渐渐黑透的太子,都把头暗暗低垂,保持鹌鹑状态默不作声,谁也不敢第一个说出“恭喜”二字。 新晋的晟王苍屿,在下朝的众臣故意回避躲闪下,带着四位副将大踏步走出勤政殿,匆匆走向宫门,跨马离去。 东苍帝新赐的晟王府坐落在距离皇宫最近的苍梧大街东侧,毗邻太子府和宁王府。 苍屿等人一路打马来到晟王府,高公公早已率奴婢候在大门外。 见到苍屿下马,他一溜小跑牵马,吩咐小厮把马牵去马厩,恭迎晟王回府。 高公公和张嬷嬷是苍屿母妃盛贵妃宫里的老人。 盛贵妃死后,两人未曾向其他人钻营着调去侍候其他主子,而是留在空空的宫殿,仔细的照顾着小小的苍屿长大。 两年,苍屿一言不发,他们也吓得不知所措,整日里担惊受怕,直到小苍屿被外公送去了千留山。 终于熬到了二皇子回归,他和外祖父北伯候一言不合,主动向陛下请缨去了西北抗敌,一走又是三年。 两个老人在宫里无主子傍身,受尽了欺凌,终于听到苍屿得胜还朝,还立下大功时,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他们私下求得宫里大总管汪公公,放他们去新赐的晟王府,继续看顾着小主子。 高公公和张嬷嬷看着长高长壮的苍屿大步进府,激动的老泪纵横,手忙脚乱。 苍屿看到他们,冷肃的神情也多了一丝动容,眼里隐含了一抹别人看不懂的哀怨。 真好! 真好! 又看到了高公公和张嬷嬷。 他们小心翼翼的把他从吃人的皇宫里养大,操碎了心,受尽了苦,他前世未曾真正感念过。 前世,两位老人看着他潦倒颓废,寄情山水,浑浑噩噩过日子时,每日里也是愁云惨淡,早在他离世前两三年就相继病死,未享过他给他们带来的福分。 还好! 还好! 这一世又见到了。 看着身子还算健朗的两位老人,他的心充满了感激。 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高公公,张嬷嬷,两位等了大半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这里有古风和修竹照应,不用你们候着。” 苍屿用少有的柔和声调对两位老人说。 “不累,不累,我们高兴着呢。” 两位老人忙不迭的回复着,紧张兴奋的做事都在同手同脚。 “好!那您二人继续安排下人收拾院落吧。” 苍屿看着两人亢奋的精气神,没再继续劝慰。 “古风修竹和几位将领,我们去前厅。” 苍屿带几人快步离开,未有闲情看一眼新赐的府邸。 这是一座五进的大院落,苍屿来到前院的会客厅,打发掉正擦洗桌椅的下人,几人分宾主落座。 “古风修竹,说说你们看到的情况。” 他握着椅子边缘的手不自觉的攥紧,面色上努力保持着镇定。 “主子,我们按照您的吩咐一路跟着那辆马车,她们进了这条街的云丞相府。”古风回复道。 “今日丞相府门外可热闹了,周围的街坊邻居和路过的行人都看了一出大戏。” 修竹掩饰不住还在兴奋的表情,也开口抢着说。 “仔细说来听听,不要漏掉一个细节。” 苍屿把手又紧了紧,谁也不知道此时他的心情是有多么的激动。 “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丞相府大门外的喧闹说了个七七八八,描绘的好像众人都亲临了现场,也都亲眼目睹了那场闹剧一般。 苍屿听着二人描述的场景和对话,才知道那名白衣女子是丞相府庶出的二小姐,叫云千攸,刚刚被当家主母从千里外的安溪镇乡下接了回来。 丞相府门外的闹剧,让他为她感受到深深的不公。 刚刚出生的孩子就要被家人扔掉,她是如何自己长大的呢? 这些年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活到了现在? 他的心止不住的凄楚,如刀搅般的疼痛,差点保持不住一贯的矜冷表情。 当听到那个女子被在场的人,盛传如仙般绝美的容貌和气质时,他的心又是说不出的酸涩。 当听到那个白衣女子让青衣女子教训无礼的老奴,逼得丞相夫人不得不杖责了自己的乳母时,他又为她感到骄傲和欣慰。 古风和修竹两人短短一刻钟的讲述,当真让他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五味杂陈。 前世她也是这样进的云丞相府吗? 后来又为什么从东苍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呢? 前世在他离世前,丞相云玄知还活着,丞相府也没有太大的变故。 难道?难道,她带兵打入东苍,是因为云丞相吗? 她和相府有着什么样的不解仇怨吗? 第9章 重回故地 丞相府内。 云玄知坐在前厅主位。 他换上一身青灰色锦缎常服,手里握着一对打磨光亮的山核桃,不停的转动着,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声响。 他常年白净透着闲雅的脸上,此时黑沉得像是能滴出墨汁。 他的眉峰紧皱,透着久经世故和风霜的眸子阖着,嘴部线条紧抿,让面部看起来很是冷硬,一反一贯从容和善的表情管理。 李氏心头一紧。 很少看到老爷有这样心情沉重的时候,赶忙走到他的身侧。 她小心伸出白皙柔嫩的手,轻轻为其捏着一侧肩臂,并慢慢把半边身子轻轻靠近他的身体。 见云丞相没有言语,她柔声开口道,“老爷,此事是妾身的不对,没有提前和您商议,您千万不要怪罪妾身啊。” 片刻,见云玄知紧闭的眸子微微张开,大着胆子继续说道。 “几个月前,管家蔡伯办差路过安溪镇,偶然见到了楚氏和那个孩子。回来和妾身禀报后,妾身对那个孩子有些念想,想着好歹也是相府里的小姐,流落在外也是不合适的,万一让有心人知道了,拿来作怪老爷,也是得不偿失的,您说是吧?” 她的手加大些力度,半倚靠在男人身上,小心翼翼看着男人的表情。 “再说,她已经十五岁了,在府里也呆不了一年半载,我们给她找个婆家嫁出去,或许还能帮衬着老爷和府里,也不算对不起她,和她那个死去的娘,您说是吧?” 李氏小心小意,仔细入微观察着云玄知的表情,生怕他还对那个死去的伊伊有着眷恋,连带着对她的女儿也有了心疼和怜惜,那她下一步的谋算,可就要有些波折了。 “你此事没有提前和我商量,做得有些鲁莽了。但事已至此,人已经进府,也只能这样了。” 云玄知掐了掐自己微痛的头,心里有些莫名的空悬感,不知道是自己内心深处隐匿的愧疚作怪,还是担心有未知的事情要发生。 他抬眼眼望向虚空,言不由衷,继续说道,“你多管教管教她,不要让她惹出什么事端,顺便找人教教她的礼仪。她自小在山村里长大,如果在京都给她找户人家,终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人家说她没有礼数教养,也是会丢了我相府的脸面。” 云玄知边说边从李氏揉捏中抽身站起来,甩甩衣袖离开了。 李氏有些看不懂男人的意思了。 她既有些小庆幸,云玄知并没有让她好好关照那个小贱人,但又从男人表情里,看出些许的惆怅,好像还有愧疚和不安,这些她都不知道从何而来。 她的心也跟着莫名不安起来,总觉得事情并不一定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李氏打发了一个婢女,带着云千攸三人去了映月居。 那是丞相府西北角一个独立的小院落,也是云千攸生母伊伊曾经住过的地方。 自从她死了,那个院落她再没有安排其他人住过。 一是她担心安排给哪个姨娘,会勾起云丞相的念想,给自己凭白树敌。 再者,她也是真的非常讨厌那个女人,连带着那个人呆过的地方,她都不愿意再靠近。 千攸三人被下人带到丞相府西北方向的一处小院落门前,停下。 这里的景象和刚刚路过的丞相府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楚妈妈此时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她快步走过去,推开那扇还称得上是门的小院木门,入眼满是荒凉。 一人高枯黄的野草占满了整个院落。 迎面是屋子的三间正房,日常待客的小厅和寝室书房,格局规整。 东侧一排下人房间,她曾经就是住在最前面的那间。 西侧是储物间和杂物房,还有一个小厨房。 此时各屋落锁,锈迹斑斑,门窗尘土污垢看不到里面的情景。 院子东侧一棵高大的梨树,依然顽强的活着,是整个小院唯一一个尚有生机的地方。 不过天气尚未回春,满树还是干枯的枝干枝条,但依然能看出它在努力的,遒劲的生长着。 楚妈妈早已泪湿了眼眶。 伊伊姑娘最爱在这棵树下弹琴喝茶,有时一坐就是一天。 即便什么事情也不做,她就那样痴痴的呆坐在树下,让梨花飘落在她的衣摆上,和她最爱穿的素色衣服融为一体。 每当这个时候,她作为伊伊姑娘的贴身大丫鬟,总会嘱咐着奴婢们手脚轻点做事,不要破坏了这份安宁。 千攸莫名感到心脏被霍然抓紧,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能感觉到那是母女连心的触感。 直到此刻,她才有真实的感受,感知到她是如何来到了这个世界。 那天她的痛,那个婴孩儿的痛,那个女人的痛,让她脚步有一些迟缓和不稳。 乔楠默默的扶住了她的胳膊,望着满眼的荒凉,感受着院中两个人的凄楚。 带她们来的小丫鬟,早在她们推门进院时,就不声不响的跑回去了。 “小姐,这里是映月居,是你生母伊伊住过近一年的地方。你的母亲最爱这棵梨树,经常在这棵树下弹琴煮茶。幸好!幸好!它还活着。” 楚妈妈声音发颤,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千攸轻轻推开正屋的门。 下晌的阳光透过尘嚣,屋里扑面来的是萧瑟和阴潮。 家具已经看不出原有颜色,屋角到处是蛛网,应该是很久没有人进到过这里了。 千攸按住压抑的心,扫视着屋内,说,“乔楠,你去叫乔木多找些人来,把这个院落收拾一下吧,尽量恢复成我母亲在时的样子。至于什么样,问楚妈妈就好。” “是!” 乔楠出了屋子,脚点地,霎那间飘落到屋脊上,悄然离去。 半个时辰后,乔木乔楠带着十余人,悄无声息顺着屋顶回来,快速在屋子院落里忙活起来。 丞相府西侧毗邻的一座院子里,一身玄色锦缎常服的男子,正坐不远处的屋顶上,盯着这边小小院落的情形,一眨不眨的望着那棵老梨树下,一袭白衣的女子,和她落寞的身影,心情跟着她一起落寞着。 “喂!你从回京都还没去看过祖父,就跑到我这里来,我很感动。但是,你一句话不说,就飞到房顶,一直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 院内,一个身穿浅绿色长衫,上面绣着墨竹纹络的俊美男子,双手背后,抬头呈仰视状,望向屋顶的男子,一脸的莫名其妙,又是无可奈何。 男子双十年华,乌黑的头发束起来,两鬓挑落几缕长发飘逸在风中。 顶上的嵌玉银冠,几颗白玉珠晶莹剔透,显出他贵公子不可方物的身份。 男子面容生得那是一个唇红齿白。 好看的眉型下是一双桃花眼,端端的主打一个莹润多情,整体看又带一副雅痞之气。 院落中的年轻男子,正是北伯候府的世子,盛啸歌。 屋顶端坐着,痴痴凝望的,不是晟王苍屿,又是谁? 第10章 莫大惊喜 苍屿听完古风和修竹汇报后,再也按捺不住想见到她的心。 这一世终于知道了她是谁,住在哪个府里,哪里还能够继续安稳的坐着,生怕自己又失去了先机。 路上的两次相遇,已深深让他悔恨前一世的错过。 听着修竹描述云丞相府的大致位置,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北伯侯府世子,也就是自己的表哥,盛啸歌。 他曾经给自己去信,兴高采烈说过,自己脱离了北伯侯府单住,在一年前买下了致仕返乡一个大人的院子,就在这条街道上。 前世表哥非常喜爱做生意,不愿意参加秋闱殿试,不屑去和芸芸众生争一个在朝堂上的名额,最爱过着躺着数钱的生活。 他想着出来看看地形,但到了表哥这里,着实给他带来了莫大的惊喜。 盛啸歌的院落竟然正好就在云丞相府的隔壁,而且正与相府西北角的院落仅有一墙之隔,恰恰是云千攸入住的映月居。 他不禁大喜过望,觉得上天肯定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这一世定不会薄待于他。 他跃上屋顶,静静坐在屋脊上,看着那单薄的背影和一院子枯败的杂草,心里的沉闷和压抑感同身受。 堂堂相府小姐,即便是庶出,不说锦衣玉食,也不至于被苛待至此啊! 相府如此待她,难怪前一世她早早就脱离了相府。 只是不知道,她和相府间是有着什么样的仇和冤? “看那里做什么?那是谁?你认识她吗?” 表哥盛啸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爬上了屋脊,在他的身侧找个平缓的地方坐下。 “故人!”他淡淡的说。 “没听你提起过,皇城还有能入你眼的女子啊?什么时候的故人?是故人怎么不下去打个招呼?” 盛啸歌一脸的兴味十足。 要知道,他这个表弟自小就拒人千里之外。 尤其是女人,即便连自家妹子的近身,他都很是紧张,现在说隔壁那名女子是故人,他当然惊讶不已。 “还不认识的故人,”苍屿。 “什么?” “不认识!还故人?”盛啸歌夸张的张大嘴巴。 “嗯!” “什么是嗯啊,快给我说说。” 盛啸歌顿时被勾起了浓浓的兴趣,八卦之心呼之欲出。 “现在没什么可说的。” 好一阵静默后,只能听到风从耳边刮过。 盛啸歌的这心啊,像是随着这风儿,瞬间被吹得飘飘荡荡。 “和你说一下,这个院子我住了,你要是还有需要的东西,今日全搬走。” 苍屿淡淡的开口。 “什么!喂!你什么意思啊?” 盛啸歌风中凌乱。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你放着晟王府不住,要住到我这里来?” “对!” “是为了......为了那院子里的女人?” 盛啸歌不敢置信,看着他的眼睛问。 “嗯!” 苍屿的眼神始终如一,望着一墙之隔的院落,那夕阳笼罩下的白衣女子。 小院内。 “千攸,我们连夜把这里收拾出来,今夜是没办法住人的,你们去我们在京都的府里吧,那边你们的院落一直都有人打扫。” 乔木走到千攸面前,说着。 “不用,丞相府今夜估计会有人盯着这里,我不在你们可能处理不了。” 千攸看着有条不紊紧张忙碌的人,大家动作很快,院子的杂草已经处理干净,被堆积在墙角一侧,结结实实的捆好。 “你安排人带楚妈妈过去吧,人上了年岁,一路上车马劳顿,让她早点去休息。”千攸向着乔木道。 “也好!” 乔木叫过一个男子,叮嘱几句,那人走向了楚妈妈,抱紧她快速离开。 一夜飞快过去,树下的女子几乎是站着一动未动。 屋脊上的男子也几乎是坐着一动不动。 静静的看着,像是要把前世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古风和修竹守在大树上,面对主子的呆滞有些错愕。 “故人?” “谁啊?”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在反复确认后,双双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得这些人。 他们有一些沮丧,自己这个护卫是有多么的不合格吗? 什么时候自己没有护卫在主子身边吗? 对主子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还是个女人,怎么两个人都没有任何印象呢?不应该啊! 正当古风和修竹深入反思自己的过失时,苍屿也在静静的思考。 那个院子里的人,在没有惊动丞相府家丁和护卫的情况下自由出出入入,可见个个都是武功不弱的。 她究竟是什么人? 有着什么样的身份? 前世,他知道她的武功很好,甚至排兵布阵也是独领风骚,是难得的将才,南祁马踏东苍,她功不可没。 可是,他从来没想到,她竟然出自山野,一个人独自长大。 她这十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有了今日傍身的能力? 他的心越来越疼,也让他越来越想护佑在她的身边,好好保护她,不要让她再受任何磨难。 ...... 一大早,丞相府大门外,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波人,抬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和物件。 大到桌椅柜子床铺,小到厨房用具,锅碗瓢盆,还有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部大敞大开着,里面装着崭新的被褥床幔,甚至有的车辆上是修缮院子用的青石和木料,琳琅满目,热热闹闹。 陆陆续续的车马人群挡住了相府门前半边街道,送货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和过往的邻居及路人畅谈着。 门口护卫都被这两日连续不断的异样整得懵圈了,赶紧找人向夫人报告。 “什么?我让他们给丞相府新来的二小姐,送来了全新的家具和日用品?” 李夫人正在用早膳,听到进来的大丫鬟汇报,被噎的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身后另一个伺候的大丫鬟赶紧拍背递水。 “哎呦喂!气死我了!要疯了她了!” 李氏狠狠地拍着自己的胸口,从昨日堵着的一口气又淤积上来,怎么也顺不下去。 “说仔细点,外面人都在说着什么?” 李夫人终于压下这口气,狠很闭眼,睁开,问道。 第11章 拜见夫人 “回夫人,外面送货的人都说,丞相夫人特别疼爱刚接回府的二小姐,疼惜她在外孤苦了十五年,一早便让人重新修缮了她娘亲住过的映月居,还把家居用品一律都换成了新的。 外面一波一波围观路过的人,都说丞相夫人真不愧是当家主母的榜样,最是体恤府里的子女。一个个都说,回去一定要让自己家夫人都来学学看看,这才是当家主母应该有的样子呢。” “我呸!我像不像当家主母的样子,哪里由得外人说三道四。” 李氏差点又是一口气没上来,平日里波澜不惊的脸,此时被气得通红。 “都给我轰走!” 李氏气急败坏喊道。 “夫人,不可啊!” 身边的刘嬷嬷赶紧抚着李夫人的后背,轻言道。 “夫人,冷静!冷静!冷静!” 刘嬷嬷递上一杯温水,看李夫人喝下去,接着说道,“送货的人都上门了,此时轰出去,市井会传出什么难听话呢。夫人,您三思啊!” “哎呀!难不成就让那个小贱人得逞了?” 李氏眼皮直跳。 “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刘嬷嬷苦口婆心劝慰道。 她和李嬷嬷都是夫人的陪嫁嬷嬷,在丞相府里舒舒服服,顺风顺水过了二十年,一心扑在李氏母女身上,全心全意为她筹谋和着想。 不过,这两日的事情,也着实有些不适应,她生怕夫人会着急出错。 想着昨日李嬷嬷挨的板子,她的后背也是一阵阵的发紧。 “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先让她安顿下来,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她嫁出去吧。” 李夫人不得已冷静下来,也没了继续用早膳的心思。 丞相府大门口像个集市,一个上午像走马灯一样人来人往。 映月居很快就焕然一新,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重新种植了许多。 “母亲!云千攸那个小贱人,打着母亲的名义把映月居重新收拾的干干净净,您就不管管吗?” 云晚晴一路小跑,推门进来,鼻尖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哎……” 李夫人正坐在美人榻上,轻抚被堵的心口,看见女儿进门,有气无力的抬抬眼。 “她在外面宣扬我这个主母多疼爱她,给她置办了全新的家居用品,说得我如此高义大度之举,我还能把那些东西扔出去吗?那不成了我这个当家主母舍不得这些小钱,苛责府里的庶子庶女吗?那样我还能在这京都城官家夫人里面站得住脚吗?”李氏没好气的说。 “母亲!那个小贱人太恶毒了,这要怎么办啊!您快想想办法啊!”云晚晴急的直跺脚。 昨日见到那个小贱人比她惶不多让的容貌,气得她没吃下几口晚饭,晚上睡得也不踏实,今早起来想睡个回笼觉,就听到后院来来回回脚步杂沓声,问了身边的大丫鬟,才听说了映月居的事情,一下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穿好衣服就急冲冲跑到了母亲的静花阁。 “先让她住下,母亲会办法,尽快让她替你嫁给那个纨绔瘸子,她到了老相府那边,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李夫人眼里的狠厉不再隐藏。 “小姐,映月居收拾的和小姐在时差不多了。” 楚妈妈看着又熟悉又陌生的景物,时不时的恍神。 站在梨树下的小姐,像极了当年她伺候的小姐。 那个总是喜欢穿着一身素色舒适的衣裙,脸色挂着温柔的笑,可难掩郁郁惆怅的女子。 那个一样有着绝色的容颜,只是更加柔弱,需要人多多照拂的女子。 她和她像是同时出现在这个院子里,让楚妈妈神思晃晃的,有些分不清。 “谢谢!谢谢您舍命救下我!谢谢您养大了我!” 千攸拉起楚妈妈的手,真诚的看着她,说道。 虽然小时候也经常说这句话,但此情此景,她是发自肺腑的向楚妈妈道谢。 这样的深宅大院,一个底层做事的奴婢,敢忤逆主家的意思,为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这份忠勇,实在是难能可贵。 楚妈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何尝不是在这里,那个又温柔又惆怅的女子,用几乎从不出手的精湛医术救了自己,救了大宅院里命如草芥般身为奴婢的自己一命呢。 “楚妈妈,您先休息一下。从今日起,我们自己在小厨房开火,避免府里人心存不轨。我现在带着乔楠去会会夫人。” “好,去吧。你们小心点。” 楚妈妈擦擦脸上的泪痕,放开千攸的手,转向厨房,看看乔木他们带来了什么食材。 静花阁的大丫鬟春雨进屋回禀,说二小姐云千攸来拜见夫人。 李氏真心不愿见到云千攸的那张脸,但又不得不见她。 想着一会儿一定要狠狠磋磨一下她,好出出这一大早给她带来的恶气,最终忍了又忍,让下人通知她进来。 “夫人万安。” 云千攸以标准的姿势俯身行礼,娇娇弱弱的开口。 “感谢夫人疼惜小女来到这个陌生的环境,把我娘亲曾经住过的院落给了我,让我能够安心在这里住下来。” 她微喘一口气,眼神微眯,嘴角上扬,自顾自说道。 “我猜想着,夫人一定是心疼我的,让我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安置好这个的院子,让我过得自在一些。所以,我就顺了夫人的好意,找一些人修缮了院子,订购了一些全新的家具用品。我一个小女子住在山村里,也没有什么积蓄,就都用了丞相府的名义打了欠条。” 说着,她转身看向乔楠。 “乔楠,把昨日和今日的欠条交给夫人,我们要谢谢夫人对我们的照顾。” 乔楠上前把手里一沓子纸条,递给了站在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春雨,轻轻一俯身说,谢谢夫人,然后迅速退回到千攸身边。 丫鬟春雨未及时反应过来,手里就多了一沓子纸张,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一样,手哆嗦着,不知所措的看向夫人。 第12章 再次交锋 李氏准备一肚子话,想着好好磋磨一下云千攸,先挑挑她行礼的错处,再好好的教训一顿,给她立立府里的规矩。 没想到,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简单大方。 柔弱似无骨的娇憨之态,自然而然的语言,未等自己发话,就先是抢白了这些,一下子就把她要说的话,全都给堵了回去。 她又是一阵憋闷由心而生,不得不抬起手,用力的按住了心口。 她暗自舒缓一口大气,沉默片刻,挤出一抹笑容,道,“不打紧,住的舒服就好,之前也没人照顾你,回到府里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不要见外。” 她拼命压抑着快要爆发的情绪,面上保持着和颜悦色,细看嘴角肌肉在绷紧抽动着。 “谢谢夫人。” “咳!咳!咳......” 一阵咳嗽伴着低喘,云千攸用手帕,遮掩着小嘴。 乔楠赶紧拍抚着云千攸的后背,说道,“夫人,昨夜里风冷,映月居一直都在收拾屋子,小姐站在外面,应该是受了风寒。” 云千攸扶着乔楠的手,半倚在她的身上,像是忍着咳喘,接着说,“夫人,没关系的。都是我自己身体不好,虽然这几年随着长大,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但年幼时缺衣少食的,大病过几次,没钱吃药,落下了体弱的病根。我休息两日便好了,只是就怕会传染给夫人您和姐姐,那就不好了。” 云千攸甜甜的笑脸对着她,咳喘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红,更显得粉面玉人一般,娇嫩可爱的紧。 她微微弯起的眸子,像极了那双记忆中的眼睛。 此时,迎着那笑不达眼底的冷静,看的李氏心里竟然打了一个激灵。 “赶紧回去休息吧,没事不用过来这院里问安了。” 李氏忍着心头莫名泛起的恐慌和不安,挥挥手,让云千攸赶紧的下去。 “是,听夫人的安排,小女以后就不来这里叨扰了。” 云千攸扶着乔楠转身就要离去,跨出门坎的脚尚未落下,就听身后的李氏又急急的说话。 “等等,你院子里没人伺候也不行,我让刘嬷嬷挑几个下人过去,按照府里各屋的规矩给你配置人手,一会儿让春雨把人给你带过去”。 云千攸转身,微笑颔首,从善如流道,“好的,谢谢夫人,夫人为我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看一眼目瞪口呆的屋内几人,云千攸半倚靠在乔楠身上,娇弱的俯身一礼说,“夫人休息,我告辞了”。 然后,面上挂着甜甜的笑容,转身优雅的离去。 半晌,李夫人才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她突然感觉到,从心底深处,不敢对视那个小贱人的眼睛,难道这是她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在作祟吗? 她不敢深想,但愿替嫁的事情能顺顺利利吧,以后再也不用看到这张脸了。 “母亲,怎么就这样让她离开了呢?” 云晚晴坐在那里,还没看明白。 云千攸从一进门,就装成看似柔弱的小白花,然后又理直气壮的把一大沓子欠条交给了母亲,这一通操作下来,她正想着如何骂回去,就又看到云千攸轻飘飘的,又离开了。 她正酝酿着词,一张一合的嘴巴,尚未吐出一句话来,竟是被一口气,给憋回去了。 李氏懊恼的掐着眉头,多年后宅的安宁,让她失去了锐气。 看到那像极了伊伊的云千攸,那张脸和那柔弱的身段,恍惚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她只想让云千攸赶紧从她眼前消失,顾不得再争上一时的得失长短了。 “母亲,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云晚晴震惊后,满脸的不甘。 李氏长舒一口气,安慰着女儿。 “通知下去,衣食住行都不要给映月居安排,我倒要看看,她一个小小的庶女,来到这皇城,不求着我们,自己要怎么生活。” “对,先断了她的饭食,饿她几日,看她还不滚过来求我们。” 云晚晴跟着发狠,对着刘嬷嬷安排。 “到时候,我们非得让她跪下来求着我们不可,让她知道这个家是谁在当家,谁在做主。” 刘嬷嬷得令,赶紧着去通知安排。 苍屿一大早不得不去上朝,不得不离开眼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那个人,安排修竹盯着隔壁院落发生的一举一动。 下朝,他直接来到了表哥的宅子。 盛啸歌正要外出,见到他,顿了脚步。 他昨晚跟着看了半夜,早已勾起了浓厚的兴趣,此时看到苍屿又来了,慌忙屁颠屁颠的跟着跑回来。 “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苍屿淡淡的口气道。 “不忙,不忙,什么事都没有陪着你更重要。” 昨夜里,月光下,他只看到院子里女子的轮廓,还不明白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如此吸引住了表弟,今日这个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 修竹一五一十描绘着隔壁院落一上午的热闹,说得那是一个眉飞色舞。 苍屿飞身跃到屋脊,眺望着眼前整洁全新的小院,嘴角微微扯起,露出一抹温柔缱眷的笑容,院子里的三人不禁看呆了。 盛啸歌用肩肘碰碰旁边的古风,对视一眼,对方也莫名其妙的摇摇头,表示着同样的困惑。 盛啸歌的兴趣更加浓厚起来。 殊不知,这可是这位表弟从六岁起,他再次看到的笑脸。 他的心情啊,那真的是一个五彩斑斓,更想快点儿知道,隔壁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古风和修竹再次一脸的懵逼。 在破庙里一见,就让他们尾随人家女子。 跟到了相府后,还让他们时刻观察着女子的一举一动。 汇报事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主子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女人? 还这么快就对人家上心了? 还为了这个女子,昨日在屋顶上冻了一夜,这份深情是从何处而来的? 他们俩越想越想不明白。 两人这两日私下里多次确认,绝对没有单独和主子分开的时候。 主子这是如何瞒过了他俩,自己认识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呢? 第13章 竞岗(一) 下晌。 李夫人的大丫鬟春雨,带着五个人来到了映月居,四女一男。两个老嬷嬷,三个年轻人,交给云千攸后,就转身离开了小院。 五个人虽是懒懒散散站着,但又紧张不安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脑子里还满是昨日听闻李嬷嬷被打一事的新奇,那可是当家夫人的乳母啊。 她们被刘嬷嬷挑中,被送到这映月居,都明白夫人这是要自己做什么。 这小院里的新主子,刚来丞相府,没有背景和依靠,弄出来这么多动静,把夫人和大小姐气得摔了几套茶盏,又当众打了李嬷嬷二十大板,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两日里干活都自觉的轻手轻脚了,真心不愿意被挑选来到这里。 可是被选中了,又不得不来,所以几人现在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衣女子看着五人又苦又闷丰富的表情,心里不禁笑了笑。 丞相夫人好打算啊。 这是派来五名细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好牢牢把她拿捏在手里呢,那就和她们好好玩一玩吧。 “各位嬷嬷姐姐,我刚来,也不懂这府里的规矩。但既然你们被夫人派到这映月居来,我也有一套自己用人的安排。各位做什么差事,还要看各位有什么本事,要人人都能发挥出才干才好呢,大家说,是不是啊。” 云千攸轻声细语,语调悠扬。 五人中的两个嬷嬷,两个年龄稍长她的小丫鬟,和一个小厮,听到云千攸的话互相看了看,觉得说的对,又觉得哪里没听明白。 “来映月居做事,要先知道映月居有什么事务,需要各位来做,这点对不对啊?” 云千攸循循善诱的接着说。 “对,这里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做,您就直接安排,老奴肯定能够做好。” 年纪最大的嬷嬷先开口。 “对对,我们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什么活儿都会干。” 另一个嬷嬷也紧着表态。 两个年轻的丫鬟,互相看看,一个年龄稍大的说,“我们三个都是家生子,都做到了太太小姐屋里的二等丫鬟小厮,您可以放心用我们,我们什么都会做。” 云千攸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叫过来楚妈妈和乔楠,让她们也站到五个人中间,接着说。 “楚妈妈和乔楠也是伺候我的人,既然我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就要重新安排身边人的活计。要一视同仁,给大家一样的机会,公平竞争这个院子里的活计,避免大家说我厚待自己带来的人,不让你们近身伺候,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啊?” “好!好!” “二小姐考虑的周到。” 几人纷纷表达着意外的惊喜。 她们来的路上,都在担心云千攸根本不会给她们近身伺候的机会,那要如何能够得到有用的消息,汇报给主子们啊。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公布一下这个院子有什么岗位,是需要大家做的事。” 大家立刻提起精神,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一改刚来时的懒散。 “映月居只有我一个主子,需要侍候的岗位不多,算算只有五个。” 众人互相看看,这里站着七个人,二小姐说只有五个岗位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没活干? 有一个嬷嬷大胆的问出来。 “二小姐,我们七个人,只有五个岗位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们想的意思,有两位在这里没有活干,你们可以选择离开这里,也可以选择每天呆在下人房,但不能随意出入,不要影响到其他人做事。不过没有干活肯定也不能拿工钱,这是应该的,大家说,是吧?” 是吧! 是吗? 是,还是不是呢? 五人都觉得说的对,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她们现在还能选择回去吗? 几人面面相觑。 “映月居需要一名厨娘,一名我的随身侍女,一名清扫院落浇花种菜的,一名打扫恭房卫生的,还有一名挑水劈柴的。” 云千攸始终平淡如一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会做饭,我老婆子做饭,最好吃了。” “我会梳头,可以把二小姐打扮的很好看。” “我懂府里的规矩,可以时刻提醒二小姐一些礼仪方面的事情。” “我也会煮饭。” “我也会盘发,熨帖衣物,能贴身照顾好小姐的生活。” 新来的五人赶紧表达着自己的能力,努力争取那两个看起来最体面的活计。 “好,大家的优势我都知道了,我说一说每个岗位的具体要求,大家听好了,觉得自己能够胜任的,向前一步站出来即可。” 云千攸清清嗓子,把身上的大氅拢拢,面带微笑,看着院子里的五个人。 “第一个是厨娘。具体要求是,我最喜欢吃的有几样菜,每日至少要做其中一种,十日要换上一轮。这十道菜是,龙凤喜映神仙池——佛跳墙;月老红线牵深情——红烧刺参;比翼双飞鹊桥会——金钱鸡;天长地久庆余年——糖醋鲔鱼;百年好合锦玉带——鸳鸯贝;五彩斑斓碧玉枕——什锦烩蔬菜;四海同歌比翼飞——龙凤拼盘;七夕佳偶手牵手——鱼丸汤。另外,还有两个甜品,花团锦簇——莲子露,合家欢乐——水果盘。” 云千攸一口气说出十个非常好听的菜名,让院里站着的五人目瞪口呆,更让隔壁屋脊上趴着的几人差点惊叫出声。 “喂喂喂!她刚说的那些是菜名吗?那是诗吧?有这么好听的菜名吗?谁会做?她会做吗?” 盛啸歌桃花眼里散发出明亮璀璨的光,像看着一座金山正矗立在他隔壁的院子里,闪耀得他睁不开眼。 映月居院子里鸦雀无声。 正当人们还在回味那是菜,还是诗的美好时,一个老嬷嬷上前一步,站了出来。 五个被刘嬷嬷精心挑选出来的,在府里很是忠心,很是优秀的人,面面相觑,楚妈妈会做这十道菜? 她们在丞相府里这么多年,都没听过主子们吃过这几样菜啊! “好!楚妈妈自觉可以胜任厨娘的岗位,留下。请站到这边来。” “下一个,是我的贴身侍女。这个岗位的基本要求是,懂得替我安排衣物,梳发,替我分担屋里的琐事。” 云千攸放慢的语速,看着院里两个丫鬟正准备抬起的脚,接着说。 “最重要的是,我身子弱,又是初来乍到这京都,难免会被人欺负了去,贴身侍女需要懂得些武功,能保护我。” 云千攸看到两个抬起的脚,又慢慢缩了回去,心里止不住的冷笑。 第14章 竞岗(二) “谁能胜任这个岗位,可上前一步。” 五人面面相觑,脸上有着说不出来的尴尬。 乔楠笔挺的身姿,向前跨出一大步。 “好!乔楠留下,站到这边来。” “还有三个岗位,你们接下来可要听好了。” “清扫院落的,负责把映月居庭院打扫的一尘不染,给花花草草浇水,保证能够养活它们。清洁恭房的,负责时刻注意着恭房的卫生情况,随时清理洗刷,不要出现异味。挑水劈柴的,相对简单些,就和大家想的一样,及时补充小厨房需要用到的干柴,保持水桶时刻满着就行。” “下面,请你们竞争这三个岗位。” “我干活仔细,可以扫院子,照顾好花草。” 正当大家三三两两面面相觑时,一个小丫鬟迈出了一小步,小声说道。 “好,你留下,站到这边来。” 小丫鬟赶紧低着头,站了过去。 四人不再犹豫,抢着出列,急着说,“我有力气,可以挑水劈柴。” 四人纷纷对视,互不相让。 “你们四人都认为能够胜任这个岗位。好吧,你们扔色子比大小吧,谁的点数大,谁留下。” 云千攸适时制止了她们无谓的争吵。 “乔楠,把色子拿过来。” “是。” 乔楠进屋,拿出来四个刻着点数的小方块。 几人不知所措,没人敢上前。 “乔楠,告诉她们怎么玩。” “好的。” 说着乔楠拿起一个色子,示范了一下,然后递给四人,人手一个。 四人举棋不定,心里忐忑,小心的扔出手里的色子,看着滚落的点数,满脸的紧张和惊慌。 “你留下,站到这边。”云千攸指着那个扔出来最大点数的小厮道。 小厮低着头,快步走到那个提前出列的丫鬟身边站好,长长舒了一口气。 “还有一个岗位,你们是自己竞争,还是也扔色子决定?” 云千攸问剩下的三人。 三人犹豫了一会儿,默默的拿起色子,又轻轻扔了出去。 “好了,你留下。”云千攸指向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磨磨蹭蹭走到小厮身边,站定。 “好了。岗位定下来了,再说说这映月居的规矩。” 云千攸走了几步,站定在老梨树下,白色大氅裹着纤长的身段,显得清贵缥缈。 “你们几人无论工种,原来的工钱都不变。有一点需要说明,府里对映月居和各院的标准相同,如果定时拨付月例银子,你们在原来的工钱基础上,我会另外再给你们同等的工钱,算是映月居额外的奖励。当然我只会给有干活的人同等的工钱,没有岗位的人,在映月居没有出力,自然也不会得到额外工钱。当然,如果府里取消了给映月居发放月例银子,那各位最基本的那份就拿不到了,这一点大家可都听清楚了吗?” 竞争上岗位的三人喜不自禁。 如果府里按照各院子规矩,给映月居发放月例银子,她们还可以拿双份的工钱。 另外两人此时苦着脸,正担心着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 在映月居没有活儿干,按规矩只能呆在屋里不能随意出入。 她们深知夫人对待这映月居的态度,巴不得离得远远的,不可能发放月例银子的,那她们也就没有工钱可拿,也不能打探到任何消息回去复命,现在也不敢自顾自回去,那样无异于自找挨打,她俩现在的心啊,拔凉拔凉的。 隔壁院子屋顶上的几人,看着一个纤弱的小女子像玩儿一样,把丞相府夫人派来的细作,忽悠的迷迷糊糊,都忘了自己原来在府里还算是有着体面身份的人,现在抢着干最低等下人都嫌弃的活儿,个个目瞪口呆。 “表弟,这个女子不一般啊,真是奇才啊!而且还绝对是商业奇才!你一定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盛啸歌此时的眼里光芒四射,拉着苍屿都想现在就跳到那个院子里去。 苍屿全程看着云千攸玩儿一样就戏耍了几个下人,感觉就像在小试牛刀,也是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 这几日,他正愁着皇帝陛下给他出的难题。 新的任命看似对他非常看重,封他为京畿防护营总都统,实则是把他架到了火上炙烤。 虽然他离开皇城三年,但不代表他不知道京畿防护营的五营都由谁在把控着。 西伯侯府控制着三营,是很难撼动的存在。 父皇把这块难啃的硬骨头交给他,想必是想借他之手,打破这个局面。 可是,十几年形成的势力,铁桶一般坚固,他作为总都统想要掌握到实权,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前世,他无力破解这个难题,有名无实当了不到两年幌子一样的总都统,后被父皇贬斥,离开京都,再也没有回来过。 正因为东苍当年的内耗不断,才最终导致没几年就造成的国破家亡局面。 今世,今日,他好像对这个难题,有解了。 他眼里是藏不住的炙热,深情的看着隔壁院子的那一抹身影。 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还会给他带来多少惊喜?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她,再靠近她。 “修竹留下,这个院子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我们现在去北伯候府。”苍屿开口道。 不大一会时间,丞相府上下就传遍了映月居竞争上岗的事情,下人们小声议论着,既惊讶几个二等嬷嬷丫鬟抢着干最脏最累的活儿,又庆幸自己没有被刘嬷嬷选中,否则自己也要抢那样的活儿干,或者现在没事情做,没工钱拿。 “什么?花嬷嬷和小翠在映月居没有抢到活儿干?” 李夫人听着下人的汇报,惊得瞪大了双眼。 “回禀夫人,二小姐弄了个什么竞争上岗,提出各个岗位的具体要求,让大家自己竞争,结果我们派去的几人都没有争上屋里的活儿。”春雨不安的说。 “还有,她说的那是什么菜名,皇城里谁听说过,那不纯粹难为人吗?怎么会有那样的菜?” 云晚晴也听说了映月居一个多时辰前的安排,一路小跑着,来到静花阁发起了牢骚。 “哎呀!这个小贱人每日里是花样百出啊。这才来了两日,把我们派过去的人就折腾没用了,还真是小瞧了她。” 李夫人边揉着头痛的眉心,边说着,心里再次泛起隐隐的不安。 “母亲,快想想办法啊,怎能让她在这个府里过得如此舒服自在。” 云晚晴急得都快要哭了,搂着李氏的胳膊直晃悠,晃悠得李氏更加头疼心慌。 “通知花嬷嬷和小翠回来吧,这两个人已经废了。” “是!”春雨赶紧应答。 “另外三人呢?她们干些杂活儿,也接触不到映月居的内情啊。” 她小心翼翼的问着,实在不敢看夫人黑的快滴出墨汁的脸色来。 “先让她们呆着吧,嘱咐着,眼里活泛一些,争取有点用处。” 李氏无奈的道。 她也没想到,只是一个山村里的小女孩儿罢了,这些都是谁教给她的套路啊。 “母亲,看来她好像能够自谋生路,这个小贱人应该有点儿积蓄,但是,她靠什么挣的钱呢?” 云晚晴通过丫鬟们传过来的细节,推测出云千攸不会像她所想,饿上几日就会服软,她们在映月居开办了小厨房,还要吃什么什么的那些菜,这是肥了她啊! “再派人去安溪镇安吉村去打听打听,她现在和之前我们了解的有很大偏差,无论是性情还是能力,嘱咐人扩大些范围,再细致打听一下,尽量弄清楚她的底细。” 李夫人沉思片刻,又补充道,“安排机灵的人去,多去几个人。” 李氏不耐烦的揉了揉眉头,刘嬷嬷赶紧上前,站到身后帮着夫人轻轻按压着头部。 这两日,她看到夫人按眉头的次数多了,她真的替她心疼。 哎!怎么说呢,云千攸这个庶出的二小姐回到相府两日,给夫人带来的麻烦和烦恼,比十多年相府后院的腌臜事,加起来都要多,她也真是替夫人头疼的厉害。 第15章 祖孙相见 北伯候府距离晟王府不远,几人到的时候,侯府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很多人在府门口等着。 老侯爷盛北丘心情复杂,独自坐在前院会客厅等候。 他的手端着茶盏,已有一炷香时辰了,没有任何动作,像座石雕一样。 现任的北伯候是苍屿的舅舅盛安康,四十出头的年纪,也是老侯爷唯一的儿子。 老侯爷如今六十二岁高龄,一生只娶了一个老妻,生下一儿一女。 女儿就是被送到皇宫里的贵妃盛安宁,苍屿的母妃。 因着华年殒命,老夫人一病不起,不到四十出头就跟着爱女去了。 老侯爷当时的心情是悲痛万分,默默支撑着整个侯府,想方设法看顾着宫里的外孙。 两年后,他托人联系了好友,把外孙送去千留山学艺,离开吃人的皇宫,总算是放下一点儿心来。 三年前,苍屿学成回归,凭着一时激勇,欲要去前线建功立业。 他着实担心紧张,但又说服不了年轻气盛的外孙,逼得他差点动手打了他,也让祖孙二人有了难以挽回的心结。 老侯爷在这三年里,每日都是郁郁不得安,可又不敢过问边境的战事,生怕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直到前些日子,听到苍屿凯旋而归,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这几日又在焦虑难眠,不知道要找个什么借口,见外孙,或者见面能说些什么? 如今的他,风烛残年,还能给他什么样的护佑呢? 苍屿和盛啸歌刚到侯府大门,迎面就看到两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和女人,穿着简洁大方的家常服饰,女人披着厚厚的同色披风,迎风而立。 “给舅父舅母请安!” 苍屿疾步快走到近前,深深施礼,对面二人也赶紧深深回礼。 女人眼里噙满泪珠,上下打量着他。 望着高出了一个头的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仿佛想习惯性的摸摸他的头,却发现此刻已经够不到了。 “舅母!” 苍屿顺从的低下头,让她能够摸到自己。 舅母晏夫人再也忍不住泪水,伸出双手,拥抱住苍屿高大的身躯。 晏夫人是户部尚书晏安明的嫡次女,从小和盛安康相识,长大后两家议了亲。 盛安康也是承袭了家风,半生已过,没有纳妾。 府里有两子两女,一家人喜乐和顺。 大儿子盛啸歌,是东苍适龄女子人人都想争嫁的对象,无奈他日常一副顽劣,不求上进的样子,又让达官显贵家庭恨其不争。 舅父十几年前承袭了老侯爷的爵位,但其憨厚老实的人性,在朝堂里大多时就是个摆设,没有什么话语权,也不会拉拢什么人,或者站脚什么事,这些年倒是让多疑的老皇帝对北伯候府放心不少。 众人进到前院正厅,老侯爷才缓缓把拿着很久的茶盏轻轻放下,看向大步走进来的人。 高了! 壮了! 身体健硕了! 浑身上下多了一种浴过血的肃杀之气。 好! 好啊! 真好啊! 随着苍屿走近一步,老人心里就有一个判断,直到苍屿走到近前,撩衣袍跪倒在他的脚边。 “外祖父!孙儿回来了!” 苍屿不敢看老人的眼睛,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流了泪。 前世,他得白衣女子救治后,就踏上了寻找之路。 狠厉绝情的脾性和手段,打杀了一个大臣之女,皇帝为了给朝臣上下一个交代,最终他被赶出了京都,并要求他无召不得回归。 同年,老人病逝了。 他知道了,但又不能回来守孝,曾经心痛的无以复加。 他怪自己的不孝,恨自己的不争,但潦倒疲倦的心,已经无法再收拾,只能暗自神伤了很久,很久。 他跪在老人的膝边,老人颤巍巍的把手放到他的头上,苍老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舅父舅母赶紧上前把他扶起,坐到老人身侧,也招呼一家人都坐下,重新唤人添上新茶,随后把下人都打发了下去。 “外祖父,孙儿不孝,让您惦念了。” 苍屿诚挚的看向老人,说道。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老人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手不自觉的握紧座椅。 “屿儿,这次回来,可有什么打算没有?朝堂里这几日随着你的归来,议论声不断。现在三个成年的皇子都站到了朝堂之上,各自代表一方势力,朝堂现在的局势有些微妙啊。” 舅父盛安康看着敦厚善良,可那是他的品行,并不代表他看不懂朝政的变化。 “外祖父,舅父,我也正要和你们商议此事。” 舅母一听几人要讨论正事,带着幼子和两个女儿先行退下,去张罗晚上的膳食。 “你说说你的想法。” 老人慈爱的看着外孙,满心的爱怜。 “东苍国力并不算强大,时局也并不算安稳。太子貌似处理事情有板有眼,但犹疑不定,处事不决,难当大任。三皇子是皇帝最宠爱的宋贵妃所生,看似亲近平和,才学鼎盛,但实则此人心狠手辣,目中无人。他二人都没有真正经历过磨难,心头愿景很好,但心性都不甚坚定。” 苍屿又沉了沉思绪。 这是他两世为人,看到的东苍的现状和未来。 东苍如果不想重走老路,需要他此时站出来,强起来,力挽狂澜,如此,还有一搏。 不仅是为了东苍的政局稳定,更为了他能够更好的守护她,给她强有力的支撑,避免今生再次错过和造成终身的遗憾。 北伯候祖孙三人都睁大了眼睛,他们没有想到苍屿有了这样的变化,和这样深远的打算。 “我需要快速积累起势力和实力。现在我的手里有三十余万兵权,但朝堂上的势力还不够,资产实力也还不足以支撑霸业的达成。” 苍屿停下来看看坐着的三人,他们已经从刚刚的震惊中适应过来,凝视着他,思考着他话里的深意。 “我从前线缴获了很多战利品,并未上交充公,大部分藏在了西境安远县一个山坳里,派亲信的人把守着,我需要把这些物资变现或者盘活。” “这个就交给我。” 盛啸歌出声表态。 “正有此意。” 苍屿看了他一眼,接着道。 “再过一些时日,你带古风去一趟,尽快处理,都纳入到你的经营布局中去,可以扩大一些产业内容,有的店铺也可以再扩大一下规模。” 他努力回忆着,心里默默盘算着可行性,对盛啸歌接着说。 “我还知道一些太子和三皇子正在进行的商业布局,你定好竞品,投入资金,尽快把它们的营业额和利润抢过来,从资产实力上削弱他们。” “你能知道他们的商业布局?那可是每家每户的秘密啊!” 盛啸歌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着。 “不要关注这样的问题,你就说能不能做到吧。” “能,当然能!放心,在暗里打明面上的,还能做不到吗?”盛啸歌拍着胸脯保证。 “朝堂上的势力,我和你一起想办法。”舅父盛安康表态。 “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定,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老侯爷双手用力握紧椅子,面色因着激动而潮红。 他是武将出身,这些年让北伯候府上下跟着自己,过的太憋屈了。 爱女死的不明不白,他放不下。 夫人的死,他心疼。 外孙这些年的磨难,他不忍。 第16章 太子府 乱世之下,谁都无法偏安一隅。 即便想保持北伯侯府的安定,但随着晟王苍屿的归来,北伯侯府势必会被推向风口浪尖,成为各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倒不如就此乘势而上,也未必不能化险为夷。 老侯爷亲历过战乱,对时局有着清醒的看法。 膳厅内。 北伯侯府一家人其乐融融。 老侯爷盛北丘难得喝得开心,看着孙儿们开怀笑着。 女儿和老妻没有了以后,很少见到他这样开怀大笑了。 盛安康感慨的看着,默默的陪着老父亲喝酒。 苍屿面前堆满了盛夫人给他夹的各式菜肴,当真是让他不知道如何下箸了。 小表弟一个不留神就挤到他的身边,睁着大大的杏眼,想象着从小画报里看到的战场场景,一个劲儿的提问。 舅母手忙脚乱的按着他,但六七岁的男孩子,就像个小泥鳅一样,按下头,摆了尾,饭桌上被他吸引了大半的注意力。 苍屿对如此热闹的用膳场合有些不适,虽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但也着实体会到了生命充满着活力。 大表妹盛嫣然,年芳十六,性格活泼开朗,坐在母亲的身侧,虽认真的用着餐,可大眼睛一刻不停,滴溜溜在表哥身上转悠,对三年未见的表哥很是新奇。 不过她还是有些害怕表哥身上那闲人勿近的气场。 尤其此次回来,她感到表哥又多了一重肃穆的杀伐之气,所以自觉与他保持着距离。 小表妹不足十岁,此时像个小大人一样,安静的用餐,比长姐还要遵循着规矩礼法,文静闲雅之态,端得比姐姐更有大家贵女风范,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桌上的每一个人。 一家人都是阳光灿烂的神情,映射着幸福的模样。 苍屿在心里感慨良多。 前世,他不知道在他死后,东苍破灭之后,这家人的命运如何了? 表弟表妹如花一样的年纪,他们要如何能够自保? 在乱世中,她们能否安然无恙? 他不敢想,不能想,哪个结果都是他不能承受的。 但愿,但愿,这一世你们都像今日一样,永远的和乐安宁,他会努力为他们撑起这片天的。 入夜,老侯爷盛北丘第一个醉倒,被管家扶着去休息,被拖拽走的时候,嘴里唠叨的都是屿儿屿儿,让苍屿的心态差一点儿破防,努力压制着心底翻滚的感受。 舅父舅母带着一家人把他送到大门外,古风牵马过来,一家人依依不舍和他挥手告别。 苍屿坐在马上,由着马儿信步踏踏,不疾不徐的走着,他也趁着夜色寒凉,顺便整理一下这段时日脑子里积压的事情。 北伯侯府的祥乐,只是这座皇城的一隅而已。 太子府。 所有下人近日以来,一直承受着浓重低沉的压迫。 前院议事厅,太子纠集着几个幕僚还在议事。 “派出去那么多的刺客,竟然让他安然回到京都,还毫发无损,你们说说,这都是怎么办的事?” 太子对这个问题,已经发出不知是第几次的灵魂拷问了。 太子府侍卫统领肖庆跪在地上,身上被鞭笞的伤痕还未痊愈,正向太子回禀着这两日调查回来的结果。 “据几批回来的人汇报,他们埋伏在二皇子苍屿返京都必经的路上,可大多数埋伏点竟然没有碰到人。他们一直坚守在那里,过去多日才知道他已经走远了。” “怎么会是这种情况?会不会你们埋伏的人中出现了细作,提前透露了行踪?” 太子从小的伴读,尚太傅的小儿子尚清皱眉说道。 “应该不会,我们安排的刺客分了几批人,即便是一批人出现了细作,透露了行踪,也不可能几批人都出现这个问题。” 肖庆小心的解释着,不敢抬头看太子黑沉沉的脸色。 这个安排太子是知道的,也是他最终下的令,目的就是让苍屿不可能顺利回到皇城。 “几批刺客都是我亲自下的命令,亲自布置的伏击地点。”他揉揉捏疼的眉心,无奈的摇摇头。 “现在不说他在路上的情况了,他已经安然无恙回来了,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他被授命京畿防护营总都统,我们该怎么办?需要如何防范?” 太子看向坐在下首位的三个舅舅,现任西伯侯夏峻,和他的两个弟弟夏峰夏巍。 老西伯侯夏智瑜在五年前病重过世,临死前拼着老命,挟恩迫得陛下立其女儿夏若萱为继后,立她的儿子,大皇子苍峋为太子,这才闭上了眼。 此事就像是扎在东苍帝心头的一根刺,厌恶的狠。 他之所以被胁迫,主要原因是京畿防护营大半的兵马,一直牢牢被西伯侯府把控着,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老西伯侯留下三个儿子,各自在京畿防护营掌控一方势力,三人异常团结,如同铁板一块,同气连枝。 三十年了,东苍帝不敢轻易撼动他们的地位,对西伯候府又是忌惮又是恭敬。 立国初,他选择了东伯侯府嫡女百里雪为皇后。 那个女子飒爽英姿,和他一同上过战场,他倾心已久,一直为她空置正妻之位。 他如愿承袭父志,平定了战乱,圈定了一方领域,称帝建国,昭告天下,立百里雪为后。 为了新朝稳固,平衡朝中势力,他还一同迎娶了西伯侯嫡女夏若萱,北伯候嫡女盛安宁同为贵妃,让皇后百里雪对他很是不满。 自入宫后,她对他恭敬有加,始终保持着距离。 相敬如宾的十几年,她的清冷逐渐让他厌倦,皇后未诞下一儿半女,直到东伯侯府被屠戮殆尽之日,她在宫中被人发现自缢。 自此,他空悬后宫主位几年,却不料还是让老西伯侯钻了空子。 他对自己几个儿子的能力品性还算是有了解的。 大皇子苍峋性格偏软弱,做事虽然中规中矩,但很少有果敢之意。 再加上夏皇后的母族势力强大,他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最终会落到夏家手上。 第17章 各府算计 东苍帝这样的心思不难猜,夏家三兄弟也一直知道自己被陛下忌惮着,故而他们团结守护,连带着对宫里的夏皇后和外甥,大皇子苍峋,全力给他们支撑。 此次东苍帝任命苍屿为京畿防护营总都统这一旨意,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他不会有什么动作的,谁都知道防护营中的三营实权掌握在我们手里,他没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可能夺了我们的兵权。” 西伯侯夏峻慢慢说道,对此,他深信不疑。 “放心吧,三营在我的手里,一个个都被老子收拾的服服帖帖,出不了什么乱子。” 夏巍是一个莽夫,一把子力气,头脑简单,但有一个优点,就是大哥让他干啥,他就干啥。 “也不要太过放轻松,苍屿从战场下来,身上有一股子铁血狰狞的劲头,我们还是要多多防着他一些为好。不过,既然他平安回来了,我们也可以借机会策反他,站到我们这一阵营来,那样,太子的位子也就万无一失了。” 说话的是西伯侯府二公子夏峰。 他阴骘的眼半眯着,手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脑子似在盘算着什么。 “二弟说的对,如果能够把苍屿拉到太子一边,他在西境有二十万兵力,那绝对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夏峻深深的点点头,他这个二弟是最有脑子的一个。 父亲在世时多次耳提面授他,一定要用好二弟的脑子,切不可生出嫉贤妒能之心,凭白让人钻了空子。 这些年,他一直记住父亲的话,对二弟礼遇有加,对三弟细心照料,三兄弟一直没有分府,西伯侯府后宅也非常和谐。 “是是是,我也同意夏侯爷的判断,这么多年了,陛下也不是用了一种计策,可始终未能夺去了我们的兵权,此次也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出声的是坐在下首末位的户部侍郎白奇,太子妃的嫡亲哥哥。 太子妃白琼及笄时也是负有盛名的美女,一次宴会上,身为大皇子的他对她一见倾心,可母妃觉得白家势力欠丰厚,始终不曾点头,无奈之下,他们暗自苟合,为了声誉,父皇为他们赐了婚,白琼成了他的正妃,当年他被立为太子,还曾感念她给他带了好运气,遂她也名正言顺成了太子妃。 几年过去了,他也失去了对太子妃美貌的眷恋。 故而,白奇每日里兢兢业业,努力做着太子的钱袋子,唯他马首是瞻,生怕他厌弃了自己的妹妹。 太子在几人的安抚下,心下稍定,叮嘱各方密切关注晟王府的动态,要把晟王开府时,利用宫里人的手送进去的下人,充分利用起来。 …… 宁王府。 三皇子苍岷的宁王府一如既往的安宁,但内里的气氛,也是不敢让人轻松呼吸。 “派出去截杀苍屿的人都回来了吗?”他问身边长随南山。 “回来了,但发现一个奇怪的问题。我们派出去的三批暗卫,按提前计划好的,埋伏在苍屿必经的地方,可全都让他绕路避了过去。而且,这几日属下打探,太子也派出了几批人马,也都无功而返,这点很是奇怪,就像他提前知道有埋伏一般。” 宁王也陷入了沉思。 苍屿此次回来,被封了晟王,还接管了京畿防护营总都统,对他多年布局大为不利。 “我们如今是在暗处,可以先按兵不动,他不会注意到我们的。他只会想到是太子在对付他,我们正好可以借这个时机,坐山观虎斗。” 宁王从小的伴读景湛,展露出比苍岷还优雅的微笑道。 他是大祭酒的小儿子,和宁王苍岷同窗。 两人品性相投,所谋相同,是你我不分的朋友,他一直为宁王出谋划策,当初三皇子靠才名博得宁王的封号,就是他的运作。 丞相府,后院。 各府的算计没有影响到云千攸的好心情,她泡在木桶里,舒舒服服烫着热水澡,想着这几日发生的事,谋算着下一步丞相夫人会用什么招法对付她,大约会在什么时候,心中未有一丝惆怅。 她等这一日太久了,她都有些迫不及待要和丞相夫人斗上一斗了,也好替那个未曾谋面的母亲出出气。 从浴桶出来换上新的睡衣,躺在全新的大床和全新的被褥里,闻着屋里淡淡的幽香,沉沉的睡去。 她又梦到了自己小时候,妈妈是大公司总裁,每日很忙很忙,但偶尔还是可以抽出时间,去幼儿园接她放学,她看到妈妈的人影,每次都会第一个跑出去,扑倒妈妈的怀里,觉得自己是最受妈妈重视的人。 回到家里,她小小身子,会躲着外公溜边走,但每次都没有成功,被外公抓住背诵药典《千金方》,背错了外公就用粗粗厚厚的手,拍打她稚嫩的小手。 虽然不是很疼,但每次她都哭得惊天动地,不得已妈妈把她抱出去,才会平息她的哀嚎。 她很少见到爸爸回来,小小的她只是浅显的知道,爸爸是高级军官,工作很神秘,一年中很长时间不在家,她对爸爸又崇敬又陌生。 她小学快毕业时,还暗恋过班里的一名小男生。 那个男孩子每天酷酷的,拽拽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但每次老师说他时,都能理直气壮怼回去。虽然他学科成绩不理想,但课外娱乐活动样样精通,她好是羡慕佩服啊。 她羡慕他的自信自由,不像她,总被外公要求学这学那。 这可是她心里的小秘密,妈妈也不曾知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开始填报志愿时,她偷偷申请去国外留学,她想去很远很远的国家,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的梦很美很美,很长很长。 她梦里回到了二十二世纪,回到了生她养她的家,回到鳞次栉比,高楼大厦的城市。 她如期去医院报到。 医院,她忙着做不完的手术,看不完的门诊,挤出时间应小伙伴的约,去吃火锅,去看展览。 她愉快的计划着,这次回国,一定要抽出时间谈场恋爱,让母胎单身的她,享受一下恋情的滋润。 她在梦里笑啊笑啊,直接把自己笑醒了。 睁开懵懂的眼,入目雕梁画柱的床架,古色古香的床幔,还有铺多少被褥也是硬硬的床铺,没有她原来那张符合人体记忆功能的床垫,没有可声控调节的电灯,没有全屋可控的冷暖空调,没有手机电脑,没有汽车…… 哎! 她躺在床上,目光发呆。 还没有妈妈…… 等等,妈妈。 当时作为婴儿的她,费力看了一眼那躺在床上苍白美丽的女人,这个屋子的原女主人。 还好,和她前世妈妈的样子应该是有所不同。 幸好! 幸好! 否则她要担心是不是妈妈也来到了这一世,还有如此悲惨的命运。 这个念头惊得她一身冷汗,一下子坐直身子,悻悻的拍着狂跳的小心脏。 第18章 真正回归 沁凉的夜风,吹醒了苍屿的微醉。 看着各府各院映射出的烛光,昏昏暗暗街道上的马蹄声,听到大宅院里时不时传出的声声狗吠,他突然感觉到,这是一个有着人烟味的世界,他要好好珍惜这次重生的机会,好好想想自己和千攸的将来。 是,这一世,他一定要和她有个美好的未来。 前世,最后几年他一直在漂泊中,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麻木颓废。 刚刚北伯侯府里片刻的欢声笑语,让他的心有了一丝柔软。 他想有个家,有个和北伯侯府一样温暖的家。 家里有人等他吃饭,有人陪他说话,甚至最好是有儿有女,像小表弟那样欢闹的也无所谓,他和她的孩子,他一定不会嫌弃的,他要做一个好父亲,呵护着他们长大成人。 静谧的安宁中,他有了妄想,有了期冀,有了奢望,有了想保护人,想长留的念想。 他贪婪的呼吸着夜的气息,努力静静心神。 现在的他,还容不得有这般的享受。 “古风,通知修竹和四位副将到书房议事。” 苍屿夹紧马腹,打马向晟王府疾趋。 “是!”古风也一个呼吸,消失不见。 晟王府书房,门窗紧闭。 “古风,你是否看懂了今日在映月居发生的一切?” 苍屿坐在上首位,面对下面坐着的几人,抛出一个话题。 “什么...什么事?” 古风有些拿不定,不知道主子说的哪件事。 “晟王府目前的下人全都是从宫里派来的,你能确定他们背后都是谁的人吗?” “不能!” 古风立即起立,身子站得笔直,后背紧紧绷着。 “与其慢慢查清,不如一次性解决。今日映月居的做法很好,你看明白了吗?” “明白。” “好,限你一个月内,和高公公一起,把晟王府清理干净。” “是!主子!” 古风领命坐下。 “另外,十日内你安排做好晟王府的布防,我们开始动作后会有不少人盯着,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着古风叮嘱道。 “修竹,这段时间我会住到表哥宅子里,那里的布防先做起来,扩大到映月居的外围。” “是!”修竹领命坐定,心里盘算要如何安排。 “修竹,你要继续观察丞相府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通报,务必暗地里保护好映月居。” “是!” “你要注意,出入映月居的人武功不低,你不可靠得太近,避免误会。” 苍屿难得放低语气和语态,让几人面面相觑。 “主子,可以问一下吗?咱们好像不认识那位姑娘吧?” 修竹平日里比古风活泼,胆子也比他大,这个问题萦绕在他的心里好几日了,今日不知怎地就脱口而出了。 “对不起!主子,我不该打听主子的私事。” 修竹话一出口,立刻就后悔了,赶紧起身,单膝跪倒在地。 “认识,本王认识很久很久了。可是,还没有机会正式见过面。” 苍屿难得低语应答,神情带了一抹惆怅。 修竹虽然听得莫名其妙,但感受到主子的心情,立刻跪直身体,正色道,“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保护好映月居。” “两处府邸的护卫可以从我们带回来的人中挑选,还有,府里做事的活计,可以从需要照顾的将士们家眷中遴选。” 苍屿沉思片刻,接着安排道,“我们需要有自己的暗卫营,你们从军中挑选适合的苗子,在京都城外选择一处隐蔽的地点,开始训练,尽快转换战斗力。皇城的斗争和战场上的大开大合不同,暗处的厮杀更是重要,我们要转换对策,以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四位副将齐齐起身应答。 “副将李虎。” “属下在!” 李虎站立的姿态挺拔如松。 “你带二十人秘密探查一下京都的小西山深处,哪里应该有三皇子苍岷秘密养兵的地方,查清人数和地点,但是切记不要打草惊蛇,回来报告后再作处理。” 苍屿继续发布命令。 “三皇子苍岷,宁王吗?” “宁王养兵?” “宁王他一个温润书生,手不能提刀,养兵做什么?” 四位副将和古风修竹都诧异的看向苍屿,发出疑问。 前世,他被父皇厌弃,贬斥出皇城,也自暴自弃远离了京都,却也因祸得福,没有死在兄弟间的倾轧之下。 宁王最终问鼎,出乎他的意料。 改朝换代后,消息也一点点放松。 这时他才知道,早在七八年前,宁王私下就在京都的小西山深处养私兵,到起誓之时,兵力已达到数万之众,否则也不可能和西伯侯府掌握的三营护卫军抗衡。 那时,全朝野都在猜测,京畿防护营中摇摆不定的那一营,其实一直都效忠着宁王。 包括中营,还有皇帝陛下的其他势力范围,暗地里都奉命支持着宁王。 算算时间,现在他应该已经开始布局一两年了,小西山应该会有相应的屯兵了。 不过目前应该还只是初始规模,没有形成气候,但如果再过一两年,估计就很难撼动了。 苍屿收回思绪,接着说道,“你们看三皇子外表温文尔雅,不争不抢,实则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子。我们从西线返回一路上遇到的埋伏,他参与了一半,他比太子殿下更不愿意看到我活着回来。” 这一世,他躲过埋伏,平安返回,是提前派人暗中去往记忆中的伏杀之地观察,之后悄悄改道,有效避开了那些伏击。 前世,他损兵折将,侥幸回来也是伤痕累累。 当时他以为路上的手笔都是太子所为,对温和恭谨的三皇子完全没有防备,不久被他暗中指使的人下了剧毒。 也正是因为身中剧毒,他才侥幸遇到了她。 她出手救了他,待他好转找寻,却不见了她的身影,为此也弄丢了自己的心,直到现在,现在他的心才被找了回来。 “是!”副将李虎严肃应答。 “郑志勇,卫克坚,韩正,你们三人尽量打探一下京畿防护营有哪些可用之人,近日我们也该去防护营亮亮相了。” “是!属下遵命!” “古风,你安顿好府里事,一个月后,和盛啸歌去一趟安远县,我们藏在哪里的战利品,全数交给盛啸歌,由他去变现和处置。” “是!” 不平静的一夜,从晟王府发出数条命令,预示着晟王苍屿的崛起,和真正意义上的回归。 第19章 千脉宫 映月居。 晨起的阳光,透过敞开的门,映射到屋内。 千攸惯例打了一套拳回来,额头微微出汗。 楚妈妈端着刚刚做好的早饭进屋,叫来乔楠去给姑娘打水洗手。 千攸收拾妥当,三人坐在八仙桌上吃饭。 她们早已习惯一起用餐,自始至终也没有主仆之分。 刚开始楚妈妈和乔木乔楠很不习惯,但在千攸强烈的纠正下和共同生活中,都慢慢适应了千攸平等相处的要求,只是楚妈妈终究还是有根深蒂固的思想,改不过来称呼千攸为“小姐”的习惯。 “昨日一闹,丞相夫人免了每日叫我们过去请安,顺便磋磨一顿的心思,我们在这里还是可以关上门,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千攸拿起一个小笼包,边吃边说。 “楚妈妈今日在家看好那三个下人,不要让她们靠近内院,圈在外院让她们自己随便折腾就好。” 千攸在收拾小院时特意加了一道门,隔出内院外院,并且在内院门口做了一些小的阵法布置,避免在她们不知情的时候有人偷偷进来窥视。 放下粥碗,千攸和乔楠说道,“一会儿换上男装,我俩去千脉宫和书店看看,顺便看看酒楼要开在哪里。” “另外,你通知王大夫和周大夫来京都,我打算在这里开一个医馆。” “好,我今日就安排。” 乔楠点头,这些年她在千攸身边,充当着后世秘书的职责,很多千攸的指令,都是由乔楠传达落实。 “小姐,您已经很累了,我们在这里不愁吃喝,医馆别忙着开吧,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 楚妈妈知道千攸和乔木乔楠有多少产业和多少事在忙,心疼道。 “这里是皇城,我们好好生活不仅需要钱,还需要势。如果想要扳倒丞相府,查清楚师傅一家被害的真相,为他们复仇,我们需要更大的势。我们都是平民出身,即便我现在是相府的一个小小庶女,他们也不是我的倚仗。所以我们从今日起需要学着借势,目前力所能及的最好方法就是治病救人。” 千攸眼光微凝,这是她近几日思考良多的,她不仅需要快速在京都站稳脚跟,还要打造自己的势力范围。 “好!老婆子我什么也不懂,在家给你们做好饭,照顾好你们生活。” 乔楠吃罢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一炷香后,一白一黑两个像燕子一样的身影,从丞相府屋顶飞掠飘远,惊得坐在隔壁屋脊,正百无聊赖抠脚的修竹瞪大了眼睛。 “哇!还真让主子猜对了,这哪里是功夫强,看这轻功,这就是功夫绝佳啊!” “啊!不能想了,我还能追得上吗?” 修竹一瞬间也飞了出去,远远的跟上那双飞燕。 还是辰时,永安大街上的店铺还没有全部开张纳客,人流还不算密集。 一处僻静的街角,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快速飘落,掸掸身上的衣襟,相视一笑,大摇大摆走向大街。 一袭白衣,头戴白色玉冠的俊美公子,正是应了那一句,“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那袭青衣的公子,头戴同色玉冠,也是衬了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两人未多做面部处理,又因常年练武,一身的英姿飒爽,浑然天成。 修竹在远处落下时,入眼就是两个雌雄莫辨的人儿,登时身子一晃,差点把自己绊倒。 尤其那穿白衣的人,哪里还有从屋顶上看下去时,一身柔弱万千的做派。 我滴个乖乖,真的是在装啊! 他的内心发出一声重重的慨叹。 嗯!这个消息一定要赶紧告诉给自家主子。 一白一黑的身影步履潇洒的向着千脉宫在京都的分部走去。 千脉宫在京都已经开了两年多,平日里由乔木负责,底下有几个主事在分担忙碌着。 千攸近两年来过京都很多次,还在这里置办了一套五进五出的大宅子,现在乔木和几个主事住在那里。 京都的千脉宫是一个独立的建筑,占地很是广阔,有四层楼高。 一楼是大厅,中间搭建着一个可以转动的台子,四周被分隔成若干区域,里面有不同规格的陈设。 二楼三楼是独立的包间,每间都有宽大视角的落地窗,罩着白纱,每间屋子都可以清楚看到一楼舞台的全貌。 四楼据说从来没有人上去过,那里应该是千脉宫分部机构的所在地,只有持卡的人,才能进入。 千脉宫白日里相对清静,一楼舞台处摆放着几张桌案,立面写着几个大字“接待处”。 此时两位年轻男子和一位成熟的女子坐在里面,正微笑的接待着进门客人的问询。 千脉宫最有原本的服务,是江湖上最大规模的杀手组织。 自它成立之日起,就有一个惯例,已然墨守成规,那就是不接朝廷的单子。故而,太子和宁王意欲刺杀苍屿,也曾派人找到过千脉宫,但都被他们以此缘由拒绝了。 如果要问千脉宫怎么知道彼此是朝堂上的身份,那无人可知。 千脉宫有一套自己的求证渠道,这也是东苍国乃至其它三国朝廷忌惮的缘故。 但因着千脉宫从不涉足朝政,彼此也算相安无事。 对于江湖恩怨,千脉宫从不问缘由,但后续一旦出现纷争,也会受到千脉宫的反噬。 在这一点上,千脉宫在江湖上打出了影响力,江湖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成为势不可挡的一方霸主地位。 千脉宫接待的生意很多,包括响彻东苍乃至通行四国的押镖服务,客人可以按照货物价值,自由选择不同类别的镖师押送货物。 总之,需要人解决的事情,在这里都可以给你提供很好的帮助和服务。 来这里的人都知道,要自觉遵守千脉宫的规矩。 因为千脉宫在京都的两年,没有人能够摸透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少人,每个人的武力值究竟是多少,就连朝廷派出人暗查,得到的信息也很是杂乱。 但总而总之,千脉宫的实力非想象中的强势,它已经成为东苍国一些人想要拉拢的对象。 这里真正热闹和显示尊贵身份的是酉时以后。 每隔十日就有一场拍卖会在这里召开。 那可真是,“一叫千门万户开”。 想要得到千脉宫拍卖会的入场资格,只有三个档次的价格,一楼价格,二楼价格和三楼价格。 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任何渠道。 包括你在京都有多大的权势,在这里均是起不到任何作用。 两年里,即便是太子来参加拍卖会,也只能按照规矩买票入场。 那是因为,至今太子派出去了无数人打探,也没弄清楚千脉宫背后的人是谁,千脉宫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当然,这两年间,各种势力的人滋事挑衅,都被无声无息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掀起任何浪花,让人不得不敬畏。 口口相传下,更是为千脉宫平添了一抹玄幻色彩。 第20章 启动布局 一白一黑两个年轻公子进到千脉宫,看似随意的走动着,可一个不经意的转身,就在修竹一恍神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随着王爷在千留山学艺十年,又在西线战场待了三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一时有些搞不明白,哪里有古怪。 千攸二人从侧门一路到了四楼,当即有人迎了上来,毕恭毕敬弯腰行礼,道,“少主,林大主事正在万世浮华厅等候。” “嗯,下去吧。” 千攸脚步未停,向楼道最深处走去。 楼道内摆放着很多精致的摆件,显出这里的贵重和庄严。 在某一处摆件的某一处,千攸轻轻一拂,看似一面平整的墙缓缓错开。 一人宽时,千攸和乔楠相继进入,门又缓缓关上,人像是凭空消失在楼道里一样。 万世浮华厅是四楼最大的一个房间,入眼是宽阔的视角,内置豪华的装饰和家具。 乔木已经煮好了茶,坐在茶几一侧,屋里茶香袅袅。 “千攸,这是近期京都各府的情报,我已经筛选过了,你看看。” 乔木这段时日没有闲着。 千攸人到了京都,说明他们多年的谋划,就此正式拉开了帷幕,他必要打好前站,还要护她安全。 “你让我们近期关注一下京都官员府里常年有疾病的主子,这是名单和初步症状的判断。” 他又递给千攸一张纸,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好!” 千攸快速读取了手里的信息,不消一刻功夫已经熟记。 她把纸张放入小桌上正在煮水的火里,挑起火苗的一阵跃动。 “我已经选择了两处开酒楼的位置,你今日有时间确认一下,有一个地点正巧在我们天意玉器店对面。” “好,一会去看看。我这几日给你画出装修的图纸,你安排人按图施工就好。” 这些年,他对千攸的经营能力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千脉宫最初是他们的师傅百里鸣创立,在玉脉山秘密基地训练杀手,出山后接任务,开始单纯是一个杀手组织。 三年前,千攸武功实力已和师傅不相上下,逐渐帮助师傅打理千脉宫的事务。 她引进了很多新的经营思路,逐步把千脉宫业务扩大,也让更多达不到杀手条件的人,有了谋生的手段。 这几年,千脉宫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尤其是每隔十日一次的拍卖会,那真的叫做日进斗金。 千攸在装修千脉宫时,在很多不起眼的地方,做了很多阵法布置。 这两年,来千脉宫闹事的人吃尽了苦头,也让江湖上谈及千脉宫,人人生畏。 她在前世,外公不但在中医上成就非凡,还酷爱研究阵法,和一个老友,是个考古专家一起,没事就推演阵图,布阵破阵,她每每看的津津有味,也跟着一起讨论。 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穿越到了这样架空的时代,学了武功和有了内力之后,她最爱的就是和师傅讨论阵法,制作机关,加上她和外公学过的那些前沿技艺,以及在现代看过那么多世界各地的建筑,和不同风格的装修,真正做到了“洋为中用,今为古用”。 “给你几章节《遗落的明珠格格》的新书稿,书店也可以活跃起来了。” “太好了!我那里又该热闹一阵子了”。 “嗯,我打算再出一个故事的开头,适当时候我们可以组织一个书店故事论坛,把看过我们书的人,紧密吸引过来。这些多是年轻人,不乏青年才俊,都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这个想法好,我来落实。” 乔木开心的把书稿揣在怀里,他们二人配合默契,一个出主意,出思路,一个组织人手实施,把点子变成银子。千脉宫辅助的产业还有很多,都是近几年以他们为主导开办起来的。 包括天意玉器店,已经在四国开办成连锁店,东苍分店就在这条最热闹的大街上,只是刚刚千攸和乔楠从丞相府过来到这边,尚未路过此店。 “我来了京都,之前玉器店运作的定制款之事,也可以操办起来了,你可以适时推出一些活动,有订制需求的人,我们可以上门服务,这样可以更好掌握都城权贵府里更多的信息。” 几人交换完意见,一起下了楼。 从一个隐秘的地方出来,就到了一处街角,三人步行向乔木说的两个店铺走去。 ...... 映月居隔壁的院落。 修竹低头用脚趾头使劲儿抠着地,古风在一旁暗暗发笑。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大白日的为何能把人跟丢。 苍屿听完修竹的汇报后,一点也不意外。 他非常相信,云千攸如果不想被人跟踪,即便是他,也很可能会被甩掉。 当听到云千攸一身男装打扮,俊逸潇洒的外出时,他的心里真是说不出,那是什么滋味。 他想藏着她的美好,不要让人看到。 他有些嫉妒能留在她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叫乔木的年轻男子。 至今他还未能确认,二者之间是否存在着亲密关系。 在这一点上,他既不敢去猜测,又不敢去判断,更不敢派人深入暗查,只能暗搓搓的自己安慰自己,他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而已。 是的,他第一时间派人去往安溪镇安吉村调查。 事无巨细,得到了很多千攸,乔木和乔楠三人的往事,知道了乔木兄妹是小千攸偶然识得,被楚妈妈收养,带在身边,当做她的玩伴。 她们小时候靠着楚妈妈卖绣品为生,日子过得很是辛苦。 但是,他知道几人都有着非凡的武功,但打探消息的人却暗查无果。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武,想必这一点上,千攸等人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隐瞒,整个安溪镇的人都异口同声,只说楚妈妈带着三个孩子过活不易。 可是,虽然只是平平无奇的日常生活,他还是从中得知了很多千攸和那个叫乔木男子的过往。 两人一起长大,他长她五岁,一直护在她的身边,对待千攸的宠溺态度,远远超过了对待自己的亲妹妹。 这一消息,让苍屿这几日都吃不好睡不好,生怕这一世,自己又是找到她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第21章 云深公子 他派人着重打探了这个乔木,他的能力和行踪,竟然也是扑朔迷离。 近两年,他总会出现在京都城,风流倜傥的容貌,也是京都人人乐道的一号人物,好像还是什么谣传的“云深公子”,是盛誉京都很多人都在追捧的“云深不知处”书店的大管事。 书店售卖的话本子,故事新颖别致,引人入胜,已经成为京都公子小姐们,甚至是后宅女眷人人求而不得的稀罕物。 连载的故事一经推出,书店的货架瞬间就会被抢购一空,翻抄速度赶不上购买速度,单单靠抄话本子赚钱的穷书生,就有不计其数。 乔木为此更是书迷们追捧的人物,不过他始终不承认自己就是那“云深公子”,只说书店是代朋友打理,“云深公子”另有其人。 前世,他对此时的此人毫不知情。 这一点,也让他独自懊恼。 前世,他究竟错过了多少她的精彩生活。 他深深知道,她不是只依靠男人的菟丝花,她是那迎风傲雪、清纯不染、雍容华贵,千姿百态,都无法形容的存在。 她的美好即将在这里绽放。 像前世,即便她遇到了波折,也仅用几年时间就走到了众人仰望的顶峰。 只是,那时的顶峰,已经没有了他的位置。 此时他有些心慌,如何才能快速走进她的视线,成为走到她身边的那个人,进而成为走进她心里的那个人呢? 丞相府,后院。 自从云千攸入住映月居,丞相府夫人李雅兰对往日映月居的记忆,就像打开了闸门一样喷涌而出,日日夜夜不能安眠,每日头痛欲裂。 “母亲,虽然我们可以对那个小贱人眼不见心不烦,但她住在这府里,即便是躲到角落里,我也觉得膈应,很难不去想她。” 云晚晴这几日心气也静不下来,屋里伺候的丫鬟每日过的战战兢兢,生怕触了大小姐的霉头,自己挨打。 “老相府那边,昨日又递过话来,催促着赶紧把你们二人的婚事定下来。” 李夫人按压着眉头,心情沉闷的不行。 “母亲,我们快点实施计划吧,既能把那个小贱人赶出去,又能让我解脱这恼人的婚约。” 云晚晴在屋子里快速的转着圈,手搅着帕子,心慌意乱。 “你坐下!转的我头晕。” 李夫人撑着头,看着转磨的女儿,泛起一阵眩晕。 她皱着眉,看着坐立不宁的女儿,又心疼又心焦的道。 “我也是着急啊,可这心里总觉哪里不踏实。这个云千攸和我们之前预料的有些不一样,我们还得细细的筹谋才行。” 她压了又压心里的不安,仔细的琢磨起来。 “我原是想顺着老相府的意,让两家开始走六礼程序,纳采当日让那个纨绔宋清风出丑,借着他羞辱了相府女儿这档子事,向宋府讨要一个说法,把云千攸打发出去的同时,顺便把你的婚约解除掉,这样,即便是贵妃娘娘也说不出去什么。当初老相爷只是定了我府里的女儿,并没说定的是哪个女儿,要不是府里没有适龄的女子,我也不可能想到这个云千攸,给自己招来这么一个头疼的麻烦。” “那就这样安排吧,您还在等什么?”云晚晴急急的道。 “这几日,那个小贱人的心性和手段,让我担心在府里她不会上钩。如若不上钩,我们的安排就白费了,还会打草惊到蛇,日后再做安排,宋府那边也要有提防了。” 这是李夫人这几日最为头疼的地方。 “母亲,月底就是花朝节了,每年的花朝节皇后娘娘都要安排踏青赏花,我们可否借这样的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们丢脸,如若成功,那这件事就会更好办了,您说呢?” 云晚晴突然眼睛一亮,福至心灵。 李氏仔细掂量一下可行性。 虽然操作起来有些难度,但效果更好,能快速解决了这件让她头疼的事。 她微微颔首,叫过刘嬷嬷,着人去仔细安排起来。 ...... 千攸看了两处乔木挑选出的地点。 一处坐落在永安大街闹市区,在天意玉器店的斜对面。 一处位置有些偏僻,在这条大街的巷子里,但胜在闹中取静。 千攸最终选中了巷子里的那一处,乔木和乔楠有些不解。 乔木介绍着,“这个楼原来就是一座酒楼,因着酒香也怕巷子深,人流量不大,收益寥寥,入不敷出,老板才选择了关停,现在有一月有余,急着转让,价格到是好谈”。 千攸耐心的和他们解释,钱不是重点,她看中了这座酒楼的旁边,正巧也有一座三层店铺出售。 她和二人说了想要开一间医馆的想法,乔木点头同意。 两座连着的店铺,日后可以很好的相互照应。 和乔木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她和乔楠静悄悄回到映月居,没有引起府内护卫的任何注意。 楚妈妈已经做好午饭等着她们。 千脉宫的人每隔三日给她们送来足够的食材,楚妈妈用内院小厨房做三人的吃食,完全不考虑府里人怎么看待这件事。 丞相府下人们也很纳闷,映月居是如何解决自己吃饭问题呢? 日常从来没有看到过三人出入,就连那个看着飒爽利落的侍女,也没看见过从府门出入,她们是如何搞来食材的呢? 府里大小厨房很早就得了主子的告知,让用剩饭剩菜打发映月居。 可三日了,剩饭剩菜倒了一茬又一茬,也没见那个楚妈妈和那个侍女来领过膳食,倒是被刘嬷嬷选中留在映月居的三人,每日到点来取自己的饭菜,问她们主子吃了啥饭,她们也一问三不知。 下人们经常凑在一起,也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这映月居越来越神秘了。 关于这件事,李夫人和大小姐也是无知无语,每每气的自己到了饭点也食不下咽。 第22章 花朝节(一) 进入到二月,家家户户便都期待着花朝节了。 花朝节也称花神节,是百花的生日,传说花神名女夷,主春长夏养。 节日期间,人们可结伴到郊外游览赏花。 姑娘们剪五色彩纸粘在花枝上,称为“赏红”。 入夜,人们提着各种形状的“花神灯”,在繁华的大街上游玩儿,各家店铺也会都摆满各种香花异果,悬挂明贤书画,供游人品鉴观赏。 皇后娘娘定下了二月二十五这日,邀大臣的夫人们,带着年轻的公子和未出阁的女儿,一同去京都城外的小西山,踏青赏花游玩。 各府闻讯都动了起来。 最繁华的永安大街上,衣服和首饰铺子里人头攒动,入眼都是年轻姑娘们在挑选心仪的服饰。 “母亲,今年的花朝节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要为两位成年的皇子挑选王妃,还有太子殿下的侧妃。” 云晚晴翻着府内找裁缝新做的衣裙,逐一在身上比试着。 “二皇子得胜回朝,被封了晟王,正是及冠之年。他在宫里没有母妃,想必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了皇后娘娘。” 李夫人盘算着宫里的形势,也谋算着女儿的未来,继续说道。 “三皇子宁王的生母是宋贵妃,最是得皇上宠爱。宁王文才卓绝,清朗俊逸,一向是各府贵女追捧的对象,现下也快要及冠了,他的母妃应该也要为他寻找助力了。” 李夫人呷了一口茶,望着女儿稚嫩优美的身段和明眸皓齿,若有所思着。 “丞相府与老相爷府有婚约,我们也一向与宋贵妃交好,此次如果破坏了与老相府的联姻,宋贵妃势必会生怨的。” “我们不是会嫁去老相府一个女儿吗?” 云晚晴转身,不解的问道。 “那是联姻吗?把一个长在乡野里的女儿拿去联姻,现在的宋府虽然势弱,可能不敢说什么,但是别忘了,宫里可还有一个老相爷的嫡长女宋贵妃,那是纨绔公子哥宋清风的亲姑姑,她可是一直盛宠不衰的。” “那要怎么办?” 云晚晴顿时也没有了挑选衣服首饰的兴致,依偎着母亲,仰着小脸问道。 “你没有了婚约后,如果能够嫁给三皇子宁王殿下,这样也可以不惹怒宋贵妃。不过今后丞相府就彻底归属三皇子阵营了,势必要与皇后娘娘和太子彻底对抗了。” “那这样看来,嫁给晟王岂不是最好,两边都不得罪?” 云晚晴顺着母亲的思路,也渐渐明白起来,插言道。 “对啊,这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夫人顿时来了精神,仔细的盘算着。 “虽然可能会让宋贵妃不快,但丞相府的嫡长女没有嫁进老相府,皇后娘娘应该是乐见其成的,她们双方势力还能够制衡,我们还可以静观其变。” 李夫人越想越兴奋,“再不然,让你父亲今后扶持晟王,他可是有着几十万的兵权啊。真正论起实力来,也是不容小觑的一方。关键是他的母族势力已弱,此时我们如果给他支持,那他更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李氏激动的站起来,快步在屋内转着圈。 “如果有那一日.....啊!如果有那一日,那真是太好了!” 李夫人越说越开心,好像已经看到了自己马上就要成为晟王的岳母大人,还能够看着女儿陪着晟王一起问鼎天下,高高站在祭台的顶端。 云晚晴也是一脸的迷蒙又兴奋。 “晟王妃”这个称号正在向她招手,好像非她莫属。 她也好像看到了那一日,那一日她站在他的身侧,和他一起接受着众臣和臣妇们的朝拜。 ...... 花朝节在看似平静祥和,但却又是波谲云诡的算计下,如约而至。 昨日晚饭时,净花阁大丫鬟春雨过来映月居,第一次走进这个重新被翻修过的院子。 各处被整理打扫得干干净净。 院里有一处影壁墙,巧妙的造型,把院子很自然的分隔成两个部分,还把三间下人房隔离在了外院。 三个被留下的嬷嬷丫鬟小厮,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外院下人房的小桌上,吃着从厨房打来的饭菜,一见到主母跟前的大丫鬟春雨,慌忙站起来问好。 春雨看看院子的造型,也是无奈的摇摇头,从她们身边走过。 一处与内院相连的甬道小门前,春雨驻足,大声说道,“净花阁春雨求见二小姐。” 一小会儿,小门被从内打开。 乔楠迎了出来。 “春雨姐姐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乔楠站到小门前,完全没有闪身让她进入的动作。 “传夫人的话。明日花朝节,皇后娘娘旨意,让三品以上官员府里的夫人带着自家的公子和小姐们去小西山踏青赏花,夫人通知二小姐,辰时一刻在府门口等着,一起前去。” “好的,知道了。”乔楠应道。 又过了一晌,乔楠问道,“春雨姐姐还有事吗?” “啊?哦!没了,没了。” 她要如何说,夫人让她顺便看看,这映月居是如何解决晚饭的呢? 可进了这个院子,也等于没进一样啊。 “那乔楠不送了,二小姐还有事吩咐我去做,姐姐慢走。” 乔楠转身进到内院,小门被无情的关上。 春雨讪讪看一眼盯着她的三个人。 个个满眼的期待,明明白白在询问着,能不能让她们回去的眼神。 春雨默默的从原路返回去了。 笠日一早,大小姐云晚晴的院子里就忙碌开来。 伺候洗漱的,梳发的,整理衣物首饰的,安排早膳的,一派紧张,像在打扮着新嫁娘一样隆重。 辰时一过,打扮异常华美的云晚晴,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从后院的花间小径走来。 丞相夫人李雅兰今日也是特意装扮了一番,换上了柔和舒适的春装,显得更加年轻和富贵。 此时她正站在大门的内侧等着,身后跟着的是刘嬷嬷和大丫鬟春雨。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十八九岁年轻公子。 一身张扬的青粉色外衫,从上到下渐变,颜色越来越深。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精巧折扇,装模作样扇着风,显出十足的风流倜傥模样。 他正是昨日从国子监回来,放休沐假的嫡长子云雪霁。 第23章 花朝节(二) 一侧小径上,亦步亦趋走来一白一青两个身影。 白色的春装襦裙轻盈华美,虽然没有任何繁复的设计和绣纹,但却让人感觉裁剪的恰到好处,把女子的柔美身段和舒展的身姿,修饰的完美无缺,轻灵飘逸。 青衣的女子则是一身劲装,英姿挺拔。 两人步调相同,走在一处,像是一幅移动的山水画卷,端庄,大气。 站在门口等候的相府大公子云雪霁呆若木鸡,从白衣女子出现在他视线里的那一刻起,他就像被什么啄住了眼睛。 昨晚回来,吃饭的时候,他听母亲和妹妹唠叨了一个晚上,那个叫做云千攸的庶女,恶毒的形象和做派已经深深扎根在他的脑海里。 可是,谁能告诉他,眼前的这人是谁? 十五年前刚出生就被扔出了府,此次接回来她母亲和妹妹另有打算。 他不太关心母亲和妹妹在密谋什么事,但知道母亲近日被这个小丫头惹的很是心烦和头疼,本想着今日有机会替母亲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丫头,好让她在府里老老实实待着,不要目中无人。 只是,只是,这个出场方式,他怎么从她身上移不开眼睛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内心疯狂的叫嚣着,矛盾又混乱。 同样,千攸视线也看向了他。 一身夸张的颜色,像个小花公鸡一样,摇着尾巴,一副准备上天的样子,此时正呆若木鸡。 哎! 相府的大少爷,真是没眼再看了。 千攸心里一声喟叹。 两条小径正好在此处相交。 已经从云千攸一出现就气鼓鼓的云晚晴,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拖拽着长裙抢先走过去,娇滴滴的叫了一声母亲,随即挽住了李氏的胳膊,满脸写着我不愿意,我在嫉妒,我很生气。 “夫人早!” 云千攸上前问安,一如既往的柔弱又柔美的样子。 李氏努力压压心底的不适,赶紧不去看她,挎着女儿走向最前面的马车,上车前又回望一眼还在痴痴呆愣的儿子,派大丫鬟春雨赶紧过去提醒他,抓紧时间上车。 云千攸和乔楠从善如流的上了后面一辆看起来很是单薄的小马车。 一个时辰的路途,云千攸在闭目养神。 她知道今日这个场合,她只是丞相府的小庶女,没有资格参加这类别的活动,李氏按理不应该带她出来的。 既然带上她,必然有她们的算计,至于是什么,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她摸摸衣袖,昨晚她做了充足准备,但愿有一些东西能够用得上。 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暴露会武功的家底。 像现在这样,以娇弱对上那些自以为是的人,才能让她们觉得更是不舒心。 京都外的小西山,远远看过去树木层峦叠嶂,一片片绿意盎然中,彰显了春日的生机勃发。 丞相府马车到的时候,小西山入口处提前规划好的停车场,已经停了很多辆马车。 几人下车,千攸放眼望去。 这一片明显是被人精心种植和打理的区域。 桃树红,梨树白,争先舒展的枝桠上,布满了花朵和花苞,点缀着整个山林色彩绚烂,富有生机和活力。 大片的草坪上,有人为踩踏出的条条小径,蜿蜒曲折。 远处一条浅浅的小溪,在和煦的微风吹拂下,缓缓流淌着,将草坪分成两个部分。 溪流上,几座造型各异的小桥,平添了这片园地的动感。 草坪外围处,是一片宽广的湖水,微波荡漾,远远看去散发着波光滟滟,数十条大小不一的花船,正停靠在湖边。 几十座统一规格的营帐安置在草地上,里面有着各种不同功能的布置,应是宫里提前安排的。 目之所及的围栏处,各府的小厮在忙着搭建府里带来的帐篷。 这一片地方,应是提前划定好的,每隔不远处就站着一个侍卫,维护着安全。 李夫人带着儿子和女儿下车后,就派刘嬷嬷带着随行的管家和小厮,去挑选地点安置府里的营帐。 云晚晴望着熟悉的场地,和丫鬟一起寻找着熟悉的闺中密友身影,像花蝴蝶一般,飞奔到园子里。 李夫人温柔又和蔼的和各府夫人们打着招呼,边问候家常边向园中走去。 云雪霁还没从一早的情绪中缓过神来,此时下车后,他第一时间便是寻找那抹白色的身影。 一白一青两个人站在马车旁,舒展一下腰身,环视着四周,呼吸着青青草香和郁郁花香,闲适又优雅,完全没有他担心的局促和怯懦。 哎!他为什么要担心她呢! 他甩甩脑袋,手中的折扇也不想玩了,神情迷迷瞪瞪,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千攸和乔楠并未理会呆愣在车马前的花公子,二人慢步从入口进入,找了一处不显眼的位置站定,正好可以看到全场。 身后是一棵大梨树,满枝条含苞待放的花蕾,散发着清甜的气息,比映月居院子里那棵要茁壮茂盛很多。 今日的天气很好,人们都换上了春装。 越来越多身着各色绫罗绸缎,环佩叮当的夫人和小姐们步入园内,此时的小西山可谓是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草坪上或走或站着一些公子哥们,个个也是锦衣华服,彰显出自己的卓尔不凡。 千攸心下了然,看这场景,今日的花朝节踏青游园,就是个大型官办的相亲会啊。 古往今来,婚嫁的形式没啥变化吗。 不过放眼望去,园子里都是二十不到的年轻男女,前世这样的年龄还都是些在校学生,在这里就都如此恨嫁了呢。 也是,这个时代没啥娱乐活动,对女子的要求更是苛刻,不能随意出入,不能社交工作,日日呆在后院里,婚嫁也就成了她们能操心的,为数不多的大事了。 云千攸和乔楠站在梨树下,淡淡目光,看着众多贵女和公子哥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着。 半个时辰后,入口处传来宦官尖锐嘹亮的唱和声。 “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驾到!” “晟王驾到!” “宁王驾到!” 从入口到最大的营帐前,人群自动分开退后,让出宽大的通道,恭恭敬敬候在两侧。 第24章 花朝节(三) 皇后和妃嫔在各自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而行,走到营帐前站定。 皇后四十余岁,保养的极好,面色雍容华贵,端庄大气。 她今日未穿繁琐的宫装,一袭轻便但不失庄重的正黄色锦裙,勾勒出丰腴曼妙的曲线,姿容很是得体。 她的头上也未戴太多的饰品,整个人显得轻松舒适,倒是应了前来踏青赏景的美意。 皇后拂拂衣襟袖摆,手搭在身边中年嬷嬷胳膊上,微笑着开口道,“花朝节是百花的生日,本宫今日和这么多花一般的姑娘们一起过节,很是开心畅快,大家尽情的赏景玩乐,不要辜负了这春日的好时光。” 她看向身边三个成年的皇子和唯一一个还没有出阁的五公主,满脸慈爱道,“你们都去玩吧,不用陪着我们几个了”。 皇后笑语盈盈开口撵着太子和几位皇子公主,和上前来拜见的夫人们寒暄起来。 “儿臣退下。” 太子点头向母后行礼,带着嫡亲的妹妹,最小的五公主苍珞离开,苍屿和苍岷也行礼后转身离去。 几人离开主账后就四下散开,被知己好友纷纷围拢上来,各自拉去了远处。 “表哥,表哥!” 北伯侯府嫡女盛嫣然拉着哥哥盛啸歌的衣袖,朝苍屿小跑过来。 “喂!今日你那位怎么也来了?” 盛啸歌眯着挑花眼,用手肘捅捅苍屿。 “我知道。” 他一进入园内,便看见了入口不远处,一棵老梨树下的那袭白色身影。 虽然很是诧异她今日为何在此,但只那一眼,他就挪不开眼神,仿佛这园子里只剩下了那一抹颜色。 “她今日会来,有点不寻常啊!”盛啸歌小声的说。 “我知道。”苍屿遥望着那抹孤单的身影,像是遗世独立的雕像,稳稳站着。 “哎!你还会不会说点别的,她刚回京都就参加这么高规格的聚会,你不担心她会有失礼的地方吗?” 盛啸歌也真心为他这个表弟,也为那日他入眼的,那个聪明女子担心着。 最关键他到现在还惦记着那十道菜,尤其是那么美,那么别致的菜名。 “喂!你们说的是谁啊?” 盛嫣然好奇的看着哥哥和表哥,他们的对话,她怎么好像听不懂呢? “这样啊,让嫣然和她先亲近亲近,帮着她应付今日的场面,也顺便给我们制造点接近的机会,你看好吗?” 盛啸歌突然福至心灵,看着妹妹,又看向远处的那抹白色身影。 苍屿认真的看看表妹盛嫣然,看得她有些发懵后,轻轻点点头。 盛啸歌拉过妹妹,用手悄悄指向远处那棵老梨树下的白青二人。 “嫣然,你表哥的人生幸福,你哥我的口味幸福,今日就要靠你了。” 盛嫣然一头雾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问,“什么意思?” “你表哥心仪那个姑娘,你哥我看上了那个姑娘点的菜谱,你们都是女子,你去接近她,争取和她成为朋友。” 盛啸歌一脸真诚的笑容,对妹妹鼓动道。 盛嫣然认真的看着两人,确定不是再和她开玩笑后,狡黠的笑了笑,痛快的点头道,“好吧,我去会会,看是哪路神仙,同时把你俩给搞定了。” 三人话罢,盛嫣然带着丫鬟,向那梨树方向走过去。 两个窈窕笔直的身形,正以不卑不亢的姿态站在那里,眺望着全场。 女子一身白衣,极简的装扮,与满园华丽绚烂的女子们明显不同,像是入错了地方。 可是,女子所站立的地方,润染自成了一片天地,超脱的气韵,与小西山的春意,自然而然融合在一处,让人感觉异常的清新和柔美。 “我可以站在这里吗?” 一声轻声轻语的问话,在千攸身侧出现。 她侧身,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驻足在自己身边不远处,身后两个丫鬟在稍远处站定。 “当然可以。” 千攸微微一笑,顺势打量了一下这个主动凑上来的人。 一身淡粉色襦裙,衣料华美,裙摆往上绣着一朵朵白色栀子花,绣工精致,绝非凡品。 女子微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很是灵动,笑起来的唇型线条清晰,俏皮又可爱。 女子眼底清明澄澈,不像心机重的人,故而她回以淡淡一笑。 千攸依旧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遥望着场内的人来人往。 “我是北伯侯府盛嫣然,晟王苍屿是我的表哥。” 盛嫣然主动介绍自己,同时仔细打量着这个衣着素淡的女子。 五官极美,只是透着一股疏离和冷淡,但并非高傲和骄纵。 云千攸听到晟王,还是有一刹那的动容。 她知道晟王苍屿,和自己前后时间回到皇城,那日街头有过一瞥。 他的年龄不大,三年时间打退了西凌的入侵,保了西境百姓的安宁。 她上一世一直有一个英雄梦,否则也不主动申请联合国援助医生,去往战乱纷飞之地。 听到女子的自我介绍,千攸礼貌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你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吗?” 盛嫣然继续着她的问话,她必须要完成哥哥交待的任务。 千攸转身正视她,想要确定这个女子接近自己的目的。 她今日此行,不会这么简单只站在这里就可以了,这点她敢肯定。 但此人是敌是友,她还不能确定,聊聊也无妨。 “嗯,第一次。” 她轻声回应。 “没事,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来陪你。”盛嫣然开心道,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云千攸悄悄审视着她的双眼,看得出她内心此时有着极致的愉悦和放松,也不禁放松了一些神态。 “谢谢!” “不客气。”女子又自顾自的说着。 “表哥刚回京都不久。他十六岁去了西北前线,九死一生回来,我们一家人都很是挂念他。 他四岁时母妃就离世了,那是我的姑姑。听说姑姑是非常漂亮,非常温柔的一个人,可惜我没见过。但是这些年总听我父亲母亲提起她,我只有这么一个姑姑,祖父祖母一生恩爱,只有我父亲和姑姑两个孩子,祖母受不了姑姑的离世,当年也病逝了。” 盛嫣然自来熟的和云千攸聊起家常,表哥是她心中的英雄,是她的骄傲,只是身世很可怜,她也很心疼。 第25章 花朝节(四) “我父亲也只有我母亲一个妻子,我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还有一个妹妹。但表哥只有这么一个,我非常非常珍惜他们。” “你们家没有庶出的兄弟姐妹吗?” 云千攸也被女子话题勾起说话的兴趣,问道。 “没有啦。从我祖父起就只有一个妻子,我父亲也只有我母亲一人,不像其他府里三妻四妾的很多人。祖父说他很后悔,不应该把我姑姑送到宫里,姑姑那么单纯的一个人,怎么会那些后宫里争宠的手段呢,才五年时间就被活活害死了,我悄悄告诉你哦,听说我姑姑是被毒死的。”盛嫣然附在云千攸耳边小声说道。 “你怎么确定的?” 云千攸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偷听父母的谈话,他们说表哥看到了姑姑死时脸色发黑。当时姑姑还怀着六个月的身孕,死的很是可怜。” 盛嫣然眨着大大的眼睛,眼里有着对亲人离世的悲悯。 云千攸看得出她说的都是真情话。 这样的宫中秘闻,这么轻易就告诉了一个刚认识的人,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没什么心机的。 不过通过她的描述,云千攸对晟王苍屿,那个被誉为东苍国战神的王爷倒是多了一些了解,甚至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同情。 她在同情谁呢? 她倏然自问自心,潸然一笑。 千攸来自后世,灵魂深处对一夫一妻的家庭还是很认可的。 来到这时代十五年,她虽然看惯了三妻四妾,但还是不能接受。 今日突然听到还真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家庭,还是高门侯府,也多了些兴味和好感,对眼前这个女孩儿,也放松些戒备之心。 云千攸调整一下站姿,体态明显有些放松。 她抬眼扫视着园内三三两两谈笑的人,早已找不到丞相府的那几人,想必这个时候她们都在忙着交际,早就把她忘在脑后了吧,这也是一种家人。 盛嫣然没有关注云千攸的小动作,又换上开心的表情说道,“你瞧,那边站着的两个人就是我哥和表哥晟王苍屿。” 她用手指着一处,也是梨树下,两个年轻男子矗立着。 “我哥比表哥大一岁,父亲说他不求上进,每日只知道游手好闲,不走正道,不去科考,只爱做生意。不过祖父很支持我哥,不希望他进官场,喜欢做生意,就开心做生意好了。” 盛嫣然直爽愉悦的性格,也让千攸的心情轻松很多,跟着她的手势远远望去。 不远处,一袭黑色锦袍的男人站立着。 修长的体态,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侧颜线条清晰,有棱有角,应该会有不错的容颜。 此人身上隐隐的杀伐之气,看得出浴过血,气息冷凝刚毅,周围人都不敢冒然靠近。 另一年轻男子,身穿青蓝色外衫,绣着白色竹叶纹,优雅闲适的站在那里。 他的个头比黑衣锦袍人稍矮一些,一双大眼正扫视着场内之人,神情放松,一副风流才子模样。 两人自成风景,站在那里应该已经多时了。 她早已注意到两人的存在,因为她能感觉得到,那两个人时不时的在向这边观望。 “做自己喜欢的事,即便不在官场疆场,也一样可以功盖天下,誉满山河。” 千攸收回目光,认真的看着女子,微笑着回应着。 “哎呀!我要记下这句话告诉哥哥,我都能想到他骄傲的样子了。” 盛嫣然瞬间笑声郎朗,如同银铃一般。 云千攸基本确定,这真的是一个在父慈母爱环境中长大的女孩子,从笑声中就可以判定,肆无忌惮,无忧无虑。 不远不近处的两人,时不时注意这方向的动静,看着就差手舞足蹈的妹妹,不由无奈的笑笑,慢慢把心放了下来。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盛嫣然小脸儿透着红润,开心期待的看着云千攸。 先前她还想着替哥哥做事,这一会儿早把任务忘在了脑后。 她很喜欢这个话不多,但很干净纯粹的人,和高门大院里的那些女子不一样。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云千攸真心笑着回复,脸上已不见清冷。 两人年纪差不多大,但千攸身体里住着一个二十八岁阿姨的灵魂,自然而然把盛嫣然当成了可爱的小女孩儿。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哪个府上?我今后可以去找你玩吗?” 盛嫣然小嘴像连珠炮一样不停的问着。 “我叫云千攸,丞相府排行第二,是个庶女。” 千攸微笑着回复,没有一点自卑和尴尬,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难怪之前宴会和游玩从没见过你,想必你家主母苛待庶出子女,才没让你露过面吧。否则你这么好看,哪里还有云晚晴的美名。” 盛嫣然没对她说出“庶女”这个词,有一丝一毫的神色变化,也让云千攸彻底接受了她。 “我从出生就被送去了安溪镇安吉村,半个月前刚刚从那里回来。” “还能这样?刚出生就被送走?!”盛嫣然吃惊的瞪大双眼。 她的兄弟姐妹不多,家里对每一个孩子都像眼珠子一样呵护长大,她实在想象不出刚出生的婴儿就会被舍弃掉。 “没什么,我自己过得很好。在山里自由自在长大,于我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千攸伸出手,轻轻拍拍面前因被她调动情绪,气愤鼓起来的小脸儿。 这句话她是发自肺腑的,她很庆幸自己从小被扔出府。否则,丞相府后院里的腌臜手段,她可能活不到现在。 “你真勇敢,真自信,我更喜欢你了。” 盛嫣然被千攸的情绪感染,她最喜欢自强自立的人了,自己也总想成为那样的人。 她顺势挽住云千攸的胳膊,像个挂件一般,靠在她的身上。 另一边。 苍屿的气势倏然一冷,差点就想上前,去扯开表妹,他还没有牵过她的手呢。 盛啸歌近距离感受到一股冷气流,倏然一抖。 看一眼此时挂件一样的妹妹,也不由得失笑,把一只手搭在表弟的肩上。 他这个妹妹,心性简单,活泼可爱,是家里的开心果,但也嫉恶如仇,能够被妹妹这么快认可的女子,定然也是心性正直,值得被信赖的。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盛嫣然拉着千攸的手,向哥哥和表哥方向走去。 她要把新认识的好朋友,介绍给自己的两个哥哥,和他们分享她的喜悦。 第26章 花朝节(五) 看着两世只能在梦里的身影越来越近,苍屿感觉到手脚僵硬,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盛啸歌无奈笑笑,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有意识的安抚着他突变的情绪,心里不由得轻叹。 表弟这是从何时起,用情已如此之深了? 可是这个女子只是丞相府里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要想成就姻缘,何其艰难啊! “这是我表哥,晟王,苍屿。这是我哥,北伯侯府世子,盛啸歌。” 盛嫣然带着云千攸来到两人身前站定,欢快的介绍着。 “拜见晟王殿下!” “见过盛世子!” 云千攸优雅大方的向二人行礼。 没有一点局促不安和扭捏害羞,动作姿态标准,挑不出一点错处,让盛啸歌和盛嫣然有些吃惊。 她不是在山村长大,才回皇城的吗? 怎么贵女的礼仪动作如此规范,甚至比自己的姿态都标准。 盛嫣然有些心虚的看向哥哥,明显看出哥哥眼里也有此意。 一声清浅的问候,让苍屿忘了该回复什么。 一瞬间他便觉得生活从此有了颜色,自己一直以来在追寻的,迷雾中的那个身影,不再是遥不可及。 “在下北伯侯府世子盛啸歌,晟王苍屿的表哥。” 盛啸歌见到表弟像被抽空了神智,赶紧缓解有些许静默的气氛。 “她是云丞相府的二小姐云千攸。” 盛嫣然拉着千攸的手,向两个哥哥介绍,顺便骄傲的小眼神看向自家哥哥。 那个意思是,你看,我完成了你们交给我的任务吧? “哥哥,表哥,我和千攸已经是朋友了,我好喜欢她的人和她的性格。” 盛嫣然又恢复了纯真可爱的一面,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四人在这边站定说话,引起了园内多处异样的投射。 “那个白衣女子是谁啊?怎么和晟王殿下,盛世子站在一处?” “那个白衣女子是哪家的?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我来时看到了,那个白衣女子好像是和云丞相府马车前后脚到的,云晚晴,你认识她吗?” 说话的是工部侍郎府嫡女宋明月,因着姑姑是最受宠的贵妃,她父亲的官位虽然不高,但谁也不敢小觑了她。 再加上云晚晴和她哥哥有着婚约,各种聚会时两人经常见面。 虽然云晚晴很不喜欢和她牵连上关系,像不喜欢她纨绔哥哥一样,但表面上还得一直维持着亲近关系。 此时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火气都快要压抑不住了。 晟王苍屿是她的目标,她还没有机会靠近,那个小贱人又出现在了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 把这个小贱人接回京都,难道就是专程来克自己的吗? 云晚晴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换上一副柔美的表情,不得不介绍着。 “那个穿白衣的女子是我的二妹妹,半月前刚被接回来的庶女。因着出生便带了煞气,被送去安溪镇乡下抚养,年后刚刚化解,这才紧着被接回相府。” 这是她母亲确定的对外说辞,因着早晚云千攸要替她嫁去宋府,也不能把她说的太过不堪。 “哦!听说了,就是那日在相府门前痛打了你母亲乳母的那个女子?” 宋明月不屑的向云晚晴翻翻白眼,又探究的向那边望去。 云晚晴一时语塞气结,小脸儿时红时白。 宋明月说话从来不走大脑,有时真的让她忍无可忍。 顾念着两家的关系,她不得不保持着贵女的仪态,但今日这个场合不合时宜的话,已经让她感到周围不少贵女们都在痴痴发笑。 另一束冰冷的视线,在云晚晴和那个白衣女子之间扫视着。 “表姐,昨日母后还说让你借这个机会多和晟王哥哥接触,培养一下感情,她想着过些日子就给你们赐婚呢。” 五公主苍珞附在女子耳边小声说着,眼里有着浓浓的不悦。 她是皇后娘娘也是宫里最小的孩子,一直被如珍如宝捧在手心里长大,再过半年就要及笄了。 早前,在多次宫宴上,她相中了北伯侯府世子盛啸歌。 母后也很是满意盛府后院的清净,很满意她的选择,只是盛世子对自己总是不温不火,想方设法回避着她,令她很是不开心。 尤其今日,她早早找到表姐夏霖霜,就想着一起去寻盛啸歌,但他站在晟王身边,晟王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势,她动员了表姐半天,表姐也没敢上前,搅得自己也不能凑去盛世子跟前,这个时间又看见了另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停留在了晟王哥哥和盛世子身边,她能高兴得起来吗。 夏霖霜,是西伯侯夏峻的嫡长女,已经十七岁了,也是东苍有名的美女才女。 像她这样的贵女,过了及笄两年还未婚配的不多,只有她自己知道,三年前,二皇子苍屿学艺归来回宫复命,她正巧在皇宫和五公主玩耍,那一眼,那个人,便住进了她的心里。 及笄后,母亲为她遍选适龄男子,她没有一个看得上。 原因之一就是,她总不自觉和心底的那个他相比,故而一直耽搁到现在,直到那一日,听闻他凯旋而归。 她第一时间约着小姐妹去永安大街最大的茶楼,抢占了临窗最好的位置。 听到街头的喧哗,在酒楼的窗边,俯身便看到了那个高大挺拔的玄色身影,还有染着风沙的肤色和气度,完全不同于皇城养尊处优,舞文弄墨的公子哥们,她的心一下子又被抓住了,这些时日过得像丢了魂儿一样。 十日前,她陪母亲进宫看望皇后姑母,有意无意透露出小女儿家的小心思,惹得姑母和母亲一阵阵开怀大笑。 皇后当然也在关注着晟王的回归,也知道太子苍峋在苍屿回京都的路上派出了多批杀手,但也难挡他毫发无伤的回来。 晟王目前战神王爷的声势,再加上他手里几十万兵权,如果能够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笼络到自己的阵营,无疑对太子坐稳东宫,又多了一重强大的保障。 皇后温和的看着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侄女,看着那泛红的小脸,看着那含羞带怯的笑,满心欢喜。 第27章 花朝节(六) 今日花朝节的安排,虽然是每年的惯例,但她特意把地点定在了宫外,以踏青赏花游玩为主,就是想给自己的侄女和晟王创造些机会,她也好顺理成章,做下一步的运作和安排。 故而她的打算,没有瞒着最疼爱的女儿。 “她一个乡下来的庶女,有什么资格站在晟王哥哥和盛世子身边,不过是仗着有些姿色罢了。” 苍珞拉着夏霖霜的手,回到皇后娘娘休息的大帐,气鼓鼓的小脸,彰显着她很生气。 五公主苍珞是皇后最娇养的小女儿,哪里能看她这样气鼓鼓的模样,赶紧问道,“怎么啦,母后的小公主,谁惹你生气了?” 苍珞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端起桌上的茶盅,狠狠的喝了一口水。 “没有和盛世子说上话儿?” 小女孩儿的心思不难猜,女儿对盛世子的心思她当然知道。 北伯侯府的家风是皇城里人人羡慕的存在,虽然盛啸歌作为世子不谙朝堂之事,但相貌气度均属上乘,也是她早已选中的良婿。 如果自己侄女再嫁给晟王,那更是亲上加亲了。 北伯侯府势力虽然近年不如西伯侯府,但终究还是东苍最尊荣的府邸之一,如果女儿和侄女能够和他们联姻,两个侯府的利益将会牢牢绑定在一起,东苍谁还能和他们抗衡。 刚刚她还带着这番谋算和北伯候府盛夫人闲话家常,话里话外的意图不言而喻,想必盛夫人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皇后对身边的老嬷嬷低头耳语了几句,劝着宝贝闺女,“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生气上,走,换个玩法,多找找机会。” 说罢,她起身带着两个孩子,一众嬷嬷和宫女跟在身后,呼啦啦出了大帐。 其它大帐听到看到主帐的动静,都赶紧走了出来。 皇后享受着温煦的阳光,朝着大家说,“踏青游玩,我们也别坐着了,大家一起走走看看?” 众人赶紧应“是”,纷纷跟在了皇后身后。 盛夫人躲在人群后,深深喘了一口大气,梳理一下纷乱的思绪,走到了最后,离皇后娘娘远远的。 草坪上,太监一声尖锐嘹亮的唱和,让走动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静静听着。 “今日赏花游玩,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儿你们年轻人一起玩个游戏,可以互相增进些了解。” “午膳皇后从宫里带来了御厨,提前准备好了膳食,到时间了,大家可自行随意取用。” “用过膳后,各府可以去自己搭建的帐篷休息一下,午时过后,年轻人可以自由组对儿,去泛舟游湖。” 太监唱和罢,园子里出现一阵阵骚动。 有的人快速向心仪之人靠拢,有的人站在原地张望。 云千攸听罢,淡漠的看向场地,感受到几簇很不友好的视线迎向她,无奈笑笑,看来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众矢之的。 盛嫣然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跨上她的胳膊,道,“午后我们一起去游湖,先说好了啊。” 两位俊逸非凡的男子不约而同,满眼期待的看向她。 她淡淡一笑,回应,“好!” 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秉承着顺其自然的规律。 众多不友好的目光,她能感觉是由于身边两位男子太过优秀,她的靠近,让她们误以为假想情敌。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都集中到小溪边,围着这里站好。” 五公主苍珞年轻且骄纵的声音响起,众人不敢耽搁,纷纷向溪边走去。 此时小溪上游的草坪上,摆放了一些桌椅,皇后妃嫔和夫人们或坐下饮茶,或在周边走动,都在关注着自己的孩子,有没有心仪别家的孩子。 “我们也过去吧。”盛嫣然笑语嫣然,看向身边的三人。 “嗯!”云千攸点点头。 盛嫣然拉起云千攸的手,向小溪方向走着。 身边两个俊逸的男子,像护花使者一样走在她们身后,苍屿还不时用眼瞄着那被表妹拉着的小手,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受。 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四人在小溪边站定。 “晟王哥哥,你和盛世子,嫣然到前面来。” 五公主苍珞一直注视着四人的动态,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又是悸动,又是激动,又是嫉妒的心情,看他们站在稍远的小溪下游处,开口叫道。 站定的人群很多视线朝这边看来。 当然,也有云晚晴狠戾的目光。 “你们过去吧。”云千攸淡淡的微笑着说。 盛嫣然有些尴尬和无奈,看向表哥,看向云千攸,不知如何是好。 “一起!” 苍屿温柔低沉的声音,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开口道。 云千攸看看三人各异的表情,淡然一笑,“好!” 她不惧别人的眼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进入公众视线罢了。 既然她选择回到皇城复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必然少不了和这些官家夫人小姐们打交道。 早也好,晚也罢,上天自有安排。 四人依旧旁若无人的向小溪上游走去,盛嫣然依旧拉着云千攸的手。 唯一不同的是,苍屿从她的身后走到了她的身侧,保护的意图更明显了一些。 在众人火辣辣的目光中,四人来到上游位置,站定。 小溪对面站着的是太子苍峋,太子妃白琼,以及宁王苍岷和他的伴读景湛,大家都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几个人。 可以说,是看着突然出现在苍屿身边的,这个谁也不认识的白衣女子。 作为他们,都是知道苍屿不近女色的。 尤其是不能有女人近他的身,何况看今日情形,是他主动近了一个女人身侧,这可是一件大事。 “晟王哥哥,这个女人是谁啊?” 五公主苍珞非常不开心自己被当众拂了面子,率先发难。 苍屿正要有所动作,替她说明,听到身边人轻咳一声,侧身看去。 “拜见公主殿下!” 云千攸轻施一礼,动作行云流水。 “小女是丞相府二小姐云千攸。” “丞相府的二小姐不是很小吗?有一次我见过的。” “是不是前些日子刚回来,在相府门前打了当家主母身边老嬷嬷的那位?” 小溪边站定的人群小声的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也都传到了前面众人的耳朵里。 第28章 花朝节(七) 皇后和宋贵妃不约而同看了一眼云丞相夫人李雅兰。 李氏在接收到两簇探究的视线后,赶紧起身,跪倒在皇后面前。 “皇后娘娘容禀,这是府里的庶女,云千攸,排行第二。半月前刚从安溪镇接回来。第一次来到京都,不懂规矩,都是臣妇的罪过。” 皇后和宋贵妃神色稍缓。 小小庶女而已,不值得关注,遂让李雅兰起身。 小溪边一众公子贵女也一副了然神色,但又不自觉看向一袭白衣的女子,他们自认为她现在应该有的尴尬,或者难为情,并没有出现在那张绝色清冷的小脸上,那人依旧是一幅淡定从容的样子,脸色未曾有任何变化。 对面的宁王苍岷眸色不由得深了深,好一个强大的心态,哪里像乡野长大的,未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个女子有些意思。 他和景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些许兴味。 此时的盛嫣然倒是有些局促,她感觉是自己把云千攸带入了这样尴尬的境地,一张小脸苦笑不已。 盛啸歌轻轻拍拍妹妹的肩膀,稳定一下她的情绪,依旧保持着笑靥如花,一副人群万马奔腾,我自花前月下的模样。 苍屿当然知道云千攸前世的强大和心性的坚毅稳定,这小小的局面还为难不到她,但不知怎么的,还是不由握紧了双拳。 他恨自己没有强大的能力保护她,要让她自己面对众人不友好的挑衅。 五公主身边的夏霖霜轻轻拉拉表妹的衣袖,意思是不要让她再纠结这件事情。 苍珞摁下这口怨气,抬眼看向聚拢过来的众人。 “我们利用这个场地来玩击鼓传花。鼓点停下,手里有花的人做一首诗,诗里要有花的描写。” “如果作不出来,就要接受罚酒一杯,游戏规则很简单,大家都清楚了吗?” 说着她瞥一眼那个白色衣裙的女子。 哼!一个乡下来的女人,看今日本公主怎么让你出丑,让你敢不自量力站在盛世子和晟王哥哥身边。 盛嫣然担心的看向云千攸,见她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小心的瞅瞅哥哥又瞅瞅表哥,眼神满带着希望哥哥和表哥到时候要给她朋友救场的意思。 苍屿轻眨浓密的睫毛,随后又垂下,掩住眼光不悦的波动。 盛世子用眼神安慰一下妹妹,恢复了闲雅的神态。 云千攸眼角的余光看到几人的互动,心里温暖了一下。 还好,刚刚认识的这几人,还算是正人君子。 五公主身边的宫女敲响了鼓点,站在小溪边的人把手里刚刚接到的花快速向身边人传去。 鼓点落下,一个穿蓝衫的俊秀公子手里拿着花。 众人哄笑着让他作诗,他清一下嗓音,临场说出几句还算押韵的句子,大家又哄笑放过。 几轮鼓点,花从云千攸手中传过,场面逐渐热闹起来。 有的作诗,有的喝酒,有的耍赖,千姿百态,尽显年轻人的活力。 游戏中,年轻男女很快熟络起来,明显看出几名女子含羞带怯,几位公子眼神撩拨。 五公主和夏霖霜不动声色的与身边人调换着位置,慢慢站到了晟王和盛世子身边。 两个男人都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向盛嫣然和云千攸身边靠得更近了一些,试图躲开这两人的骚扰。 尤其是苍屿,身上凛冽的气势外放,让试图再靠近一点儿的夏霖霜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赶紧停在两人宽的距离,不敢再上前半步。 但是,看到心仪的男子,向另一个女人身边又靠近了一些,她的心嫉妒的快要迸发出来。 夏霖霜冲身边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那个婢女悄悄后退,到了敲鼓的宫女身边。 这些人的小动作,没有逃出云千攸的感知。 她明白了五公主和那名身穿乳黄色外衫女子对自己仇视的原因了,无奈看一眼身边的两位帅哥,轻轻讪笑,摇了摇头。 苍屿随时随刻在注意着她的表情和动作,这无奈的讪笑,让他的心差点又如坠冰窟。 小溪对岸几人的动作,也没有逃脱宁王苍岷的盯视。 这个女子对晟王这么重要了吗? 丞相府一个小小庶女,凭什么入了冷色战神王爷的眼? 有意思,有点儿意思。 新一轮的鼓点又在敲响,没有悬念,停在了云千攸那里。 拿着花的云千攸吸引了一众视线,没有刚刚的喧闹,大家不约而同都安静等着她要如何选择。 盛嫣然紧张的看着她,小脸急得通红。 盛啸歌收起一些懒散神态,心里默默觉得,她可能会给他再次带来惊喜,也说不定呢。 苍屿深邃的眼神望向她,像是在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只要她有所表示,他会义无反顾替她善后。 虽然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皇后抗衡,但他带着她过来的,拼死也要护她周全。 不远处还有两道嘲讽的视线看过来,无疑是站在晟王和盛世子另一侧的姐妹二人。 她还感应到场内还有几道等着看笑话的眼神,那应该是来自她所谓的家人吧。 云千攸依旧淡定的站立着,只是手里多了一束花而已,鲜艳的花束,为她添了一抹瑰丽的色彩。 场内一瞬间的安静,只听得小溪潺潺的流水声。 众人望着那身穿极简白色襦裙的女子,腰上系着同色腰带,用同色银丝线绣着繁复的花纹,服帖围在细腰处,显得不盈一握。 她体态轻盈柔美,神态宁静淡雅,只是站立着,就像是一幅画卷,被定格在了最美好的瞬间。 三皇子苍岷不自觉站直了身体,心下慨叹,好美的女子啊! 从容淡定,气质清冷,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被遗落到了凡间。 他认真的看着对面赏心悦目的女子,莫名相信她能够处理好此时的困局。 苍屿的脸色更加冷凝起来,在他周围的风,像是被冻住了一样,让周遭几人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沉寂片刻,女子微微淡笑,那上翘的嘴角,有了一些弧度,娇软清冷的气质,瞬间多了些娇俏可爱。 第29章 花朝节(八) 千攸慢慢低下头,看向手里数十枝盛开着白色梨花,粉色桃花,动作轻缓撕下花瓣,轻启朱唇,开口道。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她的声音轻柔,众人有些骚动,有人开始小声嘀咕着,有人发出了不屑的嘘声。 “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花丛终不见。” 随着她的话音落,打开手掌,轻轻吹了一口气,花瓣迎风飞舞,飞向各处,隐落不见。 全场恢复静寂。 片刻,一下一下孤独的掌声轻轻拍响。 人们顺着掌声看过去,三皇子宁王苍岷正在认真的拍着手掌。 他是东苍公认的才子,他的认可,大家不敢质疑。 第二个鼓掌的是景湛。 两人在青年才俊中有着极强的号召力。 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掌声响起,包括太子殿下苍峋,也在微笑着鼓掌。 “这叫什么诗吗?这不是数数吗?” 苍珞看向云千攸,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一脸不情愿的看向溪边鼓掌的众人。 但太子哥哥也鼓了掌,她此时就算再生气也不能发作。 “算了,好歹也算四句话,就当它是诗好了。” 夏霖霜用手揽住表妹的肩膀,轻声安慰着。 盛嫣然满眼冒出小星星,看向云千攸,拍拍心口,长舒了一口气。 “担心死我了,你太厉害了,看把那边两人气的。” 她附在千攸的耳边,小声的说着,一脸的与有荣焉和幸灾乐祸的样子。 盛啸歌的桃花眼眯着,对这个表弟莫名其妙看中的人更感兴趣了。 对啊!他现在还不知道表弟究竟什么时候看中了人家,怎么就情根深种了呢? 可日后要怎么办,没看到这场里,这么多双不善的眼神吗? 表弟要想抱得美人归,以后的路千难万阻啊! 苍屿眼光如刀锋,轻咳一声,快速让全场鼓掌声停滞。 什么情况? 自己得罪了战神王爷吗? 怎么得罪的? 众人心里打着小鼓,对这个新出炉的晟王,是既尊敬又害怕,他身上的杀气那是实打实的存在啊! 苍珞和夏霖霜不敢再给云千攸表现的机会了,生怕旁侧两个男子更加注意到她,小鼓又敲了两圈,悻悻的提议散场了。 人们三五成群,向临时搭建的膳厅走去。 苍珞和夏霖霜还想继续靠近苍屿和盛世子,被两人不留情面的大步甩开距离。 大庭广众之下,五公主苍珞不好意思穷追不舍,只能站在一处愤愤的跺脚,看着四人远去的身影。 不远处,一直关注着晟王动静的云晚晴,等在来路上,悄然靠近了四人。 “拜见晟王殿下!小女是云千攸的姐姐,云晚晴。” 她脸上的笑容柔美温和,但是心里那个恨啊! 她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提及那个小贱人才能和晟王殿下搭上话的地步了。 苍屿脚步没停,像是没听见一样,旁若无人的从她身边大踏步走过,继续紧跟在前面两个女子身侧。 “云晚晴,你可真是的,还不如一个庶女入得了晟王殿下的眼。” 宋明月又适时递上了一把刀。 她差点咬碎了银牙,心道小贱人,等着吧,看你此时此刻有多嚣张,一会儿会让更多人看到你出丑。 步入膳厅,大帐厅内摆放着几张大桌子,上面有各式各样的糕点和简单易取的菜品汤粥,人们纷纷按照自己的喜好自行取用。 看着这样的安排,千攸微微一笑。 不错嘛,这不就是后世的自助餐吗? 看来,丞相夫人如果打算用餐食做点什么,应该是做不到了。 皇后娘娘让宫人一大早采集的百花,和米一起捣碎,蒸制的花糕,最受人们的喜爱。 还有春菜粥,都是花朝节应景的食物。 盛嫣然担心云千攸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宴席,一直在身边陪伴,也让云千攸很是暖心。 一个丫鬟端了两碗春菜粥,在膳厅里快速移动,不知要去送给何人。 “啊!” 碗盏掉落地上的声音,让用膳的人抬起头。 “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小丫鬟吓得跪在地上,朝云千攸和盛嫣然连连磕头。 云千攸低头看,白色衣裙的下摆处被泼了一些菜粥,还有几片雪菜叶粘在上面。 云夫人李雅兰快步走过来,关心的问道,“怎么回事?” 云千攸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心里暗自嘲笑,这手段,当真是老套。 不过,胆敢在皇后娘娘组织的活动中耍手段,丞相夫人的胆子也够大。 “你这个奴婢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下去吧。” 丞相夫人因众多官眷在场,象征性的训斥两句,小丫鬟赶紧收拾碗盏,快步退下去。 “让春雨带你去营帐换件衣服吧,活动离结束尚早,这样有污渍的衣服会失礼的。”李氏极为耐心说道。 声音温柔多情,像个体贴照顾府中很少有机会出门的庶子女的好主母,引得一些用餐的夫人频频侧目。 李氏再看一眼一直跟着云千攸的乔楠,说道,“你去车上给二小姐拿件备用的衣裙。” 乔楠与云千攸对视一眼,默不作声转身离去。 “我和你一起去吧。”盛嫣然挽住云千攸的手臂。 “盛姑娘,刚才听到盛夫人再找你呢,你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云夫人笑眼瞧着盛家姑娘,温和的说着,哪知她的内心有多么紧张。 她没有想到,云千攸这么快得了北伯侯府嫡女的照拂,一上午她看着盛嫣然护在她的身边,暗下早已气愤不已,还有晟王殿下和盛世子明显的保护,这怎么可以? “你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云千攸轻轻拿开她的手,向李氏轻施一礼,和春雨离开了膳厅。 一侧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云晚晴,赶紧催促着她的大丫鬟佩兰,悄悄跟了出去。 休息区的帐篷鳞次节,此时多数人还在用餐,这里的人不多。 春雨带着云千攸走向最后几排大帐,云千攸猜想着她们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自己。 下药?好像春雨现在还没有动作,自己也没有中了药的感觉。 这时,她感知到一个很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难道直接打晕她? 这也太直接了吧。 她在心里默默扶额。 可能是自己弱小的表现,让丞相府觉得都不用花太多心思就能整治了她吧。 第30章 花朝节(九) 千攸心里盘算着距离,想着怎么不留痕迹的躲过,否则如果对打的话,春雨就会看到她有武功,那以后在丞相府里再扮演小白花就难了。 她调动内力,感受到一个掌风劈来,在计算角度准备躲避时,但见走在旁边的春雨,却软绵绵的倒下了。 她讶然回头,一个黑衣人同时倒在了她的身后。 不远处,站着那个一袭黑色锦袍,面部冷凝的人。 “修竹,收拾干净。” “古风,把那个女的,扔进大帐。” 一个呼吸间,两人办完事又隐去身形,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苍屿快步上前,揽住她的腰,跃上了不远处一棵大树,两人在枝繁叶茂的粗大树干上,稳住身形。 “晟王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嘘!” 苍屿用手压唇,发出一个声音,又用手指指不远处的通道。 云晚晴身边的大丫鬟佩兰正带着宋清风向这边走来。 “公子,是我们小姐想见您呢,她有些事想和您提前确定一下。” 佩兰语笑嫣然,走在宋清风近侧,还时不时用丰腴的部位蹭一蹭他的胳膊。 宋清风脚步虚浮,一瘸一拐,眼底一片乌青,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佩兰,你家小姐不是每次都不愿见我吗?怎地今日有什么事想和我说?” 宋清风边走边掐了一把佩兰丰满的臀部,引得佩兰嘤咛一声。 “公子,别让人看见了。” 佩兰娇喘声,让宋清风有些把持不住,一把揽住了小丫鬟的细腰。 “公子兰欲拒还迎着。 “等你家小姐带你嫁进宋府,爷一定好好疼你,先让爷尝尝......” 宋清风准确噙住佩兰的唇,两人唇齿相交,辗转难分。 佩兰咬破藏在舌下的药,灵巧的把无色无味的药粉混着口水渡给了宋清风。 “爷,别让人看见了,大帐快到了,前面那个,您快点进去吧。” 佩兰涨红着脸,扭捏着从宋清风怀里挣脱出来,轻轻推送着他进了前面的大帐。 佩兰见人已进入帐中,转身快速拿出一粒药丸,塞到嘴里,拍拍已经泛红的脸和快速跳动的心,稳稳心神,没人,快步离开。 树上两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没看到太过惊讶。 大帐内,喘息间就发出了异响,声音越来越大。 树上的两人此时却不约而同红了脸。 靠近的身体,都有一丝不自然,略显得僵硬,气氛也有些尴尬。 “王爷,我们,不然,先下去?”云千攸眨眨眼,试探的问。 “再等等。”苍屿假装没看云千攸,压低声音道。 他说不清此时的心情,再等等什么? 等等继续看已经开场的大戏? 还是再等等...... 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让他浑身的血液在澎湃,在叫嚣。 他在极力克制着情绪的外泄,控制着扶在她腰间的手不发抖。 这是他跨越两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她,他真的舍不得这么快就分开。 佩兰快步回到了膳厅,向云晚晴和云夫人点点头。 “哎呀,我们吃好了,下午还有孩子们喜欢的游湖,我们也快走回营帐,先休息一会儿吧。” 李氏说着站起身,其它桌上的夫人和小姐们大多也吃好了,都纷纷起身,准备一同离去。 休息区比较集中,云夫人带着云晚晴和相熟的几家夫人小姐,一起向帐篷走去。 临近最末一排帐篷时,一行人看到有些人正聚在通道,指指点点着什么。 云夫人嘴角扯起一抹笑意,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脚步愈加轻快起来。 “咦?母亲,我们的大帐里好像有什么声音?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云晚晴故作一脸的懵懂,大声问道。 旁边的夫人们有的急忙把自家的女儿拉到身后,有的嗤笑不已。 “怎么回事?刘嬷嬷,青天白日的,这都是些什么动静,你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氏佯装发怒,回头对跟着的刘嬷嬷厉声道。 “刚才二妹妹云千攸不是回来换衣服了吗,是不是她在里面啊?” 云晚晴故作惊呼,四下张望着,吸引了更多的人向这边走来。 围观人群不乏有之前玩游戏的公子哥们,有人此刻脑补着,小溪边那抹清冷的身影,如果一会儿暴露在众多人视线中,会是怎样一个娇态啊。 伶俐的小厮看到这边的热闹,都飞身跑去通告各自的主子,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 待到气氛烘托的刚刚好,刘嬷嬷才在夫人眼神暗示下,一个健步走到大帐前,使足了劲儿,一下子就把大帐门帘扯了下来。 当然,他们在安装时,也没怎么弄牢固。 一地的衣服碎片,一地的春光外泄。 矮床上,两具白花花的身体交织在一起。 女子已经从最初的抗拒,到现在浑身努力的配合着,享受着,嘴里还发出放纵的叫喊声。 “云千攸!你个小贱人,大白日的在这里做这么无耻的事,实在是毫无规矩礼仪,看本夫人要怎么罚你!” 李氏厉声喝道,一下子就把这些日子积压的郁气,全部都倾泻了出来。 嚯嚯!实在是太痛快了! 叫你和我斗,你那个贱兮兮的娘,当年都没都没斗得过我,何况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山野丫头呢! 围观的众人也是惊呼声一片片,一阵阵。 未出阁的小姑娘们,都纷纷把头埋在自家娘亲的怀里。 那些个公子哥和小厮们,则是伸长了脖子了望。 这免费的春景,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 不真是可惜了,那抹淡淡清冷的身影,竟是个这么放纵的女子。 众人摇头的,摆尾的,可把云晚晴乐坏了,她快要憋不住心里的笑了。 “快把他们拉开,看看这个男人是谁?是谁霍霍了我府里清白的姑娘,我一定要为她讨个公道。” 李氏再兴奋,也不能忘了今日的主要任务,她必须借此机会,解除掉宝贝女儿身上的破姻缘。 “夫人,姐姐,我听到你们在唤我,是有什么事吗?” 一道清亮优美的女声,从众人身后传过来。 一袭淡蓝色锦缎襦裙,靓丽的颜色显得小脸儿明媚,气质高雅,风度翩翩。 第31章 花朝节(十) 众人自动让开通道,但见云千攸款款而来。 “你!你!你!你怎么会从那里来......” 云晚晴看到眼前越走越近的人,震惊不已,又茫然无措。 “我吗?我去换衣了,不识得帐篷的位置,去马车上换的衣服。” 李氏更是一脸懵逼,忘记了保持仪态,指着帐篷里的人,不知道是在问谁,“那她是谁?” “我不知道啊?帐篷里怎么了?” 云千攸一副无辜又无知的样子,像个莫名其妙被大人训斥的孩子。 围观的人有的已经明白了,这是丞相夫人自己导演的一场戏啊,看来是想算计这个刚从乡下接回来的庶女。 只是,出现了异状,这下看丞相夫人要怎么把戏演完。 本想着不要再看污秽的几个夫人,看到又有新乐子,都停了脚步,站到不远处,等着看丞相夫人的好戏。 这可是很难得的,谁不知道丞相府后宅安宁,这位李夫人可是很有手段治理内宅呢。 此时床上两人并未被熙熙攘攘的围观之人打断,还在忘我的投入着。 “快把他们拉开!” 云夫人此时快崩溃了。 这里的不是云千攸那个小贱人,会是谁呢? 今日之事,她要怎么了结? 有两个小厮主动上前,使劲把男人从女人身上拉起来。 众人立时唏嘘声一片。 宋清风迷离着眼,看向围观的人。 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有些清醒过来。 他的脸上还没有褪去潮红,但手下的动作很快,一把扯过矮床上唯一的薄被,裹在身上。 “啊!” 被完全晾出来女子惊叫一声,抱膝团缩,挪到角落。 宋清风的母亲卫氏也在人群中看着热闹,哪里知道这会儿就看到了自己头上,“嗷”的惊叫一声,快步跑来。 “啊!” 又是一声惊呼,云晚晴捂着眼,哭着跑开了。 那两身白花花的肉上,密布青紫,即便她未经世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人,让她怎么能嫁过去啊! “儿啊,怎么是你?” 宋夫人急急抱住了儿子,不用想也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 “云夫人,你们要给我儿一个说法。在你家的帐篷里,我儿被人下了药,你敢说你不知情?” 宋夫人这些年因着儿子要高迎丞相府嫡女,一直对云夫人客客气气的,但今日之事,明显是她们算计了自己的儿子,那还给谁留脸啊! “还有,这个小贱蹄子是谁?” 说着,她指使身边的嬷嬷上前把床上那个女人的头发扯起,迫使她仰起了脸。 “春雨,怎么是你?” 云夫人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向春雨,又看站在稍远处的云千攸。 看到和儿子滚在一起的是丞相府夫人李雅兰贴身的大丫鬟春雨,宋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围观的人群也是保持着看笑话的热情。 阳光和煦晒着,又和自己没多大关系,都希望这场火越烧越大才好,反正这会儿都没啥事可做。 宋夫人让小厮快速给宋清风遮挡着穿好衣服,恨恨的看了一眼云夫人。 扶着儿子路过她身边的时候,狠狠的扔下一句话,“奉劝云夫人快点履行两家的婚约,到时把这个贱婢一起送过去,避免两府都会被人非议。” 云夫人呆呆立在大帐前,气得浑身颤栗不止。 这边的热闹很快传到了皇后娘娘和众嫔妃那里,大多数人都当成了笑话在听。 皇后很是气恼丞相夫人的大胆,竟然敢在她组织的活动上动手脚,但在太子的劝慰下,也很快释然了。 很好,涉及到宋府和宋贵妃的乐子,她也是很乐意听的。 众人都在暗地里嗤笑云夫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都瞧着,看她如何收场。 此时,宋贵妃帐里趴在地上的母子俩还在哭诉着。 宋贵妃坐在营帐的椅子上,也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她派去了身边的宫女给云夫人传话,让她赶紧压下这场风波,把两家的婚事尽快提上日程,淡化这场丑事造成的影响。 宁王苍岷虽然厌恶那个不争气的表哥,就这么简单的局,就能让人算计其中,但还是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嘴角扯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认真倾听了事情的全过程,明显感觉到这个局,是丞相夫人有意为之。 至于局里人应该会是谁? 丞相府为什么这么做? 这些都不难猜测。 今日那个白衣女子,一个小小庶女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本就欠了妥当,何况听说她才被从乡下接回。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他沉思着,认真理着思路。 听说她是从安溪镇安吉村被接回,出生后就被丞相府扔去了那里,是一个大丫鬟独自养大的。 可是,今日那个女子精致明媚的相貌,清冷从容的姿态,不卑不亢的气度,怎么也不像山野里长大,无人教养的孩子啊! 还有,晟王苍屿对她的关注,不像只看脸就起了保护之意。 他认识的苍屿不是这样的人。 他似乎对女人有着极强的防备之心,不会轻易让女子近身,何况,今日全程是他主动近的那个女子之身,他们之前就认识吗? 还有,最让他感兴趣的是,今日是丞相夫人算计好的事情,她一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是如何避开的呢? 这么有趣的一个女子,他还得再派人好好了解了解,可不能只是让二哥独自欣赏呢。 云千攸站在大帐不远处的梨树下,满树的梨花与她那身天青色衣裙相得益彰,像一幅清爽幽静的画面。 盛嫣然陪在她的身边,气愤的小脸一鼓一鼓的。 千攸忍不住伸手戳戳那个像河豚一样的小鼓包。 “你的家人怎么能够这样啊?你在那个家里没人帮衬,没人疼爱,要怎么躲得过她们一次又一次的害你啊?” 盛嫣然真的很担心,她是听到消息,不顾母亲阻拦快步跑来的。 她真的很心疼刚刚认识的这个朋友云千攸,比她还小一岁,竟然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中。 她虽然听过一些后宅腌臜之事,但母亲都会不让她和那样的人家接近,并没有亲身感受过。 此时她刚刚交好的朋友,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人算计,差点毁了清白,她哪里还能忍着,气得小心脏怦怦直跳。 苍屿和盛啸歌在不远不近处站着,看着两个小姑娘的互动,也一样的心事重重。 此时,云夫人不得不收拾好心情,强打起精神,冷静的思考着对策,想着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下午的游湖,云夫人和云晚晴始终都没有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倒是那个云府庶女,真的坐上了晟王和盛世子的船,又是惹的众人惊掉了一地下巴。 当然这里面最为愤怒的是五公主苍珞和西伯侯府嫡女夏霖霜。 下午在无风无波中度过,随着皇后娘娘和众妃嫔的离开,各府夫人都带着自家的儿女,陆陆续续上了马车,向着京都驶去。 第32章 告状 云千攸和乔楠坐在马车上,如来时一样闭目养神。 她知道,回府等着她的不是狂风暴雨,就是阴谋算计。 马车停到云丞相府大门前,众人各自下车,没有一句话的攀谈,四散开去,唯有云雪霁痴痴地望着云千攸离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的摇摇头。 他清楚母亲和妹妹在算计这个新来的庶妹,可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导致自己让众人看了笑话。 今日小西山出丑,他也受到平日里玩伴的嘲笑,下午没有去游湖,只在母亲和妹妹帐篷前守着,生怕她们再闹出什么乱子,惹得皇后娘娘不悦,到时候整个丞相府都有可能跟着受连累。 好在,母亲和妹妹没有执意再错上加错。 云千攸带着乔楠回到映月居,楚妈妈紧张了一天的心才算放了下来,赶紧给二人备饭。 静花阁。 “母亲,我该怎么办啊!” 已经哭了两个时辰的云晚晴,发髻凌乱,眼睛红肿的像个核桃。 “会有办法的,还是会有办法的,不急,不急,宝贝不急。” 李氏也一脸的愁云惨淡,虽然还没从午时的事情中缓过神来,但也在努力安慰着女儿。 “把春雨带上来。” 有嬷嬷快步下去,不一会,春雨迈着别扭的步子走进来。 “跪下!”李氏一声厉喝。 “夫人......” 春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把头磕在坚硬的地面上。 “你说说,为什么成了你?” 云晚晴哭着扑过来,一脚踹向跪着的春雨。 “夫人,小姐,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 春雨哭喊着,怎么受伤害的变成了她? “两个人对付不了一个弱女子?” 李氏几乎疯狂,她始终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错处。 “刘嬷嬷,让你找的那个打手呢?” 她突然想起来,问道。 “夫人,从出事老奴就在找那个人,没有找到。” 刘嬷嬷颤声道,赶紧跪下身子,磕头如同捣蒜。 “夫人,老爷回来了,正在前厅发火,让您和大小姐赶紧过去呢。” 大丫鬟春梅小心翼翼的推门进入,紧张说道。 “母亲,我们该怎么办啊?父亲生气了,怎么办啊?” 云晚晴今日受到的打击实在有些多,此时头脑已经混乱。 “没关系,有母亲在。” 李氏稳稳心神,强打精神,宽慰着女儿。 前院花厅,管家蔡伯正在跪在地上,浑身打着哆嗦。 云丞相坐在主位上,脸色青白的吓人。 他下朝后和同僚小坐,刚刚回府。 在路上,他听到街头巷尾的嬉笑和议论,声音很大,他坐在马车上都能依稀听清。 起初,他闭目养神,没以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听到多次提及丞相府,云丞相夫人,他就不得不重视起来,派随侍的小厮去打听,就听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传言。 他回到相府,把管家喊了过来,详细了解了事件始末,让他更加的暴怒。 “老爷,您回来了!” 李氏强打精神,带着云晚晴进到了前厅,一瞬间就感到了笼罩着的高强压迫。 “跪下!” 母女二人立刻跪倒在地上。 “老爷,您听我说。” 李氏手脚并用爬到云丞相脚边,攀上云玄知的腿。 “是那个云千攸,她今日出尽了风头,还把春雨让人给祸害了。” 李氏梨花带雨的哭诉着。 “管家,叫人把云千攸带来。” 事关丞相府的声誉,云丞相不打算轻易放过此事。 一刻钟后,云千攸带着乔楠缓步走了进来。 花厅大门一开一合,映射着晚霞的余晖,那抹白色身影在暗金色余晖下,缓步向他走来。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她。 容貌像极了她的母亲,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云玄知深深的皱了皱眉,目光艰难的从云千攸身上移开。 “父亲,您找我?” 云千攸轻施一礼,站到厅内一侧,躲开跪在地上的云晚晴。 “你说,今日是怎么回事?”云丞相不悦的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啊。” 云千攸一脸乖巧的回答。 “小贱人,你敢说你不知道?” 云晚晴像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就要厮打云千攸。 云千攸侧身躲过,未让她沾到一片衣襟。 乔楠上前一步,站在云千攸前面,握住了云晚晴扬起的右手。 “住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云玄知气急,狠狠拍着桌子,茶盏滚落地上,脆裂。 “父亲,都是她,都是她这个小贱人搞的鬼,才让丞相府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丑。” 云晚晴哭喊着,跪爬到云丞相的另一边,攀附上他的另一条腿。 看着平日里疼爱的女儿红肿的双眼,云丞相忍忍,没有把她从身上扒拉开。 他知道夫人不满女儿的婚约,一直想方设法琢磨着解除。 他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闹出让他为难的事情,怎么都可以。 云千攸回来的当日,他一眼就看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也没想着阻拦。 能让她替嫁最好,还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再重新选择一个好的夫婿,对他还能有所助益。 所以,她们母女连日来的小动作,都在他的默许之内。 但是,今日的事,在花朝节上,这么多官员家眷,还有皇后娘娘和宋贵妃在场,她们怎么敢? “你说,究竟怎么回事?” 云玄知又看向云千攸,厉声问道。 云千攸耸耸肩,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用膳时,夫人让大丫鬟春雨通知我参加今日的花朝节,说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不可以不去。” “今日坐车到了小西山,夫人和姐姐没有人管我,我一直自己待着,也没想着去给夫人和姐姐惹麻烦,静静待着就好了。怎料,午膳时,一个婢女打翻了汤碗,弄脏了我的衣裙,我本不在意的,可夫人非要安排春雨带我去换装,我只好跟着去了。” “在一个大帐前,我和春雨突然被人打晕,还好乔楠正好替我取衣服赶回来,把我先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把我弄醒后,我让她返回,去找春雨,人就不见了。” “我回马车,换好衣服回去,就听到看到夫人和姐姐找我。我打个招呼,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大帐里有人在做那样的事,我又赶紧躲远了一些。” “父亲,就是这个经过。” 云千攸语气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急切,平平淡淡,娓娓道来,像是在说一个别人的故事。 第33章 怒怼云父 云晚晴一听云千攸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喊大叫起来。 “你胡说,一定是你把春雨打晕的,然后弄到了帐篷里。” “我为什么要打晕她,何况我怎么知道哪个帐篷是云府的,上面什么标志都没有,搭建的都一个模样。” 云千攸轻蔑看着狂乱的云晚晴,平平静静说着。 “换句话说,我打她做什么?或者我又需要做什么?” 云千攸淡默的看向她,像看一个白痴。 “你!你必然知道了我们的计划......” “住口!” 李氏赶紧打断云晚晴的话,看着已哭得头脑混乱的女儿,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你们有什么计划?” 千攸顿时神情冷肃。 “今日大帐里的事情,是你们针对我的计划吗?” “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做那种事?”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这样毁了一个女子的清白,云丞相府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云千攸连续发出几个问话,让李氏倍加气结难受。 “住口!你下去吧,在映月居里没事别出来,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云丞相摆摆手,他还能不清楚吗,今日之事定是李氏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再闹下去,他的里子面子都别要了。 “父亲,我规规矩矩的待着,夫人不叫我,我从不出院门,夫人派去了五个人看着我,这点她们都可以作证,我怎么惹是生非了?” 云千攸的有些脾气上来了,此时她非要讨一个说法。 “下去!总之没事不要出门,再惹出什么事,我也不会管你的。” 云玄知不想和她纠结,尤其是不想再看着她的这张脸。 他有些自责,有些悔恨,还有些忌惮。 “哈!哈!哈!”云千攸被气笑了。 “你何时管过我?我娘生我的时候你在哪里?这十五年我第一次说话,第一次走路,第一次生病你都在哪里?你有什么事管过我?” 云千攸上前一步,在云玄知面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大胆!”云丞相被问的气结,怒声道。 “我为何大胆?一个人在山野里长大,没有家人的呵护陪伴,独自生活,我不得不大胆。但这与你何干?与我何干?是你的夫人把我从村里接了回来,即便接到这个府里,你又管过我什么?吃的?喝的?用的?还是像今日之事,你的夫人和女儿算计于我,一旦我真的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你会管我吗?” 云千攸怒视一眼被噎得脸色涨得通红的云丞相,再看一眼趴在云丞相脚边像两只癞皮狗一样的李氏和云晚晴,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晚霞还有些许余晖,洒在大厅的门口处,千攸踏着余晖缓步走出去,步履平稳,气息安定。 云丞相气得双腿一蹬,腿上的两个挂件滚落在地。 “老爷,您听我说......”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难道她说的不对吗?” “是你自己计划事情不周,被人抓了空子,现在弄得满城风雨,你还想说什么?” 云玄知气急,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出这么大的丑,他还没想好明日上朝要怎么面对同僚们的嘲讽。 “老爷,难道您想让我们的女儿真的嫁给宋清风那样的纨绔吗?我的女儿可怎么办啊!” 李氏发疯的呼喊着,继续爬到云丞相的腿上。 “你现在把事情弄到了这个局面,还能够怎么办?” 云丞相处理朝廷大事从来都是气定神闲,但今日他是真的被气到了。 不止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丑事,还有,还有,他摁住心口的位置,这里最近总出现莫名的心慌,让他很不舒服。 “老爷,宋贵妃派人带话施压,让尽快定下两府的婚事,老爷,我们该怎么办啊!” 李氏哭得歇斯底里,完全顾不得形象了。 云丞相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女人,第一次感到了极度的厌恶。 一张云淡风轻的脸,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和云千攸的脸重叠,又有不同,他心里又是一阵锐痛。 他站起来,甩袖离开,对着空气留下一句话。 第34章 花前月下 小院里有一丝风浮动。 “谁?” 云千攸立时回身,看向来人。 还是一袭黑色锦袍,但织纹有些变化,腰上换了一条金色腰带。 乌亮的头发束得与白日里有些不同,鬓角落下的两缕碎发,修饰了棱角分明的面庞,显得柔和了不少,少了白日看到的凌厉气势。 “晟王殿下,这么晚了,来我的小院,有些不合规矩吧?” 云千攸没有施礼,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不悦的望向来人。 乔楠听到院中动静,一个闪身,持鞭现身。 “没事,你先进屋休息吧。”千攸转身对乔楠说道。 “小姐!”乔楠不打算退下。 今日小姐和晟王盛世子待在一处,平白惹来多少人嫉恨,在那个场合她不便表达和阻拦,但在自己的地盘上,她不想小姐再受到任何委屈。 “没事,听话,我能应付,先回屋去。” 云千攸一向把乔楠当成前世闺蜜一样相处,语气很是平和。 虽然这个时代主仆界限分明,但她从心里一直对身边人给予足够的尊重,尤其是楚妈妈,乔木和乔楠,更是像家人一样。 乔楠狠狠瞪了一眼苍屿,不情愿的回到自己屋里。 “晟王殿下,现在可以说说,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千攸身形体态未变,表情清冷。 “丞相府没有为难你吧?” 苍屿一肚子话,不知如何开口,生硬的问出一句。 “嗯,还好,没人能够伤的了我。” 说着云千攸张开双手,轻松展示一下身体,旋即又抱臂望向他。 “不过,也要谢谢晟王殿下白日的相助。” 云千攸认真的看着他,很客气的道谢。 虽然她不知道,今日为什么晟王殿下会尾随在她和春雨身后,但确实是他帮了自己,她也要真诚的谢过人家。 苍屿紧张的心如同擂鼓,却不知道如何回应。 他是一时冲动,突然想下来,就身不由己的飘了下来。 他在隔壁院落的屋顶上,坐了近一个时辰,知道她被叫去了云丞相那里,担忧她会被罚或者被打,跟去了前厅,躲在屋顶上偷偷观看。 看到她怒怼云丞相,他的心又痛又喜。 虽知道她有功夫傍身,但还是担心她被责罚,直到看到她和乔楠安然无恙的走出前厅,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之后,看她回到小院,静静的仰望天空,感受着她周身萦绕的凄苦,他的心不自觉又被紧紧抓住,不由自主的跳了下来。 “我担心你。” 他此时头脑稍微恢复些清明,脱口而出。 云千攸认真观察着他的微表情,确实看到他的眼里有着紧张和焦虑,还有担心和不安。 她有些莫名其妙。 第一日认识的人,能有什么担心可言吗? “你为什么担心我?” “我们之前认识吗?” 云千攸白日就发现了苍屿看她和看其它女子的眼神不一样。 而且她还能感觉到,他极为厌恶女人的接触,甚至是接近,有几次五公主苍珞和夏霖霜故意接近他时,她都能感觉到周围肃杀的冷气,但和她在一起时,那份冷肃并不存在。 云千攸没有古代女子的矫揉造作,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出来。 片刻的寂静,苍屿轻轻的点头。 云千攸有些迷惑,探寻的视线,认真的看向他,仔细从记忆中搜索之前的印象,翻阅几遍记忆库,确认没见过此人,不禁问道,“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了?” “很久很久以前,我一直在找你。” 轻缓低沉的声音,让云千攸愣了片刻,把手从胳膊上放下来,走近一些,从下向上再次看向他。 比现在的她高出了一个头还要多一些。 前世的她一米七,和这个身高站在一起应该是绝对的相配吧。 男子清冷神色中自带尊贵之气。 月光下,男子刚毅的线条被柔和的月色笼罩,削弱了冷硬的视觉。 眉目深邃,月光映射出星光点点,像是蕴育着深沉的忧愁和思念。 嘴部原本冷凝紧闭的唇线此时完全放松,甚至有些微微颤抖,像是有千言万语不知如何开口说起。 男子面对她的探究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闪,让云千攸不得不正视,此时他刚刚出口的话,好像并没有撒谎。 “或许你的记忆中有我,但我确信没见过你。” 云千攸退开一步,再次正色道。 “没关系,我记得就够了。” 苍屿低语,语音温柔极了。 我会让你今生认得我,记得我,只记得我...... 苍屿心里突然的轻松,让他的眼里盛满了柔软和感怀。 隔壁树上的古风和修竹,差点没有稳住身形掉下去。 这还是他们冰冷狠厉的那个王爷吗? 云千攸终于在快要被那温柔的眼神,扯进那深潭中的一刻,收回了心神。 她下意识的抖动一下双肩,深吸一口气,尴尬的眼睛看向别处,脚步再次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 “晟王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云千攸摸摸鼻子,重新望向苍屿。 “嗯!” “我就在隔壁院子,你有事可以随时派人找我。” 苍屿目光如何也不能从女子的身上移开,又缓缓说道。 “什么?” “隔壁?” “我这院子隔壁是晟王府?” “我怎么不知道呢?” 千攸用手指指隔壁,又指指他,那副吃惊又认真的表情,差点逗笑了苍屿。 她怎么那么可爱呢? 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那么可爱,那么真实。 他温柔的笑着说,“不是晟王府。是我表哥盛啸歌的房子,一年前买下的,正巧在这面墙的隔壁,我就把他的院子给占了。” 云千攸又看看他,看看那高墙,看到不远处隔壁院子里高高的大树,树枝有一瞬间的晃动,有些了然。 哎呀,可能暴露了,主子一会儿会不会修理他们。 古风和修竹紧紧抓着树干,刚刚两人都在回忆着王爷那温柔的一笑,被一道视线盯上,下意识往里缩缩身子,恐怕是露了。 云千攸用手指指那棵大树,又指指苍屿,眼神不言而喻的询问着。 “不是监视你,是想尽我所能保护你。” 苍屿放松了心情后,突然觉得想说的话,也不是那么难开口了。 “呵呵。王爷不早了,请回吧。” 云千攸态度坚决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今日的事情太多,她得好好消化一下。 什么时候惹到的这尊战神王爷? 好在他没有恶意,否则,她在皇城的日子,恐怕就要惊心动魄了。 自己报仇的计划还没有全面展开,师傅一家的事情还没有弄个明白,她可不想搅入宫斗中,看来得想办法躲远一点儿这个人了。 第35章 婚约已定 入夜。 映月居又迎来一个人,乔木。 “怎么这么晚还来?千脉宫那里有事?” 千攸换好睡衣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到乔木紧张有节奏的敲门声,为他开门。 乔木进屋,上上下下打量着千攸,缓缓舒了一口气。 “你听到了传言?”千攸猜到了乔木这么晚的来意。 “嗯!不放心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必定会有动作,我和乔楠有准备的。” 千攸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乔木,看得出他现在的心情很是紧张。 不过,没必要啊,他怎么总是这么不放心自己呢? “她们砸了自己的脚,后面还会有所动作,云大小姐不可能乖乖嫁去宋府的,你要更加小心为上。” “嗯!放心吧,就怕她们没有动作。我希望她们快点儿解决替嫁之事,也好早日离开这个沉闷的地方,早点去和你们汇合。” 是啊!尤其今日见到晟王殿下,就住在她的隔壁,还日日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她便更想逃离这里了。 丞相府这几日安静的有些过分。 云千攸难得没有被干扰,躲在屋里认真画着酒楼和医馆的装修设计图纸,小院里也是一片安宁。 “千攸,听到府里下人们议论,丞相府和老相府的婚约已定,现在两家开始准备三书六礼了。” 乔楠风一样飘进小院,见到几日没有出屋的云千攸。 “我偶尔在附近花园溜达,也听到路过的小丫鬟们悄声说话,好像在说什么快下聘了。” 楚妈妈绣着花样,抬起头担忧的说。 “楚妈妈,您年纪渐长,就不要再绣这些花样了,我们都可以去外面买到的。” 云千攸停下画了一大半的图纸,活动一下脖子,看向楚妈妈。 “没事的,闲着难受。你们俩贴身的衣服,我还是喜欢亲自做给你们穿,我高兴。” 楚妈妈慈爱的看着两个青春靓丽又可心的姑娘。 她当初的一个善念,虽然辛苦了几年,但哪里能想到现在有这样可心的生活。 她每日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有用不完的力气,总想替她们多忙碌一些。 “她们会这么干脆答应了老相府,舍得把云晚晴嫁给那个纨绔瘸子?这里面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乔楠愤愤然道。 “所见略同。” 千攸喝了一口水,想着近几日乔楠带给她的传闻,接着说。 “花朝节过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那个丑闻,宋贵妃施压,才让丞相府夫人不得不答应尽快履行婚约。李氏把我接进府,目的是替嫁,一计不成不会就这样放弃的,她应该又有了后招。” “那该怎么办?”楚妈妈担心的问道。 “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乔楠这几日没事时去她们院子里探探,我们早些了解她们的意图,也好有对策。” “好的,这几日我盯紧点儿。” 不同于映月居的轻松,净花阁里一派愁云惨淡。 “母亲,我不同意,我嫁过去一辈子就毁了,您快想想办法啊?” 云晚晴这段时间哭得眼睛一直是红肿的,看得李氏心疼的不行。 “婚约是早就有的,此次把老相府逼急了,宋贵妃发话,我们也不得不回应啊。” 李氏想了几日,愁了几日,又算计了几日的打算,轻声在云晚晴耳边说道。 “我们还不算完全没有办法。听母亲说啊,我们最后一步还是可以让那个小贱人替嫁的,不过,这次我们一定要安排的万无一失才好。” “要怎么才能做到?” 云晚晴抬起泛白的小脸,可怜巴巴的问。 “我们想办法让她也穿上喜服,替你坐到轿中,替你拜堂,替你洞房。即便到最后宋清风发现有误,但那个小贱人长得确实很美,相信那个纨绔舍不得放弃眼前到手的机会。到时候他们成了好事,即便再找到相府,我们也可以说,是那个小贱人自己为求富贵换了嫁衣,还把你打晕,替嫁过去的。那时候木已成舟,贵妃娘娘还能再让我们送一个女儿过去不成吗?” “到时候,为解两家各自的错处,我们顺便还可以求求宋贵妃,成就你和宁王的好事,或者请贵妃帮忙把你嫁给晟王,我们可以承诺替宁王拢住晟王的势力,贵妃那里得到了好处,应该不会不依不饶的。” “母亲,我们这次可一定要成功啊。” 云晚晴眨着可怜的,红彤彤的大眼,像个可怜的小白兔一样。 “可是,怎么能让她听话穿上婚服,自愿坐上花轿呢?” 李氏眼里精光闪烁几下,看到女儿实在担心的样子,想想还是接着劝慰女儿。 “我听说有一种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被用药后告诉她要怎么做,她就会把它想成事实,乖乖听话去做。” “那母亲可有这药?”云晚晴有些激动。 给云千攸用上药后,告诉她乖乖嫁去宋府,去做宋府的少夫人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她不就会乖乖替自己坐上花轿了吗? 只是可惜了还得给她置办一套好的嫁衣。 “母亲现在手里还没有这种药,听说千脉宫的拍卖会上近期会有丹药,我们可以去碰碰运气,看有无这个幻心丹。” 云晚晴有些许失落,不过,好在距离婚期还有两个多月,千脉宫十日有一次拍卖会,丹药均是出自一名谣传的小医仙之手,近期市井有人传言小医仙要来京都,想必各式丹药应该容易得到,实在不行,她们可以花大价钱去求购。 她按下担忧之心,但又恶狠狠的说。 “这次我们一定要设计好,即便让她嫁过去,也不要让她好过。我们可以先把春雨那个贱蹄子留着,一并送过去。我的大丫鬟佩兰肯定是需要跟着陪嫁过去的,宋清风那个纨绔多次看到佩兰眼睛都是色色的,在宋府让这两个丫鬟和她争宠,不信她还能在纨绔那里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否则侍郎府里的少夫人名头,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她。” “好,都听你的。”李氏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丞相府和老相府定亲的消息几日便传遍了京都。 因着两家早有婚约,没有激起多大的浪花,一切按部就班的安排着,成婚的日期定在了五月十八日。 第36章 防护营 云千攸的酒楼和医馆都在忙忙碌碌的装修中,日子过得平静且自在,暂时谁也没有招惹谁。 晟王府内,古风汇报着府内探查的情况。 “王爷,开府时宫里派了二十三名丫鬟和小厮,现在都已经摸查清了底细。 其中皇后和太子的眼线有五人,宋贵妃和宁王的眼线有五人,另外还有西伯侯府的眼线两人,另外有三人应该是皇上的眼线。还有八人不知道是藏得比较深,还是底细清白,暂时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苍屿深锁着眉头,默默看着名单。 前世,他在这个问题上没有过细的安排,导致日后不小心喝的汤里面,被宁王苍岷的人下毒。算算时间,差不多在两个月后吧。 也就是两个月后,前世的他,才遇到了那个遮面的云千攸。 她救了他之后,她那袭白衣与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就住进了他的心底。他越陷越深,以至于不能自拔,之后苦苦寻觅了六年。 今生,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们不仅已经相识,还有了那晚月下不错的相谈。 苍屿的嘴角不自觉的牵起一抹弧度,溢出最深处的温柔。 忙得又有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他感到自己对她的思念愈加强烈。 正在汇报情况的古风,不知所措的用手摸摸自己后脑勺,看着低头溢满笑容的王爷,呆呆的不敢再继续说话。 “这个人也是宁王的人。” 苍屿指出前世给他下毒的人,那是一个看起来老老实实,木木呆呆的小厮。 “请主子责罚,属下还是没有全部探查清楚。” 古风赶紧跪地请罪。 “不能全怪你,那个小厮伪装的太好,你们很难注意到一个看起来像空气的人。” 苍屿让古风起身,接着问。 “你打算如何处理?” “从西北过来的第二批人,有一百五十名,已经分散到了京都。一百人将按计划分散到京畿防护营,三十人安置到我们各处的产业,二十人我打算按照云小姐的方式,通过晟王府招工,进入到晟王府,和府里这些人一并安排个竞岗,把我们的人留下,把原来的人都替换掉。” “好,陛下,太子,宁王和西伯侯府的眼线,各挑一个留下,其中包括那个小厮,时时看紧这些人,到时我们也许会有需要他们传递出去的消息,也能让他们还心存侥幸留下了细作,否则之后再想方设法塞人进府,还得浪费我们的精力盘查。” “是!”古风领命去安排。 苍屿踱步来到书架前,拿出近些时日,细细回忆写下的前世大事记翻看着,有些人和事,已经和今生的走向出现了偏差。 他还要再快些布局,现在他和她的身份实力,都还难以与权势抗衡,自己也无法时时护她周全。 三日后,副将李虎回京复命。 小西山深处一个山坳里,确实藏有屯兵。 目前大约五千人左右,每日都有人训练,战斗力还不是很强,兵器和战马还未到位,看着应该组建时间不久,虽有了初步规模,但实力还不足以形成威胁。 苍屿心中了然。 笠日一早,五匹骏马在京都城外的官道上飞奔。 京畿防护营驻扎在京都十里外开阔的平原,分东西南北中五个营地。 五营明里暗里在不同人的管辖下,墨守成规自然区分,画地为牢,平日谁也不招惹谁,各自安排自己的训练任务。 苍屿带领副将李虎、郑志勇、卫克坚、韩正走进大营时一路畅通无阻,像入无人之境,眉头越发的蹙紧。 此时天色已破晓,在西北军营时,训练场地早已喊声阵阵,而这里却异常的平静。 稀疏的人群,有的在洗漱,有的无聊望天,营地里只见阵阵炊烟,应是几个大厨房正在准备早饭。 “通知五营的都统,召集全营兵士,到比武台前见我!” 苍屿进到中军大营后,向瘫坐在椅子后的几名侍卫,发号出命令。 营内一阵东倒西歪的混乱,几名侍卫倒地拜见晟王殿下后,便匆匆领命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苍屿带领四位副将,站到了高高的比武台上,看着混乱着,凌乱的从四面八方跑过来的兵士。 半个时辰后。 终于,东西南北中五营的都统,陆续上台汇报自己营地兵士们的列队人数。 苍屿此时黑得能滴出墨来的脸,更加肃杀冷厉。 他大跨步上前,站到了最前的位置上,调动内力,声音响彻全场。 “这里是东启国京畿防护营,是京都最后一道防线。京都城内不仅有皇宫所在地,是一国政权的象征,还有你们所有人的父母妻儿身家性命,你们就是这样在保护他们的吗?” “军人每日晨起训练、站岗、执勤、应该早已融入血脉。你们身上穿的军装,是一种责任,是一种崇高的使命感,你们自己看看,现在的样子,还有没有一种荣誉的体现,完全就像是一群逃兵。” 数万人黑压压站了一片,一阵阵骚动后,队形和军容稍微规整了一些。 苍屿想到前世,云千攸带领南祁军队,如入无人之境就踏马到了京都城下。 可见京畿防护营的现状,和前世六年后的国破家亡有着很大的关系,他从心里更加坚定了集权重整的决心。 “众将士听令!” 苍屿的声音传遍整个军营。 “从今日起,京畿防护营重新编队,划分为一二三四五营,都统各自统领两万,每营设立千户长、百户长数名。五营中各自挑选出两千人,组成战备营,集中负责重建营地防御工事,以及全部的军械,战马的管理,作为防护营的后勤保障。其他四营每日按照规定进行军事训练,并轮流负责京都日常的安全巡视。” “现任的百户长,千户长,都统,即日起全部就地免职,之后按照公开的条件,全部通过竞选产生,包括我现在的京畿防护营总都统一职。而且今后,每年都要进行战略战术应用和比武竞选,重新选拔,能者居之。” “大家听清楚了吗?” 场内顿时议论纷纷,人群中出现了很大的骚动。 “王爷,我们现在可都是皇上钦封的都统,如果竞选不上那该怎么办?” 东西南北中营原有的都统站在台上有些发懵,他们各自背后都有主子,如果竞选不上,那军权不就拱手让人了吗? 第37章 风波起 苍屿扫视着地下乌乌泱泱吵吵闹闹的队伍,心底更是一片寒凉。 这就是东苍国最后一道防线? 各自为营,从上峰就只考虑个人利益,何谈能有战斗力? “我这个京畿防护营总都统也是皇上钦赐,但是能不能干好,也要看我有没有能力担负起这个责任,护卫好皇城的安危。如果我担不起这个职责,丢掉的不仅仅陛下的信任,更是东苍人安定的生活,到时候所有人沦为亡国奴,我们对不起祖先,更对不起需要我们护佑的万千百姓,给我们的信任。” “所以,皇上的钦封,是让我们保家卫国,而不是躺在这里尸位素餐。” “通过竞选,能者居之,加固东苍最后一道防线,护佑皇城的安危,是百姓所愿,更是陛下所愿。” “从今日开始,给大家三日时间,报名参加竞选的位置,包括京畿防护营总都统一职,未有参选报名者,视同于自动罢黜官职,三日后在这里公开选拔。” “大家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 全场响起震耳欲聋的回应声。 苍屿的这一安排,激发起部分兵士们骨子里的好胜血脉。 太子府。 太子苍峋下朝回府里,第一时间去了近日新纳的太子嫔何欣的茱萸院。 何欣一身红色薄纱半倚在榻上,朱唇不点而红,眉目含情望向推门而入的太子,伸出娇柔的双手圈住了太子的腰身,把头埋进了他身上尚未脱掉的官袍里。 “太子殿下,躺下歇一歇吧,嫔妾伺候您更衣。” “好。” 苍峋在柔软的小手有意无意的碰触下,有些心头发痒起来。 这几日,太子在茱萸院得到了他以往从未体验过的激情时刻,甚至比他第一次还要激动。 苍峋自二十岁迎娶了正妃之后,除了太子妃白琼之外,府里不时抬进来新人,都是些有品级的大臣家里主动送过来的贵女,各个人比花娇,端庄典雅。 只是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太子府现今仍只有两个小女儿,到现在还没有男孩儿诞下,是他和皇后都深感压抑和焦虑的事情。 好在,其他皇子还未成亲,也还未诞下皇室第三代男孩儿,让他还稍感安慰。 尤其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觉得力不从心,做起事来少了初始的激情,让他有些郁郁难安。 茱萸院。 白日里就传出来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让太子妃白琼不敢再近前一步,尴尬的停住了脚步。 她已经好几日没看到太子的人影了。 今日,她早早等在太子下朝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只进屋披了一件外袍的转身,太子就从她的视线走远。 她随着来到后院新开立的茱萸院,就听到了这样的动静。 她的手握紧丝帕,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都不自知。 肖庆闪身来到院中,听到屋内的动静,也不得不停住脚步,回避到稍远处等待,对视了一眼站在院中满身落寞的太子妃。 屋内的声音渐渐停息。 “主子,西伯侯府三位公子来了,正在前厅等您。” 肖庆试探着开口,声音不高不低,传入屋内。 “让他们等着,我一会儿就到。” 苍峋发出慵懒的声音。 屋内又是一阵娇喘娇笑。 屋门打开,苍峋整理着腰带和衣襟,迈步出来,心情感觉十分愉悦。 “太子殿下,今日是十五,妾身做好您喜爱的晚膳,等您一起用餐吧。” 白琼小心翼翼的迈着碎步,意图靠近苍峋,脸上硬生生挤出了甜美的笑容。 苍峋看看盛装打扮,也挑不起他丁点儿兴趣的女人,没有回话,直接出了院门。 白琼仰头,逼回自己的泪水,看了看茱萸院紧闭的屋门,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在丫鬟的搀扶下转身离开。 “竞选京畿防护营总都统?苍屿要干什么?他不想干了吗?” 苍峋听到西伯侯府三个舅舅带来的三营都统的汇报后,大为不解。 “不单单是总都统,就连都统,千户长,百户长,所有大小官职都要重新竞选。” “我们现在管辖的这三个营,到时可能会失去控制权,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我们都需要重新竞选都统资格。” 三个都统跟着前来,满脸的急色,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担忧。 “你们为什么会选不上?武力值不够?策略计谋不够?还是没有信心管住底下的人?”苍峋厉色问道。 “太子殿下!” 三人赶紧撩衣袍,跪倒在地。 “属下是在担心。” “苍屿主动让出来总都统一职,正是我们的大好时机,此时如果拿下总都统的位置,想必父皇也不会说出什么,毕竟这是苍屿自己弄丢了京畿防护营的掌控权利。” 太子苍峋眼神突然闪现出灼热的光。 这场风波可是由苍屿主动挑起的,一旦他失了御赐的京畿防护营总都统位置,父皇还不得把他活刮了才解恨啊。 “你们三人听着,都去竞争总都统一职,势必你们三人中有一人拿下这个位置。到时我们不但把控了整个京畿护卫营,还能让苍屿此次被陛下狠狠的责罚,他此次能不能保得住脑袋还未必,倒也省了我们再挖空心思来算计他。” “太子殿下,这个希望是好的,但我们不能小看了苍屿的实力。” 西伯侯夏峻深锁眉头。 自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急忙找来两个弟弟共同商议此事。 他们还不清楚苍屿为什么主动让出总都统位置,一旦失手,他要如何承受来自陛下的问责。 另外,他说的竞选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要怎么操作? 还有,他们自己的人,有没有能力竞选上总都统? 还能不能保留住现在都统的位置? 一旦失去了现在都统的位置,他们西伯侯府要如何才能控制住现在的三营兵力? “你们掌控三营三十年,足足六万人马,他刚刚到兵营,没有一个人的支持,你们难道没有信心赢定了他?” 苍峋有些气急败坏,怒视着前厅坐着的六人。 “太子殿下息怒,我们自然有信心,三营队伍听我们的号令,但是苍屿如果借此打乱重新编队,那日后我们的掌控力就不太好确定了。” 一营的都统跪地陈情,他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不踏实,总感觉到自己很有可能竞争不上现在的位置。 “苍屿这一招可谓是出奇,连他自己的总都统一职都拿了出来,让全营都不得不参与到竞选之中,他是想借机重新洗牌啊。” 西伯侯二公子夏峰白里泛青的脸上,一双似毒蛇般阴冷的细长双眸睁开,口气阴冷冷的说道。 “管他想干什么,我们三支队伍联合起来,把他赶出去得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赢不了他一个。” 三公子夏巍一向唯两位兄长的命令是从,是一个只长蛮力,不长脑子的急憨憨。 几人商议半晌,最终定下,原都统三人都参加总都统一职的竞选,势必由一人靠实力或者三人合力把它拿下。 第38章 躬身求教 宁王府内。 景湛得到京畿防护营各官位重新竞选的消息,一早便在宁王府等着苍岷下朝。 “这招有些稀奇,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苍岷慢慢摩挲着白色杯盏的边沿,沉思着开口道。 “是啊,这招确实有些高。”景湛已思索良多。 “谁都知道陛下给晟王苍屿京畿防护营总都统的赐封,只不过是一个空头圣恩,实权还是掌握在原有人的手中。这个局面已经维持了三十年,陛下早已无可奈何。但是晟王这一出手就打乱了重来,确实出其不意,尤其是把他自己的总都统权利一并拿出来竞选,显示出绝对的公平,让五营都说不出什么话来,这点可谓是高啊。” 宁王苍岷和景湛互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欣赏。 “看来晟王不仅仅是经过了战场上的洗礼,这番权谋也不可小觑。我们在他回城的路上没有弄死他,或许会养虎为患。” 景湛对派出去的几批刺客,都没有杀死或者重伤苍屿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从他十六岁离开之前的观察,苍屿不应该有这样的心性和筹谋,或许这几年他身边有了什么高人?” 苍岷目光悠远,凝神静思,心里暗暗盘算着,突然一个白色身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不会的,那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而已。 可是,那日晟王苍屿一直在那个女子身边,不离左右,而且可以看出是晟王主动近前,而非那名女子的痴缠,这点很是奇怪。 那袭白衣女子绝色的容颜,清冷的气质,还有那不卑不亢的气度,深不可测的才情,虽处处低调,却又时时狡黠,会不会这样奇特的想法,出自于那个女人? 他垂眸笑笑,甩掉自己这可笑的念头。 “他离开皇城三年,此次回京都时日不多,还没有看到他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啊。” 景湛和苍岷有着一样的思虑,但也不得其解。 “太子哥哥此时应该会很兴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统揽京畿防护营的机会,他们是不会错过的。” “我们静观其变,通知防护营五营都统宋琦,先保住一个营的都统位置要紧,切不可掉以轻心。” “好的。” 几方被军营竞选一事搅起千般思绪的时候,苍屿正坐在屋顶,看隔壁小院的满树梨花。 十五的圆月静静挂在天空,亮白的光影让星星竞相争辉,好似一场聚会盛宴,夜空很是璀璨。 女子从屋内走出,依旧是白色休闲衣裙,布料看着柔软舒适,款式简单大方,无任何繁复的修饰,显得利落清爽。 袖口不同于常见的广袖,腰部也没用多余的腰带束封,修身的剪裁,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胳膊,和修长柔和的腰身。 千攸在大梨树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一下脖颈,突然目光扫向隔壁的屋顶。 苍屿还在呆愣愣看着好不容易才出现的白色身影,一时忘了隐藏身形,就这样暴露在女子的视线中。 片刻,苍屿主动飘落在小院的大梨树下。 近距离望着几日未见的人,闻着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药香,此时此刻,他的心有着从未有过的充盈,感觉到自己是真真正正的活过来了。 “晟王殿下,您这总是坐在屋顶的毛病得改改,天冷,会得病的。” “你这是在关心我?”苍屿喜难自禁。 “咳咳咳......” 云千攸不自觉的收回开玩笑的心思,眼前这人脑子不太正常。 “我是说,您不要总在高处,看着我的小院。” 千攸瞥了一眼,不客气的直白相告。 “我在思考一些问题,有些地方想不明白,坐得久了一点。” 苍屿赶紧解释,虽说解释多少都是无力。 “放心,我没有监视你的意思。” 只是想看看你...... 后面一句是他的心里话,可惜,还不敢说出口,怕吓到她。 “晟王殿下能力卓绝,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 云千攸戏谑笑看一眼苍屿,转身往屋内走去。 “等等,可否等等?” 苍屿紧张的低声问道。 “殿下何事?” 云千攸回身,停下脚步。 几次接触,她知道晟王并没有恶意,虽不知他的熟识从何处而起,想着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任务,既然管不了他的行踪,那还是自己回避的好。 “想不明白一事,正是姑娘之前曾安排过的,可不知其中关键何处。我正打算套用,但兹事体大,一些细节,想求教姑娘。” 苍屿郑重的躬身一礼,云千攸赶紧侧开身子避开。 “晟王殿下,不可如此。” “不,我非常尊重姑娘的才情,是真心求教。” “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殿下尽管开口。” 云千攸轻叹一口气,躲不了就不躲了吧。 “我日前看到姑娘曾用竞选一招,轻松把李夫人送过来的五人安置了,可谓兵不血刃,心思极巧。” 五人?竞岗?那时你就在隔壁看着我了? 那时我们还没有在花朝节见过面吧? 云千攸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也暗暗觉得,他说很久很久之前认识她,寻找她,或许不是戏言。 只是,为何? 那时候,她才刚回到京都第二日,除了自己的人,她还不认识其他人,京都内也不可能有人认识她,更不应该有人关注她,因为她不过是都城众多官员府中后院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没有展露过任何能力,不应该被人关注才是。 此时她看他的眼神郑重起来,身体转向,面对苍屿,站定。 “王爷请说,如果能够帮助到王爷,是小女子的幸事。” 苍屿看着转瞬间几个表情动作的女子,心里也跟着郑重起来。 “我被陛下赐封掌管京畿防护营,任职总都统。但防护营五营分属不同势力已久,几十年未难破除,现在更是一盘散沙,战斗力堪忧。” 苍屿看着渐渐神情凝重的女子,接着说道。 “京畿防护营是皇城最后一道防线,我需要做到真正的掌控实权。但仅仅靠圣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日看了姑娘的巧思,突然想到可否也用竞选解决此事。昨日,我已在军营中提出,包括我的总都统一职,还有五营的都统、千户长、百户长所有职位,全部拿出来重新竞选。但是,我思考很久,目前还没有成熟的操作思路,如何能够确保万无一失。” “这件事关系着十万兵权是否旁落,关系着皇城的安危。” 苍屿说道此处,认真盯视着女子的双眼,似是在郑重的托付。 是的,他之所以选择和她坦诚,一是知道她肯定对竞选操作有着更深的理解,对自己定会有所助益。再者,她前世曾带兵打回东苍,今世他希望从此刻起,改变前世的运行轨迹,让她和他一起参与到东苍的建设中,让她有机会对东苍怀有更多的情怀。 云千攸此时便是一脸的讶异。 这是什么话题? 这样的朝政议题,能够拿来和她一个小小后宅女子讲吗? 还是在这庭院之中,在梨树下讲? 他就这么信任自己,或者不怕隔墙有耳吗? 第39章 促膝夜谈 千攸从静静的聆听,到心底的讶异,再到表情渐渐龟裂,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后,双眼直直盯着苍屿。 这一系列的表情和动作,让苍屿心里霎时间充满了柔软。 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怎么都是那么的可爱。 “晟王殿下,您确定要和我讨论这样的话题?” “还是在这里?” 云千攸满脸的疑惑,声音放低了,探身问道。 “我确定。”苍屿轻轻的点头。 “当然,如果能请你移步到我的书房,那自是求之不得。” 苍屿微笑的望着她,扫视一下小院的环境,眼神充满了真挚的邀请和渴望。 云千攸整个人木木的,看着苍屿。 好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叉着腰,低着头缓缓走了一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确实兹事体大,如果失误,不仅京畿防护营管控权旁落,晟王必然会受到皇帝陛下的雷霆震怒,眼下他的前景确实堪忧。 好歹此人那日曾出手帮过自己,看着他陷入危境,有能力提点一二,如不出手相帮,好像是心理有些过意不去。 “你信任我?” 云千攸稳定情绪后,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信!” 没有任何犹疑,苍屿的话语,铿锵有力。 “好吧,我去和你细谈。” 天空中璀璨的星星,此刻在苍屿的眼中炸裂,他的心激动的快要飞起。 他道一句抱歉,不容置疑,轻轻揽过不盈一握的细腰,脚尖点地飞上了高墙,借力一点,落在了隔壁的院落之中。 云千攸刚下定的决心,刚稳定下来的心情,随着他的一飞一落,又狂跳起来。 哎!这个人,看来是不能给一点顺口的话啊!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 苍屿低头看着云千攸尴尬又自我安慰的表情,笑得像个傻子一样。 古风和修竹隐藏在暗处,看着主子俊美的,炸裂的笑脸,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打扰了主子现在的好心情。 隔壁院落虽然不是主院,但占地面积极大,庭院里植被丰富,看得出来主人每日都在用心的打理。 苍屿把云千攸引领至书房,低声唤古风去准备茶水点心。 云千攸扫视一眼书房的布局,黑白色调,简洁,大方,安静。 室温舒适,屋内的炉火煮着水,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一张花梨木的大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紫毫笔挂在笔架上,笔尖未干透的漆烟墨,如那黑夜一般莹亮。 桌案上,几张宣纸画着一些图案线条和文字,显然该屋的主人曾在设想过什么。 云千攸落座在桌案前的椅子上,淡淡的目光看向坐在对面的苍屿。 她知道,他把她引进书房,代表了何样的尊重。 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在这样一个皇权代表着至高无上权利的时代,她一个后宅女子,被引进他的书房,代表了他对她极大的信任和尊重。 此时的他虽然眼里还有炙热,但尽显真诚。 可是她却能够感受到,他在看她的眼神中,有一种久远的思念和期盼。 他在看向谁? 是她吗? 或者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云千攸收回思绪,稳定一下心情,轻轻咳了一声,意图拉回苍屿的思绪。 “主子,茶水和点心。” 古风轻手轻脚,端着托盘进屋,轻轻放下,快速转身离开,又轻轻带上房门,不敢破坏屋内安静融洽又莫名让人悸动的氛围。 苍屿动手到了一杯茶水,用修长的手指夹起,轻轻放到云千攸面前。 “谢谢!” 云千攸手指蜷起,轻叩桌面,礼貌又自然。 苍屿眼里闪过一抹赞赏,她的小动作很是特别。 “晟王殿下,既然您信任小女,那我就说说竞选的思路,但兵营的安排,还请殿下自己做出决策。” “好!” 云千攸拿起茶杯,清饮一口茶水,茶香在口中蔓延,思忖片刻,她道。 “一个组织如果长时间固定不变,就会滋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拉帮结派,结党营私,贪墨腐败等等,导致组织活力不足或者战斗力减弱。” 苍屿在云千攸出声解读的同时,就被她认真的神情吸引住,仿佛全世界只有她的身影,和她温柔坚定的声音。 云千攸目光遥望远方,似在思考,继续道。 “一个组织的发展离不开变革,内外部环境都在变化,变革是组织实现动态平衡的必然发展阶段。组织原本的稳定如果不能满足形势的变化,需要通过变化来打破,但打破本来的稳定和平衡并不是目的,而是为了确立适应新形势的新稳定和新的平衡。” “举例军营,作为一个组织的存在,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平衡关系。王爷初到军营,想真正了解并掌握军营,单靠适应环境和逐步渗入,很难掌控实权,快速掌控的办法就是变革。但组织变革,最重要的是,这个组织的高管层面,有了完善的规划和实施步骤,对可能出现的障碍和阻力,有着清晰的认识。拿军营举例,高管层面无非就是王爷几人。” 苍屿听着云千攸的讲解,内心说不出的震撼。 他知道她前世的强大,但不知道她的思维是如此的缜密和开阔。 这些论断,一些词语,他自小在太学院读书,也算是博览群书,但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 “王爷,我讲的可以理解吗?” 云千攸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好像不自觉说了一些这个时代还不存在的管理理念和语言。 “非常清楚,请继续,我如何做规划和安排实施步骤?” 苍屿眼底的赤诚,让云千攸不得不继续这个话题。 “首先,王爷需要认真了解兵营的现状,预估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提前想好对策。” “再有,王爷如果确定对兵营开始变革,需要规划出兵营的组织结构,职权的设置,以及他们在这位置上的职责,权利和能够享受到的利益。需要明确出来,最好用规章写出来,让参与竞选的人知道自己责权利,在成功之后形成一种契约关系,彼此间遵守这份承诺,才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变革成功。” “王爷想推动变革,需要把这些公示出去,让大家提前明白,他们竞选后需要做什么,需要怎么做。同时需要把此次竞选变革的选拔条件明确出来。鉴于组织结构庞大,又是第一次尝试变革,选拔条件和实施步骤不易过多,但要尽显公平。对于军营来说,可以省略了判定小组,完全可以用成败论英雄。” 不知不觉中,云千攸越说越多,两人的话题也越谈越深。 第40章 彻夜长谈 夜已深,书房里的烛光一夜明亮。 千攸继续讲解着,苍屿认真聆听着。 “实施的过程最为重要,王爷需要提前预估竞选中可能出现的不确定因素。” “你能否给我举例,会出现何种问题?需要我如何预估?” 苍屿不耻下问,这和他粗浅的想法很不一样。 他没料到这里面会有这么多关键问题,这也是他吹了一个时辰冷风,越想越觉得没有把握办好的事情。 如何设计比赛的题目?如何组织?如何评选?结果如何处置?能不能平稳过渡? 那里可是有十万将士,他再强悍,也只是百人有余,如何能够切入进去,顺利实施竞选的安排,而不被抵触? 他一时头脑发热公布了此事,但越想越不踏实,为此纠结了大半日。 “比如人的因素。军营竞选测试,一般会有单人能力比拼和团队协作能力竞赛。团队竞赛的成败,不仅取决于组织者个人的能力,还取决于每个人的参与程度以及求胜心等,这就有很大的变数。因为王爷说,兵营原被瓜分掌控在几派势力手中,这些人顽固的思想和遵从习惯,并不是靠变革一声令下,就能够一招破解的,深层次的阻力和障碍必然会有,主导者需要提前对每一项竞赛题目,有可能出现的变数,都提前做好应对之策。或者初次竞选,如果对内部掌控力不足,我不建议设计团队竞赛题目,单独考查个人的武力值,相对易于操作一些。” “另外,组织的变革,还要提前想好分流措施。也就是说,竞选之后,原有职位上的人,未能如愿竞选上,他们需要如何安置?” “原则上他们是军人,需要继续留在军营。”苍屿有些不解这个问题的关键。 “继续留在军营,他们后续的破坏力,需要有正确的评估,必须要在能够管控的前提下。否则,对于如此大规模的军营,初次实施变革,调整了几个位置之后,并不能改变人们的行为习惯,管理内耗的成本将是非常大的。如果不可控,这些人会鼓动不安分子造成日后的反弹,必会导致内乱。到那时,改革被迫失败,军营的混乱程度,可能会超过现在冰封下的暗流带来的破坏,作为改革的倡导者和实施者,首当其冲被人弹劾,那时你的压力不会比现在要少。” “那如果要他们离开军营呢,你有何对策?” 苍屿已经被深深折服,认真的和云千攸探讨起来。 “这也不难办到。军营中大都是些有血性的男儿,可以利用这一特点,在竞选开始前设定规则。公开提出来,竞选失败者,原有职位的人必须离开军营,签订对赌协议。如果不敢签的,视为自动放弃竞选资格,自愿选择当一个大头兵,留下也未尝不可。” “我猜想,他们背靠的势力,不允许他们退出竞选,他们只能参与竞争。到时候,这些人竞选失败,如若不能离开军营,王爷可以多为他们考虑,留给他们一条出路,建议设立一个单独的小队,安排些无关杂事,只要避免他们接触到兵士即可。时间久了,想必不用王爷出手,他们就会被各自的主子生厌,内部就会被瓦解或消耗掉,不至于破坏了王爷重新整顿后的军营。” “但这也同时考验王爷所掌握人的能力,不成功便成仁,完全没有了退路。可一旦成功,王爷对军营的掌控权会大大加强,便于日后对军营的管理,让军令能够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 苍屿眼中已经不仅仅是星光灿烂。 她有多少能力,此时的他还不是完全知道。 前世,他只知道她的医术非凡,是人人称道的小医仙。 这些时日,据他的人了解,小医仙已经在来京都的途中,不知道她放出这样的风声,是打算搞什么动作。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在管理谋略上,竟还能有如此深远的思考和设计。 从她刚刚的分析,不仅仅是对他提出问题的解答,还体现了她强大的格局和宏观的思维,以及极其强有力的组织治理能力。 难怪,她在前世,仅用几年时间就问鼎了天下。 相信不久的将来,她必然会再次释放出璀璨的光。 那时候,她的精彩,他还能够独自欣赏吗? 苍屿内心充满了紧迫感和不安全感。 千攸的声音继续在他的耳边响起。 “提醒你一句,变革最大的阻力来自于上层,也就是王爷的顶峰。当然,此时弦在箭上,已经不得不发。王爷已经提出了邀约,此时再罢手,拱手让出兵权,可能都是最轻的惩罚了。但如果此时能够寻求到顶层的支持,则可以奋力一搏,或许会有出其不意的结果。” “那要如何说服陛下,让他接受这样的安排呢?” 这一点上,苍屿也是头痛的厉害。 他先斩后奏。应该说,还没有奏请陛下,不知道陛下对此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千攸认真思考一下,接着道。 “人们在未可知的事情上,都会持有谨慎态度,尤其是上位者,有理由不支持也是必然的。我相信此时的陛下和一众大臣,会有很多这样那样的担心。如若担心成为他们阻拦的借口,你现在的状况岌岌可危,不但无法继续推行竞选,还很可能被猛烈的弹劾。” “那要怎么办?”苍屿莫名信任眼前的小女子,相信她会给他指一条明路。 “你先给他一个他最想看到的结果,然后再用长远的规划和设想,去引导他支持你的全盘计划。想必上位者为了达成自己的利益目标,会选择默认。你可以借助这个时机操作,尽快让他看到第一步你给他承诺的结果,先稳定住局面,再图谋深入的改革。后面的操作,就需要把上位者和你的所图绑在一起了,他不得不给你支持。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也必须分担改革带来的负面影响。但有一点,如果王爷向上位者承诺的初期目标就没有实现,那么王爷则会承担更大的风险,上位者会把负面影响全部由你背锅,这就是双刃剑,王爷也要考虑好得失成败带来的后果。” “你已经为我解了惑,提出了实施策略,此事我会确保万无一失的,一会儿我就去皇宫,征得陛下对此事的默许或是支持。” 苍屿炽热的眼神,充满了激情,灼热映射着千攸。 “咳!咳!咳!”千攸掩饰着尴尬,顿时从谈话的热情中缓过神来。 她这是怎么了,好像一瞬间回到前世,开放性论坛,自由发表着见解,一个兴奋,说得太多了些。 “对不起,王爷,如果刚刚的言论有所僭越,还请体谅。” 云千攸调整好神态,望向苍屿,掩饰着今夜透露太多的心虚,她一时间忘记了这是个强权的时代,哪里容得女子参议朝政。 苍屿当然不计较她的僭越。 今夜的彻夜长谈,完全超出了他期待。 他对她的了解又多了一重,也让他与她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第41章 千脉宫少主 永安大街青吟巷的酒楼和医馆装修到位,乔木请千攸亲去考察。 青吟巷本就是永安大街一条偏僻的巷道,这里的店铺改弦易辙是常态,此时,有两家新店重新装修准备开门,也未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大堂内格外的清净,没有任何客人到访。 云千攸漫步在两个店铺内,非常满意的看着自己的装修设计,享受着这份清宁,设想着不久的将来,宾客盈门,高朋满座的酒楼,和救死扶伤,人来人往的医馆,她要如何加以利用和借势,来达成自己和师傅的复仇计划。 酒楼和医馆的装修,都是她参考前世的理念,结合这个时代可以找到的物料所设计。 一楼均是开阔的大堂,白色大理石打磨的光可鉴人,延展了人们的视线。 光洁的地面,让人不敢轻易踏足。 要知道,这种石材仅出现在非富即贵的人家,最多铺在书房或者会客厅,像这么大面积用到酒楼医馆,供寻常百姓踩踏,在京都还是头一份,彰显了这个酒楼和医馆背后东家的强大实力。 医馆的一楼,中间位置设立了一个半人高弧形的白色台子,立面上写着“问诊台”,三个描红大字。 墙面全部是白色的,显得干净整洁。 靠近墙边两侧,各有一排简易的书架,整齐的码放着不同种类的书籍。 有一些地理图志,还有一些市面上流传的话本子等等,供人久候时打发时间。 书架前面有一排长桌,两排座椅,桌上摆放着方便自行取用的茶水。 二楼一侧是宽敞的药房,几排药柜整齐摆放着,每个小柜子上面张贴着醒目的标签,四方的案台把药柜圈成封闭状,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 对面隔断成两个隔间,门上挂着“诊室”牌子。 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个简易的床,床上铺着干净洁白的布单单子。 三楼是两个手术间,整齐摆放了一些常用的治疗外伤的手术器械,都是她当初在山上,闲暇时画出图纸,请人打造出来的,最基本的手术用具。 楼梯处是一个敞开的空间,围成半圆形,作为接待区和商讨手术细节,并办理签约手续的地方。 楼道尽头一间屋子,是她办公和休息地方。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一面墙与隔壁酒楼的屋子打通,柜子是一个机关,开启后可以旋转,人瞬间就可以到了酒楼那边,当初她买下这两个隔壁的店铺,就为了今日这样的设计。 酒楼的二三楼各有数十个豪华装修的单间,每个单间都有一面落地大窗,可以看到一楼大大的旋转舞台。 一楼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圆形舞台,内设旋转机关,可以照顾到坐在四周的食客观赏歌舞。 一楼大厅有数十个卡座,用隔板区分成数十个半开放性的小包厢。 这里和所有酒楼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明厨设计。 整个后厨用昂贵的琉璃封闭,通透的视线,让来店享用美食的食客,可以看到后厨的操作。 干净整洁的后厨和统一白色着装的人,在后厨中有条不紊的忙碌着,细之又细的做着卫生。 酒楼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便是在大门旁的墙壁上打开一个较大的窗口,用于一些便于携带的食品和饮品的售卖。 通透的设计,让行人不停的驻足观看,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乔楠跟在云千攸身边,看着处处明亮的大堂,想着这条街道的冷清,觉得有些可惜。 “千攸,我们开业要做什么宣传,这里地势偏僻,引不来客流怎么办啊?” 乔木也有此疑问,怕打扰千攸的观赏,忍者没有发问。 “酒香不怕巷子深,这里有足够吸引人来的新奇特和热点,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享受不了这般安宁的时刻了。” 云千攸微笑着,满意的看着敞开的大门,路过的行人偷偷往里面张望的神态。 酒楼千攸命名为“天意酒楼”,医馆命名为“杏林医馆”。 “周大夫和王大夫两家人安顿好了吗?”云千攸看向乔木,问道。 “他们的家人已经住到了千脉宫在城郊的大院,他们的妻子和成年儿女都可以安排在酒楼做工,明日都能到位。” “好!” “秦红叶和她挑选训练的歌舞表演者,现在到哪里了?” “明日能到京都,先在大院里安顿好,等这边正式的通知。” “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酒楼明面上由乔木负责,打出千脉宫的旗号,可以庇护酒楼安全,避免有人滋事生乱,具体的管理,交由秦红叶负责即可。” “医馆明面上要独立运营,让士林过来,他很沉稳又有亲和力,可以让他做医馆的主事。” “好的,我一会儿就去安排。”乔木点头应是。 人员安排上,他绝对服从千攸的指令。 千脉宫组织机构庞大,内部像一个小社会,发展至今已有近万人。 开始在千脉宫做事的人都是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或者是有幸得云千攸救治,感激涕零誓死追随的一群人,像周大夫和王大夫这样的,臣服于千攸出神入化的医术,自愿跟着学医和做工的人,不计其数。 它的内部,组织门类严谨,各个门类都设立一个或多个主事,统领一脉业务或是统管上百数千人。 目前千脉宫大小主事近百人,都是十年间和千攸她们共同成长起来的精英人才,各自有着独特的技能。 云千攸凭借前世的经验,对各门类制定了详尽的工作流程和赏罚制度,同时选拔一支专属于师傅和她领导的监察机构,负责流动评核底下人做事的标准以及忠诚度,单独向她汇报。 师傅自两年前把她任命为少主之后,就再也不过问千脉宫的发展,只一门心思扩大训练基地,训练更多更强的武者。 在千脉宫做工的人,多是曾经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甚至是因灾因病卖儿卖女,或因被欺辱轻生自尽时,被收留或救治之人,千脉宫给了他们新生,还让教会他们一技之长,对于这个组织,每个人都有着极强的依赖和信任。 千脉宫像个大家庭一样,对每个发挥自己所能维护千脉宫的人,也都尽全力保护着。 这正是千脉宫低调和神秘的组织形态,近年突飞猛进发展的秘籍所在。 此时它的强大,不仅霸占了江湖的重要地位,对于四国皇室,尤其是千脉宫势力集中的东苍国,皇室及权贵一直在追踪传闻中的千脉宫少主,想尽办法拉拢千脉宫的势力为己所用。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么庞大的机构,背后的设计和实际操控的人,竟是丞相府后宅一个刚刚及笄,并不受宠的小小庶女而已。 第42章 街头偶遇 千攸考察完酒楼和医馆,准备和乔楠回去,走至楼梯处,对乔木吩咐着。 “从上次你给我的名单中,挑选五六位久不得治愈的病患,让千脉宫的人散播出去,说杏林医馆可以救治这些奇难杂症,总会有一个两个想死马当活马医的,有一个就能打出我们的名声。” “我们打出江湖上盛传的小医仙,到了京都坐诊杏林医馆,不是更好吗?”乔木不解的问道。 五年前,江湖上盛传起小医仙白衣鬼手,医术诡谲莫测,但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她的容貌和姓名,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只知道听声音很是年轻,故口口相传小医仙。 “这里是皇城,暂时不能暴露这重身份,否则难免落到权贵的争夺之中,干扰到我们自己的计划。” “千脉宫的宣传主打杏林医馆,以治疗外伤和疑难杂症见长,周大夫和王大夫在前面,必要时我再出手。还有,对穷苦百姓的救治,仍然是可以用日后的做工折抵诊费,你要对这类人员的选择,把好第一道关。” “嗯。” 乔木为自己刚刚的提议深感惭愧,他知道千攸的这身医术如果暴露,会引来多少人的觊觎。 他们一起长大,如果没有师傅保护,单单小千攸暴露来的医术,恐怕早就被人圈禁或者毁掉,这就是皇权的社会。 三人从巷口分开,各自去安排自己的事情。 永安大街上,千攸和乔楠准备步行回府,远远就看到了天意玉器店。 “千攸,我们的店,进去看看吧。” 乔楠很兴奋,千攸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整日被关在后宅,还没来得及去自己的店面好好看看呢。 二人信步走到店内,就收到了几簇蔑视的目光。 “呦,一个乡野来的小庶女,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店面,就敢进来。” 说话的是一个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两个丫鬟,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的公子。 千攸和乔楠对视一眼,认出是那日参加花朝节游园的女子之一,只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没做理会。 “掌柜的,什么人你们都让进来吗?不拉低了你们店里的规格?” 黄衣女子傲慢的对着柜台内的中年男人说着。 “进门都是客,这是我们店里的服务要求。” 男人面带和善的笑容,冲着几人礼貌的应对着。 “您挑选的墨玉玉佩和白玉簪子还要再看看吗?我让小二给您装起来?” “看什么看,什么人都能进来买这些东西,本小姐不买了,真是晦气。” 黄衣女子傲慢的翻个白眼,狠狠的白了一眼站定在柜台前的千攸。 “嘴巴放干净点儿,说谁晦气呢!” 乔楠在自己店里,哪里还能受得了这口气,冲着鹅黄色衣服的女子怼了回去。 “你一个小小婢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黄衣女子不依不饶,冲着乔楠过来,伸手就要打她的脸。 千攸侧步让开。 只听“啪!”的一声。 呆愣片刻后,店内才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喊声,引得购物的人和外面的行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你!你竟敢打我!你一个庶女的婢女竟然敢打我!” “大哥,她竟敢打我,你替我教训她!” 被女子叫做大哥的男子也愣在当场。 虽然知道妹妹跋扈傲慢,但教训一个旁的婢女还是很正常的,怎的一个没注意,就被打了呢? 男子看向对面站定的两个人。 白衣女子绝色容颜,清冷气质,淡漠望着他,他竟然痴痴看呆了。 “哥哥!你不为我做主吗?她一个丞相府的庶女,刚从乡野接回来,就敢当众让婢女打我,我要你帮我打回去。” 黄衣女子哭喊着,表情狰狞,男子也不得不抖起了精气神。 正当他要向前一步,冲着两名女子作势要喊叫时,楼梯口处传来一声清冷的厉喝。 “还不给本王滚出去,大庭广众之下,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两名男子从二楼拾级而下,面色不悦。 “拜见宁王殿下!” 一楼店堂内的顾客有权贵子弟,当然识得面前的人,赶紧行礼,之后规规矩矩的站到一边。 “表哥,这个小庶女的丫鬟打了我。” 黄衣女子顿了一下,看见下楼的人,立马换上娇憨的表情,小步走近一袭白色锦袍的男人。 “胡闹!刚刚本王在楼上都听到看到了,是你无理在先,挨打也是应该的。” 男子甩开被黄衣女子牵着的衣袖,语气非常的不悦。 “殿下,是小妹不懂事。不过,她一个小庶女,在外人面前不给我们宋府面子,也着实该教训一二,您说是不是啊?” 宋清风低头哈腰,一瘸一拐走到宁王苍岷近前,眼角还在瞥着那个白衣女子。 好淡定,好容色,好气度啊...... 云丞相府的小庶女吗? 他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千攸从三方的对话中确认了,面前色眼眯眯的男子应该就是那个宋府的纨绔,宋清风了。 不错!这副嘴脸,确实值得丞相夫人费心筹谋替嫡女找替嫁。 不过,替嫁人选你们还是选错了。 千攸挑眼看面前不远处站定的两名年轻男子,记起是那日站在小溪对面的皇子,听刚刚众人的拜见,应是三皇子宁王苍岷了,据她们掌握的情况,苍岷和大祭酒的小公子是称不离坨,那另一人应该是景湛无疑了。 不过,这与她何干。 她淡然转身,继续看着柜台里面的玉器。 当事人和围观的众人被她的淡定自处,弄得有些发懵,也有人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 这对主仆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宁王殿下吗? “云小姐,刚刚是表妹的不对,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苍岷粲然一笑。 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啊! 怎么看也不像一个刚从乡下接回来,不懂世故的小女子呢? 他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日花朝节活动结束,他立刻派人去暗查这个女子,但得到有价值的消息不多,和京都近期的传闻别无二致。 但他就是不相信,此女子不可能是无知的乡野女子。 只是,那她又是谁呢? 第43章 拒绝邀请 云千攸淡漠的看了两位贵公子一眼,并未有丝毫的紧张或是动容,复而继续看向柜台里的玉器,随口说道,“不必了,我向来秉承有能力当场就报仇,刚刚我的朋友已经教训她了,此事可以翻篇了。” “哇!好霸道,这是一个庶女能说的话吗?” “天啊!她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吗?” 顾客里有人窃窃私语,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眼前这对不知好歹的主仆。 乔楠警惕的看着对面几人,手已经轻抚上腰间的鞭子。 一个皇子,一个世子,有点儿麻烦,她暗暗皱眉。 不过,好在听他刚刚的态度,像是并没有护短的意思。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千攸在自家的地盘上吃了亏去。 “云小姐好爽利,在下心生佩服。” 景湛在苍岷的旁侧出声,引起大堂里一些女眷的小声惊呼。 他对这个淡定的女子更加的好奇。 这心态,不该是后宅小女儿能有的啊! 还有这青衣女子,一看就是有身手的,只是不知道,武功如何? 这护主的小模样,难不成还敢在这里,和他们动手吗? 她是真的不知道,一旦动了手,她会给她的主子,惹来多大的麻烦吗? 云千攸只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小庶女,云丞相料不可能替她善后,她们这么肆无忌惮,依仗的是什么呢? 这两人的谜团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感兴趣了。 千攸转身,看一眼对面的两个年轻人。 他们什么目的,是不打算放过自己吗? 她微微蹙眉,语气依然淡漠,道,“说了不用客气。我只是闲来一逛,并未想多事。既然刚刚有骂有打,此事已然揭过,我无意理会,在店里喧闹,坏了店家的生意,没有必要。” 柜台里的中年男人,一副感激的看向两个小姑娘。 他们有绝对的实力,不在乎店里客人闹事,但无缘无故影响做生意,也是不好的啊。 乔楠凌厉的气势,扫视一眼还在围观的人。 对哦! 店家的生意,就是自己家的生意,哪能让这几个老鼠屎给破坏掉了。 今日之后,一定告诉哥哥,把宋清风和他那个跋扈妹妹的画像,给到千脉宫各个产业,杜绝他们进店。 此时的宋明月,还不知道,自己今日这张破嘴惹到了什么人,待日后她进不去很多高档产业时,欲哭无泪,也百思不得其解。 “云小姐,本王诚意相邀,可否到对面的茶楼一叙,算是弥补他兄妹二人的无礼?” 苍岷笑意盈盈,他真的对这个淡然心态的女子好奇极了,什么人,什么事才能让她有一些动容呢? “不必了,小女该回了,谢过宁王殿下的好意。” 千攸不愿再被干扰,看一眼神情紧张的乔楠,转身向店外走去。 “真的不懂礼法,宁王哥哥相邀,她还敢拒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宋明月看着云千攸离去的背影,又气又愤。 她挨打了,怎么还成了她要道歉,还是给一个庶女道歉? 宋清风看着眼前绝色的女子飘飘然离去,眼神黏在了白色身影上,久久收不回来。 苍岷看一眼一瘸一拐的表哥,和刁蛮任性的表妹,轻叹一声,带着景湛离店而去。 今日相遇,他对这个云淡风轻的小庶女更为迷惑了。 看来,哪日他得去云丞相府探探,总觉得她充满了神秘感呢。 三日后。 一辆马车停在了杏林医馆前面。 车上下来一位看起来像管家的人,大摇大摆的走进医馆,只不过,踏入的一霎那,不自觉的放轻了步伐。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导诊台后,两名年轻的男子面带微笑,其中一人不卑不亢的问道。 “听说,这里可以治疗腿疾?” “看什么样的病症,如果从生下来就有的腿疾,那需要更详细的诊查,看是否可以治疗,其它情况,大多可以恢复。” “真的?可以复原?” “可以让病患来这里,我们坐堂大夫确诊后,再给您确切的答复。” “好!我通知我们少爷过来。” 管家一脸的不可置信,又兴高采烈,屁颠屁颠坐车离去。 云千攸和乔木,以及谍影主事殷杰,在三楼休息室的落地窗前喝茶,看到这一幕,微微笑着。 “工部侍郎家的大公子,相府嫡女云晚晴的未婚夫宋清风,你要替嫁的纨绔瘸子上钩了。” 说话的男子,正是千脉宫谍影主事殷杰。 此人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面容寡淡,一副常年波澜不惊的样子,长着一张谁人见了,都会瞬间又将他遗忘的脸,却少有人看得见他平静的眼眸下,藏着的深邃。 “瘸腿是他的遗憾,也是他不得志的原因。欲让其亡,先让其狂,我们就从他这条瘸腿入手,看看能不能打开老相府的突破口,找找当年师傅一家被害的真相。” 云千攸喝了一口茶,幽幽道。 一个时辰后。 一辆更豪华的马车,返回杏林医馆前。 先前的管家躬身扶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下了马车,公子脚一颠一颠,走到医馆门口,不由自主的站住,往里面窥探。 “公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到您的吗?” 导诊台里,那名年轻公子依旧和煦的笑脸,不卑不亢的问道。 “你这里,可以治好我的腿?”宋清风不自信的问道。 他的腿一年多前和一群狐朋狗友去小西山打猎,被一只孤狼攻击。 他跌下山坡,侥幸在护卫拼杀下,杀死了追逐他的狼,但也因此摔伤了一条腿。 回到京都,依仗着贵妃姑姑的面子,请来太医治疗,但也落下了残疾。 冬日里和阴雨天,他都会被受腿痛的折磨。 跛脚让他失去了参加科举殿试的资格,于是他更放纵自己,从此落下了京都第一纨绔的名声。 两日前,他听到传闻,青吟巷开了一家医馆,名为杏林医馆,主治外伤和疑难杂症,还说可以让瘸腿复原。 起初他是不信的,但陆续从各种渠道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痒起来。 安排管家先来医馆探探虚实,管家带着一脸喜色的回禀,让他再也抑制不住,跟着乘车过来看看。 医馆洁净透亮的布置,让他有些激动,又有一些忐忑。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店家大堂。 明亮的大理石地面,他不敢落脚,这可是大理石啊! 怎么能铺在了医馆大堂的地上? 这不是在铺金子吗? 这个医馆看起来实力不俗啊! 他的内心千回百转,隐约感觉好像自己的腿有了希望。 第44章 万事俱备 医馆主事士林站在问诊台里面,看到这个犹豫不决的男人,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此时,他不失礼貌的笑着招呼,“这位贵公子,您可以进来看看,上二楼,先让坐堂的大夫,查看一下具体病情。” 士林二十出头的年龄,沉稳中透着机灵,长着一副天生的笑脸,无论在任何情绪下,都是一副让人看起来微笑的面庞。 七八岁时,家乡遇到了饥荒。 逃荒中,父母把饿死的妹妹,身上片下来的肉,煮熟了,哄骗他吃了。 当他躺在他们身边,仅剩最后一口气时,被下山的百里鸣捡到,带回了玉脉山。 他在基地训练中度过了十年,练就了一身的本领。 为了忘却那段沉痛的记忆,他去掉了自己姓氏,出山那日,他改名叫士林。 两年前,他跟着乔木来到京都,启动千脉宫在京都的布局,此次被云千攸指名,提任做这医馆的主事,他心怀万分的感激。 宋清风小心翼翼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内心既充满了希望,又忐忑不安。 在士林的引领下,他和管家小厮来到了二楼,周大夫和王大夫正在二楼诊室坐着看书。 他们二人也都是四五年前来到了千脉宫。 身为医者,当他们对自己挚爱的亲人,无能为力要放弃时,偶遇下山的千攸,得她出手,治愈了家人。 后来,他们拜师,一心一意跟随云千攸学习医术,尤其是外科伤患处理能力,得到了突飞猛进的成长。 再后来,他们带着全家人加入到千脉宫大家庭,生活从此无后顾之忧。 “周大夫,王大夫,这位公子的腿疾,请看一下,可否治疗。” 士林礼貌的把宋清风引导到周大夫的诊室。 “到床上去,把裤腿撩起来。” 周大夫与王大夫戴上手套走过来。 这些都是云千攸提供给他们的诊疗用品。 几年下来,他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操作要求。 “你的腿摔伤后,接骨时错了位,导致现在的长短不一。同时应该还伴有阴雨天和寒冷冬日,有腿疼的问题吧?” 周大夫摸骨后确定的问他。 “是的,大夫。可有治愈的可能?”宋清风好像真的看到了希望,紧张的问道。 “有!”周大夫肯定的回答。 “那赶紧的治啊!” 宋清风眼里喷射出热火,燃烧起他早已泯灭了的希望。 “需要和你交流一下治疗方式。你的腿因为之前错位,需要在原处打断重接,恢复时间大约三个月,可以复原到正常状态。” “打断?重接?会不会很疼啊?会不会接不上,我又变成瘫子?”宋清风有些犹疑,对于这个说法,他有些不敢置信。 “疼是必然的,不过我们在处理前会使用麻醉药,你感觉不到疼痛。醒来后会有一些疼,应是可以忍受的范围,但如果您怕疼,也可以再用些药物控制疼痛。至于您担心接不上的问题,从医馆角度,既然给出了这个治疗方案,就没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否能取得病患的信任,是否治疗,这个决定,需要您自己来做。” 周大夫和王大夫都给出了同样的解释。 宋清风再三犹豫,有些拿不定主意,但又不愿错失这个机会,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先告辞,离开了医馆。 士林一如既往的笑脸相送。 楼上三人看着离去的马车,淡淡的笑着。 “他明日再来,估计会带来很多人,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云千攸恬淡的微笑着。 “万事俱备,东风已来。明日是酒楼和医馆正式开业的日子,吩咐下去,都准备起来吧。” 云千攸朝着乔木对视一笑,两人默契的点点头。 乔木眼底温柔的光,宠溺的包围着千攸。 “我安排酒楼做些奶茶和小蛋糕,在窗口免费品尝和售卖,打出我们的特色。” 这些时日,酒楼厨师在千攸的指导下,做出来很多新式菜肴和糕点饮品,都是京都各酒楼没有的,他绝对相信天意酒楼明日能一鸣惊人。 “你安排红叶姐,让她们准备三段劲歌热舞,在午时登台,之后安排说书人,开讲’神话西游’第一个章节,比书店早一步做宣传,效果更好。” 千攸扬起明媚的笑脸,继续安排着。 “酒楼所有菜品挂出图样,每日推出一个主打菜,半价供应,看情形,先暂定一个月。” “好的,明日我们定会开张大吉。” 乔木信心满满,眼里的宠溺已是满溢。 殷杰看着两人的互动,更加惊讶眼前的小女子超凡的经商能力。 提任到主管位置后,他才知道,偌大的千脉宫,江湖上传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主,竟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儿。 他昨日回京都,才又是得知,少主竟然是东苍国云丞相府的庶女,虽然不得宠,但这也让他大吃一惊。 他收敛心神,迎着少主和大主事的对话,谈着自己的看法。 “对,宋清风带来的一定是一群公子哥,首先吸引来京都这群好吃懒做,又爱交际的年轻公子,之后通过他们,再口口相传,带来年轻男女,让天意酒楼成为京都年轻人最喜爱的地方。之后通过特色菜品和特色服务,吸引达官贵人们作为宴请和谋事商谈的主要地点,我们谍影就可以从中了解更多的信息,或者我们也可以引导舆论,得到我们想要找的答案。” “殷杰说道不错,这正是我的意思。” 千攸欣赏的看着这个三十余岁的男人,轻轻颔首。 殷杰是三年前加入千脉宫的,当时他命悬一线时,得乔木所救。 乔木把他带去客栈养伤,二人相谈甚欢。 殷杰自小在四国间游走,见闻颇多,勾起了乔木极大的兴趣。 他出色的信息分析能力,还算不俗的武功,正巧符合千攸拓展信息情报组织的要求。 乔木把他引荐到千攸面前,他才得知江湖上极为强大的新兴势力千脉宫,竟然是在一个小女孩儿手中掌控,令他震惊不已。 伤养好后,他主动推出加入了千脉宫,负责云千攸正在筹建的谍影组织。 三年时间,千脉宫谍影掌握着东苍以及周边三国民间的各类消息,成为江湖上首屈一指的最大隐匿信息机构。 有时周边国的动态,云千攸比朝廷得到的还及时,正可谓是“春江水暖鸭先知”。 第45章 盛大开业 工部侍郎府。 宋清风一家人坐在花厅,气氛紧张。 宋清风的母亲卫氏坐立不宁,儿子带来的消息,让她又激动又焦虑。 “母亲,我想试试。” 宋清风左右摇摆了一日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下定决心说道。 “我支持哥哥试试,与其这样瘸一辈子,不如再拼一次,万一杏林医馆真的能做到呢?” 宋明月看着一家人犹犹豫豫,着急的站起来,来回的走动着。 “坐下!转的我头晕。” 卫氏刚听到需要打断腿,就一直沉浸在紧张的心情中,拿不定主意。 “试试吧!既然医馆敢说出腿能够复原,想必他们能够做到。而且这是杏林医馆第一个病患,如果治疗不好,想必他们也知道后果严重,到时我们不会让他们在京都立足的。” “明日你多带些朋友去,各家各户多去一些,给他们施加压力,如果这样他们还敢接诊,想必是有十成的把握。” 工部侍郎宋柳一锤定音。 笠日。 巳时刚过,一辆一辆马车,从四面八方汇集到永安大街青吟巷,停满了不算宽敞的巷道。 宋清风的父亲虽然只是个工部侍郎,但有一个嫡亲的妹妹,是皇上最宠爱的贵妃,膝下还有一个才名卓绝的宁王,各府平日里来往的公子哥听到宋清风的召唤,纷纷赶过来为他作势。 “太医院的御医只能保证断腿接上,但避免不了腿瘸,杏林医馆还能打断重接,确保复原?” “真的假的?” “杏林医馆没有听说过啊,什么时候开业的?” “杏林医馆的大夫是谁啊?敢挑战太医院?” “这要是真的成功了,那杏林医馆比太医院的医术不遑多让啊?” 人群越聚越多,宋清风带来的人,包括路过驻足的行人,和看到这边拥堵,赶过来看热闹的路人,纷纷议论着,消息越传越盛,在有心的传播下,一时间,半个京都城都知道了这个事情。 宋清风和母亲卫氏,妹妹宋明月坐同一辆马车过来。 管家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宋清风,再次走进杏林医馆大开的门,一众亲朋好友随后跟上。 整洁透亮的大堂,让人群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虽然进来的人不少,但霎时间的安静,也不显得大堂内拥挤。 士林和另一位年轻男子,依旧站在导诊台后面,满脸不卑不亢的笑意,没有任何感到压力的局促,让宋清风母子不自觉泄了气势,换上一副恭敬的姿态。 “你们真能确保我儿子的腿复原吗?”卫氏还是紧张的发问。 “昨日两位大夫给出了确诊意见,通过治疗可以恢复的。” 士林笑意盈盈,一脸的温和,让人不自觉舒缓了情绪。 “那什么时间可以恢复?”卫氏心里还是不能踏实,儿子可是她的命根子,是宋府唯一的嫡子,是她在宋府全部的希望。 “昨日大夫的意见是,治疗后一个月左右可以下床走动,通过复建,三个月内可以完全复原。” “那治疗的时间大约多久?” “初步诊断,手术时间大约一个半时辰,家人可以在一楼大堂内等待。” “什么时候可以治疗?” “你们确定后,先签署意见,再交费,之后随时可以治疗。” 士林语气和缓肯定,给宋夫人带来一些信心。 “诊金不是问题,只要能确保我儿子的腿复原就行。” 卫氏也不知道需要再问些什么,但还是满脸担心的看着儿子,心里下不了最后的决定。 这样的形势下,杏林医馆没有任何如临大敌的慌乱,依旧笑意盈盈的耐心解释,让宋清风有了八成的信服。 他当即做了决定,带着管家,随着另一名年轻男子上了二楼,在周大夫和王大夫带领下,一起去到三楼手术房间。 半个时辰,在人传人的消息速递中过去。 青吟巷的人越聚越多,有大胆的走进杏林医馆,向大堂内四处张望的,也有人眺望着整洁亮堂的大堂地面,不敢踏足的。 宋清风一家人,坐在大堂的椅子上,焦急的等待着。 随着而来的一群公子哥们,看到宋清风去了楼上手术,也都无聊的走出了医馆。 巳时一过,青吟巷空气中飘起了浓浓的香味。 大家循着香味,看到了医馆隔壁挂着“天意酒楼”的牌匾,都是一愣。 这里又换了新的东家? 酒楼开在这条巷子里,做生意的人脑子是不是锈掉了,这里已经换了多少家主子了。 有的人不屑,有的人观望,但大多数人被丝丝甜香吸引着,莫名其妙看着酒楼明亮的橱窗,偷偷向里面观瞧。 大门旁,墙壁上,用上好的琉璃改造成的窗口,清清楚楚可以看到里面情形。 一杯杯新奇形状的杯子,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香气,甜而不腻,诱人心脾。 一碟碟精美形状的碟子,上面摆放着整齐的小糕点,看着松软蓬发,好像能够闻到浓郁的香甜。 众人窃窃私语,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糕点,味道如何? 香气的诱惑下,很多人的胃里馋虫被勾起,抚着肚子,咽着口水。 此时,酒楼大门敞开,鱼贯而出穿着统一灰青色男装和粉白色女装的年轻男女,年龄都在二十岁以内,头发统一盘起,浑身上下收拾的干净利落。 每个人手里拖着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很多小块的糕点和小杯的饮料,与橱窗里的糕点形状看似相同,只是大小不一。 这些人站成两排,面带微笑,看着聚拢在青吟巷的人群。 一位身穿天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头发用上好的白玉冠束起,面如冠玉,细长的狐狸眼,尾角上扬,浑身散发着风流倜傥的模样,款款从大堂缓步走了出来。 “今日天意酒楼正式开业,向各位路人赠送奶茶和小蛋糕,是本店密制的饮料和甜点,大家可以品尝一二,看看是否符合口味?如若喜欢,可以进店用餐,也可以买了带给家中的姐妹,或者带她们来一起品尝。” 乔木面带微笑,钟灵毓秀的相貌,不急不徐的声音,覆盖了青吟巷整个甬道。 第46章 火爆京都 青吟巷聚集的人群有片刻的安静。 稍后,有大胆的公子哥,不知道是被那浓郁的香味吸引,还是正感觉到口渴饥饿,三五簇拥着,走向了托着托盘的两排人。 第一人拿起一个小杯,闻闻香味,抿了一小口,立时眼睛瞪出晶亮,举起小杯,一饮而尽,并啧啧称赞。 有人拿起糕点上的小小竹签,轻轻放到嘴里,瞬间爆裂的满口香气,让他频频点头。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前,争抢着托盘里的奶茶和蛋糕,不消一刻,数十人手里的托盘上,空空如也。 “各位不要拥挤,大家刚刚品尝过的奶茶和蛋糕在本店常年有售,不进店用餐的人,也可以在这个窗口买到,定价合理,今日备货充足,欢迎大家购买。” 刚刚品尝过的人群,立刻蜂拥至窗口,没有品尝到的人们,也跟风排起长长的队伍,幻想着那浓郁的香味,填满嘴里是何等的滋味,人群吵吵闹闹,青吟巷瞬间热闹起来。 “各位,天意酒楼提供午膳和晚膳,菜品新颖,多数是新推出的菜式,酸甜咸辣香,口味丰富且独特,开业一个月内,每日推出一款新的菜品,半价销售。本酒楼今日开门纳客,为了讨个好彩头,三日内光临酒楼用餐的客人,每人赠送一杯奶茶,每桌赠送一个大蛋糕。” 乔木话音未落,排队的人群一大部分,蜂拥进入酒楼,站在明亮的大堂内,不知如何选择。 乔木转身退回大堂,站到大堂内高高的舞台上,声音愉悦,穿透每个人的耳膜。 “一楼是半敞开的小包间,共有五十个。每个包间可容纳二至十人,最低消费是十两银子起。二楼是小包间,共有五十间,每个包间可容纳十至二十人,最低消费二十两银子起。三楼是豪华包间,共有三十间,最低消费五十两银子起。大家可以按照用餐的人数或者需求自行选择。” “啊!这么贵啊!” “这消费是不是太高了!” “一般十人在其他酒楼吃一顿也就七八两。” “我一个人来吃也需要有最低消费吗?” 大厅里出现很多疑问的声音。 乔木对大家的议论不置可否,这种新型的消费模式,势必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 “酒楼每日在午时的两个时间段,晚间的两个时间点,安排乐坊的表演,大家在任何一个包间都能看到舞台上的演出,每月特定的时间,还会安排互动和抽奖,希望大家常来捧场。” 人群兴奋的议论声,逐渐压过了刚刚的质疑。 “另外,本店歌舞表演空隙,会有说书人驻场,所书内容选自云深不知处书店的最新话本。今日开启第一场,也就是云深不知处明日上架售卖的新书’神话西游’第一章节,欢迎大家捧场。” 哇! 欣赏歌舞加上听书叠加在一起,这个价格倒是非常值得了。 而且是云深不知处尚未公开售卖的话本,那更要追捧了。 今日青吟巷来的多是有品阶的官员家中公子哥,有的好吃,有的好玩儿,有的好热闹,有的好新意,每个人都是不差钱,又是追求潮流的。 当即有人认出了台上的年轻男子,大喊着“云深公子”,眼里是崇拜和激情,此时更是被浓厚的兴味冲昏了头脑,纷纷拉着三五成群的好友去抢包间。 半盏茶的时间,酒楼上上下下,每个包间都被占满,还有很多人,因为一时犹豫,没有抢到座位懊恼着。 乔木费劲的从围挤拥簇中抽身。 天啊!他真的是太佩服千攸的出其不意,这样的引流造势,哪有不爆火的道理啊。 人群落定,明亮的后厨,顿时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 身穿灰青色和粉白色衣裤的男女,像蝴蝶般穿梭着,每一道菜上桌,都博得在坐人的惊呼和兴奋的品评,让人们看着菜单上图文并茂的菜品,恨不得都端到桌上来品鉴一番,早都忘了什么最低消费。 午时刚过,一楼高高的舞台上,一阵紧凑的锣鼓声,吸引了每个包间食客的注意力。 八个身穿红色衣裤,外罩红衫的女子,英姿飒爽的敲打着八面锣鼓,形似战鼓,却要比战鼓更小巧精致一些。 激昂的鼓点,自成乐章,是人们从未听到过的曲子,瞬间吸引住用餐人的视觉听觉,酒楼里一片安静,除了乐曲和穿梭上菜的人员。 鼓点声落,八位红衣女子依次退场,各个包间的人循着动作看不到人影,发出阵阵赞叹,酒楼里掌声雷动。 旋转舞台上升起一个小圆台,一名年轻俊逸的男子看似在凌空抚琴,声音悠扬,引人遐想。 四名穿着白色衣裙的妙龄女子在台下翩翩起舞,迎合着琴声,似是朵朵飘动的云,美不胜收。 酒楼的人听着悦耳的琴音,看着优美的舞姿,喝着浓郁的奶茶,品着醇厚的美酒,吃着色香味上佳的菜肴,像是置身在了天堂,谈笑声都多了高雅。 一曲罢,食客们还没看清楚台上的人如何退场,凌空飘下彩色绸带,一名衣着红色襦裙的女子,在大堂中空,轻盈的旋转着,飘过每一个包间的窗前,留下甜甜的微笑,飘然飞走。 女子随着乐曲落在旋转舞台上,与空中洒落的桃花瓣一起,引得全场食客停箸观望。 众人在痴迷中欣赏着从未曾见过的舞曲乐曲形式,纷纷慨叹着这顿饭的花费,实在是太值了! 舞乐罢,舞台上呈现一套书案。 一个中年男人,眼神闪烁着精明的光亮,敲响了惊堂木。 酒楼四下安静,说书人开讲“神话西游”第一章节,顿时把所有人带入了一个神幻世界。 半个时辰后,在最精彩和引人入胜的地方,说书人突然停住。 “细听下回分解!” 随着惊堂木再次响起,说书人隐去身影,酒楼上上下下一片惋惜之声。 酒楼四处洋溢起轻柔的乐曲声,伴着美味香气,给人如临梦境般的用餐体验。 天意酒楼的口碑,随着意犹未尽的人群散去,转瞬间在京都城引爆。 当日晚膳时点,青吟巷里车马拥挤,人头攒动。 第47章 一座难求 不同于天意酒楼的爆棚,杏林医馆显得格外的安静。 宋清风在喝下麻沸散不消片刻就进入到昏睡状态。 云千攸出现在三楼,推门进入到手术间。 “师傅,我们准备的药没有用到。我俩检查确认过,他身体亏空,早已没有了生育功能。” 周大夫看向云千攸,介绍着宋清风的情况。 “好啊,省我们事了。” “那就给他把腿接好,这般蠢人留着还有用。” 云千攸用带着手套的手,触摸到宋清风腿骨断裂处,确认位置后,控制内力敲断了他的腿骨。 “下面的就交给你们了,我带你们处理过几十个同样的病例,接骨这样的小事,你们没问题的。” “好的,请师傅放心。” 两个中年男人对云千攸毕恭毕敬,一脸的崇拜和真诚。 一个时辰后,手术完成。 宋清风的断腿重新接好,上药,缠上细白布,被打上夹板固定住,云千攸检查一下无误,转身离开。 半刻钟后,宋清风准时清醒过来。 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他努力抬头,看一眼自己的腿,用两块光洁的板子笔直的绑着,心里充满了希望和期待。 两名年轻有力的男子,用一个简易担架,平稳的抬着宋清风来到一楼,管家在后面跟着,激动的用手抹着泪,吓得等在一楼的卫氏差点直接晕过去。 “怎么样,哥哥现在怎么样?”宋明月赶紧扶着母亲,又紧张的看着被抬着的哥哥,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听在宋清风耳里心里,是止不住的欣慰。 “没事,大少爷没事,已经醒了,大少爷说不疼。” 管家赶紧跑到夫人面前,欣喜的说着。 卫氏被吓得迷迷糊糊的神经,终于一点点回过神来,长长吁了一口气出来。 “他刚刚经过治疗,需要休息,家属最好不要过分打扰他。” 士林笑意盈盈的劝慰着众人,不要过度拥挤在病人身边。 “手术治疗很成功,病人腿部夹板不要被碰触到。这是止痛的药,如果不能忍受疼痛,可以吃下一包。三日过来这里换一次药,一个月内好好静养即可。” “好好好...是是是...” 宋清风此时心情愉悦。 卫氏也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 人没事就好,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还是个瘸子。 但此时医馆给出的说法,让她有了充满了期待。 一群人轰轰烈烈的来,安安静静,开开心心的走了。 一时间,杏林医馆的名气也随着宋清风等人的离开,瞬间引爆了整个京都。 虽然众人尚未看到宋清风康复,但他治疗后的状态,大家有目共睹,纷纷认同医馆给出的能够复原论断。 今日发生在青吟巷的杏林医馆和天意酒楼火爆的开业盛况,像炸雷一样,响彻了京都每一个角落。 酒楼全新的菜品,浓郁的香气,新颖的乐舞,引人入胜的说书,一系列的操作,让天意酒楼从第一日起就一座难求。 人们开始了自动自发的预约排位。 起初提前一日就能够订到包间,随着时间的推移,预约时长也在推移。 不到一个月,天意酒楼预约排位需要提前不止十日的消息,已经成为京都各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了。 医馆又陆续接诊了几个病患,大多是被各方大夫判了放弃,家人不甘心,又被送到了杏林医馆。 几例同意签约手术治疗的病患,有的当日就清醒过来了,有的被其他大夫确认后,表明确实脱离了危险。 闻风而动的人,跟着激动的口口相传,病人家属更是纷纷前往杏林医馆致谢。 一时间,天意酒楼和杏林医馆打响口碑,青吟巷成了永安大街上最热闹所在,每日里车水马龙。 映月居。 “小姐,门外管家来报,有给您的拜帖。” 乔楠拿着一张庄重典雅的拜帖走进屋。 “谁啊?” 云千攸正研磨着药粉,身上有淡淡的药香。 “帮我看看。” 乔楠打开拜帖,道,“是北伯侯府小姐,盛嫣然。” “哦!” “她请小姐明日午时去天意酒楼,她预定了包间,请小姐去吃饭,之后逛街。” 云千攸粲然一笑,回了一句,“好!” 乔楠随即离去回复。 净花阁内。 云晚晴刚刚在门口看到北伯候府的人想要邀请云千攸,气得小脸涨红。 “母亲,云千攸那个小贱人有何德何能,让北伯侯府大小姐盛嫣然相邀。” 她气鼓鼓的坐下,用手撕扯着绢帕。 “我刚刚在门口遇到北伯候府的婢女,我好意替她接了拜帖,她竟然回绝了我,说她家小姐强调,拜帖只能递给云二小姐。” “母亲,这段时间您想到办法没有,婚礼还有不到两个月,我的心日日夜夜都是慌慌的。” 云晚晴抱住李氏的胳膊,不知是仇还是恨,心情很是低落。 “娘已经想到办法了,再忍忍,先不要和那个小贱人冲突,避免影响到我们的大事。” “怎么办啊?” “娘这些日子一直在安排人打听。听说幻心丹还真的有呢,小医仙已经快到了京都,近期的拍卖会上或许就会有这种丹药拍卖,我已经安排人去买拍卖会的门票了。” “母亲,我听外面都传,宋清风那个纨绔,去新开的杏林医馆治瘸腿了。” “腿即便治好了,他也配不上我的女儿。” 李氏揉揉女儿的头发,爱抚的摸摸她的脸,无比的怜惜。 “那可是要便宜了那个小贱人,迎亲时好歹不再是个被人看了笑话的瘸子。” “那个什么丹真的会在近期拍卖会上有吗?拍卖会上这么多人抢购,我们一定能够得到吗?” “这是母亲派人从千脉宫打听到的消息。说是三日后的拍卖会,会有十余种丹药,或许有我们要的这种。” “那我们能够拍得到吗?” “这个药不同于疗伤药和精进功力的丹药,需求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吧。” 李氏心里也是极为忐忑。 她没有买过丹药,不知道丹药的行情,只知道四国都在追捧传闻中小医仙的丹药,一经出手,几乎都是疯抢。 “那我们一定要抢到啊,不然我们把那个小贱人接回来,让她做不成替嫁,还养在府里,给了她一个丞相府的身份,那我们不是亏大了吗?” “还有,这些日子,虽然母亲叮嘱我不去招惹她,但她住在府里,即便看不见,我也觉得是如鲠在喉,每日里难受的紧。” 云晚晴心理承受能力总归不如历练多年的母亲,这段时间,即便不过问那个院子里人的死活,也总是觉得像一根刺扎在那里。 第48章 欣然赴约 次日午时。 云千攸带着乔楠应约出现在天意酒楼门前。 一辆宽大的马车缓缓驶来。 酒楼和医馆外街道,马车有些拥堵,盛嫣然未到达目的地,就跳下了马车,看到酒楼门口的云千攸,像个小燕子一样飞了过来。 “啊呀!这里的车马好多啊!” “你知道吗,我哥带我来过一次。这里的菜太好吃了,尤其是奶茶和甜点,是我的大爱。上次我就很遗憾,没有邀请你一起来,我们这次排位等了十二日,十二日啊,才排上三楼的包间。” “你不知道这里有多红火吧,你看你看,这才刚到饭点,人都已经满了。” “听说晚上的人会更多呢!” 盛嫣然挎着云千攸的胳膊往里走,眉飞色舞,嘴里不停的说着,没有看见大堂里有序穿梭的人,见到她们都过分的恭敬。 云千攸微笑着不发一言,被盛嫣然一路带上了三楼,推开名为“荷塘月色”的包间大门。 淡雅清新的布置,让人无比舒适。 圆形的桌子,上面还有一层台面可以转动,菜摆到任何位置,都可以转到自己的跟前再享用,这也是酒楼的一大特点。 这个小小的设计,最近风靡京都城,很多酒楼都重新添置了这样的桌子。 此时还没有到乐坊表演时刻,落地窗没有打开,屋内比较安静。 “千攸,你不会怪我吧,没有提前告诉你,一会儿表哥和我哥会来,你不会介意吧?” 盛嫣然轻轻摇着云千攸的胳膊,小脸儿有些紧张的看着她。 云千攸想起了那晚的长谈。 这些日子一直在忙,这时才想起来,好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他了。 她淡淡笑了笑,未置可否。 “就知道你最好了。”盛嫣然放松心情,又恢复成那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样。 “我们先坐吧,等一会儿还有表演。你知道吗?这里的表演我之前都没看过的,太好看了!” “还有说书人,现在讲到了‘神话西游’第三十四章节,可惜我不能日日来听,很多章节都断掉了。不过,你知道吗,我去云深不知处书店买书,最近那里可火了,云深公子的这些话本,都不知道翻抄了多少遍呢。” “千攸,你说云深公子这么有才,是不是也会是非常好看的人啊?我真希望能有机会认识他,他一直是我的梦中人呢。” 盛嫣然脸上泛起娇红,眼神有些幸福的迷离。 “咳!咳!咳!” 云千攸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个魅力,无聊时盗用后世的名着讲故事,怎么就成了这些闺阁女子的梦中情人。 对不起了,后世的大神,她在心里双掌合十,膜拜了多次。 “听书店说,最近要组织故事会呢,那时候就能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云深公子了。你不知道,京都城内有多少人都在期待着啊!” 乔楠看着自家小姐尴尬的不能再尴尬的脸色,把头深深埋着,像个鹌鹑一样,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表姐,你看,舞台又有重新的布置,和上次来不一样了,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新奇的乐舞。” 五公主苍珞摇晃着夏霖霜的胳膊,满脸的兴奋。 “你知道吗?最初是太子哥哥给母后和我带去两杯奶茶和一个蛋糕,简直是太好吃了。我磨着太子哥哥带我来了一次,不过即便是太子哥哥也得排位,真不知道这家店主是怎么想的。” “听说这家酒楼是千脉宫的产业,千脉宫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霸主地位,不知道有多强的实力,他们不和朝堂产生瓜葛,但也不买皇室的帐。” “哼!哪里真的有一介平民不买朝堂帐的,他们哪来的胆子,我就不信,只怪太子哥哥太仁慈了。” 五公主苍珞拉着夏霖霜上楼,拐角处,眼神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哎!看哪里,是不是晟王哥哥和盛世子?” “真的啊!” 夏霖霜眼里迸射出星光灿烂,围绕在那黑色锦袍下,刚毅健硕的身躯上,视线一直跟着两人上了三楼。 “春杏,快出去看看,他们进了那个包间,回来禀告。” 一个小宫女快步跟了上去,一会又快步返了回来。 “公主,他们去了三楼的荷塘月色。” “他们和谁在一起,看到里面的人了吗?” “听见有北伯候府小姐盛嫣然的声音,其他人没有看到。”小宫女低头回话。 “表姐,我们去那里吧,和他们一起,人多热闹。” 五公主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 “表姐,快看看,我的脂粉还好吧?衣服呢?这身衣服可是最新款的。” 苍珞边说边转了个圈,实在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夏霖霜同样也是心头狂喜,但又怯怯的问,“我们去,不会打搅到他们用餐吧?终归没有提前约好,这样进去,很没有礼貌的。” “不会不会,他是我二哥,你要大胆一些啦。” “走啦!快走!快走!” 苍珞招呼着,安排小宫女去退了这二楼的包房,拉着夏霖霜快步向三楼走去。 夏霖霜的心头还在小鹿乱撞着,这还是第一次可以近距离接触到晟王。 荷塘月色包间里一片静谧,隐隐有一些温馨,一些尴尬。 “千攸,我哥和表哥很好相处的,你不要紧张啊。” 云千攸笔直的坐着,神态怡然,哪里有盛嫣然担心的紧张。 “谢谢晟王殿下和盛世子相邀,小女不胜荣幸。” 苍屿从进门的那一刻,视线就锁定了这一袭白色身影上。 见她落落大方的行礼,仪容规范的落座,气息未曾紊乱半分。 但是,他自己现在,却是心如擂鼓,狂跳不已。 “云小姐是舍妹的朋友,自然是我们的朋友,上次花朝节一别,妹妹经常在家中念起你,今日总算是有机会再聚聚了。” 盛啸歌发挥着长袖善舞的玲珑心思,知道今日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努力让气氛融洽起来。 “二哥!” 包间门被大力推开,座位上的几人,不约而同看向门口。 “你!你!你是那个丞相府的庶女?你怎么会在这里?” 苍珞进门,愣怔片刻,伸手指着云千攸,尖声叫道。 “不得无礼!” 苍屿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拜见晟王殿下!” “见过盛世子!” 夏霖霜在一瞬的愣神中,率先反应过来,平复好心情后,端起温软的神态,盈盈一拜。 屋内没有人回应。 第49章 酒楼风波 夏霖霜有些尴尬的起身,拉拉表妹的衣袖,脸红着,小声说道,“五公主,晟王殿下这里有客人,我们还是回去吧。” 苍珞甩开被扯的衣袖,心里腾起的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算什么客人,你是不是看上盛世子了,想要去北伯侯府做个小妾,不然为什么三番四次缠着他们?” 苍珞不依不饶,指着云千攸,向她走过去。 盛啸歌快速站起身来,挡住苍珞就要打向云千攸的手。 “还不住手!” 苍屿愤怒出声。 他近日忙着军营改革之事,今日好不容易腾出一点时间,想极了那抹身影,拜托以表妹的名义相邀,想好好熟络一下感情,没想到被他最讨厌的人打扰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拦着我?” 苍珞没有理会二哥的怒喝,看着盛世子挺身而出,站在那个女子身前,双眼充斥着怒火。 “你说,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盛啸歌尴尬的咳嗽起来,眼角瞥见表弟那已经暴怒的脸色,赶紧快步过去拉住了他。 “你胡说什么?云千攸是我的朋友,是我请来的,你不要这么说我的朋友。” 盛嫣然此时也跳起来,小脸儿爆红,但终归还是遵着礼法,不敢指着五公主。 夏霖霜心里暗暗窃喜。 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云千攸,还能不能这么安稳的坐在这里,应该会马上哭着跑出去吧。 “公主,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人家用餐了。” 她娇柔的声音,无异于给快要爆发的气氛,点了一个火星。 苍屿周身的冷气四溢,正当要动手的时刻,门外伙计唱和声响起。 伙计并没有顾及包间里的火药味,面色不变,稳稳端着托盘进来,把菜品一一放在桌上,唱念菜名,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来天意酒楼用餐,就要讲究酒楼的规矩,不可大声喧哗,扰了其他客人的雅兴。” 门外一身淡蓝色衣衫的年轻男子,摇着一把折扇,踱步进来,仿佛没有看见两边剑拔弩张的态势。 乔木先用眼扫看一下坐在桌边怡然自得的女子,遂又望向两边的人。 “请问这两位姑娘,这里是二位预定包间吗?” “要你管!”苍珞给了进来人一个白眼。 “在下是这个酒楼的大主事,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归在下管。” 乔木不卑不亢的语气,霎时冷淡了几分,虽然脸上依旧挂着招牌式的微笑,但笑已不达眼底。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管得了我吗?” 五公主正在气头上,看到有人又在为那个女子出头,顿时气焰更盛。 “你是谁我管不了,但在这里用餐,需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乔木口气冷淡,他知道今日千攸来此处和朋友用餐,但没想到进到这包间的是晟王和盛世子,他的一肚子气,忍着还难受呢。 他的心忐忑间,又看到有人进门滋事,言语对千攸极为恶毒。 气极,迈步跟了进来。 “我要这个小贱人离开这里,她没有资格在这么华贵的地方用餐!” 苍珞指着千攸,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冷凝。 乔楠已拉开架势,意欲上前,被云千攸一个眼神制止。 “来人!” 包间外,瞬时闪现两个黑衣劲装打扮的女子。 “主子!” 两人利落的抱拳见礼,身形却面向屋内唯一坐着的女子,不过乔木早已挡在了她的前面。 苍屿自从乔木进来时,就恍然明白了云千攸在这里的身份。 此时看着正端着茶盏轻摇的女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震撼。 千脉宫在江湖的地位,各国皇室都不敢小看,尤其是东苍国,是千脉宫的总部坐落地,这几年他们的发展和实力,没有人能够探出底,故而东苍国和其他三国一样,与千脉宫和平相处,即便太子皇子们出入千脉宫的产业,都默守着规矩,谁也不愿出头打破,包括他。 他也曾派出很多人,打探千脉宫背后的人,但是没想到,此人却在眼前。 她竟然又给他一个巨大的震撼。 云千攸慵懒的抬眼,顺着还在指着她的手,望向狂妄不可一世,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眼神淡淡。 她从看向乔木的视线上划过,为自己添上一杯茶。 “把这两个人丢出去,通知下去,今后天意字号的店面,均不准她们进入。”乔木冷冷的道。 乔楠抱臂站着,心下为这两个傻女人默哀。 又是两个,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回了这京都,总有人在她们的地盘上,骂这里的主人,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是!”两个黑衣女子执行力巨强,没一句问话和迟疑,立刻提起五公主苍珞和西伯侯府嫡女夏霖霜,把二人夹在腋下。 “哎!”被突然悬空的两人惊叫出声。 “为什么是我们?” “是她!是她!是她!” “啊!不碰我!” 苍珞和夏霖霜对此时的反转,还没有缓过来神来,就被拎出了包间,在楼道里大喊大叫,引来食客纷纷开门观望。 “我是五公主,你们酒楼这样对我,我一定要让太子哥哥关了你们酒楼。” 两个黑衣女子像是聋了一样,不管苍珞和夏霖霜如何挣扎叫喊,一路夹着,从三楼快步下去,走到大门口,直接扔了出去。 “你们!” “你们等着!” 两人的丫鬟跌跌撞撞跑下楼,赶紧扶起被扔到地上的主子,吓得大气都不敢再出。 酒楼内外的人,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不认识两人的,也听到了粉衣女子的叫喊。 什么?五公主?五公主被酒楼扔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酒楼有这样的底气,敢把公主扔出酒楼? 还有,谁人知道,她们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不消片刻,整个永安大街的商铺,全都知道了天意酒楼把五公主和西伯候嫡女给扔了出来,还被告知永远不能再踏入天意字号,那应该还包括贵人们都热衷光顾的天意玉器店啊,佩戴那里的首饰玉器,可是贵人圈的风尚呢。 吃饭的人们嘘声一片,自觉都安静了不少。 有的人小声嘀咕着,这次或许是最后一顿在这里用餐了,赶紧多点几道菜吧。 有的人窃喜着,天意酒楼敢和皇室硬刚,这次要看看传说中的千脉宫和皇室,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输赢局面。 “打扰到各位用餐,今日每桌赠送一个菜,算天意酒楼给大家的赔礼。” 乔木摇着折扇,站在三楼的楼梯处,招牌式的微笑,眯起的狐狸眼,安稳的神态,似是给整个酒楼用餐者,吃了一个定心丸。 此时在座的每个人心里,不由得对千脉宫的实力,更加好奇和看重了。 第50章 暗下担心 大张旗鼓的把皇后最宠爱的公主扔出去,还风淡云轻继续做着买卖的,在京都,恐怕也就千脉宫敢这么做了。 酒楼的舞台响起乐曲声,食客们又恢复了觥筹交错,热烈火爆的氛围如常。 “千攸,对不起啊。”盛嫣然已经不自觉的道了几次歉意。 “没关系的,哪里都有不讲道理的人,和你没有关系。” 千攸依旧淡淡甜笑,像是丝毫未受到欺辱和惊吓。 “五公主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们背后的人,即便权衡利弊,不敢直接开罪千脉宫,但找你报仇那是肯定的,还是我们给你带来了麻烦。” 盛啸歌有些担心的看着云千攸。 我会护住你的! 苍屿是多么多么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可实实在在,反反复复衡量一下自己的实力,终究没有说出来。 他深邃的目光一直看向她,难掩心中的忧虑。 “不要让这个小插曲打扰了我们今日的用餐,我听嫣然说这里的菜品很好吃,有些迫不及待呢。” 千攸顾及屋内人的情绪,温言劝慰着。 对于刚刚那两个人,在说出侮辱她的话时,现在的结果,已经是最轻的处置了。 “你尝尝这个,这个很好吃的。” 盛嫣然赶紧夹了一块她最爱的龙井虾仁给云千攸。 “嗯!真的很好吃。” 苍屿看她云淡风轻的表情,内心不由得再生落寞。 终归,他还是没有能力,确定自己能够护得住她。 这一世,还要靠她自己的实力,他也还是不能取得她的信任,做她的依仗。 “晟王殿下,军营的事情可顺利?” 云千攸看到苍屿低沉的心情,也不得不找个话题,缓解一下用餐的气氛。 “今日就是想多谢你为我出谋划策。” 苍屿凝神,看着眼前人。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军营,用三日的时间实施了竞争上岗。过程有些障碍,但都是你曾提点过的,我做足了准备,没有出现不可控的情况,现在我的人基本上顺利掌控了整体局面。” “那太好了,恭喜晟王殿下。” 云千攸举杯,请大家共饮,气氛又活跃起来。 “你是说京畿防护营现在集中了兵权,是云小姐的出谋划策?” 盛啸歌抓住了二人谈话的重点,眼睛倏然睁大,好看的桃花眼快要瞪圆。 “是云姑娘详细说明了竞争上岗的关键点,以及实施起来可能出现的问题,我做足了准备,这才能顺利实施。” “不敢居功,只是一些想法而已。军营重地,需要绝对的实力和能力,哪里是几句话能够解决的。” 云千攸依旧是淡淡笑着,却让盛啸歌心底里那杆秤,分外倾斜了几分。 如果说,谁有资格站在表弟身边,陪着他走这条艰险的路,给他一定的助力,眼前这个女子,确实要比那些贵女花瓶强上太多。 只是,她的身份,确实是个难题啊。 表弟在宫中没有母妃的帮衬,皇子的婚约不是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 几人各怀心事,用完了午餐,一同走出了酒楼。 酒楼的大主事乔木潇洒端方的一路送出酒楼,长辑一礼。 只有苍屿看得出那个礼并不算恭敬,懒散的态势里有些许敌意和抵触。 食客们看着大主事出来送客,也都好奇驻足。 这还是天意酒楼第一次看到乔大主事亲自送客。 谁人不知道,这可是千脉宫的大主事,还兼着云深公子的传说,也是京都城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啊。 即便是太子殿下来这里用餐,他这个大主事也没见亲自相送过。 苍屿看着乔木俊逸潇洒的神态,和柔中带刚的面容,心里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有些酸涩,有些嫉妒,有些紧张,还有些敌意。 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流悄悄涌动,让盛啸歌都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盛嫣然还想着和云千攸去逛街,被哥哥使个眼色拉走了。 云千攸和兄妹俩道别后,转身和苍屿道别,但被他拦住。 “可否让我送你回家?” 苍屿试探的问道,今日的事态肯定还会发酵,他很担心她的安全。 “好!” 苍屿得到意外的答案,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有拒绝,是不是可以代表,她在逐渐接受他了呢? 如果听得到晟王殿下的心声,千攸一定会翻一个大白眼,说一句,你想多了。 她只是在外人看来的一个丞相府小庶女而已,今日之事因她而起,想必已满城风雨,此时她需要保护,千脉宫的势力不可以放到明面上为她所用,借着晟王殿下这把大伞,先护佑一时是一时吧。 云千攸和乔楠坐着晟王府的马车回到丞相府,在大门前轻盈的跳下。 门口护卫看到车内的晟王殿下,赶紧跪倒在地,行叩拜大礼。 云千攸自然的挥挥手,轻飘飘的转身,跨进院门,消失在苍屿的视线中。 就像云一样,轻轻被风吹走,苍屿想伸手去抓,却又知道一切只是徒劳,他还没有资格留下她。 “站住!” 云晚晴拦在去映月居的必经之路上,刚听到丫鬟禀告,云千攸坐着晟王殿下的马车回府,已经压抑了很久的怒气,瞬间被点燃。 “云千攸,你这个小贱人给我站住!” “小贱人说谁呢?” “小贱人说你呢!” “那不打扰你,继续说吧。” 乔楠回头白了云晚晴一眼,忍着没笑出声,跟上云千攸的脚步。 “你!你放肆!” 云晚晴转瞬明白自己掉进了云千攸的坑,更加的气愤,紧追两步,伸手拦住了她。 云千攸双手抱着胳膊,冷眼看向她。 “你什么时候和晟王殿下走到一起的?你打算去晟王府当个通房小妾?” 云千攸心里无语,这些人怎么都是恋爱脑啊! 女人难道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 她懒得搭理云晚晴,推开拦着自己的手臂,径直离去。 “你给我回来!” “你们快去,把她给我带过来。” 云晚晴冲身边几个丫鬟喊着。 几人还没跑到云千攸身后,乔楠站定,活动一下手腕,蔑视的看着她们。 几人互相推搡着,谁也不敢靠前。 “要么过来,要么滚!” 乔楠人狠话不多,今日的她已经到了快要爆炸的边缘。 回到京都两个多月,是个人都能对少主大喊大叫,她真的是快要忍不住了。 “回来!都给我回来!” “看我不告诉父亲,让父亲来收拾你。” 云晚晴这口闷气没发泄出去,更添了新的仇怨,转身向前厅跑去。 第51章 太子忍气 皇后的凤鸣宫。 宫人因奉的茶水有些烫,被五公主泼了一脸,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夏皇后听着五公主的哭诉,也气得不轻。 晟王和盛世子竟然为了一个相府的小庶女, 让人折辱了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还有没有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太子殿下到!” 凤鸣宫当值的太监高声唱和。 “母后,您着人这么着急的找我,究竟是何事?” 苍峋穿一身绛紫色朝服,跨步进来,入眼看就到怒气腾腾的母后,和哭得眼睛红肿的嫡亲妹妹,还有大舅父家的表妹夏霖霜,也在用巾帕擦拭着眼泪。 “给太子殿下请安!” 夏霖霜起身下拜。 “免礼!” “谁能告诉我,你们这是怎么了?” “太子殿下,请听小女说。” 夏霖霜把午时发生在天意酒楼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当然,她只选择性的说了她们受到的天大委屈。 “天意酒楼的大主事把你们扔出来了?还当着所有食客的面,通知天意字号店,再也不让你们进入了?” 苍峋很是不确信,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是表妹说的这么简单吧。 天意酒楼是千脉宫的产业不假,但千脉宫行事历来不偏不倚,也从不会主动和朝廷对抗,他不相信依着妹妹和表妹的高调,酒楼大主事会不认识她们,反而主动招惹她们。 “肖庆,去打听一下,午时天意酒楼发生了何事,我要知道最真实的情况,事无巨细。” “是!” 肖庆闪身快速离去。 “太子哥哥,你不相信我?连你也欺负我?我不活了!” 苍珞想从太子哥哥这里寻找靠山,这会儿碰了个软钉子,瞬间公主脾气又被点燃。 “不是不信你,天意酒楼是千脉宫的产业,千脉宫是江湖第一门派组织,实力不容小觑,不可轻举妄动。” “他们不过是平民,再有势力,人再多,也多不过朝廷的军队吧,太子哥哥你带兵抄了他们,把他们都扔到大狱,或者直接砍了头。” 苍珞怎么也不理解,一个江湖组织,会让太子哥哥这样的忌惮。 “峋儿,这个千脉宫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皇后久居后宫,对江湖上的事情不甚清楚,但头脑也没小公主这么简单。 “这个组织近十年间突然崛起,发展势头强劲,在四国都有分号。最厉害是隐藏的杀手组织,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多强的实力,江湖中流传着他们自出道以来,就没有完成不了的单子,没有杀不了的人,谁要是上了千脉宫的追杀榜,无论是躲到穷乡僻壤,还是高门大院,就不可能还有活着的机会。” “他们有这么厉害?” 皇后紧皱双眉,苍珞也停止了哭泣。 “不仅如此,据说这么多年无论大小单子,千脉宫的主子从来没有出手过。最多各个主事出来,就都应对了去,所以四国都在寻找千脉宫背后的主子是谁,他究竟有多大的实力,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也是江湖上第一大谜题。” 苍峋郑重看看母后和妹妹,接着讲道。 “千脉宫做事一向放在明面上,讲究的是不偏不倚。这些年也有不少人找他们的麻烦,或者捏造事实诬陷他们,他们会不留情面的把真相公布出去,而且是四国皆知的公开,传播速度异常的快。不但让造谣污蔑者无处遁形,还得承受接下来千脉宫的反噬,而且从来不留一个活口就是了。” “我相信,得罪了他们,除非你永远在宫里不出去半步,否则一露面,无论有什么样的保护,都不一定能安然无恙。” “即便在宫里,如果一旦得罪死了他们,我敢保证,皇宫的侍卫,不一定能抵挡得住千脉宫的刺杀。” 皇后瞬间惊得白了脸,紧张的看向宝贝女儿。 “他们今日只是把你们扔出去,虽然丢了面子,但好歹保住了命。”苍峋叹一口气。 “殿下,打听清楚了。” 不到半个时辰,肖庆飞身回来了。 “说!” 苍峋看一眼妹妹和表妹苍白的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今日午时酒楼所有人都谈到,是两个衣着艳丽的女子,自己跑到了晟王殿下和盛世子的包间,对着他们的同伴大声的辱骂,引来了酒楼的乔大主事。乔大主事劝解,衣着艳丽的女子依旧怒骂,并扬言要把晟王殿下和盛世子的同伴扔出去,而那名女子自始至终未出一声。最终,酒楼乔大主事叫人把两个闹事的女子,扔了出去。” “这个过程就是这样。” “酒楼为今日的喧闹,还给每个包间补偿了一个新菜。” 肖庆陈述完过程,退后半步,低头站到一旁。 “这就是你们说的,受的委屈?” “要我去替你们去讨个公道?” 苍峋冷眼,看着窝在椅子上的妹妹和表妹,没好气的问道。 五公主苍珞和夏霖霜像被扎破的气球,缩着身子,小声的哭泣着。 皇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们,可又是满脸的心疼。 “峋儿,就算是你妹妹她们先挑起的事端,可堂堂一国公主,被扔出酒楼也算失了颜面,你看要如何做?” “在千脉宫的产业上闹事,千脉宫会出手摆平,这点大多数人都知道。此次天意酒楼打抱不平,站的公正立场,此事我们不占理,万不可与千脉宫对上,否则不能保证接下来你我会全身而退。” “肯定不能牺牲了你的势力,你更不能出什么危险。” 儿子的利益高于一切,夏皇后在这一点上,还是拎得清的。 千脉宫势力庞大,要对付起来两败俱伤都是轻的,这样做肯定不划算的。 她儿子的势力,不是要折损在这些平民身上,那样太过浪费了。 “但是,母后,云千攸那个小贱人,我们不能饶过,今日的事情都是因她而起。” “她一个相府的小小庶女,找个机会折辱回去,不是难事。” 夏皇后好言安慰着女儿。 只要不影响到她皇儿的前程,她什么事情都不会手下留情的。 “还有,你们两人的婚事,要快点提上日程了,否则被别人抢了先,我们的筹谋就要失了先机。” 夏皇后阴恻恻的眯着眼,和苍峋对视一眼。 这一眼又蕴含着多少的阴谋算计在里面啊! 第52章 太子筹谋 苍峋深思良久,道,“母后,小五的婚事再等等,北伯侯府虽落寞了,但终归是钟鸣鼎食之家。一旦赐婚,两个侯府同气连枝,想必父皇会忌惮的。” “那你说要怎么做?”夏皇后还是很看重儿子意见的。 “关键是晟王的兵权,不容有失。” “只要晟王绑在了我们这条船上,北伯侯府就不可能不跟着走。到时即便父皇不同意,也无能为力了,小五的婚事自然也水到渠成。” 苍峋沉静下来。 今日很多事情出乎他的意料,他刚刚有些心浮气躁。 “眼下,京畿防护营十万兵马被苍屿一通操作下来,我们之前的控制权被折损殆尽。目前苍屿和西伯侯府明里暗里势同水火,现在急需一个契机缓和一下,一旦霜儿赐婚给了晟王,那晟王即便行事依旧嚣张,在外人眼里他也已经和我们绑在了一起,朝堂上的局势很快就会打破现在的平衡。” “听说最近宁王苍岷的动作也是颇多,我的幕僚说他可能在布着什么局,他在文人里面影响力很大,绝不会是表面看起来的不争不抢。” “那需要母后做什么?” 夏皇后知道自己的儿子,论心机谋算比不上宋贵妃的儿子苍岷。 宋贵妃把老丞相宋仁安的心机学了个十成十,又把这些一个不落的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苍岷,那个宁王苍岷,就是活脱脱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可是,她始终学不来宋贵妃那娇弱造作的样子,她与皇帝只是不温不火的关系,如若没有西伯侯府的势力,还能不能保得住这个后位还不可知,甚至儿子的太子之位。 这几年,随着皇帝陛下对宁王苍岷的宠爱有加,她儿子的太子之位坐得并不牢靠,现在又多了一个能征善战的苍屿归来,以往还能维持的平衡,隐隐有打破的局面,她可不能给儿子拖了后腿。 “母后,你们又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谁来管管我啊,我实在压不下这口气,怎么办。” “酒楼不要再追究,江湖的那股势力,是各国都想要争取的存在。别说是我,就是父皇知道了,也会置若罔闻,不会因你去得罪整个江湖。虽说他们是平民,但东苍建国尚未经历过一个朝代,各国亦是,三十年前翻天覆地的政权之变,就是发自民间,所以像千脉宫这样的江湖势力,是四国皇室人人都想争取的,我也不例外。” “不但不能得罪,明日我还得亲自去天意酒楼一趟,代表着我们放下了此事,不再追究的态度。” 苍峋虽说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但生在乱世,生性怯懦,做事犹豫,总想着能把事情掩藏起来最好,只要能保住他的太子位,谁受委屈,他都不愿为之强出头。 “你哥哥说的对,近日你不要再出宫。等母后先把霜儿的婚约定下来,过段时间就给你赐婚,把你嫁给盛世子。” 苍珞虽不甘心,但没有太子哥哥和母后撑腰,她自己也做不了什么。 好在母后答应了,她能早早嫁给心心念念的盛世子,也算折抵了一些怒气。 夏霖霜一直浅浅的低着头,听着皇后要给她和晟王赐婚的打算,心里欣喜的不行,表面上依旧一副乖巧的模样,期盼的看着皇后姑母。 凤泽宫。 宁王苍岷正坐在宋贵妃的殿内,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是难掩喜色的讲述着午时发生在天意酒楼的事情,这件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天意酒楼的大主事把五公主和西伯候府大小姐扔出了酒楼?” 宋菀惊呼,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 “不止如此,还当着所有食客的面,告知天意字号不再接待此二人。”苍岷微微笑着。 殊不知,他初听到此处,也是一脸的震惊。 但了解了此事因何而起,又是一脸的凝重。 那个小女子,这次要如何独善其身呢? 他相信他的太子哥哥权衡利弊后,不会对千脉宫出手,但那个心思狭隘的夏皇后,怎可能不为爱女打抱不平,她会如何报复那个丞相府后院的小小庶女呢? 她还会那般云淡风轻的应对吗? “这次皇后娘娘可是丢了大脸,她们不得报复回去?” “我估计太子会忍下来。” “为什么?这么把公主的面子踩在脚下,皇后和太子还能不回击回去?” 宋贵妃一脸的吃惊,她也听说了,天意酒楼开张月余,已经成为京都的神奇存在,她也很喜欢儿子常给她带回来的蛋糕和奶茶。 “不过那个酒楼的糕点确实好吃,上次你带来的,我喜欢的紧,可惜了,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吃到。” “我猜测他们不会对付酒楼的。” “怎么可能?” 宋贵妃不可置信,这么大的丑闻,皇后和太子怎可无动于衷? “您知道天意酒楼的产业是谁的吗?” “谁的?一个酒楼还能不把皇权放到眼里?” “真的能。” “天意酒楼是千脉宫的产业,包括天意玉器店,据说那里一日有千金的流水。千脉宫是江湖第一大门派组织,涉猎的产业不计其数,尤其是杀手组织,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实力到底有多高。” “要是千脉宫,还真的能够做到。你外祖父在时就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千脉宫在江湖上的势力不能小瞧,现在各国都是刚刚起步阶段,正是拉拢各方势力的时候。” “是的。这些年我一直在找千脉宫背后的主子,几年了,没有任何线索,只打听出来,千脉宫近年是一个少主在主事,如果是真的,那这个人的能量,可是不容忽视的。” “你如果能够和他交好,不愁我们的大业不成。” “儿子当然明白。” “所以我猜测太子也是这个意思,而且还得对千脉宫安抚”。 “可惜了,我倒是非常希望他能够不顾一切和千脉宫对上,那谁赢谁输,可是不一定呢。” 宋贵妃和苍岷温和笑意下,一番筹谋算计的心思,表露无遗。 第53章 晟王猜测 苍屿回到晟王府,盛啸歌已经在前厅等候多时。 “表弟,今日的事情该如何善了?我担心皇后不会咽下这口气。他们不会对酒楼怎么样,但对云千攸可就不一定了。” 他在外经商,更是知道千脉宫在江湖和京都的地位,自然不为酒楼担心。 苍屿低下头,难掩复杂的情绪。 今日的事情,皇后和太子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是一定会对付云千攸的。 是他,把她带入了危险。 可是,他又想知道,接下来,她还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呢? “修竹,从今日起,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云姑娘,务必护她周全。” “主子,那您呢?” “你要知道,她比我的一切都重要,甚至比我的命都重要。” 古风和修竹,包括盛啸歌,闻言瞬间愣在当场。 “是!属下誓死保护好云小姐。” 修竹不敢怠慢,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他立刻跪地请命。 “你从我们训练的暗卫营中再调些人过来,和你一起加强丞相府映月居的护卫。” “表弟,云小姐是很特别,但是我们在外围保护,远水解不了近渴啊。另外,近日你的动作不断,打乱了他们的部署,他们对你正是同仇敌忾之时,你身边的护卫也不能少啊!” “他们现在还不敢动我,只会极力争取我,我的身边还有古风。” “可现在,云千攸却不同,他们不敢和千脉宫对上,势必会去报复云千攸,她的处境很危险。” 苍屿皱紧眉头,太子的小心翼翼,皇后的阴狠手辣,眼下的形势,他猜的不会有错。 “那你觉得她会怎样?即便是你分出护卫,又能护得了她时时刻刻吗?”盛啸歌依旧有些不安。 “她有自保的能力。” 苍屿沉吟着,眼底有化不开的情结,既担心,又欣慰。 “她一个弱女子,是有那么一点奇特,有一些与众不同,但对上皇权,你说她有自保的能力?” 盛啸歌怀疑的看着表弟,满脸写着“我不信”三个大字。 苍屿认真的看看这个表哥。 经商的脑子很好,但若论权谋争斗,总下意识避之,不愿看得深远。 他无奈的叹口气。 要是想陪着他,走这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还是得带带他啊。 “今日的事,你真的认为天意酒楼有那么大的胆量,敢直接把公主扔出去?” “天意酒楼背后是千脉宫,应该有这个实力。” “千脉宫再有实力,今日他们在为谁出头?” “为了你?” “或者为了我?” 盛啸歌突然沉吟,今日事发突然,他还没来得及细想。 “这还真没想到。也是,千脉宫在为谁出头?不可能是为了我们。难道,难道,是为了她…” 盛啸歌已经被自己的想法,惊得合不拢嘴巴。 “今日我们都还没来得及发作,乔大主事就出手了,你说千脉宫护的是谁?” “真的,仔细想想,云千攸竟然一直坐着纹丝未动。最后千脉宫把两人扔出去,她竟然也是坐着一动不动,这不合乎情理啊。我当时只想到了安慰她,现在想想,当时她还反过来安慰了我们。” “难怪,难怪!” 盛啸歌站起身,在大厅里不停的走动着。 “你说千脉宫背后的主子,不会是……” “她”字,最终没有从盛啸歌的口中说出。 这个想法,他已经把自己给震惊到了。 “传闻千脉宫由神秘人创办,但近年是在少主手里越做越大。各国都在找寻这个少主,没想到竟然会是一个女子?” 盛啸歌已无法言表自己的震惊。 这可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组织啊,需要什么样的实力和能力,才能在江湖上成为各国争抢和人人忌惮的存在啊。 修竹也想到了前些时日,自己跟踪云小姐和她身边的乔姑娘,到了千脉宫分部,没片刻功夫自己就跟丢了,回来好几日都在懊恼着。 今日被主子一提醒,也是差一点惊掉了下巴。 人家那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他怎么可能不跟丢了。 他瞬间理解了主子说的,云姑娘很重要,真的很重要。 云姑娘的这个身份,如果被人知道了,那会带来怎样血雨腥风般的抢夺啊。 还是他主子眼光好,在谁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了云姑娘,今后他们一定要更好地保护云姑娘。 嗨! 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他有些心虚。 真的有需要的时候,自己的能力,人家云姑娘能看得上吗? 丞相府。 云玄知回府路上,就听到一个噩耗。 街头巷尾的议论,又把云丞相府抬入了云端。 他赶忙叫过来管家,安排小厮去打探清楚天意酒楼的是是非非,扑朔迷离的说法,可是把他惊得魂都快要掉了。 他大步走进后院,把正在窃窃私语的李氏母女二人吓了一跳。 “父亲安好!” 云晚晴赶紧起身行礼。 刚刚她气急,跑去前厅告状,未见到父亲下朝回家,又回到静花阁和母亲诉苦,正想着一会儿再去找父亲,给云千攸那个小贱人上点眼药呢,父亲就气冲冲来了母亲这里,是因为何事? “让你好好管教云千攸,你是怎么管理后宅的?她一个小女儿家,跑去酒楼,和晟王殿下盛世子相约就算罢了,还得罪了五公主和西伯侯府嫡长女,皇后要是只拿她问罪也就罢了,如果向我们丞相府开刀,要如何承受皇家的盛怒!” 云玄知听到小厮汇报的前情后果,吓得魂都快飞了。 因着云千攸,天意酒楼把五公主和西伯侯府嫡女扔出了大堂,让她们出尽了丑相,皇后怎么可能不对付云府,不对付云千攸。 “老爷,您在说什么啊?”李氏尚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一脸的懵圈。 “今日午时之事,云千攸得罪了五公主和西伯侯府嫡女,已经人尽皆知了。” “什么?”李氏如同被踩了爪子的猫,尖叫一声跳起来。 云玄知压压怒火,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一遍,听得李氏和云晚晴呆愣在了原地。 半晌。 李氏扑通跪倒在云玄知脚边,满脸哀怨。 “老爷啊!我哪里管得了她啊!她今日是得了北伯候府嫡女盛嫣然的邀约出门,回来还是晟王殿下亲自护送,这些日子,我可是不敢管她啊。” 云晚晴也吓得不敢再发声。 如果,如果皇后娘娘怪罪下来,把那个小贱人推出去倒也简单,但如若丞相府被牵连,自己也受损失啊。 这个小贱人,知不知道自己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她知不知道,得罪了皇家,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吗! 云玄知看着只知道哭闹的李氏,心头烦闷。 想必现在担心也没有什么用,还是等着皇后娘娘发怒,见招拆招吧。 大不了把云千攸送出去,打杀了便是。 只可惜,让她替嫁之事就要中断了,晴儿的婚期在即,这可如何是好? 他愁苦的甩袖离去,留下一脸惶恐茫然的母女二人,相互对视着。 第54章 赐婚懿旨 皇宫中。 皇后命人炖好了补品,带着一众宫女去往御书房。 “汪公公,请去替我通传一声。” 皇后今日终于对犹疑不决的一事和太子商议好对策,此时的心情极好。 她面带微笑,站在廊下,等着通传。 “是,老奴这就去通禀。” 半刻钟后,汪公公回来。 “陛下请您进去。” 夏皇后接过大宫女手中的食盒,进了御书房。 “陛下,臣妾给您炖了补品,快趁热喝了吧。” “好,放下吧,一会儿我会喝。” 苍寒天合上桌案上的奏折,坐直身子,看向盈盈步伐走过来的皇后。 她不像宋贵妃,眼里心里都是自己,总能看得懂他的心情和疲累,适时给他一些舒缓和安心的空间。 她每次来到他的身边,总会有所图谋,可又自以为是,认为旁人是看不出来的,自己眼里泛着那些藏都藏不住的精光。 只是,西伯侯府势大,隐隐他也有些压制不住的势头。 近些日子,他很是担心,一旦那个和他母亲一样蠢不自知的太子即位后,他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会不会姓了夏。 都怪他啊,早些年中了旁人的算计,过早的除掉了一门忠烈的东伯侯府,这些年让西伯候府做大,失了制衡,养了一只真正的虎。 “陛下,臣妾有个事情,想请您拿个主意。” “你说吧。” 苍寒天收回思绪,想看看他的皇后,又想算计什么? “陛下,霜儿年纪大了,前些日子进宫,和妾身说,她对晟王苍屿情根深种,晟王对她也很有情谊。两人年纪相仿,妾身想着,两个孩子门当户对,想给他们赐婚,成就了这份姻缘,您说可好?” 苍屿,晟王,如果娶了西伯侯府的大小姐,那太子一方局势可就真的稳了。 好算计。 晟王前些日子,用了竞争上岗的一招,瓦解了西伯候府霸占了几十年的京畿防护营三营的权势,这会儿子正应该和西伯候府势不两立才对啊? 东苍帝暗自皱眉,放在桌下的手,慢慢的握紧,心下纠结着,一会儿要如何抉择。 “两个孩子彼此都有心意?”苍寒天顺着皇后的话语,不解的问。 “是啊,花朝节上,他们相熟,彼此很是心悦呢。” 苍寒天看着皇后虚假的笑脸,心里默默的盘算着。 如果晟王对西伯侯府小姐心悦,为何此次出手如此狠厉,把西伯候府实际掌控的兵权,几乎尽数收回。 他很庆幸,那夜苍屿漏夜请旨,以自己的项上人头作为代价,请他默许或是支持他对京畿防护营的改革。 虽然他不知道何谓改革,但能够触动西伯侯府在军营中的势力,他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当然,如果不成功,他还可以把这个儿子推出去,和现在的局面也不会相差太大,只是有些事情,再图谋起来,有些难度罢了。 可一旦成功,西伯侯府这个心腹大患,那就会被连根拔起,他当然是支持的。 他选择了默许态度,这些日子一直关注着军营的变化。 苍屿一步步收复西伯侯府的势力范围,很是敏锐的把原属于他的中营继续保留,他还是很肯定这个儿子的做法,说明战场上三年的历练,对他还是有很大助益的,只可惜,和自己并不亲厚。 现在,正是苍屿和西伯侯府剑拔弩张的时刻,此时,皇后提出赐婚,一定是太子的主意。 东苍帝心头犯凉。 太子苍峋文不成武不就,做事只想着走捷径,耳根子软,又没有血性,实在不是这乱世之中托付皇位的最佳人选啊。 罢了,且看皇后接下来要做什么吧。 苍屿是从刀光剑影里走出来的,那可是一个硬脾气,皇后和太子想要拿捏,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如果给他赐了婚,他不同意,有可能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到时和西伯候府正面对上,再次削弱西伯候府的势力,也是他所需要的。 如果他接受了赐婚,今后与西伯候府的关系确定,即便太子软弱,西伯候府想变天,也需得先过了他这个儿子一关,夏家想抢夺了他苍家的天下,应该也不是易事。 想罢,他换上一副笑脸,拉着皇后的手说,“你看着好就好,小儿女的事情,你做主。” 夏皇后受宠若惊,赶紧屈膝一礼。 “那臣妾回去就给他们拟旨赐婚。” 翌日一早。 一则赐婚的懿旨分别传到了晟王府和西伯候府。 朝堂上下转瞬间都知道了这个消息,猜测着局势要如何变化。 每个人都在猜度着,盘算着,默默的做着打算。 尤是宁王和宋贵妃,最为心惊。 御书房里。 苍屿笔直的跪着,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皇上依旧批阅着折子,偶尔抬起老眼,扫视他一下。 “请陛下收回旨意!” 他从进屋便跪倒在地,双手托着懿旨。 仅仅这一句话,之后就像蚌一样,闭紧嘴巴。 苍屿这个态度,倒是出乎了老皇帝的意料之外。 他曾设想,如若他不喜,可能会直接动用武力私下解决,到时候闹到他这里,看情况再酌情处理了他。 如果他真像皇后说的,两情相悦,那他便在有生之年消减他的权利,至于今后,他还是相信他,会把自己当成苍家的人。 只是,他跪在这里,直接拒婚,他始料未及。 “旨意已下,如果不接受,那就去外面跪着吧。” 苍屿闻声站起身体,大步流星的转身,推门离开。 老皇帝悄悄抬眼,目视着关闭的大门,隔绝了身影,无奈叹了口气。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呢? 谁每日过得难道都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 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有些事情也力不从心,不是吗? “跟着去看看。” 老皇帝看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口的汪公公。 “是!” 一炷香过后。 汪公公小跑着回来,额头微微透着薄汗。 “陛下,晟王殿下他......” “他怎么了?” “晟王殿下他跪在了议政大殿外的甬道上,现在来来往往的宫人,和散值还没走的官员都在看着呢。” “哈!他倒是会找地方。” 苍寒天倚在宽大的龙椅里,闭目沉思着。 也好,借此可以看看西伯候府的反应。 “让他就那么跪着吧,你就当没看见。” “是,陛下!”汪公公谨慎的应着。 他没看见有什么用啊,过不了多久,就谁都看见了,这可要如何收场啊? 第55章 晟王拒婚 “您说什么?晟王殿下跪在皇宫的大殿外,拒婚?” 消息快速传到了西伯候府。 夏霖霜自从接下赐婚的懿旨,就舍不得放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心情雀跃着,幻想着穿上嫁衣的那一刻。 “你父亲看到了,刚刚黑着脸回府。” “现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了,晟王殿下拒绝接受赐婚的旨意。” 西伯侯夫人叹口气道,她还没从欣喜中缓过神来,就被当头棒喝。 “母亲,我要怎么办啊?”夏霖霜有些错愕。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 他还能不接圣旨? 有谁人敢不接圣旨? “你父亲说不急,陛下没有发话,晾他苍屿也翻不了天去,最后还是得乖乖遵旨。” “都是那个云府的小贱人,一定是她,或许晟王心里已经念着她了。”夏霖霜满眼仇恨,双眼通红。 “我倒是看错了,以为她傍上的是北伯侯府盛世子,没想到她的野心还不小,竟然觊觎的是晟王殿下。” “实在不行,等你们成婚后,把她抬进府做个侍妾,左右在你之下,你不至于管不住她。” 夏夫人生性懦弱,没有生下儿子傍身,一直有很强的自卑感,总想着凡事都息事宁人。 “不行,她让我和五公主丢了这么大的面子,因着皇后赐婚,本想先放她一马,可晟王殿下为她如此折辱我,我一定不会再放过她。” 凤鸣宫。 “你说晟王苍屿现在举着赐婚懿旨,跪在议政大殿外的通道上?” 夏皇后满眼狐疑,完全不能相信太子给他带来的这个消息。 “是,满朝文武官员现在都知道了,晟王殿下不予接受赐婚圣旨。” 苍峋很是气闷,本想着借这桩姻缘,成就自己的大业,没想到苍屿这么不识抬举。 “你父皇现在怎么说?” 皇后急急问道,这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从来还没有人敢不接受赐婚旨意啊,这在她想来,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一件事吗。 她想过,苍屿可能会抵触,最多就是把霜儿娶进门,然后搁置在后院,那对于他们筹谋之事,无甚影响,大臣们只要是知道,他在他们船上即可。 “父皇那里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才不好猜测,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啊。 苍峋在大殿前看到苍屿举着赐婚懿旨跪着,还曾劝慰一番,可苍屿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着实让他又是尴尬又是气愤。 夏皇后在殿内不停的转动着,晟王小时候就不和她亲近,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叫过她母后。 她突然感到,晟王那一身被战火洗礼过的傲骨,好像并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 她的这个赐婚,好像是有点心急了。 宁王府。 宁王和景湛在对弈中舒心开怀的笑着。 “这个二哥真没让我们失望啊,本以为他和西伯侯府联姻,对我们的筹谋会更加困难,没想到峰回路转,他们自相残杀起来。” 苍岷心情说不出的明朗,一扫今晨听到赐婚后的阴霾。 “他搞的什么改革,竞选军营的各位置,已经和西伯候府对上了。现在又明着拒婚,即便最终迫于压力,不得不娶了夏霖霜,两家的关系也会大打折扣,臣子的态度也会犹疑,我们应是不足为惧。” “听说这几日千脉宫的拍卖会上有不少好东西,我们最好不要错过了。” 两人轻松的聊着,感受着风吹过纱幔带来的丝丝凉意。 四月的天,乍暖还寒,入夜一场风,裹挟着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古风举着伞,在甬道上急的直跺脚,苍屿依旧笔直的跪在雨夜里。 卯时,陆续上朝的官员看到还在雨中跪着的苍屿,一阵阵唏嘘,纷纷放缓脚步绕过去,谁也不敢凑前说上一句话。 “晟王是走了,还是在雨里一直跪着呢?” 老皇帝苍寒天已经问了几次,平伸着胳膊,由着汪公公整理着龙袍。 “跪着呢,姿势都没变过,也没有吃喝。” “您看,要不要老奴去看看,让他起来,或者送点吃的?这样跪下去,会伤了身子的。” 汪公公小心的看着东苍帝的脸色,慢慢的问着。 “你去了他就听你的了?他都不听圣旨的,能听你的?” “陛下说的是。”汪公公轻叹一口气。 “去上朝吧。” 东苍帝有些无语,亦是无奈,他也不知道后续要如何发展了。 散值的人又陆陆续续经过苍屿的身边,轻轻叹息一声。 第三日。 大殿前的侍卫匆匆上殿,跪倒在地回禀,“启禀陛下,殿外跪着的晟王殿下,晕倒了。” “赶紧让人送回晟王府,传太医去看看。” 苍寒天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心疼又可恨,这个儿子,真是太犟了。 晟王府上下一片忙乱。 主子在殿外跪的三日两夜,晟王府的人也跟着揪心了三日两夜。 看着晟王被人背回来,昏迷不醒,个个都大气不敢出,手脚恨不得多长出几只来忙碌着。 “刘太医,王爷怎么样了?” 高公公紧张的手都快搓破了,心急的问。 “晟王几日不吃不喝,身体亏虚,又加上寒气入体,引发了旧疾,这病来势汹汹,恐怕不好治啊。” 刘太医算得上太医院德高望重的人了,此时搓着手,显示着无能为力。 “那要怎么办啊?”高公公老眼蓄满了泪,声音颤抖。 “老朽只能开些祛寒的药先看看,三日内如果还不能醒过来,恐怕有性命之忧啊。” “王爷啊!”高公公哭倒在地。 小主子过得怎么这么难啊! 刚刚得了军功返回京都,这还没两三个月,又被人折腾的快要没命了,他要怎么办啊! “恕老朽才疏学浅,只能听天由命了。” 刘太医开完药方,顾不得众人的拉扯,拿上出诊的药箱,小跑着离开,他得赶紧回去复命。 “什么?有这么严重?” 东苍帝听完太医的回禀,有些头疼的捏捏眉头。 这个儿子是战神,各国纷争不断,此时他还不能舍弃掉。 “汪公公,去太医院走一趟,问问还有谁,能有把握救治好晟王,朕重重有赏。” “是!” 太医院几个太医轮流看着刘太医的诊案,纷纷摇着头。 之前的旧疾太过严重,现在被寒气引发出来,不容易压制住,更不容易根除了去,他们自知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敢出头。 第56章 侯府退婚 “母亲,听说晟王昏迷了?” 夏霖霜跑到母亲的院子,脸色惨白,脚步踉跄。 夏夫人刚从丈夫那里得到消息,听说太医院谁都拿不出好的治疗方案,给出的结论是,三日内人如果醒不过来,就凶多吉少了。 她的女儿可要怎么办呢? 整个京都都知道了,晟王是为了拒绝和她女儿的婚事,跪在大殿外三日两夜,受了寒凉,引发了旧疾,现在命在旦夕。 一旦晟王真的死了,她女儿的名声也就毁了。 日后,女儿真的只能拿着一个赐婚晟王妃的圣旨,找一个尼姑庵,青灯古佛一辈子了。 “霜儿,我们要不然主动把赐婚的圣旨退了吧,都到了这种程度,即便晟王醒过来,看他的决心,可能还不一定要遵旨娶你啊。” “母亲,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夏霖霜哭得鼻涕眼泪横流,没了贵女的妆容。 “女儿,即便最后晟王被圣旨逼迫娶了你,你也如愿嫁进了晟王府,关起门来,在他自己的府里,他要怎么报复你,这都不好说啊,母亲实在是担心你啊。” 夏夫人抱着三日里明显孱弱的女儿,伤心的不行。 “现在退亲,还来得及早找个好的夫婿,要是晟王死了,你拿着圣旨,只能是青灯古佛一辈子了啊。” 这也是西伯候夏峻刚刚给她的命令,劝说女儿同意退婚,他去把懿旨退还给皇后。 如果晟王真的不行了,或许他们侯府还能躲得过老皇帝的雷霆之怒。 “母亲!”夏霖霜哭的声嘶力竭。 她没有想到,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如此冷情冷义,宁可死,也不愿意娶她,一定是因为那个小贱人。 赐婚懿旨被西伯候夏峻带去了宫里。 他跪在御书房,老皇帝一言不发,幽深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 “陛下,是臣的女儿没有福气,惹得晟王殿下不悦,臣的女儿自知配不上殿下,还请陛下收回圣命。” 东苍帝嘴角轻扯,对这个局面,他还算是满意。 西伯侯府主动退婚,虽是明哲保身,但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主动低下了头。 当初他被老西伯侯逼着,立了他的女儿为后,苍屿在此事上的强横态度,也算是给自己出了一口气。 他微微张口,声音不喜不怒。 “赐婚是皇后的主意,懿旨是她下的,你交还给她,让她收回即可。此事,朕已知晓了。” 西伯侯夏峻叩拜后退出御书房,端着懿旨转向去往凤仪宫。 “陛下竟要如此折辱本宫。” 皇后顺手抄起茶盏,扔在地上,吓得夏峻扑通跪下。 陛下让她收回赐婚的懿旨,无异于重重打了她一个巴掌,日后她在宫里还怎么发号旨意,后宫谁还把她的懿旨当一回事。 “皇后娘娘息怒,此事万不可再扩大,先看看晟王苍屿的状况,如若他真的死了,也算出了我们的一口恶气。” “他真的要死了吗?不会是装的吧?” 皇后努力平复下来,她当然希望晟王赶紧死掉。 “在晟王府的细作送出来的消息,晟王确实不好了,一直昏迷着,太医都无能为力。” “那他还是现在就去死吧!” 夏皇后拿着她才刚刚发出去三日的懿旨,用力撕了个稀巴烂,还是压不下心头的这口气。 “母后,那我的婚事是不是也要黄了?” 五公主这几日也同样经历了一日天堂,一日地狱的心潮起伏。 晟王和北伯候府的关系如此亲近,一旦晟王苍屿有个三长两短,皇室自此就和北伯候府成了死结,她还怎么能嫁给盛世子。 皇后听罢,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自己这步棋走的确实草率了,应该先了解一下苍屿的态度再做打算的,这样无异于是自己把手握着兵权的晟王,推向了自己的对立面。 当然,是在他有命活着的前提下。 现在,还是祈祷他最好是死了吧。 ...... 映月居。 就在全城热议晟王府和西伯候府这场赐婚闹剧时,映月居里一派祥和安宁。 云千攸用两日时间,把自己关在屋内,又做出几种丹药,当然包括四粒幻心丹。 乔楠早就偷听到李氏母女的打算,她们想用幻心丹控制自己坐上花轿,嗯,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只可惜,这个丹药出自她之手。 她从千脉宫得到消息,近两次的拍卖会,李氏母女都花了大价钱买了门票。 只可惜,千脉宫放出去有丹药拍卖的消息是真亦假,丹药是有,只是没有幻心丹而已。 据乔楠几日的探查,这母女俩已经很是焦虑和恐慌了。 千攸收拾好瓶瓶罐罐,推门出屋,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云小姐!” 院内闪身出现身穿黑色劲装的古风。 “有事?” 云千攸见过晟王身边的两个护卫,看他落在院内,自然想到了那个男人,抬眼望一眼隔壁院子的高墙和屋脊。 古风单腿跪地,行了个将士的大礼。 “请云小姐救救我家王爷!” “你家王爷怎么了?” “我家王爷拒绝皇后赐婚,跪在大殿外,跪了三日两夜,寒气入体,引发了旧疾,现已昏迷了两日一夜。” 拒绝赐婚? 昏迷? 这两日她没出屋,还有这样的事情? 乔楠每日里叽叽喳喳的,怎么没有告诉她这些? 千攸惯常冷静,不露声色的问道,“你怎么会来找我?晟王病倒,你们为什么不去找太医?” “太医院全都看过了,都说治不了了。说如果超过昏迷三日,人就不行了,现在已经两日了。” “那你为什么会来找我?” 云千攸心底快速思考着,现在应该还没有人知道,她会医术这件事才对啊。 “是主子,他在昏迷前告诉我,如果病情严重,就来请姑娘。”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主子此话是为什么。 但他早已习惯了服从。 云千攸快速在心中盘算一下,又仔细回想,是不是自己不经意间,向他透露了会医术? 她的眼前浮现了那个深邃的眸子,总是深情的望着她,还有他说的,好久好久之前就认识她,就在找她。 她的身体不由得抖动了一下,心底有些不明所以。 罢了! 还是去看看吧。 第57章 出手相救 云千攸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乔楠跟在身后。 “走吧。他在哪里?隔壁院子吗?” “不,主子此时在晟王府,应该会有很多眼线盯着,我们没敢向这边挪动主子。” 古风人看起来很老实,规规矩矩的回话。 “那快走吧。” 夜色掩盖下,云千攸和乔楠跃上屋脊,古风听修竹说起过二人有武功,但亲眼目睹,还是惊叹两个女子的轻功。 他不敢懈怠,紧紧的跟上。 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古风带路,直接落到了苍屿的寝殿门口。 守在门口的修竹开门,赶紧把云千攸和乔楠迎了进去。 寝殿内。 八仙桌的椅子上,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坐在那里,精神困乏,还努力支撑着。 对面坐着的,是之前她们见过的盛世子,盛啸歌。 盛啸歌看见来人,赶紧起身相迎,躬身一礼。 虽然听古风说了表弟临昏迷时对他的交代,但他只当是表弟心悦云千攸,想着最后时刻,希望云千攸能守在身边,故而见到她时,心情反而更是糟糕。 烛火摇曳,千攸望去,雕花大床上,昔日身材魁梧的人,静静躺在那里,面色灰败,目测,确实命悬一线。 “乔楠,你去和修竹在门口守着,不得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 乔楠神色复杂的看一眼床上躺着的人,还是听了千攸的话,退到门前。 “云姑娘,你不要悲伤,我们还在想办法救治表弟,他一定会没事的。” 盛啸歌站到床前,出声安慰着云千攸,身后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 千攸没有关注盛世子的表情,也没有向他行礼,而是径直来到大床旁,手抚上了苍屿的脉搏。 屋里霎时静默如斯。 云千攸会医术? 表弟请她,是为了给自己看病? 他怎么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后宅女子还会医术,难道还要比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更高? 他此时的脑子完全麻木,呆呆愣愣站在那里。 “把他的衣服脱了。” 云千攸把手上的盒子放到桌上,从里面拿出一套针包和一个精致的小瓶。 准备好的云千攸,转身看到盛世子未动,只古风一个人,费力的搬动着躺在床上的人,有些诧异。 “你不需要帮助古风吗?这样会快点。” “不,不是!不是!” 盛啸歌掩饰不知激动的心,双手有些颤抖,赶紧动手帮表弟脱衣。 “好了,可以了。” 看着上身露出精壮胸膛的人,云千攸叫停了正打算脱裤子的盛啸歌。 “先去倒点水来,给他把这粒丹药喂下,不然他可能经不住治疗。” 古风动作迅速,马上递来一杯温水。 盛啸歌注意到,云千攸手里拿起一枚泛着暗红色荧光的丹药。 这他哪里能不知道啊。 千脉宫拍卖会曾拍过这种丹药叫回神丹,据说有起死回生功效,抢拍价格在万金以上,这两年只出现过两次,都是一哄而抢的盛况,他当然是没有抢到。 他的心止不住的颤抖着,有这个丹药,看来他的表弟,应该是有救了。 云千攸轻捏着苍屿的下颚,把丹药放到他的嘴里,顺着嘴唇开启的缝隙,缓缓倒入一滴水。 丹药入口即化,她顺着他的脖颈下方,一按一顺,但见苍屿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云千攸不再关注其它,拿起银针,快速下针,不消一刻,上半身的大穴上,落满了银针。 丹药和银针的双重作用下,苍屿的睫毛轻颤,隐隐有苏醒的迹象。 此刻的苍屿,好像被囿于梦境中。 他在追着一个白衣女子,努力的奔跑。 他用力呼喊她的名字。 女子回眸,笑笑,脚步未停,继续奔跑着。 那女子衣服的款式非常奇怪,他从未见过。 一身白色修身的衣裤,显出她的轻盈体态,跑的极有节奏。 黑亮弯曲像大破浪的长发,被一个看不到的东西,束成一把,随着她的奔跑,在脑后一摇一摆。 周围是绿树成荫,不远处宽阔的地面是油亮的黑色,上面飞快的跑着有四个轮子的东西,形状颜色各异,速度极快的移动着,偶尔还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放眼看去,一排排,一座座,好高好高的,那是什么?像是要钻到天上去,有的上面还张贴着大型的画面,上面女子衣着暴露的有之,奇形怪状的图案有之,还有五颜六色,明亮耀眼的东西在闪烁着。 他的内力,在这里好像被束缚住了,只能用身体的本能在跑。 再有几步,他就快要跑到前面白衣女子面前了。 她停下了,在向他挥手,微笑。 “晟王,醒醒!试着睁开眼睛,醒醒!” 女子柔美的声音,就在他的耳边。 他有些激动,瞬间,浑身流淌过汩汩的热流,让他的身上有了暖意。 女子的身影慢慢消失,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的脑袋酥麻,感到有些思绪在快速回转,只是还不是很清晰。 他感觉到耳边有声音。 怎么和记忆中那个女子的声音,很是相似呢? 他的眼皮异常沉重,但是为了那个声音,他努力的撑开了眼皮。 “表弟,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太好了!真是谢天谢地!” 他的意识有些跟不上,眼前还有些模糊。 “晟王殿下!看这里,看得到这里吗?” 熟悉的声音,终于让他的意识回笼。 他的眼神逐渐聚焦,逐渐锁定了那抹白色身影。 他痴痴的望着。 梦里回眸在笑的女子,渐渐和眼前的女子,面容重叠。 梦里的女子是她? 那她是谁? 她来自哪里? “看得到吗?看这里?” 苍屿望着梦寐以求的身影,费力抬起一个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头。 “古风修竹,安排人去北伯候府报信,说晟王醒了,让他们不要太过担心。” 盛啸歌仰天长舒一口气。 这几日,他殚精竭虑,好像也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他赶紧看摊坐在椅子上的祖父,看着他老泪纵横而不自知的样子,跪伏在他的脚边,紧紧抱住了老人。 “你虽然是醒了,但此次病情来势汹汹,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调养。我给你开个药方,天亮后让古风他们去抓药,估计七日可以祛除病灶,包括你的旧伤。” 云千攸收拾着银针,轻声说着。 古风激动的就想跪地膜拜。 他们几人是知道的,主子上次心脏旁侧中箭,虽然军医挽回了主子的性命,但也留下了重疾。 前段时日,主子整顿京畿防护营,已经隐隐病发。 再加上跪了三日,被夜里的冷风冷雨淋透,此次病来如山倒,非常凶险,他们都是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58章 夏女杀意 云千攸没太在意屋内人的激动,复又走到床边,撩起了他的裤腿查看。 “你的膝盖会有些麻烦,一会儿我留下消肿的药膏,交给古风和修竹一套按摩的手法,每日由他们给你敷药按摩,估计恢复正常行走也需要七日左右。” 苍屿的眼睛像是被吸住,跟着云千攸的动作,移动着视线,至于她说了什么,好像都轻飘飘的消散在了空气中。 云千攸站定,看着他的眼神,无奈的笑笑。 古风和修竹被叫到床前,紧张,兴奋,恭敬,手足无措。 再看自己主子,眼神紧紧缠在云小姐身上,更是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希望此时此刻还在这里打扰到主子。 盛啸歌被祖父拎起,此时还未能从高度兴奋中缓过神来,坐到离床较远的桌前,眼神热切的望着云千攸。 她是谁? 怎么会有如此高超又神秘的医术? 表弟这么严重的情况,太医院都束手无策,他们说唯有传说中的小医仙,或许才有转圜的余地,难道?难道是她! 盛啸歌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真的惊吓到了。 云千攸唤古风和修竹来到床前,两人看着主子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双膝,恨自己怎么这么粗心,竟然忘记了王爷跪了三日两夜的事。 盛啸歌也透过缝隙看过去,拍着心口,一阵的后怕。 大家都盯着晟王引发旧伤晕死过去,没人注意到还有膝盖的伤未曾处理。 这如果不是云千攸发现,即便太医侥幸救活了晟王,双腿耽误救治,恐怕又是落下了病根。 “他的膝盖不及时处理,肯定会影响到行走功能。我这里的药,只敷药,效果太慢,配合按摩手法,恢复更快些,你们两人学着点儿。” 说话间,云千攸的双手,覆上了苍屿的双腿。 她的力度不大不小,在几个穴位上按揉着,顺便给两人认真讲解着。 苍屿在滑腻的小手覆在腿上时,心脏紧张的几乎停止了跳动。 在感受到小手柔软的滑动按压时,心脏又快速擂动。 此时此刻的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再受他的控制,全部掌握在那双小手之上。 一炷香后,千攸停下了按摩动作。 “学会了吗?” 云千攸起身,用帕子擦拭着手,把那瓶药膏递给古风。 苍屿此时稍稍恢复点知觉,感到膝盖沁润着丝丝凉意,红肿的地方肉眼可见的缩减了。 “都看明白了吗?” “明白......还是没明白呢?” 两人眼角瞥见主子突然凌厉的眼神,经过片刻思想斗争,一致把头摇晃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云千攸诧异的看着两人,反应过来,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 无力虚弱的眼神,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云千攸没有理会,走到桌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纸笔,飞快的写着药方。 “古风修竹,天亮后去药店取药,最好去杏林医馆,你们主子这一病,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还是小心为上。” 古风修竹重重的点头。 云姑娘真好啊,这点都替主子想到了。 “天亮后,你们去杏林医馆请周大夫前来看诊,否则王爷因何而醒的消息,会让外界多有猜测。” “杏林医馆的规矩是不出诊的,昨日我们有派人去请。” 古风小声说道。 这两日病急乱投医,风靡全京都的杏林医馆,必是他们一份希望,昨日已经去过了,两位大夫被拥挤的病患包围着,没时间出诊。 “今日可再去一趟,周大夫会来的。这几日的腿伤,就由周大夫负责上药按摩即可。” “是!” 晟王病危,杏林医馆周大夫破例上门看诊,起死回生,一时间杏林医馆的名声更是大盛。 汪公公派出得力的小太监,带着太医院的两名太医,替皇上来复诊病情,同时传皇上的口谕,告知西伯侯府已经奉回了赐婚懿旨,两家婚约已退,着晟王在府上静养。 ...... “醒了?” 这两日,皇后让人密切关注着晟王府的动静,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晟王好转的消息。 “侯府现在退了婚,晟王又醒了过来,晟王的势力算是彻底借不上了。” 本想着和晟王示好,借助苍屿的势力,巩固自己的位置,可晟王拒婚,导致病危,西伯侯府害怕闹出人命被牵连,主动退婚,不仅打了皇后的脸,还让西伯侯府的小人行径,成为街头巷尾的热议。 太子苍峋颓废的坐在皇后殿里,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西伯侯府。 夏峻黑着脸,知道舆论有人为操控之嫌,但谁在背后动作,他不用想也知道,气得砸碎了厅内几个花盏。 后院,气氛更是压抑的厉害。 “母亲,我还怎么活啊。” 夏霖霜这几日消瘦了一大圈,脸色惨白如纸。 “没有想到,我们刚退亲,晟王就醒了,这不是成心和我们过不去吗?” 夏夫人脸上多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一看就是男人的手掌。 西伯侯妻妾成群,如果不是女儿姿容出色,最得皇后娘娘疼爱,她这个没有儿子傍身的妇人,可能早就被侯爷休弃掉了。 可偏偏侯府最受看中的大小姐出了这事,再加上前些日子被天意酒楼扔出来的消息,又被沸沸扬扬的提起,现在她的女儿已然成了京都城的笑话。 “崔亮!” “小姐,属下在。” 夏霖霜看到暗处现身的年轻男子,收起了欲泣欲诉的娇弱表情,冷冷的吩咐道。 “你去联系侯府在军营中的人,我要你们在十日内杀了云千攸。” “霜儿,不可,我们私自动用军营的人,你父亲是会不同意的。”夏夫人赶紧阻拦。 “我不管。崔亮,此事交给你,若办不到,就不用再守着我了,马上滚回军营去吧。” 夏霖霜知道,崔亮一定不能拒绝她的。 及笄那日,她的父亲赏给她一个暗卫,就是崔亮。 一年多的朝夕相伴,她早就看出崔亮对她的不同。 多少次,她明知道崔亮守在她的寝殿外,她慢慢褪去衣衫,把最美的曲线,影印在窗棂上,她听得到窗外的呼吸声加重。 多少次,她在崔亮的眼神中看到自卑,不舍,侵夺...... 包括这几日,他满含着的担忧和愤懑的情绪,她知道,自己可以利用和掌控这些情绪。 “是!请小姐和夫人放心,属下一定办好此事。” 第59章 拍卖会(一) 夜幕降临,从映月居飞出一白一黑两条倩影,快速向千脉宫方向掠去。 千脉宫。 十日一次的拍卖会,人声鼎沸。 鱼贯而入的达官显贵,坐满了一楼大堂的和楼上的包间,谁都为能够拥有一张千脉宫拍卖会的门票感到骄傲。 “听说今日还会有不少丹药拍卖,这连续两次拍卖会都有丹药,可是稀罕事啊。” “对啊,都说小医仙来了东苍国,最近到了京都,或许是这个缘故吧。” “我也是为了丹药而来,听今日丹药种类颇多,有洗髓丹,强筋丹等。” “上一次的丹药血拼的厉害,我们一楼也只能看看热闹罢了。” 二楼一处包间窗帘后,一脸紧张的云晚晴正四下张望着。 这是第二次来到千脉宫,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激动。 千脉宫拍卖会的门票太贵了,而且还不好买,母亲可是叮嘱小厮排了一夜的队,才抢到了二楼的包间票,凭白交了二百两银子呢。 “要酉时以后才开始,你先坐下。” 李夫人失落了一次,这次更加的忐忑。 “管家,打听清楚了吗?今日会有那个幻心丹吗?” “回夫人,具体有什么丹药还不知道,只是听说此次会有多种丹药。” “哎呀!要是再没有幻心丹要怎么办呢?眼瞅着婚期就要到了。” 李氏心情抑郁,这些时日,她吃不好,睡不好,总会被噩梦缠身。 “母亲,如果有幻心丹,万一我们抢不到怎么办呢?” 云晚晴更是紧张,经历过一次拍卖会,那日的心情,她的心都快要提到嗓子眼了,听着此起彼伏的叫价声,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小姐放心,我们带了十万两银票,按以往丹药的价格估算,估计最多叫到五万两。” “那还好,今日如果有幻心丹,我们一定要得到。” 李氏心有余悸。 十万两银票是丞相府现在能动的全部现银,她瞒着老爷,让管家带出来的,一会儿回去,她要如何面对老爷的责问,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呢。 万世浮华厅,此刻茶香袅袅。 “千攸,一别三个月了,你可想死我了。” 秦红叶像一阵香风,从云千攸推门进来时就飘荡过来,温柔的缠绕在她的身上。 “秦姐,放开,每次见面你都这么揉搓千攸,服了你了。” 乔楠不客气的上手,扯下了秦红叶的胳膊,但转头自己的脖颈,被缠绕上来,两人打闹作一团。 秦红叶是乐坊的主事,酒楼歌舞训练皆出自她的安排,她现在实际负责着天意酒楼,每日里忙得要死,没得空见到云千攸。 她自小在安溪镇长大,十五岁时被父母卖给了一个四十多岁土地主做小妾,当晚被那变态男人折磨至昏死。 地主见已然像破烂布偶般的小女孩儿没了生息,让人把她扔去了乱葬岗。 一场冷风冷雨,她从昏迷中苏醒。 看到自己的处境,她撑起最后的力气,向山上的密林中走去,找了一棵歪脖树,费力的把自己吊了上去。 再次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儿,正是云千攸和乔楠。 她们结伴下山,返回时看到了上吊的女子,解救下来,带上了玉脉山,从此也给了她全新的人生。 “快到时间了,红叶姐,你该下场准备了。” 乔木放下茶盏,看着打闹的二人,早就习以为常了。 “把握好今日的任务,丞相夫人手里十万两银票,要一分不少的拿过来。” 乔楠把秦红叶推出门,提醒着她。 “擎好吧!” 秦红叶朝乔楠眨眨风韵的眼,一阵香风般刮走了。 “十万两是李氏掌家能够动用的最大限额了,此次我们先收点利息。” 乔楠趴了几日净花阁的屋顶,听着李氏母女的算计,听着她们恶毒的咒骂声,要不是遵着云千攸的意思,让她们在死之前,先尝尽自酿的苦酒,她次次都想下去,把她们揍死。 “酒楼和医馆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可以筹备书会了。” “医馆周大夫为晟王府出诊,也算打破了不出诊的规矩,接下来广而告之,杏林医馆出诊,除了诊费外,还需附赠一件信物,日后有求必应。” 云千攸端着精致的白玉茶盏,抿着醇厚的香茶,看向乔木。 “现在东苍国隐隐有三大阵营趋势,太子党,宁王和晟王,我们选择病人要有所区分吗?” “不用。” “他们朝堂上的权势相争,和我们的目的不同,我们只借势集聚力量,一举搞垮丞相府即可,谁上位与我们无关。” “好的,我来安排。” “殷杰传来信息,西凌和亲的队伍已经出发,估计半个月左右会到达京都,但是路上有些不太平,现在还不知道是哪方面出手,在阻止和亲。” “说好的是送给老皇帝当个妃子,几位皇子不应该打和亲的主意,不应该是东苍的问题。” “好,我通知殷杰,重点去西凌方向查找原因。” “之前派往北颜的人手,查探当年东伯侯府背叛北颜国一事,可有进展?” 来京都几个月了,十五年前东伯侯府被灭门一事,在这里像是禁忌话题,人人谈之色变,云千攸只得让人去对方国家,继续查找可疑之处。 “听说有了一些线索,殷杰正打算亲自去北颜国查证。” “好,通知他去吧。这件事是师傅的大事,我预想着,应该比倾覆云丞相府更要困难。” 云千攸沉思着,提起东伯侯府,她的心总是发慌,可能是与师傅感同身受吧。 “师傅现在去了南祁,启建那里的千脉宫,听说南祁正在内乱,太子失踪,九皇叔把持朝政,快要把老皇上架空了。” 乔木讲述着他得到的四国消息。 千脉宫属意扩大江湖势力,在四国皆有布局,东苍国力量最为强大。 “四国的千脉宫分部的筹建只差北颜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对北颜的深入,偏弱了些。” 千攸翻看着殷杰近期搜集到底情报,若有所思道。 “师傅筹备外围势力,我们内围加紧调查,尽快找到当年师傅一家被灭门的真相,无论背后势力有多大,我们必要为师傅报仇。” “是,这是我们誓死都要完成的任务。” 乔木早已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千攸连在一起,并不单单为了当年那缬草以报之恩,这些年他们一起长大,她早已占满了他的心。 只是,自己始终不敢明着说出来。 第60章 拍卖会(二) 乔木右手习惯性的摩挲着那块玉佩,看着千攸头上,又换了新簪子,心底有些失落。 乔木深知道,千攸现在志不在情爱。 生母的死,是她不能忘怀的痛。 乔木按下心思,打起精神。 他们积蓄实力,返回云丞相府,就是为了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报千攸生母之仇。 “你现在的安全,要格外警惕,皇后和太子,以及西伯侯府,确定是不敢和千脉宫硬碰硬的,但势必不会压下这口气,尤其是西伯侯府赐婚一事,已成为京都城的笑话,保不准他们会联想到你,更加仇视你。” 乔木为云千攸续上一杯热茶,满眼担忧的看向她。 “搅进了晟王苍屿的是非之中,确实平添了很多麻烦。不过有时候意外未必不是转折。现在过于安静了,不利于我们查明很久之前的事情,包括丞相府。” “对于晟王,你并没有倾向吗?” 乔木在唇边绕了几个弯的一句话,还是问了出来,紧张的盯着千攸。 “你说什么?什么倾向?”千攸有些不解。 乔木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 “他最近和你走到比较近,你要知道,各国皇室都希望得到千脉宫的势力,尤其是东苍国几位皇子。” “哦!这个我还没有考虑过。和他几次接触,有些不同,他人很是奇怪,说的还也很是奇怪,我还没有弄清楚此人是何目的。不过,初步判断,他并没有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 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躺在床上装柔弱的男人,和以往的铁血硬汉造型完全不相符,像个大奶狗,在讨主人的好。 她的唇边溢出一抹笑意。 看着她的笑,乔木的心,不自觉的下沉。 酉时。 钟声敲响。 一楼舞台上升起了圆台。 舞台上布置的烛光,随着一阵风刮过,瞬间熄灭,大堂立时安静了下来。 圆形舞台上,镶嵌了几十颗夜明珠,随着轻柔的背景乐曲,覆着的黑纱被缓缓掀开,慢慢透出柔和的光,越来越亮,在中心点汇集,攀升,光影荡漾开来。 光线制造出的柔和波浪,托起舞台中央的美人。 海棠红的紧身裙,外罩一袭轻薄的纱衣,裸露出白皙的天鹅颈,柔美的锁骨和香肩,在层层光晕的笼罩下,如梦如幻,显出女人妖娆的体态,勾人心魄。 女子二十年华,透出成熟娇媚的神色。 一双眼睛慵懒中透着神采,眉眼之间点着画着金色花钿,撩人心弦,在烟霞轻拢的光线下,让人欲火难耐。 宽敞的千脉宫,从一楼到三楼,处处发出轻轻的唏嘘之声,男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向了舞台。 从万世浮华厅的窗口,可以看到千脉宫的大多数位置,但从外面看,却只能看到这里是一处弧形的背景造型。 “太子苍峋在三楼包间。” “宁王苍岷和大祭酒家的小公子景湛也在三楼。” “北伯侯世子盛啸歌也在。” “二楼最大的包间里,应该是西伯侯三兄弟。” “二楼三楼有几间看着装束不像东苍人,应该是另外三国的,看来也是非富即贵。” “他们应该都是为丹药而来。” 乔木和乔楠观察着各个包厢的人,向坐在桌边品茗的云千攸介绍着。 四国建国时间均不长,确切说,天下还处于战乱频发之年。 冷兵器时代,各国都在追求武力值最大化,丹药在这个时代的意义,还是非常重要的。 前朝鼎盛之时,据说皇帝酷爱炼丹,医术和炼丹技艺超凡,无人能出其右。 随着蓝氏王朝的覆灭,人们以为会从皇宫中得到大量的丹药,可是,据说是空空如也,让四方叛军空欢喜一场。 这些年,丹药虽然有售,但品级不高,药效一般,和当初蓝帝的丹药相比,不值一提,人们也逐渐忘记了丹药的辅助和治疗作用。 直到透着金光的暗红色丹药问世,服用过的人描述,和前朝蓝帝出品的丹药相比,不遑多让。 不到五年,这种丹药一骑绝尘,一经售卖就会被疯抢。 丹药出自小医仙之手的传闻,也叫嚣于世。 小医仙也成为人人竞相追逐的对象。 只是,没有几人见过其真容。 千脉宫是在两年前开始拍卖这种丹药的,现在成了获取这种丹药的主渠道,每十日的拍卖会,各方都关注着,有无小医仙的丹药在售卖。 千脉宫能迅速打开名声,响彻四国,也得益于获得了寄售小医仙丹药的资源。 江湖上关于此事的传闻甚多,都在猜测小医仙和千脉宫,是何等关系。 舞台上,秦红叶媚眼如丝,慢慢扫视着,全场立时安静下来。 “尊贵的各位客人,欢迎来到东苍千脉宫,你们马上将会迎来一个美好难忘的夜晚。” “今日的千脉宫,将拿出客人寄卖的十种稀缺物品,有前朝流落民间的珍稀古玩字画,有隐士大家铸造的兵器,更有大家期待的,小医仙的丹药哦!” “都有什么丹药?” “有多少数量的丹药?” 一楼人群出现了兴奋的骚动。 “客官别急,听我一一道来。” “今日小医仙寄售的丹药品种丰富,一是之前拍卖过的疗伤丹和强筋丹,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效果,我就不再过多赘述了,这两种丹药依旧是每种十粒。” “本次拍卖,还有小医仙特制的两种丹药,很少售卖的。一种是清宁丹,不说可以立解百毒,也是可以压制住大半毒性的。另一种是幻心丹,顾名思义,服用此丹药的人,十二时辰内可以凭空幻想,或者被告知一个美好的梦境,让你的心灵得到莫大的慰籍。” “天啊,这是真的吗?” “清宁丹有解毒之功效,关键时刻可以挽救一条性命啊!” “幻心丹听着没太大功效啊,这种丹药谁会买?买来能做什么用?” “这两种丹药也是十粒吗?” 人群鼎沸,久久不息,每个人都在兴奋的讨论着。 秦红叶轻咳一声,控制住热烈的氛围。 “清宁丹和幻心丹制作过程据说非常复杂,此次小医仙各留下一粒拍卖,要看各位的实力哦。” “什么是幻心丹?具体功效再给讲讲呗。” 人群压抑不住热情,吵嚷着发问。 秦红叶在嘈杂的氛围下,游刃有余般用魅惑的双眸控制住人群的热情。 “幻心丹顾名思义,服用丹药后,你的心愿都能够实现。” “怎么实现啊?” “如果是自己服用,十二时辰内,你会看到,感受到,心之所向的一切美好,完美实现你的幻想。” “比如,你想要一堆金山,即便眼前是一座土山,你也能感受到那是真真切切的金山,能够让你充分愉悦在当时。” 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忍不住提问。 “那要是给他人服用呢?” 秦红叶魅惑的看一眼提问的方向,她知道那是李氏母女的包间,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 “如果是让别人服用,在她服用的那一刻,你告知那人你的想法和愿望,她十二个时辰内就会跟着你的愿望去做,去替你完成心愿哦。” “啊!这个丹药这么神奇吗?” “只有十二个时辰吗?” “不能终身有这个效果吗?” “终身有效果,不成傀儡了吗?” 人群中热议不断,有的人发出哈哈大笑声。 “这位客人,愿望是靠自己努力实现的,如果仅仅靠一粒丹药,就能够实现每个人的心中所愿,那我们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幻境中走不出来了,你想想,如果是那样,这个世界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二楼包厢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冲着一楼刚刚笑得最热闹的人群发出质问。 “哈,这位大人说的对,那满大街上,全都是做梦的人啦。” “哈!哈!哈!” 全场发出一阵阵哄笑,气氛达到了顶峰。 第61章 拍卖会(三) 在秦红叶媚眼扫视下,全场恢复了安静。 “千脉宫拍卖会正式开始。规矩大家都懂,我就不再重复了。未三唱,应益价。三唱未竟,益价不犯。” “第一件拍品,各位客官掌眼。这是前世书画大家戴恒流传下来的扇面,笔颇精细,屋宇几席,不爽铢黍。起拍价五百两,现在开始唱价。” “我出六百两。” “我八百两。” “我出一千两。” “一个扇面,一千两有点贵了,算了,我不要了。” 场上逐渐寂静。 “还有出价的吗?” “一千两一次!” “一千两两次!” “一千两三次!” “成交!恭喜这位客官,一会儿会有人奉上拍品,请公子当场结账。” 拍卖场如火如荼,每件拍品都有不凡之处,吸引着众人的争抢。 云晚晴一晚上的心,随着她们梦寐以求的幻心丹有售,被牵引到顶点。 “母亲,这么热烈的争抢,丹药我们能拿到吗?” 不知道这一粒丹药在几时叫卖,她只能先听着前面拍品的发售,一次次的叫卖声,像是敲打在她心上一般,让她心惊胆战的心,跟着跌宕起伏,她现在已是满身的冷汗热汗,头发已经粘在汗湿的脸上。 李氏更是心惊胆颤,除了那一次次的敲锤子声,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接下来是大家期待已久的丹药了,各位准备好了吗?” 秦红叶透着内力,夹着柔媚的声音,像一滴水掉进了滚开的油锅,腾的炸开了花。 “首先是疗伤丹,每一颗起价五千两。” “我出一万两!” “我出一万五千两!” “我出两万两!” ...... 最终疗伤丹以均价两万两一颗售出,强筋丹以均价三万两一颗售出,那一粒清宁丹被叫到了七万两。 “少主,太子殿下买走了两颗疗伤丹和一颗强筋丹。” “宁王抢拍了疗伤丹和强筋丹各一颗。” “北伯侯府盛世子买走了那粒清宁丹。” “其它的疗伤丹和强筋丹都被二三楼包间里的人买走了。” “西伯侯府只抢到了一颗强筋丹。” “好的,知道了。” 汇报人退下,云千攸倚着窗棱,视线望向三楼的某处。 刚刚最后叫出七万两的声音,应该是苍屿身边的古风,包间里那坐着的黑色身影,是他吗? 他的伤势康复的这么快吗? 算算日子,也有五日了,硬挺着下地,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到坐在那里的玄色身影,内心不住的感叹。 “母亲,到了,到了,到幻心丹的拍卖了。” 云晚晴紧张激动的心快要跳出胸膛,这一晚上的惊心动魄,光是听着,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夫人,清宁丹才售卖到七万两,对幻心丹的需求,不应该比它更强烈,老奴估计,应该用不了五万两。” 管家蔡伯一晚上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他这是人生第一次参与竞拍啊,现在他的手,都紧张的拿不住号码牌了。 “今晚最后一件拍品——幻心丹,各位客官不要错过了啊。” “起拍价,五万两......” 秦红叶的话音尚未落,一声尖利的女声,从二楼传出来。 “什么?这么贵?抢钱呢?” 秦红叶媚眼如电,快速盯上二楼,瞬间十名黑衣人,戴着面具,从舞台后现身,等待着秦红叶的指令。 “姑娘是不懂千脉宫的规矩?还是不懂拍卖会的规矩?这里可容得下旁人的质疑?” 秦红叶冷冷的声音,穿透力很强,一下子就让站在窗边的云晚晴,吓得缩回了脑袋。 “抱歉,抱歉,我们小姐是第一次来,确实不明白这里的规矩。” 蔡伯赶紧发声,紧张的大汗淋漓。 “胆敢扰乱千脉宫的秩序,就别怪我们把你们扔出去,也会彻查你的出身,三族之内的亲人,日后均不得再踏入千脉宫在各国任何产业的大门。” “啊!” 场内第一次来参加拍卖会的人,都发出一声声长长的惊呼声。 幸好!幸好!自己守着规矩。 如果因此被扔出去,用不着千脉宫追杀,自己在三族内也没了立足之地啊。 谁不知道千脉宫的产业涉及酒楼,玉器店,还有等等暗地里的服务,遍布四国,出入这些地方,是各国权贵尊荣的象征。 云晚晴此时被李氏按在了椅子上,再也不敢靠近窗口。 “好吧,鉴于是第一次来这里,给你一次改正的机会,如若再捣乱,就不要怪千脉宫不客气了!” 秦红叶看向二楼,冷冽的眼神随着回旋,又换成娇媚的神态。 “幻心丹开始竞价,有报价的吗?” “五万五千两。” 三楼关闭的窗口,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晟王?” 乔楠转身看向坐着煮茶的云千攸。 “晟王想干什么?想要这药?” “先看着,相信红叶能把握好。”云千攸淡淡的说。 李氏长吸一口气,冲着管家点点头。 “五万六千两。” “六万两!” “六万一千两!” “七万两!” 李氏捂住疯狂跃动的心,脸色由红转白,忍住心底的颤栗,再次向管家点点头。 “七万一千两!” 场内一片寂静,大家都没想到,这粒只能欣慰十二个时辰的丹药,竟然拍过了清宁丹。 还有,如此叫价,确定不是在斗气? 这两个包间的人有仇吗?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七万一千两,一次!” “七万一千两,两次!” 随着秦红叶的唱报,李氏和云晚晴紧张的看着高高举起的锤,就像等着宣判一样,双双握紧了手。 “八万两!” 三楼的窗口再次出声,瞬间李氏和云晚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顿时泄了气。 “继续!继续叫,我就不信拿不下来!” 李氏双眼通红,声音压抑着,似是要疯狂。 “八万一千两。” 蔡伯的声音带着颤栗,他是第一次参加竞拍啊,心脏啊,受不了了...... “八万九千两!” “九万两。” 蔡伯的声音,像不是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控制不住的颤抖。 “九万九千两!” 场内安静如斯,每个人心头都像在擂鼓,看着这场戏,不知道小锤会停在何处? “十万...” 蔡伯的声音低的都快要听不见,小心翼翼的说出两个字,最后一个字紧张的差点吞咽下去。 三楼低沉平稳的声音,戛然而止,在众人的期待中寂寂无声。 “十万两,一次!” “十万两,二次!” “十万两,三次!” “成交!恭喜二楼的这位客人,获得了本场最后一件拍品,幻心丹,稍后会有人送到包间,请提前准备好十万两银票。” “谢谢大家捧场,今日来的客人,每人赠送一杯天意酒楼的新出品的凉茶,缓解一下激动的心情。” 千脉宫各个包厢和一楼大堂散座,倏然出现了众多捧着托盘的人,静悄悄的送上凉茶,又像潮水般退下,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每个人不禁在心里喟叹着,这就是千脉宫的实力啊。 随随便便一个小伙计,功夫都深不可测啊。 尤其是谁也不知道,刚刚他们藏在了哪里,好像突然从自己身后出来的一样。 “我想你们就像这茶一样,有一点深,有一点浓,有一点点...哈哈哈!各位客官都懂得。” “希望各位都享受到了一个美好的夜晚,欢迎各位常来千脉宫走动走动,今日的拍卖会到此结束。” 第62章 心在滴血 谁都不难看出,千脉宫的资产实力,富可敌国。 李氏手握着一个不算精致的白色瓶子,看到一颗赤色如小拇指大小的药丸,神情差点崩溃。 她的心在滴血。 管家躬着身,静立在墙角,不敢看夫人惨白的脸色,以及大小姐痴呆的神情。 “手续已办妥,还请早些离去。” 千脉宫小主事笑意盈盈,不卑不亢做出请的手势。 李氏母女互相搀扶着起身。 管家在前面,不停的回头,小心的呵护着,生怕她俩脚步踉跄,摔倒在楼梯上。 看着三人的离去的背影,三楼万世浮华厅大窗口前,云千攸,乔木乔楠和秦红叶站在一起,嘴角不约而同浮现出嘲讽的微笑。 这粒丹药,李氏要如何让它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呢? 云千攸现在还有些期待,丞相府夫人会做如何的安排呢? 映月居。 “小姐,李氏自从昨晚回府后就病倒了,今早请了大夫,说是郁结于胸,要好好休养一阵子呢。” 乔楠从昨晚回来,又光顾了净花阁屋顶,她怎能不去看看那母女俩狂躁的丑态呢。 “云晚晴今早打了她屋里的好几个丫鬟,下人们都不敢靠近她住的烟雨阁呢”。 “哈哈哈,你是没看到,那两个母女俩的脸色哦,都泛着黑绿色呢。” “你小心些,我们还在丞相府里,免不了被人盯着。” 楚妈妈慈爱的看着两人,手里不停绣着云千攸新画的花样,准备给两人再做一身内衣。 “快去看看乔木和红叶来了没有,今日吃麻辣烫,你不是说好久没吃了吗。” 云千攸笑着把帕子拧干,洗洗沾满药香的手。 “太好了!” 窗外一声轻咳,乔楠打开窗,就迎上了秦红叶热切的笑脸,一跃轻飘进屋子。 “楚妈妈。” 秦红叶惯例给楚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让楚妈妈又是好久没有适应。 “府里有什么热闹,和我也说说呗。” 秦红叶见好就收,楚妈妈年岁大了,适应不来她们年轻人打招呼的方式。 乔楠挎着秦红叶的胳膊,洋溢着笑脸,把回来后看到李氏和云大小姐的丑态,渲染的淋漓尽致。 乔木坐在桌前,凝视着认着涂抹手霜的人,内心一片柔软。 秦红叶像小猫一样依附着乔楠,两人跟着楚妈妈去小厨房忙碌了。 乔木坐着,眼神充满宠溺。 “我又写了几章话本,近期可以组织故事会了。” 千攸对乔木的眼神视若无睹,想着下一步的动作。 “近日皇后和太子以及西伯侯府没有动作,不知道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呢。” 乔木依旧担心千攸的危险,虽然知道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是她的对手,但在京都,皇城脚下,藏龙卧虎大有人在,他不敢掉以轻心。 ...... 晟王府,书房内。 苍屿坐在上首位,四个副将分坐在两侧。 “殿下,防护营原西伯侯的兵将,近日有些异动。他们好像在密谋着什么事,已经聚集了十人,近日准备和人换班一起出去,偶然听到要帮大小姐做什么事。” 郑志勇和韩正分管的两个营,这几日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西伯侯府大小姐,夏霖霜?” “应该是。” 苍屿皱着眉。 不难猜出,夏霖霜先是被扔出酒楼,丢了面子,后被赐婚三日便被弃,虽说是西伯侯府主动解除婚约,但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把他以死相抗说得夸大,西伯侯府大小姐,现如今成了京都的笑柄。 “她这是要对云千攸动手吗?” 盛啸歌被拉着参加他们的军事会议,正百无聊赖,此时瞬间睁大了那双桃花眼。 自从云千攸救了表弟,他对她可谓是顶礼膜拜。 尤其她还猜测,云千攸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小医仙,现在他只要是听到一点云字,都不自觉的激灵起来。 “修竹,你继续带人,从暗处保护好云姑娘,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前些时日你安排人盯着丞相府做的很好,我们提前知道了李氏的动作,想来拍卖会上应该没有打扰到千攸的计划。” 他低头,嘴角掠过笑意,想着小狐狸一般精明的女子,逗着丞相府后宅,玩儿得不亦乐乎,那他怎么也得要陪她玩上一玩。 第63章 杀机渐近 修竹听到表扬,开心的站到一边,认真的想着,映月居哪里还能再加紧一些布防。 他和古风现在可是十分崇拜云姑娘的,那人的身份可不简单,他想都不敢想。 “李虎,小西山的情况如何了?” “这几日一直派人在暗处盯着呢,近一个月,又来了近千人和众多武器马匹,每日训练,已经小有规模了。” “好,我们不能再养虎为患了,他们现在的实力,你估算需要多少人能够清缴?” “他们现在的实力不足为惧,我们训练有素的兵力,大约五千人,足以打乱他们。” “打散打乱还不能让他们再聚集起来,最理想的是把这些人收编,编到防护营中,再重新施以教化。” “对,他们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训练,在为谁而战的信念并没有建立起来,都是些贫苦百姓,混口饭吃。” 李虎应声道。 “都是东苍的子民,但凡有个安生的地方,都不会被三皇子的人收罗去。” 三位副将也一致同意这个决定。 “我们要直接打过去吗?” 李虎摩拳擦掌,好久没有动刀动枪了,他们的手有些痒。 “不,宁王如此小心的筹谋,我们没必要和他直接对上。” “最好由太子出面,提出去小西山围猎,我们以保护太子安全为由,提前带人净场,直接捣毁他的训练基地,收编他的人马。” “这样最好,可怎么让太子提出去小西山围猎呢?” 几位副将实在觉得不好操作。 苍屿低头,用大手指抵住眉心摩挲着,认真的回想着。 前世差不多这个时间,太子确实去了小西山围猎,不过没有走到那么深远,也就没能够发现宁王的秘密基地。 前世,太子为何去的小西山呢? 这点他不甚清楚。 不过,今世,他还是可以想办法促成太子的出行。 ...... 映月居。 “千攸,昨晚云丞相发了好大的脾气,把李氏和云晚晴给禁足了,让她们在大婚前不能出府。” 乔楠像一个播报机,每日都能带来丞相府内大小新闻。 “是她们买药的事情暴露了吗?” “对,昨日云丞相需要用到现银,管家拿不出来,就把夫人和大小姐出卖了,我看了一场狗咬狗一嘴毛的大戏。” 云千攸倒是很满意,这些日子李氏看在她还有用的份上,把她当成空气,养在角落里不来招惹她,大家暂时相安无事。 “二小姐,您要出府吗?老爷发令了,不让府里的女眷出去。” 大门口的护卫还是很尽忠职守的,出言阻拦。 云千攸今日是故意大大方方从正门出府,就是想让那母女俩再气上一气。 “老爷让夫人和大小姐禁足,又不包括我,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云千攸淡淡的问道。 “让开!” 乔楠不客气的推开拦着的护卫,和云千攸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两人在永安大街上闲逛,手里拎了不少的小吃。 “小姐,后面好像有人跟着。” “嗯,有一会了,大约十人,我们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吧。” “小妞,不要再往前走了,这里是一个死胡同。” 云千攸和乔楠回转身,看到十个虎背熊腰,高大健壮的男人,各自抽出刀剑,堵在了小巷的入口。 俩人淡定的站着,对面的十个男人,有些错愕,互相看看。 为什么不惊慌? 怎么不求饶? 这俩人不会是吓傻了吧? “小妞,遇到哥几个,就算你运气不好,如果配合,还能让你死的不那么难看。” “我都要死了,能知道是谁想要我的命吗?” 云千攸淡然的开口,脸上依旧没有一点的慌乱。 “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怪不得哥几个了。” “不过,可看你俩这等绝色的面上,如果好好配合,让哥几个爽爽,临死前我们告诉你仇家,也不是不行。” 两三个猥琐的男人,从面对云千攸第一面时,就改变了既定的策略。 反正也是要死的人,死之前先让她失了身,想必大小姐是不会怪罪的。 “哦?我得罪过的人?让我想想。” 云千攸抱臂,低头沉思,故作认着的想着。 “近期算得上得罪过的人,不外乎两个,五公主和西伯侯府大小姐,是她们俩个,还是其中一个?” 对面的两三个男人,在听到西伯侯府大小姐时,不自然的吞咽一下口水,互相看看,云千攸心下了然。 “西伯侯府大小姐夏霖霜派你们来的,那你们又是谁?杀手,还是当兵的?” 云千攸的猜测,让对面几人瞬间动了起来。 他们的私自出的兵营,一旦被发现,肯定会给西伯侯府带来麻烦,他们得速战速决。 “你管老子是谁?” “兄弟们,别客气了,这小娘们有点妖,先制服了,大家一起上。” “主子,闪开点,让我活动活动。” 乔楠抽出腰上缠着的鞭子,一跃而出,长鞭一挥,拦住扑上来的人。 云千攸抱臂站在小巷一角,看着乔楠红鞭上下翻飞,一对十有些吃力。 她不想耽搁太久时间,被人发现,遂抽出软剑迎面而上。 一炷香时间,十人均是趴在了地上,有的已经毙命,有的已经进气不多出气多了,有的还有力气喊着饶命。 乔楠淘出一个瓶子,清亮的液体,洒向倒地的十人身上,也没有考虑他们此时是死是活。 随着一声声微弱凄惨的叫喊,所有人原地消失不见了,地上只留有一汪汪黑色的血水,缓缓交融流淌着。 天空中打了一个闷雷,瞬间乌云密布,风声萧瑟而来。 “千攸,天要下雨了,正好可以把这里清洗干净,我们快走吧。” 乔楠看看千攸,血渍并没有溅到她的身上,脚步躲着地上的血水,走到她的近前。 千攸抬头看一眼不远处的屋脊,拉着乔楠离开了巷口。 屋脊上的修竹和两名暗卫,此时张大的嘴巴,完全闭合不上,只得艰难的抬起手,拖着下颚,让下嘴唇去找上嘴唇。 修竹早是知道云千攸有自保手段的,但没有想到她的武功竟然这么高。 十人啊,都是行伍出身,如果是他们,也得缠斗个上百招,两个小女子,这么短时间,就解决了战斗。 这还不算什么,接下来那东西是个啥? 那是传说中的化尸水吗? 这才叫杀人无形好吧,连一点点痕迹都没留下啊。 看来以后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云姑娘主仆两人,这是连魂消魄散,都没得自己选择啊! 第64章 他很心疼 云千攸和乔楠看看天色,乌云翻滚,雷声大作,大雨即刻如注般落下,二人相视一笑。 看着脚下的血水汩汩流入暗渠,云千攸的心有些压抑。 她并不想与人为恶,可总有莫名其妙的人与她为敌,这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她无力改变,只能顺应。 “走吧。” 二人单脚点地,劈开雨雾,像两只燕子腾空而起,跃上屋脊,飞掠而去。 街道在两人的身后越来越模糊,二人在落到映月居的院落时,雨已经下很大,映月居一片安静。 洗漱过后,乔楠擦拭着乌发,不解的问。 “千攸,你和西伯侯府的夏霖霜没见过几面,她为什么对你杀之而后快呢?难道只是因为那日在酒楼,她失了颜面吗?如果是为此,那她也应该记恨的是晟王或者是北伯候兄妹啊?” “你不知道什么叫捏软柿子吗?” “那也没必要下杀手吧?在她们这些贵族眼里,人命真的就那么不值钱吗?” 是啊! 在这些人眼里,人命真的就那么不值钱吗? 她的生母何其无辜,如同案板上的鱼,被任意宰割,毫无反抗能力。 她望着大雨中的梨树,花期已过,枝丫在努力的生长着。 “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乔楠迎着雨,打开门,乔木闪身进入,带进来一室潮湿的空气。 “你们遇到了杀手伏击?怎么样,有伤到哪里吗?” 乔木紧张的看着千攸。 简单的白色衣裙完好,两人应该是刚刚沐浴过,室内有一丝丝的甜香。 “哥,怎么知道的?” 乔楠扔掉布巾,围着乔木转了一圈。 “你们今日要出门,我猜想会去千脉宫,左右等不来,看天色要下雨,拿了伞去迎你们,看到了从屋脊上飞过的你们。 青天白日的,你们以这样的身手穿街过巷,想必是遇到了事情。 上次在酒楼,五公主和和夏霖霜吃了亏,她们不敢对晟王动手,的那报复一个小小的你们,是必然不可放过的。” “你猜的对,我们遇到了夏霖霜指派的杀手,看武功路数,应该是当兵的,足足有十人。” 乔楠很钦佩哥哥的分析能力。 “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不够我自己活动的。” 乔木相信乔楠和千攸的武力,也不再多问。 “需要去善后吗?” “不用,他们已化为了雨水。” “可是,一计不成,他们还会有第二次,你一定要小心。” 乔木忧心忡忡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女子。 曾几何时,她的一颦一笑已深入他的心。 雨势很急,似是要冲刷掉世间的一切污垢,下了足有五六个时辰。 屋里茶香袅袅,和煦温馨。 三人围炉畅饮,似是又回到了玉脉山顶的那几年。 乔楠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烛光映红了她的小脸。 乔木宠溺的笑着。 他总是很奇怪,同样身为女子,一个可以活得如此没心没肺,另一个却是咋在任何时候都让自己很清醒,很通透。 他很是心疼。 第64章 西山围猎 一路上顶着疾风劲雨,修竹飞快的回到了晟王府。 此时的他,依旧是惊魂未定。 听到修竹的汇报,苍屿既是气愤西伯侯府的出手,又是庆幸千攸的强大。 前世,她依靠自身的实力,站在了权力的巅峰,只可惜,自己未曾参与过,只看到过她骑在马上的英姿。 今世,一次次,她给他带来了太多太多的冲击。 可是她越是强大,自己越觉得,离她更远些了。 前路漫漫,他要如何才能够走进她的心呢。 “那些人很可能是防护营的。” 修竹看他们的武功底子,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古风,通知李虎他们,细查防护营今日是否有人私自离队未归,借机严肃处置,再一次收缴西伯侯府旧部大小将领的管理权。” ...... 西伯侯府。 夏峻下朝回到府里,管家早已等得着急,匆匆跟进书房汇报。 “老爷,防护营传来消息,我们又有八名千户长,十名百户长被杖责了军棍,还被赶出了防护营。” “为什么?”夏峻气急。 防护营通过上次的竞岗,之前的三营都统,全部未能竞选成功,只能暂时留在一个临时的组队中,每日里无所事事,接触不到军营里的任何兵士,算是彻底废掉了。 之前大大小小军营管事的,在千户长上的位置上也只留下了十几人。此次再度折损八人,京畿防护营的控制权就完全旁落了,连他正在谋划的最后一搏,都可能掀不起风浪了。 “听说是他们管辖范围内,有数十人无故换班,十人私自外出,到现在仍旧未归,已经过去两日一夜了。” 管家颤颤巍巍的传话。 “为什么离营未归?” 他有些恼怒。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正在运作让底下的兵士哗变,好推翻苍屿越来越有渗透力的掌控。 他近期一直在嘱咐着一切听令,不要轻举妄动,是谁这么大胆,擅离职守,让苍屿的人抓到了把柄。 “听说,听说是大小姐。” 管家只能把打听到的情况说了出来。 “把崔亮给我找来!” 夏峻情绪已经失控。 千防万防,没有防住家里人挖墙脚,搞破坏。 “老爷,崔护卫这几日一直早出晚归,从昨日出去,到现在也是未归,老奴判断,应该和那几人一起失踪了。” “失踪?他们做什么去了?为什么失踪?” 管家把打听到事,一五一十的和夏峻说明。 他长长的脸上,青云密布,爆红的眼喷射着怒火。 “孽女!把她和侯氏给我带过来!” 侯氏和夏霖霜互相搀扶着来到前厅,一进门就被阴云密布的恐怖压力,吓得瘫倒在地。 “老爷,不能怪霜儿啊!霜儿也是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才想着让崔护卫找人去教训一下那丫头啊。” “父亲,女儿不甘心,都是那个云千攸,如果没有她,晟王是不会拒婚的,女儿也不会成为京都城的笑话。” “你让崔亮私自动用军营的人,现在晟王借机把我们在军营中的人几乎连根拔起,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你知道会对太子殿下的大计,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吗?” “晟王,他怎么能这样?” 夏霖霜脑子一片空白,瘫坐在地上,成串的泪珠从苍白的脸上滚落。 “呵!晟王!你对苍屿还在做着梦吗?” “你为儿女私情挟私报复,想过牵一发动全身吗?” “为父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现在滚回你的院子!” “管家,安排下去,侯氏从即日起,剥夺掌家权,交给李姨娘,闭门思过,无令不得外出。” 侯氏母女哭喊着,被小厮强硬的拖走。 太子府。 茱萸院内,红鸾帐暖,太子刚刚奋战一场,抱着刚刚洗浴过,满身皂角香的何欣,喟然满足。 “太子殿下,嫔妾来这里两个月了,还没有出过府门呢,每日在这方寸之间的后院,都快憋闷坏了。” 看着何欣委屈的小表情,苍峋更加爱怜的抚摸着她的秀发。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诧异自己的身体,唯有在这里,才能让他感到极致的快感,在太子府其他的院落里,总会让他雄风不再。 他迷离着眼,轻轻吻着她的额头。 “说吧,你想去哪?孤带你去。” “嫔妾之前住在小西山附近,有几年未回去了,想去那里看看,看看小时候爬过的山,这几日妾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在深山里,挖到一支很大很大的野山参,拿到镇上去卖钱,卖了好多银子呢。” “你现在锦衣玉食,还做梦,梦到银子啊?等孤坐上那个位置,封你做个贵妃,有数不尽的财宝给你。” “真的吗?那妾身可要期待着呢。” “那您能带我去趟小西山吗?我是真的想去看看,和梦里的景象,是不是一样呢。”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 “过几日,我组织人去小西山围猎,可以带着家眷,到时候孤带着你去。” “太好了,那我等着。” 说着,何欣羞怯怯送上自己的香唇,又与太子缠绵在了一处。 前厅。 太子被人从温柔乡里唤了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西伯侯夏峻,听完汇报后,气的把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为了报复一个小小庶女,折损了防护营十几个将领?” “太子殿下恕罪,我们原先掌握兵营六万人,虽然现在管理权弱了,但大多数兵士还是归属我们的。” “兵士们只是听号令,管理权接二连三丢失,你还能指望防护营还在你的掌控中?没有兵权,我还怎么能坐稳这个位置?” 最近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搅得苍屿的情绪越来越紧张,头隐隐发痛。 昨日依照惯例,他歇在了太子妃那里,床上力不从心,才不得不在今日去茱萸院试试,还好,还好。 他感到身体有些疲累,想起了刚刚何欣的提议,脸上有一瞬的放松。 “五日后,我打算组织一些人去小西山围猎,也叫上苍屿,缓和一下关系,最近和他闹得有些僵,不能再把他推向苍岷那边了,你安排一下,提前做好防护。” “是,请太子殿下放心。” 第65章 西伯侯死 晟王府。 “五日后太子殿下带人去小西山围猎,已安排夏峻提前去清场,请我们派兵。” 副将李虎一大早兴冲冲来到晟王府,向苍屿汇报着。 “好,让夏峻亲自挑人,多多益善。再安排几个我们的人,混在他的队伍里,引导他发现那处秘密兵营,借这个机会,把西伯侯府在兵营里的势力,也一网打尽。” 两日后。 “太子殿下,大事不好了!” 侍卫统领肖庆顾不得此时太子正歇息在茱萸院,站在院里,硬着头皮出声打扰。 太子披着外衫,脚步虚浮,推门出来。 “西伯侯带人去小西山提前布置围猎场地,在远处密林中发现了练兵营地,目测几千人。当时便动起手来,西伯侯带去的五六百人死伤殆尽,包括西伯侯夏峻,当场战死。” “侯府三公子夏巍凭一身硬功夫跑回来报信,也受了重伤。” “什么?小西山里藏有私兵?” 太子苍峋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音都撕裂了。 “谁的?”他大喊着。 “不知道。” 肖庆刚刚得到消息,赶紧跑来汇报,还没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 “快派人去查,孤即刻去皇宫,通禀父皇。” 皇帝苍寒天坐在龙椅上,低头看着大殿里炒作一团的众臣,表情晦暗不明。 “小西山深处发现有人训练私兵?谁能说说,现在怎么样了?” 苍屿出列,表情冷肃,陈述道。 “陛下,今日听到消息,臣带防护营过去支援,已将人都控制了起来。经清点,一共是伍仟捌佰人,混战中死亡了一千零二十人,其中有五百七十人是西伯侯夏峻从京畿防护营借调的人。” “据被控制的人供述,他们都是流民,一年前被人带着,陆陆续续到了这里,日日被安排训练。至于是谁带来这里的,谁在安排训练一概不知。训练基地的主事人,在事发后都跑掉了,我们赶去得时候,只剩下这些人四处逃散。” “在皇城脚下,豢养私兵,这是想着造反吗?父皇一定要查清楚,看是谁有这么大的野心!” 太子苍峋压抑不住的雀跃兴奋,激动的慷慨陈词。 太可怕了,一旦小西山私兵成了规模,他这个太子即便侥幸坐到那个位置上,也是黄粱一梦罢了。 是谁? 谁这么大胆子豢养私兵? 好在现在的规模还不算太大。 大殿上,众臣面面相觑,看不懂皇帝阴骘的表情后的真实想法,个个像鹌鹑一样,低头不语。 唯有苍屿,一脸严肃的站在大殿上,眼神坚定,挺拔如松,正义凛然。 宁王苍岷依旧文文弱弱的神态,好像议事殿里的纷争和他无关,一派淡泊名利的神情。 “此事由太子跟进,继续探查。” 老皇帝沉吟半晌,似是疲累的说出指令。 “是!儿臣定不辱命。” 太子苍峋的激动溢于言表。 他一定要把背后的那人揪出来,去掉他上位路上的一个绊脚石。 “那些私兵如何处理,谁有什么意见吗?” 老皇帝看起来有些疲态,眼角撇了下面的宁王一眼,不耐烦的问道。 “臣建议,那些兵士也都是些穷苦百姓,既然已经训练一年有余,就纳入到防护营中吧。” 苍屿沉稳开口,眼角瞥向苍岷渐渐发白的脸。 “好吧,你安置了便好。” “是,臣定会妥善安置。” 东苍帝按压着眉头,看着兴奋异常的苍峋,道,“西伯侯夏峻为国捐躯,太子和皇后替朕去吊唁慰问吧,着礼部重重抚恤封赏。” “儿臣替西伯侯府,谢陛下隆恩。” 太子苍峋跪拜行礼。 抬头的一刻,他才从兴奋中恍然觉得,他的损失好像也很大。 ...... 宁王府。 苍岷松开紧张到握得发白的手,缓缓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常亭,小西山基地为什么会被发现,查出来了吗?” 跪地之人,正是在与西伯侯对战中,杀死他之后,潜逃的禁卫军副统领常亭。 这一年多,他奉命建立秘密基地,安排训练计划。 “殿下,据查,是太子定下五日后去小西山围猎,西伯侯两兄弟带着昨日去京畿防护营的借兵,前去清场做围栏。” “围猎一般都在山脚下,不可能走这么远,一定是有人发现了私兵豢养基地,奔着我们去的。” 苍岷也没料到,出师未捷,损兵折将。 “扫尾做得如何了?太子肯定会抓着不放的,可会有蛛丝马迹泄露了我们的身份?” 苍岷脸色严肃。 他真的很可惜,不过,还是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这是独属于他的一支力量,待到几年后,很有可能壮大到数万人,那时,天下定会是他的。 “现场除了留下一些兵械外,没有实证,我们的人都退回了暗卫营。” “通知下去,这段时间不要有何动作,我们要想一个办法,尽快化解这件事的影响,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 西伯侯府。 高大的门楣上,两朵硕大的白花,彰显着府内的肃穆和哀伤,夏峻的死,对于西伯侯府来说,影响巨大。 侯氏和一众姨娘带着女儿们哭倒在灵柩旁。 夏峰承袭新任的西伯侯,带着男丁在前院照应着吊唁的来客。 夏巍重伤,躺在床上无法起身。 他的一条腿中了两刀,深可见骨,大夫说很可能保不住了。 太子苍峋陪同皇后娘娘前来吊唁时,神情极度悲惋。 夏峻是西伯侯府的顶梁柱,一直护着他和他的母妃。 老侯爷过世之后,兄弟三人感情极好,让西伯侯府成为唯一一个鼎盛的侯府,一直让东苍帝有所忌惮,这样才保住了他的太子之位。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大哥和三弟的仇,我们一定要报,请尽快找出背后之人。” 夏峰陪在皇后娘娘和太子苍峋身边上完香后,将苍峋引至书房,请自己的夫人和侯氏安排皇后娘娘和五公主去到后院小憩。 “目前完全没有任何线索,这个基地非常隐秘,现在被发现的这些人,孤也安排人审问过,确实如苍屿所说,都是周边临县逃难的老百姓,近一年被各种哄骗进的山,编队训练。” 太子苍峋一阵头痛,无奈的用手揉搓着眉头,此事他已经两个日夜未曾合眼了。 “晟王苍屿回来不到一年,不可能是他提前安排的这些人,他可以暂时排除。宁王每日里舞文弄墨,热衷谈些诗词歌赋,这么大规模的私兵,也不可能是他一个文弱之人的手笔,此事孤现在完全没有头绪。” “我觉得这不是意外,总感觉背后好像有人,在推动这件事的暴露,至于是谁,有什么阴谋,我还没有想明白。” 尚太傅的小儿子尚清,不仅是太子的伴读,更是他的幕僚,这几日,也在为苍峋劳心劳力着。 苍峋是个没有主见的人,自从坐上了太子位,没有什么建树,多亏了尚清在后面出谋划策,和西伯侯府的势力支撑着。 第66章 再生暗算 西伯侯府后院。 “表姐,你说什么?云千攸身边的丫鬟,把你派去的十个人都杀了?她有那么强的武功?” 夏霖霜这几日哭得面容憔悴,父亲是她们母女在侯府最大的依靠,他的突然离世,让她觉得天都快塌了下来了。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才鼓动了身边的护卫,安排此次暗杀,但这么久过去了,一个人都没有回来,不是死了又会是什么?因为此事,父亲还剥夺了母亲的掌家权,父亲现在又突然离世,我们母女俩,今后要怎么办啊!” 夏霖霜是真真切切体验到了伤心。 护卫崔亮对她忠心不二,不可能不打招呼就离她而去,唯一的解释,就是暗杀失手,死了。 可是,这么多日,她始终想不明白,即便云千攸身边有个会武的丫鬟,但是,那是十个人啊,怎么可能都被她的丫鬟反杀? “一定是有人在帮那个贱人,会不会是晟王?” 这是日夜萦绕在她心中的结,越是思考,越是纠缠。 “不要着急,我会让母后替你们做主的,我也不会放过云千攸那个小庶女。” 五公主苍珞这些日子,同样是咽不下这口气。 太子哥哥怕得罪千脉宫,也腾不出时间来帮她惩治云千攸那个小贱人。 母后因着给苍屿哥哥赐婚一事,被抵触而郁结难消,这些日子身体有痒,还没有功夫替她教训那个小庶女,没想到表姐已经出手,却是没有成功。 “我的人是看到,那个小贱人又私下和盛世子见面,才在他们分开后,实在是替你抱不平,动的手。可没想到,没杀死她,还折损了十名将士,父亲说,此事对太子表哥影响很大。” 夏霖霜憔悴的小脸上,闪动着阴郁。 这些日子的打击,让她游走在半疯半癫的边缘,总控制不住心底的杀意。 都是因为云千攸这个小小的庶女,她的出现,引起了这一切的变故,让她从京都最尊贵的身份,变得现在日子难捱。 “什么?她又和盛啸歌见面了?这个小贱人,我一定要让她死,盛世子只能是我的。” 五公主年龄还小,怎禁得起人这样的撩拨,顿时就像只炸了毛的小猫,张牙舞爪起来。 “我听说千脉宫的杀手很是厉害,不同价位不同级别的杀手,他们从来不会失手,即便云千攸身边的小丫鬟,再厉害又有何用。” “那我们就去千脉宫,花大价钱,雇最好的杀手,买她的命,我不信堂堂一个公主,还不能主宰了一个小小庶女的生死。” ...... 皇宫的御书房内。 丞相云玄知努力的屏气凝神,承受着来自东苍帝的高压。 “云相,你说,是谁把小西山的秘密基地透露出去的?怎么就让太子的人发现了呢?” “臣认真考虑,应该是意外,小西山基地筹谋一年多,训练人员都是禁卫军从暗卫营派出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可小西山基地在密林深处,太子围猎也不应该走这么远,我认为还是有人故意引导着西伯侯发现的。” 东苍帝狐疑的性子,越老越是严重,他总在担忧着,屁股底下的这张龙椅,改名换姓。 “好在通过此事,让西伯侯府的势力受了很大挫伤,现如今的西伯侯府,朕可以稍稍放点心了。” 他倚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三角眼眯起,看着云玄知。 这是他为数不多,还能信任之人。 也是自始至终,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 经他之手,他替他清理了很多不听话的朝臣。 “此事虽然打乱了陛下的长远部署,但也算有些作用。” 云玄知随声附和着。 “朕也不想这么算计自己的儿子们,可是,西伯侯府势力太大,太子的心性太过软弱,朕真是担心百年之后,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姓了夏,朕不甘心啊!” “臣明白,臣一直努力辅佐着宁王,尽快掌握朝堂势力。” 云玄知看一眼高位上的帝王,他很懂得如何利用他的猜忌,试探着说。 “晟王这几个月,看似卑恭谦逊,可表现出来的实力却是不小,现在朝堂上多了倾向于他的声音,陛下不得不提前考虑啊。” “晟王?这个儿子,朕从没有尽过心力,不像宁王,是朕悉心教导出来的。” 东苍帝神思悠远,眉头渐渐皱紧。 “晟王除了武力突出,现如今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几乎不存在,暂时不会和宁王有抗争能力,陛下还可以先放下心来。” 云玄知看着陛下皱紧的眉,也不想把这一剂药下得太猛,打破自己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平衡。 “他的拒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幸好没有和西伯侯府绑定在一起,否则我必不会容留他的壮大。” 老皇帝这些时日身体乏累,越来越感觉到力不从心,心态也有些急躁起来。 “你去打探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拒婚。如果可能,让他甘愿成为宁王的助力,朕谋划之事,也算能稳妥了。” “是,臣遵旨!” 云玄知规规矩矩行礼。 他也很好奇晟王的拒婚。 按理说,皇后娘娘给皇子赐婚,任谁也是没胆量直接拒绝的,实在是不喜欢,娶回府淡着就是了,也没有必要和西伯侯府闹得这样不可开交啊。 真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西凌和亲使团到哪里了?” 老皇帝抬眼,看一眼走神的云丞相,又丢给他一个问题。 “回陛下,再有两日的行程,应该能够到京都城,礼部已经安排人去相迎,宫里的一切事宜,也已经在安排了。” “听说和亲的队伍,一路上有几次小小的纷乱?” “回陛下,据报,曾经三次,有黑衣人想劫持和亲郡主,但都被西凌国的护卫队发现,虽有些伤亡,但所幸未出现大的问题,只是耽搁了几日行程。” “何人所为?” “臣仔细盘问过,初步判断不是我们东苍人所为,或许是其他两国,不希望看到我们两国联姻,派出的杀手。” “好,此事你多费心,到了我们人手里之后,务必要保证和亲队伍安全,避免给两国好不容易得来的和谈,再添一些障碍。” 第67章 迷离往事 北伯侯府,前厅。 “小西山事情败露,我感到皇帝陛下的态度有些晦暗不明,外祖父,您觉得呢?” 苍屿这些日子很忙,听说外祖父身体不舒服,还是抽出时间和盛啸歌回了趟侯府。 “此事皇帝的态度确实让人深思,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虽然将此事交给太子查证,看似要追究结果,但又没有安排大员跟进,看来结果,极大可能会不了了之。” “那就说明皇帝知道此事?” 苍屿紧锁眉头,认真思考着。 前世,这支私兵在太子和西伯侯府造反时,起到了关键作用,得以与西伯侯掌握的六万防护营抗衡,让太子必胜的局面,一下子反转,最后失败告终。 苍峋被宁王苍岷在大殿上斩杀。 皇帝下令,诛灭西伯侯九族,菜市口的血,冲刷了一日一夜。 三日后,陛下重病,传位宁王苍岷摄政,后顺利继位。 “很可能是皇帝默许宁王苍岷豢养的私兵,为的是与西伯侯府抗衡。” 苍屿一句话,像是惊雷炸响,北伯侯爷孙三人同时震惊。 “难道,东伯侯府的事件,又要重演?” 老侯爷盛北丘喃喃道。 “祖父,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盛老侯爷看看外孙苍屿刚毅的脸,深深叹息一声。 “十六年前,你还小,当时东伯侯府是东苍的擎天柱,东伯候百里弦和他的大儿子百里鹤能征善战,掌握着东苍近一半的兵马,为东苍建国立下了不世之功。” “可能是因为势力过于庞大,遭人忌惮。朝堂稳定不久,他们父子就被当时的丞相宋仁安,举报通敌叛国,并从府里搜出和北颜大将军来往的信函。皇帝一怒之下,将人直接打入了大牢,当日便传出东伯候百里弦和大公子百里鹤畏罪自杀。同日夜,东伯侯全府八十六人,被神秘的黑衣人斩杀殆尽。此事当时震惊朝野,但陛下下令,不可谈论,故东伯侯府灭门,像是一块沉入深水的大石,激起波澜不小,但沉寂得也很快。” 老侯爷沉思着,他与东伯候百里弦是至交,他如何也不能相信,他们父子会叛国。 如果他有叛国之心,为什么要支持苍寒天坐上那把龙椅,当初建国之时,他们父子完全有能力取而代之。 “此事明显有问题,陛下滥杀良将,夺取兵权,实在不耻。” 盛啸歌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秘闻,顿时激起满腔怒意。 “慎言!此事是朝堂的秘辛,这么久了没有人敢提及。” 北伯候盛安康及时叫停儿子。 那日,全府的残肢断臂,和汩汩流淌的鲜血,让他很久以来都做着噩梦。 “陛下现如今忌惮西伯侯府,应该和当初的东伯侯府不同,听外祖父您的讲述,东伯侯府冤情不小,侯府没有后人了吗?” “据传闻,东伯侯府大公子是双生子,还有一个同胞弟弟,下落不明。十多年了,没有听到这人的任何消息,可能也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老侯爷幽深的眸子,望一眼虚空。 那是两个非常优秀的男儿,他曾喜欢不已。 “当时还有传言,大公子百里鹤留下了遗腹子,但传闻不知真假。因为在灭门前,东伯侯府正准备为大公子娶妻,是曾经在战场上被大公子救的一名女子,此人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皇帝也乐见其成,痛快的为他们赐了婚。当时那名女子就住在东伯侯府里,没有人见过。后来东伯侯府全府被斩杀,清点时,听说没有这样的一个女子。” “一个女子?” 苍屿的心顿觉压抑,像是万千洪水在冲击着他堵塞的某处,感同身受着滔天的愤懑。 ...... 黄昏后。 和亲使团浩浩荡荡来到京都,好奇的人群,蜂拥到永安大街上,驻足观看被人人称颂的西凌第一美女。 一辆豪华的马车,不疾不徐通过拥挤的大街。 红色的纱帘在微风吹拂下,里面坐着的人,影影绰绰露出真容。 女子一袭淡黄色的衣裙,衬托着莹白的面庞。 发髻松散,一头波浪卷发垂落在身前脑后。 高挺的鼻梁,一双略带凹陷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看不出喜怒和神采。 嘴唇紧抿,脸部的线条看起来清晰分明。 不同于东启国女子柔美的脸型,此人有着独特的异域之美。 随车队缓慢前行的两名婢女,同样是微卷的褐色长发,被一根丝带绑起。 高挑的身形,身着异域服饰,不苟言笑的面容上,尽显冷冷淡淡的神色,与街道上喜气洋洋的氛围格格不入。 和亲使团在东苍礼部尚书和西凌礼部官员的寒暄下,入驻到四方驿馆,等着明日正式拜见陛下。 入夜,映月居一片静谧。 云千攸倚靠在床头,翻看着乔木送来的各国信报。 “千攸,有急事。”乔楠推门而入。 “何事?”云千攸坐直身体。 “刚士林派人传来消息,一个外伤极为严重的伤者,不知如何进入了杏林医馆后院,当即就昏迷了。周大夫和王大夫对病情无能为力,问问你要怎么办。” 云千攸眉头一蹙,让两位大夫束手无策,伤情应该很严重。 但人已经进入到医馆,尚不知何人,为避免惹上麻烦,她决定过去看看。 两人以鬼魅的身形和速度,直接飘落到杏林医院的后院,看呆远远跟着的修竹。 “天啊!杏林医馆还真的是云小姐的啊!” 他在内心咆哮,虽然对这个问题早不做怀疑,但亲眼所见,还是震撼到不行。 杏林医馆,三楼。 “师傅,这个人一身是血,被人扔到我们的医馆,当时值夜的小厮正巧内急,没看到是何人,回来只见这个血人,就喊了我们俩过来。可这伤太严重了,我俩不敢上手,不知能不能救活。” 云千攸走到床边,撩开躺着人的眼皮,感受一下微弱的呼吸,眉头紧蹙。 她对着乔楠耳边吩咐几句,乔楠转身离去。 小厮正懊恼着,自己值守不认真,让人钻了空子,有些不敢见乔大主事的妹妹。 “你马上去酒楼找人,顺着这人倒下的地方,把他的来路痕迹清理干净,要快。” “是!” 小厮不敢再大意,赶紧快步离去。 手术间。 “此人肋骨骨折,造成了气胸,寻常外伤治疗手段处理不了,你们没有动手是对的。” 说话间,她的手速很快,一个简易的装置做好。 她拿着小刀,找准位置,稳准狠的扎下去,开始胸腔闭室引流气体手术。 周大夫和王大夫看着这么一根长管扎进此人的胸口,汩汩的血泡,在那个简易装置里冒出,吓得脸色惨白。 第68章 隐藏病人 师傅的治疗手段越来越诡诞了,这是救人还是杀人啊。 一刻钟后,病床上的人奇迹般稳定下来,云千攸把胸口的伤处处理好,起身离开病床。 “你们把他身上的外伤处理好,注意消毒干净,避免高热,这人大概率能平稳生还。” 两位大夫激动的看着呼吸渐渐平缓的病人,对师傅的崇拜,又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千攸,外面大街上有很多官兵,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乔木听闻医馆有事,带人赶了过来,正看到云千攸从手术间出来。 “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 千攸看一眼身后的乔楠。 “已经按你说的,他来到医馆的痕迹处理干净,没有人看到。” 乔楠赶紧汇报。 “乔木,等两位大夫治疗结束,马上把他从暗道送去隔壁的酒楼,官兵搜查的重点,应该是医馆和驿馆,对外营业的酒楼,不应该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一个时辰后,乔木在两位大夫的协助下,把人抬到了隔壁酒楼的暗室,周大夫留下照顾病人。 “开门检查!” 天色蒙蒙亮,十人一组的官兵,开始沿着永安大街挨家挨户的搜查。 王大夫带着一个小徒弟,在官兵的催促下,打开杏林医馆的大门,满脸堆着笑,问道。 “各位官爷,这是有何贵干?我们又能帮助到什么?” “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吗?身上应该是有多处刀剑伤。” 一个领头的官兵上前询问。 “这里是医馆,每日上门的病患很多,也有刀剑外伤的,官爷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昨晚亥时后。” “官爷,我们这里每日酉时闭店,昨晚没有接诊。” “说没有也不行,我们要进去搜查,还请配合。” “没问题,各位官爷请进,不过三楼手术间的一些器械,各位爷还请您多多注意些,不要损坏了,那些可都是我们店里的贵重物品,都是救人命的东西。” 防护营的官兵,哪个不知道杏林医馆在外伤和疑难杂症上的神奇医术,也都想着日后为自己留一线救命生机,谁也不愿过分得罪这里,纷纷点头应好。 一刻钟后,十名官兵小心翼翼的从楼上下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进入传说中的杏林医馆。 几个月时间,杏林医馆对京都的每个人来说,都是神奇的存在。 尤其是医馆不在意身份,救助穷苦百姓,可以工抵诊费药费。 现在每个做工的,即使抵扣了欠费后,都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这点在百姓中传得神乎其神,他们也很是尊敬。 “官爷慢走。” 王大夫有眼色的让小徒弟给每个官兵递上一个小瓶。 “这是上好的疗伤药粉,官爷们保家卫国难免受伤,留在身边,可以有备无患。” 官兵们都知道杏林医馆的伤药供不应求,此刻都喜笑颜开的抓紧瓶子,快速踹到怀里。 “打扰了,发现有可疑的人,赶紧和巡逻的汇报。” “好的,官爷。” 像云千攸猜测的,酒楼对外开放,官兵们只在一楼转了一圈,叮嘱柜台的人注意就离开了。 “官兵这么快动作,肯定是和我们昨夜救的人有关,不知道他是何人?” 回到映月居,乔楠边吃边早饭,边和云千攸汇报着大街上的情况。 “那人怎么样了?” “今早传来消息,周大夫说病情稳定,还在昏迷中。” “你通知在京都的谍影,打听此人的消息,越快越好。我看此人的相貌不是东苍人,前不久谍影传来消息,有一行人始终跟着和亲队伍,几次打斗,不知意欲何为,我想这里面一定有事,此人我们先保护起来。” 皇宫。 云丞相在大殿议事后,又被单独叫去了御书房。 “昨晚四方驿馆又有人闯入?” 东苍帝有些费力睁着布满血丝的老眼。 这些时日他夜不能安眠,闭上眼,很多旧人和旧事浮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是,昨晚酉时,有十几名黑衣人。看这次目的,他们好像针对的不是杀了和亲郡主,而是要想把人带走。” 云玄知今日一早到了驿馆,听了汇报,又派了更多的人防守。 “哦?查到是什么人没有?” “还没有,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掳走和亲之人,这也不像是其他两国应有的态度和做法啊。” 东苍帝低垂着眉眼,力不从心的抚摸着心口。 近一个多月,他几乎没有再去过后宫,心口隐隐作痛,太医院也给不出缘由。 “这个姜如意,号称西凌第一美女?具体情况你说一说。” “姜如意是西凌国太傅姜源的小孙女,年十五岁,刚刚及笄。长相确实称得上美艳绝伦,不同于我国女子的柔美,有一种异域张扬的美。” 这一点,毫不夸张,云玄知今晨借着安慰,特意看了一眼。 他接着说着打听到的情况。 “她的才情,在西凌贵女中也是出众的。据说姜太傅非常喜爱这个孙女,总是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此次西凌战败,商讨和亲人选时,因她是西凌上下公认的第一美女,名声太响,作不得假,西凌帝不得不封她为郡主,送来和亲。” “充盈到后宫,可惜了这个小女子。” 东苍帝掩住眼底的落寞,幽幽说道。 “能为陛下服务,是她的荣幸,更是西凌国的荣幸,哪里是可惜。” 云玄知习惯性的能看懂东苍帝的语气语态和表情,顺着他的心意说着。 东苍帝浑身散发的的阴郁消散一些,有些意兴阑珊的问。 “你觉得把她赐给晟王可好?西凌几座城池都是他打下,和亲的人选赐给他,也算是对他的奖赏。” “陛下圣明,这也是维系我们东苍西境平稳的上佳决策。” 云丞相心底默默舒了一口气。 从陛下的手抚向胸口,低头沉思开始,他就猜到了和亲有变。 看来陛下的龙体欠安,那他也得赶紧动作起来了。 第69章 再被赐婚 云玄知作为老丞相宋仁安最得力的门生,替老丞相和皇帝陛下分担了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他,一直在暗中支持着老丞相的嫡女宋菀坐稳贵妃位,享盛宠不衰。 他在朝堂上替三皇子宁王苍岷收拢人心,排除异党,为他营造善良大度的名声,为他筹措练兵的资财,他辛辛苦苦的付出,不应该没有丁点回报,那个后位,一定要是他女儿的,宁王妃必须是晚晴的。 他清清楚楚知道李氏的打算,也在纵容着李氏的安排。 只要能和老相府的婚约不作数,那他就会有办法,让他的女儿成为宁王妃,至于过程中会牺牲掉谁,谁都可以,他不在乎。 第二日的大殿上,一则消息又把晟王苍屿轰得外焦里嫩,如坠冰窖。 “西凌和亲郡主姜如意,赐给了晟王为妃?” “陛下奖赏晟王的功绩,赐给他西凌第一美女,可谓是对晟王的认可。” “西凌和亲使团这下应该满意了,如果让刚刚及笄的美女进了后宫也是可惜了。” “有晟王和亲西凌,西境百姓应该不会再受战乱之苦了,这是百姓之福啊。” 从官员到酒肆茶楼,各处传扬着,议论着,大多是庆幸和褒扬的声音。 晟王府大门紧闭,府内气压低沉到人人不敢出声。 “表弟,这次你不能再任性拒婚了,这回是皇帝陛下钦赐旨意,从各方面看,对东苍国都是有利无弊,你拒婚没有任何理由。” 盛啸歌听到街头传言,赶紧放下手中的生意,一路跑去了晟王府,就担心苍屿再干蠢事。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云姑娘是丞相府庶女。她的身份和你不般配,她不可能成为你的王妃,虽说她背后的身份,让她做一个侧妃,也是委屈了人家,但是,这点你一定要想开点儿。” 盛啸歌舌灿莲花,掰开揉碎了,重复着这几句话。 古风和修竹太知道这大半年来主子的心意和谋划了,每一步都是为了能够和云姑娘靠得更近一些。 可是,总有外力把他们扯远。 从大殿宣布赐婚旨意后,苍屿便一言不发,拒绝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陛下着令云丞相和礼部安排和亲事宜,不得有误,甩袖退朝离去。 苍屿陷入沉思多时。 他一直在想,前世,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呢? 他在努力回忆着。 姜如意应是到了后宫,不到一年,传出了死讯。 他不知道人是怎么死的,无外乎后宫的阴私手段罢了。 前世,他依旧是被夏霖霜看中,同样的被皇后赐婚。 但这期间他中了毒,被一名蒙面的白衣女子所救,由此情根深种,一心想要找寻那抹身影。 他摆脱夏霖霜纠缠无果的情况下,被迫大婚。 新婚夜,他不喜她的纠缠,失手重伤了她,三日后,夏霖霜不治身亡。 西伯侯府不依不饶。 陛下耽于西伯侯府势力,把他贬为庶民,贬斥离开京都,无召不得回归。 但是,今生却发生了变化。 当时被皇后赐婚西伯侯府,他心里早有应对之策。 前世的经历,他深知陛下早就忌惮西伯侯府的势力,对皇后的赐婚,抱着试探的态度。 陛下本意不喜他和西伯侯府联姻,当然乐见其成他的拒婚。 但是,和亲的人选变故,是他始料未及,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为什么姜如意没有进入后宫? 皇上是怎么想的? 他要怎么打破这个僵局? 云千攸听到这个消息,会是怎么想他? 头脑中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他有些坐立不安。 不行,他要赶紧过去,解释清楚。 此时,乔木正在映月居和云千攸密谈。 “我们得到的消息,那人是西凌人,据之前从西凌千脉宫分部传来的消息对照,很有可能是西凌太子凌霄。” 乔木看着千攸,依旧淡定从容,他不禁为她的心性折服。 他接着汇报得到的消息。 “此人年龄二十一岁,是西凌文人的表率,师从太傅姜源,温文儒雅着称,武力一般。他和姜如意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太子府后院现今空无一人,太子妃位一直空悬,坊间传闻,太子在等姜如意长大。但在她及笄那几日,西凌兵败,双方提出议和,推举和亲人选时,姜如意第一美女名声太盛,不得不被封为郡主,送来和亲。据说太子殿下跪求了多日,也未能改变局面。之后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西凌太子抱病,已经很久没有在朝堂上露面了,各方势力都在寻找他的踪迹。” “哦?还有这样的隐情。”千攸有些动容。 “我倒是很佩服这个太子,武力值一般,还敢亲自追来东苍。路上出手几次,也没有退回之意。此次失手,估计是看到了东苍国都,最后一搏,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看来这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啊。” 千攸很少感慨,乔木也对这个男子有了更好的印象。 “今日,坊间还有一事,传得热热闹闹。” 谁曾知道,他在听到坊间热议时,心情瞬时大好。 那个晟王苍屿看千攸的眼神,他作为同样心情的人,怎会不知。 但他无法表达不满,因为他和千攸也并没有确定关系,他没有立场阻止他靠近千攸。 但是,他深深知道,千攸对感情极为看重。 她痛恨男人三妻四妾,虽然他不知道她因何痛恨,但他无所谓的,在这一点上,他必然是能够做到的。 只是,晟王在此事上,已然出局。 “什么事?” 千攸收敛心神,她刚刚确有一点小感动。 “陛下把和亲郡主,西凌第一美女姜如意赐婚给了晟王苍屿。现在满城都在热议此事,都认为这对西境百姓安宁,是一件大好事,晟王这次,必然不能再拒婚了。” 晟王吗? 他又被赐婚了? 那个男人曾在上一次以命拒婚,醒来后的第一眼,看到她时的缱绻神情,有很多内涵,她有些不懂。 他对她说了一句话,当时也并未认真听,是什么呢? 云千攸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有些烦躁,有些无奈。 第70章 吐露实情 云千攸送走乔木后,站在茂密的梨树下,望着天空发呆。 下弦月躲在了乌云里,今夜并没有星光。 空气中风声微动,云千攸闻到熟悉的清冽竹香,缓缓回身。 依旧是一袭黑色锦袍,将高大的身形,修饰得近乎完美,宽肩窄腰,背脊挺直。 两双眼睛对视着,默不作声,彼此想着心事。 “抱歉!” 苍屿闪身来到云千攸近身,胳膊揽住细腰,轻声耳语一句,跃然跨过高墙,转瞬来到隔壁的书房。 云千攸拉下腰上的手,不自然的后退一步,眼神无奈的扫视着书房的一切。 还是那个冷色系的布置,书桌上的摆件,与上一次来这里毫无变化。 “晟王殿下,这是何意?” “云姑娘,不,攸攸,我要见你。” 云千攸抬起清冷的眼睛,充满着审视。 “我要见你,必须要见你,你听我说。” 云千攸看着他的急迫和不安的神态,眼神稍缓,径自走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苍屿单膝跪在椅子前,吓得云千攸赶紧起身站起来。 “坐着别动,听我说。” 苍屿伸手,轻轻按压在云千攸的双肩上,迫得她又坐了下来。 他的眼神凝重,像是决定要把眼前的人,吸到他的深潭,锁定在他的视线中,自此就不会再受相思之苦折磨一般。 “你应该知道了,陛下又给我赐了婚,把西凌和亲的女子,赐给我为妃。” 苍屿紧张的看着云千攸的表情。 眼前的女子,没有一丝动容和变化,他的心情说不出是稍稍慰籍,还是深深遗憾。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没有自己吗? 他的心更加的忐忑,出口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不会接受的,你放心,我决意是不会接受的。我只想要你,只想和你在一起,任何女人,我都不会接受的。” 他的手心渗出了冷汗,脸色有些冷白,长长的睫毛像小兔般抖动着。 云千攸用手托起他的胳膊,随着他一起站起来,仰视着他。 她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子中,算是个子高的,但站在他的面前,还是得需要仰视。 哎! 她的心里由不得一声喟叹。 “我一直不明白,你对我的情感因何产生,虽然我救了你,但我也不仅仅只救过你而已。诊金结清,我们只是医者和病患关系。所以,你的这份情感,让我困惑。” 云千攸冷静的看着那双越来越深邃的黑眸,退后一步。 她看得出他的情深,也不怀疑他的情真,只是,从何而起,她很迷惑。 “我说过,我一直在寻找你,我为你而重生,此生我便是为寻找你而来。” 苍屿决定孤注一掷,不再隐瞒。 他认真思考过,他和她之间的阻碍,犹如山水之隔。 既然不给他荡平山水,走近她的时间,那他就只能跨越,哪怕是粉身碎骨。 他不能再承受上一世的失去,更不能在这一世,再次看着他和她的错过。 “上一世,你救了我,但你蒙着面,我并不知道你是谁。 你的出现像是昙花一现,可却驻足在我的心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我放弃了所有,苦苦寻觅了五年,但终究未达成心愿。 再见面时,你已经达到我不可企及的高度。 是我愚笨,未能及时找到你,让你一人承受仇怨,历经生死。 这一世,我在京都城外十里坡的破庙,见到你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你。 此生,我希望有机会陪你一起生,一起死,一起化解你的仇怨,一起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苍屿颤抖的声音,低低的,认真的倾诉着,在看到云千攸紧拧的眉头时,哑然失声。 “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吓到?倒是没有,只是她在感慨,这世上竟然有和她一样经历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异世穿越而来,还是前世被海啸吞没已死,正巧重生到这里。 这里的自己,和她之前一模一样,会不会是她的前前世,难道世上真的存在多维空间吗? 现在竟然还有和自己一样,重生的人? 看着云千攸像是游离的在他深眸之外的眼神,苍屿的心情忐忑到了极点。 她会不会被这样的自己吓到了? 她会不会不接受这样的自己? 沉寂片刻,云千攸轻声的回应,神情也恢复到自然。 “没有,我能理解。” 苍屿听到了自己的心,重重落到实处,不自觉的扯起嘴角。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千攸不是寻常女子,他的经历不会吓到她。 “你相信我说的?” 他抑制不住的激动。 “嗯,我信。” 千攸没有回避他炽热的凝视,认真的思考着,说道。 “这样,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你知道我会医术,为什么你看到我有武功而没有惊讶。之前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你,可认真回想,反复确认,曾经确实没有见过你。所以我对你是有所顾忌的,虽然我能够看出你的眼神真切,但不确定你有何图谋。” 苍屿心底慢慢长舒一口气,他今日的决定对了。 他不敢赌千攸的犹疑,此生他不敢赌和她有任何一点的距离,因为只有他知道,她有多么的优秀,有多么的独立。 他没有把握走进千攸的心,但他可以敞开自己的心胸,让千攸走进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心。 “你在什么时候重生的?重生在哪一年?”千攸问。 “我在去年年末重生,重生在了我十九岁那一年。”苍屿答。 “前世你多大了?在哪个世界?” 千攸很是好奇,她在想,会不会她们来自一个世界? “前世我二十五岁,抑郁而亡。在这里,东苍,和现在一样的身份,一样的经历。” 苍屿看着莫名有点兴奋的千攸,耐心的解释着。 “但重生后的几个月,和前世已然出现了很多的不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猜想,或许是我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的轨迹,或许也可能是出现其他的异数,才导致了变化,具体是什么,我还不确定。” 千攸低头,摸摸自己的鼻尖。 异数吗? 说的是自己吗? 好像有那么一点儿小心虚呢。 第71章 前尘往事 苍屿的心情逐渐放松,温柔宠溺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没有看错,只有她才是真的懂他。 他的前世今生,他的过往经历,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能懂。 她真的是他的命中注定。 前世的错过,可能是为了今世更早的重逢。 今生的缘分,他一定要好好把握,必当不能再错过。 “晟王殿下,不请我喝口茶水吗?” 千攸收起微微有些尴尬的不自在,回身重新坐回椅子上,抬首,清亮的眼睛,望向眼前的男人。 这个和她有着同样经历的男人,好像还不错。 长相英俊阳刚,身材高大俊朗,现褪去了冷肃的包装,竟然有着像大奶狗一样,温柔求关注的眼神。 哈,晟王殿下,战神王爷,大奶狗! 千攸被自己脑子里的想法震惊到了,差点笑出了声。 苍屿目不转睛的看着云千攸一会儿尴尬,一会儿又自然的神态,好像刚刚还有一会儿突然的愉悦...... 他的心情跟着跌宕起伏。 “有的,有的,稍坐。” 苍屿立刻坐在茶几旁,备器、选水、取火、候汤、炙茶、碾茶、罗茶、煎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是前世寄情山水时唯一的寄托,也是缓解寂寥空虚时,养成的习惯。 但今日,为她心心念念之人烹茶,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充实和轻盈。 满室的茶香,熨烫着他的每一寸灵魂,无比的舒畅。 千攸看呆了。 不可否认,她刚刚沉浸在这个男人优雅的煎茶动作里了。 古人诚不我欺,饮个茶都能如此的赏心悦目。 她曾经的世界,想喝什么就买什么,没有时间,手机下单分分钟快递送达,虽然方便,但好像少了一些生活的味道。 在玉脉山上的十几年,师傅也喜喝茶,但也仅是简单的煮茶,还没有见过如此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的煎茶。 苍屿煎茶的同时,眼神一直扫向云千攸,看着她睁大眼睛,不错眼珠盯着他的动作,心下大喜。 她爱他的煎茶,看来以后要多多请她喝茶。 两人坐定,苍屿把茶盏置于千攸身前。 千攸主动提起西凌和亲一事,问道。 “你的前世,西凌和亲美女也被赐婚给你了吗?” “没有,前世这个时候,姜如意按照双方约定已进了后宫,一年后死亡。” 苍屿回答着,眼神认真的凝视着千攸。 “哦?怎么死的?” “不知道,我没有关心。那个时候,我已经被陛下贬斥为庶民,离开了京都。” “你得罪了皇上?” “是,和今世一样。皇后要把西伯侯府夏霖霜赐婚给我,可我对你情根深种,一心只想找寻你,不可能接受她。但在逼迫下,不得已大婚。当晚她纠缠于我,我失手重伤了她,三日后她不治身亡。西伯侯府和皇后不依不饶,陛下将我贬斥为庶民,责令离开京都城,无召不得回归。” “咳!咳!咳!” 云千攸听着苍屿话中深情的表白,还有些不习惯,尴尬的咳了几声。 “我在什么情况下救的你?” 千攸喝一口茶,压下咳嗽的不适,想要了解更多。 “宁王苍岷派人潜藏在我府中的小厮下毒。毒发后,太医院无一人能救,被宣布等死。当时已有杏林医馆,外祖父抵押了信物,请杏林医馆出诊救治,但两名大夫束手无策,最后是你出了手,得以为我解了毒。 我在醒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戴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和昏迷中见过的一个人,有着一样的眼睛和神情,自此我就在找寻你,但是,一直没有找到。” “当时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问杏林医馆的人,他们都不说。当时,我并不关心大臣府里后院的情况,何况,你在丞相府后院,也名不见经传,京都没有你的传说。直到五年后,你带兵打回了东苍。一路上,我才知道了你的名字和你的事迹,最后,在城门前,我又见到了你。” 当然,还有你身边的那个人。 这可不能和你说起,但愿今生那个人不要再出现。 千攸没有注意到苍屿话里有话的闪躲,听着他的话,低头沉思着。 看来,自己的仇和师傅的仇恨,还不是简单能够了结的,前世竟然还要兵戎相见。 两人浅酌着茶水,心里各自嘀咕着。 “此次赐婚,你又打算拒婚吗?”千攸抬起头。 未来还未发生的事,现在多想也无益。 “上次拒婚我是有成算的,我知道陛下对赐婚的态度存在试探,他本意并不希望我和西伯侯府联姻,所以我的拒婚正中他的下怀。此次赐婚,前世并未发生,现在的舆论又都是对国家有利,我还在思考,怎么才能破解。” 苍屿越说声音越低,小心翼翼的看着云千攸神情变化,不太确定她的发问是何意。 “你放心,我的心意从未改变,前世没有,今生更是不会。” “咳!” 云千攸脸色微红,怎么又来一通表白,自己还没上线,好不好。 “你不要误会,我是了解一下你的安排。皇帝陛下的赐婚,现在已经告知西凌和亲使团,百姓也已经周知,如果你再拒婚,涉及的不仅是你个人,而是两国邦交,于己于国都有弊无利。” “可是,我不会娶她。除了你,我不会娶任何人。” 苍屿自从坦诚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心里话越说越顺,出口完全不再有障碍。 “你的感情,我先不予置评,我们先讨论此事的解决方案。” 云千攸尴尬的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眼神瞟向窗棱,顺便沉淀一下心情。 今夜她的心情也是此起彼伏,有些消息让她还在适应中。 “你可否了解姜如意此人?” “不知道。” 苍屿求生欲爆棚,丝毫不敢让云千攸有丁点儿的误会。 “你可否知道西凌太子?” “凌霄?” “对,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苍屿眼神有些悠远,似在回忆着。 “我和西凌作战三年,对西凌国内形势有些了解。西凌太子凌霄是皇后嫡出,生下来便立为了太子。外界传闻此人温和谦让,与西凌彪悍的民风有所不同,都道是才情颇佳之人,我和他在战场上,远远见过一面。 西凌皇帝也已经年近六旬,有能力上位的皇子大约三四人。凌霄虽然是太子,有太傅一党和皇后母族的支持,但也是危机重重。不过,这些皇子之间比起来,如果凌霄上位,应该对现今的两国邦交最为有利。” 苍屿谨慎看着千攸的神态,越说越有些不自信起来。 不会这个西凌太子,也是他的竞争者之一吧? 前世,他们好像并没有交集吧? 第72章 假想情敌 正当苍屿胡思乱想之时,千攸深思后,下定决心,打算和他坦诚一事。 “我了解一些情况,可能会对你有所帮助。” “你说。” 苍屿正襟危坐,收起杂乱的思绪。 “和亲队伍在来的路上,受过几次干扰,你知道吧?” “知道,到达驿站的当晚,又有黑衣人潜入,但没有得手。” “你知道潜入的人是谁?” 苍屿在理智时,智商还是非常在线的,当即起了怀疑。 “嗯!”千攸轻轻点头。 “你见过此人?” “嗯!” “是你救了他?” “嗯!” 千攸再一次轻轻点头。 当晚,他安排防护营搜查,直到现在没有找到人。 他问询了当时对战之人,知道逃走的黑衣人受伤严重,生还的可能性极小,所以,这几日他们也放松了追查。 苍屿紧紧盯着云千攸的眼睛,想不出她参与此事的目的。 “怎么?你想抓我?” 千攸眼神顿时防备起来。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你为何参与其中。”苍屿赶紧解释。 “他被人扔到杏林医馆,被我的人发现。他受伤确实非常严重,是我出手救了他,但当时不知道此人是什么来历。 因为有官兵搜查,我确认此人身份有些问题,遂安排人调查,传来的消息,那人应该是西凌太子,凌霄。” “那他现在还在杏林医馆?” “不,当日就转移走了。” 苍屿长舒一口气。 确实,她一向很强大,更是很谨慎。 她想护着的人,即便是他,也不会轻易找到人的。 “那你想怎么办?这个人私自进入到东苍境内,被人知晓很危险。” “我不是政客,不关心政治。他只是一个伤患,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千攸眼神冷静,对视着苍屿。 “是,我的意思是,后续的事情,你要如何处理?需要我做什么配合?” 云千攸认真的看着他,衡量着他的诚信度,确定此事是否可以百分百的信任他。 “我这里了解到一些情况,可能对你现在的局面,会有用。” “西凌太子凌霄是追随和亲队伍而来?”苍屿立时想到了此处。 “嗯!”千攸缓缓道来。 “我的人了解到的信息说,凌霄和姜如意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他一直在等着她的姑娘长大,以至于太子府后院,到现在都是空置的。姜如意及笄的时候,正是你兵败西凌几座城池的时候。国主求和,因着姜如意在西凌才名美名无人能出其右,他们选择的和亲人选也只能是她。太子凌霄跪求多次无果,偷跑出来,一路上多次抢夺,但终究还是没有成功。” 苍屿眼神聚集出光芒,脑子快速消化着这些消息。 “我会私下保全他,至于姜如意,也会如他所愿,让他带回。” “你要怎么做?” “还没想好,但我不想成婚。既然他们郎有情妾有意,我更不能横插一脚。” “可是,这是两国邦交。你们的婚约已经成立,不成婚,你要用什么借口?” “可是,我如何能娶其他人?” 苍屿神情坚定看着千攸,眼里是哀怨和期许。 良久,千攸移开目光,素手抚着茶盏,说道。 “如果你确定不为美色所动,我倒是有一个计策。” “在我眼里只有你,没有任何美色。” “殿下,不要这样说话,我不习惯。” “好,我听你的。” 我会让你慢慢习惯的。 苍屿心里雀跃着,最后一句内心独白,在唇边打转,不得不咽下。 “你接受赐婚,而且尽快成婚。只有姜如意进府,才能在你的掌控下,让她悄无声息的离开,至于你和西凌太子之间,要达成什么样的交易,全凭你自己做主。” “你不计较?” “我为何会计较?” 看到苍屿一瞬间的伤感,千攸看向如墨的窗棱,接着说。 “我来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能会很难很难,在事情没有了结前,我不会考虑自己的事。” “我知道,你有大仇未报。” “你知道?我的仇?” 这回换千攸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苍屿了。 “我知道,前世你为报仇而来,可是不久后突然离开了京都。这些时日,我努力回忆,应该是西伯侯府大小姐夏霖霜出手,动用了近百的防护营兵将,将你逼走了。你远走南祁,最后从南祁带兵打回了东苍,把东苍灭国。” “因你的赐婚?我被人嫉恨?”千攸不解又疑惑的问。 怎么可能呢? 按他说的,前世他们应该没有交集才对。 “我没找到你,但是,她找到了你。” 苍屿有些诺诺发声,底气明显不足。 前世,应该是他给她带来了厄运,逼她远走他乡。 “前世西伯侯府势大,掌握着京畿防护营三营的兵马,他们找到了杏林医馆,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最终逼问出了你。” “我也是在大婚当日才知道的,所以动手重伤了夏霖霜,真的!” 苍屿信誓旦旦,举起三根手指,发誓。 哎! 云千攸觉得自己无语又无辜,好一个躺枪。 “前些时日,夏霖霜安排十个兵士袭击我,也是因为你?” “应该是吧......” 她还以为是夏霖霜嫉恨酒楼被丢出去之仇呢。 “莫名其妙,请你以后离我远点成吧!” 云千攸无奈的冲他翻个白眼。 “我会保护好你的。那日修竹正要出手,不过没有出手的机会。” “呵!怪我喽!” “这一世,我清缴了西伯侯府在防护营的势力,现在防护营的兵权,已尽在我手,她应该不会在对你造成威胁。” “那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了!” 云千攸真的有点生气。 她清楚那日在天意酒楼五公主和夏霖霜受辱,她们会把这口恶气算到她头上,但不晓得两世都被夏霖霜当作了假想情敌,而她本人竟然完全不知情。 “不要生气,仅此一次,我不会让她再有伤害你的机会。我已经让她的父亲西伯侯承担了代价,她一个后宅女子再出歹心,我必不会再饶过。” “西伯侯夏峻的死,是你的手笔?”千攸睁大了双眼,问道。 “嗯!” 苍屿小心的点点头,紧张的看着眼前有点炸毛的小姑娘。 “罢了,你也费心了,不和你计较了。” 苍屿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神更加的柔和。 看在云千攸的眼里,此时的他更像一只大狗,犯了错时,听训后乖乖摇着尾巴,等着主人的爱抚。 第73章 接受赐婚 千攸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神情轻松的依靠在椅背上,慵懒的像只小猫。 “书归正传,刚才的话题,你可否明白?” “我还是不想成婚,和你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有任何一点点瑕疵。我可以等,我会和你一起报仇,或者再等这一世,我都可以。” 云千攸心里似是有东西被撞到,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动容。 “我们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即便没有和亲的姜如意,也会有其他人赐婚给你。总之,你现在可能做主你的婚事吗?” 这正是苍屿最难回答的问题。 “我会努力,让自己的婚事能够自己做主。前世我寄情山水追寻,不问政事,可最终错过了你。今世,我们能够提早相遇,我定要为我们的将来拼尽全力,搏上一搏。” 嗨! 这情话没完了,现在我们还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千攸心里无奈吐槽,也无可奈何,不再费力纠正他的话语。 “即便一搏,也不是一时能够成功的。现在的赐婚用好了,可以是你的挡箭牌。” 苍屿眼前一亮。 是啊,这也算是一个思路。 现在他被赐婚了,如果提前和西凌太子达成共识,或者两人之间可以共同谋事,也未可知。 至于他的婚事,也将不会再被父皇惦记,能够给他深入筹谋的时间。 “不会委屈你吗?” 苍屿温柔的眼神,不舍的看着云千攸,他真的是不想让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可是,自己的权势暂时还做不到。 “咳!咳!咳!” 这次云千攸是真的咳嗽了。 她在他的炽热注视下,很是尴尬,小脸儿有些不争气的微微泛红。 苍屿看着面前有些局促不自然的人,莹白如玉的小脸儿泛起了潮红,像海棠花盛开,鲜活灵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好想好想把她搂进怀里啊。 但是,不急,不能着急。 “你有时间,我带你去见见凌霄。”千攸说。 “好!” 肯让他见她护着的人,说明她已经接受了他吧。 苍屿心底弥漫着欣喜和兴奋,努力压抑着内心的雀跃。 “晚上的时间,具体日子你定。” “好!” “他已经苏醒,但伤势严重,还在恢复中,估计需要半个月左右,这段时间,你可以抓紧筹办婚事,把姜如意接进府。” “好!” 谁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此时,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她。 今晚的孤注一掷,是他今生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你说,前世东苍被灭国?” 千攸尴尬的找个话题,试图转移苍屿的注意力。 “嗯!不足六年后,被你灭国。” “呵!” 这话题还怎么聊下去。 “你不怪我?我前世灭了你的国家?” “你必然有你的理由,只是我还不知道。今生我要和你一起,无论做什么,谋位也好,灭国也罢,你的理由,就是我的理由。” 不得不说,云千攸有些被打动了。 她前世母胎单身,没有被爱情俘虏过。 今生,她怀着仇恨而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事情,但此时此刻,她好像有些想了。 ...... 云深书馆酝酿近一个月的书友见面会,在京都城的才子佳人中几近引爆。 乔木忙的脚不沾地,汇集着不时传来的消息,预约参加书友见面会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千人。 从东苍各地赶来参加书友见面会的青年才俊,还自发形成了多个小群体,互相交流话本心得,甚至编译着新的章节,一时间京都城内的驿馆人满为患。 京都,时隔不久就会出现一个云深公子传闻,引得痴迷的人,砸下大量的金银去追捧,可没多时,又爆出那是个骗局,引起一番番的口诛笔伐。 云千攸没有想到,古人追起星来,也这么的疯狂。 想想她那个时代,每每大作家大明星出场时的蜂拥,她有些担心,在这里举办这种独特形式的见面会,是否会出现安全问题,或者让当权者猜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既然年轻人如此捧场,她何不充分利用此次机会,积聚势力,为日后的复仇赢得人脉支持。 她的仇,如果最后需要和当朝一品丞相对上,暗地里刺杀太过简单,她不想母亲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愿意让云丞相夫妻俩,这么痛快的死掉。 还有,师傅一家的灭门之仇,更是不会简单。 按照晟王所说,前世,她动用了武力灭了东苍,那很可能是师傅一家的仇牵扯太大,最终她选择了用武力解决。 但两国开战,民不聊生,生灵涂炭。 她曾受过和平年代教育和洗礼的人,采取这样的方式方法,还需要做好强大的心理建设。 目前想想,她应该还是做不到。 不知道苍屿所说的前世,那个云千攸,是不是现在的她呢? 按照她穿越来的记忆推测,或许不是她,也未可知,否则,她好像做不到马踏一国的魄力。 不到万不得已,这一世,她不会采取战争的形式解决问题。 “乔楠,通知乔木,将见面会的地点,从书店转移到场外,让他去和国子监提前沟通,借助他们的势力,共同举办。” “那他们不是白白得利了?” “我们搭台引流,他们借势。他们是官办,由他们背书,朝廷不会追究,双方只会是共赢的局面。” “听你的,我这就去安排。” 五月八日。 风和日丽,和煦的微风,摇曳着柔嫩的柳条。 国子监前广场上,十几个用帐篷支起来的凉亭,错落的搭建在茵茵绿草地上。 国子监是东苍最高的学府,更是举国青年才俊最向往的地方。 从这里出去的人,大部分都能够金榜提名。 走向仕途后,又会墨守成规形成一个又一个大小圈层,互相扶持着。 所以,这里对于年轻人而言,是未来权贵的象征。 宽阔的前广场,已经来了很多人,穿着青白色统一式样学子服的,无疑是国子监的生员,每个人脸上都难掩骄傲的神色。 国子监的入口处,临时布置成接待处,陆陆续续进来的人,递上预约函的回执,领取了一个精美别致的面具进场,兴奋地四处打量着,他们梦寐以求,高高在上的学府。 今日来到这里,还有一半的年轻女子,这是她们第一次以正式身份,进入到府中兄弟人人称道的地方。 这个地方,于她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戴上精致面具后,一些胆怯害羞的姑娘们,也落落大方起来。 第74章 书友见面 临近巳时,宽阔的前广场人头攒动,人们纷纷议论着,等待着,期盼着,云深公子的到来。 大家也不得而知,云深公子是不是已经在其中,或者正走在谁的身边。 云深公子对于云深不知处书店和她的书迷来说,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当然,千脉宫的乔大主事经营着书店,被人猜测是云深公子,但他曾多次矢口否认,只是替人看店的而已,至于云深公子,另有其人。 一个脸色白净,蓄着美髯,体态保持良好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人,来到中间最大的凉亭内。 一身上好的月白色长衫,手拿折扇的俊逸男子,笑眼弯弯,见状快步迎了上去。 “大祭酒,怎么把您也给惊动了?小生罪过!罪过!” 乔木没有易容。 云深书馆在京都城两年多,见过他的人无数,他也没有必要隐藏身份。 “哈,悄悄告诉你,老夫也是《神话西游》的书迷,得此机会,怎么能不来凑凑热闹。” 大祭酒景云海习惯性的梳理着美髯,精明的眼神,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三日前,这个年轻人找到他。 他说,云深不知处书店意欲与国子监联合举办一场书友见面会。 他虽然很稀奇这个称呼,但国子监是做学问的地方,高高在上的气势,他是有些不屑的。 当听说此次书店召集的书友见面会,有近两千人预约报名参加,几乎囊括了京都和周边城镇的青年才俊,还有一些名流大家也准备前来,尤其是听到国子监监管的汇报,国子监几乎八成生员,都要在那一日请假,去参加一个书友见面会的时候,他不由得深思起来。 国子监为朝堂输出可用之才,大多集中在贵族子弟中选拔。 他不否认,有很多优秀的青年才俊,因家族没有势力,进不了国子监的大门。 但不可否认,他们也会有不同的际遇,将来可能会出将入仕。 一个小小的书馆,竟然把各阶层的青年人笼络在了一起,那可是一个不小的势力。 正当他犹豫时,宁王苍岷着人传话,让他务必接下此次活动,并且全力做好配合。 这三日,他找人收集了云深不知处书店热门话本,本着无聊粗略了解的心思,但的的确确被深深吸引了。 传奇的故事情节,超出了他这个大祭酒的阅历范围,他被深深的折服。 严谨的文笔,精湛的画工,哪一项都是他们国子监最优秀的生员,也不可比拟的,他对云深书店背后的人,充满了兴趣。 再加上他的小儿子景湛给他普及,他才知道云深不知处书店,也是千脉宫众多产业中的一个。 现在还有哪个国家不知道千脉宫的地位。 不亚于皇室的资产,不知深有几何的江湖势力,哪一点都让人不容小觑。 今日,再次见到这个年轻人时,他也收敛起骨子里的傲气。 “乔公子,老夫给你介绍两个人。这位是宁王苍岷,这位是小儿景湛。” “草民拜见宁王殿下!拜见景小公子。” “乔兄客气了。我俩都还是监生,今日是来参加书友见面会的,当然,我俩更是云深公子的书迷。” 景湛发挥着长袖善舞长项,乐呵呵的回礼。 他今日的目的,一定要和千脉宫搭上关系,送上门来的机会,怎可轻易错过。 宁王苍岷则是规规矩矩穿着一身国子监服装,黑发束起,镶碧鎏金冠固定着束发,整个人丰神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此刻正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乔木身穿一袭月牙白的长衫,上好的布料,低调且不凡。 他弯弯的笑眼,笑不达眼底,显出商人特有的精明。 从容的神态,不卑不亢,虽自称草民,可没有丝毫的谄媚之气。 苍岷不由得暗生赞叹,不愧是千脉宫的大主事。 此人出现在京都城三年,网织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好像做什么都能够风生水起,甚是传奇。 据说,此人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测。 一个大主事就有如此的气度,那他背后的少主,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乔兄,云深公子何时来到现场,和书迷们见面啊?” “哦,在下正要和大家介绍。” 乔木看向身边不远处,一个戴着精巧银色面具的人。 “各位书友,今日云深不知处书店在此举办书友见面会,感谢大家前来捧场。 云深书店成立三年,感谢书友的厚爱,感谢大家喜欢云深公子的话本。今日大家在一起畅所欲言,把对话本的喜爱和建议给我们留下来,同时也非常欢迎针对话本的故事,一起讨论,给我们更多的思路,为大家奉献更多更好的话本内容。 另外,云深不知处书店也感谢国子监,为我们此次聚会提供了场地。” 景云海伸手抚平衣襟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清了清嗓子,正要顺着乔公子的开场白走上前来,表达一下地主之谊,但见乔木身边瞬间围拢了很多人,他不得不被推搡着后退了几步,一下子被挤出了包围圈。 “乔公子,您是云深公子吗?” “云深公子来了吗?” “云深公子下一部话本是什么啊?” “遗落的明珠格格何时能够完结呢?” ...... 包围下,乔木依旧风姿傥荡荡,丝毫没有局促和不耐烦。 “云深公子来到了我们现场,就在你们身边,我这就请她上来,和大家见面好吗?” 乔木声音未落,就被一阵阵热潮掩盖掉。 “云深公子在哪里?” “云深公子是谁啊?” 众人纷纷看向自己的身边,又看向周围的人。 场内数千人,有一半以上戴着面具,男女均有,所以大家一时不知道身边人都是谁。 两个不高不矮,身形颀长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随着她们的移动,人群渐渐分隔开一条通道,通向中间的这座凉亭。 两人一袭白衣,一袭青衫,同色的玉冠束起头发,戴着银色和金色的面具,看衣着装扮,像是两位翩翩贵公子。 乔木侧身,引白衣人站定,稍稍退后半步,青衫人自觉站到另一侧。 “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厚爱,今日我们一起畅谈话本的故事,大家有兴趣的可以交流,也可以给我们留下墨宝,无论是创意或者内容还是插画,将来话本中如有用得到的,我们会奉上丰厚的酬劳。” “真的吗?我可以画插画?” “我们提供创意内容,还可以得到费用?” 千攸刻意调整气息,声音听起来雌雄莫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