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的80年代》 第1章 开局稳如老狗 望海县。 浙东南的一个小县城。 深秋,一夜惊冷,寒风裹挟着旧时代的斑驳味道,吹厚了大街小巷。 斜纹褂,平棉袄,自织毛衣,灯芯绒裤……一水儿的黑白蓝。 相比城关人的体面,乡下进城的土老帽,就要磕碜得多。这种天气手脚都放不开,更显得畏畏缩缩。 现在,红烛路上的人,注意力全被一个另类吸引。 明明穿打补丁的单衣,裤脚缩到了小腿,袜子没得,解放鞋很对称地露出脚拇指…… 何以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当他双手插兜,以45度角望天的姿势,从一个“仿军绿”身旁走过时,对方死死盯着他—— 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 丫哪来的骄傲啊喂! 李建昆嘴角勾起弧度,自以为是这条gai最靓的崽,逢人就想找优越感? 啊呸! 问问哥们的一万股茅台,杭州三套房,答不答…… 唉,这事不能想,想起来就糟心,虽说换回了18岁青春。 突然很想抽根烟。 兜就不必再摸,快被摸秃噜了,仅剩一张黄色“解放车”。 面值一分。 日后的小孩多半没见过,更不知道人民币还有三元的“井冈山”,五千元的“蒙古包”,壹万元的“瞻德城”。 但也别小瞧一分钱的购买力。 要知道,这年头在公社生产队里劳动,一天记满十个工分,才折合人民币0.08元。 一分钱能买到啥? 一块水果糖,一只信封,一根自行车气门皮,一斤青菜……海了去。 当然买包经济烟还差点。 再说也没烟票。 这年头物资匮乏,一切都要计划着来,施行统购统销,啥都离不开票证,不好说它跟钱哪个更重要。 吃饭要粮票,穿衣要布票,买肉要肉票,洗澡要洗澡票……屙尿拉屎还要尿粪票。 往后的小朋友会觉得匪夷所思。 但票证时代,确确实实存在过,它是一部凝重浑厚的中华民族创业史,一部华夏子孙与贫穷、饥饿的抗争史。 农民还没有呢。 农村吃大锅饭,粮票用不着,大队每年抠搜搜发点布票、线票和火柴票,需要其他票证,只能去淘换。 李建昆这货,祖上就是三代贫农。 从主旋律的角度讲,这身份可是极为光彩的,所谓越穷越光荣。 但,也就一口精神食粮。 叮铃铃~ “来,煤车,看着点,别蹭脏了衣裳咧!” “卖报卖报,新鲜出炉的报纸,国际乒乓邀请赛,郭跃华勇夺男单冠军!” 一路走走看看,蓦然回到这年月,仿佛进入了一帧帧老胶片里,朦朦胧胧的,色彩寡淡。 连声音都透着失真感。 从电视剧里看这个时代,与亲眼所见,完全是两码事。 街道两旁,吊脚楼和红砖房并排掺杂,水泥还是一种很奢侈的工业品,多数砖房是用石灰砂砌成。 看上去像用粉笔画了格子。 坑坑洼洼的道路上,木电线杆参差不齐,头顶零乱的电线如蛛网般密布。 路上极少见到汽车,如果有,就是绿皮大解放,也不存在交通指挥岗,倒是县城中心的转盘处,有座架起来三米高的治安岗哨。 里面穿白色制服的,可不是海军。 自行车可以堂而皇之骑在马路中央,无论是二八大杠,还是二六女式,都有日后哈雷也换不来的风骚。 若是一辆崭新的大凤凰,或永久,绝对能勾出一地哈喇子。 花了一上午时间,李建昆带着心思,逛完了这座正儿八经仅两条大街的县城。 情况不理想。 时间太特喵早了! 要是84以后,他完全可以当回倒爷;到了90年,玩啥股票不是赚? 千禧年更不提,卖碟都能发一笔。 这会呢,改革还在酝酿,大环境特紧张,哪怕是在天高皇帝远,相对开放的江浙一带。 想找条正经赚钱门路。 也挺费劲。 通过一路所见所闻,加上努力回忆的结果,这货大抵能确定,目前他们这边,只有三种合规的生意法子。 一种,是农村集市的自由买卖。 此时乡下农村,常有赶集和庙会,农民自产自销一些统购统销之外的物资,是被允许的。 问题是,家里的自留地就那么一小块,如果不是紧衣缩食需要换点活钱,连糊口都不够。 又哪有富余的产出可卖? 第二种是包私活。 有句话叫“七山二水一分田”,说的就是他们这一带的地理环境。 由此可见,粮田在本地是多么稀缺的资源,根本不够满足老百姓的口粮,远远不够。 那总不能饿死吧? 所以本地的公社……反正他们石头矶公社,是允许农民包揽一点机修、电工、建筑、养殖、兽医、缝纫等私活的。 大队批准,挣回了钱买工分,通常5角钱十个工分。 以此谋生。 不是李建昆吹泡泡,他可是个老手艺人,原本这事完全做得。 问题是,他不是农民。 虽然是农业户口不假,但他目前的档案身份,是望海中学一名高三在读学生。 你猜,公社准不准他包私活? 第三种是搞社队企业。 江浙一带不少地方的农村,这个年代依然没取消社队企业。 说死皮赖脸也行,不讲钱德也罢。 田地太少,养不活人哪。 干得最红火的,大概要数隔壁xn的老鲁同志。 这也是后来江浙的乡镇企业,领先全国崛起的基础。 不过这事只能捋捋,它不是一个能短期实现的目标,不符合李建昆即刻改变现状的想法。 知道他这几天咋过的吗? 一身行头摆在这,破不破的还无所谓,反正他精神层次高……好吧,就是脸皮厚,但冷是真的冷啊! 这不是刚着,不想让胶卷人瞧不起么? 至于吃饭。 早上咸菜梆子,中午咸菜梆子,晚上……没错,还是咸菜梆子。 前个星期天回家,用罐头瓶捎来的,每顿还不敢多吃,因为要对付整整一礼拜。 米也是从家带来的,每回吃饭前,用这年头的国民铝饭盒,淘洗好一份,送去学校大灶上蒸。 沤黄的陈米,一股子糠味。 他要真是原生土著就不提——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关键不是呀! 老话说由奢入简难,那是真难啊,经历过物欲横流的时代,再顿顿咸菜梆子,外加西北风,真心遭不住。 所以他当前迫切的想法,不是要赚很多很多钱,至少要解决温饱吧? 瞧,就这么点朴实无华的追求,还不容易满足…… 你说这叫什么破事。 但,这也是这个年代的普遍现状。 脚下一直没停,正挖空心思合计时,到了和某人约好的汇合点——县供销总社。 俩货今儿从学校出来,计划找样重要东西。 不过主要得靠还未现身的那位,李建昆也就打个酱油,猜到那玩意市面上早绝迹了。 至于什么东西,供销社门外的大喇叭,已经揭开谜底: “……今年,高等学校的招生工作进行了重大改革,采取自愿报名,统一考试,地市初选,学校录取,省、市、自治区批准的办法。 “凡是符合招生条件的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的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均可自愿报名……” 现在是1977年,11月初,没有任何新闻比这则更重要。 阔别十年的高考重新恢复,既振奋,也仓促,距离本地考试只剩一个多月。 而李建昆连一本复习资料都还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现阶段,他不考虑野路子赚钱的原因。 这个节骨眼上,必须稳如老狗。 万一踩雷了,往后又是做不完的高考梦。 那味儿,谁试过谁知道—— 啊,我曾把完整的镜子打碎…… 第2章 后来剧情就狗血了 很多后来的人并不了解,在这个国家70年代,曾有几个特牛逼的单位。 李建昆身后这个,则是牛中之牛。 这年头,两口子吵架,逼逼不过的就会大声说:“走,去供销社评理,我就不信你敢不听供销社人的话!” 村头干架时,吃了亏的会撒丫子往供销社跑,边跑,边发动嘲讽:“狗日的来呀,有种来供销社打我啊!” 当你是生产队长、大队支书,你没盐吃了,没火柴点了,没酒喝了,一定会低声下气拎着农副产品,去求供销社的人,成功换到东西后,你必定美滋滋地千恩万谢。 相较于食品公司和粮管所等单位,供销社根系更发达,能蔓延到大山旮旯。 也更神气。 所以,虽有心熟悉一下这年头的物资情况,但想想后,李建昆还是没进去找不痛快。 在苏式的县供销总社屋檐下,蹲了大约半个小时,小伙伴总算现身。 一辆能有七成新的二八大杠,既没骑出追风浪子的潇洒,也没有遇见漂亮姑娘故意按铃的骚气。 结果显而易见。 ----------------- “我这个叔说,家里本来是有几本老书的,可半个月前就被人借走了。” 李建昆身边,多了个垂头丧气的家伙。 他这副模样,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自己也没复习资料,而是没能替这货搞到手。 本来他压根没打算考,纯粹是被这货撺掇的。 不然以他爸干了两家社队企业的人脉关系,当初风声刚起时就行动,问题不大。 这不李建昆没赶上趟么。 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姓王,有一个非主流名字,叫“山河”。 为啥这么说呢? 这名字放在农村来说,太大了。 你但凡叫“江河”都还成,那只能代表水,山河是什么概念? 那是江山……天下! 就好比李建昆刚参加工作时,队里有个工友叫段小牛,这名字当然很小了,但人之前可不叫这个,叫段天龙。 从小一直生病。 自从将“天龙”改成“小牛”后,说来也巧了,身体倍儿棒。 农村人信这个,起名都往小了起,所谓名字越贱越好养活。 不过很显然,这小子镇得住“山河”。 说来他不信,李建昆一直觉得王山河有大智慧,大智若愚。 一个人不争不抢,很多东西有也行,没有也罢,可最后什么都有了。 你能说这样的人不聪明吗? 俩货从小在一个村里长大,后来王爸搞起社队企业,名义上为了干活方便,才举家搬到镇上。 王山河停好自行车,愁眉苦脸说:“建昆,说真话,我还是不信啊,哪怕搞到复习资料,就咱俩这点水平,硬啃一个月就能有戏?这么简单?” 李建昆心说你说你,可别带上我啊,哥们好歹多混了几十年好伐。 话说回来,如果是前世这会,那肚子里也确实没几两墨。 他想学,人还不教呢。 就说他们学校吧,通常一天的安排,上午读报纸,下午参加集体劳动,然后就天黑黑了,睡觉觉。 学个锤子。 李建昆继续怂恿,这小子前世真没考,谁知道什么结果。 “你以为呢,大家不都这点复习时间吗,我跟你讲,题目肯定不会太难,上面现在要培养人才,懂么?敢考就有戏。” 岂止是不难。 日后网络时代,有人晒出1977年各地的高考试卷,一摞人不禁泪流满面,感慨“原来清北也曾如此平易近人,但凡让我回去……” 回你奶奶个腿! 也不考虑时代背景和教育特征,看不起你爹那辈儿是不? 诶~不过,哥们还真回了。 你说气人不? 键盘侠们大抵是吃撑了,卖力分析这些试卷,得出的综合评定是: 理科,初一初二的水准。 文科,除数学外,小学水准。 不能再高。 数学啊……也是让李建昆头疼的地方。 他自然柿子挑软的捏,准备考文科,几十年的人生阅历,和对大环境的了如指掌,让他对语、政、地史三门都有信心,但初中数学,他搞不定…… 容我捂个脸。 数学是大科,整整100分哪。 丢不起。 王山河将信将疑,挠挠脑壳问:“那现在咋办?好像真搞不到复习资料啊。” “凉拌,听大课呗。” 学校倒也紧急启动了文化课程,但能教的老师并不多,只能采取听大课的形式。 王山河白眼一翻,“我听个响儿吧,挤都挤不进去好吗。” 大课安排在学校礼堂,就是一个还算宽敞的红砖瓦房,有个高台,底下没座位,有活动时学生自己带凳子。 现在每次上课,乌泱泱的学生,还有外来的工人和知青,都会将礼堂围个里三层外三层,晚去一步,就只能在人群最外围,踩着自行车后座够头打量。 能看见或听见什么全凭运气。 对此,李建昆也没什么好办法。 别人提前一个小时去占坑,他们提前俩小时,卷呗,这个他熟。 俩货正准备打道回府,王山河让他等会,哧溜冲进供销社,出来时,手上多出两块芝麻饼,递过来一块。 李建昆也不跟他客气。 这饼那叫一个地道,碗口大,箩筐沿厚,面皮烤得金黄酥脆,上面洒满密密麻麻的黑芝麻,轻咬一口就见馅儿,齁甜,是给日后不少小朋友带来阴影的五仁馅。 但这货一直蛮喜欢。 对于年长者而言,味道很多时候不是单纯的味道,同时承载着一份记忆,一个念想,一种祭奠; 是阖家团聚时,与儿孙的话题开端——“这还是我小时候吃的东西哩,那时候啊,想吃到都不容易……” 晚辈们对这种忆苦思甜,往往有些兴趣,长辈也能从他们的期待和发问中,收获难得的被需要和满足感。 蓦然想起前世的儿女,李建昆心情很是沉重。 却又没有任何办法。 从生物学和统计学的角度讲,即便他重新找到前世妻子,在同年同月同日结婚,还能将他们带到世上的概率,仍不足亿万分之一。 但凡饮食有差,但凡姿势不对,但凡游慢半拍…… 变数太多。 叮铃铃~ 王山河蹬车,载着李建昆,向学校驶去,离开大马路转入小道时,突然一个急刹车,险些没把这货送走。 “干啥呢!” 王山河没搭理。 感觉纳闷的李建昆,跳下车向前看去,正好与一个穿打补丁的小蓝袄的姑娘,四目相对。 后者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在她旁边,有一个推着辆大凤凰的中山装少年。 王山河飙了句脏话,特没面儿,直接就是狗男女的程度。 李建昆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刚刚“失恋”。 曾经还为此失落了好久,多少也影响了后面的高考发挥,如今再回首,当初所谓的永失所爱,不过是与一个在青葱岁月里有过好感的姑娘,逐渐疏远而已。 但眼下王山河可不这么认为。 这个叫钟灵的女同学,参加集体劳动时,悄悄给建昆递过手帕。 这关系忒不寻常了! 可现在,她又和另一个男生走在一块,事实上听说两人走得很近有一阵儿。 今天正好撞见,传闻变成现实。 不能忍! 第3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唉,挺大个人啦,这么冲动干嘛……” 李建昆一把搂着老王,哦不,小王同学,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想和他亲近,主要怕他犯抽抽。 这会毕竟还是小王,何况是个二代,有点脾气在所难免。 李建昆无法去和这个年代的人解释:姑娘给递条手帕,根本不算个啥。 倘若告诉小王,往后就算递乳胶套,第二天还能互不相识……小王只怕要裂开两半。 不过,该说不说,这年头姑娘给的手帕,还真的就相当于定情信物。 记得那条绣了朵大牡丹,又土又清新的白手帕,钟灵没要回去,自己珍藏蛮久,最后在摊牌时,沦为牺牲品,成了一堆毛毛…… 呵,当年气性真大。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李建昆早已释怀。 这事也确实要解决一下,两人现在是同班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弄得太尴尬了,大家都不舒坦。 犯不上。 他搂着气鼓鼓的小王,迎面走过去,手都举起来了,正准备sayhello,忽然,眼神定格住,落在大凤凰的左把手上。 那里挂着一只沉甸甸的解放包。 哎呀,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回忆起一点东西的李建昆,如川剧变脸,喝道:“山河,看住他,敢动一下,给老子往死里干!” 突然没人拽的王山河,着实愣了愣。 被李建昆横眉冷指的中山装少年,心头叫苦不迭,点背啊,这都能撞上,学校明明放羊了…… 栽了,栽了。 眼见王山河果真推着自行车冲过去,把中山装少年抵在墙边,有人必须站出来了。 “李建昆,别闹行不行?” 猛掐了几把大腿肉,情绪酝酿到位的某货,无能怒吼道:“不行,老子今天非打断他的狗腿!” 中山装少年咽了口唾沫,背心发凉。 撬人墙角自然有风险,他心里有点数,怪就怪钟灵确实灵,水灵。 王山河狞笑:“建昆,那我可动手了。” 中山装少年如临大敌,一个细皮嫩肉的王山河他不惧,问题是,旁边还有个莽人李建昆啊。 一对二,他毫无胜算。 李建昆一阵头大,“你,等会儿。” 嗯? 我听到什么了?天籁!中山装少年跌入谷底的心情,峰回路转。 事情还有转机! 他真想大声说“有什么要求你提”! 但又纠结着,会在姑娘面前失了骨气。 就,挺难的。 王山河也没说啥,他看见钟灵怼到建昆跟前,似乎想唠两句。 ----------------- 钟灵表情复杂,无法正视对方眼睛,但理智又告诉她,必须面对。 她其实想过当面和李建昆把话说清楚,奈何始终鼓不起勇气,以至于将局面推向了一个更难以收场的境地。 第4章 得来还是有点费工夫 “那你为什么不明说?为什么让我放了你?为什么不能一起?” 这货转变套路,从一气三连开始。 “哈?” 钟灵直接给问懵了。 “啥啥意思?” 尤其是最后这个“一起”,她实在没听懂。 李建昆摆出愣头青该有的模样,道:“反正你要让我相信也行,那这事咱们必须一起,我见不得你跟别的男生走这么近……” 这话听起来有点舔,实则这货有所权衡,不会存在后遗症。 钟灵后来确实如愿考上大学,是哪所学校已经不太有印象,但不大可能和他是同一目的地。 等离开这个小县城,各奔东西后,时间和空间自然能消磨一切。 一向如此。 听了半会,钟灵总算琢磨过劲来,不敢置信望着他,惊呼道:“你也要考大学?!” 人言乎? 我后娘养的呗。 我就不能考大学了? 钟灵一副你疯了的表情,“李建昆,别闹,你不可能考上大学的。” 记得上回他写给自己的信,拢共417个字,错别字有39个,让人哭笑不得。 这种文化水平,哪怕加上一个月恶补,若是能考上大学,钟灵就敢当晚把人给他。 李建昆心头好笑,嘴上还是哼哼道:“我告诉你,别瞧不起人,说不定我考得比你还好。” 到时就是我不要你了。 钟灵摇头,正色说:“这不是瞧不瞧得起的问题,你……” “我不管,就这样啦!”李建昆一锤定音。 哥们不要脸起来,自己都怕。 伊俩后面的对话,随着钟灵一声惊呼,没再压低声音,王山河和徐庆有全听在耳里。 后者满脸鄙夷。 李建昆这家伙如果能考上大学,那母猪都能上树。 未免也太看不起大学了吧,没睡醒一样…… 不过,当某人扭过头来时,这份鄙夷他立马收起,意识到情况有点诡异。 这眼神不对啊,怎么就突然和善了呢? 李建昆似笑非笑问:“班长,你跟钟灵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徐庆有暗吸口气,打着哈哈道:“噢,这不是学校人太多,乱哄哄的吗,我们打算找个安静地方复习。” “你家?” “呃……对对啊。” “我和山河也是这个想法,在县里没地方去,要不一起?” 王山河匪夷所思望着自己的发小,啥情况啊,莫不是真的脑门磕坏了? 人家拐跑你对象,你还准备跟他凑一块好好学习? 李建昆biu地一下回来了,自然有些行为举止不妥当,早就跟小王打过一剂预防针,说自己洗澡时摔了一跤,后脑勺先着的地。 徐庆有心头苦涩,就说不对劲吧。 他倒是想说no啊,可又明白,真要这么干,眼前这坎儿过不了。 但如果带这俩货回去,那还怎么给钟灵抚导? 他自己的复习也会耽误。 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中,徐庆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忽生一计,忙说:“你俩,是不是没复习资料呀?” 李建昆耸耸肩,是哥们穷得不够明显吗? 要有的话,我乐意往你家凑啊? 这个年代的复习资料,有多难搞,往后的人很难想象。 眼下高考是恢复了,如九天惊雷,海沸山摇,令万千青年激动不已,欢喜若狂,但冷静下来后,大家很快意识到一个严峻问题: 复习迎考的时间短暂而紧迫,可,复习资料在哪里? 要知道,这年头的教科书少而偏门。 就拿中学来说,专业性最强的数理化教材,也不过是两本很薄的课本,一本叫《工业基础知识》,简称“工基”;一本叫《农业基础知识》,简称“农基”。 在这个特殊年代里,提倡的是教育和生产劳动相结合,中学生走出学校后,要去做工人和农民。 《工基》涉及一些简单物理,主要是机器的构造和运作;《农基》全是化肥、农药等内容。 这样的课本想要拿来复习迎考,简直是侮辱出卷老师的智商。 大家只能竭尽所能去搜集以往的老教材。 十多年的时光啊,即便是妥善保管的书纸都该泛黄了,更何况,是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呢? 有些备考生,从犄角旮旯里找出一把被老鼠啃噬过的残页,都会捧在手心视若珍宝,恨不得将那每一个字,拿烧红的烙铁烙进心间。 而更多人,则是由于实在弄不到复习资料,焦急病倒。 渴望,对知识的渴望,对改变命运的渴望,这是后来的孩子们很难感同身受的。 在这个年代,并没有那么多路可走,或者说,读书,就是那些在田间地头、工厂车间、牧场矿山劳作的青年们,有且仅有的……唯一出路。 徐庆有笑道:“这事好办,我能帮你们搞一套啊。” 话虽这样说,实则心里有苦说不出,撬人墙角理亏在先,人家就算打他一顿,也是白打。 打完还不敢让学校和家里知道,不然天知道老师和家人怎么看他,他可向来是别人家的孩子。 同理,事情闹大也一样。 此刻打的就是“破财消灾”的心思。 这个节骨眼上,复习资料又哪有好搞的道理? 李建昆虎躯一震,“当真?” 你猜怎么着,意外之喜! 果然有时善还是有善报的,人不能变成一个么得感情的肉球。 “当当真啊,不过……” “不过什么?”李建昆追问。 徐庆有说:“得花钱,有点贵。你们也知道,现在复习资料不是一般的难搞,盛海那边连二道贩子都有了,好在我有个阿姨是盛海人,有门路。” 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关系是父母的,他已经有复习资料,再搞,只能是帮别人买,又怎么可能不收钱呢? 总不能跟父母说,我撬了一个同学墙角,让人给堵了,慌得一批,呈上贡品吧? 谈到钱,王山河准备开口,不过话到嘴边,被两眼泛光的李建昆抢了先: “盛海搞过来的复习资料,你说的,该不会是《数理化自动丛书》吧?” 哟,还挺懂行。 徐庆有自觉抓住了对方痛脚,找回些许排面,微昂下巴,“没错。” 王山河云山雾罩,碰了下李建昆,打听这书有什么与众不同。 这货倒是想解释,但又不好说太多。 这是一套挂啊! 坦白讲,他之前都没敢朝这方面想。 《数理化自动丛书》出版于1960年,凝聚了诸多学者、教师的智慧和心血,包括《代数》、《物理》、《化学》、《几何》等,共计十七册。 最早就是由盛海的某个出版社发行。 后面由于不可抗力的因素,停板了,据说连印刷用的铅板模型都被没留住。 今年恢复高考的信息初步披露,立马有敏锐的出版人,意识到这套丛书,对亟需复习资料的备考生的重要性。 于是克服种种困难,火急火燎抢着时间,给它陆续捣鼓出来。 这才是一套专业知识理论丛书,与日后高考教材,相差不大,放在这个年代来说,就是绝无仅有的复习宝典。 备考生得此物,犹如神助! 据传,当它摆上新华书店的货架时,盛海那边立马出现了全家出动,连夜排队的壮观景象。 这还是本地人。 外地人想买到,更是难上加难。 第5章 石头矶 王山河大抵明白这书值得买,看向徐庆有:“有点贵是多贵?你说个价吧。” 这口气……徐庆有听得颇为不爽。 事实上,他最讨厌的就是这家伙。 作为一个乡下人,一点乡下人的思想觉悟也没有,自行车每年一换,也不带米带菜到学校,和他们商品粮户口的学生一样用票,穿笔挺中山装。 真不知道标新立异个啥。 有钱也值得骄傲吗? 也就他们这边政策不同,要搁别的地方,他爸早被割了。 心里这样想着,徐庆有本来也不清楚具体什么行情,得问过盛海的阿姨才知道,但他突然不想问了。 他觉得找回场子的机会到了—— 他看出李建昆每一个毛孔都在说“想要”。 还有王山河,丫不是有钱吗? 好啊,没人割不是? 我来! 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甚至有种义不容辞的使命感。 徐庆有一团和气说:“价钱不是我定的,那边说,要300块……” “多少?!” 王山河惊呼。 这啥书啊,金子做的纸吧,怎么可能这么贵? 三百块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时下流行的三转一响: 一辆崭新大凤凰,半链套才153。 飞人牌缝纫机,92块。 上海牌手表,100块左右。 红星牌收音机,五六十就能买到。 三百块能买到仨样! 而当下城镇职工的工资,平均是30块左右,等于干一天一块钱。 农民辛勤劳作一整天的工分收入,还折算不到一角钱。 也就是说,三百块,一个城镇职工不吃不喝,需要10个月才能攒下。 一个农民单凭挣工分,则需要……10年。 钟灵颈脖蠕动,艰难咽了口唾沫。 徐庆有一脸无辜相,“是有点贵哈,我也觉得,主要奇货可居,外加二道贩子又在炒。对啦,它不是一本书哦。” 哪又怎样! 王山河脸涨得通红,怀疑这厮在故意讹人,正想同他理论一番时,身侧传来声音。 “行吧,我们买。” 王山河猛然扭头,不可思议望着李建昆,这就……答应了? 不再想想? 他家倒不是拿不出三百块,不过这摆明是个坑啊,精明于他爸可不喜欢被人坑,他踌躇着回家不知道如何开口—— 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李建昆拿这个钱,一分也没想过。 脑壳疼! 李建昆暂时没解释什么,平静看着徐庆有,“班长,那你尽快把书搞过来,到时吱个声,我们好带钱。” 徐庆有拍着胸脯道:“放心,包我身上。” 眼见这货侧头望向钟灵,他立马补充一句,“我和钟灵同学只是在一块复习。” 李建昆没理他,对钟灵问:“只是复习?” “嗯。” “那我暂时相信你了。” 钟灵:“……” 李建昆拽着王山河走远后,这姑娘仍没回过神儿。 ----------------- 回去路上,俩货没骑车,边走边聊。 “建昆,钟灵跟你说了啥,不是要揍那丫的吗,咋突然就变卦了?” “她说,喜欢的还是我。” “你信?” “王山河同志,你是在质疑哥们的魅力吗?” “……好好,不说这。那书呢,300块啊,那小子肯定在讹咱,就这么被他讹了?” “徐庆有这种人,根正苗红,打死不会改口的,不然岂不证明他真在讹人?这笔钱虽然不少,但山河啊,对比咱们一辈子前途呢?这应该是咱能搞到复习资料的唯一机会。” 王山河被说服了,沉默一会后,提议下午回趟家。 徐庆有有句话没说错,学校确实乱哄哄的,每天都有不少外来的工人和知青进校蹭课,拦是不能拦的,还得对他们和学生一视同仁,美其名曰有教无类,实则是学校怂了。 这就导致校园管理完全乱套。 学校现在也不强迫学生留校,你要是有更好的复习环境,大可以拍拍屁股走人,还能减轻学校压力。 李建昆欣然同意,事实上他早就迫不及待回家,看看记忆中的小破屋,以及华发未生的母亲,当然,还有他。 这不是没交通工具么? 山河之所以每年都换车,报废的一半,要算他头上。县城距离他们公社将近30里路,腿着回去,对于他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就有点开玩笑了。 另外,这货也是为搞钱做打算。 眼下在城关搞钱,都不靠谱,或者说都有风险。 投机倒把这方面,城镇管理比农村更严格。 比如说,有些城镇居民趁走亲戚,或打着回乡探亲的幌子,从下乡带回一些花生鸡蛋啥的,量都不大,装在随身的小袋里,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但通常都是白忙活一场。 乡下进城的要道上,总有设卡,工商可不是吃素的。 那城镇居民有没有私自搞钱的渠道呢? 其实也是有的。 就算是在县城里,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工作,他们总要恰饭。 于是就催生了一种靠单线联系,上门服务的“地下”形式。 什么家电维修、家具制作、自行车修理、糊墙砌灶……等等,你但凡有个手艺,这种模式都适用。 然而,它是不被允许的,或者说没有行政单位背书。 稳如老狗的李建昆,现在肯定不会碰。 相反在农村,此时还能找到一点正经的搞钱渠道,虽然他还没想到具体干什么。 但他还就不信了。 带着领先时代四十年的记忆,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会被几百块钱给撂倒。 不就是来正经的吗? 来! ----------------- 天灰蒙蒙的,云朵低垂,仿佛随时都要落下一场大雨。 路边田野里,庄稼早已收割,枯草丛生,一副破败荒凉的景象。 不过蹬自行车的李建昆,却有种别样感受。 那是一种生命归于宁静的悠然。 一种岁月的慢慢沉淀。 “建昆,累不累?换我骑吧。” 李建昆额头见汗,笑着说:“爽着嘞!你可别抢,今儿这天坐后座,非冻死我不可。” 十八岁的身体,就是不一样,装了马达似的。 呼呼得劲! 与往常回家不同,由于出发早,快到时还是半下午。 前方视野逐渐开阔,出现一片建筑群——多是黄褐色的吊脚楼,和刷白墙的瓦屋,其中点缀几间平层或两层的红砖房。 这就是石头矶镇。 因小镇周边山上怪石嶙峋,盛产石料而得名。 镇上最早一家工厂,做的便是石料加工,50年代的老厂,至今还在运转,哐哐隆隆的,不绝于耳。 自行车一直骑到小镇唯一的街道上,李建东适时跳下来,准备拍屁股闪人。 他实在记不清王家的房子是哪一个——差不多80年代中旬,王家就搬到了县里。 王山河却发出邀请,“走,我家肯定没人,到厂里找口水喝。” 见他把过自行车,这货想想也就跟上了。 30里路骑下来,确实又饿又渴,从镇上到他家,还要走七八里山路。 第6章 正经的商机 王家在镇上搞了两家社队企业。 老厂有些年头,是家农机修造厂,如今规模已经不小,估计得有百来号人。 新厂没记错的话,是去年政策进一步活泛后,刚搞的,小电器厂,主要做电风扇。 工业用的吊扇、壁扇和落地扇。 当然你非要家用也行。 往后红砖房多了,尤其是吊扇,确实普及到户了,建房子之初,就会在堂屋中央顶上,预埋一根“j”型钢筋。 王山河带李建昆来的,就是这家“前进电器厂”。 厂院门口挂着两块白色牌匾,一个是厂名,另一个上面的字就老多了——望海县石头矶人民公社管理委员会承办单位。 门头的圆拱铁架上,还焊着五个红色大字——为人民服务。 李建昆乐呵呵打量,包装没毛病。 走进厂院,秋风卷落叶,连个人毛都没有,耳边也是静悄悄的,一点不像有活人的样子。 这货扭头问:“买卖这么难做吗?” 王山河说:“就这鬼天气,哪有人买电风扇啊。” 那可不一定,李建昆在心里嘀咕。 生意好不好做,主要看市场环境,当下是什么市场环境? 生产力低,供小于求,物资奇缺! 冬天就没人买电风扇? 至少他知道的,涉及高温作业的工厂和工种,就有数十种。 比如玻璃厂、造纸厂、纺织厂……他曾有过一次正月里,去纺织厂考察的经历,嚯,那家伙,车间就是个大蒸笼,姑娘小媳妇儿们全是短袖,仿佛一下回到夏天。 后来鸿星尔克不是有个梗么,缝纫机都踩起火了。 以李建昆对这个时代的了解,就不存在卖不出去的商品,卖不了,只能说明市场没开拓好,没找准客户。 俩货走进一个红砖平房,原来厂里不是没人,全猫这呢,外面冷嘛。 外间是个通屋,一伙人凑一块,有打扑克的,有下象棋的,有缩在一角睡觉觉的,悠闲得很。 “诶,山河回了。” “建昆也来了。” 大家笑着招呼,毕竟是少东家嘛,李建昆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比较尴尬的是,他虽然热情回应,实则这些人一个都不记得了。 穿过通屋,后面有条廊道,王山河领着这货进入就近的一个房间,翻出茶叶,给他沏了杯茶。 第12章 迂回战 “你们自己怎么不搞大车,反正你们经常要拉货,再怎么缺油,几辆车总养得起吧。” “几辆?” 这人表情夸张道:“小伙子你要是领导就好了,你以为咱不想吗,我告你,别说几辆,一辆都没戏。” “为啥?” “没指标啊。” 好吧,指标二字,在计划经济年代,既是锁喉的卡钳,也是放闸的狂欢。 没有,那你只能哭。 一个不成熟的计划,在李建昆脑子里初步成形,他发现废品站这条战线,未必就瓦特了。 别看黄站长油盐不进,是人就有弱点,只要给他想要的。 ----------------- 运输公司的门脸,就要比废品站气派多了,门卫大叔人五人六的家伙见过不少,西湖牌香烟竟为建功。 人家职责所在,咱得理解。 李建昆呈上公社介绍信,这才顺利通行。 大叔具有这个年代人的普遍特征,对可疑人物严防死守,对革命同志饱满热情,特地领了几步路,把行政楼指给他看。 这货嗯嗯应下,表示感谢,走到门岗瞧不见的地方,鞋底一抹,蹭地窜向了别处。 运输公司的确处境堪忧啊。 偌大的院子,放眼望去,竟略显拥挤,车辆随处可见,什么绿皮解放,大东风,挂车,大拖拉机,小拖拉机,人力地排车,马车,骡车…… 没错,这年头搞运输,可不光依仗铁疙瘩。 能用得上的家伙事,一起上。 车厂的产量低,是一重因素,再个就是司机太少了。 这时能当司机的,一般是退伍的汽车兵,战场上漂移躲地雷的猛人;其他就算是关系户,不跟车学个三年五载的,宁想摸方向盘啊? 啪! 睡醒了没有。 司机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的香饽饽职业。 《平凡的世界》中有句话:方向盘一转,给个县长都不换。甭管有没有文学夸张成份,已经很说明问题。 相比起日后考公务员,这时司机行业更卷。 当然,能当上司机的,也是一个个身怀绝技,袖子一撸,单人拆发动机和三大总成,那都不叫个事。 这货把自行车停在专门车位,拷上大锁,避着人转了一圈,倒真有让他眼前一亮的发现。 第14章 不好意思,我清库了 一个好天气,艳阳高照,持续下降的气温有所回升。 上午,橘黄色的阳光,洒在石头矶公社的白墙黑瓦上,于背阴角落,形成一个个几何状的剪影。 这个窝在山村小镇的衙门,占地不过二三亩,看起来甚至有点寒酸,但你如果低估它的行政权利,那就大错特错了。 人民公社体制,为三级所有,“队”是基础,即生产小队和生产大队,再就是公社本社。 通常一个自然村为一个生产大队,比如清溪甸大队,下属又有11支生产小队,户数96,人口883。 这样的生产大队,石头矶公社麾下共有9个,管辖人口超过15000。 公社本社有多少领导呢? 18个,包括一名不在编的炊事员。 虽说这个年代的干群关系,比较和睦,但倘若他们中某人心情不好,想发飙。 逮到谁,那也够你喝一壶的了。 现在,张卫国就特生气。 自行车嗖嗖冲出公社,直奔镇东头。 好你个王秉权! 我三番五次找你商量,生意门路指给你你不听,拿着和社里的协议做挡箭牌,义正辞严说谁来都一样。 那今儿怎么出货了? 这种鬼天气,北风呼呼的,没点搞头谁稀罕要你的电风扇? 还敢瞒着他…… 他虽然是民政干事,但高低兼了个公社管理委员会的办事员,竟要管畜生的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岂有此理! 来到前进电器厂,眼前景象一如畜牧干事罗阳讲的,原本冷清的厂院里,排队停着三辆大货车。 库门大开,工人们忙碌装货,要把仓库搬空的架势。 “北湾炼油厂的车。” 张卫国惊了一下,这可是个大单位,前年市里开始着手筹建,据说两年多才搞完一期工程。 王秉权有两把刷子啊,把货销到这了,谁的渠道? 这货硬是想不出公社谁有这层关系。 他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暂时压住火气,打算先看看再说。 这种大单位,跑他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上货……必有隐情。 屋檐底下,他发现正主了,那天大言不惭的臭小子也在,只是……咋这副造型? 李建昆现在的模样属实有点惨。 新买的时兴中山装,左胳肢窝下撕拉开了,右膝破个洞,大片血污,能瞧见膝盖上黑乎乎的血痂。 脸也不幸挂彩,像被长甲女人挠了。 比他更惨的,是小王的自行车,俩车轱辘全瓢了,链条失踪,挡泥板一个呈“へ”形,一个呈“〥”形……就一坨了。 王秉权站在他身前,浑不在意自家成废铁的自行车,刚好回炉,当原材料,关心着孩子伤势。 李建昆心说得亏哥们是重生,不是穿越,不然这波就走了。 狗日的那岸崖五六米高,有个陡坡,他是像车轱辘样,骨碌下去的,底下一臭水沟,有不明黏糊物体,体型巨大,别问,问就是他摸了一把。 正因为想起老年间煞有其事的灵异事件,被惊出三魂七魄,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蹭蹭又爬上去了,扛着自行车。 这会想想特神奇。 不过你还别说,这造型可帮了大忙,给炼油厂领导直接搞感动了,还领食堂朵颐了一顿……这可比跟余东升用嘴巴卖惨,直观真实得多。 当然,主要还是炼油厂确实需要电风扇。 那地方,嚯,火焰山样,正经炼油区域,开工就要清场,人畜不近。 作为市重点单位,他们搞点电风扇不在话下,问题是机关单位走流程,懂的人都懂,采购赶不上趟。 后面还有二期三期工程呢,送上门的现成货,先弄点,无伤大雅,应应急。 谁有屁放,给他们6000名职工放去。 “王叔,真没事,就破点皮。” “也亏你小子皮糙肉厚,车瓢成这样,要是我家山河,八成就报废了。” 大爷的,夸我还是损我呢。 叮铃铃~ 张卫国推着自行车走过来,“老王,咋回事啊?” “哦,张干部来了,我正想这边忙完,去公社汇报下,主要提前没招呼,我也是车开到厂里才知道……” 王秉权简单解释了一下。 张卫国表情阴晴不定,问:“货他们全要吗?” “对,全要,人家大单位,这点货都不够塞牙缝的。”王秉权说完,忽地想到什么,补充了俩字,“原价。” 张卫国:“……” 没屁放了。 就特诧异。 “老王你可以啊,啥时候搭上这条线的?” “不是我,喏。”王秉权指向旁边。 这姓张的高低是个领导,还正管着咱,问到头上,李建昆也不能不鸟,言简意赅讲了几句。 臭小子挺能折腾啊,折腾到市里,还成事了……心里咋想的张卫国不表,身为公社干部,他意识到这会该说点啥。 这货拍了拍李建昆肩膀,笑容和蔼: “小伙子有前途,嗯,这事干得不错,人嘛,就要实在点,上回虽然批评了你,也是为你好,做得到的才说,不能好高骛远。” 呵呵。 李建昆敷衍了一下,跑开去帮忙上货。 他等下得跟车回去,交易处于进行时,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 王秉权总算打发了那货,踅摸过来,压低声音问:“建昆,材料的事,真有戏?” “应该没跑。” 老王兴奋,货走不走,其实问题不大,开春一样卖,至于电器厂的上交,他先垫就是……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尤其是钱方面,必须藏着掖着,哦,说好了集体大家庭,人人平等,你一个人先富起来,算怎么一回事? 那是要出大问题滴! 说句不好听的,连亲崽子都不清楚他有多少票票。 小心使得万年船哪,年底公社轧账,得蔫头耷脑说借的。 真正让他朝思暮想的是原材料。 停工一天挺费钱的呀。 “建昆,炼油厂那边,是不是废铜烂铁挺多?不怕,你大胆谈就是,我说的那价,再高点也不打紧。” 老王啊,想啥呢。 是,是挺多的,全拆了够你造八辈儿电风扇。 人家一闷罐子,能买你100个电器厂好吗。 “叔啊,这事……挺复杂的,等回头弄好了,我再跟你细讲成吗?” “诶好好。你待会要跟车走是吧?” “嗯。” “先等等,等会哈,我让人去喊山河,把他给我带上。” 不为押货,就为跟着学点东西。 李家这小子,以前就没看轻,却还是小瞧了。 多大点?就跨县过市的,往炼油厂这种大单位里闯啊,啧啧,真敢哪! 可惜呀……不是我的种。 第17章 这操作太骚了 “这不,建昆就把咱厂的电风扇推销给他们,也不白让他们乐呵,要了十吨汽油指标。 “人厂里一天炼个成百上千吨油,自产的玩意,区区十吨,打个条子留着自用都行,不叫个事!再说只是指标,又不是白送。” “然后建昆和我就拿着这十吨汽油指标,回县里,找到运输公司,他们领导一看批条,脸都笑歪了。 “有个领导还想玩心眼呢,但咱有指标和字据在手,可不惯着他们。 “接着我俩又颠县废品站,干啥?让他们来接收车啊。运输公司打个了条子,说车年头到了,实在折腾不动,搁那占地不说,还浪费,干脆处理给废品站。 “嚯,废品站的人有多喜,你们当时是没看见,直接蹦起来。 “喏,事情到这儿,不就画上圆圈了吗,车肯定不能白给废品站,咱的条件就是现在院里那些废铜烂铁。我和建昆还亲手捡了些好的呢。” 王山河一席话说完,办公室里鸦雀无声,三位公社干部,包括王秉权,四货全呆了。 根据小王的话,脑子里还真形成了一个圈: 咱们厂,有电风扇,缺原材料→ 县废品站,有废铜烂铁,缺大车→ 县运输公司,有报废货车,缺油→ 北湾炼油厂,有油,缺电风扇→ 咱们厂…… 你他娘的,完美闭合呀! 买卖还能这么做吗? 那要按这个逻辑,只要摸清各单位的存量和需求,还有什么买卖是谈不成的? 四个循环不够,咱来个五环十环行不? 要李建昆说,还真行。 这本就是一个商业模型。 别看他上辈子好像也没干成什么大生意,但活到老学到老,一直没落下,所以也没被社会淘汰。 那些学到的东西,在当时或许还不好化理论为实际——人都精了,各种手段会的多了去;但拿到这个粗犷年代,就非常好用且见效了。 小王的认知早被刷新,喏,现在轮到这四位。 这货被他们盯得都有点怕怕。 “建昆,你天生就是干买卖的料啊!” 害,高抬了,后天发育,后天发育。 “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就想着一定要把事办成,顺着往下捣鼓罢了。” 嘚瑟是要不得的,宁一个刚成年的小子,要是有计划地干成这事,就太妖了。 “所以才说你天生有生意头脑嘛!” 不知为何,老王心口有点痛,多好的孩子啊。 罗阳一个劲嘀咕,“开眼了,开眼了……” 张卫国脸涨得通红,闷头抽烟,一声不吭,亦如前几日的老王。 曹星伟一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笑着感慨,“后生可畏啊。”想到什么,问道:“对啦,这小伙子是镇上的还是哪个大队的,哪家孩子?” 与张卫国和罗阳不同,他在石头矶公社待了快二十年,人脸特熟。 他问的是王秉权,老王犹豫了一下,才说:“清溪甸大队,胡玉英家的。” “胡玉英,啧……”有点耳熟,但一时对不上号,曹星伟又问,“女的吧,他爸叫啥?” 老王没辙,硬着头皮,道:“李贵飞。” “哈?李贵飞!” 贵飞懒汉在整个石头矶公社,那都是响当当的大名人。 基本隔两年,就要捆来公社一趟,这还是由于他亲大哥是清溪甸大队支书,不然保管每年都有份。 倒也没干啥坏事,就忒懒了,咱社会主义的农民,向来吃苦耐劳,这种懒货是要不得的。 得教育啊! 就是没卵用。 死猪不怕开水烫。 曹星伟看了眼李建昆,适时掐断这个话题,真是……怪了,不都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吗? 怎么到这成飞鼠了。 李建昆一脸无所谓,爹这玩意又不能换,摊上了,你能咋办。 认命了。 “嘿嘿,这事本来咱还能赚个大的呢!”小王余兴未消。 他爹疑惑,“赚啥?啥大的?” 王山河挤眉弄眼说: “爸,你是不知道,那十吨汽油指标,建昆跟他们谈判俩小时,弄来三辆报废车,到了县废品站那边,跟他们谈的是一辆报废车换一斗货,都谈妥了。 “可他们死活就给俩拖拉机货,对啦,他们就两台拖拉机,后面各种糊弄,又是请我和建昆吃饭,又是买烟,呃……爸,我可没抽啊!” 日,说漏嘴了。 多大个人,抽根烟咋了,虽然我不支持,瞧你那怂样……老王没好气道:“接着说。” “没了。”小王摊手,“硬被他们混去了。” 王秉权差点没蹦起来,“混去了?” 说罢望向李建昆。 这货无奈耸肩,说:“主要跟咱们是社队企业有关系,运输公司那边,愿意当报废玩意处理给废品站,不情愿给咱们。” “那这账也不能就这么糊弄过去呀!”这话是曹星伟说的。 娘的,公社都没大车好嘛。 到手的家伙事,就这么被人混去,这个亏咱可不吃! “老王?” 我在。 王秉权隐晦一笑,稍纵即逝,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好你个黄站长啊,坑了我一辆大货车是吧…… 坑得好啊! 孩子不懂事,总得给大人个说法吧。 他正愁找不到突破口,这不就来了。 “曹主任,这事吧,还得是你们出面,都机关单位,我哪好掺和。”反正车就算弄过来,也轮不到他用。 “我们……” 曹星伟被噎住了,社队企业从机关单位搞计划内物资,本就不合规,公社能当知道这事吗? 算了,当我没说。 罗阳这会却咋呼起来,他刚捋了捋这套过于复杂的骚操作,看向李建昆,问: “也就是说,你啥都没费,不光把厂里的电扇清库了,搞来两车原材料,实际上还弄了辆当废品处理的大货车,只是被不要脸的混走了? “哦不对,同时还给县废品站和运输公司,解了燃眉之急?” 小王嗯嗯道:“就是的!” 不然他为什么惊为天人? 李建昆捂着脸,哥们你就不能别合计吗,捋这么清楚干嘛,尬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我费了时间呀。” “两天半……好吧,满打满算算三天。你时间顶屁用啊。” 妈蛋,会不会说人话? 哥们要冲刺高考,时间争分夺秒好嘛。 “我还受伤了呢。” “破点皮?” 滚,不跟你聊了。 罗阳一个搞畜牧业的,不知道为啥,对这事产生了浓厚兴趣,啧啧不止,嘟囔道: “这我得好好琢磨琢磨,别看你误打误撞干成了,里头可有大学问!” 哥们你以后能发,但凡下海。 一直没吭声的张卫国,这时点评了一句:“年轻人有股子莽劲,运气好罢了。” 诶!这话我爱听。 李建昆忙点头,一副智者说出了真相的感觉。 这让张卫国很受用,瞧,他自己都这样觉得。 曹星伟深深看了眼李建昆,此子不简单哪,只是……他怎么可能是李贵飞的崽儿?! 这位在石头矶公社资历最老的干部,无论如何都无法释怀这一点。 第18章 改善生活 安抚好仨,并送走后,老王哧溜冲进后院。 至于他攻克黄站长的计划是否凑效,旁人不得而知。 也不关李建昆的事。 翘着屁股干了三天,回来第一手总算没丢人,一解钱荒。 现在就等着老王开工资。 所以晚上没回清溪甸,再个小王说得有道理,这副模样回去家人该担心了。 来到王家,李兰听儿子说书般,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惊诧连连,看向李建昆的眼神有所不同。 蓦然挺佩服丈夫眼光。 其实起初,让儿子跟这么野的孩子玩,她是不同意的。 “建昆,你把衣服脱了吧,我给你洗洗,等干了补补,你下回来拿,明早婶儿去铺里看看,再给你买一身。” 人孩子帮了丈夫大忙,不能亏待,自家啥条件,她门清。 夜晚10点多,李建昆和王山河裹着被子,坐床上,都没睡。 不出所料,房门被推开。 “哟,等着呢。”老王心情不错,八成有点眉目。 李建昆打趣道:“江湖救急啊。” 这话老王没法反驳,就李家那个恓惶光景,一年到头都需要救。 这位也不含糊,办事向来利索,手摸兜,往床上一扔,一沓崭新大团结。 李建昆眨眨眼,比想象中多不少啊,看厚度,绝对不低于五百。 遂眼神瞄向旁边,是小王跟他爹讲了买书的事,还是由于黄站长这条线,或将存在的可持续发展因素。 “拿着呀。”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不去纠结时代背景,这点钱,在下受之无愧。 你他娘,差点搭上条命啊! 倒是王山河狠狠咽了口唾沫,饶是他,也没一次性见过这些钱。 不过前者抓过钱后,点出二十张,又递回去,“叔,预支的那50块,还有自行车钱。” 老王瞪眼,“这算个啥。” 小王附和道:“对呀建昆,那你要自行车废了也算你的,你还为这事出了工伤呢。” 老王含笑点头,奈何李建昆态度坚决。 “叔,这么多年都蹭你家自行车,废了几辆我心里有数,你再帮忙买辆吧,你晓得的,我又搞不到票,以后就我带山河好了。” 老王迟疑一下,把钱接过,“行吧,听你的。” 余下还有五百块。 在这年头无疑是一笔巨款,当着小王面,李建昆佯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亚子,数了几遍,然后塞兜,睡觉。 天明回家,得改善改善了…… ----------------- 天气持续回暖,在冬日来临前,亚热带季风做着最后的负隅顽抗。 今天太阳格外卖力,些许泛白的阳光洒在小山洼里,带来仿佛久违的温暖和惬意。 “啧,这不是玉英家的二小子嘛。” “建昆啊,啥情况?从头到脚一身新,就张罗着娶媳妇儿了?” “不能吧,他大哥还没结呢。” “你还别说,有点不敢认,像个城里人,咋还大包小包的,拎的啥呀?” 农村人很复杂,有时早上两家还好好的,不知在哪听人嚼了一口舌根子,晚上就能撸袖子干一架。 农村人也是最简单的,无论是骂过祖坟,还是刨过墙根,事过了也就过了,不消多久,又能和和美美。 并非这帮泥腿子没记性,只因大伙清楚……远亲不如近邻。 就算贵飞懒汉不做人,玉英婆娘骂功盖世,大队里谁也没拿这家子当外人。 临近中午,李建昆从石头矶回来,从黄土路上走过,这副新造型和左提右拿的模样,引来田间地头不少人的好奇和打趣。 搞耽搁了,本来打算一早就回的,起来发现没裤子穿…… 那身42块8,让王妈给洗了,张罗完早饭后去的供销社,买了身仿中山装样式的薄蓝袄,配灯芯绒黑裤。 少了些风度,多了层暖意。 妈妈辈向来如此,风度是啥不晓得,反正不能让孩子冻着。 不光这,镇上食品铺未必最俏皮,但肯定最贵的货,大抵是被她清了一遍。 给崽儿留了点,剩下的全叫这货拎回了。 老王要知道,八成得啐一句:个傻娘们,教都教不会啊! 李建昆递了把钱,清楚她肯定不能要,但这是礼节。 索性盲猜两口子床底下的酸菜罐子里,都塞满了,败家阿姨买都买了,也就不拉拉扯扯,人情记下。 倒省了他自己采购,还得伤脑筋。 单有钱有卵用啊,没票还是白搭。 回到家,大好的日头,贵飞懒汉岂会错过? 仍瘫在屋檐下,有时候李建昆真希望大队多点红白喜事,这样至少还能看到这厮蹦跶。 臧克家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贼贴切。 整一行尸走肉。 “这几天干嘛去了,不是说学校可以不上吗?”贵飞懒汉眼皮都不抬,张口就来,这个点回来的,唯独这货。 这是在找场子啊。 以前李建昆也不是没干过这事,比如在小王那潇洒两天,何时见他关心过? “去干了票买卖。”这事瞒不住。 “买卖?” 贵飞懒汉忽地睁眼,竟恍若亮起两道闪电,“混……账~” 嘶! 咋变了个人儿? 手上拎的啥……水果罐头、麦乳精、铁筒子饼干,还有三四样掩住了,看不清。 贵飞懒汉眼睛亮得吓人,蹭地站起。 这得花多少钱啊? 投机倒把了……赚的? 算鸟,不管,没被抓走,那就没事! “哎呀,就说我儿有本事吧,进屋啊,愣着做什么。” 贵飞懒汉喜笑颜开,屁颠迎上去,“来来来,我帮你提。” 德性! “你不是会做饭吗,中午做个饭,有肉。” “有肉?!” 贵飞懒汉忙去扒拉那几包牛屎纸,果不其然,其中一个油腻,里头包的确实是肉,大概能有半斤! 他放下其他东西,迫不及待拆开一看,白腻腻的大肥膘,几乎不带红。 好肉啊! 也不知道臭小子使了啥招,食品的屠夫老爷可不好说话,得了斜眼病样,一般干部过去都不能下这么好的刀。 “要不晚上做?梦儿晚上才回呢,中午在学校就对付口干粮。” 你还准备一顿吃完啊,那我也真是服了你,反正李建昆就打算吃点油渣,要是他去买,不能这么干。 晃死个人。 “你不会给她留点呀。” “哦也是,得,那我去。” 贵飞懒汉提溜着东西,美滋滋奔厨房了。 必须得承认,这厮做饭比老妈好吃。 其实很多家庭都一样,女人琐碎事多,更多的将做饭当成例行公事。 男人不同,挑吃,因而会想,讲道理做饭也是要花点心思的,偶尔心血来潮吧,下厨一次,全情投入。 多半滋味不会太差。 第19章 贵飞懒汉的骄傲 上午的收工号响罢。 胡玉英带着大女儿,扛着锄头,从田畈间的岸埂上,插小路回家。 “妈,你闻到没?” 离家还有百米时,李云裳忽地顿脚,小鼻尖用力嗅了嗅,好香! “谁家在烧肉呢。” 大姑娘挺不争气吸溜了一抹口水。 不是贪嘴,实在是上回吃肉是啥时候,已没了印象,身体产生的本能反应。 胡玉英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大麻花辫,“这不快年底了吗,大队杀猪,咱家多少能分点,很快就能吃上了。” 哦,原来上回吃肉是去年过年。 想起这个,姑娘有些沮丧。 “年猪按劳动力分配,咱家才两个劳动力,我还只能算半个,分不了多少的。” 去年就是分了小小一绺,家里人多,感觉吃了,又感觉没吃。 胡玉英宽慰道:“苦完今年,以后就好了,这不你大哥快转正了嘛,你弟今年也该读完了,回来就是一个壮劳动力,比咱俩都强。” 李云裳刚想说大哥要讨媳妇,哪有闲钱帮衬家里。 忽听母亲说起弟弟,不禁愁云顿消,露出一对好看梨涡。 那确实。 建昆可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犁田,耕地;碾稻子,架水车……样样精通,还都是技术活呢,一天挣十个工分跟玩似的。 某货要知道她的想法,绝逼一阵汗颜:姐你可别说了,我愧对列祖列宗啊,忘了本…… 越往前走,母女俩有些蹊跷,怎么香味越来越浓? 走到自家篱笆院旁时,两人面面相觑。 咋好像是从自个家飘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但,烟囱真在冒烟。 这已经令人不可思议了! 年轻人总是性子急躁些,李云裳甩开紧实的大长腿,推开篱笆院门,直冲土胚房。 想不通就一探究竟。 半晌后,屋里乍响悦耳的惊诧。 “哎呀,咱们家哪来的肉啊!还有这些……” 有时候幸福来得太猛烈,未必就是惊喜,更多的是惊吓。 如果说二姐还有点无法抑制的兴奋,挂在脸上。那老妈的表情,就全是忐忑。 不用她们质问,李建昆主动解释。 遂将如何发现商机,又如何得到奖励的事情,娓娓道来,只是简化了过程,含糊了收入—— 他们八成以为所谓的奖励,就带回的这些吃食,外加一身行头。 兜里的五百块真掏出来,保不齐要吓出个好歹。 李建昆知道母亲有块蓝格子手帕,那是他儿时记忆中永远无法抹去的色彩。 每每去上学时,母亲总是小心翼翼摊开,将里面最大的几张毛票子塞给他。 这个习惯母亲一直保留着,到老了都是。 前几天他找户口本时,再次见到了那块蓝格子手帕,里面有钱……3角7分。 这是他们家所有的现金财产。 胡玉英长松口气,给社队企业办事,总不能犯错误吧。 “这么说,这些东西能留下?”李云裳不太确定问。 原来是这个来龙去脉……贵飞懒汉大笑,手一挥,“那咋不能留,王秉权的钱不赚白不赚,那是公社干部的头号大狗腿子!” 这家伙对老王成见很深,认为他不是个实在人,偷奸耍滑,好处占尽。 两人是同年。 对公社自然也没好感,谁捆你你试试…… “哈!”李云裳霎时欣喜若狂,“建昆你可太厉害了!” 一脸迷妹表情。 某货微端着,抬手压了压,“一般一般……” 这时耳畔传来一声尖叫,李建昆还以为地震了呢,再看他娘,趴在灶台边,手持锅铲扒拉扒拉,痛心疾首。 “这么些肥肉片子,你就这样炖了?” 她不可思议望着丈夫,潜台词大概是……你是不是sa? 贵飞懒汉满不在乎,“咋了,还留点呢。” 锅里做的是白萝卜炖肉,挺大一锅,白嘎嘎的,不过你还别说,倒挺香。 李建昆知道老妈要说啥了,李贵飞确实不是过日子的人——炼油。 “你先炼油啊,拿油渣来炖菜不好吗!” 犹记得当年,大哥成家,二姐出嫁了,他也参加了工作,家庭条件好点后,母亲常拿肥肉炼一碗猪油,搁篮子里,吊屋梁上。 第20章 玉英婆娘最后的倔强 有这事? 这货挠挠脑壳,不记得了。 有也是李建昆干的,跟他王山河有什么关系? 胡玉英仔细看了看儿子,问:“昆儿,你想好了,真打算考,我听他们说时间赶得很,马上就要开考了。” “嗯!”这货用力点头。 胡玉英沉默少许后,微微一笑,“行,那就考吧。” 老妈我爱你! 某人眉飞色舞,有老母亲支持就够了,李贵飞……边凉快去。 “玉英你这……”贵飞懒汉一脸埋怨。 考试是这么好考的,不得交钱,不得买点书本笔纸啊? 时间这么紧,不说弄点东西补补,那总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拼吧。 这得多大的开销。 明知没戏,还非得往里头糟蹋钱。 造孽啊! 可怜他在这方面没啥发言权。 他也不挣钱。 “他爸,孩子既然有这个心,就让他考吧,不然将来要怨咱呢。” 老妈你…… 李建昆如遭雷劈,定格当场,气得饭都吃不下,扭头道:“姐,你说我能不能考上!” “呃……能能吧。” 你为什么要呃,为什么要带个吧字? 不跟你们好了! 这货撂碗,放筷,闪人。 冲进房间,甩上破木门,哐当一下差点没散架。 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头,李建昆突然又笑起来,“你看你啊,没文化真可怕,连家里人都对你半点信心没有。” “也好,等真考上了,想想他们的表情就过瘾,哈哈……” 他自然没真生气,有些行为举止得装装,那样才符合一个18岁愣头青。 瞧,门外一点动静没有。 18岁的他,本就这种性子。 二姐上工前,倒是进来安慰了一番,突然就很支持他,对他充满信心,显然是受了母亲大人指点。 哎,老妈呀,一辈子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李贵飞这个王八蛋,也不支棱一下。 整个下午,李建昆就闷在房间,从各个方面进行假设论证,试图找出一条能让贵飞懒汉振作起来,重新做人的法子。 最后……功亏一篑。 放弃了。 你没办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他还不是装睡,他是装死。 三毛说:“一个人至少拥有一个梦想,有一个理由去坚强。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在流浪。” 第21章 虎不拉几的大哥 农村一天的热闹,多半是从一场蹲饭会开始。 顾名思义,就是大伙各端着碗,找个地方一蹲,边吃边吹牛逼。 话题上至国家大事,下至村中八卦,无所不谈,就图一乐。 通常会有几个固定地点,比如某棵歪脖子树下。 但有时也会例外,像是谁家这两天有稀奇事,大伙总会很默契地被吸引而去。 所以说农村大抵没有秘密。 藏不住。 今早,附近的这场蹲饭会,成型于李建昆家的篱笆院内外。 大家感兴趣的是,昨天李家二小子从头到脚的变化,和手里拎的大包小包,以及中晚两餐散出的肉香。 都凑到家门口了,这种场面,贵飞懒汉岂会错过? 难得起了个大早,同样捧只大海碗,蹲屋檐下吐沫横飞,挥斥方遒。 说他二小子如何如何了得,镇上厂子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叫他摆平了。 王秉权不是公认的能人吗,照样得巴着他儿子,又买衣裳又送礼的,还给发钱。 胡玉英递了好几个眼色,让他少说两句,贵飞懒汉浑不在意。 索性只好打岔,拎出那筒子牛奶味饼干,见人发两块。 70年代的农村生活固然艰苦,嘴巴又多,这时计划生育尚未提出,十来口人的家庭比比皆是,但淳朴的农村人,还真没几个小气的。 孩子跑左邻右里家蹭吃蹭喝,几乎是一种常态。 农村一直有“吃百家饭长大”一说。 玉英婆娘的计策未能凑效,饼干一发,大家更乐呵,不停追问,贵飞懒汉神采飞扬,越发来劲,巴拉巴拉。 直到,李建昆被吵醒。 “我去舔点猪油粥。”他这样说,遁走了。 绝不是怕了小儿子,没错!他算老几?主要吃人嘴短,暂时就让他几分。 蹲饭会也就这样提前散场。 李建昆见他主动认怂,懒得跟他一般计较,吃罢早饭,胡玉英提溜出那一网兜四瓶橘子罐头。 “昆儿,就这还没拆,你给你哥捎去吧,糖水的,姑娘爱吃。” 幸亏小猴子还没醒,否则不得来个嚎啕大哭啊? 李建昆想说点什么,奈何老母亲态度坚决,“带上。” 在大儿子讨媳妇这件事上,玉英婆娘一直挺愧疚。 家里实在帮衬不上半点,人还是一县城姑娘。 先不提人咋样,她也没见过,但吃穿用度上,肯定不是他们泥腿子能比的。 儿子和人家处对象,开销只会更大。 大儿子每逢给钱她,她硬是不敢接,真怕家里这个烂光景,连累了儿子一生幸福。 本来玉英婆娘想把那筒麦乳精也捎上,结果一看,被拆了。 得,以后再买吧……李建昆不想让老妈不开心,点头应下。 离家后,呼哧呼哧跑到石头矶,把小王从床上拽下来,自行车还没买,只好去厂里开了辆公车,遂直奔县城。 几天没去学校,也不知道徐庆有那边有信儿没,盛海离他们这边不老远。 这之前当然要把老母亲的爱心快递,先给送到。 ----------------- 县味精厂。 味精,主要成份为谷氨酸的钠盐。 谷氨酸这玩意,既能从面筋和大豆粕中提取,也可以从海带中获得。 地处沿海的望海县,办味精厂,也算因地制宜。 厂保卫科预备待转科员,李建勋,天蒙蒙亮就爬起,这会已绕厂区跑了20公里,外加300个俯卧撑,200个仰卧起坐。 那家伙,真是一身腱子肉。 有张四方脸,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总有那么一种人,仅看他那张脸,就无法把他和坏人联系一起,所谓一身正气。 比如赵文卓。 李建勋比他更甚几分。 晨练完,这位猛人来到宿舍,门外洗衣池旁有口水井,单手打起一桶水,在这有寒霜的清晨,当头一泼。 哗啦! “哈,爽快!” 完了还嫌不够,又打起几桶,哗啦哗啦…… 宿舍楼内,其他裹被子刷牙的爷们,饶是习以为常,仍免不了牙齿打颤。 牲口! 洗漱完,去食堂打饭,白粥配俩馒头,回到宿舍,从床底下抱出一坛子,摸出一把自己腌的朝天椒,一口一个,美滋滋~ 中午就是米饭配朝天椒,省了菜钱,还过瘾。 这位有三大爱好:锻炼,吃辣,洗冷水澡。 一年365天,从不间断。 你说就这种货,一般人怎么跟他熬?前世李建昆头都白了,这货还像个小伙子样。 李建昆一生不怂人,唯独他。 没辙啊,首先他是你亲大哥;第二,无论在哪个年纪,你都不可能干过他。 不认怂你还能咋的? “哥。” 表面上是李建昆领着小王,实则他一直跟着小王走,这地儿俩货每个礼拜至少要来一回。 宿舍虽小,却是个双人间,另一个是县郊人,经常回,这里便成了他们在县里的一方小天地。 李建勋扭头,干脆把手上的一把朝天椒,全塞嘴里,用力咀嚼,“时干不对啊,你俩咋狼了?” 看得王山河直冒热汗。 江浙人几乎不吃辣,这位哥纯属异种,跑湖南混几年,给同化了。 李建昆呈上老妈的爱心快递,谨慎地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可还是没躲过。 腹部很快挨上一拳,完了又是一招黑虎掏心,最后反手敲背,三招毕,某货撇撇嘴,一脸嫌弃。 “软不拉几,教你的军体拳没练啊?” “罐头……你还要不要了?” 李建昆弓着腰,扬起手,龇牙咧嘴。 王山河速退至门外,高度戒备。 “对啦,哪来的罐头?” 李建昆缓了缓后,简单解释了一下,还是给家里的那套说辞。 “就你?都能帮王叔的厂子干成事了?”李建勋诧异。 嘿,你要较真这个,那我还真要跟你比划比划。 “山河!” “不在。” 李建昆:“……” “哥,你看你都混成啥样了,人都怕你不知道吗,以后能不能别老是动手!” 看来是真的,小王就在这……李建勋踱步绕圈,上下打量着他,啧啧了几声。 啪! 一巴掌落肩头,差点没给这货拍跪下。 “你可以啊,成大人了,都能挣钱了!” 李建昆觉得这彪子今天过于兴奋,再待下去,得成残废,赶紧把网兜搁在旧木桌上,掏出准备好的五十块,“给。” “滚蛋!” 李建勋虎目圆睁:“老子能要你的钱?” “哥,你行啦,不装咱还是好兄弟。”这货总算找回点场子,表情鄙视。 他大嫂没毛病,就正谈的这个。 想想看就知道,人一城里的小度娘,不嫌他家条件,非他大哥不嫁,已经很说明问题。 但她家人可没那么好伺候。 倒不是说多坏,人家双公务员家庭,条件摆在那,俩孩子,就一闺女,不是怕宝贝女儿受苦么。 总想找个门当户对的。 这时候那真是百般阻挠,对他哥各种刁难。 要是没钱捯饬捯饬,去时拎点东西啥的,更受气。 第22章 钱货两讫 李建勋这时还没转正,工资24块6,除去吃吃喝喝,隔三差五陪姑娘看场电影,逛个gai啥的,也就没剩啥。 又是那种纯爷们性格,约会这种事,不可能要姑娘花钱。 兜里有多干净可想而知。 但要让他堂堂大哥,去拿弟弟的钱,也是绝无可能的。 死活不要。 李建昆没辙,索性他好忽悠,跟小王打了个配合,把他骗到门外,遂将钱塞他抽屉里了…… 日,这货也会写情书? 真想摊开看看,不过考虑或将存在生命危险,还是算了。 “对啦建昆。” 忽然想起什么,李建勋问道:“你和山河还去学校?不是说要恢复高考,学校都忙着培养大学生吗?” 某货突然炸了,“李建勋,你几个意思?!” 王山河讪讪一笑,“建勋哥,我俩也打算参加高考。” “哈?” 李建勋瞪大眼睛,瞅瞅他,又看看弟弟,“噗——” 捧着肚子大笑起来,眼泪水差点没笑出来。 李建昆也就是打不过他,加上小王也不行,否则非给他摁地上摩擦一顿。 忒气人了。 “李建勋,我告诉你,别瞧不起人,到时我真考上了,看你还笑!” “你要真考上了,那我更得笑啊,不光笑,以后咱老李家,你是大哥,我听你的。” 某货眼神明亮,“你说的!” “我说的。” 嘿,你看这事,就不为本身目的,也有搞头啊。 李老大这货轴啊,认准的事牛都拉不回,但这货也有个优点,一口唾沫一个钉。 前世在国营厂混了一辈子,能力和资历都不缺,就是性格太直,情商低,老得罪人,调来调去的,还是个千年老二。 他但凡听李建昆一句啊…… 可他当时瞧不上弟弟,或者说对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生意人,都不感冒。 但貌似挺服大学生的。 想想也不算奇怪,7080年代的大学生,何止头顶光环啊,简直就是一种信仰,有时说话比神棍还管用。 李建昆领着小王走了,留给这货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 学校比前一阵更热闹。 大门成了摆设,工人和知青们也没拿自个当外人。 放眼一扫,哪都是乌泱泱一片。 屋檐下坐成长龙,草坪上几步路一个“人饼”,礼堂那边开没开课不晓得,反正已是水泄不通。 像小王这种有B数的人,终究是少数,大多人都认为自己命中注定,此生不凡。 有个残忍的现实是,人生就是接受自己是个平凡人的过程。 同志们还是太年轻啊…… 学生倒也捍卫住了两方净土——教室和宿舍,这个饶是大饼脸,也不好进来抢座抢床。 早上起得早,李建昆在宿舍蒙头补了个觉,中午王山河过来喊,说徐庆有出现了。 这货一个鲤鱼打挺爬起,床板发出不可承受的呻吟。 校外,种子站,公厕。 之所以把交易地点定在这,主要是徐庆有不想招是非。 这货早前拒绝了几个玩得好的同学,帮忙搞书的请求,人家要知道他其实能搞到书,怕不是要成孤家寡人。 “先说好,复习资料哪来的,你们自己编理由,跟我没关系。” 李建昆无语,编个锤子啊,就这点事至于扯谎么,不说就完了。 不知道很多人骗来骗去,最后把自个骗没了吗? “钱呢?” 李建昆刚准备掏兜,旁边小王也掏。 “干啥呢?” 小王小声道:“我跟家里说了。你就算有钱,咱俩也得一人一半。” “别争,这书我买。”李建昆的声音不容置疑。 “那怎么行?” 不行也得行,抛开兰婶儿昨天的厚礼不谈,这套书刚好能补齐他的短板,但对小王则不够全面。 哪怕他考理科,语、政呢? 还是缺复习资料。 书对两人的功效不同,费用平摊,不合适。 再说老王家一直对他不错,他现在有钱,豪气一把肿么了? 小王的手劲显然没这货大,被按住动不了。 一沓准备好的钞票递过去。 徐庆有压根没想过这钱是他的,接过去,只是对他这身新行头略感好奇。 几天不见,变得人模狗样了,八成还是王家给买的。 恬不知耻啊。 蹭人家这么贵的复习资料不说,衣服还要人买。 整一要饭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搞得好像黑涩会。 李建昆拉开布袋子一瞅,发现不对,挑眉问:“这也没17本啊?” 哟,懂得怪多的,连十七本都知道。 徐庆有解释说:“目前就这些,你也不想想看,高考消息出来到现在才多久,人家能搞出七八本已经很不容易了。”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李建昆暂且信了他。 抽出书验了验,《代数》、《物理》、《化学》、《平面几何》、《立体几何》、《平面解析几何》、《三角》…… 得,主要的都在。 再见,不,还是别见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建昆对这货倒也没什么气,他估计以为割了一把资本主义尾巴,沾沾自喜,浑不知送出了一场什么。 没有这套复习资料,李建昆对心中的那个目的地,还真没把握。 “啪啪!” 望着二人背影,徐庆有把钞票放在手上拍了拍,你说这一刀割的,这些钱该怎么花呢? 愁啊! 嘴角勾起弧度。 最让他想笑的是,资本家的崽儿人傻钱多,哪怕搞到复习资料,就那损样,能考上大学? 还有李建昆,莽夫一个,非学人舞文弄墨,怕不是缺心眼…… 钱花了,梦破了。 啧,何苦来哉。 ----------------- 高三(一)班教室。 这几天人突然多了,连几个被褥都扛回去的家伙,又火急火燎跑回来。 现在,窗户糊上报纸,前门后门紧闭,各有一个值班学生搬凳子坐在那,进出要刷脸,一只外来的苍蝇都别想混进来。 教室里,哗哗的抄字声如同下雨。 同学们奋笔疾书,笔记本抄完一个又一个,只怕时间不够用,毕竟人家也要复习,不可能一直把书借给他们。 王山河成为班里最受尊敬的人。 李建昆第二。 所有人都认为书是王山河的,但王山河听李建昆的,李建昆大手一挥:“我俩暂时没复习到的书,你们想抄就抄,但不能带出教室。” 不然很可能没回篮的。 欲望当头,人总容易失去理智。 李建昆埋头生啃,累了时,抬头一打量,也不得不感慨这年头的孩子,学习之刻苦啊。 多半人从天一亮就过来,早饭午饭全不吃,甚至不上厕所,一直抄到手发抖,再也拿不起笔为止。 晚上教室仍有人,点着蜡烛抄通宵。 他虽然发了个话,但书无需他和山河看管,没有人允许其他任何一人将书带出教室,除非你想屎…… 人最强的能量,源于意志。 只要给这些孩子书本,足够的复习时间,再有好老师带一带,世界上没有任何大学是他们拿不下的。 想想看,这个年代的教育底子如此之薄,可后来呢,又诞生了多少知识大拿? 真想让后来的孩子们看一看啊…… (过节了,这三天都有三更) 第23章 战斗打响 1977年,一个深刻而激荡的年份。 在李建昆的认知和理解中,其对后世的深远影响,与现实意义,犹在1978和1992之上。 凡事有因才有果。 一个社会的发展最离不开什么? 农业?工业?商业?土地?资源? 不,都不是。 首先必须是人才。 世纪之交时,国人才明悟这一点,诞生了那句警世良言—— 21世纪最重要的是人才! 1977无疑是伟大的,可以说是它拉开了改革开放的序幕,正是这一年恢复的高考,使得一大批优秀青年,由此成为民族进步的中流砥柱。 不光如此。 早前几个月前,还召开了一场意义非凡的科学大会,它不仅明确了科研发展和教育改革的调子,更让无数老一辈学者,重拾做学问的信心,重获社会尊重。 但,有些老文化人吧,你尊重他,他不待见你…… 高三(一)班班主任,魏东平,60年代初的高中生,高考失利后留校任教,直到现在。 在那年头还是学了点真东西的。 学校紧急启动辅导课后,被调到高考攻坚小组带化学。 这一阵忙得昏天黑地,偶然听说一个消息,今儿上午正好没课,说什么也得去班上瞧一眼。 来到教室门口,好家伙,要不要搞得这么密不透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据点。 咚咚咚,咚! 三长一短,据说这是开门密码。 门果然打开一条缝,却没想到还有二次验证。 “谁?”就见一个黑脑壳在发问。 “老魏。” “老魏是谁,我们班没这人。”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我,魏东平!” 黑脑壳:“……” 虽然不在名单,但这得放行。 走进教室,望着同学们发愤图强的模样,魏东平深感欣慰。 这段时间忙着广施教育,却忽视对自己班学生的照顾。 “在抄什么呢,我瞅瞅。” 听说有人搞到一套很硬的复习资料,也不知道在哪搞的。 他随手拿起一个学生怀里的书,定眼一瞧……诶这! 怎么感觉比他们教师组的备课资料还全面。 “谁有化学书,给我看看!” 王山河举手,他就正在啃化学,决定了,考理科。 这样至少只缺语文和政治复习资料,要是考文科,还差历史和地理。 魏东平快步上前,接过书,拿起来仔细翻阅,眼神越发明亮。 好书啊! 重要的知识点全有,例题解析,通俗易懂。 第24章 填志愿 “同学们如果没意见,那就在定在明天上午,今天还有没到的同学,大家互相转告下。” 魏东平说完这话,一点征兆没有,忽道: “寒冬炙炉独炼铁,夏日雪山斩苍狼!同学们,此时不搏何时搏?!” 底下学生一下像打了鸡血,神情激昂,振臂齐呼: “搏!搏!搏!” 他们不晓得,日后传销组织也这样…… 老魏走了后,沙沙声再起,李建昆环顾教室,迟疑道: “大家赶快抄吧,明天填完单子,我和山河要回去了。” “啊?” “就走啊,不能等等?” “数学书!数学书在哪儿,快给我!” “物理物理呢?” “我要几何,几何!” 这一天下来,不少学生抄到手抽筋,只怪自己不争气,狠狠往墙上砸几下,继续抄。 秉烛夜抄。 李建昆决定回去复习,跟老魏有点关系,但不大。 主要试过几天就知道,学校还是太吵了,另外有时候同学刚好在抄某本书,你去拿过来也不好。 他做不了老魏说的那种圣人。 也没想过做。 ----------------- 次日上午。 高三(一)班,实到46人,有7人没出现,等于主动放弃。 这几人未必像小王样。 时代的洪流下,软弱的人注定无法适应,亦如后来的许多机会。 很多年后,他们中的某些人或许会扼腕叹息,但其实哪怕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仍会做出相同选择。 性格决定命运。 8点整,魏东平踏进教室,手上拿着一沓薄如蝉翼的泛黄纸单。 “来,班干部帮忙发一下。” 徐庆有当仁不让,起身去接单子,魏东平深深看了眼他。 搞得这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填志愿,就闹出不少笑话。 “牛津大学!” “剑桥大学!” “哈佛大学!” “我说你们仨是不是傻,这是咱们国家的学校吗?” “不是吗?” “徐志摩看多了吧你!” 这个年代的青年们,无人不向往大学,但真正对大学有了解的,凤毛麟角。 尤其是小城青年。 在他们成长的这段时间里,周边只有极少数人被推荐去上大学,还只存在于传闻。 再加上讯息闭塞,大家几乎没有渠道去了解大学信息。 “那你填的啥?” “对呀,那该填什么大学?” “当然是清华北大呀!” 1977年志愿单收上去,n多学生都填了北大和清华,其他的,多半也是像中科大、南开和复旦这样的名校。 志愿倒真成了志愿。 但,咱还得务实啊。 最后怎么办? 志愿仅作参考,采取了“从高分到低分由重点大学先挑选”的模式。 如此,大家都没话说,哦不对,非重点大学特难受。 比如有大学相中某个学生,档案都提走了,某重点哥忽发现在该地区还没招满,手一挥,来,你先给我。 非重点小弟:淦倪酿! 李建昆也填的北大,没引发任何波澜。 只填了一栏,其余全空着。 没必要。 倘若不是北大,他去任何大学都无所谓。 倒不是对北大有什么眷念,是想去弥补一个深沉的遗憾。 见一个女孩。 一个曾在他最好的年华里,留下过惊鸿一瞥的女孩。 正因这个女孩,他前世28岁才相亲结婚,妥妥的大龄剩男。 哪怕直到现在,仍做不到真正遗忘。 在30多岁时,他懂了。 原来这就是爱情。 和与前世妻子培养出来的那种,迥然不同。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老辈人常挂在嘴边的“感情是可以培养的”话,不能说纯忽悠吧,但也真的很误导人。 以李建东的经验看,培养出的那种感情,更像亲情,而非爱情。 爱情这种东西,大概第一眼有了也就有了,若是没有,往后只怕也很难再有。 这女孩就是一名北大高材生。 当时他是一名船坞工人,没混到正式编制的那种。 一次偶然邂逅。 身份上天差地别。 要知道,这年头大学生就意味着国家干部。 前世选择了放手,这辈子,“去那所大学等她”这个想法,从回来那一刻起,就在脑子里坚定成型。 笔芯落在“选报学科”栏时,李建昆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这个还真没考虑过。 良久,他落笔,写下了“经济学”三个字。 没办法,他这人毛病特多,长处很少,假如非说一个,大概……只有搞钱。 这个年代的大学学科,选择有限,集中在基础学科,像数理化,文地史啥的,也就是说以后主要方向是做学问。 他哪是那根葱? 也没兴趣啊。 王山河哈着腰凑过来,“建昆你填的啥?” 第25章 不疯魔不成活 迎着初冬的小刀风,一路颠回石头矶。 李建昆和王山河把书一分,一人一半,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俩货做了个狠人协定: 每周,手上的书,至少要啃完两本,谁啃不完,跳海! 不老远,自行车颠到最近的海边,一个钟就够。 小王回到家,瞅见老妈李兰后,第一句话是:“妈,你看看哪儿有,帮我买个游泳圈吧。” 他不能给建昆拖后腿啊。 没时间了,每周必须交换资料进行复习,他能说自己啃不完吗? 真这么说,建昆好来换书吗? 现实情况呢,在学校啃了几天,连个元素周期表都没啃下来,就这进度……小王表示很绝望。 这海大抵是跳定了。 八成还得跳好几回,留着最后一起吧。 另一边,回到家后,李建昆一头扎进房间,拿个木根把门顶死,神鬼勿扰。 门外,贵飞懒汉碰了一鼻子灰。 寻思这小子又整什么幺蛾子? 不是回学校复习冲刺了吗,咋又回了。 “我说建昆啊,是不是认清现实,放弃了?诶,这就对嘛,守着多大的碗吃多少饭,咱老李家就没那个文曲星的命,巴拉巴拉……” “李贵飞,睡你的觉去!” “诶你个臭小子,你老子的名字你也敢喊!你给我出来!出来!” 贵飞懒汉撸起袖子,抬起脚,今儿说什么也得治他一回,最近越无法无天了,正准备踹门。 吱呀。 门开了。 贵飞懒汉霎时感觉一股阴影笼罩自己,打了个冷颤。 “……那啥,我累了,睡觉去。” ----------------- 夜。 昏暗的小屋中,烛火摇曳,木窗棂上虽然糊了三层报纸,仍挡不住寒气弥漫进来。 这天是真冷啊。 难怪日后老提及“全球变暖”,总感觉相同月份,这年头要比四十年后,平均气温低五六度。 取暖器是绝对没有的,大队甚至没通电。 各家都是点煤油灯,能点起蜡烛已是一种奢侈,家里但凡有个手电筒,嚯,那不得了,档次瞬间提升一截,走出去也是有家用电器的人家。 饶是李建昆这种火气旺的帅小伙儿,也熬不住了。 盘腿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蜡烛用蜡油熔在床头档上。 一手捧着书,嘴里咬根永生牌钢笔,另一只手狂挠鸟窝样的头发。 该说不说,他至少10天没洗过头。 觉都不够睡,哪有空管这回事。 忽觉得手背痒,没瞅,随意挠几下,越挠越痒,低头一瞧,这货楞了半晌。 生冻疮了。 我可是住在海边的人喂! 真是……算啦,甭管,不知道跟免疫力下降有没有关系,最近确实有点虚,熬过这阵就好了。 此生绝不留遗憾。 成功是什么? 那就是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生活。 淦! 窗外响起鸡鸣时,小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被推开,胡玉英蹑手蹑脚走进来。 看到儿子歪倒在床上,半个身子在被子外面,睡着了嘴里还在嘀嘀咕咕,隐约能听见什么“正贤侄”,玉英婆娘是不懂了,却一下红了眼。 自己的崽儿自己清楚,从小就不爱读书,何时见他这么认真过? 这要没考上,孩子怕不是要刺激出个好歹。 怎么办呢! 玉英婆娘忧心忡忡,却又没有任何办法,长叹口气后,忙替儿子把被子盖好,把床头快烧到木头的蜡烛掐灭。 老天爷保佑我儿高中吧,这辈子做牛做马,让我做什么都行! 清晨。 家里几乎没有一丝声音,玉英婆娘轻手轻脚做饭,就连活泼好动的李云梦,也在姐姐严厉警告下,只张牙舞爪,不出声儿,上跳下窜。 仿佛在表演一场默剧。 母女仨悄无声息吃完早饭,准备去上工和上学,耳尖的李云梦听到些什么。 望向老妈和姐姐,道:“我二哥醒了。” “瞎说。” 李云裳跨在门槛上招招手,示意她别再说话,赶紧走人。 李云梦不乐意了,竟敢怀疑本大王的千里耳。 趁二人不注意,哧溜冲到木门旁,来了记贴山靠。 咣当! “诶你个死丫头!” 胡玉英勃然大怒,跑过去想把她提起来,扔门外收拾一顿,忽地怔住了。 只见房间里,儿子伏案在她的破梳妆台上,握笔的手写写画画。 这么大动静,居然没吵到他。 啥时候起的? 这才睡几个小时啊? 玉英婆娘再次红了眼,哽咽着呼喊儿子名字,喊了好些遍,某货才扭过头。 “哟,都还没走呢……妈你咋了,怎么好像哭了?” “没没,眼进沙子了。昆儿,你不再睡会?” 李建昆摆手,“精神头好着呢,一天之计在于晨嘛。” 李云裳忍着眼泪,轻声说:“那你先把饭吃了吧。” “行,先放那儿,马上就好。” 就这么一段日子,她眼看着弟弟瘦下去,一张长条脸,变成了瓜子脸。 她寻思今天得去趟镇上,割点肉,给弟弟补补。 钱倒是有,妈给了她五块钱,唯一的麻烦是哪去搞肉票…… 刘细毛说他能搞到,也不知道吹没吹牛。 不管了,先去问问! 真能搞到,拿钱跟他买。 ----------------- 11月26日,阴。 李建昆难得昨晚没熬夜,天光大亮时,已洗漱好,穿戴整齐。 厨房里传来浓郁的蛋香。 老妈精心调制的营养早餐,适时端出来。 一勺猪油化在烧热的铁锅里,舀上一碗水,煮沸,打入俩笨鸡蛋,出锅前再化入一汤匙红糖。 这叫糖水调蛋。 乡下农村顶好的补品,通常只有坐月子的女人,才能吃上几顿。 小猴子要是醒了,哈喇子得馋出半米。 这时农村孩子,哪有什么零嘴可吃? 不说别的,家里真要有点糖,捻起来干吃,都是赛神仙的美味。 这点红糖也来之不易。 玉英婆娘特地寻到隔壁大队,找了户自留地里种甘蔗的人家。 人祖上靠榨糖为生,不想忘本。 不然谁舍得在自留地里种甘蔗? 供销社只卖白糖,那不补。 “来昆儿,赶快吃,吃完不冷,过去好好考。” “诶。” 李建昆端着陶胚碗,呼哧呼哧起来,特过瘾,多少年没尝过这味道。 玉英婆娘站着旁边,抚着儿子脑壳,道:“昆儿啊,有些事,咱尽力了就好,别想太多。” 妈……你! 突然就不美了。 算鸟,耍嘴皮子没意思,您老等着瞧就是! 呼哧! 干完最后一口,碗一撂。 这货雄赳赳气昂昂,直杀公社。 第28章 知青 贵飞懒汉猜到是什么人,背着手走出去。 “我说你们这帮知青,还知识份子呢,来我们这儿也好些年了,话都没学会。” “叔,你也甭编排,就你们这儿的话,跟个摩斯密码样,我们能说个半夹生,已经很不错了。” “什么跟个……比摩斯密码还狠好不,战时就是当机要密语用的!” 贵飞懒汉挠挠脑壳,有这事? 他不知道,但自诩大队最有文化的人,他不能承认。 “做啥呢?” 这时,李建昆跨过门槛。 篱笆院门口站着俩青年,二十出头的模样,一个穿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一个穿对襟黑袄子。 附近果园场的知青。 叫啥名字忘了,但肯定打过交道,有点面熟,要不然人家也不会找上门。 对襟袄背着一条尿素袋,甩在身后,看样子有点沉。 “还真在,建昆来来,找你有点事。” “你们大队啊,进一趟可不容易,简直要冒生命危险!” 无他,狗多。 这年头,像清溪甸这种三面环山的犄角旮旯,农民都喜欢养狗。 啥?你说人都吃不饱,还养狗? 那你有所不知,狗可以吃屎啊。 此时山上是真有豺狗和狼的,凶性小点的还有野猪,再次点的黄鼠狼也敢溜下山来,祸祸鸡鸭。 不养不行。 李建昆走近,多少回忆起一点东西,这俩货好像都是大首都来的。 一个叫什么亚军,一个是彪子,哦不,叫什么彪。 当年跟他有点见不得人的勾当。 清溪甸往南走,半山腰上有个国营果园场,那座山也是他们的地盘,种些果树和茶叶啥的,附近知青全窝在那,天南海北的,总有几十个。 其中首都来的胆儿最肥。 盛海来的胆儿最小。 最野的要数川渝的。 男的。 女的不提,他也没怎么接触过。 川渝那帮爷们,敢进深山猎野猪。 首都这帮呢,心眼多,爱走歪道。 盛海的他揍过一个,后来再也没见过。 ----------------- 陈亚军和金彪为什么来找李建昆,很简单,清溪甸是这厮的地盘。 半大小子这一拨中,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这种半大小子,往往能干点缺德事。 仨货在院外找了个隐蔽角落,蹲地上围成一个圈,这让有心听听响儿的贵飞懒汉,十分不爽。 以他的身份,自然不好凑过去跟仨小兔崽子蹲一块。 “建昆,喏。” 陈亚军把尿素袋拎到中间,扯开袋口。 里头黄橙橙一片,是半袋橘子,大概能有十来斤。 怎么来的不言而喻。 李建昆眼前一亮,好东西啊,水果……娘的,回来到现在就没吃过。 讲道理,橘子这玩意还能提神补脑。 他们这边橘子又格外好,后来有人敢把一斤橘子卖到几千块。 这里面虽然有江浙人一向擅长的营销成份,但消费者也不是傻子,本地橘子确实皮薄味美,有些老树上的橘子,带皮吃都没问题。 这货明白了。 这是要搞交易。 “你们想要啥?” 金彪嘿嘿道:“鸡,老母鸡!” “想吃鸡了?” “也不是想,必须得补补啊,成日见不到油水,马上要高考了,补好底子才有力气冲刺嘛。” 李建昆恍然。 这帮人如果不参加高考,那才叫奇了个怪。 基本十五六岁时过来的,在他们这边从少年熬到青年,但凡有个门路让他们回家,刀山火海那都得冲啊。 他们不晓得的是,其实再等两年,这事也就过了。 十几斤橘子换只老母鸡。 要说这买卖做得。 这年头他们这边,橘子四五毛一斤呢,这值六七块。 鸡肉呢,1块3一斤,4斤的老母鸡能美死他们,也就5块2毛钱。 但李建昆不能答应。 一切可能犯事的勾当,他现在都不会碰。 花钱买也不能干。 “搞不到,哥们从良了,二位打哪来的回哪去吧。” “我去!” 陈亚军和金彪相视而望。 “就你个土匪还从良?今年冬天怕是要下雪吧。” 这个梗一般人听不懂。 李建昆从小到大,只经历过三场雪。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雪,还傻不拉几拿个罐头瓶,想装一瓶来着,这样以后想看就看。 次日早上哭鼻子了,怀疑家里遭了贼。 这货摸摸鼻尖,他年轻那会,真有这么熊? 多说无益,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俩货大眼瞪小眼。 他们要知道,这货正猫家里悬梁刺股,怕是要惊掉下巴。 在他们这些年的知青生涯中,附近只有一个人,敢冲他们果园场门口打人,还成功了。 完事后,带着一群半大小子,扬长而去。 他们场长知道后吹胡须瞪眼,最后却不了了之。 为啥? 谁叫你出去浪的,一帮贫农家的娃,揍你一顿怎么了,不是该吗,来这干嘛的? “他们来做啥?” 贵飞懒汉拦住儿子,问:“袋子里装的橘子吧?” “不知道。” 这货留下仨字,继续回屋奋斗。 贵飞懒汉心说装什么清高,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想吃跟爹说啊,多大点事。 “诶,小伙子,你们要回果园场是吧,我送你们一趟,别让狗给咬了。” 你有这么好心? 陈亚军和金彪一阵狐疑。 这位,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懒得一批。 所幸是个毫无攻击性的渣渣。 管他呢,这样最好,来时的惊魂未消。 “叔,那谢啦。” “不客气不客气,我这人哪,就爱跟知识份子打交道。” 贵飞懒汉难得出趟门,领着俩货曲里拐弯,说是抄近路。 俩货也不懂啊,闷头跟着走。 到了一个岔路口时,贵飞懒汉停下脚,指着左侧只有一户人家的那条路,说: “我就送到这儿了,喏,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大路上你们就认识了。” “多谢叔。” “不客气不客气。” 这样确实近不少,俩货高高兴兴走了,但刚走到那户人家的土院墙时…… “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剧烈而狂躁的犬吠传来。 陈亚军和金彪吓得一哆嗦,卧槽这不是一般狗啊,听声音就知道,本能反应下,撒丫子就跑。 噗通! 这年头农村哪有什么好路。 背袋子的金彪摔了个狗吃屎,尿素袋掉一旁,黄橙橙的橘子滚出几个。 “叔,这条道不对啊,你赶紧的,把这狗制住,好像要跳出来了!” 陈亚军忙扭头,扯着嗓子向后面求救。 “哦来了来了,你们快跑吧,我来弄它。个死畜生,好像没拴住!” 没拴住…… “还捡个毛啊彪子,跑呀!” 俩货使出吃奶的力气,疲于奔命,哧溜消失不见。 恶狗确实从土墙上跳出来了,棕毛黑背,隐隐能看见虎纹。 是条杂交的虎斑犬,如果是纯血的,那可就大有来头,过去被皇家当作狩猎犬。 有多凶猛自不用提。 “给我消停点!” “呜~” 想朝俩货追去的虎斑犬,呜咽一声,乖巧地趴在墙边。 贵飞懒汉敢行这招险棋,自然有所依仗。 喏,这户就是李贵义家。 第29章 高考 咚咚咚! 咚咚咚! “李贵飞你要我说几遍,别吵我!” 咚咚咚! 娘的,我王山河真要发飙了。 这货蹭地从条凳上站起,气势汹汹来到门边,卸棍子,开门,张口就想来场国骂,话到嘴巴,噎住了。 “给。” 贵飞懒汉递过来俩橘子,一脸贱笑,露出一口老黄牙。 李建昆下意识接过,瞅了瞅,上面还有泥巴。 “李贵飞你……你该不会把那俩家伙敲闷棍了吧?” 这货瞪眼问。 “哟,突然这么看得起我了。” 贵飞懒汉一阵神气,他可不是来送橘子的,没错,就是来炫耀。 咋样,你想吃搞不到的东西,我能搞到吧。 有些事还得是你爹。 你不服都不行。 李建昆想着要是一个,或许还有机会,对方俩人,就凭这家伙,再出其不意,也断然没有得手的可能。 “那怎么来的?买的?” “出息!吃个橘子要花钱买?还敲闷棍呢。” 贵飞懒汉一脸鄙视:“真不知道我怎么生出你跟你哥这俩憨货,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遇事不知道动脑子吗?我的聪明,你俩是一点没遗传到。 “还得看我家梦儿啊。 “嗯,梦儿这孩子将来有出息,指定能考上大学,当干部。” 再见。 吱呀~嘭! ----------------- 12月15日,丙午日,诸事不宜。 也不知道是晴还是阴。 天边刚见一抹亮光时,李建昆离开家门,大凤凰扔在小王家,以免推回来又要制造一场蹲饭会。 这一阵实在太怕吵了。 路上遇见一个小伙伴,叫李坚强,简单打了声招呼,问了下在哪个学校考试。 记得早几年,这小子常跟在他屁股后面混。 现在两人其实一个学校,但没怎么说过话了。 不是他不理这货,是这货似乎在刻意远离他。 随他去吧。 来到镇上,嚯,卖菜的大爷大婶,今儿彻底被比下去,已是人头躜动。 镇中学依旧设了个考场。 没他份儿。 不多时,这货载着小王准备出征,呃……这么讲也没错。 半道遇上两台拖拉机,突突突冒着黑烟,车斗里竖满人,跟他们本地青年气质上有所不同。 怎么说呢,傲点。 看起来有排面点。 “果园场的知青,他们就在镇上考?”小王问。 李建昆点头,刹车减速,偏到路埂子上。 “李建昆?” 一台拖拉机后斗传来声音。 这货抬头一瞧,不正是陈亚军和金彪那俩碎催吗。 “你这么早去哪儿?”陈亚军诧异。 是哥们这身行头不够有说服力吗,老妈牌书包怼你脸上你瞅瞅。 “我去!”金彪反应过来,“你丫不会也要参加高考吧?” 大爷的,别以为一脸胡茬就是个悍匪,你下来,看我打不死你! “卧槽你是怎么通过初试的?” 陈亚军大笑:“哈哈,人才啊!” “山河你别拉我。” “我没拉啊。” 拖拉机已走远,金彪挥着手道:“李建昆,加油啊!” 总算说了句人话。 “建昆。” “嗯?” “果园场有几个女知青,长得不错哇。” 猊想干身么? ----------------- 县二中。 李建昆把自行车扔在围墙边,锁好后,走向“n”型校门。 小王没跟他一个考场,刚回学校见过老魏,拿了东西后,专车把他送到城南中学。 这要是没考上,对得起他的含辛茹苦吗。 “准考证。” 门侧摆了张长条桌,俩青年老师坐在后面,旁边还杵着四名武装专干。 放肆不得。 这货乖乖呈上准考证。 跟初试的准考证比,这张就讲究多了。 分正反两面,正面有四栏:报考号码、姓名、报考类别、考试地点。 除姓名是手写的,其余全是印章戳上去的,有红有紫。 左侧是一寸黑白标准照。 底下还有高考时间表。 反面是考生注意事项,一共五条,重点是最后一条: 5.“准考证”应注意保存,以便录取后凭此证报到。如有遗失,不予补发。 瞧,这玩意掉了,保不齐大学都没得上。 “布兜打开看看。” 妈蛋,这是书包,书包!老妈牌书包! 这年头多半学生的书包,都是老妈给缝的,找些碎料头凑一块,背身上像个一袋长老似的。 但这货品味不同,觉得特潮,秒杀什么驴牌和哭泣。 毕竟那些随要随有。 这种包,等老母亲眼花了,手抖了,便再也不可能拥有。 如何比? 意见很大,但放肆不得。 乖乖打开。 一瓶墨水,一支永生,一支英雄,一把直尺,一个圆规,几张算数本纸,一只国民铝饭盒,就这。 顺利通行。 之前骑车没感觉,这天是真冷啊,姐姐牌棉手套脱下来,没一会手就僵了。 他们望海中学也叫一中,二中个小弟弟,果然小很多。 操场上满地落叶,唰唰乱滚,有的打着旋儿。 两层红砖房就是教学楼。 门头上,几张方块红纸,支棱起来贴,上书八个大字: 一颗红心,两种准备。 旁边传来声音。 “小辉,你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考完结束,就准时回厂,照常上班。” 瞧瞧这思想觉悟。 在大概率的淘汰机制下,必须做好随时出局的准备。 不过哥们你是不是叫宋运辉啊,长得小像。 李建昆抬起巴掌,挡在头顶,闭上右眼: 一颗红心……没有准备。 这货信心十足,心里还挺嘚瑟,奶奶个熊,我也是会代数几何的人了! 拿下数学,谁能挡他?! 叮铃铃~ 艹! 二中还挺爱面子,教室焕然一新,墙面重新见了白,课桌椅明显修理过。 就是房顶有点埋汰,八成没做防水,石灰都起皮了,不知道会不会像女主播的脸,sasasa…… 一男一女两名老师,走进教室,前者拿着密封严实的档案袋。 三十出头的女老师,开始宣布考场纪律。 就那一套,不提也罢。 一刻钟后,随着铃声再响,考试正式开始。 第一场,政治。 鬼知道为什么这样安排,讲道理,第一场不应该是语文吗? 试卷发下来,这货很无耻地笑了。 就薄薄一页泛黄的A4大小的纸。 五道题。 答题时间呢? 8:30-11:00。 第32章 霸气收场 5点过。 李建勋下班回到宿舍,坐窗边思考人生。 经过昨夜的袒露心声,他对和巧娥之间的坚贞爱情,不疑有他。 难题还是如何搞定她父母? 总不能私奔吧。 不说巧娥愿不愿意,他也不能这么干哪。 他是老李家的大哥,底下俩妹妹一弟弟,还有日渐年迈的母亲,他有责任挑起担子。 虽然……截至目前,好像也没干过啥。 哎,他这个大哥不称职啊。 碰上巧娥也不知是对是错,如果没有这回事,他暂时不会去考虑婚姻问题,安稳工作几年,赚了钱改善改善家庭状况。 叮铃铃~ 李建勋够头望向窗外。 “考完了?” 他笑着招呼。 对于弟弟参加复考这件事,他也挺费解的,后来了解到,山河那小子搞来一套什么宝典。 这才释然。 考就考吧,也是一场人生经历,没坏处。 李建昆进门就往床上一趴,屁股蛋疼。 李建勋跟他们闲扯了一会,见这货差点没睡着,说: “赶紧回吧,再等没亮儿了。” “晚上再凑合一宿。” “嗯?” 王山河解释:“建昆说他还要考,明儿上午有英语,不计分。” 李建勋无语:“不计分那考个啥呀。” 某货瞥了他一眼,懒得解释。 这彪子懂个球。 不计分为什么还要安排? 毫无疑问也是在甄选人才。 这个国家当前太缺外语苗子了。 反正他的志愿已经到顶,还怕太优秀么。 稳当点,干就完了。 至于他的英语水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日后哪地儿见不到几个英文单词? 记得有回,跟个二代做买卖,狗日的三句半话夹个英文。 差点没削他丫的。 “行吧。” 彪子忽笑道:“你高兴就好,反正尽最大努力,将来不后悔。” 某货斜睨过来,嘚瑟,继续嘚瑟,等发榜了看你还笑。 宁得叫哥! 隔日。 李建昆独自出征,参加了英语考试。 嚯嚯!没人……考场一半空着。 试卷发下来,这货一瞅。 哎呦喂!没白来。 howdoyoudo? iine.Andyou? 搞得动啊。 麻溜干翻! 唰唰唰…… 难得这场可以提前交卷,半小时,潇洒离场。 走在二中操场上,两只脚是向外抻的,八字式儿。 如此战绩,天不可欺!!! 一言以蔽之,功德圆满。 回去等捷报就是。 来到味精厂,接了小王,彪子在上班。 这货想想后,没直接回家,嗖嗖杀向百货公司。 古墓寻宝样,一顿上蹿下跳。 买了几样让小王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一段铜丝,一条漆包线,两个陶瓷绝缘子、接线柱,电容,一副4000欧耳机,两块石头。 加起来5块6毛。 东西虽杂,但量少,只花了一张工业券。 应该还是上回给他的。 干嘛使? 某货也不解释,说等过几天,让他来家里玩,就知道了。 这年头信息闭塞啊,大山旮旯尤其是,消息传递全靠人工,然后就是大喇叭。 就像上次:“喂,喂,那个二队的李建昆啊,公社让你明儿一早,去镇上报道,8点20,别忘了!” 什么报道,考试! 妈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犯错误了呢。 消息不及时不说,还容易误传。 得造个玩艺儿,好第一时间知道高考放榜。 再一个,回去闷哪。 冲也冲完了,没有ABCd……p站,啥项目木有,总得找点乐子。 ----------------- 杲杲冬日出,照我屋南隅。 屋檐下,贵飞懒汉躺在竹椅上,享受着冬日暖阳,悠闲惬意。 自从臭小子高考完后,家里总算恢复正常了。 但,臭小子就不一定完全正常。 这会蹲墙角,拿把借来的刨子,卖力招呼一块松木板,木花乱飞。 贵飞懒汉看得特稀奇。 还有模有样呢,不记得他学过这手活计啊。 “你做啥呢,忙活一上午?” “没长眼?” “对木工活感兴趣了?” 贵飞懒汉来了兴致,格外支持这个方向,瞅着有点天赋,做木匠好啊。 不用种田捣土。 只要本事过硬,出去一天至少是一块钱,回来上交大队5毛钱买工分。 满工分!年底分红一分不能少。 每天还落5毛。 贵飞懒汉在心里掰算,一天5毛,一月15块,一年……我滴个乖乖! 整整二百呀喂! “建昆,学木匠,就学木匠!” 我学你二大爷。 李建昆懒得鸟他,继续忙活。 一天后,一个精致小木匣就此成型,也就少层油漆,还上了合页呢。 小王家薅的。 早上二姐出工前瞧见,想要过去,装女儿家的小物件。 这货没给。 赶明儿再做一个就是。 这匣子等着用。 早说过,他可是个老手艺人儿。 什么腾鹰之流,那都是弟弟。 上午猫在房间,把该组装的组装好,完了提上篾刀,到后山上砍了根毛竹背回来。 “你到底干啥呀,又想学篾匠?” 贵飞懒汉坐不住了,打算好好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年轻人爱走歪路。 蔑匠不行啊,不吃香,窝家里编个竹篮竹筐的,卖不了几个鸟钱。 木匠就不一样。 谁家新人结婚不打几样家具? 死了还得制棺材呢。 请过去就得管饭管烟,逢人要喊声师傅。 “建昆哪,你听我讲,不说别人,跛子爷家的二小子你总知道,人家就是木匠,隔三差五躲起来吃肉哩……” 耳边像有只苍蝇在嗡。 又不能一巴掌拍死。 李建昆自顾自忙活,拿锄头在屋头刨了个坑,完事回屋里取出一把漆包线。 “你哪搞的电线?这是干嘛,咱屋又没电?” 整个清溪甸大队,只有大队部通了电,还是费老大劲,从镇上牵来的一根细线。 贵飞懒汉凑过来,蹲在旁边咂摸。 “哎呀你个败家子啊,这么好的电线就叫你给毁了!” 只见这货把好生生的漆包线,拿剪刀划拉开,取出铝芯,捏成一个网状,找来碎布条,绑在毛竹上。 接着把毛竹竖起,插进刚挖的坑里,埋好。 拿着漆包线另一端,回屋了。 “干啥都不知道。” 贵飞懒汉挠了挠脑壳,决定一探究竟。 房间里,李建昆把天线接进木匣子,带上耳机,略微调整一下……呲呲~ 嘿,有了! 遂在条凳上坐下,背靠墙壁,眯起眼睛,陶醉起来。 久违的语调啊。 只有在这个年代才能听到。 日后的人应该都有这种感觉,怎么七八十年代主持人声音怪怪的呢? 不是怪,是激昂。 时代的需要。 这年头播音员干得最多的活儿,就是传播利好的政策、胜利的成果。 会刻意去发声,使其更嘹亮、尖锐,才配得上那种情绪。 讲道理,代入感很强不是吗? 让人心潮澎湃。 第33章 不要电的收音机 贵飞懒汉在门口一脸神奇。 耳机他知道啊,怎么还摇头晃脑的,难不成里面能有声?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家里电都没有!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弓着腰,把头往耳机旁凑啊凑的,越来越近…… 李建昆猛地睁眼,吓了一大跳,“你干嘛!” 就说有什么异物在靠近自己吧。 “你听啥?” “听歌呀。” “哪来的歌?” “耳机里的呀。” 我信你个鬼! 欺负你爹没见识? 我就读个私塾也比你个破高中强! 贵飞懒汉来了火气,一把薅过耳机一头,往自己耳朵里一塞。 嘎! “岭山开遍哟,映山红~” 这个自认全大队最有文化的干巴汉子,一对浑黄老眼,霎时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这事儿…… 不合理啊! 他听出来了,这是广播。 没有电,它怎么能听广播? 声音不沿电线走,难不成飞过来的?! 贵飞懒汉唰地低头,望向破桌板上的木匣子,这是什么宝贝疙瘩? 里头有个缠纸上的铜线圈,几个小瓷柱,两块泛着绿光的石头…… 宝石?! 臭小子哪搞的神秘宝石,还自制了一个匣子,七连八连的,把它的威力激发出来了! “建昆,你怎么会搞这个,你哪搞的宝石啊?” 摘掉耳机,贵飞懒汉忙不迭打听,神情激荡。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故事啊,你猜怎么着? 有真的! 今儿在他身上应验了! 宝你妹啊。 这事李建昆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跟他说无线电,他能懂么。 “这是国家推广的一项新技术,叫无线收音,喏,这个叫矿石收音机,不是什么宝石,就一矿石,县里有卖的,两颗8毛。” 没辙,必须得开导下。 不然这厮能震惊一整年。 实际矿石收音机早玩烂了,否则他也不能这么轻松买齐材料。 60年代有部电影,叫《童年的收音机》,里面就有山区小孩制作矿石收音机的镜头。 当年的电影可不兴手撕鬼子那一套,特真实。 你看,小孩都会制作。 就说明它真的不复杂。 玩家圈将矿石收音机,定性为最简单的无线电接受装置,嗯,日后也很多人玩,就是手痒,哦不,玩的是情怀。 它的原理,用大白话说: 一个天线回路,经调谐后,接矿石检波,再推动耳机收听。 它的诞生,无他,一个字—— 穷。 贫穷推动人类去挖空心思找乐子。 半导体刚出现时,那叫一个贵啊,普通人哪玩得起? 有人便根据半导体的原理,用两块不同材料的矿石,组成一个pn结,来替代二极管,并用它滤波。 后来大家习惯把那些不使用电源,电路里只有一个半导体元件的收音机,统称为矿石收音机。 日后的小朋友未必没见过。 新海城有部动漫,叫《追逐繁星的孩子》,里面就有。 早些年,国家还专门出过书,想在农村普及矿石收音机。 叫《农村无线电技术与应用》,跟《养猪手册》、《怎么阉鸡》是一茬的。 他们这边没重视而已。 北方多,走到下乡屯子,嚯,还以为到了什么卫星阵地,头顶全是天线网。 说起戏匣子、话匣子,北方小朋友总归有点印象。 “国家新技术啊……” 提及国家,贵飞懒汉也不怀疑,只是刚升起的仙侠梦,碎成一地:“那你怎么会?” “咋了,我就会。” 当某件事你无法解释清楚时,记得耍无赖。 ——牛顿。 贵飞懒汉眼珠子骨碌碌转着,问:“这玩意你做成功,拢共花了多少钱?” 这话算是问到了正点子上。 李建昆为什么不直接买台收音机? 亲娘呢,老贵,比日后贵多了! 有钱还不好买到。 要对应的收音机票。 该说不说,这年头谁家要有个电子管收音机,那绝对是奢侈品。 土豪家庭。 像红灯、曙光、熊猫等,名牌的电子管收音机,普通型号都得大几十。 奢华点的,配个好木匣子,刷上鲜亮油漆,动辄一两百。 就算买得起的人家,保准也是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不用时,还得拿个专用镂花布罩好。 能衬托出整个家庭的排面。 还有艺术气息。 就这么神! “不贵,五块钱。”以为这厮会跟老妈嚼舌根,说他乱花钱。 咦? 超乎想象的便宜呀。 贵飞懒汉搓着手,笑嘿嘿道:“那你帮爸做一个呗,我给钱。” 他感觉就缺这么个玩艺儿。 配上它,那才叫生活乐无边。 取我狗头铡来! 丫挺会做买卖呀,拿我的钱,付给我,完了我白搭功夫做好,你二郎腿一跷,爷买的! “不做,费劲,我不听时你拿去听。” 他马上要去上大学了,还能捧学校去不成? 这货此时完全没意识到,就这一句话,给自己招来多大麻烦。 ----------------- 清溪甸出了件怪事。 也没谁家办红白事,贵飞懒汉出门了。 逢早上大家还没出工时,晚上收工之后,大队哪边人最多,一准能瞅见这个懒汉。 猪八戒见到高小姐,改头换面哪,走到人堆中,兜一摸,嘿,一包经济! 大队里的老烟枪,馋得直掉哈喇子。 这烟老好抽了,也不知道这懒汉从哪搞的,要票不说,一包还8分钱呢。 他们平日里抽啥? 旱烟,供销社2毛钱一包烟丝,不要票,卷起来抽就量上讲,能抵一条经济烟。 但滋味显然不可同日而语。 俗话说: 经济是福利,国家照顾娃; 好抽价美丽,滋味赛中华! 果园场的知青,多半就抽这烟。 这烟是个特殊,全国各地都有,还都叫“经济”。 实际贵飞懒汉,就是通过这个渠道搞来的。 这人哪,凡事得动脑子,没票就抽不上好烟? 淘换呗。 果园场知青缺啥? 看到鸡蛋流口水! 他在大队买几个鸡蛋,可不要票,拿到果园场,俩鸡蛋一包经济。 就是有点废腿,三四里路呢。 他买一个鸡蛋多少? 看个头,看人家,2分到5分。 总体来讲有得赚,差不多就是花六七分钱,抽上了经济烟,还不要票。 美滋滋~ 不过,贵飞懒汉可不是来炫耀他的经济烟的。 嘿嘿,有更让他得意的事。 第34章 大队炸了 “我说大根,你那都猴年马月的事,我跟你们讲讲最新的国际新闻吧。” “哟贵飞,你这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知道国际新闻?” “小瞧我了吧,我这叫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老子说的,害,说了你们也不认识。” “那你说来听听,啥国际新闻?” 贵飞懒汉环顾四周,十分受用,吐出一口白雾,道: “最新消息,米国佬来人了,这会就在Bj,想跟咱们搞好关系。” 哟,还真是个大事! “不能吧,这不前几年还跟咱们打吗?” “那怎么了,打疼这鳖孙就乖了,要不怎么说是纸老虎呢。” “哈哈,有理有理。” “贵飞你瞎编的吧,这事你能知道?” “嘁,我知道咋了,我知道的多了。我问你们,长江重新测了你们知道不?过去那长度错了!” “你这……吹牛不打草稿,长江还能测错?” “我告诉你们,1月13号,长江流域办公室发了报告,调查证实,长江源头不在巴颜额拉山南麓,而是在唐古拉山脉主峰,各拉丹东雪山西南侧的沱沱河。 “这一下差了700公里,从原来的5800,改成了现在6300!” 静! 全场老少爷们,匪夷所思盯着贵飞懒汉。 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长江原来有多长,更不晓得巴颜额拉山和沱沱河。 但讲道理,这有理有据的,这么拗口的地名,瞎编也瞎编不出来吧? 不明觉厉! “贵飞,你咋知道这么清楚的?” “呵,你们这帮人哪,恐怕连《新闻联播》是啥都不知道。” 1978年1月1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于晚7点,开始播放《新闻联播》。 成为传递时事的主要载体。 集大成者。 起码往后大家看电影时,不用先熬一场《新闻简报》了。 大伙是不知道,各种打听,最后回归到主题。 “你咋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我家有电台啊。”贵飞懒汉一阵嘚瑟。 “屁!” “你家电都没有!” 贵飞懒汉斜睨这帮泥腿子,“谁跟你们说没电就听不了电台?没见识!” “哟,你有见识,那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晚点,今儿非让你们开开眼!” “嘁,晚点我们都上工了。” “不上工的老爷子去!” 一个钟后,老李家篱笆院里。 第35章 通知,通知,高考放榜 1月的寒风里,挂着几根咸鱼干的屋檐下。 李坚强坐在马扎上,双眼无神,怔怔望着大队部方向。 放空的大脑中,唯一景象,就是那口锈迹斑斑的大喇叭。 这孩子已这样好多天。 在等什么不言而喻。 “坚强啊,别傻愣愣望着了。” 篱笆院门口传来声音,他父亲李大壮大步流星走进来。 “消息来了它跑不了,肯定会广播的。我问你啊,你会不会做矿石收音机?” 李坚强抬抬眼皮,“啥玩意儿?” “你不会?” 李大壮忽觉得被比下去,还是被李贵飞那个懒货,十分不爽。 “你怎么能不会呢!你跟建昆一个学校,打小成绩就比他好,他都会啊!” 曾几何时,李坚强是李建昆忠实的狗腿子。 王山河是左护法,他有右护法之名。 后来随着年龄增长,思想日渐成熟,这孩子意识到跟着李建昆那货瞎混,没有任何出息。 遂刻意远离。 见了鬼的是,他们大队俩人参加高考复试,居然有这货一个。 李坚强深以为,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李建昆那厮胆大心肥,乌七八糟的事倒挺擅长。 矿石收音机是个啥物件……李坚强一脑子迷糊,是啊,那货都会做,凭啥他不会? 忙不迭向老爹打听。 这一听,公社干部竟都说是个技术活儿。 一股莫名憋屈,在心底兀自而生。 狗日的李建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这事还搞得大队人尽皆知,让我的脸往哪搁? “爸,这有啥稀奇的,建昆也就会干这些不着四六的事,肯定看了本书呗,你给我买本,我照样能做。” 李大壮挠了挠头,“这样啊。” “废话!” 李坚强站起,昂首望天,顿生一股豪迈:“这有什么好比的,我有把握考上大学,他行吗?” “嘿嘿,我儿好本事!” “哼,不比李建昆那偷奸耍滑的家伙,强一万倍?” “那是那是,你坐着歇会儿,早上逮的那兔子,爸去给你剁了。” ----------------- 1月18号。 晚。 老李家吃罢晚饭有一会儿。 在院子里晃了两圈,奶奶个腿的,忒冷,也算消过食,李建昆嗖一下钻回房间。 塞上耳机,半场《新闻联播》听完,地方新闻开始。 第36章 落榜了? 唰! 大伙齐刷刷望向在场唯一的明白人,刘为民。 希望得到一个合理解释。 这位也必须得明白,不然讲真,大概率会爆发一场动乱。 哦,我们为了整活儿,命都废了半条,你们一搞:嗨小盆友们,咱们来玩场过家家吧。 淦! 刘为民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从老式中山装的腹兜里,摸出一张信纸,清清嗓子,道: “是这样的,本届高考呢,我省采取百分制核算模式,以方便最终录取,所以对分数作了一定细化。 “试卷总分还是400分,但要按照3:3和2:2的方式,进行折算。” 在场学生听得一脸迷糊。 搞个劳什子折算啊。 百分制……那不如直接把总分设成100,不就好喽。 费这劲! 不过老刘接下来的话,就让大伙欣喜若狂。 “也就是说,理科的数学、理化,按照30%折算,假如200满分,折算后就是60分。政治和语文呢,按20%折算,满分的话就是40分。 “文科基本相反,语文、政治……记住,是政治,折算30%。数学和史地,折算20%。” 这样搞? 短暂沉寂后,有人一下蹦老高。 妙呀! 领导我爱你!!! 报考理科的学生,显然数理化比较强。 头疼的是语文和政治。 文科生则明显偏好语政,至于史地,鬼知道为什么2了,但不重要。 真正的老大难是数学。 如此操作。 等于让他们的长项学科,能多拿些分;压缩了短板学科的分数。 谁不乐呵? 王山河没察觉,用油乎乎的手,挠了挠头。 那要这样……他是不是,可能也有点戏? 宣传栏下,徐庆有猛扭头,再望向自己的分数,不禁咧嘴大笑。 82分! 总分100。 诶,这才像话嘛。 讲道理,百分制试卷,向来60分及格,谁敢说他这个分数,上不了大学? 稳了! 如此,那些四五十分的学生,突然也没那么难受。 毕竟总分才100,说不定呢? 起码他们的名字,此刻正儿八经写在鲜亮的大红榜上。 也有些学生,在宣传栏下,从左挤到右,挨个寻找自己的名字…… 最后全身力气像是一下被抽空,脚步虚浮。 有人不信邪,一连来回踅摸几遍,可事实证明,并没有看漏,直接就瘫了。 坐地上痛哭流涕。 王山河推了李建昆一把,后者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迟疑一下后,还是迈开了脚。 宣传栏侧方的路梗子上。 一个黑脸小伙子,曲着膝盖,瘫坐在地,头埋在裤裆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腿下干燥的煤渣路,浸湿一滩。 感受到一双大手在肩膀上拍了拍,小伙用袖管抹了把眼睛,缓缓抬起脑壳。 “没事吧?” 李坚强摇摇头,正如他的名字,他也晓得此刻要坚强,但……真的忍不住啊。 明明考试发挥挺好的! 41分。 这就是他的成绩。 排在宣传栏红纸的倒数第13位。 底下除了两个同分的,其余全是40分。 显然不足40分,学校没做统计。 那么几乎可以这样理解: 40分,绝不可能被录取,仅仅是一个贴出来好不好看的标准线。 41分……又能好到哪里去? 蓦然想起曾夸下的海口,和信誓旦旦。 简直无颜见清溪父老啊! 回去又如何面对都盘算着办大桌的父母呢? 好想屎啊! “哎,强子,咱俩好久没聊过了。” 李建昆带着抹唏嘘,在他旁边坐下。 前世这小子落榜后,在家务农蛮多年,成了正儿八经的泥腿子,整个人都消沉了,再也不复少年时的激昂热血。 听闻90年代,曾出门打过工,不到仨月就回了,无法适应外面的生活和节奏。 从此没再蹦跶,种田捣土一辈子。 “强子你觉得,咱们的人生就要被高考定义吗? “脚长自己身上,其实想走出去,随时都行。我听说省城那边,已经有不少外来揽活的人,等再过两年,这事肯定更常见。 “只要有心,不愁找不到活儿干,未必就要种田。 “喏。” 李建昆指向被包围的宣传栏:“别看红纸上名字这么多,我把话放这儿,最后能录取的,没几个。 “你犯不着灰心丧气……” 李坚强侧头瞥了眼,欲言又止。 “我觉得吧,你们应该把心态放平,理智去看待高……” “你等等!” 李坚强实在忍不住:“我们?” 李建昆不明所指。 “我说大哥,我好歹名字上榜了好伐。” 李坚强没好气道:“你连个名字都没有,还一口一个我们,搞得好像自己考上了一样!” 他先前找自己名字时,没忘记附带搜索李建昆。 没办法,谁让两人是同年,一个学校,还一个大队呢。 就算他不比,社员们也会拿他俩作比较。 尤其是眼下这档口。 全大队就他俩参加了高考复试。 结果,他发现了自己名字,没看到李建昆,这让他当时心头一喜。 也仅仅是刹那一喜。 李建昆怔了怔。 没我名字? 你是不是瞎? 唰! 带着些许不安,这货没法再稳坐中军帐,像头蛮牛样挤进人堆。 王山河见此,赶忙跟上。 如其他人从头找不同,小王从最后开始找。 一路扫过去,还真有发现: 王山河,理科,43分。 哟呵,不错嘛! 看半天。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 他还发现一个现象,文科普遍分数较高,理科偏低。 他这个43分,如果屏蔽掉文科生,八成排位挺高。 心满意足! 不枉哥们鏖战一个月啊。 这成绩拿回家,老王也说不出个不是。 你崽儿我,可又战败了起码一半同龄人! 旁边,李建昆的脸色很难看。 没有! 他这个身高,放在南方一带,尤其这年头,算是大高个,视线特清晰。 一排排望过去,一目了然。 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 考试时,除了数学他是熬死脑细胞做完的……高低也做完了呀! 包括两道参考题。 其他科目,简直杀疯了! 他满以为自己的名字,不说出现在榜首吧,至少也是前几名。 可是呢。 no.1,徐庆有,文科,82分。 no.2,蒋在前,文科,65分。 no.3,刘志愿,文科,54分。 … no.7,钟灵,理科,45分。 分数这样一折算后,前面的阶梯拉开,后面许多分数,也没带小数点,一毛一样。 直到最末一名: 陈富贵,文科,40分。 冇了。 大红纸上,压根就没有一个“昆”字! 第37章 铁牛一头 李建昆攥紧双拳,脑门和脖子上,青筋暴露。 老子这暴脾气啊,我刀呢!!! 拿你家老爷子寻开心是吧! 他怎么可能连40分都不到?! 就全当20%来折算,40分的实际成绩,不过也才200分。 不是他吹,他有预感,语文、政治、史地三门,几乎能拿满分! 没错,包括语文。 让他扣个四五分好了。 不能再多! 有这些打底,哪怕不要数学分数。 也不至于连200分都没有啊! 绝对是哪里出了问题。 绝对! “建昆。” 小王碰了碰他,感受到他全身邦邦硬,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说这叫什么破事? 他都上榜了,建昆怎么可能连名字都没呢? 瞧把人给气的。 他可太清楚建昆为了高考,付出了多大努力。 没看人都瘦了十来斤么,虽然……更帅了。 不能做无用功啊。 他都挺起来了好伐。 此事必有蹊跷! “我没事。” 李建昆沉声道。 是特么学校、阅卷老师的事! 他要申诉! 敢不敢把他试卷调出来,看看到底是怎么改的,到底哪些题对,哪些题错,到底本身得了多少分? 找老魏! 这货冲出人堆,怒气呲呲,准备杀向教师办。 一个姣好身影,从侧边绕上来。 “你……还好吧。” “好的很!” 看起来实在不像啊。 钟灵斟酌着言语,道:“别冲动,就算有什么想法,见到老师好好说。” 不得不说,两人一段朦胧的恋情,不算白恋,她似乎清楚这货要去干嘛。 李建昆挤出一丝笑容,“恭喜你。” 钟灵淡淡一笑,让人如沐春风,“恭喜什么,我才排第7。” “我看了,你上面的全是文科生,理科你全校第一,录准了。” 小王赶紧扭头瞄向榜单,还真是耶。 钟灵45分,卧槽他43呢,同是理科,就差两分。 那建昆你要这么说……不录取我,是不是也没天理了? “借你吉言。” 简单言语,擦肩而过。 这时,徐庆有如金科状元般,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昂着头,来到钟灵身旁。 如此良辰,若少了心仪姑娘的崇拜。 很欠点意思。 ----------------- “李建昆,你到底想干嘛,我还等着去礼堂呢,你们也要过去啊,走走,一起,别闹!” 高考攻坚小组的临时办公室里。 有几名老师。 魏东平也在。 他急着出门,另几个老师虽然表情冷漠,但大概率抱着一种看戏的姿态,这会都不急。 李建昆和王山河二人,把着不宽的小木门。 好似两尊门神。 “魏老师,我还是那句话,我对我的分数表示质疑,我要求查阅试卷。” “你要求?” 老魏也是醉了。 清楚这家伙是个牛脾气,吃软不吃硬,好言相劝道:“你应该知道呀,试卷一考完就收走了,根本不在学校,我去哪儿拿给你?” “那我提出申诉,如果需要纸质文件,我可以写,我请求学校帮忙复核试卷。” 魏东平长叹口气,道: “李建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看得出来,人都瘦了,这一阵儿肯定没少吃苦。 “可是,这事没那么简单的。 “你应该相信阅卷老师是公平公正的,呐,你看看王山河,这回就考得很好啊,出乎我的意料,怎么没把他给漏掉……” 小王立马发言: “老魏,哦不,魏老师,建昆比我刻苦多了,他绝对比我考得好,这事确实不正常。” 改什么口,叫老魏多亲切。 老实讲,老魏挺羡慕他俩的友谊。 上回见,还是《三国》中,刘关张。 俩小子干啥都一条心,也甭管好事还是坏事。 喏,这堵老师,可不叫好事。 “李建昆,咱们敞开了说吧,你真觉得自己有把握考上大学吗? “要是没这把握,好,我就当可能,只是可能哈,阅卷存在一点偏差,又有什么用呢?” “我,百分之百考上!” 魏东平:“……” 这还不是牛啊,是头铁牛! 脑壳疼。 “那……你要真这么想,这样,我给你出个招吧,你去县文教局查。 “就算学校消息传递上,有疏漏,他们那边也绝不可能出错,每一张准考证都必须对上号的。” 倒是个办法。 李建昆点点头,转身离开,风一样。 “喂!你开完会再走啊,要公布录取分数线,王山河指不定的!” 魏东平没说假,他是万万没想到,王山河这小子竟考了个理科,全校第三。 虽然同样43分,并列第三的有好几个。 一套《数理化自动丛书》也没这么神吧? 他怀疑过这里头有猫腻。 但他不能说出来。 ----------------- 红砖黑瓦的学校大礼堂。 看榜的学生已经全部过来。 只是人数显然未到一百之数,比早上过来时,少了一拨。 王山河找了找,没看到李坚强。 感慨这货比他还有自知之明,41分,也可以吧,他才43呢,就两分。 当然对方是文科。 “建昆,没事,肯定是他们搞错了,我待会跟你一块去文教局,非得要个说法!” 李建昆扬了扬嘴角。 此时此刻,也只有小王愿意相信他。 王山河的相信,有依有据。 其一,建昆本就比他聪明,从小到大,他就乐意听建昆的,指定不吃亏。 相反他如果自己琢磨点事,老是捅娄子。 其二,这一个月,建昆瘦这么多,他还胖了……认真程度怎么比? 其三,他是理科,建昆是文科啊。 怎么可能连40分都不到? 没道理! 小王此时盯着人群最前方,牙痒痒,狗几把嘚瑟个啥。 这事完了,再敢缠着钟灵,看老子不套你麻袋! 靠墙的水泥高台上,登上几名学校领导。 魏东平一帮老教师,杵在高台一侧。 “同学们好啊!” “校长好!”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清矍小老头,望海中学校长,汤明肇。 这位狠有点东西,一手书法已入家门,据说市里省里都有领导收藏。 要不然也不能干了半辈子一中校长。 期间地都动了,他没动。 汤校长口才了得,来了段冗长的开场白,最后,引用教员的一段诗结尾: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同学们,属于教育的时代来临了,属于你们的时代来临了! “我希望无论这次是否高中,同学们一定不放弃,你们还很年轻哪! “把握机遇,把握时间,待明年今日,再请长缨!” 哗啦哗啦哗啦! 台上台下,掌声雷动。 李建昆瞥了眼小王,也像颠了似的,手都拍死血了。 全场应该就他一个人没鼓掌。 讲得挺好,以后别讲了。 “同学们,汤校长一席金玉良言啊,巴拉巴拉……” 无论哪个年代,总少不了官僚这一套。 所幸这位带来了正经消息。 1977年,浙省高考录取分数线。 第39章 查无此人 这年头流行一个词,叫大院。 顾名思义,就是很大的院子。 但体制内的大院,往往不指物理空间的大,虽然越牛逼的单位,院子确实越大。 县文教局大院。 一路向西,全县第七。 李建昆愤取真经而来。 王山河跟在旁边,今儿门卫大爷摆烂,不管不问。 感觉来的不是时候。 却又等不了。 大院里到处是人,尤其进门的主楼下面,乌压压一片,排起数条长龙。 询人一打听,查分就要排队。 大厅里有安排,一准能查出来。 李建昆把大凤凰扔给小王,让他找个地方停车去。 自行车棚下早没空了,密密麻麻的,让人有种玩多米诺骨牌的冲动。 chua! 一脚下去。 应该特解气。 他自个儿去排队。 几条队伍差不多长,随便选一条,排在俩叽叽喳喳的姑娘后面。 “侬紧张伐?” “嗯。老想喂屋里啊,就悬木上大河啊无谓。” 盛海妞。 显然也是搁他们这插队的知青。 “诶小玲,侬看欧面,个男生卖相老好额。” 前面扎双马尾辫的姑娘,偷偷瞄来,正好对上李建昆深邃似海的双眼。 愣了愣,仓皇扭头,如同被抓个现行的小贼。 小鹿乱撞。 “嗯,老好。” 俩姑娘以为周边没人能听懂她们的话,说得肆无忌惮,浑不知某货听得一清二楚。 这要搁平时,高低得聊几句。 就为心情愉悦。 但这个节骨眼上,实在提不起兴趣。 时间大捧大捧流逝,队伍如蜗牛样蠕动。 临近中午,好容易快排到门口,前面突然一阵骚动。 李建昆够头打量……奶奶个熊! 在封门。 “那什么,后面没排到的,等下午了,中午要休息,你们也去吃饭吧!” 前面这么软的俩妹子,都忍不住飙了脏话。 大家的火气可想而知。 但,只能忍着。 在场的,也甭管哪里人,既然在本县高考,那么档案就在这边。 敢在文教局闹事,随随便便卡死你。 大家做着无声的抗议。 谁也没脱离队伍,仍然这样排着。 这年头有一点好,没人会插队,只要你人杵在这儿。 除非是个m。 不存在敢怒不敢言。 刚才喊话的工作人员,挑了挑眉,大概也挺头疼,忙招呼大厅的同事去吃饭。 抗议大抵是奏效了。 “要饿肚皮啦。” “一顿不七饿不系。” “问底事,我早浪向啊木七……” 王山河不知猫在哪里,约莫看到动静,凑过来,刚好听到俩姑娘的对话。 碰了碰李建昆,问:“听得懂不?说啥呢?” 你这么关心干吗? 果园场不是有盛海知青么,李建昆还干过,能听懂一点不稀奇,就告诉他,俩妞饿着肚子,早上也没吃。 这货一拍脑门:“是噢,要吃中饭啦,我去买。” 不多时,返身回来。 捧着几包牛屎纸。 递给李建昆一份,装的是俩大肉包子。 特实诚。 放后世得叫饼。 “两位同志,给。” 王山河跑到前面,一脸人畜无害。 俩姑娘都怔住了。 哪来的这么好的人? 倒也真是饿了。 忙表示感谢,掏出钱和票。 “不用,送你们吃。” “这……不太好吧。” “有啥不好的,就当我们本地人的热情。” 这话说的,让俩姑娘硬是没办法拒绝。 她们在这边插队,拒绝本地人的热情……你是对我们本地人有什么意见吗? 李建昆看得瞠目结舌。 这么溜的吗? 无师自通型选手? 他跟小王关系好归好,但实际前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20出头就远走他乡。 去了宁城一个小船坞。 几年后又混到杭城,就一直待那边了。 小王留在老家,帮老王打理厂子。 他也就逢年过节回一趟。 知道这小子有过两段婚姻,二老婆比他小整整18岁,对于他的感情生活,所知甚少—— 这老牛吃嫩草吃的,让人哪好意思问啊。 见他巴拉几句后,退回来。 李建昆问:“完了?” “不然呢?” 小王啃着包子,挥挥手,找地方继续蹲去了。 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吸引走两道别有意味的目光。 哥给你跪了! 欲情故纵? 这年头你玩这个?! 该说不说,小王长得还是蛮板正的,特符合当下审美,白白净净,细皮嫩肉,衣着体面,留利落的三七分。 这要再骚起来…… 不得了啊! 这么一个插曲,极大消解了李建昆的火气。 心态平稳不少。 既然都来到文教局,但凡翻出他的分数。 一切自有公论! 不到一个小时,大门重新打开。 一刻钟后,在守门人员的示意下,这货被批准进入。 俩盛海姑娘,约莫已经得到结果。 表情都挺沮丧。 结伴走向门外。 小王有没有后手,不得而知……如果有,那就真走眼了! 希望是自己肮脏的灵魂,玷污了小王吧,也许他仅仅是看人家妹子可怜,想尽尽地主之谊。 否则…… 不得了啊! 讲真,这辈子是打算带他一起浪的。 到时就此等天赋,女菩萨都不镇住! 一楼是个大厅,特空旷,对着门口摆起一排长条桌,上面铺就墨蓝色的桌布。 六七个工作人员排排坐。 “你好。” 这货瞄准机会,挑中一个看起来好沟通点的。 是个戴细边眼镜的姐姐。 嗯,相对大只。 别问,问就是经验。 “准考证号。” 大姐姐头也不抬。 公务员的活就是这样,容易把人搞麻木。 鲁迅说,贪安稳就没有自由,要自由就要历些危险,只有这两条路。 真理。 “650110。” 哗啦哗啦! 大姐姐像个无情的翻书机器。 半晌后,蹙蹙眉,终于抬起头,眼前一亮,言语也多了点色彩。 “同学,你这准考证号有问题呀,单子上没有。” 什么叫没有?? 这货气血上涌,差点没原地爆炸。 分数分数不给我! 现在一搞。 连准考证号都没了呗? “姐,我是应届高中毕业生,学校那边出了点问题,所以过来这边查,麻烦你再看看,在不在别的册子上?” 大姐姐心说看出来了,不然能叫你“同学”? 这不是今儿第一起。 有些学生回学校,发现自己名字没上榜,就以为学校那边有疏漏,跑来这边二查。 可是呢? 如此重要的信息,事关考生前途,他们也是慎之又慎。 搞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同学,是真没有,查询册是按准考证号编排的,我们手上这份,全县考生信息都在。” 见他仍不信,一口一个姐,长得又好看。 大姐姐破例扬起手,道:“喏,你自己看吧。” 李建昆道了声谢,接过她递来的册子,低头扫描起来。 册子已经翻开,纸上密密麻麻的蓝色墨水字,绘成表格。 涵盖了准考证号、考生姓名、学校(单位)、报考类别、分数等信息。 十分详尽。 第一排,第一个准考证序号,是650100。 底下依次排列,650101、650102……650109,650111…… 这货瞄着650109和650111的间隙。 扫了十来遍…… 我焯! 650110去哪了? 被什么东西给吃了!!! 第41章 竖子何至于城府如此之深 喔喔喔喔喔……呸! 一大早,魏东平在宿舍门外,忙着洗漱。 这一阵是真缺觉。 俩眼睛黑得像熊猫。 好容易操持完高考,又要忙着给学生填档案,写毕业证,后天就要搞毕业典礼。 昨晚弄到快凌晨两点。 本以为早上没事,能多睡会儿,教导处的刘主任,天蒙蒙亮就过来敲门,让7点钟去校长办公室。 说汤校长找他。 好吧,他大抵猜到是什么事。 表扬呗。 但要不要这么急啊,能让人先睡个好觉不? 这次高考,全校达到录取分数线的,拢共9人,他们班占了5个。 文科第一,理科第一,全在他们班。 实际他很坦然的,他们毕竟是一班,另外以县名作为校名,一中本就是全县最好的中学。 也就分班不光看成绩,还要参考家庭成份。 不然像李建昆那种孩子,压根分不到他们班。 穿戴利落。 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里面魏东平特地添了件毛线背心。 这天忒冷了,把上回评选优秀教师奖励的英雄钢笔,插在左胸口兜。 这就出门了。 来到校长办公室。 汤校长笑容和熙,神采奕奕,一杯茶只剩一半。 几点钟来的? 现在夸人都喜欢挑早? “来小魏,坐。” “校长,您看,这一大早的让您亲自在这儿等我,有什么事,您让刘主任知会一声就行。” 这货摸爬滚打多年,高低学会了一点东西。 汤明肇笑着摆手,“这事不成,我得亲自问问你。” 搞得好像你啥玩意不知道一样。 问啥? 魏东平正襟危坐,屁股只挨三分之一凳子,认真聆听。 就差没掏出小本本。 “小魏我问你啊,李建昆这孩子,是你们班的吧?” 懵! 提这熊孩子干吗? 完…… 忽想起什么,魏东平忙道:“啊对,校长,他不会闹出什么事了吧?” 昨儿可是他出谋划策,让李建昆去县文教局的。 这要整出啥事。 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啊! “事整大了。” 嘎! 魏东平唰地一下白了脸。 “小魏,这个李建昆平时在班级表现咋样,我怎么没听说过?” 第46章 搞笔应时财 (下午的先发,看到不少人有误解。) “你是不是sa? 李建昆眼眶泛红。 “我读大学要你供啊。 “你不会连读大学不要钱都不知道吧?” 彪子猛一怔,诧异道:“读大学不要钱?谁说的?” “国家说的!还谁说的……咋的,不够有份量啊?” 彪子挠挠头,这他还真不知道,高考刚恢复,又没人通知他。 小妹念村小,一学期还要交一两块呢。 你上高中不也要吗,多得多,那谁知道大学它不要? 以为往上滚的。 “不光不要钱,还发粮票,吃的都不用! “你说你是不是缺根筋,你搞清楚再做这么大的决定行不行?” “……” 话虽这样说,但具体什么情况,李建昆心里自然有数。 这年头读大学,确实不要学费,还发粮票和菜票。 但你不坐车吗,你不买生活用品吗,你不买点书本笔纸吗,你想做四年单身狗吗? 实际要花钱的地方也蛮多。 政策只能保证你有书读,不饿肚子。 吃饱都难。 开销肯定要比念高中大得多。 “傻了吧,后悔了吧,明儿一早赶紧滚回去道歉吧。” “……” 彪子猛抓几下脑壳,一屁股坐在床上,可怜的小破床吱呀一声,差点没塌掉。 “那我也不去,就这样了。” 嗬,这轴犯的,莫名其妙啊。 李建勋继续追问,不说?好我告妈去。 此弟不宜久留啊! 彪子那叫一个郁闷。 “就……巧娥跟她家里说了,他爸妈估计打听过,知道你高考考得好,我中午还在那吃的饭。 “他爸妈态度有点改变,不过也说了。 “想娶她女儿,彩礼三转一响不能少,后面办喜酒,要搁饭店搞,烟起码是旗鼓的档次,酒至少是雁荡山。 “神经病啊!这不是高干子弟,谁娶得起她女儿?” 原来是为这个。 到底还是改变了一点彪子的人生轨迹。 符家的态度要比上辈子转变快多了。 李建昆心想。 他还准备首都走一遭,等下次回来,过去啪啪打脸呢。 这样就不必了。 “哥。” 他收起调侃语态,认真道:“其实人家这么要求,也不算过份,他们高低是个干部家庭,圈子里都是这样操持的。 “哦,搁他们女儿出嫁,就要矮人一头? 第49章 木版年画 永远别低估喜庆日子里,人们为讨个好彩头,愿意支付的开销。 这就好比后世大年三十晚上,冲不完的烟花;大年初一早上,庙里的第一炷香。 而且实事求是地说,这个年代的人,更信神乎叨叨的事。 接连写完五副对联。 收入远超预期。 鉴于这个年代的收入水平,李建昆也属实没料到,确实低估了。 出手最少的人,也是一张5分的“轮船”。 要知道,5分钱在这年头,能买一斤多盐,盐是4分5一斤;能买将近半斤大米,大米是1毛2一斤。 这货想了想缘由: 首先,第一位叔的那5角钱打样,功不可没。 另外,该说不说,他这手毛笔字,里头藏着几十年功底,当真要得。 很多人一辈子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字。 卖相好。 小王来劲了,菜刀咔嚓咔嚓,红纸裁得飞快。 李建昆瞄着他手里的这卷纸,又瞅了瞅新主顾。 “我的我的。” 永明老汉一脸乐呵:“我要多弄几副,窗户上也贴。” “叔啊,几个窗户?” “俩。” “那你这纸有多啊。” “没事没事,多的留着,过年染个红鸡蛋啥的。” “你家大门上,年画不安排一副?” 永明老汉怔了怔。 那稀罕玩意儿哪里有啊。 这年头印染工业特落后,生产力都计划给了刚需业务,比如书本教材、报纸海报啥的。 年画有也有,在大城市能找到。 乡下农村,如果没有老式年画的技艺传承下来,想都别想。 有些公社干部,去县里开年会,带回一本有画的挂历,保准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 本地农村就算日子不错的人家,过年能在大门上倒贴个“福”字,就已经羡煞旁人。 年画,早年间还见过,前些年闹过那事,现在,是真找不到。 “大叔,我这就能弄,要不要整一副?那贴大门上,可威风!” 李建昆说着,弯腰,提起一物,撕开报纸。 他一直在等一位合适的主顾,顺理成章地进行二次销售,同时也是推出自己的第二项业务。 还是那句话,如何赚钱赚得让人不讨厌。 写对联这事,如此一顿操作,保管在多半人看来,更像是他在送福利。 第51章 返销粮 “干啥?” “买年画。” “多少?” “一千副。” “噢。” “……” 刘三儿怔了怔,就…噢? 老子要买一千副啊,你给点震惊行不行? “我说,我要买一千副。” 以为对方没听清。 “噢。” “……” 卧槽这人是不是傻的,不是说省状元吗?! 李建昆是不急不躁,边上王山河差点没急死,一个劲挠他大腿,挤眉弄眼。 那模样似乎在说:“建昆,大大大生意啊,你可上点心吧!” 别看这家伙长得贼头鼠脑,一身行头不埋汰。 上身是一件面料顶好的厚棉衣,下身是一条仿军绿的裤子,脚踏一双崭新黑皮鞋。 妥妥的城里人打扮,还得是干部家庭。 当然小王也很疑惑,这家伙买这么多年画干嘛。 单位发福利? “两毛一副,一千副,200块。” 李建昆点了点桌面。 刘三儿按捺下心头的古怪,笑嘿嘿道:“我这么大买卖,你不得让点?” “要不要?” “……” 这小兔崽子很有问题啊! 怎么完全摸不准路数呢。 “小同志,买卖没你这样做的,我跟你讲,我只是先拿一千副,后面八成还有,你这哗哗哗地印也不费劲,不能买这么多,跟买一副一个价呀。” 刘三儿望着桌上的两块木版,直掉口水。 这玩艺儿其实不难搞。 找个能画画的,再找个好木匠,咔咔也就弄出来了。 问题是,得去找啊,找到还要时间做,真等弄出来,赶不上趟。 过完大年三十,谁还会买年画? 本地习俗都不兴贴。 真要自己搞,也只能等明年。 但眼下这个摆明发财的活,他可不想错过,他是得到消息特地赶来的。 这玩艺儿目前除了石头矶这边,外面可没有。 拿出去一倒手,哗哗的票子进账。 “要不要?” “我!小同志,你听我讲……” “打住。啥也别讲,再废话一句,我不卖了。” “……” 丫想把我往沟里带,我能卖你? 小王还一脸费解,费你大爷,你家老王要在这里,一眼珠子就能看破。 妥妥的二道贩子,投机倒把嘛。 哥们能当知道? 这臭小子,要是搁自己地盘,高低得嫩他一顿,还状元,智障似的……刘三儿收起笑脸,咬咬牙道: “行吧,啥时候交货?” “你啥时候拿纸过来?” “今晚就行。” “天黑之前,送到前进电器厂,明儿一早来拿。” 这钱赚的,一千副,一晚上出货,印钞机样。 刘三儿愈发眼馋。 可没办法,想干这买卖,还只能找这小子上货。 大头给他,自己劳心费力,各种开销,赚个小头,风险还全自己兜……日! ----------------- 半下午,李建昆提前收摊。 不是搞单大买卖飘了,也不是没生意可做。 早计划好的事。 他得去粮管所接二姐。 家里余粮接不上茬,老母亲盼返销粮下来好一阵,二姐今儿的任务就是买粮。 今年政策活泛,返销粮按人头配给,以往也有按劳动力分配的,搞出一箩筐事。 每人15斤封顶,他家5口人,大哥是工人,不能算,拢共就是75斤。 二姐未必扛不动,但这货舍不得。 钱啥时候都能赚。 这买卖又没人抢得去。 先回了一趟前进厂,把家伙事放下,小王说他就搁这等,等大主顾送纸来。 随他高兴。 李建昆蹬上三轮子,直冲镇粮管所。 大伙也习惯叫粮站。 来到地方。 我滴个乖乖! 高考算个啥,小巫见大巫。 这才是真正的人山人海。 粮站要说占地不小,顶大一院子,顺着门口踮脚一望,只见人头,不见空地。 几条队伍从院内排到院外,沿着机耕路,还绵延出二里地。 怕是不下三四千人。 李·路飞同志很怀疑二姐排没排到。 找了根电线杆,把三轮子锁上,帽檐再压低几分,一路喊着“我不买粮,我找人的”,向粮站里头挤去。 周围有拉架子车的,有推独轮车的,有骑自行车的,有挑箩筐的,有肩披麻袋的。 也有仅仅端一个脸盆,或一只竹篮的。 像极了电影里逃荒的灾民。 令人唏嘘。 所谓返销粮,是指国家对受灾,和粮食不能自给,以及征收过量的地区,进行的一种救济返还措施。 本地属于粮食不能自给。 老百姓年年盼着返销粮,但真到节骨眼上,又着急荷包。 返销粮不白领,要花钱买的。 价格还略高于市价,早上听老妈讲,今年是1毛5一斤。 农民买不要粮票而已。 “乱了套啊。” 李建昆皱眉。 公社完全没个安排,通知一放,说返销粮到位,可以买了。 导致附近9个大队的社员,一窝蜂涌过来。 要知道,眼前这场景,已经是消化大半天的结果。 可是呢。 买粮的长队仍像蜗牛样蠕动,前面有个粮仓似乎刚分完,要更换新粮仓,这条队伍一下乱了,人群向其他队伍挤去。 怒骂声、打架骂,哭喊声,踩踏声……不绝于耳。 看着大家无序的,毫无谦让和尊严的抢购返销粮,李建昆的心情坠入冰点。 讲真,任何一部影视作品,都拍不出如此宏大且令人沮丧的画面。 他想做点什么,却根本无能为力。 只能沿着队伍焦急寻找,花了好一阵,总算瞧见果然还在排队的二姐。 李云裳这条队伍还算有条不紊,不乱,就是慢。 旁边空隙大,紧挨着商品粮粮仓。 那边情况,天壤之别。 镇上居民,人手一粮本,提前交上去,工作人员按顺序叫名字买粮。 他们甚至不需要排队,悠哉坐在屋檐下。 李云裳见弟弟望着那边,酸溜溜说:“人家买的还是纯大米呢。” “咱们买的啥?” “掺了玉米跟豆子的。” 李云裳丧气说完,忽又笑起,露出梨涡:“你以后也吃商品粮哩,争取留在大城市,比他们还舒坦。” 李建昆心里五味杂陈,眼泛血丝,道:“姐,你想去大城市吗?” “啊我?” 李云裳诧异:“我哪有这资格。” 想吗? 咋能不想咧。 不说其他,你看看这买粮,她猜到上午人多,特意中午才过来,排到现在还没到。 跟她一道来的镇上居民,只怕回家都睡一觉了。 “资格?哼,挣一个就是。” “啥?” “姐,你给我一两年时间,我保证把你弄城里去。” “这……能行?” 李云裳心头狂跳。 这个淳朴善良的农村姑娘,做梦都不敢朝这方面想。 李建昆用力点头。 姐啊,你根本不知道,你和周围的环境多么格格不入。 把你生在农村,是老天瞎了眼。 日后网上常有言论,农村如何好,日子多逍遥,吃喝不花钱,生活乐无边。 好个粑粑! 一帮在大城市卷不过的家伙罢了。 这些人根本没明白,他们放弃奋斗,将直接导致他们的孩子,跟城市孩子差距越来越大。 命运循环。 等他们渐渐变老,在农村,一个脑溢血,就等于宣告死亡。 农村,如果我们是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么有空常回来看看。 也便够了。 第53章 过年了 马路旁边。 有个大草帽,跟一个好像在哪见过的人影,在搬东西。 李建勋眼一眯。 大爷的! 真想过去打劫啊。 心心念念的三转一响! “乖乖,这家有来头啊,三转一响一下置齐了。” 把车的老师傅,也是满脸艳羡。 这种事普通老百姓不能想,不说有没有实力置齐,就算有,也得凑吧凑吧一样样来。 这叫攒。 “建勋哥,发什么呆,拖拉机开这边!” 那个,好像在哪见过的人影,扭头,摆手招呼。 彪子猛一怔。 再一瞧那大草帽。 这这……这不是他弟嘛! 怪就怪三转一响太吸睛,刚才那会,谁有空细瞧他们。 那么问题来了。 “不是啊你们两个,这啥情况?!” ----------------- 突突突! 拖拉机肆无忌惮行驶在马路上,带着股嚣张气焰,逢人见到都得驻足打量,有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溢出。 把车的老师傅,腰板挺得笔直,特神气。 “你挣的钱,你咋挣的这些钱?” 满满当当的后斗里,彪子俩眼瞪得像灯泡。 有人自告奋勇叙说起这段光辉事迹。 小王巴拉巴拉,吐沫横飞。 彪子听得一惊一乍,眼神不自觉落在弟弟手上,忽红了眼。 “建昆,我这彩礼的事,还要你操持,我这个做大哥的,是不是……特没用。” “嗯。” “啊?” 彪子猛抬头,金刚怒目。 “哦那啥,我是说你这不是还没转正吗,目前处于成长期,凡事得有个过程。” “那你呢?”彪子哼哼道。 “我?我不一样,我做梦有个白胡子老头摸了我头……” “有这事?!” “……” 哎,你说这神棍话,说谁还谁信。 得亏大队的王麻子提点,最先是他这么问的。 当然李建昆也明白,这跟他近来有点超神,脱不开关系。 “不管怎么说。” 彪子忽正经起来:“建昆,这事哥得谢你,相信你嫂子也一样。” “哟,这都嫂子了?” “哈!那可不?就这阵仗,他老符家还敢不从?!” 彪子心花怒放,也叫扬眉吐气。 扶着宝贝疙瘩,傲立于后斗,任由寒风冷冽,脑壳扬得老高。 县计量局大院。 职工宿舍,2幢。 突突突! “你们等会,我去靠门!” 彪子兴奋得说话都破音了。 跳下拖拉机,龙行虎步,蹭蹭几下跨上二楼。 咚咚! 赶巧,符巧娥开的门。 “诶,你今儿咋来了,下午不是要回去吗?” “送彩礼!” “……” “看啥看,楼下都围成圈了,就你家还不知道。” 符巧娥一百个不敢信哪,趿拉着拖鞋跑下楼。 呆立当场。 忙扯过跟下来的彪子,抖声问:“建勋,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货挠挠头,“其实,不是我的。” 说着,便将弟弟写对联搞年画的事,简单道来。 符巧饿一听,梨花带雨。 这是什么神仙好弟弟啊! “建昆~” “诶,嫂子。” 是时候改口了。 这年头的人感情比较含蓄,要搁四十年后,姑娘不得冲过去献上个抱抱,再巴巴两嘴啊? 感动得无以复加。 符家两口子听到动静,同样抢着脚跑下来。 “老符,要嫁闺女了?” “可以啊老符,我看这小伙子行,办事利落。” “啧啧,这三转一响,还尽挑好货买。” “哎呀,昨儿巧娥还像个小丫头,一晃都该出嫁了。” 动静这么大,院里人早迫不及待凑过来。 看热闹嘛,国人天性。 符家两口子大眼瞪小眼,两脸惊愕。 条件虽然开出来,但哪料到老李家真能办成?至少短时间内真没料到。 这……咋整,一点准备没有。 “山河,卸!” “得嘞!” 李建昆可不管他们发什么呆,跟小王俩蹭蹭几下,一股脑把东西扛进符家。 “建勋,你家这……” “符叔,这你甭管,东西齐了。” 彪子这话说的,那叫一个硬气。 符妈不留痕迹掐了丈夫一把,用眼神示意,就这样吧。 还能怎么办? 你开的条件,人家一五一十满足。 最关键,是她女儿赖着人家,不是人家非缠着她女儿。 这就特没辙。 符爸沉默一会,大抵也想通了,望向李建昆,笑道:“这小伙子跟建勋像,应该就是建昆吧,来来,坐坐,喝杯茶。” 小老头毫不掩饰,他能答应这件事,完全是看老李家出了个省状元。 这孩子,前途无量。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要搁李建昆自己的脾气,都不稀得搭理他,但这不是要考虑彪子往后的日子,和照顾大嫂感受嘛。 客客气气回礼,坐下喝了两杯茶。 今儿这日子,符家两口子也不好留饭。 这门亲事,就算定下! 第54章 没有更狗血 初一早上。 整个大队就真的活泛起来。 小孩们甭管谁家,到处拜年。 辈分大的人户,往往院里站满人,拜年的一拨接一拨,老人忙不迭拿出大队发的一点烟和糖招待,笑眯眼。 上午十点。 大队部搞活动。 拔河,套圈,踢毽子……有奖品! 每个项目的冠军,奖励一支笔或一个本子。 社员们热情参入,大队还弄了些鞭炮,不时放一梭子。 熊孩子们没资格参加,蹲守干部放鞭炮,放完就哧溜冲过去,抢那些没炸的,搜集起来揣进兜。 谁最多,那可嘚瑟。 后面慢慢玩。 花活多得是,比如炸牛屎,一帮小脑瓜凑近,炮主拿根香点火,点完有资格先跑一息,谁要跑慢了…… “哈哈,牛屎娃!” 李建昆也没搁家,四处闲逛,颇为感慨,走到哪社员们都是一脸幸福洋溢。 没人觉得日子苦。 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却体验到了日后再也难觅的过年氛围。 彼时,新年快乐,更多的成为一个口号。 人们厌烦了繁文缛节,约定俗成不再拜年,导致年味越来越淡。亲情,也大不如从前。 令人唏嘘。 初二开始,那就是一个昏天暗地。 亲朋好友互相走动拜年,他家亲戚虽不多,架不住大队谁家有重要客人来,或者说有好酒好菜,必定把他喊上。 这年头,大队也有年货配置,按户头,每人分几两酒,几两糖,几两鱼……各家都留着招待亲戚。 上回不是婉拒过一回吗? 这次是真的推不掉。 直到正月十五,这货脑子就没清明过。 他毕竟不是身穿啊,酒量这玩意没带回。 正月十六,好容易休息一天。 正月十七,家里来了位客人。 一位让玉英婆娘和贵飞懒汉笑歪嘴,让李建昆一个脑袋两个大的客人。 “你,怎么知道我家?” “我知道在清溪甸呀,进大队逢人打听,找过来的。” 李建昆也不知该笑该哭,还废他半斤糖呢,一帮熊孩子护送这位而来,边送,边喊: “建昆哥(叔),你媳妇儿来了!” 真特么熊啊。 这年头,这种话能乱说的? 这妞也不制止。 弄得半个大队沸沸扬扬。 刚让二姐拎半斤水果糖出去,堵这帮小兔崽子的嘴。 也就这妞,一般年轻姑娘,干不出这事,胆儿忒肥! “李贵飞,你走远点!” 李建昆瞥了眼关起来的房门,没好气道。 钟灵诧异,“你这样喊你爸?” “我家情况比较复杂。” 她来做啥子,李建昆心里有数,想破镜重圆呗。 本来就有点感情基础,现在双大学生,再凑一起卿卿我我的,那多快活。 但哥们,好马不吃回头草啊……好吧,主要是心有所属。 讲真的,她得感谢自己,否则真要渣起来。 一血,稳了。 “钟灵,你看,我马上要去首都读大学,你也要去外地……” “你知道我考上了?” 钟灵一阵小兴奋,他果然一直在关注自己,虽然自己曾伤害过他。 但也有跟他解释清楚,不得已而为之。 本以为从此各奔东西,谁能想到,他真人不露相,藏得这么深,直接来一个省文科状元。 那钟灵就实在找不到任何理由,放弃这段感情了。 我特么上辈子就知道……李建昆略一点头,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看哈,我要去首都,你也要去外地,从此山高水远……” “喏!” 一张白纸,怼到他脸上。 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定眼一瞅。 我焯! 板凳猛一歪,险些没栽地上。 “兹有……钟灵……被我校东语系……录取……请于3月1日前携带……来校报道。——Bj语言学院……” 这么狗血吗?! 踩着录取线过,你敢考大首都?? Bj语言…学院,听起来像个野鸡学校……淦! 北语? 后世被称为“小联合国”,承办孔子学院的那家? 这所学校,貌似好像大概也……在海淀…… 想起来了,五道口宇宙中心。 它在正中心! “你咋了?” 我疯了! 五道口距离清华直线距离,仅一公里,清华和北大呢,隔条马路。 那你说北语和北大有多远? “不是啊钟灵,这所大学不是重点吧?你咋报考它?” “我第二志愿呀,第一不是跟你说过吗,北大,要是能考上就好了。” 钟灵眨巴眨巴眼。 妖孽! 休想色诱我。 ‘戒色者,先修心,心不正,曷为人,为人者,志当先……’ 呼…… 此妖女道行太深,需配合经文镇压。 李建昆头皮发麻,挠了挠:“咱们自己省还有浙大这些重点,你咋不报?” “这个,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啊。” “说。” “徐庆有硬要我报的,说首都这好那好的,我听着也有点道理。” “……为啥?” “他要考首都啊。” “对啦,他是哪所大学?” “北大。” “!!!” 李建昆双目圆睁,这尼玛……好嘛,又凑一块了。 电锯也割不断的三角恋呗。 “咋了?你好像不高兴,是,因为我,还是徐庆有?” 某货此刻特想跟她摊牌,说自己有心仪的姑娘。 问题是,他现在不能认识那姑娘啊! 不仅现在,接下来一年都不能认识。 那姑娘是79年进的北大。 “钟灵,我说句话,你也别生气。” “你说。” “我现在不想谈这些,只想好好读书……” ruA! 编不下去了。 钟灵小脸苍白,沉默半晌后,又挤出一丝笑容。 “我懂。现在跟以前不同,我们都有可以憧憬的未来,确实应该以学业为重。 “那,我们暂时就以朋友的身份相处,行吗?” 什么暂时,咱俩也没以后啊。 李建昆心头一乐,这样日后就能操作:“行!” 你信不信这年头的姑娘也会玩套路? 他这边还没乐完呢,耳边传来一句。 “那朋友,你啥时候出发呀,一起呗,互相有个照应。”钟灵笑盈盈道。 “……” “你该不会要拒绝吧?我一个女孩砸,人生头回出这么远的门,身为朋友,男同志,你好意思的。” 大眼睛眨巴眨巴,表情幽怨,楚楚可怜。 “……” 卧槽这妞! 这个年代你玩这套? 得幸亏火力点在哥们身上,不然逮着哪个纯情小处男,谁能有个全尸? 北语的小崽子们,还不来谢主隆恩! “那就说定了,票我帮你买。” 我谢谢你嘞。 ----------------- 钟灵前脚刚走,后脚贵飞懒汉就凑上来,一脸奸笑。 “建昆,你同学?也是大学生?” “啊。” “嘿嘿,好好好!” “好个屁!” “啧,这孩子,眼光咋这么高哩,这姑娘哪不好了?模样俏,条子正,腰细,屁股大,一准生带把的!” “……” 戒色者,先修心,心不正,曷为人,为人者,志当先…… 第55章 离家 2月底。 海边。 人是一种感性动物,往往身处过于宏大的场景中时,会催生出诸多情绪和感慨。 这大概就是古往今来,文人骚客们热衷于采风的缘由。 只是这片海,没有很美。 海水浑浊,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尽的鱼腥。 哗哗! 海浪拍打山体,岸埂上,立着一白白净净的少年。 表情剧烈挣扎,仿佛进行着生与死的抉择。 “行啦,我又没非要你跳。” 后方杂草堆里,躺着个一身痞气的高个少年,嘴里叼根狗尾巴草。 “那不行,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这理由找的……还让我怎么劝啊? 完全不给自己留活路。 明明不会游泳。 噗通! “我焯,还真跳啊!” 李建昆弹射而起,一个冲刺,噗通! 不捞一把,这小子能淹死。 他妈跟他算过命,说命中犯水,小时候就差点没做水鬼。 几分钟后。 荒山一角,四仰八叉躺着俩落水狗。 所幸天气好,太阳很给力。 “建昆,你一走,家里都不好玩了。” “玩个毛啊,麻利搞钱,以后你就是大爷。” “屁!我爸估计比我想的要有钱,不还是逢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这个,国家不是在大力改革嘛,搞完教育,不得搞经济?以后的事不好说,反正票子攥手上就是硬道理。” “理是这个理儿,但我又没你那脑壳。” “装,接着装。” “我本来就没你聪明。” 李建昆侧头,瞅了眼这小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扬起嘴角。 “等我回吧,我先去首都打个前站,你要不想搁家待,明年跟我去首都混。” 唰! “当真?!” “跟你拉个钩?” “嘿嘿,那不用,我可等着喽!” 小王咧嘴,忽觉人生再次美好。 “那啥,我走了,我家里,你帮忙照看点,我爸那人……哎,不说了,我哥又不在,家里没个顶梁的。” “要你说啊。” “还有,尤其给我盯好隔壁大队有个叫刘细毛的,狗日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打我二姐的主意!” “有这事?嗯云裳姐是真漂亮啊,要不是家里没劳动力,你妈放话现在不嫁女儿,你家门槛都得踏破。” “所以啊,反正你看紧点,家里有什么事,立马给我写信……不!打电报!” “放心吧,有我。” ----------------- 傍晚。 老李家屋里屋外,聚满人。 明儿一早,李建昆要很早出发,大伯李贵义安排了一辆拖拉机,送去城关,再转中巴到市里,赶火车。 “建昆哪,大娘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烙了块葱花饼,你带路上吃。” “孩子啊,爷攒了几个鸡蛋,熟的,带上。” “大侄子,叔没啥,就这一块钱,你拿着。” 李建昆红着眼,赶忙推回去。 一点吃食,没辙,乡亲们的心意,你不收大伙心里不舒坦。 钱绝对不能要。 他看着眼前这个,左眼只见眼白的邋遢汉子,由衷道:“瞎子叔,你忘了,我有钱哩,过年写对联印年画,挣不少,读大学也不用钱。 “你晚上抹黑抓鱼,注意安全。” “诶,叔晓得。钱你拿着。” “我真不能收!” 李建昆不得不整出点小脾气,才打消乡亲们塞钱的想法。 其他东西一概不要,吃食每份取一点。 望着屋里屋外的乡亲,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大学,还真不能只为泡妞。 日后老说“全村的希望”,像是个玩笑话。 但此时此刻,他真切感受到一种凝聚而成的无形力量,似火球,在他脚底熊熊燃烧,不断上托。 再扫一眼猫在角落,破天荒不闹腾的熊孩子们。 无论如何,得给他们打个样啊。 瞅瞅那一个个看爱豆的眼神。 夜已深。 这个家注定无眠。 连小猴子都特消沉,被二姐领回房间,哄着睡觉,天明还要上学。 贵飞懒汉独自坐在堂屋,一个劲傻笑,也不知道乐呵啥。 卧房里,李建昆把自己所有钱,按大小票子,点好放在破木桌上。 基本是年前赚的。 除去给大哥置办彩礼,加上过年间用掉的,比如去山河家拜年,花了将近一百;给了五十块钟灵买票啥的。 还剩下四百三十六块二毛七。 他拿起三百,想想,再拾一百。出门,找到窝在厨房土灶后面,偷偷抹眼泪的老妈。 “咳!” 进门前,他故意咳嗽一声,假装没看见。 很不喜这种氛围。 老母亲不知道,后来从家里到首都,跟玩似的,几个小时的事。实际当下也行,只要他混得足够好,能搞到买机票的介绍信。 玉英婆娘飞速抹干眼泪,扭过头时,脸上已绽开笑容。 第55章 在火车上 “污~” “库器库器!” 绿皮火车渐渐加速,拽断了月台上扒过来的一束束不舍。 这群老父亲老母亲要知道,刚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对他们无比依恋的崽儿,这会已眉开眼笑,放飞自我。 不知作何感想。 这年头除干部外,几乎没什么人出远门。 更没有春运之说,况且过完年有段日子。 赶在这时候北上的,很有一撮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幸运儿。 今年秋招改春招,高校新生入学都在这档口。 “喂,有没有油大的伙伴?” “我我!” “兄弟,换过来啊!” “这你得问你旁边那哥们。” “嘿哥们,你哪个学校?” “矿大。” “诶我我,我是矿大的!” 李建昆愿称他们这节9号车厢,为五道口联盟。 “喏,给你。” 旁边,车厢之花递过来二十大洋。 买票多的。 票价整三十块,这年头的火车和汽车票,大约可以计算为每50公里一块钱。 李建昆随手接过,塞进搁大腿上,王山河同志赠送的解放包。 “诶,这是啥?” 钟灵眼贼,指着包里的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问。 早上出大队时,被果园场的老场长拦下,让捎个东西去首都,给陈亚军那碎催。 有地址。 用一块黑布裹着,还四四方方的,搞得像那啥盒。 简单解释过,耳畔又传来咋呼。 “我说,有没有北大清华的?” “嚯!哥们你是?” “不是啊。” “那你问个屁!” “瞻仰一下不行啊。” 清华的没得。 北大的……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出声。 坐一排。 钟灵和一个圆脸姑娘,坐对面,叫刘惠,刚介绍过,北师的。 徐庆有会出现在眼前,李建昆毫不意外,唯一没想到的是,钟灵一番骚操作,把他俩整在一张座上。 嗯,木头座。 车厢左右各一排,硌屁股是肯定的。 千里长途啊,啧,李建昆下意识瞅了眼钟灵的屁股。 李贵飞没走眼,肥大的裤子掩盖了真相,委实又大又圆,坐椅子上向两边漫,带弧形。 这妞似有察觉,俏脸一红,嘴角有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快! 取我戒色经! 男人二十看脸蛋,三十看胸,四十看屁股……看,就是馋。 “班长,我考上你很不得劲啊,准备老死不相往来?” 第56章 我要下车,这不是去学校的路 “老贼,这路不对吧?害,问你也是白问。” 庆有同志开始怀疑人生。 这车啷个往乡下跑呢? 来之前他跟这边通过电话,远房表弟告诉他,北大如何如何气派,里面有勺园、镜春园和淑春园等,共计九大园林! 明清时被皇家作为后花园。 50年代燕大和北大合并,在古典园林的基础上,进行了现代化改造,古今相映。 嚯! 徐庆有当时一听,颠了,这是什么神仙地界! 美滋滋啊。 潜意识里就觉得,北大必定亭台楼阁,鸟语花香,紧挨着皇城。 出火车站时,他确实瞥见几抹飞檐翘角,疑似皇城,可这车不搁那边走。 柴油机突突突地,越突越远。 都突出十几里了! 窗外景象愈发不对劲。 他生怕再跑下去,会跑回他们那旮旯一样的地方。 不知为何,李建昆忽觉得特爽,想想后,明白了。 众人皆醉我独醒! 瞧瞧这车里,何止一个徐庆有,多半人脸贴窗户,恨不能相信自己的狗眼。 说好的大首都呢? 说好的大气派呢? 说好的Bj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呢? 为什么是一地泥巴! 特么的路上还有牛! “呵呵~” 年轻的朋友们哪,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学弟学妹,大家看,喏,那边就是京张线……” 随车有位学长,人挺随和,浑没有不好相处的感觉。 从1970到1977,7年间,全国各级高等院校,拢共招收了94万名工农兵学员。 平心而论,这些人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 早前在火车上,有新生讥讽他们没文化,那只能说明他自己特没见识,不曾想想自个有多少文化。 身处时代的洪流中,谁又能独善其身? 而这些工农兵学员,在大学中学什么呢? 学工,学农,还学军! 讲道理,那可是妥妥的全能型人才。 这些人毕业后,多半回到工矿企业、农村,担任了干部,成为生产一线的骨干力量。 为祖国建设立下汗马功劳! 但也必须实事求是地说一句,由于时代因素和惯性影响,年轻的他们中,部分人的某部分思想,确实还停留在过去。 嗯,相对尖锐。 ‘京张线啊!’ 李建昆向窗外投去视线。 行注目礼。 它不仅是老Bj的印记,更是国人骄傲。 1909年,由詹老主持建成,是我国首条不使用外国资金及人员,自行设计并投入营运的铁路。 工程异常艰巨。 不提其他,单是打通居庸关、五桂头、石佛寺和八达岭的四条隧道,在那个只靠双手的年代,其难度就可想而知。 当时有消息传出: “由南口至八达岭,高低相距一百八十丈,每四十尺即须垫高一尺。” 歪果仁讽刺说,能建这条铁路的中国工程师,还未出世。 结果呢? 这无疑是一段顶好的打脸剧情,有没有? 后世在2016年,因发展需要,京张线虽大部分被拆除,但包括“清华园站”在内的多个站点,仍然保留,成为我国铁路史上的不朽丰碑。 “前面是成府路,咱们学校在成府路和京张线平交的第五个道口,嗯,再往前一轱辘。” 学长是个东北人,再怎么注意,还是免不了少许大碴子味。 值得一提的是,普通话虽从56年就开始大力推广,但这年头能说麻溜的,还真不多。 耳边尽是各种方普。 大名鼎鼎的五道口,到了。 徐庆有们也彻底傻眼。 这他娘的就是个农村啊! 放眼望去,还能看到水田和菜地,你敢信?! 这帮娃不知道,海淀素有京城粮仓之美名。 京西稻、玉泉鸭、四季青黄瓜、大久保桃子和北安河甜杏等农副产品,享誉京城。 “卧槽,老贼你看!全是泥巴路,铁路就横在中间,咋的,还真有火车搁这跑啊?” 答对,没奖。 李建昆也没心情笑他,日后的宇宙中心啊,这会确实挺磕碜。 说它农村吧,有点拉踩之嫌,会侵犯到后世某些人的信仰。 是的,五道口后来在许多人心中,俨然成为一种信仰。 形象点的说法,涉及到一个颇有年代感的词汇—— 城乡结合部。 车厢里,充满沮丧的味道。 但更让他们沮丧的,还在后面。 永远不要相信影视作品里所呈现的,这个年代的北大样貌。 真实情况是: 作为主校门的西门,远没有那么红艳,岁月斑驳,尽刻其上。 燕园内,战争和洪流带来的创伤,触目可见。 湖光塔影多了抹寂寥,古木参天少了份绿意,眼前的底色主要是灰黄—— 附上一层灰蒙的各式建筑。 大片光秃秃的黄土地。 当然,相较于更多地方,它还是美的,毕竟底蕴在。 柯罗莎公交车,停在学四食堂门口。 这座食堂还未投入运营,火急火燎刚落成,以满足今年大批新生入学的需求。 多年后,学四这个颇具情怀,但不够雅致的名字,会被“燕南美食”所取缔。 里面有道菜,酒香坛肉,堪称一绝。 北大食堂也会逐渐发展至11个。 食堂门头上,拉起一条红色横幅,上书三个大字:迊新站。 大伙拎着大包小包下车。 这年头行李箱远未普及。 被子扛肩头,其他琐碎用网兜装,兜内必有三件套: 红双喜的瓷脸盆。 淡黄色印牡丹花的国民床单。 磕磕碰碰露黑底的搪瓷缸。 甫一下车,大伙就被“迊”字,给整懵了。 “迎吧?” “对对对,迎新站嘛,迎接咱们新生的。” 徐庆有问:“老贼,你认识这字不?” 李建昆随口道:“za。” “没错,这位学弟说对了,读za。” 带队学长看向李建昆,露出赞许目光,在这片学识之地,有文化的人永远最受尊敬。 “去年12月,新公布的汉字简化方案中,迎的简化字”。 学长解释道。 去年12月至今,也就隔一个春节,将一个惯用的常见汉字,及时更新过来。 由此可见,北大学究之严谨与认真。 不过后来,迊字还是停用了。 “大家进吧,各自找组织!” 学长吆喝。 第57章 大眼仔和小眼镜 学四食堂内,沿着四周墙壁,摆起一圈桌子。 每个系一块地界,泾渭分明。 李建昆瞅了瞅: 文科有中国语言文学系、历史学系、哲学系、国际政治系、经济学系、法律学系和图书馆学系,共7个系。 理科有物理学系、化学系、地球物理学系、地质学系和地理学系,共5个系。 语言类另有两个系: 西方语言文学系。 俄罗斯语言文学系。 ‘火急火燎都能整出14个系,北大底子还是厚啊。’ 也不知是不是各地区入校时间有别,现场特安静,迎新的老生比新生多。 徐庆有摆摆手后,大步走向中文系阵营。 李建昆也来到自家组织这边。 无需提醒,掏出通知书和准考证,递过去。 两男一女三位学长,核对之后,眼里皆爆发出某种光彩。 “你是研究生啊!” “呃对。” “学弟辛苦了,稍等会哈,马上给你办手续。” 这服务……容我给个五星好评。 总觉得有丝不对。 坦白讲,在火车上时,那群der讨论怎么和工农兵学长互怼时,贬低的话,他不赞同,但对于双方意识形态间存在的矛盾。 李建昆深思后,觉得只怕必不可免。 然而实际,从接车的学长,到这三位迎新的学长,还真没察觉到半分。 ----------------- 初入燕园。 一伙新生刚登记入户,就忙不迭探索起来。 脸上皆洋溢着猎奇的兴奋与喜悦。 ‘这群der是真的精力旺盛啊!’ 没记错的话,燕园好像有30000平方米,der们说,高低得逛一圈…… 好吧,只要你们别突然暴毙一个,哥们舍命陪君子,反正觉睡饱了。 不想搞得太过特立独行。 宁一个刚入校的新生,面对这样一座承载着厚重历史,举国仰慕的园林式校园,提不起丝毫兴趣。 不合理。 喏,徐庆有还搁边上。 倒也不是不感兴趣,前世来游玩过,那时风景可比现在好太多。 珠玉在前。 跟着他们瞎晃,李建昆抬手掂掂,掌心有沓粮票,用根橡皮筋箍着。 登记完后发的。 与自己所知,有些出入。 只有粮票,没有菜票。 第58章 变态的307 (总算要来推荐了,昨晚通宵改文,加快节奏,已累瘫……) 这不就唠上了嘛。 俩人对北大已经有些了解,像胡自强,三天前来的,特积极。 “我以为我最迟,没想到还有两个没来。” “啥两个?没有了。” “昆哥,咱们宿舍就4人。” 吴英雄看起来属实不大,撑死不过十六。 别稀奇。 据李建昆了解,今年北大十三四岁的新生都有。 嗯,年代特色。 “那敢情好啊,多一乘床,方便放东西。” 房间虽不大,人员安排还算宽松。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出现一位大叔,手里拎个铁丝罩暖水瓶。 进门时愣了一下,很快露出笑脸。 “终于来了,你好,俺叫高进喜。” 说话带有浓重的陕北鼻音。 穿着,特寒酸。 要说好容易来首都上大学,一般家庭,再怎么穷,总会给置身新衣裳。 一遭上学路,直到现在,李建昆还真没见穿补丁衣服的新生。 这位叔,是第一个。 “你好你好。” 赶忙双手握过去,铁定是老三届。 一顿寒暄,高进喜问:“建昆你是哪个省的状元?普通话真好,完全听不出口音。” 李建昆怔了怔,心说你咋知道的。 这哥们仨,绝对没有笨人。 胡自强大眼珠子一瞪,“我说兄弟,你该不会啥都不知道吧?” “知道啥?”李建昆摸不着头脑。 “英雄!” 胡自强大手一挥。 吴英雄站起,腼腆道:“昆哥,我是盛海去年的文科状元。” “老高!” 高进喜温和一笑,“俺革命老根据地的。” “我!” 胡自强胸口嘭一拍:“1977年,皖省文科状元。” “……” 李建昆吓一跳,卧槽这个307。 狠有点变态啊! “现在知道为啥咱们宿舍就4个了吧?” 胡自强哼哼道。 “为啥?对啦,我浙省的。” “……” 李建昆确实还没搞懂,盛海、陕北、皖省、浙省,把他们四省文科状元凑一块干嘛,那别的省呢? 招到其他系了? 还是被隔壁掳走了? “今年春招,北大经济系研究生,就咱们4个!” “啥?” 李建昆双目圆睁:“整个北大经济系,研究生,就我们4个?” 凑麻将呢! 这人招的,能开一堂课不? “嗯,就4个,你知道咱们全系才多少人?60几。 “你知道整个文科大系,招了多少人吗?559。” 第62章 手工着色 在后来人的印象中,六七十年代的世界总是黑白基调,透着股冷峻,仿佛没有任何色彩。 这显然是个误解。 源于旧时的黑白影像资料,带给人们的直观感受。 80年代之前,我国市场上并不存在彩色胶卷。 虽然有段时期,苏联曾共享过这方面的技术,但后来的历史进程,懂的都懂。 该撤的都撤走了。 60年代,有位叫邹竞的浙籍女士,留俄归来,历经五载,先后研制出多种型号的特种红外胶片。 满足了当时国防军工的急需。 遂又在80年代,主持研发出“乐凯100日光型彩色胶卷(2)”,并投入工业化量产。 实现了国产彩卷,从无到有的突破,圆了国人的彩色梦。 那在这之前,老百姓就没一张彩色照片吗? 也有。 这就涉及到曾引发全民追捧的一项花活—— 照片手工着色技术! 六七十年代,在大城市的照相馆里,倘若没有手工着色服务,职工都不好意思说搁这上班。 至于小地方,消费不起…… 时下首都,最大的Bj照相馆中,手工着色师傅多达40人。 不过,全京城也就200来号。 一是照相馆不多。 其二,这可是门技术活,师傅不领进门,寻常人琢磨也是白瞎。 ----------------- 日头正好。 五道口,菜门营鸽子市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对于老Bj而言,早起逛鬼市,完了吃早点,吸溜一碗热乎的豆汁,接着逛鸽子市,那是生活常态。 尤其一帮老爷子。 娄继宗,民国初生人,今年六十有四。 唯一的儿子和儿媳妇,早年间不幸罹难于一场沙尘暴,被掉下的重物砸到。 所幸给他留下个大胖孙子。 如今孙子在外参军,老伴前两年也走了,娄老爷子孤寡在家,就热衷盘个鸽子。 已是菜门营这边的常客。 一路逛过,摊主们热情招呼,知道这位铁路系统退下来的老干部,兜里不缺响。 “娄老,您早啊,今儿新到的两头乌,瞅眼?” “娄老,吃了吗您,刚收上来的道士帽儿,瞜瞜?” 虽然客套回应,但娄继宗心里却在冷笑。 胭脂俗粉! 盘鸽子到他这段位,单只的,不是像短咀儿、飞乌牛、青毛鹤和麒麟斑这种稀罕品种,俨然不入他法眼。 他新配了一盘鸽子,10只清一色的紫头点儿,倒缺两只领头的。 走走扫扫,希望能有点惊喜。 可惜土路快走完,啥也没发现,忽瞅见前面一帮人围着个摊位。 娄老爷子心头大喜,生怕错过,抢着脚凑上去。 这一看。 怔住了。 鸽子市上多了个新摊位。 “您想拥有一张彩色照片吗?” 想啊! 提起这个老爷子就来气,这还要说到过年那会,大孙子从部队寄回一封信,附张照片。 豁! 戎装加身,傲骨军魂。 内叫一个精神小伙! 唯一可惜的是,瞅不见原来的色儿。 老爷子自然而然想到,听人提过的照片着色,腊月二十八,顶着鹅毛大雪,嗖嗖冲到Bj照相馆。 到地方,好家伙! 早上8点,照相馆门还没开,外面已是一条长龙。 排吧。 搁屋檐下,受着北风,排了快一个钟,走出一店员,和和气气说: “对不住啦诸位,接的活儿实在忙不过来,年前就到这儿。” 娄老爷子差点没打人。 他已经排到第二位! 年后,换了个地,他们海淀这边的,一大早冲过去,仍是一溜人。 你说这钱吧,还花不出去! 叫什么一破事! 周遭七嘴八舌,有心思的人不少,但也有顾忌。 “小伙子你说普通话吧,听出来了,不是京城人。” 李建昆尬笑,摸摸鼻尖。 好吧,忽悠下年轻人还行,在这帮老大爷面前,分分钟露馅。 “照片着色,内可是技术活儿,你有这技术,能搁鸽子市摆摊?” “咱想染的照片,内都是独一份,你技术不行,毁了咋办?” 这话说进娄继宗心坎里。 钱不钱的还无所谓,宝贝大孙子授勋当天的照片,八成没有第二张,以后……不好说还有没有。 万一毁了。 他能找谁哭去? 他们这帮糟老头,平时想儿孙了,又不在身边,不就拿出照片瞅瞅,摸摸,这点念想么。 “大爷大叔们,你们要不信哪,也简单。 “这开张第一笔买卖,我打对折,谁要想试试,可以先拿张……嗯,不是太重要的照片,我现场画。 “画毁了,分文不取,我还倒赔10块!” 呦嗬! 这口气! 大伙神态明显起变化,高低信了几分。 实际李建昆也是张口就来,他有个屁的十块。 信心源于前世找师傅正经学过,嗯,一个礼拜。 不算短了。 手工着色这活,要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嘛,还真不难。 但凡辨得清颜料色谱——他画画超过十年。 但凡懂得光影效果——在这方面,请叫他李老湿! 冇了。 剩下的是人都有——手和眼。 为啥学这个呢? 它是一门艺术。 手工着色的效果,任何机器都无法取代。 后世再俏皮的相机,拍出的照片,天长日久,照样褪色。但手工着色的照片,只要使上好颜料,比如矿石颜料,经年永艳! 最重要的是,它的创造性。 如同后来的ps,手工着色可以根据顾客的需求,重新找明暗、加光泽、染衣帽、遮痘痘…… 能将一张苍老的照片,焕然一新,好似古董修复。 李建昆正是钻进了这层魅力里。 修复过不少老照片。 一言以蔽之,手熟得一批。 “内我试试!” 娄继宗动了心思,道:“我回家取照片,不远,一刻钟回。” “等您!” 李建昆笑得像个狗贼,票票,这不就来喽? 这年头,谁能抗拒彩色照片的勾引? 周遭大爷都特清闲,基本没散,跟着等。 不到一刻钟,娄老爷子气喘吁吁,抹身回来。 手上有两张照片,他递过来小的那张,四寸照。 “对啦,嘛价一张?” 李建昆接过照片,瞅瞅,哟!兵哥哥。 “按寸算,一寸1块。” 啧啧! 周围一阵议论,这手工着色真心不便宜。 但相比较起来吧,也不贵。 听闻在照相馆选好的着色师傅,一张照片,三分之一的月工资就没了。 娄继宗颔首,“这张两块喽?弄坏赔我10块?” “对的。” 老爷子不再言语,作了个你请的手势。 李建昆转转脖子,甩甩手。 开撸! 第77章 哥俩好 “咕噜咕噜!” 五道口商业片区,食品铺门口。 陈亚军举着一瓶北冰洋,狂灌。 一是太渴,二是喝完瓶子还能退两分钱。 旁边,结账人李建昆,瞅着他一副灰头土脸,汗流浃背的造型,惊奇道:“你该不会是从西城腿着过来的吧?” 陈亚军深知已无半点脸面,干脆点头。 是的,他终究没从母亲那里借来钱。 如今的他,毫无信誉可言,连家人都认定他烂人一个,无可救药。 不过家里也确实没什么钱,母亲掏兜给他看了,只够买米买菜。 坦白讲,如果不是憧憬着这边有条挣钱门路等着他,一路走来,看到哪些商铺,哪些挎包的人,他已经动了十万次歹心。 生活的残酷,将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逼入了绝境。 “嗝~” 李建昆唏嘘不已,这是一壮士啊! “要吃点东西吗?” “这怎么好意思。” 李建昆又掏出五毛,买了筒芝麻饼。 陈亚军今儿到现在,滴米未进,吃得狼吞虎咽,满嘴掉渣。 瞧把孩子饿的。 有些事搁宿舍不好说,刚又受过扛把子提点,李建昆想想便离开学校,把他拽到这边来。 “建昆,你说的那事?” “准备好了。” “真的?!具体干啥,卖货,卖啥货?” 陈亚军喜上眉梢,忙将手上半块饼,塞嘴里。手再拧巴拧巴,把余下的合着纸袋拧紧,揣进裤兜。 “这事三两句说不清楚,晚点,咱们找个地方吃饭,慢慢聊。 “你今儿肯定回不去,我还得教你些东西,能找到地方落脚吗?” 两人走到无人的马路牙子旁,陈亚军点点头。 “有地儿,金彪你认识呀,他家就海淀的。” “哦?那敢情好。” 李建昆笑了笑,顿脚,道:“我手头有两件事,想请你帮忙。” “害,说什么请,有事就说,只要我能办!” 陈亚军一副随时抛头颅撒热血的模样。 对比一下他今儿的两重际遇,就不难理解此刻心里感受。 只要恰逢际会,一顿饭,真的可以买命。 “我想搞几部收音机,还有篮球排球,篮网啥的,你是本地人,有门道吗?” 第79章 发展下线 北大有两个南门。 正南门且不提,距离李建昆他们37号楼更近的,是小南门。 拐个弯就是。 样式嘛,如同后世小区的消防通道,平日只开铁栏栅大门上的一扇小门。 不熟悉的人,特容易忽视。 但这个小南门外,却很有景儿。 一条种满白杨的马路横亘着,对面有个地势古怪,中间高,两旁低的胡同。 叫军机处胡同。 走到头有条街,叫老虎洞,还挺繁华,沿着往西,能到海淀中枢地段,海淀大街。 太阳已经落山,薄幕笼罩大地。 处理完徐庆有那货后,李建昆独自晃出小南门,大摇大摆横穿马路,它也没车啊。 目的地不是军机处胡同,而是它旁边的长征食堂。 嚯!这地方,那可了不得。 两辈子如雷贯日。 是许多北大学子,永远无法忘怀的舌尖上的记忆。 这年头,有人管它叫“北大学六食堂”。 不过话虽这样说,但往往学生们从它门前经过时,更多的只是扭头瞻仰下,因囊中羞涩,不好登门。 现在,长征食堂门口的马路牙子上,蹲着一瘦一壮俩货。 李建昆笑着走过去,忽想着给他俩取个外号。 嗯,就叫肥虎瘦龙。 陈亚军率先发现他,蹭地站起,金彪跟上,也笑着摆手招呼。 倒是比以往在清溪甸时,腼腆不少,不知是身份差距造成的,还是回京后遭遇过啥。 “咋样建昆,到位没有?” 陈亚军笑嘿嘿问。 “搁床上躺着呢,死狗样。走,吃饭!” 长征食堂能闻名遐迩,自然不是空穴来风。 放这年头,称得上环境优雅,干净又卫生。 进门便瞅见特前卫的消毒间,里面有热气腾腾的大蒸锅,旁边一大铁笼子,码满了蒸煮过的碗筷和碟子。 看着就让人舒坦。 李建昆这俩月翘着屁股搞钱,从对面走过无数次,硬是没穿马路来瞧瞧,懊悔不已。 来迟了呀! 长征食堂还有一最大亮点,服务员的质量杠杠的,清一色盘正条顺的年轻姑娘。 在这个素面朝天的年代,瞅着一个个都能及格,服务还特好,满脸甜美。 谁来谁不迷糊? 李建昆决定了,打今儿起,这里就是他的校外食堂! 面食是北方特色,长征食堂晚间,主打的是饺子。 煮饺和蒸饺,看您需求。 李建昆要了两斤,一块四毛一斤,不算便宜。 炒菜也不缺。 准备点菜时,好家伙,速度嘎嘎快,一斤蒸饺,一斤水饺,已经上来。 “这饺子地道!” 陈亚军和金彪,皆忍不住吸溜一抹口水。 盘碗中的水饺,个大饱满,看着就得劲,李建昆属实饿了,先啖一颗,乖乖! 学二食堂输得很彻底啊! 一口下去满嘴流油,几乎纯肉馅儿,肥膘子多,但合着菜吃,也不腻,皮薄且韧。 没谁了。 不贵,值! “吃吃吃,甭客气,不是外人!” 李建昆又点了几个菜,均来自服务员姑娘的推荐,笑容可亲,怎么瞅怎么让人信任。 这食堂也不知道直属哪个单位。 赚钱的门道,算是给他们整透了。 溜肉段,溜肝尖,番茄肉片,京酱肉,再加一盘五香花生米。 配上三杯散装的鲜啤酒。 搁这年代,神仙来了也上头。 盛啤酒的还是高端大气塑料杯,李建昆伸手一碰,惊呆了喂!冰镇的! 爱了爱了。 “呼哧呼哧!” 服务员姑娘一走,陈亚军和金彪俩货,再也矜持不住,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别急别急,管够。” 活不懒,饭得管。 陈亚军就着菜,吞下半斤饺子后,才止住馋,再灌一口啤酒,爽! 倒没忘记今儿的目的,抹把嘴,道:“建昆,你说的那事?” “石膏像你知道吧?” 陈亚军一脸懵。 金彪鼓着腮帮子,接茬道:“我知道,白嘎嘎的雕像,好多学校有,搁画室,学生瞄着画画。” 到底是海淀人。 李建昆点点头,道:“我这边呢,有制作石膏像的模具,可以成批制作。 “特简单,我一教你就会,你每天花几个小时做一批,再拿去鸽子市或其他地方卖。 “所得收益,四六分。” 陈亚军挠挠头,看看金彪后,蹙眉道:“刚彪子不说了吗,学校才有,拿去外面卖,有人买?” “我的石膏像模具不同,价格合适的话,有的是人愿意拿回去当个摆件。” 这年头,普通人家哪有什么装饰物? 犹记得卡通石膏像,在千禧年左右还能风行;10年后,石膏像涂色又成为一个热门小买卖。 第81章 包塞不下,得花点 过去的一个礼拜,李建昆和徐庆有的关系,衍化得特微妙。 互相干的那点破事,两人皆心知肚明,但谁也不说破,照面后亦如从前,插科打诨。 反正他装,李建昆也装。 不好让外人看笑话啊,既是老同学,又是老乡,真要摆到台面上死磕。 丢人! 徐庆有大概率也是这个想法。 你说这事整的,有时候想想,李建昆不自觉能笑出来。 行吧,知道他不服气,且看看他有啥道行。 傍晚。 在水房冲了个澡后,李建昆一身舒爽,下楼,钻出小南门,溜达到长征食堂。 哎呦喂! 今非昔比啊,不搁门口蹲,都敢自个进来占座。 两杯冰镇鲜啤,外加一碟花生米,小酒还整起了! 嗯,俩人。 李建昆眼前一亮,金彪也在。 那就是有好事。 踱步走过来,靠角落的一张桌子。 “建昆,先说好,今儿这顿我请!” 陈亚军拍着胸脯道。 那叫一壕气。 李建昆笑着摊手,总得给翻身奴仆一个挣面子的机会。 两斤饺子,两荤两素。 三杯后世叫扎啤的玩意,撞在一起。 “干!” 酒过三巡,陈亚军左右瞅瞅后,从兜里摸出一把票子,搁在李建昆手边。 “建昆,这星期的,85块,你点点。” 点个毛啊,李建昆直接揣兜。 真讲起来,这个账压根算不清,全凭人品。 只能估摸一下,这个数目没错。 陈亚军目前有俩模具,教员像售两毛,小胖猪售五毛,以每天制作八小时算,大抵能出100个。 但肯定教员像更好卖,占大头。 算教员像占六成,小胖猪占四成,全部卖出的话,即32元。 除去石膏成本算2元,每日利润30元整,一个礼拜就是210元。 自己分四成,即84元。 瞧,大差不差,还多一块。 李建昆饶有兴致望向金彪,抬抬塑料扎。 金彪猛灌一口后,道:“建昆,我也干!” “想好了?” “嗯!” 不能再想,再想就要流口水。 狗日的亚军,一礼拜不见,鸟枪换炮,兜揣大前门,脚蹬回力鞋,去他家还拎兜一级国光。 弄得他老妈都忍不住多瞅两眼。 后面又听他讲了这一礼拜的创业经历,吼吼!挣一百多! 这是啥概念? 金彪合计之后,直嗦凉气,那一月不是要挣四百多? 在他的认知里,甚至找不出哪个工种,这年头能挣这么多。 别说四百,一月四十都算高工资。 反正他的工作不是铁饭碗,当即下定决心,辞! 李建昆自无不允。 看,又招揽一员猛将。 “我以后就叫你阿彪吧。” “这,您跟亚军一样,叫我彪子不就成?” 兄dei,你不知道彪子二字还有别的含义,有人捷足先登。 ----------------- 六月中旬。 天气逐渐燥热。 白天衬衫都不太好穿,套件两根筋,轻松舒爽,便能出门。 一大早,李建昆钻进军机处胡同,一路向前。 军机处这名儿有讲究,话说雍正这个皇上,那是相当勤勉,继位后励精图治,为稳固江山,增设了许多机构。 军机处便应运而生。 不过最早,只有乾清宫那里有一处。 诶! 后来圆明园初具规模,每逢盛夏,皇上一家子要来避暑快活,那雍正一想,我如此勤奋,军机大事不能延误啊。 这不,又在海淀北边新建一个军机处,打通一条胡同,成为信息高速公路。 这条路是这样的: 海淀军机处→老虎洞→军机处胡同→如今的北大→圆明园。 前方视野逐渐开阔,到了老虎洞。 这就算进入城镇,海淀镇。 豁! 是有点不同,马路上小车在跑,上海牌小轿车,不得了。 李建昆走走看看,老虎洞这条街上,店铺不少,什么文具店、服装店,日用杂货店等。 还有储蓄所。 当然这年头都是手工作业,铁框柜台上,摞好几堆账本,办个业务,没半个钟搞不定。 走到门口,李建昆驻足打量。 寻思要不要把自己无处安放的票子,搁这里存着。 但这个主意刚冒出来,就被他摁熄火。 他现在的钱吧,说多不多,自个挣的有两千几,加上这一个月来,陈亚军和金彪那边的分成收入,接近八百。 零头一抹,整三千。 这年头正经人谁能拿出三千存款? 都说了叫无产阶级。 就这三千块钱吧,还折腾死人。 他在菜门营鸽子市使劲捣腾,尽量换成大团结,这不,每日携带,搁小王送的解放包里。 不是怕放寝室被人偷。 哪敢露出来啊。 今儿出门,便打算花一笔,置办点必备物品。 继续往西走,不多时来到海淀大街,整个海淀最繁华的地方。 但说真话,李建昆这个后来人,泛不起任何波澜,他反而更喜欢五道口—— 要土你就土得彻底点! 让他有种仿佛回到石头矶的亲切感。 再个,以商业眼光来看,五道口是一块人流资源爆棚,但尚未开发的处女地。 啧,喷香! 海淀大街上,店铺明显更排面。 呦呵,遇到同行了。 红艺照相馆。 搁燕园里还挺出名,常听人挂嘴边。 旁边不远,有这年头学生的最爱,新华书店。 但李建昆第一站的目的地,还要往前。 中国书店。 这家铺子专卖旧书,据说关门蛮久,最近刚复业。 他收到小道消息,有好货! 然而还未临近,李建昆双目圆睁,傻了。 只见从书店门口起,一条长龙沿着街边,排出…… 看不到头! “306的陈大强,我日你大爷,骗老子半包大前门,这就是没几人知道的消息?!” 快排到门口的人,多半手里还拎着马扎。 皆是一副萎靡不振,被榨干的造型。 百闻不如一见哪! 李建昆垂头丧气,正准备从门口走过,忽顿脚,想着打听一嘴,看看改明还有戏没。 瞅着距离最近,一拿马扎的小伙,问:“嘿哥们,昨晚几点开始排的?” 小伙摇摇头,回道:“不,你这话不严谨,21点,但不是昨晚。” 李建昆诧异,上下扫扫他,“哥们哪个学校的?” “清华。” 卧槽那不得忽悠一把? “呦,学弟啊!” “……呃,原来是学长。” “学弟,帮我带一本行不?” 几道死亡射线打在背上,李建昆浑不在意,咋了,我老铁,又不插队,带本书还不行? “学长,实不相瞒,热门书听说都抢没了,我现在也是碰碰运气。你想买啥呀?” “《国富论》。” “豁!学长,高端呀!” “嘿,一般一般。” “这书应该还有,一般人也看不懂。” 诶你看,妥了! 一刻钟后,清华小伙唉声叹气走出店门,没买到自己想要的书,带出一本七成新的《国富论》。 五块大洋。 “学长,您不回学校?” “噢你先回,我去趟商场。” 李建昆扬扬手,感谢隔壁,颠了。 第83章 陈家好日子到头 学校放暑假了。 虽然不能跟后世比,但也有四十天,从七月中旬到九月初。 吴英雄毕竟未成年,来京半年,家里人惦记得紧,寄来路费,昨儿上午走的。 今儿上午,强哥也颠了。 半月前,不声不响地,加入一社团,北大舞蹈社,乖乖! 一五大三粗的货,偏偏有这嗜好,还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其实就是色! 跟着舞蹈社的姑娘小伙们,奔密云山区,扫盲助教去了。 那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效果可见一斑。 实际这一阵报纸上各种撕,李建昆知道结局,没太关注而已。 307只剩他和老高俩。 “你呀你呀,好一个孟小羽啊!没想到你也搞起对象来……” 窗边,收音机里播放着刘心武的小说《爱情的位置》,高进喜端坐旁边,泪流满面。 啧! 李建昆低头瞅去,也不好笑他。 据说这部剧刚广播一个月,老刘同志就收到来自全国的7000封信。 即将到来的高考,由于它正常广播,不少学生写信情愿,希望停两天。 它就好比给此时一潭死水的文学界,掷下一枚炸弹。 影响之大,骇人听闻。 “建昆哪,变天了!” 高进喜流泪不止,道:“这部剧要早点播,俺和你嫂子,怕是早在一起了。 “呵,说出来不怕你笑,当时心里憋着话,哪里敢说出口啊,还有种罪恶感。 “这不后来,有大娘看出蹊跷,帮着做媒才成事。” 李建昆笑着附和,心里却在想,怎么早得了。 老刘今年敢把这本书拿出来,已经算是号英雄了。当然敢把它广播出来的人也是。 “这作者是个伟大的人!” 老高由衷称赞。 这词用的,李建昆咂舌,不好这么说,但老刘确实挺牛逼。 “去年那部《班主任》就是他写的,现在不是整出个词,叫伤痕文学么,人是开山鼻祖。” “哟!是吗!怪不得!” 这年头的人爱好诗歌,未名湖畔见天能看到“啊!秋风呀”、“啊!明月呀”的家伙。 伤痕文学风靡之势已成。 这玩意本质上没毛病,感怀过去,反思错误,具有很强的教育意义。 但鬼知道为什么,后来发展出一帮无病呻吟的der。 “李建昆!李建昆!” 窗外,楼底下传来声音。 好家伙! 瞅着放假人去楼空,都敢这么肆无忌惮的人工大喇叭? 李建昆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 高进喜起身,搭眼望去,咦了一声,转而语重心长道:“建昆,爱情来了,要把握住!” “老高你别瞎说!我老家妹子!” 李建昆严肃道。 高进喜笑着挠挠头,忽想到什么,问:“这事强子知道吗?” 关他鸟事! 半小时后,望海三怪在未名湖畔,齐聚。 钟灵过来干啥,李建昆能猜到,组团嗨皮呗。 “你们看,一个半月假期呢,咱们也得响应政策啊,要不咱仨一起,找个地方?我看怀柔那边不错。” “我有安排了。” 徐庆有耸耸肩,道:“跟文学社一起,去河北。” 李建昆侧头扫扫他,啥时候加入文学社了? “李建昆你呢?” “我也有活儿。” “他哪有空陪你整这些,忙着搞钱呢。”徐庆有插一嘴道。 “会说话不?经济研究!” “呵呵~” 钟灵眨巴眨巴眼,问:“你俩,是不是有啥事啊?” 李建昆看向徐庆有。 后者道:“没有。” “没有。” 遂勾肩搭背起来,那叫一哥俩好。 小人和混不吝,就这么搂在一起,袖里各藏把刀,也不知道谁会先来记背刺。 ----------------- 晚上,七时许。 猫眼胡同,138号,大杂院。 陈家堂屋里在吃晚饭,一家七口围坐于饭桌旁,气氛热络。 桌上,五菜一汤,两荤三素,外加一钵饺子。 牛栏山斟满四杯,北冰洋起开三瓶。 就这小日子,搁谁谁不迷糊? “咋了,婷婷,又不舒服?” 陈婷婷忽拍拍胸口,老妈关切询问。 “怪我!” 陈亚军接茬,笑道:“这一阵老卖冰棍她吃,婷婷,咱可说好了,打明儿起不能再吃,你跑大腿也没用。” “略略略略~” 陈婷婷冲他做个鬼脸。 半大姑娘,今年13岁,刚上初中。 “亚军,二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陈二哥觍着脸,一副请示的语气。 但饭桌旁,谁也没觉得不妥,如今这个家,哪怕老爷子跟小儿子说话,也得好声好气。 “说吧,又要买啥?” “嘿嘿,要不说我弟聪明呢,你看你跟大哥,都有手表,我还没有……” 再说陈家这边,饭吃得真香。 “哐当!” 半掩的屋门,忽被一脚踹开。 七人齐刷刷扭头,挑眉瞪眼。 不等他们反应,四个壮青立马上前,摁住陈家四个爷们。 余下俩壮青,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 “这这,文主任,咋了?” 陈母大惊,带着哭腔问。 “哼!咋了你心里没数吗?” 文主任叉腰,冷视正主,道:“陈亚军!你一返程知青,没工作,干点小买卖,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嘿,你倒好,赚点钱四处嘚瑟,搞得孩子们都无心读书,群众意见很大! “不治不行!” “我……”陈亚军哑口无言。 “主任,找到了!” 俩壮青,一人抱出一瓦楞箱。 要说这还没啥,损失点货而已。 但见另一壮青手上拿的东西后,陈亚军大惊失色,猛地就想去抢。 “砰!” “反了你!” 一拳砸他脑门上,七晕八素。 完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婷婷!” “婷婷你咋了?!” 陈婷婷不知是不是被吓到,忽晕厥过去。 陈家众人如丧考妣。 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第86章 暂安处162号 九月中旬。 一大早,燕园37号学生宿舍楼,畏畏缩缩走进一老头。 引来一帮牲口可劲瞧稀奇。 老爷子支支吾吾说,找李建昆。 诶! 那这人我们熟啊。 “李建昆,你爷来了!” “建昆哪,家里给了说媳妇儿,你爷撵你回家相亲!” “什么相亲?事都定了,让你回家生娃去!” 一群王八羔子。 照面后,李建昆也不好让许大爷久待,怕旁人一个打听,老爷子忒实在,嘴门把不住关。 这事可不好在学校传开。 属实没辙,这年头哪有啥移动通讯,他但凡猫在燕园,有什么话,许大爷只能亲自来捎。 “叮铃铃~” 一路载着许大爷,带着股激动,李建昆直颠五道口。 在菜门营鸽子市放出消息小半月,让许大爷密切留意,可算有了喜讯。 “大爷,是靠路边的房子吧?” “嗯,挺大一宅子,西墙靠马路。” 吼吼! 那就妥了! 李建昆心头狂喜。 这是他唯二的要求:靠马路边,占地凑合。 地段上还好说,但凡在五道口,偏学院路,或偏中关村,问题不大。 呼哧呼哧! 李建昆麻利蹬车,迫不及待。 许大爷坐后座上指路。 打燕园东门出来,过成府路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拐,不多时,经过五道口商业片区。 要说这个地段,现阶段最优。 “小李师傅,还往前。” 得,咱也不指望。 很快,路过清华和北大的夹道处。 许大爷伸手道:“还走,还在前头!” 李建昆啧了一声,真要跑进中关村啊。 刚驶过十字路口,念头还未落下,耳畔混合着风声传来一句。 “就这儿就这儿!” “吱!吱!吱!” 由于载着老人,李建昆使的是点刹。 左右瞅瞅,有点发懵。 惊喜来得太突然! 这是啥地界? 喏,旁边是钟灵他们的北语。 后世五道口宇宙中心……的,正中心! “大爷,哪个宅子?” 许大爷指向马路对面,道:“呐,围墙最大的那个。” 呦嗬! 心花怒放啊! 李建昆搭眼望去,岁月斑驳的青石砖墙,西面这侧,约有三十米长。 院墙里,青瓦翘角的屋顶,连成片。 纵深显然也非常要得! 一座典型的京城四合院。 半拉大的院。 宁说真正的大四合院? 文化大家朱家溍先生,曾留下一张儿时照片,是在自家院中池塘划船的情景。 当时朱家实际已经没落,原祖宅萧山会馆,毁于义团兵火。 过马路,来到这座四合院外面。 李建昆锁好自行车,沿着西侧围墙,往北,用脚丈量着。 宽47步。 长75步。 他一步约为70厘米。 也就是说,这座四合院占地超过1700平方。 美了美了! 再大,放这年头未免有些嚣张,吃不消。 太小,搞不起还算凑合的阵仗,吃不饱。 虽然里头是个啥情况,李建昆并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是这块地。 但既然来都来了,还是找到朝南向的院门,打算进去瞅一眼。 好家伙! 甫一进门,便被一股刺鼻酸臭,熏得睁不开眼。 那叫一个脏乱差! 这四合院曾经在五道口一带,大抵也辉煌过。 如今荣光早已不在,房屋木料遭虫蚀严重,接地处生满霉斑。 院子里毫无章法地,搭盖起十来个小厨房。 地上坑坑洼洼,石料损毁严重,入眼的几间厢房外,各有一滩污水,里面黄的黑的,不堪入目。 当农村的化粪池使。 不是自个的房子,就这样糟蹋? “喂,干嘛的?” 有人发现这一老一少,听闻动静,其他屋内又走出几人,皆带着一股审视。 呦嗬! 这白嫖客,还挺理直气壮! 嗯,如果按许大爷的说法,这些人全是白嫖。 这座四合院,属私有性质,且没有对外出租。 见怪不怪。 这不大批知青返城嘛,许多人一时找不到地方住。 你说他们原本的家? 这么些年,家里不得添点人丁? 人口一添,就得另想法子。 这年头城镇居民,多半居住空间,有限得紧。 越是大城市,越是如此。 “噢,没事,就看看。” 李建昆笑着搭话,不好跟他们搞僵。 倘若此处确为私宅,那么接下来,少不了要跟他们打交道。 “甭看了,告你吧,厕所都没空,一人都挤不进!” 你就算腾间房出来,我也不住啊。 真是的,无论怎样,既然住在这里,就算为自身着想,也得把卫生搞好呀。 皆是一帮小年轻。 暂未发现女同志。 “哎。”旁边,许大爷长叹口气。 本以为自家过去日子恓惶,跟这些孩子一比,那都算幸福,高低有个窝。 这一叹,叹得李建昆也特感慨。 城市住房问题,随着人口日益增多,形势越发严峻。 否则也不会提出房改。 要知道,国家刚建立那会,咱们面对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北平还在,已是万幸。 大量房屋损毁于战火,存余极其有限,不少人流离失所。 50年代,为使人人都住得起房,不得不启动房屋公有化,建立房地产公司,集体管控房屋,抑制租金。 饶是现在,在京城租房也是真便宜。 大抵就是人均每月块把钱。 谁都消费得起。 京城这年头,有相当一部分家庭,都是租房住。 但如今的问题是: 公有房总量的增加,远不及人口成倍增长,房地产公司已经没有余房。 离开院子后,许大爷递过来一张纸条,道:“小李师傅,人留的地址。” 李建昆接过一瞅,在海淀小镇,正好,他得先去趟房管局。 房屋性质必须确认清楚,否则问题就搞大了。 当年许多私房转公房,即便手头攥着房契,现阶段,没鸟用! 似乎是在85年,才启动过一次返还,为期两年。 两年内仍没拿房契来申请……嘿嘿。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新闻,啥背景忘了,民国时家族在京城拥有一百多间房。 战火年代,举家颠了,五十年后,后人拿着一摞房契,回来要房。 律师说,不好意思,废纸一摞。 啧啧,百多间首都房产嘞,得是多少个零? 告别许大爷,李建昆颠了。 一路驰骋,来到海淀小镇,路上捎了五斤刚上市的青皮橘子。 直奔房管局。 “哟,小同志,忒客气!” “应该的应该的,大家为人民事业劳心费力,吃点橘子不打紧。” 这话说的,不吃都不合适,人民群众的一片热心哪! 查个房屋性质,小事,记事簿哗哗哗翻开。 有了! 暂安处,162号,房屋九间,性质:私有。 铁坨! 李建昆眉笑颜开,当年据说有个政策,人丁兴旺的家族,可以保留十五间以下的私房,作为自住。 遂循着纸条上的地址,直奔区政府方向。 南大街? 话说,阿彪家是不是也搁这块? 得,当时少问一嘴,不晓得哪个门,否则把阿彪带上,说不定事半功倍。 先走一遭吧。 第88章 房契到手 翌日上午,风和日丽。 李建昆心情愉悦,下楼时,瞅见一新生妹子,拎不动大网兜,还帮忙送到宿舍楼下。 “学长,您叫什么,哪个系的?” 李建昆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遂颠到五道口中心,想着应该全搬了。 这帮人他也没事干。有些个昨晚被他整激动了,连夜捯饬。 嚯,那叫一配合。 走进院子,遍地狼藉,好似刚被洗劫一空。 他挨个房间查看一番。 妥了。 “咋不见赵老爷子,不说今儿过来吗?” 院子里实在熏,李建昆走到大门处,一屁股坐门槛上,点上一根大前门。 边候人,边琢磨起房价的事。 昨儿他还在北大图书馆补了功课。 主要这年头,虽说房屋一直可以买卖,但真交易的估计没几宗。 一来多半京城人,房子连自住都不够,哪有闲房可卖? 二来,老百姓形成已久,以拥有私房私产为耻的心态,仍然存在。 最后,甭管在哪个年代,房子都是件大宗商品,普通人望而生畏。 他查到三桩京城房屋买卖事件,年份上不尽相同。 其一是50年代,当时老舍从漂亮国回来,用五百美刀,折合成一百匹布,买下丰富胡同内,400多平方的丹柿小院。 其二是50末60初那会,著名乡土文学作家刘绍棠,这位从十八岁开始写小说,四年出版五本,狂赚两万元。 在光明胡同,买下一座四合院,价格两千多。 文料上说,他是同时代买房最划算的作家。 再有60年代末,当时东四北大街的头条胡同内,一间大北房,卖到一千元。 70年代属实没找到。 李建昆考量着地段、建筑价值、面积和年份升值等,诸多因素。 私以为,三千块钱,不坑人。 但对方要价五千,也不算过份。 “还是得谈哪,老爷子人呢?” 瞅瞅地上,五只烟头。 “该不会一早过来,瞅我不在,走了吧?” 李建昆耐着性子继续等,到中午十一点,实在坐不住。 想想,将自己锁车的链锁,取下,穿过院门上的一对铜狮辅首,咔嚓一声锁死。 遂大长腿一甩,跨上车,直奔海淀小镇。 ----------------- “咦?” 大杂院后院墙根处,赵家的小木门关着。 但门上并未见锁。 李建昆没注意到的是,他一路走进时,身后有个脑壳,当然也藏得极好。 一直目送他走到赵家门前时,像是确定了什么。 唰! 转身,奔出大杂院,不知去向。 “咚咚!” “谁?!” “赵大爷,我啊,小李。” 屋内半天没声,好一阵后,只听吱呀一声,小木门开启小半。 便不动了。 李建昆生钻进去。 甫一进屋,视线很容易捕捉到,某种不应该存在于这间小破屋里的东西,眼神呆滞。 咯噔! 心头猛一跳。 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屋里唯一一张小木桌上,搁着两沓半新不旧的大团结。 两千元! “小李,您也甭问,我也不知道啥情况。” 赵老头一对花白眉毛,快挨到一块,解释道:“我这不上午准备过去五道口嘛,家里突然来一伙人,说要买我那院,喏,丢下两千块。” 老太太接茬说:“孩子啊,这事咱们对不住您。” 李建昆摆摆手,眉梢挑起,立刻意识到,消息走漏了。 昨晚那帮知青。 实际上,他也没打算隐瞒购房意图,否则不会那样说。 但谁能想到,这年头有钱人如此难觅,他们刚回城的知青,竟有这种交际圈? “大爷,两千块你就卖了?” “也不能说卖吧,我是没辙啊,那伙人明显不正派,我不敢招惹啊,这不,被他们硬逼着,写了个收据。” 噌! 李建昆刚凉下去的心,忽一下又火热起来。 “只写一收据?房契还在?” 赵老头颔首,有些不好意思道:“说实话,我就是觉得有点少,我们老两口再没什么指望,就这点棺材本。 “我定不下主意,只好瞒着他们说,房契不在这儿。 “他们让我今儿把房契拿到,说明儿还来。” 盒盒盒! 那就不算出局! 李建昆心情峰回路转,王八羔子,想抽他的釜底,这事不能忍。 不冲别的,就冲四合院的位置,也要跟丫的杠到底! 要知道,那可是五道口宇宙中心的中心! 放后世,单拍地皮,一亿起底! “大爷,您心里想卖多少钱?” “这……” “大爷,都到这一步了,您就说吧,心里咋想的咋说,不打紧。” “我其实也寻人问过,我们老两口合计着吧,怎么的也得卖个三千。” 李建昆取下解放包,手掏进去。 “啪!” “啪!” “啪!” 三沓崭新大团结,依次摆在桌面上。 第89章 点子送上门 许多人不知道,四合院并非京城的专利,考古发现,最早或源于陕西。 陕西岐山凤雏村,曾出土过一座两进的四合院,始于周代。 四合院经过几千年发展,里头讲究大了。 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四合院的布局,遵循着仁义理智信,忠孝节诚恕,十言。 且建造上,格外拟人化。 北房为正房,一般有三间,在奇门遁甲中,代表着开、休和生门的位置。 它是整座院落的灵魂,代表着一个人的头。 门即为嘴,两边窗户为眼睛。 正房两侧,又各有一间或两间,矮一点的房子,叫耳房,像人的耳朵。 瞧,五官这就出来了! 东西厢房,代表两臂。 南面是大门。 越是富足人家,门楼越是气派规制,大门开合间,特像在拱手作揖,表达着友善、礼仪,笑迎天下客。 四合院在京城比比皆是,但由于诸多原因,这年头,许多院子格局都破了。 目前海淀,还能瞧见的原汁原味的四合院,已不多。 李建昆眼前这座,便是。 “小友,喝茶呀。” 坦白讲,李建昆属实没看出来,这位哪里生猛了。 年纪六十左右,精神头挺好,穿件唐衣式的对襟衫,下身是青布裤子,脚上是双千层底布鞋。 面相周正,和蔼,特平易近人。 此时院里静悄悄的,除刚才给开门的那位大哥,不知猫哪里去了,只剩他和金三爷,坐在葡萄架下的凉亭里。 圆石桌上,有两筒麦乳精,一兜苹果,一兜橘子。 李建昆捎来的,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更别提有求于人。 他笑着致谢,人家石桌上随时摆着茶具,喝茶颇讲究,老紫砂壶配盖碗,他端起一瞅,再嗅,后品。 啧啧! 蒙顶甘露。 “怎么,小友还懂茶?” “呃不懂,这不想装懂吗,看着内涵点,不想被三爷您一眼识破。” “哈哈,你这小友,很有点意思!” 两人相聊甚欢,半盏茶后,李建昆切入正题。 金三爷的霸气这时流露出来,压根没理睬什么人,倒更好奇,他怎么会在那一块置宅子。 这宅子他还知道,损毁严重,整一破烂。 “不瞒三爷,我瞅着大学招生越来越多,那一片迟早要热闹起来,倒也不要那宅子,寻思现在闲散人员这么多,上面总该有点政策。 “反正先置办着,总不至于亏本。” 金三爷咂摸着这番话,越想眼神越亮,夸道:“要不还得有文化,你小子脑子好使。” “三爷谬赞。” “你刚说对方叫啥来着?” “就知道手下人喊他六哥。” “啧,六字辈儿的。” 金三爷打趣道:“海淀这地界上,没一百怕也有八十。行吧,明儿一早我让人陪你走一趟。” “多谢三爷!” “害,不提,喝茶。” ----------------- 下午待在燕园。 上了堂英语课,李建昆心猿意马,一度想翘掉,钻隔壁去。 隔壁可好玩了,有位直男偶像在上课。 季羡琳,北大东语系主任。 这位的日记,啧啧! 那叫一率真随性,我辈楷模。 今儿是礼拜天,傍晚,李建昆照旧钻小南门,来到长征食堂。 金彪前脚刚到。 老样子,饺子和冰镇鲜啤,必须有。 点菜时,李建昆望向盘正条顺的服务员姑娘,眨眼道:“来个乌鱼蛋痛。” “哎呀你这人,也学他们!” 服务员姑娘年纪不大,跟他们差不离,娇嗔道:“我都记得你上回点过的,是蛋汤,蛋汤!” 你为啥记得这么清楚? 啧! 这事貌似不能展开想。 显然海淀广播站的嘴瓢事件,已经传开。 等服务员姑娘白他一眼,走后,金彪色眯眯道:“建昆,这姑娘不错呀,您要下手……哦算了,您是大学生,她配不上。” 瞧这话说的。 只要是哥们喜欢的,捡粪蛋的都行。 两人边吃边聊,话题不少,李建昆打听到他家地址,跟赵家那个大杂院还真不远。 不过金彪下乡多年,并不认识老两口。 饭吃到一半时,金彪举杯喝酒,头昂起来,定格住,半天没落下去。 李建昆意识到啥,望向身后,得,不速之客。 陈亚军屁颠屁颠凑上来,连陪笑脸,左右一瞧,先摸出一沓大团结,轻搁在李建昆手边。 不是要救命吗? 咋又送回来? 面对李建昆不解的目光,陈亚军哈着腰,解释道:“我自个的钱够了,实在没想到,最后一结账,256块,还以为搞错了,确认过,就这些。” 李建昆双目圆睁。 卧槽做两次手术,住俩月医院,还换了个人工的二尖瓣啥的。 才二百五十六块。 你敢信? 陈亚军看出他的惊讶,笑着补充一句,“要不怎么说咱社会主义好咧,同病房有个做胃癌手术的,切个胃,才花60块。” 慕了! 李建昆无需多问,从他表情就可以看出,手术很成功。 “那啥,昆哥,我能坐下吗?” 叫爹也没用! 李建昆没鸟他。 陈亚军很好发挥死皮赖脸的精神,凑着跟金彪坐一排,喊来服务员姑娘,加俩菜,要了扎啤酒,顺便把账结了。 李建昆撂筷。 “阿彪,我饱了,先回。” “……噢。” “昆哥!” 哪知陈亚军伸出双手,一把拽住他袖子,走心道:“能听我讲两句吗?我不求其他,只求您还认我陈亚军这个人! “我虽然年纪不大吧,但要说这辈子走过的路不短,见过的人,也不少。 “从没遇见过您这样的。 “您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不同,您是真有大智慧,大胸襟,让人打心眼里钦佩!” 这货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 “建昆,您看,就先听他讲讲吧,原不原谅的,还不是您说的算?” 金彪跟陈亚军终究是兄弟,见他真有改过之心,起身帮忙说话,拉扯着李建昆坐下。 没辙,他的面子,得给。 李建昆这便重新落座,也不搭话,闷头喝酒吃菜。 但他低估了陈亚军的逼叨能力,一口气说到服务员姑娘过来提醒,食堂要打烊。 李建昆抬起手腕一瞅。 淦! 八点半! 小南门都关了。 旋即,三人离开长征食堂,李建昆眯眼望向对面,得,真没留门。 金彪问:“亚军你咋搞,去我家?” “不不,我有自行车呢,你先走,我送送昆哥。” 我要你送个鬼! 李建昆沿着马路牙子,大步向正南门走去。 金彪回海淀镇,搁军机处胡同最近,不同路,先闪了。 陈亚军推着辆八成也是攒的二八大杠,呼哧呼哧追上李建昆。 两人一前一后,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穿梭在月影婆娑的白杨树下。 前方忽有噪音传来,一伙人吹牛打屁,排成一排,大摇大摆晃荡在马路中间。 李建昆沿着路旁继续前行,跟这伙人快要错身时,其中一人,猛地一咦。 “卧槽,就是他!” 这人正是上午猫赵家大杂院外的那个,药瘤子撂下两千大洋,只拿个收据,岂能放心? 意外中,这人发现疑似原先的买主,登门赵家。 不敢怠慢,赶紧回去禀报。 后面就是药瘤子得知房契已被人拿走,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恶气,好歹没撒在老两口身上,这也让赵老头有些话没说出来。 遂派人满城搜索李建昆,尤其是目标四合院周边。 眼前五人,已经在五道口晃悠一整个下午,这不刚下完馆子,打算从军机处胡同回镇上。 诶! 谁知求而不得,不求他自来。 “嘿嘿!” 五人全笑了。 第92章 扬帆之地 姚六子逼逼叨叨,金三爷端着自个的小茶壶,慢悠悠嘬着,仿佛没听见。 本来也不关他的事,他只是受人所托。 “小友你看着办。” 李建昆点点头,起身,踱步来到姚六子身前。 “哥,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我姚六子一定弥补您!” 姚六子拱起手,觍着脸道。 其实要说损失,他损失更大,屁都没捞着,还折损一员大将。 昨夜两人抬回的,没挂,但八成醒来也是废的。 还有两人要躺上个把礼拜。 “你知道,我这人最不能接受什么吗?” 李建昆面无表情,目光直射着他。 “什什么?” “有人威胁到我的人身安全。” “哥,天地良心啊!我真没让他们那样,我只是说想见您……” 李建昆根本不想听解释。 他抬头望向天上明月,眼眸深邃,悠然道:“我能活这辈子不容易。” 这话满院子人都听不懂,还以为他有什么悲惨童年呢。 李建昆仿佛自言自语般,说:“我有很多事想去做,有几个梦,想去实现,这辈子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我能容忍任何人跟我竞争,明的暗的都行,我甚至觉得,那是种动力,一种乐趣。 “哪怕真有人看不惯我,打我一顿,骂我一顿,我或许都能忍住。 “但是,不管出于何种缘由,我绝不允许,有人威胁到我的生命!” 李建昆视线下移,死死盯着姚六子。 后者不禁打个冷颤,这是一对怎样的眸子啊,明明只是个小年轻,里面却饱含着无尽沧桑,似乎能洞穿世间一切。 而搭配这张帅气逼人的脸,此刻所呈现出来的感觉,则是一种……极度冷漠。 危! “哥,哥,您听我解释,我哪怕倾家荡产也会弥补……” 李建昆不再多言,转身,抱拳,先对金三爷作一揖,接着对庭院四周,拱拱手。 “哪位大哥帮个忙,我只有一个要求,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 说罢,手掏向裤兜。 摸出一沓大团结。 这是昨晚陈亚军还给他的。 曾经,他无法坐视一个小姑娘因病离世,打算用它来救命。 “唰!” 院子里原本一帮看戏姿态的狠人,霎时间,眼神皆亮得吓人。 一千块! 这年头,等于普通工薪阶层,两年半的收入! 无疑是一笔横财。 “嗖!” 有三四人身手矫健,已经大步跨来,那位抠脚大汉,鞋都不要,跑得飞快。 “哈哈,不好意思了各位。” 李建昆手中的钱,被身后探来的一只爪子,给薅走。 第93章 大问题 当寒冷的风,裹挟着枯黄的落叶迎面袭来,京城进入十二月份。 凛冬已至。 亦如李建昆当下的心情。 他遇到大麻烦了! 十月中旬,金彪找好一班人马,把暂安处162号的四合院,用大锤洋镐啥的,敲了个精光。 然而快俩月过去,他还没有搞到建筑材料。 一粒沙都没搞到! 没了房子,以免土地被人占去,陈亚军在废墟中搭起一窝棚,几根木料撑着油布,一天二十四小时驻守。 李建昆都不好意思过去瞧,哪里挡得住严寒? 夜晚能冻成狗。 要知道,已经过去的十一月,小岗村都歃血为盟了,当然事情还没传开。 华西的吴人宝,带领村民走了另一条路,偷摸搞起集体公司,1978年华西已形成一百万固定资产,储蓄存款也达到一百万,还存着够全村人吃三年的口粮。 他呢? 还特么在画照片! 急不可耐啊! 五道口,东升街道办事处。 李建昆也不知是第几次过来,街道办的人熟得不能再熟,只不过这次手中多了份报纸。 这年头的建筑材料,甭管钢筋水泥,还是砖块沙子,不是说你想买就能买,有钱都不行。 必须要建筑所在地的行政管辖单位,出具相应手续。 “哟!大学生又来了。” “这孩子,我劝你甭费劲了,真能批,不早给你批了吗。” “哎,道儿都指给你,不是搞什么研究,你让北大出个证明不就妥了?” 李建昆走进街道办的厅屋,一帮基层干部,有的打趣,有的忧伤扶额。 这件事身份瞒不住,包括买下暂安处162号。 他的说法是,老家亲朋友好砸锅卖铁凑的钱,就一由头,反正房屋一向可以买卖。 北大的证明,他自然搞不到,也是一由头,但未能凑效。 李建昆笑着敷衍几句,拐进廊道,走到头,在街道主任办公室门前停下。 房门半掩着。 靠窗的五屉桌后面,坐着位戴老花镜的大妈……不!姑奶奶。 那叫一个油盐不进。 “咚咚!” “噢小李啊,来来,进来坐。” 这位姑奶奶人是真不错,浑不似外面有些家伙,一点头疼李建昆过来,没事还拉着唠嗑,比如有没有对象啥的。 特能唠。 “周主任,我今儿不是来找您唠嗑的,我有正事找您。” 周惠芳听闻这话,重新拿起刚放下的钢笔,全无兴趣。 这娃找她,没有第二件正事。 不行就是不行。 “主任大妈呀,您老不能这样啊!” 李建昆差点没哭出来,踱步走过去,把手中报纸塞啊塞,盖住她的笔记本,塞进她怀里。 报纸是叠好的。 上面有个硕大标题—— 《三中全会召开,再论住房问题》。 没错,这场历史意义无比深远的大会,已于前日在京召开。 不过会议有段时日,重要议题很多,目前划时代的那四个字,尚未见报。 “噢,这个呀。” 周慧芳扶扶老花镜,瞅了瞅,道:“我早上看过。” “那您老还不准备给我打条子?” 李建昆一脑门黑人问号。 他是万万没想到啊,九月份房改就破冰了,会议明确支持私人建房,并表示,政府应该帮助解决建筑材料问题。 诶! 底下一点动静没有。 喏,现在如此重要的大会上,再次提出房改。 内容强调,即便是新建的房子,也能对外出租出售,购房者可以一次性付款,也可以分期付款,要让人们考虑到买房合算,对低工资的职工给予补贴啥的。 说得够不够具体? 房地产都能搞啊!只要够贼。 虽然他压根不考虑。 嘿! 姑奶奶您既然都晓得了。 还不给点动静? “小李啊,你先坐,别急嘛。” 您是不急,铁蛋样。 哥们原本那颗躁动的搞事业的心,都快搞骤停了。 李建昆拉开木椅子,坐下,心一横,今儿打算怼怼这位姑奶奶。 老话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这还没一裤裆路呢,几个意思啊? “上面的精神,我领会到了,我也支持。” 周慧芳道:“现在住房紧张嘛,行政机关,各事业单位,盖些房子来调节,合情合理。” “周主任啊,不光这呀!上面三令五申,是允许私人盖房的!” 李建昆薅过报纸,重重戳了戳。 周慧芳沉默少许,问:“你是高级知识份子,你真觉得私人盖房合理吗?那不等于发展私有制?这是什么性质你难道不明白? “为你这件事,我最近出去开会,刻意打听过,各地区现在都是顾忌重重,私人盖房的申请一个没批。 “话我早说给你听了,我是一百个不赞同,更不可能开这个先河。” 嘎! 李建昆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再次破灭。 ----------------- 返回燕园的路上。 李建昆推着二八大杠,漫步在寒潮中,任由刀子风割在脸上,内心苦涩。 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被哪个单位卡脖子的问题。 这是一起社会大事件! 一场新旧思潮的碰撞! 过往的这些年,人们早已习惯无产,忽说私人也能建房,对他们根深蒂固的思想,造成极大冲击。 姑奶奶的话还算比较委婉。 私有制的潜在含义是啥? 资本复辟! “等到全会开完,改革开放的口号提出来?” 李建昆摇摇头,自言自语道:“没用。即便是这件事,刚开始仍有许多人接受不了。” “房改,其本质是一起经济学事件。” 唰! 李建昆眼神明亮,大长腿一甩,跨上自行车,屁股颠开花,狂奔燕园。 找扛把子! 他不可能没关注,他应该比谁都明白,房改的深远意义。 点不好,在行政楼扑了个空。 李建昆又颠上自行车,直冲朗润园,入园后,立马下车。 这里面住着不少德高望重的老教师,万一撞到人,可就罪大恶极了。 路过13号楼时,他瞅见一只虎斑猫。 那猫戳在花坛里也盯着他。 13号楼,没错了。 这只猫永远想不到,它在后世有多出名。 当然,比起那只白猫还差点,这会只怕还没养。 李建昆停好自行车,想凑近撸一把,沾沾名气。 “喵~” 得,溜了。 这年头,哪怕是北大教授,居住条件也算不上好,廊道里摆满灶台,满墙黢黑油污。 扛把子家门外倒没有。 他孑然一身,一个人怎么都好解决。 “壶里有水,茶叶在旁边,自己倒。” 李建昆不是第一次来,自从那场“经济论”后,他跟扛把子的关系,变得特微妙,亦师亦友。 房间布局简洁,最多的玩意是书。 到了这里,人都不自觉变得规矩些,仿佛任何一点不属于读书人的言行举止,都是种玷污。 李建昆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他续杯后,道明来意。 陈岱荪坐在窗边的木艺沙发上,合上手中一本本厚厚的,没有名录的手稿,沉吟道: “你说的没错,这不仅是一个经济学问题,还十分重要。 “在许多国家,房地产都是经济命脉之一。 “但这项政策想要落地,依照我们现下的社会形势,只有一个办法。” 李建昆两眼放光,果然涉及经济学的事,找扛把子准没错。 “啥办法?”他忙问。 “解放思想,得找到一个让普罗大众信服的理论依据。 陈岱孙缓缓道:“我也在找,整个经济学界都在找,只是还没答案。” 我去~ 还赶上趟了! 李建昆忽起了鸡皮疙瘩,为毛他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 第94章 贴己人 燕园以南,约十公里的京西宾馆传出震耳轰鸣。 这里,便是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地。 会议的中心议题披露:这个国家的一切工作重点都要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改革开放拉开序幕! 然而有些人,却很懵。 燕园,37号楼,307宿舍。 三剑客已经两天没去图书馆,一个个呆坐在床上,仿佛丢了魂似的。 三人都意识到,这个国家正在上演的现实,对他们苦学一整年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发起了致命的冲击。 当下具体的经济行为,竟从“生产力、生产关系的变化”的传统理路中,脱缰了! 讨论的是,怎样能够创造更多财富! 怎样满足人们的物质生活! 傻眼。 对此,他们现下所学到的经济学知识中,竟找不到丝毫答案。 继而分化出更多问题: 企业生产模式要不要发生改变,应不应该有利润? 发展私人经济,雇人算不算剥削? 人民公社为啥就不行了? … 三人有时也会突然爆发,吵得不可开交,赤脸撸袖。 这在以前是从未有过的。 让三人更加想不通的是,他们这边开始怀疑人生,某个曾扬言不跟他们走同一路数,坚决贯彻专业实践研究的家伙,近几日,忽热爱起图书馆。 闷头泡在里面。 今儿还带回一本书,正躺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书他们熟得不能再熟——《资本论》。 “建昆,你特么就是要反着来是吧!” 强哥忍无可忍,思维的牛角尖,把这孩子逼入了一团泥沼。 “呃……你们甭管我,我随便翻翻,找点资料。” 李建昆明白家国情怀欲要爆棚的强哥,这会心里最不好受,小吴和老高还好点。 倒不是说他们不爱国,小吴年纪小,接受能力更强,老高对于“提高人民生活水平”这一块,也是有期许的。 只因跨度太大,又跟当前所学无法印证,一时转不过弯罢了。 该说不说,这事他可是提醒过的。 嘿。 没人听啊。 “找什么资料?还能找出什么资料,证明现在经济行为的合理性?!” 得,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嘛。 李建昆合上书,哧溜下床,颠了。 这不是个问题,时间自然能疗愈一切,据说下学期,就要开设更多门类的经济学课程,底子已经打好,到时候互相论证,思维和学术都能通达。 ----------------- 第95章 姑奶奶你别血口喷人 十二月下旬。 各大报纸都在报道三中全会的消息,然而人报,却在头版上,刊登了一篇名为《论住房问题与自建房的合理性》的文章。 署名:北大经济系学生。 这个名头,源自胡继伟和陈岱荪的一番电话沟通。 胡继伟想要一个权威署名,陈岱荪给不了,合计之后,干脆用这个。 文章一见报,引发轩然大波。 全会通过好些个重要议题,但具体要怎么走,人民群众尚处于两眼一抹黑的状态。 诶! 就在这时,房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行一步。 成为大家广泛讨论的话题。 燕园三角地里,不仅原刊报纸早已张贴着,周围还贴满了就此事展开的……声援文章。 少有两张充斥质疑的论调,往往刚贴上去,就被人炮轰得一无是处。 几乎所有学生都与有荣焉。 这可是他们北大的功绩! 燕园中,竟有学生以一己之力,改变了这个国家解决住房问题的进程! 恐怖如斯! 没错,不仅学生们这样想,民众们也一样,一时间无数目光聚焦于北大经济系。 有人甚至开玩笑说,如果这件事早几个月发生,那么1978年,报考北大经济系的考生,只怕要翻出百倍! 但这个吓死人不偿命的殊荣,某人是绝不敢认领的。 他心里很有B数,他算个der啊。 没有上面推动,这篇文章屁都不是。 一切照旧,管他外面风云诡谲。 李建昆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没有做这件事,一年后,1981年1月,有个叫苏兴的经济学家,回到《红旗》杂志担任经济部主任,也会发表一篇文章: 《怎样使住宅问题解决得快些》。 内容跟他大差不差,同样是从马克思经济学中找的依据。 得出的观点,不能说一毛一样,简直无二。 瞧,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但该说不说,李建昆同志,确实以一根导火索,点燃了我国房改的进程,比前世快一整年。 所以许多东西也变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正好大方针不缺,但上上下下其实都挺迷茫,不知该从哪里着手。 嚯! 房改的理论困境,轰然破除! 能干的事这不就来了? 上面立马启动程序,生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般,速度之快,令人瞠目。 房改一下进入序章。 ----------------- 燕园里波涛席卷。 你猜怎么着? 还真不缺聪明人。 北大经济系学生现在是有不少人,但多半都是今秋刚入学的新生,他们有这能耐? 第96章 盖房 收租的事,李建昆打一开始就没考虑过。 哪怕是民房出租,这年头在京城什么行情? 人均每月租金,撑死不超过两块。 不稀罕。 再个,人返城知青还没挣到钱,你就敢割他们韭菜? 同志,你很不对劲啊! 瞧瞧姑奶奶刚才的眼神。 已经说明一切。 那宁可能会问,既然如此,你劳心费力搞这个小市场图啥? 图的可多了。 在这件事上,他的终极目标,是要将南货北卖这件事的进程,提前几年。 这年头,啥啥都不好干,作为累积原始资金的买卖,没什么比倒货更来菜。 但正常情况下,它是不被允许的,那叫倒买倒卖! 得等到第一次南巡,84以后,价格双轨制出来,几个关键点叠加在一起,倒爷这个职业,才能真正走上台面。 当时有句话叫“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 那如何提前呢? 如果只是等待明年的政策,利用知青或城市待业青年的身份,租个门面,仍然不好搞。 个体户形成之初,上面是明令禁止倒卖工业品、禁止长途运输啥的,鼓励大家从事手工业。 但是吧,这年头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汉正街。 过几年它会被誉为小商品市场第一街,79年就有上百号小商贩,在那里把小商品倒得如火如荼。 为啥? 说白点,人多。 你一个人,这年头无论做点啥生意,都会显得特另类,特叛经离道,有的是人盯着你。 但如果好多人聚在一起搞,那就是另一码事。 这跟鬼市、鸽子市,其实是一个道理。 同时,如果有个自己的地盘,好铺子是不是随你挑?市场内的规矩是不是你来定? 好处多多。 “那你要这样说,立个字据,我立马给你打条子!” 周慧芳蹭一下站起,激动到不行。 好人哪! 这是什么行为? 搞慈善! 谁能说个“不”字? 上面都放开私建房了,报纸上也说,建房购房跟社会主义私有制不矛盾,那她批点慈善盖房的建筑材料,有啥错? 通了! 周慧芳的思想彻底通透。 李建昆也搞激动了,眼泪水差点没流出来。 不容易啊! 总算成了。 ----------------- 接下来一阵,李建昆累成狗,满京城跑,拿着批条四处订货。 1979年,悄默默到来。 都说新年新气象吧,燕园内,去年年底的风波,却愈演愈烈。 307宿舍,正儿八经被盯牢了。 “关门关门,赶快关门!” 饶是强哥这么狠的人,都遭不住,出门溜达一圈,险些回不来。 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一帮人围攻,七嘴八舌,刨根问底。 小吴眼明手快,立马闩上门,生怕被驱散数次的宿舍爆棚事件,再次形成。 老高瞅着今儿难得猫在宿舍的某人,别有意味道:“建昆,还不承认吗?” “啊?” “啊你妹,除了你没有别人!”强哥补刀。 小吴悻悻道:“昆哥,又不是坏事,承认了嘛,你越不承认,他们越想刨出来。” 正因为不是坏事啊,你和老高,我都放心。 关键是这个大眼贼! 就一贱嘴。 他会想着反正是好事,我说一嘴怎么了? 李建昆眼神落在胡自强身上,道:“强哥,你别含血喷人,我还怀疑是你写的呢。” “我?” 强哥瞪大眼睛,道:“要是我写的,我还搁这儿,早特么去外面接受顶礼膜拜了!” “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写的?” “……” 卧槽,胡自强震惊了。 这么大的荣耀,非得往他身上塞,有毛病吧你! 但甭管李建昆如何否认,三剑客心里门清,就是他! 实际早有蛛丝马迹,比如前一阵抱着《资本论》狂啃,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 … 307宿舍备受瞩目,原本只是在经济系有点名声的四头熊猫,短时间内,扬名全校,让某人十分不爽。 要知道,他苦心经营一年,都没达到这种效果。 是谁自不用提。 徐庆有这一阵,也常往307跑,虽然四人全都矢口否认,但他总觉得李建昆不对劲! 这不,今儿瞅着李建昆出门,忍不住又干起尾随勾当。 ----------------- “突突突!” “来来,师傅,慢点,往右倒,沙子堆最边上。” “诶!那个师傅,您水泥等会卸,别乱搞,贵着呢!” “搬砖的师傅,麻溜点哈,码码好,别搞碎了。” 暂安处162号,空场子上一片喧嚣。 早前房子先拆掉的好处,显而易见,材料进场,不怕没地方搁。 陈亚军和金彪忙着指挥,今儿是约定好的集体送货日。 李建昆蹲在路旁,嗦着烟,捂紧荷包。 花钱如流水啊! 别看现在只是想建个“而”字形,不要上半部分,这样一个格局的平层小市场。 好歹占地有1700多平方,四长排房子,外加一横排,再加大门、地面,用料也不少。 老师傅初步合计过,说是要15万块砖。 乖乖! 虽然2分钱一口,但架不住量大。 这就是三千大洋。 最贵的是水泥,一百多一吨,如果按购买力价值来计算,比后世不知道贵多少倍。 所幸这年头建房,多半是用石灰砂砌砖。 只是特不牢固。 李建昆寻思好歹掺点水泥,跟老师傅合计过,就用20吨。 喏,又去掉两千多大洋。 这是俩大头。 还有几块钱一吨的河沙、石子。另外人工、毛竹脚手架,各种辅料啥的,七七八八凑一块,算下来只怕也要千把块。 你猜怎么着? 他的存款,也就刚够。 他这一年的收入,特好算清。 画照片的活计挣到钱,得从帮金三爷画完梅先生算起,差不多就是五一。 每月来钱一千五,但到九月份开始下滑,后面只能摊到月均一千。 这个月他已经停了,收摊。 六千加上四千,正好一万块。 再就是合伙搞的石膏像买卖,陈亚军只干那么一阵,差不多贡献五百块。 主要是金彪,从六月中旬开始,小半年时间,贡献了三千块左右。 那么他今年的总收入,即为一万三千五百块。 支出方面,大头也特好算。 买四合院花三千块,金宅那边撂下一千块,夏天时给彪子写信,寄回去六百,总计四千六。 小头就算不清了,买这买那,平时下馆子吃饭啥的。 反正进材料之前,他包里还揣得鼓鼓囊囊,有将近八千块。 现在只剩两千多。 还留不住,账没结完呢。 瞧瞧,辛苦一整年,过年回家得光屁股。 “突突突!” 拖拉机陆续驶离,这一波算是完事,陈亚军和金彪收好货后,带着股兴奋,围拢过来。 李建昆掏出香烟,一人散一根。 “过年期间,就辛苦你们了。” “害,说这话!” 两人都知道他一年没回家,新年肯定要回去,这摊子事只能交到他们手上。 也是种信任。 李建昆摸出刚点好的两千块,递到金彪手上,道:“阿彪,还有点货款没结,另外就是师傅们的工钱,不能拖欠,马上过年了,家家都等着用钱。” 金彪点点头,接过,师傅都是他找的,沟通方便。 “昆哥,您啥时候走?” 陈亚军人都瘦了一圈,脸上好几个冻疮。 李建昆拍拍他肩膀,道:“快了,学校放假就走,阿彪要在的话,你抽空也回家看看。” “害,我没事。” 三人这边聊得火热时,谁都没注意到,马路斜对面的北语外面,猫着一人,可劲朝这边打量。 “盖房子?卧槽!老贼盖的?” “嘶!” “他这边要盖房子,前面房改就闹出这么大动静,那篇文章还真是他写的啊!” 徐庆有惊得心肝乱颤,他干出的那点小成就—— 成为文学系学生会干部,加入校文学社担任干事。 跟这件事一比,屁都不算! 而且,这老贼竟然都在京城盖房了?! 徐庆有羡慕得眼红。 “不行!绝不能让他这么好过!” 盖吧!先让你盖好,这么大块地皮盖房子,这事有得掰扯! 开年过来,要你好看! 第97章 大学生回来了 1979年,农历己未年,闰六月,共有384天。 按公历算,1月27日便是除夕。 京城各校外地学生,早早踏上了回家的旅程,李建昆算慢的,15号才动身,一个人。 钟灵本想等他,但见他老不说具体日子,属实等不住,只好先回。 徐庆有跟着一块颠了。 李建昆乐得自在。 他之所以这么晚回,自然是忙活盖房子,琐事比他想象的要多,必须敲定好。 现在累点,开年就轻松些,说不定来时都快建好了。 左右就是几排平房,不算费劲。 Bj东站。 没有春运的年代,今年却人满为患。 “爸!妈!” “大哥大哥,这儿,这儿!” “天哪!我家军儿都长这么高了?” “呜呜呜~妈,我回了,我回了!” 耳畔各种呼喊和喜极而泣,交织在一起,听得李建昆感慨万千。 眼前随处可见乡土打扮的青年男女,以及赶来接车的京城老百姓。 历史再一次上演。 这回他见了个正着。 知青大返城! 不乏一些人沿着月台一路踅摸,哭喊着,寻找他们的孩子——已然认不出了。 “小飞!你是我家小飞吗?” 一位大婶扯住李建昆手臂,带着股希冀问。 李建昆含笑摇摇头。 后者道了声歉,满脸失望,转头又放声大喊,“小飞!姚小飞!我的孩子啊,妈在这儿……” 李建昆长叹口气,抬起手腕看了眼,不再逗留,走向月台另一侧,等待即将到来的绿皮火车。 “污!” 离京的列车上,人倒是不多,各有座位。 多是不苟言笑的干部模样的人。 李建昆也没有找人攀谈的兴致,睡睡觉,看看书,吃吃东西。 就是熬呗。 两天后,列车抵达海州站。 还未通过出站口,李建昆便瞧见一高一矮两个脑壳。 “建昆!” “这边这边!” 李建昆早看到了,笑骂:“让你们搁县里等吧,还非得冲这儿来。” 搞得好像你们有车接一样。 李建勋薅过他的行李,两个印着“Bj”字样的手提包。 虽说兜里没剩几张票子吧,但高低大首都待一年,总得给家人捎点俏皮玩意。 前几天特意抽功夫,逛了西单和王府井。 小王扑上来,给了他一记熊抱,兴奋异常,分开后,还不停递眼色。 那模样似乎在说“别忘了你说过啥”! 李建昆自然记得,看来这小子决定好了,开年要跟他去首都浪。 行吧,正是用人之际。 三人打打闹闹,一路来到市客运站,买完票后,先在外面国营馆子搓一顿。 又苦等两个多钟,去往他们望海县的中巴,总算发车。 颠颠簸簸一个小时,回到县里,已是半下午。 李建昆下车后,深嗅了一口空气。 未必有什么两样,但心理作用下,确实有股所谓的家的气息。 甫一出县客运站,大街上正在上演的一出好戏,让三人同时驻足。 马路两旁,站满了如同他们这般观望的人。 只见十几部拖拉机,排成长龙,突突突地,以最慢的速度驶过这条全县最繁华的街道。 每部拖拉机车头,都戴着大红花,车斗两侧拉起横幅: “一切工作重心都要转移到经济上来!” “搞活经济就是报效国家!” “赚钱能手值得尊重!” “群众要向这些能人学习!” … 拖拉机后斗中,各戳着五六个人,皆是披红戴花。 啧啧! 这场景,让李建昆有种似曾相识之感。 他已经明白这是在干嘛了,县里也算煞费苦心,行动那是真快,只怕早盼着这一天。 改革开放,最早就是从农村开始。 后斗中的这些能人,显然是各地、各公社的搞钱能手。 “我爸也在里面。” 王山河小声说道。 李建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嚯! 可不是,老王戳在中间的一部拖拉机后斗中,满脸尴尬。 “早上我跟我爸一块上来的,今儿开全县经济能手表彰大会。” 小王依旧压低声音,生怕被周遭人听见。 为啥? 哪怕县里如此隆重地宣传,老百姓却不买账,马路上别说掌声,连个笑脸都瞧不着。 更有甚者,赤果果往地上吐唾沫。 还是思想观念的问题。 这个年代,有钱人跟“尊敬”二字,完全沾不上边,甭管他们自个的小日子过得多舒坦,走到外面,就一弱势群体。 被社会所歧视,遭老百姓唾弃。 两重缘故: 其一,这些拖拉机后斗中的能人,许多都是过去远近闻名的刺头!不务正业,不守本分,或者干脆就是二流子。 其二,集体大家庭,人人平等的口号,喊了这么多年,深入人心。而眼前这些家伙呢,偷摸着先富起来了! 第98章 让老王高兴飞起的点子 晨光熹微,朝暾初露。 老李家篱笆院内,聚满男女老少的大队社员。 话说回来,社员这个称谓,再过两年就要淹没在历史中,人民公社退出舞台,各地设置管理区,上级单位为乡。 大伙格外关注李建昆的学业、大学生的点点滴滴,以及首都的一物一景儿。 他们多半人其实也明白,心心念念去首都看看的梦想,这辈子恐怕很难实现。 现在有这个机会,听听好歹也算过个瘾。 耳边充斥着回答不完的问题,李建昆说得口吐白沫,但还是极力满足大伙的渴望。 这节奏已持续整整三天。 今儿人还少些,不少人看出来,把孩子累得够呛,回家都没喘口气。 当老李家土胚房里飘出米香,大伙纷纷告辞,一位大娘不忘朝屋檐下提醒一嘴: “裳儿啊,上回跟你说的那后生,催着想登门看看,我跟你妈也说过,这两天我可领来了,到时你也打扮打扮。” 原本还乐得看热闹的李云裳,唰一下红了脸,头埋得整一鸵鸟。 王大娘真是的,这事好当着这么多人面嚷嚷的? 还没走远的社员们,皆是乐呵呵笑两声,倒没人觉得有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云裳都是过二十的大姑娘,如今家里日子也好过,该说婆家了。 “打扮个毛!”李建昆小声嘟囔。 这事他不同意。 或许有些爱屋及乌的成份,但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周围十里八乡,没一个吊毛配得上他姐! 他也不说啥,有他在这事成不了。 不仅如此,开年返京前,他还得跟老母亲好好说道说道,跟李贵飞约法三章,二姐的婚事没他点头,绝不成! 如今在京城还没个好窝,最迟下年回来,他就带二姐去首都,省得搁家里,见天这个惦记那个惦记,还得给李贵飞洗臭衣裳。 到那时,二姐不过才22,一点不大,如花似玉! 计划生育过两年就要出台,提倡晚婚晚育。 “二锅!” 李云梦凑过来,吊着李建昆大腿。 没好事,舌头不捋直,学会撒娇了。 “咋了?” 李建昆把她抱到腿上坐着,一年不见,长高不少,白了些,头发也没那么黄。 女大十八变,美人胚子渐渐显露。 “你就给我带个铅笔盒。” 李云梦小嘴撅得老高。 “嘿,你这孩子,那铅笔盒可俏皮呢。” 李建昆寻遍西单特意挑的,软包塑料盒,盒面上有幅哪吒闹海,晃动着从不同角度看去,还能产生变化。 放这年头妥妥的黑科技! 本来还打算买身衣裳,考虑到小孩一天一个个儿,未必合身,也便作罢。 “可是,可是……” 李云梦眼珠子骨碌碌转着,道:“我过十岁生日你不在家,我都十岁了!” 李建昆在她脸上捏捏,明白她要表达什么,这年头在农村,哪怕是小孩,都不怎么过生日,但十岁生日不同。 有些说法。 无论家境如何,总要摆两桌,请亲朋好友过来聚聚,热闹一番。 “行吧,二哥给你补个生日礼物,你想要啥?” “叭!” 李云梦计谋得逞,在他脸上吧啦一口。 嗯,温润温润的,舒坦。 “我知道二哥你最有钱了……” 李建昆一拍脑门,是谁给这孩子瞎灌输理念? 左右一瞅,没见李贵飞那厮。 他现在可真不叫有钱,全身家当也就二百来块,过年走亲访友,花销都不一定够。 所幸小猴子铺垫蛮深,要求不高,想要一只粉红色发卡。 哟哟! 小屁孩都知道爱美了。 吃罢早饭,李建昆打声招呼,说去镇上小王家,颠了。 腊月年近,也挡不住他搞钱的劲头。 没办法,作为一个后来人,他太明白钱的重要性。 有钱,你才能不畏惧生活,不用紧绷着根弦,生怕家里老人害病,怕小孩读不上好学校,怕妻子踌躇许久,问你要个东西,却无法满足而带来的失落…… 糟心! 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后面浮华的社会,钱,即代表安全感,代表幸福。 只有财富自由,你才有资格去追寻那些最初的美好。 搞钱人,冲! ----------------- 一路腿着,来到石头矶。 彪子三天前,搁家待一宿,翌日一早便颠回城关,厂里还未放假。 来到小王家,李兰阿姨好一阵热情,李建昆被生逼着,干掉一碗排骨汤。 啧啧! 大早上喝排骨汤,这小日子过的。 奈何走到外面却不被人待见,即便是在镇上,也不乏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李建昆拽着小王来到向阳修造厂,他寻思的空手套白狼的点子,正是基于这个社会现状冒出来的。 还不是双赢格局。 三方有利! 没有标牌的办公室里,见到了黑旋风王秉权同志。 第99章 70年代的全县首富 老大桥头,县印刷局。 李建昆蹬着小王的二八大杠,颠过来。 说是个“局”,实际门户很小,平常八成印些县刊县报啥的,有没有出过书不好说。 所幸他脑子里的这本书,特简单,几十页绰绰有余,嗯,纸张得用好点,显得厚,看起来珍贵点,有收藏价值。 也就够了。 如果实在工艺不达标,太费劲,连文字排版都不用,他自个拿钢针笔和蜡纸,刻! 印刷局这边,能帮忙订成书就成。 这年头学校印试卷,就都是使用钢针笔、蜡纸和墨滚筒三件套。 老师一手包办。 推着车走到门口,被门卫大爷拦下。 介绍信是木有的。 但李建昆有个在京城百试不爽的玩意,不知道在本县能不能奏效。 遂掏出学生证,双手呈上。 “什么呀?” 门卫大爷一脸不耐,接过后,低头瞅去,“学生证啊……呦呵!大学生呀!” 顿打个激灵,态度180度调转。 可劲瞧稀奇,人生头回见到大学生的学生证,瞅着念出声,“Bj大学,1977届,经济系,研究生!” 嚯嚯! 北大研究生!! 门卫大爷两眼泛光,不自觉腰都哈起来,恭敬交还学生证,脸上堆满笑容,问:“小同志,你有啥事啊?” “噢,想找一下贵单位的领导。” “好好好,请进,请进,我这就领你去。” 还是挺好用的。 瞧,这就是70年代,大学生的逼格。 在印刷局的两层主楼,102室,李建昆见到一位领导。 门卫大爷介绍说,叫常主任。 再次呈上学生证,常主任一瞅,跟门卫大爷又有点不同。 “诶这名字!你……是去年的省文科状元吧?” 原来哥们这么出名了? 李建昆含笑点头,表示正是在下。 他自己没关注,却不知道,这件事去年闹出的动静可真不小。 尤其是县里的知识分子,谁没听说过李建昆这个名字? “哟!小李同志,来,坐坐坐。” 常主任忙起身招呼,一方面出于对全县骄傲的敬意,另一方面,特现实,这孩子将来毕业,那得是什么起步标准? 他八成得喊领导! 第100章 不承想发了个大财 “小同志,请喝茶。” “谢谢。” 李建昆知道他满头问号,很善解人意地直入正题,道: “是这样的,郭同志,我目前正在筹划出一本书,也得到县里支持,书的内容说白了,就是想讲讲像您这样的,敢为人先的致富能手的先进事迹。” “害,谈不上先进,谈不上先进。” 郭大明连连摆手,忽又一愣,意识到这一个问题: 这是,要把他写进书里吗? 噗通! 心跳加速,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啊! 他们老郭家祖祖辈辈,谁名留青史过? “小同志,您的意思是说,要把我,写进书里?” 郭大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确认道。 “对!” “噗通噗通……” 郭大明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跳,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人,何德何能啊? “这……好好吗?” “郭同志的思想,不要停留在以前嘛。” 李建昆笑道:“现在国家大力发展经济,县里不是已经给你们正名了吗?不用再藏着掖着。相反,有些事你们还必须得说出来。” “啥事?” 郭大明脸上不动声色,心里一阵紧张问。 正如这年头发迹起来的人,没一个走得一片坦途,同样也没一个走得一片干净。 “艰苦创业的事。” 李建昆收敛笑容,正色道:“郭同志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的社会舆论,你们这些致富能人,并不招人待见。” 可不是? 郭大明暗松口气,也苦笑出声。 “但据我所知,你们这些人,能干起一摊子事,都吃了常人不能吃的苦。 “我的想法是,你们把这些经历,挑几个重点讲出来,我来记录成书,这样以后别人看到,多少会有些感慨,你们的钱并不是大水淌来的,能明白你们的不容易。 “或多或少的,总会对你们的印象有所改观。” 李建昆顿了顿,问:“郭同志,难道你想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吗? “你想永远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吗?” 谁想谁是畜生! 郭大明的眼睛,已经亮得像俩灯泡。 这可比开什么表彰大会,一帮领导在台上可劲夸,实际多了。 书,谁都能看到,可以流传很久。 该说不说,洪流涌尽没多久,这年头的书少得可怜,书在老百姓心中,具有某种神圣的地位。 人们信书! “好好好,我配合,我支持!” 李记者上线,翻开笔记本,拧开钢笔时,瞅了眼坐对面激动不已的郭大明,提醒道:“郭同志,受限于篇幅,挑两个最艰难的事,讲讲就行。” 第103章 赶走个想当姐夫的,来了个大姐夫 清晨时分。 李建昆还缩在被窝睡懒觉时,隐约听见点什么,猛一个激灵。 “唰唰唰!” 几下套好衣裳和裤子,麻利爬起。 堂屋里。 贵飞懒汉挺像个人样,坐在四方桌上首,旁边坐着大队里的半吊子媒婆,王大娘。 玉英婆娘戳在堂屋通往厨房的窄门旁,一脸和蔼,瞅着坐四方桌下首的一年轻后生。 李云裳羞答答躲在她身后。 李云梦胆子最肥,浑不怕人,一边望着桌上一网兜吃食,流口水,一边戳在那后生跟前,盯着他猛瞧。 一年挣个七八百没问题。 “咳咳!” “建昆的同学,大学生,你说呢?” “可你还没我姐那么胖,那么大咧!” 后生甩开王大娘的手,气恼道:“大娘啊,咋了这是?我相中了呀!” 李云梦歪着脑壳道。 初二这天,一伙亲戚上门拜年,贵飞懒汉可兴奋,他瞄中一人! 齐伟峰。 篱笆院外。 难怪时不时总能瞅见,一些猪哥样的家伙,各方面条件都不咋的,诶!偏偏能找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 “哟!建昆,坐地上干嘛,还没到初一呢。” “啊?有…有又怎么了,又没结婚!还能比我条件好?” 手扯不回来,五官逐渐扭曲。 她知道妹妹想表达的是,这男的有点瘦小。 这年头搁农村,能不神气吗? 李建勋和符巧娥过完初一,便走了。 李建昆一席话悄默说完,王大娘一副咱可是良心媒婆的模样,拽着挺不情愿的后生,跨出门槛。 嘎! “看过他姐照片,挺钟意,赶明就带去首都见面。” 彪子瞪大眼睛,跟李建昆当时的表情如出一辙,好似今儿头回认识他。 “噢,好好……” 李家堂屋里。 “你也好你也好。” 嘎! “首都的。” “……” 你说这可咋整? 在自家公社包船捕鱼,那种小渔船,但也算船长,领着五六号人,干得有声有色。 这有些姑娘吧……她还真不挑! 已经扯过证,没毛病。 “哎呀!” 人干部家庭咧! “喔嚯!” 啧啧,快十块一瓶的酒,没条子或者供销社有人,平价还买不到。 “诶,瘦猴,给你!”李云梦屁颠冲出,网兜塞他手上。 “可我礼都……” 很快,王大娘便一惊一乍起来。 王大娘忙起身,介绍道:“小利啊,这就是李家的大学生,巴拉巴拉……” 彪子死活不肯要。 彪子摇摇头,道:“我觉得厂子里工作挺好的,我现在也转正了,每月三十几,再加上你嫂子的,够用,知足了。” 李建昆一脸乐呵,心里却呸一声,干啥的都不知道,就这点力气,怎么带给我姐幸福? 嘎嘣! 李建昆暗叹口气,我这一家子人哪…… “噗通!” 门外传来声音,李建勋领着符巧娥,推辆二八大杠,大包小包,回家过年了。 没辙,只能哥们亲自出马。 在未过门的儿媳妇面前,贵飞懒汉硬气不少,戳着桌面道:“以前想干不能干,想法我早就有,现在能干了,凭我这脑子,还干不起一个砖厂?” 见好就收,总得给王大娘点面子。 啧! 还是个小心眼,那就更甭谈了。 但有人比他更急切。 “建勋你这事,你不能想都不想就不干呀,来,来,咱爷俩再聊聊……” “我咋了,你个小兔崽子!” “你想娶我姐啊?” 这年头谁不喜欢胖的,百闻不如一见哪,刚才第一眼瞅见,他便惊到了。 这话也就李云梦听得满眼小星星。 贵飞懒汉忧伤扶额,瞎添什么乱。骂又不敢骂,还有事巴着他。 猫在房门后的李建昆,暗道可惜,让小猴子继续发挥,指不定真能把这家伙搞得落荒而逃。 玉英婆娘也是一脸埋怨,走过来,给李建昆一下,道:“胡闹!你姐多大了,还不得说人家呀!” 李建昆看向二姐,趁着今儿,打算把话说清楚,问:“姐,你自个说吧,就这货,你瞧得上眼不?” 自己就是他们的最强保障。 贵飞懒汉和贵义老汉,虽然早不来往,但两家下面还是有走动的,晚辈逢年过节照样要来探望长辈,关系熟络。 李建昆一个没坐稳,直接摔地上,猛抬头,不敢置信望着对面的大姑娘。 叫小利的后生,跟着起身,忙上前握手,“你好你好……诶?诶!” 后生觍着脸道:“胖点好,胖点好。” 彪子前脚刚进屋,一口茶还没喝完,李贵飞便硬扯着,唠起这辈子最恢弘的计划。 “呀!”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那叫一气派! 没野心,这也挺可怕的。 这事李建昆正想跟彪子唠唠,等个毛啊,买个房子得了,何必给国家添麻烦。 这一下可把李云裳搞怒了,小丫头片子,会不会说话! 正中午,玉英婆娘烧一大桌子菜,贵飞懒汉拎出李建昆捎回的两瓶茅台。 后生缩回手,揉了又揉,颇为幽怨。 简直一仙女儿啊! “行行,你***干,甭找我,没兴趣。” 李云裳霞飞双颊,不敢抬头,磕磕巴巴道:“还,还行吧。” 姐啊!咱能不能挑点呀! 至于结婚,这不等着双职工,国家安排房子么。 后生一颗心拔凉拔凉,这没得比。 符巧娥抢脚进门,笑着喊人。 得,也许彪子说得对,知足常乐,幸福最重要。 “我听他的。” 不稀罕! 二哥说了,明儿带她去县里,想要什么随便挑。 这人李建昆得喊大姐夫,是李贵义的大女儿,秀珍的丈夫。 尽添乱子! 李建昆扭头望向符巧娥,问:“嫂子,你的意思呢?” 李建昆略过他,来到王大娘身前,拉着她坐下,笑道:“大娘,跟你说点悄悄话。” “你相中有什么用,人家有主了!” “小梦,大娘给你糖吃,你去外面玩吧。” 有人还不放弃。 李云梦得到水果糖,屁颠屁颠跑去大门外。 李建昆私下塞给嫂子一千块钱,买房款。 “噢,建昆起来了。” 搁农村可不就是一号能人? “来来,伟峰,咱爷俩再走一个。” “吱呀!” 这不还有自己嘛。 李建昆挠挠腮帮子,认真问道:“哥,你真没兴趣?你要想干,你挑大梁,随便搞搞也比你现在挣得多。” 后生脸都搞红了,尬笑道:“啊那啥,以前就听说云裳姑娘不错,今天一见,果然……不错。” 彪子头摆起花。 好嘛,夫唱妇随。 “爸,妈。” 齐伟峰这人能文能武,初中文化,很有膀子力气。 今年虽然撞上分田到户的大事,但正新年的这几天,大家也都消停下来,热闹更胜往年。 “哈?干砖厂,你啊?” 把一桌子晚辈震得不行。 气氛酝酿到位,贵飞懒汉便适时说出自己的宏伟大业。 齐伟峰听得眼神明亮,瞅瞅李建昆,见他没反对,上了心思。 第104章 搞钱狂魔 暖阳高照。 吃罢午饭,一伙人在篱笆院里晒太阳。 农村下午不兴拜年,大家倒也不急着回去。 一张木椅上,摆个食盘,里面装着彩豆、麻糖和花生啥的,七八人围坐旁边,谈笑风生。 齐伟峰忽拍拍李建昆,后者会意,跟他一道来到院根子处。 “建昆,抽烟不?” 齐伟峰摸出一包七匹狼,这烟在本地不常见,好烟。 这年头有个顺口溜,叫一云二贵三中华,黄果树下牡丹花,马马虎虎阿诗玛,三五七星万宝路,大红鹰在叫呱呱,娇子骑着小熊猫,一起去看红金龙,七匹狼里出将军,哈德门外有玉溪,芙蓉王上黄金叶。 能上榜的,都金贵。 李建昆笑着接过一根。 几天时间,赚了人家一辈子才能赚到的钱? “姐夫,你是为李贵飞说的那事吧。” “姐夫,钱有。” 这年头万元户这个词,也就还没流行起来。 石头矶镇。 “卖书。” 齐伟峰心头狂跳,他哥说得还委婉了呀! 他三十出头,有点长辈口吻也正常。 “……” 不是还在读书吗? 上万身家,怎么弄的? 得,成功吸引火力。 “我到现在还被人戳脊梁骨呢。” “嘁~谁要你养,我又不是你媳妇儿。” 王家。 “妈,没那么远,顶多一千八百里。” 他这么一说,李建昆忽想什么,大腿一拍道:“得,你也别问你爸要了,顶大个人,我有个法子,让你赚笔钱,足够你去京城潇洒一阵。” “噢?” “你有脸笑!” “有你这么当爹的嘛,家里又不是没事干,我就一个宝贝儿子,你非得给我弄去十万八千里!” 齐伟峰道:“我跟你交个底吧,我包船也没几年,花花用用的,最多能扯出个一千块。” 李兰:“!!!” 但既然小王缺钱,又不稀罕他的,卖卖也无妨。 齐伟峰对于他直呼老爸大名,并不奇怪。 “可是,搁家里能有啥出息? 吃***,李建昆跟着小王,来到他房间。 “王山河!” 忒积极了吧,李建昆是准备过完十五走的,县印刷局要初十左右才能交货。 “噢?” “行啊,那就走一盅。” 第105章 老王的人生高光时刻 正月十一。 城关,早饭点刚过,老大桥头。 一辆三轮子穿桥过街,戴顶草帽的高大青年,卖力蹬车,后斗里瘫着一白白净净的后生。 一路来到县印刷局门口。 “大爷,帮忙开个门,取货!” 李建昆掀掉草帽。 门卫大爷定眼一瞅,哟!大学生来了,就说看着不像收破烂的吧。 忙屁颠屁颠打开院门。 五百本书,说多不多,俩***布袋的事。 常主任领着顺利取到货,末了,扯住准备闪人的李建昆,笑呵呵道:“小李同志,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得,你说不说的,哥们都能猜到。 李建昆仍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是这样的,县里觉得你这点子非常好,但怎么说呢,书的内容不够全面,还有好多致富能手没记录,县宣传部的意思是,他们打算策划一本,大力宣传,不知道你这边的意思?” “好事啊,我百分之百支持!” 嚯! 这高级知识份子,果然一点就透,思想觉悟也高! “那好那好,我代表县里谢谢你。” 常主任十分欣慰,脸上的笑容更甚,亲自将二人送出院门。 拖着几百斤,一路上李建昆和王山河轮班蹬,搞出满身大汗回到石头矶。 还没到王家门口,老远便瞅见屋檐下戳着一人,翘首以盼。 “诶~回了!” 王秉权扔掉半截烟,撒丫子奔过去,这回真如黑旋风一般。 两分钟后,王家堂屋里。 老王同志火急火燎找来一把剪刀,咔嚓咔嚓! 顶好的麻布袋,给他整个狗啃的洞。 “咚!” 剪刀落地。 一本崭新的白皮书,被老王拿在手上。 封面上赫然印着四个大字。 老王定眼打量,手指摩挲,泪花闪闪。 纯属激动的。 这四个字是:时代先锋! 乖乖! 听听这书名。 但凡一想到自己在这本书里,无比的荣耀,霎时斥满老王整个心头。 旁边还有三个小字:望海县。 不重要。 这好活自然源自李建昆,当初提出叫这个书名,常主任也有点吃不准,特地领着他去请示领导,李老师的口才那开玩笑? 第106章 小王卖书 水汇头公社,精工轴承厂。 对于李建昆的到来,郭大明只差没有敲锣打鼓,甚至特地放了饼鞭炮。 望眼欲穿哪! 老实讲,这个年,郭大明一点没过好,白天有事忙活且不提,晚上搁床上一躺,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夜夜失眠! “来,小李同志,还有这位小同志,喝茶喝茶。” 说是茶,实际是红糖水,里头搁俩红枣。 这不年还没过完吗。 讲究人! 郭大明一边招呼,眼神早落在小王的编织袋上,挪不开。 李建昆也不让他干着急,刺啦!拉开编织袋,从里面薅出一本书,并不拉上拉链,敞一大口子。 郭大明眼神明亮,双手接过。 李建昆笑道:“郭同志,这本就送给你了,你看看,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第二章。” “第二章就是我?” 郭大明神情振奋。 本来你是第一……李建昆点点头,不再说什么,知道他此刻根本无心交谈。 如出一辙,像老王样,这位先盯着封面打量好久,那“时代先锋”四字映在眼中,嘴都笑歪了。 何等荣耀?! 小心翼翼翻开书封,发现第一章的哥们后,郭大明忍不住赞一声,“秉权兄敢做敢闯,我自愧不如。” 你俩够了! 李建昆和小王相视一望,老王对这位也是推崇备至。 郭大明已经翻到第二章,热泪盈眶! “好!好!好!” 比他想象的做得还完美。 无论是书籍的材质,还是照片的清晰度、文字排版。 有种让他看名人书的感觉。 而这个名人,却是他! 仅此一书,值得他珍藏一辈子……不!后世子孙也得珍藏。 意义深远! 李建昆耐心等待,这位硬是把他那章,一字不差看完,你说这得重视成啥样? 还是年代关系,在老一辈人的观念里,自己能进书籍这件事,属实难以想象。 看完后,这位总算回过神,想起什么,目光直勾勾盯着没拉上的编织袋。 “小李同志,这书发了多少啊?” “不多,先期就500本,我亲自操刀,材质算是高规格,后面县里会重编,大量发行,添加更多人物素材,但估计没法保证这么好的质量。” “也就是说这500本是绝版?” “呃…可以这么说。” 郭大明眼睛绿了,这本书的质量他是认可的,里面的人物,他刚大致翻了下,确实都是号人物,能与他们写进一本书,他与有荣焉。 第107章 小王进京 正月十五,元宵节。 午饭时,玉英婆娘和李云裳一起操持,烧出一大桌子菜,丝毫不比年夜饭逊色。 一是因为李建昆车票已经买好,明早启程。 二是家中有客。 “伟峰,来,再满一盅。” 茅台没有了,喝的是本省产的会稽山老黄酒,好入口,但后劲足。 冬日时,黄酒还有另一种喝法,烧开冲鸡蛋。 啧啧,可补! “二爷,真不喝了,正事要紧。” 齐伟峰一手挡瓶,一手扑杯。 那就是真不喝了。 等砖厂有利润,再攒钱换新设备。 二姐上辈子嫁给隔壁大队刘细毛那个泼皮,过得很不幸福。 小王又跟那帮der们似的,一路咋呼着,怎么到了农村! 齐伟峰从兜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搁在桌面上,道:“那就说好了,共同出资一万块,我出一千,占一成。” 小王抱完老母亲后,哧溜窜上拖拉机,示意师傅发车,这才大吼一句,“那是你傻!” “那成吧。” “经验很重要,你们都没干过,得跟着人家学,还得呵着他,学透喽! “这样有两重好处,自己随时把控质量,在技术上,也不会受制于人。” 对于人生头一回坐火车的王山河,一切都是新鲜的,跟去年那帮初次进京的der们一样。 砖厂选址就在清溪甸,齐伟峰所在的坳塘公社,临近海边,不合适。 说来好笑,别家都是爹扶儿子,他家倒好,调了个个儿,儿子扶爹…… 清晨,朝阳初升时。 三人这一合计,便是半个下午,该说的,李建昆已经说到位。 “路上注意安全啊!” 李建昆弯下腰,凑过脸。 临时,李建昆不忘再叮嘱一句。 酒桌上常能看到那种人,嘴上嚷嚷着不喝,却直勾勾盯着人家倒酒,生怕没倒满。 “突突突!” “王叔,你放一百个心吧,你儿子还用我教啊,聪明得冒泡,我得向他学习!” 麻烦点的是进制砖设备,本地搞不到,这方面的产业基地在河南,最好的办法就是去那边采购,但路程真不近。 啥嗜好啊…… 接着三人又商量起具体细节。 齐伟峰看了眼贵飞懒汉,讪笑道:“建昆,这不好吧。” 噪得李建昆一路都没休息好。 今年不像去年,没那么多伤感,大伙脸上都挂着笑容。 “哼!” 也是给点动力和压力。 “你别看他是长辈,一摊子事交给他,就不管不问,或者不敢管,那不行,搞企业不能带入这些东西。” 李建昆分出九千,码在桌面,另一千揣兜,准备待会给老妈。 “还有一成是干股……呃,就是管理分成,这个砖瓦厂的厂长,你来当。” 贵飞懒汉一脸悻悻,这是个儿子爹啊,他也没有发言权。 “二爷,你说呢?”齐伟峰小意问道。 齐伟峰郑重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咋做。” 玉英婆娘可会操持,不说去年夏天小儿子让大儿子捎回的钱,就是去年过年,小儿子离家时留下的那四百块,倒现在还没花完。 他爱吃个糯的。 还是贵义老汉给安排的。 “来,小猴子,亲一下。” 贵飞懒汉砸吧砸吧嘴,收起酒瓶,也是,正事重要。 日升日落,两天后。 “必须这么干!” 农村过日子,干什么一年能花四百块啊? 李建昆留了点肚子,晚上吃汤圆。 李建昆却摇头道:“姐夫你出资一千,占两成。” 这样四五千进设备,四五千搞基建和前期启动,足够。 李建昆态度坚决,道:“砖瓦厂开起来,工人肯定还是本地找,他来主事,一不得民心,二无威信,这样搞不成。” 李建昆也是这样想的,补充道: “但路上还得小心,别嫌路远,全走大路,另外这次不光要找一套成色好点的二手设备,还得聘个熟练师傅回来,工资开高点没关系。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些钱啊。 农村许多孩子爱闻这味道,总能瞅见一帮熊孩子撵着拖拉机跑。 简称大股东要求。 平心而论,他干这件事,什么都不为,只为李贵飞。 师傅摇起大手柄钥匙,拖拉机缓缓启动,弥漫过来一股子喷香的柴油味。 可算叫了声爸。 “卧槽!建昆,这就是北大啊!我能进去逛一圈么?” 老李家现在的日子,不仅吃饱穿暖,吃好穿美没问题。 “嘶!” 酒不喝,一人扒了两碗饭。 整整十沓! 王山河又不得不跳下去,安慰半天。 “随时。” 望着已经突突远的拖拉机,老王咧嘴,“呵,这混小子。” 剩下的,就看他们操持。 李建昆戳着桌面,正色道:“姐夫,我强调一点,你既然是厂长,那就要管所有,包括我爸这块。 “是不是啊,我咋没看出来?” 齐伟峰捋了捋,道:“二爷,这可是建昆说的,我觉得也有道理,那往后我就这么办?” 饶是早有准备,齐伟峰和贵飞懒汉仍吓得倒吸凉气。 诶!这话我爱听。 贵飞懒汉笑呵呵点头。 拖拉机突突到石头矶,载上早准备好的王山河,李兰在门前哭成一个泪人,亦如去年的玉英婆娘。 “听他的听他的。” “姐,记得我说的话。妈,你也一样,别再管那些说媒的。” 齐伟峰笑了笑,道:“其实我本来想的也是,重活累活我来,二爷拨拨算盘就行。” “还有一点,姐夫,我妈和我姐不能进砖厂干活,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肯定心疼一个人工。这是我个人的要求,死要求!” 齐伟峰和贵飞懒汉听得频频点头。 李建昆不再多言,起身回房,抹身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堆钱。 这是他这一世,必须改变的一件事。 当然还有更多因素,他高低给李贵飞留了点面子。 吃***,女人去到厨房,连小猴子都被玉英婆娘拉走,贵飞懒汉起身闩上大门。 “这样吧,我到时找你们公社领导,他们肯定支持,在县运输公司租辆大挂。” 老李家一众人,包括贵义老汉,还有些乡亲,一起将李建昆送出大队。 “不。” 希望真的有所改变吧。 贵飞懒汉伸伸腰,颇为舒坦。 李建昆跳上车,招招手,笑道:“走了各位,回吧!” 李建昆用332路公交,把他拖到颐和园站,扭头便能看到北大西正门。 小王迫不及待,他觉得自己这二十年的人生,都挺幸福,如果说唯一的遗憾。 齐伟峰和贵飞懒汉,同时一怔。 “嘿嘿,叭!” “猴王?” 这事他思量过,创业之初,还是抱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先用二手设备。 李云梦昂着脑壳,不理他。 贵飞懒汉一时心情复杂。 搞场地,建砖窑这都好说,政策鼓励,大队和公社都会帮着操持。 王秉权倒完全没事人样,不看自家崽儿,望着李建昆,道:“建昆,那我就交给你了,不听话给我抽,抽坏了算我的!” “啊?” “行行,都听他的。” 就是没能跟建昆一起考进北大。 之所以不复读。 只因为他特清楚,没个两三年,考不上。 那时建昆都毕业了……有啥意思? 第110章 小王的嗜好,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年头的***广场,跟后世区别还挺大。 广场四周没有栏杆,也没有进出的地下通道,一马平川。 老百姓只能通过周边道路的斑马线进入广场,礼拜天,人流不少,再有好天气加成,眼前成片成片的蓝蚂蚁。 小孩脖子上的红领巾,大抵就是人们身上最艳丽的色彩。 “老高老高,看!这玩意好啊,整辆回去给孩子们玩!” 有位大爷,正在广场上放孙子,小孩骑辆儿童三轮车,引来不少熊孩子的围观和艳羡。 在70年代,儿童三轮车还是个稀罕玩意。 后来80后出生的孩子,多半都有一张儿时骑三轮车的照片。 高进喜还真凑近观望好一阵,约莫有些想法,去年画照片攒了点钱。 “走,走,先拍张照片去!” 李建昆抬手,指向围观儿童车的那拨人,道: “你弄辆儿童车来,辅助拍照,那些头回带孩子过来玩的人,还能有跑?你不仅拍照,还提供道具,多收5毛有何不可?” 小王试图跟他晓之以理。 嗯,跟李建昆没关系。 “小同志好眼光,檀木的,老物件。” “来,三,二,一。” 眼前这个年轻师傅,也学会这套,速度嘎嘎快,但李建昆他们这波生意,人却不接。 人如果不全站在圈里,相机会失焦,拍出来糊的。 “也不贵,八十块。” “兄弟牛啊!得,我谢谢您嘞,这就给您安排。” 这年头,人与人之间,仍保持着互信与纯真。 “师傅,你这样做买卖不行啊。” 一来他不懂行,二来算不上真爱粉,三来抽不出时间。 “好多人啊!” 喏,没看到前面砖地上,用粉笔浅浅地画了个圈么。 “你挪挪机子,帮我们拍一张,我告诉你一个,一张卖到1块5的法子。” 也只能这样。 所谓金街有书香,文化润京华。 照相馆标配。 李建昆眼神明亮,兄dei,你咋不早说啊,那这京城,不就妥妥来对了嘛! 捡古董这事,可始终在他脑子里萦绕,不捡属实可惜,但有三个问题: “咋了,不行啊,老物件我都喜欢,喏。” 没人怀疑他们的诚信。 比李建昆曾在海淀小镇见过的场面,不知夸张多少倍。 还没走近,小吴和老高大眼瞪小眼。 老高和小吴异口同声道。 贴身佩戴。 仿佛那是个梦寐以求之地。 自元代起,这里便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之一,1935年,修建了全京城第一条柏油马路。 师傅的建议,他们又不能接受。 来到***广场,怎么能不合影留念呢? 后世的孩子们,总能在爷爷奶奶的泛黄相薄里,找到一张“19xx年x月,***广场留影照”。 “怎么说?” 镜头对准城楼,专为旅客提供拍照服务。 这年头的相机,常见的可并非便捷式,那玩意金贵,挎在胸前,神气得不行。 1979年,2月25日,留影于***广场。 旁边有个小方桌,另一青年搭配干活,收钱和记录 形象一点的比喻,就跟挂个14寸黑白电视在胸口似的,回头率百分之百。 王府井大街这个名字,一度曾在路牌上消失二十几年,1965年改为人民街,去年才刚复名。 还带给他极大启发,脑门上仿佛开了扇窗。 强哥安慰道:“这么多铺子呢,咱逛逛别的。” 倒也没错,这家与共和国同岁的书店,当下乃是全国之最,70年重新升级,图书大楼总面积达到6300平方米。 “砰!” 这样才能保证最高效率,实现流水线作业。 尼玛,还也不贵,三剑客吓一大跳,一把老掉牙的椅子,敢卖八十大洋。 广场上干这营生的,有四五个,五毛钱的差价,完全值得这年头的老百姓排队等。 这年头,素有金街之名。 有这钱,买把沙发椅坐,它难道不舒坦吗? 一个计划,瞬间在李建昆脑子里成型: 他麻利搞钱,提供钱,让小王收古董,万一哪天栽了,小王随时反哺……乖乖! 神也干不死他们这对资本巨鳄和大收藏家的组合啊! 五人沿街而行,左顾右盼,小王被一家信托商店吸引注意力。 “行啦行啦,下回再说嘛,今儿礼拜天。” 李建昆挠挠头,礼拜天,逛这地方,你们是认真的吗? 小王都想掏钱,但又一寻思,自个还没个窝呢,借住在别人家。 也叫寄卖商店,代人出售旧货,日后闲鱼的线下模式,不同的是,里头真有好货。 “我说同志,别添乱行吗?这话说的,大家都这价,我一涨,谁还找我拍啊?” 说的便是小吴和老高的目的地。 在这里做拍照买卖,历史悠久,60年代,当时广场上还没人摆摊,在北侧,靠近长安街那旮旯,自东往西有一排大伞,每把伞下都是一个照相处。 二者价格相当。 “钱赚够了是吧?” 不用细想,一捋就知道能成。 小王扯起脖子上的一根红绳,吊个坠子,正是李建昆送给他的老玉生肖猪。 ***逛完,五人商量着下一站。 而是眼前这种,一只三脚架,撑起一个大盒子,上面覆盖厚绒布,形成小暗室。 看不到头。 这种速成照相模式,有两个东西需要固定,一是相机,二是拍照点。 三剑客和小王皆笑歪嘴,还得是建昆哪。 时间就此定格,五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被记录进镜头。 服务员是位中年大叔,笑呵呵凑上来。 相机但凡一挪动,就要重新花时间调设。 生意火爆,以至于形成所谓的速成照相。 豁! 师傅眼神大亮,这点子可太棒了! “怎么卖?” 李建昆特诧异,问:“你还喜欢老家具?” 行吧,瞅着老高和小吴不去一趟,不能甘心,到王府井溜达一圈也成,那地界热闹。 强哥翻个大白眼。 但有一点制约:小王也不懂。 “王府井新华书店!” “1快。” “哎都说了,不是不给你们照,你们五个人太多了,拍不清,分成两拨嘛,要不凑成一团,高个站后面。” 这年头的人爱书,有种说法是:到京城,不逛王府井书店,等于白来。 没错,是砰,而不是咔嚓。 李建昆摸摸鼻尖,别硬扯啊,学校可不教这个。 “天哪,这……” 没错,就是宠着。 小王隔着橱窗,瞄中一把太师椅,进店后,直冲过去。 相机结构复杂,一般人玩不转,师傅在这里摆摊,会事先调好焦距、光圈和速度,最后只视天气和亮度的变化,略作微调。 如果小王有这嗜好,盒盒盒! 老高感慨道:“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反正不远,五人一路晃荡过去。 “师傅,你拍张照片多少钱?” 李建昆走上前,准备唠两句,小王兴致正高,怎能扫兴? 一起出来玩,满想留个合影。又是挺有意义的照片,谁乐意只露个脑壳? 这师傅为啥有生意不做,只有李老师知道缘故。 强哥和小王都没啥意见。 只见新华书店门前,乌泱泱一片人头,远观下,好似一只蓝色章鱼,后面还分出几条触须,沿着街道一路蔓延。 古董这行道,往后水会越来越深,真要入行,必须练就火眼金睛。 学个自习,淘些书看,未必见效,还需要漫长时间。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寻一古玩行当的真大佬,让小王可劲薅羊毛。 第111章 捡古董 几日后,地安门。 一大早,李建昆领着小王,再次杀到皇城根下。 这几天他可没闲着,四处打听消息,可惜古玩大佬实在寻不到影儿。 其实吧,他倒也叫得出几个名字,比如收瓷器的马未都,收字画的刘文杰,收古籍的田涛,收家具的张德祥。 曾被称为京圈收藏界的四少。 问题是,眼下时间太早了,哪怕是马爷,八成也是过年时刚返城,这会还是个文学青年。 一言以蔽之,尚不具备后世的本事。 就算找到也没用。 古玩行当不是销声匿迹很多年么,现在也没有复苏,再往前的大佬,他就真的不甚了解。 还得继续寻。 期间也跟小王聊过这个话题,小王表现出极大兴趣,但仍没搞懂他口中的捡古董,这个“捡”字的具体含义。 李建昆觉得与其解释,不如带他见识一番。 这不,今儿便把他带到地安门。 消息也是打探到的。 地安门原本是个门,害,这好像是句废话,但还得说道说道,与***刚好俩对头,一个向北,一个向南,老Bj管叫“后门”。 但在50年代时,因发展需要,挡着路,拆掉了。 从此地安门,便衍化为一个地片名。 这一带自古就是著名的商业街,早年为皇家服务的衙门,什么尚衣监、针工局、酒醋局;蜡库、纸房、皮房…… 全搁这儿。 如今依然很热闹,二三层的矮楼林立——众所周知,二环里是没有高楼的。 几乎每栋楼的一层,都是一个铺面,像什么药店、副食商场、狗不理包子铺等等。 还有,文玩商店。 这年头京城的文玩商店,主要就集中在地安门和虎桥坊,这可是国营单位,持照经营。 此时八点还不到,李建昆和小王是坐最早一班的332,进的城。 地安门这边,铺子全未开门。 但眼前的两家古玩店门外,已经颇为热闹,各有十辆八辆自行车,结成长队,沿着马路牙子,一字排开。 这些自行车的造型,几乎一毛一样: 后座驮着俩大箩筐,里面满载货物,用作防撞减震的稻草,从箩筐缝隙和上沿刺出来。 “建昆,这拖的,全是古董?” 王山河咂舌,倒也慢慢习惯了古董这个称谓,从“老物件”转变过来。 建昆跟他说过一句话,叫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他深受启发,细细琢磨,回顾自己知道的那点历史,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深以为寻到了一个好门道,既能满足兴趣,又能发家致富。 李建昆道:“他们肯定认为是的,要不然也不会大老远拖过来,但到底是不是,文玩店的人肯定要一件件鉴定。” “他们打哪儿来的?” 小王好奇道。 自行车自然有人把持,旁边各有一个穿着朴素的汉子,说人话就是土里土气的。 “河北。” 李建昆打听到的消息是这么说的,再从地理位置上印证,应该确实是。 这些人显然都是农民,棉衣和帽子外面,大片大片的湿漉,八成是从河北连夜出发的。 “他们哪搞的这么多古董?” “十里八乡淘的呗。” 敢这样堂而皇之拖过来卖的古董,来路大抵是正当的。 “诶~这倒是条道道啊。” 小王眼前一亮。 李建昆耸耸肩道:“现在这个阶段,没必要这么麻烦,就这个五朝古都的四九城里,遍地都是古董,但还是那个问题,咱俩不懂行道啊。 “好玩意就算摆在面前,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小王悻悻道:“说得也是。” 两人猫在一家布店门口闲聊,一边望着文玩店那边,前面忽骑来一辆自行车。 嘿! 来人了。 或者说到点了,果不其然,没多会,临近的这家古玩店,铺门打开。 原本静候的销货农民们,一个个躁动起来,来了精神。 “走。” 李建昆领着小王走过去,打算凑近瞧个稀奇,也摸摸市场行情。 官方的,自然最靠谱。 甫一接近,小王便被一担担箩筐中的玩意,吸引视线,多是瓷器,也有些铁物,造型各异。 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和奇异的美感。 “嘛呢?” 李建昆来到门口,脖子还没探进去,里面便传出一个极不耐烦的声音。 他还寻思可能涉及到商业隐秘,不给人探听,也没在乎。 但没走,戳在大门旁,点上根烟,不张望,耳朵竖起。 早说过,生意人自个不能要脸。 倒是旁边销货的农民,不知为何,一个个都冲他笑咧咧的,隐隐有点巴结的意味。 “这个收不了,拿走吧。” “咋了,这也没问题啊。” “眼睛呢,没见底部有个小裂纹嘛。” “我瞅瞅……没有啊。” “放大镜给你。” 门内传出声音。 李建昆烟头已经扔掉,背靠墙壁,双手环胸,瞌着眼,以便汇力于耳朵。 心想这文玩店收货标准也忒高了,收购价,那也是相当感人啊。 截至目前,没有一件超过十块。 他这边全神贯注的时候,浑没留意到,周围多出不少人。 这些人像小王样,沿着箩筐瞅过去,兴致勃勃,但全无言语。 农民们任由他们看,却也不搭话。 第一个进门销货的农民,跨过门槛走出来,拎进去的一担箩筐,几乎空了,只剩一对大瓷瓶。 李建昆睁开眼,吓一大跳,身前多出一群人。 “老乡老乡,啥物件?” “来,我上上眼。” 刚还仿佛只是路过,上前寻一眼热闹的家伙们,瞅着这个走出文玩店的农民,一窝蜂涌上来。 李建昆眯起眼,尼玛,谁说70年代没人瞄中古董的? 那这些“追大筐”的,是鬼啊! 这一点,也刷新了他的认知,敢情1979年,京城古玩市场就已经进入史前期。 有了一帮先行者。 “建昆,这对大瓶子可以呀,文玩店咋不收?” 小王屁颠凑上来。 “走,看看先。” 李建昆踱步往人堆里凑。 场面虽然混乱,十几个人,围着一个老农,但隐隐存在某种规矩,一人上手瓶子的时候,其他人绝不争抢,显得极有耐心。 只是七嘴八舌交谈着。 李建昆和小王听着听着,相视而望,心有戚戚。 这帮人可没有一个等闲。 不明觉厉的行道话,张口就来。 比如这对撇口、溜肩,带双螭耳的大瓷瓶,他们的称呼就是大瓶子。 人家喊啥? 叫三百件。 卧槽,明明一对儿,两件,为啥要叫三百件啊? 两人完全搞不明白。 与之相比,古玩知识极度匮乏,妥妥的两只行业小白。 但这些人都很年轻,瞅着又不像大佬,不然李建昆还真动了心思。 他可不希望没找对人,把小王给误了。 最后,这对三百件大瓶,被一个人,以十二元的价格收走。 李建昆一下恍然了所有,之前古玩店的人和销货的农民,把他也当成了“先行者”中的一员,一方不待见,一方挺喜欢。 而这些先行者,在这里收货,显然要遵守规矩,只能捡文玩店不要的。 “建昆,我明白捡是什么意思了。” 小王同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李建昆嘴角抽搐,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他所谓的捡,可不是这么回事。 是想带小王过来瞅瞅看,这年头古董有多么不值钱,捡白菜一样。 第112章 暂安小院 三月上旬,商业小院的建设,步入收尾阶段。 古董的事,李建昆只能先按个暂停键,急也急不来。 继续捯饬材料,准备把毛胚房高低美化一下,屋内刷个大白,墙裙处刷点油漆啥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年头,腻子粉还是个稀罕玩意,成品腻子没得卖,只能由施工人员现场调配。 特费劲。 又是一条发财渠道有没有? 但李建昆对建材行业兴趣不大。 改革开放伊始,市场经济的大门缓缓推开,这个国家可谓遍地商机。 说白了,干什么都能发。 只要观念转变,只要够胆。 只怕没一个人不动心思。 有位大爷撮着牙花子,问:“那弄个铺子,得花多少钱啊?” 亮堂堂的。 “诶,小伙子,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这便一窝蜂涌向院门。 以后可以做橱窗,如果是搞吃食,完全能在后面搭方灶台,达到临街售卖的效果。 非但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认为很严谨,特靠谱。 “我不知道你们家里,有没有孩子刚返城,如果有,那工作八成还没落实吧。” 附近不少居民跑来凑热闹。 李建昆转移话题,道:“首先还得看会什么门道,能搞起什么营生,能不能通过我们的把关,不然谈其他的都是空话。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啪啪啪啪啪!” 道理肯定是这个道理。 这排居中的宽房两侧,各有一条通道,又沿着院墙,另盖了两排长条房,一直向里延伸。 竟还讲点风水格局。 大伙虽不懂生意门道,但起码能预见一点: 这里头的铺子如果全开起来,往后附近一带,可没有比这儿更好逛的小市场了。 这可与他们息息相关,就算自家没有,亲戚家也有。 哦,我支持你搞这院子,是想给本街道没事干的孩子谋个出路,诶你倒好,铺子全分给外面人了! “好啦,大伙静静,我讲讲哈,这地方呢,准备搞个小市场。 是桩好事没错,可眼瞅着地界就那么大,铺子只怕不多,想弄一间八成不容易。 正对面,是一排房子的一堵侧墙,有点影墙的意思。 “好啦各位,今儿小院算是头回开门,要是想看看的,可以进去逛逛。” “诸位,要是看得差不多,觉得还行,赶紧回去商量商量,街坊邻居,亲朋友好,通知一下,能支起小营生的,尽快过来报名。 到尽头处,同样沿着院墙,横盖了一排稍短的房子。 这院子建这么久,周边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见,但大伙还真没搞懂,这到底是弄个啥。 暂安小院。 她家有两个儿子,过年时,前后脚回来。 长条形的房子,分割出一间间铺面,朝通道的这面,都预留着一扇大窗户的空隙,花了心思。 大伙频频点头。 李建昆侧身,指向身后,道:“铺子里头有。” 暂安小院挂牌开放。 3月12日,商业小院竣工。 要是搞什么机关单位,可半点风声没听到。 但钱这方面的事,大伙格外关心,有人想刨根问底,奈何李建昆硬是不说,也是没辙。 愁死个人。 3月15日,后世的消费者权益日。 “好地界啊!” 拢共算是五排房子的墙裙处,都刷着绿油漆,里头还刷了大白,崭新崭新。 有人打听。 “是啊,干干净净,亮亮堂堂。” 周遭哄堂大笑,是这个理儿,大家捋得通。 “让他们支个饺子摊。 唰唰! “可不是?孩子住房问题都解决了。” 思来想去,没整花活,用了个很接地气的名字: 这话算是问出了多半人,共同的心声。 李建昆没说不要钱,这话暂时不能讲,真要讲出来,什么五道口啊,整个海淀的待业青年都得蜂拥而至。 这地方,不知比鸽子市那种,规整体面多少倍。又比五道口商业片区那块,散散落落的铺子,扎堆得多。 “喏。” “这不打紧,反正入驻后,会分到一间铺子,铺面倒是不大,您别弄个七八人就行” 李建昆笑道:“但要说限制嘛,也有点,您想啊,比方我刚说的做饺子,如果大家都想做呢,全让入驻的话,那不成了饺子院?”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算是整明白了。 上午,随着一名特意找来的焊工师傅,将提前制作好的四个红漆大字,焊接到门头的铁拱架上后,陈亚军拎出一饼鞭炮,高低蹦一下,讨个彩头。 “我们还是要把把关的,真有这种情况,只能挑一家口味最地道的入驻。 “包饺子这事,在场的大妈大婶肯定都内行,您要觉得自家饺子包得好,不比街上那些卖得差,诶!这活就完全可以教给孩子嘛。 要说原本孩子回来是件喜事,可喜罢之后,天天闲在家里,不挣钱不说,还得多一个人头开支。 面对附近居民的询问,李建昆颇为讲究地解释了一番,也算打个广告。 吃瓜群众细细瞅完后,个个眼神明亮,赞不绝口。 “铺面也好,搁这儿支个小营生,安家在这里都没问题。” 凑热闹嘛,国人天性。 嘿! 那谁不想? 一位大娘两眼发光,她包饺子就特地道,逢吃过的都夸好,忙问:“小伙子,在这摆摊有啥限制没有?俩人一起行不?” “大爷,您这查户口呢。” 铺面虽然都不大吧,但纵深可以,皆是里外两间的格局,后房能拿来住人或者囤货。 院子建好,招商事宜就要进入流程,没有商户入驻,形成不了市场。 这地界的官方称谓,就叫暂安处嘛。 李建昆寻思,得给它取个名字,这很重要,总不能真叫商业小院,有个通俗易懂的名字,老百姓们才能口口相传。 “其实也不难想嘛,我举个例子哈。 有得扯! “大爷,钱不钱的,那是后话,我觉得吧,考虑这个太早。” 那街道办的姑奶奶,第一个不能饶过他: 李建昆,王山河,金彪和陈亚军,四人皆摸出香烟,四下散散,人逢喜事精神爽。 “大家也看到了,铺位很有限。” 住人的房子,不会建成这个格局。 “另外,干活的人,我们也得先打个照面,谈不上审核吧,总要了解些情况,可不好把不法份子放进去。” 托了不知多少人找工作,可这年头,哪怕是临时工都不好找,满城待业青年。 门是这年头高院标配的铁栏杆大门,入门后,脚感立马不同,是一片平整的水泥地。 李建昆笑容和熙,继续说道:“这不现在政策开放了吗,支持发展个体经济,大伙砸吧砸吧,看看家里的孩子,有没有个手艺,或者家里能不能帮衬着弄个啥小营生。 李建昆打趣道:“这您就甭管了,反正好事一桩不是?街道办报备过的,大家放心。” 提起这个,不少人打起精神。 李建昆这话刚撂完,不少人拔腿便跑。 说得就是! 这地方,妥妥的金窝窝啊,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 第113章 商户选拔 阳春三月,上午九时许,橘黄色的阳光洒满暂安小院。 “笃笃笃笃!” 院墙一侧,多了只蜂窝煤炉,旁边摆起一张旧四方桌,其上锅碗瓢盆,菜刀砧板,油盐酱醋,一应俱全。 连水管都接过来。 有一年轻小伙,正戳在四方桌旁,剁着肉馅,使双刀,特有节奏。 正对院门的那堵墙壁下方,摆着一张长条桌,李建昆,陈亚军和金彪三人,坐在后面,静静旁观。 王山河把持院门,此时是关着的,透过铁栏杆可以看到,门外乌泱泱一片。 这不是什么比赛现场,而是商户入驻把关。你说你能制作某种地道的小吃,光耍嘴皮子可不行,做好了端来,也不见得靠谱。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现场制作。 这种方式,让这年头的人感觉贼新鲜,搁后世其实很常见,一些美食街,私人商家申请入驻,严谨点的管理单位,势必要试菜。 李建昆细细打量,这香味,这卖相,那叫一地道。 看得人赏心悦目。 这还是建昆头一个,明确让对方过来看结果的,重点是“过来”俩字。 “啊真的?谢谢您,谢谢您!” 《雪原前哨》。 二十四五岁的年纪,比陈亚军还大些,从裤兜里摸出一本巴掌大的书。 没相中。 十个里头能有七八个。 租小人书这个买卖吧,可要可不要,能引流一些小毛头和半大小子,但他们不是消费的主力军,而家长们,一般又不同意他们看小人书。 小伙开始在铁锅中烧水,上蒸笼,他要做的不是饺子,叫烧麦。 这倒无需讲究,三双筷子,一只瓷盘,里头盛着六只烧麦,端到两名主事人,和一个也不知道干嘛的面前—— 活灵活现。 九龙戏珠! 却也万万没想到,这么多人想做吃的。 其上有一副未绣完的鸳鸯戏水图。 “有有的。” 陈亚军不留痕迹瞄向旁边,他也就做做样子,哪有决策权? “你有多少小人书,有进货渠道吗?” 这还是头一个。 按照他的构想,全院共46间铺面——四竖排房子,每排整好10间,靠东墙的那排横房,只有6间。 这已经不是什么手工活。 可算又有一个不弄吃的。 金彪抻着一张大胡子脸,以一种自以为人畜无害的模样问道。 “噢,有带东西过来吗?”金彪又问。 三人一起动筷,品尝之后,脸上皆浮现笑容。 小伙也笑起来,忙问:“您三位觉得咋样?能过不?” 姑娘说着,把白缎面搁在桌上,从黑布袋里,取出一套刺绣的家伙事——有个竹圈,箍着一块缎面。 “镇上,六尺巷的。” 姑娘耷拉着脑袋,小脸通红。 金彪在李建昆耳边嘀咕了一句,说那块一般家境都不错,大院子扎堆。 “行吧,我们知道了,会做考虑的,23号统一公布结果,您等信儿吧。” 王山河开门,送走他,又放进来一个。 “那必须有啊,不然敢做这买卖?您这边放一万个心,买卖要是好,小人书要多少有多少。” 只告诉他,成功进入预选,一个礼拜后,也就是3月23号,会统一公布结果。 是一种艺术。 小伙掀开蒸笼盖,准备上菜。 金彪和陈亚军闻言,相视一望,只有他俩能听出这话的不同。 李建昆问。 “喏,这个。” “你想搞什么营生?”陈亚军问。 美食铺子不能超过10间,不低于5间。 李建昆一阵头大,想着中午得写张纸贴外面,做饺子和包子的,就别再来了。 李建昆看得直摇头,讲真话,这性格不适合做买卖。 除了食材是报名者自带外,其他东西,都是李建昆自掏腰包置办。他想到当下的人们,能捣鼓出来的生意门道不多,当然这跟大环境也有关系。 过程是挺慢的,但好饭不怕晚,现在严谨点,挑选一些好商户入驻,往后就是流量密码。 姑娘连连鞠躬,眼含热泪,感觉自己还有点用处。 李建昆没再调查户口,从许多细节上能看出,是个地道姑娘,笑道:“恭喜你,进入预选,23号可以过来看结果。” 李建昆搭眼一瞅,这不小人书吗。 姑娘手里有个黑布袋子,忙扯开,先掏出一条叠好的白缎面。 香菇和糯米,在家里提前泡好带过来。 这哥们坐到了李建昆三人对面,没带食材。 “姑娘,你想开什么铺子啊?” “同志家住哪的?” “那个,这幅其实不是我绣的,我妈绣的,绣了好久,我刚回城。” 李建昆给他打发了。 临近中午,王山河放进来一个稀罕人。 轻巧抖开。 作为一名糯食爱好者,李建昆在心里已经给他发了通过票,但话还是不好说太早,万一后面又有个做烧麦的,比他还地道呢? 李建昆上下审视着他,怎么瞅着像个老油条呢。 当然不严谨的更多,交钱就行。 小伙大抵还是开心的,人家的地盘,你想进来做买卖,自然要按人家的规矩办,收拾好东西,屁颠屁颠走了。 消息已经传出去,这个暂安小院,由两名返城知青筹集资金打造,一个叫金彪,一个叫陈亚军。 接下来,又是一个搞吃的,做饺子。 忒多。 美食没有毛病,引流的重要法宝,但比例也不能太高,否则直接开美食城得了。 乖乖! 刺绣世家啊这是。 他是不太懂刺绣了,但作为一名手工达人,不妨碍他能鉴别出其中精湛的技艺。 相貌中等,挺秀气,带着股娇羞。 你猜缎面上绣的啥? 豁! 李建昆瞳孔微缩,忙不迭够头,凑近几分。 好一阵后,空气中飘来一股混合着肉味的米香。 一姑娘。 那他更要好好把关,优中选优。 姑娘停下手,认真回话道:“家里有的,卖不完,人家一般结婚才会买。不光我妈会绣,我姥姥,二姨,三姨,四姨都会,加起来一天能绣不少咧。” “刺刺绣。” 针线早已备好,姑娘麻利动手,手腕灵动,挽来挽去。 李建昆思忖少许,问:“你母亲也会绣是吧,那家里有存货吗,你们一天能绣几幅?” 她是听一位知青朋友说起后,今天壮着胆子,偷偷来试试的,家里还不知道。每每看到家人辛苦绣出的作品,却无人登门购买,真的很心疼。 她是读过书的人,寻思现在政策也放开了,为什么还要像过去样,窝在家里绣,只卖老街坊? 这地方很不错,如果真能争取到一间铺子,她会去借钱,把它盘下来。 嗯,要走出来的,一定要。 第114章 差一点精神坍塌 过年回京后,有件事徐庆有格外上心,平均每三天去一趟五道口。 可以说暂安小院,是在他的见证下,建造成功的。 今儿上午没课,系学生会和校文学社,也都没啥动静,这一闲下来后,他不自觉便想起这件事。 上回过去时,已经基本完活,在焊大铁门,现在肯定彻底完工。 他要去确认一眼,如果是,嘿嘿!就该轮到他上好活了。 颠着自己崭新的大永久,徐庆有打燕园东门而出,过成府路,右拐,一路到底。 临近北语时,边刹车减速,边够头朝暂安小院那边打量。 “诶?门口咋围这么多人?” 徐庆有诧异,遂跳下自行车,沿着北语的院墙,走到暂安小院正大门的方向,顿住,隔着马路,踮脚眺望。 “大门还关着。” “几十号人,堵着门干嘛?” “老贼欠人工钱没给?也不像啊,好像都是年轻人。” 自言自语半天,也琢磨不出个头绪,不过徐庆有观察过,老贼不在门外。 遂推起自行车,横穿马路,凑过去。 “同志您好,问下,这干嘛呢?” 徐庆有寻到人堆后的一个哥们,笑着打听。 “搞选拔。” “选拔?选拔啥玩意?” “进这小院做买卖的资格呀。” “啥?” 徐庆有惊讶,忙问:“这院子是做买卖用的,还选人进去做?” 这哥们上下瞟他一眼后,哼哼道:“多新鲜,国家都开放个体经济了,咋的,你有意见啊?” “不不,我没意见,我是想说,据我了解,这院子是私人的吧?” “那又咋了?” 徐庆有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没文化真可怕,跟这小子说不清。 还咋了,问题大了! 老贼这丫的简直在作死啊! 不过,漂亮。 嘿嘿,本来只是想从这么大一座私建房着手,给老贼找点痛快。 这下,可就不是痛快那么简单了。 徐庆有嘴角勾起,神色激动,但兹事体大,他还得亲自确认一番。 念头至此,忙踢下脚撑,停好自行车,从人群侧方,绕向院门。 甫一到角落,透过人群缝隙,他忽发现一张熟脸,吓得猛一蹲身。 “王山河!” “卧槽,这狗东西啥时候进京的?” 很显然,是老贼带来的。 微微愣神后,徐庆有脸上的笑容更盛,好事啊! 比起李建昆,他更讨厌王山河。 好嘛,现在俩家伙凑一块,都在这个院里,不正好可以来个一网打尽? 妙哉! 他哈着腰,眼神透过人缝,再穿过院门的铁栏杆,朝里头好一阵打量,确认无误。 里头还在弄吃的,弄完送给老贼和两个也不知道啥人,品尝。 这不是在试菜,搞选拔,又是干啥? 心头狂喜! 头一扭,拔腿就走,可不敢耽误,必须马上带人来,抓个现行。 “呼呼~” 耳边狂风成啸,徐庆有使出吃奶的力气,带着股亢奋,一路颠到东升街道办事处。 自行车撂在屋外,锁都懒得锁,直冲大门。 “诶你,干啥的?!” 他这副火急火燎,嘴角还挂着疯癫笑容的模样,活像个脑子出了问题,上门打劫的混人,把一众街道办的干部,吓得不轻。 “同志,我有重大违法行为要举报!” 街道主任办公室。 徐庆有将事件上升到这种高度,街道办的基层干部,岂敢不重视? 压根没人敢接手,直接把他领到这里。 坐在五屉桌后的周慧芳,此时神情同样十分凝重。 “小同志,你先平复一下,放心,如果举报内容属实,我们会予以嘉奖的。” 这娃一个劲傻笑,明显是奔着奖励来的。 平复什么的,不存在的,徐庆有张口就来,道:“主任,暂安处100多号那里,盖个新院子,您知道吧?” 周慧芳微微一怔,为这事来的,脸上的凝重消减大半,点点头道:“嗯,知道。” 徐庆有兴奋道:“那院子可不合规矩吧,私人盖这么大院子,哪来的钱?” 周慧芳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他继续说道:“但我要举报的不是这个。” “噢?” “主任你肯定还不知道,那盖房的家伙,大大的有问题啊,他竟然想把那院子搞成商场,还对外招商出租呢!” 徐庆有义正言辞道:“这是什么行为?妥妥的资本家行径!” 得,什么个事,周慧芳彻底整明白了。 这小年轻也真是的,毛毛躁躁,搞嘛没搞懂,自以为有什么重大发现,搁这儿使劲邀功。 “小同志,你先别激动,听我讲。这事我知道。” 徐庆有愣了一下,问:“什么您知道?” “什么我都知道。” “……” 周慧芳解释道:“那院子是我批材料盖的,也确实准备弄一个小市场,听说了,这几天在招商户嘛,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人家房主可没收租啊,一分钱都不会收。” “啥玩意?” 徐庆有一脸懵逼。 盖这么大个院子,又花这么大精力招商户,不收租? 闹着玩呀,还是搞慈善呀! “主任,您肯定没搞清楚,我刚亲眼看过的……” 他好歹还留了点脑子,没说出我认识那房主,特么贼熟,什么鸟一清二楚。 这事要闹出去,说老乡告发老乡,还是老同学关系,对他名声不利。 周慧芳耐心做半天工作,可这小子打死不信,也是没辙,示意他稍等后,从五屉桌里翻找出一页信纸,抹身回来,递到他眼前。 徐庆有搭眼扫去,脑子嗡嗡嗡地。 这是李建昆和东升街道办,签的一个协议。 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暂安处163号重建好后,会优先承租给本街道待业青年使用,五年内,不收取任何费用。” 五年后,就是1984年。 那一年,第一次南巡开启,市场经济活泛,民企争相出现。 李建昆自有一番考量,但眼下徐庆有属实想不通。 这便是重生人士,从信息差上,带来的降维打击。 极尽兴奋而来,失魂落魄而去。 推着二八大杠,走在仿佛阴沉下来的街头,徐庆有整个人都不好了,不由自主战栗着。 他感到害怕,他并不忧心李建昆挣到大钱,甚至不太担心他在学业上取得的成绩—— 撇开去年年底的那篇房改论文不提,毕竟未曾证实是老贼写的。 他也不差! 他在文学系,照样出类拔萃。 他害怕的是,他突然看不懂李建昆了。 仿佛在某种思想上,某种位格上,他被对方一下拉开十万八千里。 这还……怎么追? 他答应过母亲的,绝不会输给同一个人两次。 “不!我必须要弄清楚,他到底要干吗,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庆有咬紧牙关,意识到刚才的想法极度危险,险些一蹶不振。 他重新跨上自行车,直奔五道口商业片区,来到一家国营商店,找到公用电话。 拨到了远房姨夫的办公室。 “喂,哪位?” “鸣叔吗,我啊,庆有……” 一番寒暄后,徐庆有道笑问:“鸣叔,小江最近在干嘛?” “害,你可别提那臭小子了,没一份工作干得下去,还能干嘛,见天在大街上溜达,跟二流子没啥两样!” “鸣叔,你让小江过来我这边一趟吧,我能给他找个正经事干,说不定他喜欢呢,但是要快。” “噢?这样啊,行行,那我知道了,我今儿就让他过去。” 第115章 打入内部 傍晚。 长征食堂。 靠角落的一张桌台旁,坐着俩年轻人。 一个幺八零的个头,梳着三七分发型,仪表堂堂,穿件米黄色手织毛线背心,配白衬衫,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另一个要矮半截头,发尖到耳根处,屁股下好似有钢针,坐着吃饭还不时扭动几下。 此人正是徐庆有的远房表弟,刘小江。 前年返城的知青,大约跟陈亚军和金彪同时期,77年高考结束之后。 显而易见没考上。 小干部家庭,这之后家里托关系,给他找了好几份工作,虽说不是正式的,但家里自然有安排。 可没有一份,能干到仨月。 小时候的所见所闻,加上后来的耳濡目染,让他对望海十分熟悉。 他最想找的,就是这样的商户。 “嘿嘿,那有,做买卖才能挣大钱嘛,哎呀这个没钱的苦,我算是受够了!” 这年头不比后世,人群迁徙频繁,在千里之遥的地方,遇上一个同县城的老乡,还是挺稀罕的。 李建昆让小王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给每位申请人编了号码,反正他这边麻利搞,搞不完,那也没辙。 哪知刘小江话还没说完,接下来一句,立马使得李建昆眉头舒展。 “关键还有想法,都跟咱们想一块了。” 这是真·老乡啊。 “同志哪里人呀?” 一听这话,李建昆下意识蹙眉,怎么朝阳的都跑过来了,陈亚军也看向他,眼神请示还要不要继续。 刘小江也是快二十的人,见天搁外面瞎混,还未退休的爹妈,想管他也不容易。 徐庆有笑道:“你呀你,天天瞎混,正经消息是一点不关注,现在为了照顾你们这些待业青年,已经下了政策,开放个体经济。” 为什么许多生意一定要扎堆做? 良性竞争,是市场经济的核心。 不稀奇。 呦嗬! 刘小江惊讶,“还有这种好事?” “有兴趣吗?” 刘小江再次挠挠头,“可我啥也不会啊,这么多人竞争,我能有戏?” “可不。” 刘小江灌了口常温的鲜啤,漫不经心道。 三人皆露出笑脸,要知道选中入驻的商户,往后就要一起朝夕相处,谁都希望跟有素质,有涵养的人打交道不是? “贵姓?” “免贵,叫刘小江。” 刘小江挠了挠头,似乎想什么,道:“噢,这事我好像还真听说过。” 进来一个理着短发,穿得体蓝褂子,小白鞋一尘不染,清清爽爽的小伙子。 刘小江双手摁住大腿,谨记着表哥的话,绝不乱抖。 小伙刚想落座,忽想起什么,赶忙鞠一躬,“谢谢。” 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控制花销。 不过总体来说,他还算听徐庆有的话,人浑,却不傻。 “庆有哥,难道你有什么好门路?” 好嘛,内定选手。 望着刘小江鞠躬告辞的背影,李建昆左右一瞥,问道:“咋样,我这老乡还行吧?” 想知道老贼到底在干嘛,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打入内部。 首先家住朝阳这一点,不能胡诌,可以预见的是,入驻时百分之百要做信息登记。 乖乖。 别看他爹是个京官,芝麻绿豆大,五十好几,再没上升空间。比起才四十几岁,正值当打之年,即将荣升地***的徐方国,差远了。 徐庆有又问。 “朝阳的……” 他的祖籍不是望海,他母亲才是,跟徐庆有的老妈刘薇,是表姐妹关系。 又一人被送出门外。 今儿是商户选拔的倒数第二天,申请报名的人,非但不减,反而骤增。 李建昆一个激动,差点没站起来。 他压根不关心,或者说不在意。 我去! 李建昆笑容和熙,又打听了几句,刘小江据实道来。 “太行了,一表人才,又有素质。” 当年他老爸去望海插队,邂逅他老妈,在望海成婚,并生下他,他在望海一直待到八岁。 脑子彻底转过弯,将来最具发展潜力,他们生意做得好,自然能带动更多人流。 院门外,怕是得有百来号待业青年。 徐庆有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眼眸幽邃。 徐庆有也没藏着掖着,当即便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娓娓道来,包括他和李建昆之间的诡异关系。 再怎么想挑好的,也得有个度,总不能一直搞下去。 但许多地方能买到,也就说明它们好卖。 “那是以前。” 刘小江夹菜的筷子顿住,“卧槽庆有哥,你这不是害我吗,家里知道还不揍死我啊。” “想做什么营生啊?” 至于说会不会与自己形成冲突。 “卖货。” 李建昆眼神明亮,还能碰上一个老乡?接过话茬问:“海州哪里的?” 许多地方都能买到。 李建昆眼前一亮,上下审视着他,仅凭这一句话,这个人通过预选了。 这一轮轮到陈亚军招呼。 这语气,金彪和陈亚军相视一望。 “实不相瞒,我想的是只要政策允许,什么货赚钱就卖什么货,渠道总不是找嘛,目前能搞到的,主要是一些手工艺品。” “噢?什么货,有渠道吗?” 这素质。 兵法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暂安小院。 首先眼缘上,便给人三分好印象。 “请坐。” “望海县。” “行吧,小江,你23号再过来。” 刘小江这番话,半真半假,但他并不怕对方验证。 “这不还有我嘛,那老贼我熟得很,你只要听我的,保管能成。” 方言张口就来。 “做买卖,你有兴趣吗?” 就像庆有哥说的,想不被人识破的最高境界,那就是讲真话,忽略掉某些细节即可。 刘小江还拎来一只手提包,里头装着一些手工艺小玩意。 “门路是后话,首先得搞间铺子,我知道个消息,五道口这边有个挺不错的地方,招商户,五年内不收租金,等于白送给你用五年。” 他忙不迭追问。 “庆有哥,先说好哈,一般工作我可没兴趣。” “祖籍是江浙那边的,海州地区。” 当然,去年被街头暴揍那一段,给掐掉了。 金彪和陈亚军乐皆是满口赞誉。 如果他们都打心眼里认可,那还牵扯着老乡情谊的李建昆,又怎能不着道呢? 只能说,徐庆有还确实蛮了解他,刘小江的演技,也真不赖。 第116章 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儿饼 3月23日。 清晨,朝阳初升时,暂安小院门外,已经聚集不少人。 大门左侧的水泥墩子上,张贴着一张红纸,其上用毛笔书写着44个人名,后面还带着经营项目。 比如,排在前面的几位: 许桃,手工着色、木雕。 张华,烧麦。 林秀秀,刺绣。 刘小江,小商品。 至于为什么是44个,而不是46个,李建昆当然要自留两间,两间也就够了,这年头能捣腾的不多。 这不店长都齐备嘛。 1号店长金彪,2号店长陈亚军。 他留的是靠东墙的那排横房,从左至右数,第二间和第四间。 一左一右,正好分别对着两条通道。 进入暂安小院后,当面是一堵墙,势必要向左右拐弯,诶!一拐过来,当面,抬头,便是这两间铺子。 “哎,果然没有我。” “嘿嘿,我中了!我中了!” “得,人办事也算地道,咱好歹不亏。” 院门前,有人唉声叹气,有人喜不自禁,也有人一脸释然。 倒没人恼怒闹事。 红纸最下方,还有一行字: “凡现场制作过吃食的人,可以到大门口处,领取1块钱。” 王山河这会,就猫在他的岗位上,把着院门,一手拿着小本本,一手攒着一沓崭新的一元票子。 有人来领钱,信息确认下,没问题马上发放。 “同志同志,我叫张华,做烧麦的!” 张华好容易挤到门前,满脸激动道。 王山河瞅瞅本子,这人确实入选了,遂拉开院门,给个笑脸道:“来,你进来吧。” 说罢,还递过去一块钱。 张华微微一怔,诧异道:“我也有啊?” 他想着自己都中标了,还发个啥钱呀。 “不写了吗,只要现场做过吃食的人,都有。” 一块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张华心怀感觉,恭敬双手接过。这边主事的人,办事那叫一敞亮。 对于能入驻这个院子,更添一抹兴奋和自豪。 主意自然是李建昆的。 一点小钱,却能解决不少隐患。 虽说身在一个草莽并起的年代吧,但该莽的,才能莽。 该稳的时候,也得稳如老狗。 上午九点。 44人全部到齐,进场。 王山河锁上院门,离开坚守一个礼拜的岗位,走向院内。 此时,小院左侧的通道里,居中摆着一张长条桌,李建昆三人仍坐在后面。 实在搞不来这么多椅子,44人只能站着,有的在两排屋檐下席地而坐。 大伙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好容易中标了,盘铺子又得多少钱? 多半人神情紧张。 这么好的铺子,比在场不少人家里都强。买卖扎堆做,每个商户又都有好活,几乎能预见以后人流爆棚。 可正因为如此,想着租金指定不能便宜。 他们哪怕东借西凑,也未必够啊! 44人中,只有俩人全然不愁。 一个是刘小江,他庆有哥跟他交过底,街道办的文件都看过,这铺子根本不收钱。 但他特低调,不好松懈,仍保持着高素质的姿态。 这不铺子还没到手么? 庆有哥说了,以李老贼的尿性,高低还要签个东西。 另一个是许桃。 作为狗大户的徒弟,她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连此刻站在这里,都属于暗箱操作。 盘铺子的事情,门清! 但她不会嚷嚷出来。 这么重要的消息,当然要师傅来宣布喽。 李建昆瞟向左右,金彪率先站起,扫视众人,笑容晏晏道: “先作个自我介绍吧,不然很多人光知道个名字,对不上号。我叫金彪,海淀南大街的。” 陈亚军跟着起身,弯着嘴角道:“鄙人陈亚军,西城的。” 大伙巴结意味明显,俩东家你能不巴结? 有人都开始“金哥,陈哥”喊上。 但很快,大家目光又落在李建昆身上,那这是哪位? 李建昆缓缓起身,笑容和熙,道:“我是他俩的朋友,姓李。” “我大哥!”陈亚军补充。 李建昆肤色古铜,人高马大,面相成熟,加之身上的别样气质,看起来不说比陈亚军大,但也不比他小。 众人也不觉奇怪,顿恍然大悟。 东家喊大哥的人,自然配有个坐儿。 三人相继落座,许桃满眼小星星,盼着师傅宣布重磅消息。 哪知开口的却是金大胡子,笑呵呵道:“想必这会,大家心里都在打鼓,合计着盘铺子的事吧。 “这事怨我们,刚开始不敢对外说,怕申请报名的人太多。 “下面,我宣布一下,暂安小院的所有铺子,不收租金!” 哗! 人群哗然。 坐在地上的那些个,纷纷蹦起,仿佛腚下被什么猛一顶。 在场几乎所有人,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金哥,啥叫不用租金?” “卧槽,您可甭跟我说,不收钱哈。那我可得喊您声爷!” “真的假的,一分钱不收?” “该不会要拿其他东西抵吧?” 在场寥寥几个姑娘,一顿紧张。 往往不要钱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陈亚军眼瞅这些人,忽觉得贼爽,果然是这个反应,清了清嗓子,补充道: “没错,不要钱,一分钱不要,也不需要拿什么抵,大家尽可放心。 “喏,我们拟了份合同,里面第一条就是,五年内不收取任何费用。 “我知道在场多半都是知青,我和金彪也是,一家人嘛,能照顾就照顾一下。 “当然私心也是有的,大家扎堆做买卖,你卖吃的,能带来食客,我卖小商品的,你的食客来都来了,没准也能从我这儿捎件东西走。 “反之一样的道理,互助互利嘛。” 他当然捋不出这番道理,这一阵跟金彪二人,可没从李建昆那里少薅干货。 “陈哥,您说得可太对了!” “哈哈!爷,爷,我谢谢您嘞,您这脑子跟开过光似的。” “也得感谢我金爷呀!” “您二位可是贵人哪,能遇到你们,我们真是走八辈子运了!” 大伙全颠了,欣喜若狂。 不要租金,还是五年不要! 说出来都没人敢信。 诶! 人还就是这么阔。 要知道夏遮不了阳,冬挡不了风的鸽子市那破地方,多半还要收个管理费呢。 瞅瞅眼前这是啥地方? 红砖水泥房,每间铺子都是里外两间,内刷大白,外刷油漆。 乖乖! 以前也就知道天上掉馅儿饼,是个形容话,不承想自个真遇到了。 独自待在屋檐一侧的王山河,不由撇撇嘴,不是不爽不收租这事,你看,风头尽给这俩货出了。 李建昆坐得四平八稳,浑不在意,这正是他刻意安排的,给陈亚军和金彪立威信。 方便以后管理小院。 他可没那功夫,也不想,被钉死在这里。 当然他也会时常来看看,至于他的威信嘛,无需找这些商户立。 “咋样大伙,轻松点了吧?” 陈亚军打趣道。 “哈哈,那可不。” “浑身舒坦哪!” 满堂大笑。 连林秀秀那么斯文的姑娘,都乐得合不拢嘴。 “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咱们就把铺子分了! “不过在这之前呢,你们还得先看个东西,就是我刚说的合同,里头有点规矩,大家伙都好好瞅瞅,真觉得自个能办到,咱们再说后话。” 陈亚军扬起手。 攥着一张李建昆自个裁剪的A4纸,上面内容也是他亲笔所书。 还刻意留了空。 料想这些商户,也会有些想法和意见,只要是合理的,他会采纳。 这搁后世,一场很常见的商业谈判而已。 第117章 十规矩 这年头,还找不到复印机,打字机都算个稀罕物件。 不然李建昆会每人弄一份合同。 现在只有一式两份。 他拿复印纸弄的,千禧年后出生的孩子,不一定见过。 蓝嘎嘎一张,要轻巧拿,否则准沾一手蓝颜料,使用的时候,夹在两张纸之间,这样底下那张,便会印出蓝色字迹。 原件签完后他保留。 复印件,让他们商户自个合计搁谁那儿。 长条桌前,44人全部围拢过来,拿着两份合同,互相传阅。 开头有一段申明,大致说的是:将暂安小院提供给他人使用,是一种免费行为,其本质不存在任何资本倾向。 其中便包含陈亚军之前提到的,合同期限为五年。 接下来,有十条,关于小院管理的规定: 1.爱惜暂安小院的一砖一瓦,不得故意损毁,装修施工须提前报备,通过后方可。 2.搞好环境卫生,禁止随地大小便,各家铺子自己负责,公共区域,每家商户轮换打扫。 3.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与客人发生争执,和气生财。 4.不准贩卖违禁物品,和从事非法活动。 5.售卖有争议的商品,若招来执法部门,自己必须马上解决,不能连累其他商户和小院。 6.所售商品,即便再稀有,须符合市场行情,不能坐地起价,出现宰客行为(注:除非客人自愿高价求购)。 7.与其他商户发生利益冲突时,不得恶意竞争,如私下恐吓、殴打他人,以和为贵。 8.每间商铺内,工作人员最多不能超过六人。 9.除特殊节假日外,如新年期间,商铺不能无故关门超过一周。 10.商户须具备奋斗精神,不能不思进取,三天不开张。 再往下,是一个重要须知: “以上十条,一经查实,商户违反其中任何一条,小院所有者有权即刻将其驱逐。商户若在本合同上署名画押,即表示承认小院所有者拥有该权利,并无条件配合。” 44人传阅看完后,多半人长出口气。 没有那种很难办到的。 这十条规矩看似严格,细细一捋,又觉得合乎情理,想要把小院打造好,没有还真不行。 只能说搞这院子的几位,真不简单,事无巨细,想得一清二楚。 人才! 但也有人欲言又止。 “大家要是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们也没办法做到面面俱到,只要合情合理,大伙都在,互相讨论下,补充上就是。” 李建昆含笑说道。 但眼前鸦雀无声,没人敢开口。 他可没打算搞一言堂,打趣道:“我说各位,过期不候哦,等签上大名了,你们想补充都没门。” 终于有人缓缓举起手,弱弱道: “李哥,我觉得三天不开张就轰人,是不是太严了点?您看哈,我是卖鸟笼蛐蛐罐那一套的,不便宜,得遇到正主才行,我看还有人做刺绣的呢,那更得遇对人呀。” 李建昆没先搭话,敲敲桌面,让金彪记录下来。 “还有呢?” “李哥,恶意竞争这条,是不是还得细化些?不光威胁打人算吧,要是同一个物件,谁货源好,故意把价格压得很低呢?” 李建昆敲桌面,金彪奋笔疾书。 “李哥,我觉得还得加一笔,如果我们都守规矩,那你们可也不能随便找个由头,把我们赶出去,毕竟操持间铺子不容易,我是准备砸锅卖铁把铺子好好捯饬的。” 这个建议,得到几乎所有人的附和。 … 话说开后,大伙畅所欲言,提出十多条意见。 完事后,李建昆领着金彪和陈亚军,同他们一起讨论。 王山河也颠来凑热闹,但没说话。 他自觉已经找到事业方向,小院的事,得闲了会帮帮忙,不打算具体掺和。 这一讨论,直接到下午,饭点早过了,但谁也不饿。 最终,双方达成共识,李建昆在合同上补充了三条。 其中就包括那条:在商户守规守矩的前提下,合同期限内,小院所有者也不能找别的由头,驱逐商户。 “来吧各位。” 金彪起身招呼,道:“先签名画押,完了我们开始分铺子!” “喔喔!” 大伙欢天喜地,脸上皆挂着抹化不开的笑容。 白得一室一厅,五年,这说这事……美滋滋啊! 立马挨个上前签名画押。 完事后,金彪又告知他们,改明要把户口簿带来,做个信息登记。 刘小江心道,我庆有哥料事如神哪,不愧是北大高材生! 这时,陈亚军从椅脚旁,抱起一只四四方方的瓦楞纸箱,合盖处用胶条封起,只在正中间挖了个小洞,正好够一只手伸进去。 抓阄! 全凭运气,最为公平。 “谁先来?”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许桃觉得自己也该露个脸,笑嘻嘻举手,“我吧。” 陈亚军已经知道她的来头,递上笑脸,客气道:“来,看看你手气咋样。” 铺子自然有好有差,比如边边角角就会差点,当然活好可破。 这事李建昆没给许桃走后门,不好养成习惯。 许桃心呼“观音菩萨保佑”,眼睛一闭,白嫩嫩的小手伸进去,薅到好多纸团,一顿乱摸,拾起一只。 遂在全场的关注下,紧张兮兮地摊开。 “18号!” 数字挺好,铺子一般。 正好在一个角落。 小姑娘撇撇嘴,差点没哭出来。 李建昆笑道:“行啦,你那活儿,在哪都一样。” 当然,卖木雕又是另一回事。 许桃这才恢复情绪,嘻嘻一笑,从爷爷和小王哥哥那里,她得知不少事,对眼前这位产生了一种盲目崇拜。 认定师傅说的话,一准对! 有人打过样后,大伙陆续排队抽签,有人高兴蹦起,有人小声叹气。 刘小江抽到22号,算不上黄金铺位,最好的两间,明显自留了。 但也还不错,右通道,中间这排铺子的正中间。 “诶,哥们,待会那张复印合同,搁我这儿成不,我一准保管好。” “嘿,姑娘,待会那张……” 抽完签后,刘小江悄默默做起工作,大伙刚认识,总想结个善缘,这人卖相也好,几乎没人不同意。 下午三点,今儿计划捯饬的,全部弄完。 李建昆,金彪和陈亚军三人,也在两份合同上签下大名。不同的是,他俩随后摁的是大拇哥,李建昆摁的是私章。 这年头,有点文化的人,几乎人手一枚。 传统习俗,赋予了它在这个法律不健全的时代里,同样具备该有的道德和法律效力。 李建昆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等证件拿来登完记后,你们就可以随时入驻了,该置办东西的置办东西,该装点铺子的装点铺子,祝大家早日开业,生意兴隆!” 说罢,拱拱手。 大伙喜不自禁,纷纷回礼,其乐融融。 第119章 路难行 夜。 郊区荒野,黢黑一片,大挂车浑黄的头灯晃动下,周围影影绰绰。 张师傅一百个不想赶夜路,只怪这条路贼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从下午开到现在,竟没看到一个城镇。 贵飞懒汉头歪在门板上,睡得正香,不过双手始终拢在怀里。 齐伟峰不好睡觉,陪张师傅拉话,不时呈上一根烟,并帮忙点火。 俩人胡侃海侃,从家乡热闻,聊到家国大事,又延伸到国际上,接着到外星人…… 猛然间,张师傅到嘴边的话,顿住,脸上笑容僵硬,神情凝重。 齐伟峰不明何故,忙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诶!张师傅,前面是不是有个人哪?” 这年头,几乎都是黄土路,车速不算快,他瞄半天才确定,还真是个人形玩意。 但,不见得是人! 齐伟峰瞳孔放大,头皮发麻,一些从老人那里听来的诡谲故事,不自觉在脑子里浮现。 从模样上看,是个雌的,套身破布烂衫,直愣愣戳在马上中间。 站姿很不对劲,一肩高,一肩低,整副躯体显得软不拉几,披头散发。 “轰!” 张师傅咬着牙,忽加重油门。 齐伟峰不敢说话,想起与他的约法三章,寻思他只怕不是头一回遭遇这种状况。 准备冲过去吗? 能成么? “砰!” 一声巨响,紧接着,屁股底下传来几下明显的颠簸。 大挂车呼啸驶离。 没发生其他意外。 齐伟峰提到嗓子眼上的心,缓缓沉下去,有些庆幸,亦有种不解。 实体的? “咋了咋了?!” 贵飞懒汉被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用力揉揉,疑惑望向二人。 “没事,你接着睡。” 张师傅头也不回道。 贵飞懒汉倒没多想,以为碰上个大坑,见怪不怪。 车身一晃一晃的,像只摇篮,贵飞懒汉很快再次进入梦乡,发出被发动机轰鸣冲击得微不可闻的轻鼾。 “给我根烟。” 张师傅道。 齐伟峰照办,上完火后,留意到张师傅深吸一口,一根烟直接嗦掉五分之二。 吐出一口混合着叹息的浓雾。 “张师傅,这事?” “别问了,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噢……” 晚上九点多,前面终于出现城镇,大挂车驶入城关,在一条房舍林立,却没剩几盏灯的街道旁,沿路牙子停下。 进行休整。 吃了些干粮后,张师傅打开车门走下去,戳在车头前,点燃一根烟,静静抽完。 第120章 开往羊城的特快列车 “我觉得你小子不是回家,八成又在捣鼓什么。” 307宿舍,李建昆行李已经收拾妥当,准备明天启程。 福尔摩斯·胡,一副将他看个透透的模样。 高进喜和吴英雄乐得看热闹,每日看这俩货拌嘴,俨然成为他们繁忙学业的间隙,最大的放松和娱乐之一。 “别瞎几把猜。” 李建昆没好气道。 “这叫合理分析!” 胡自强哼哼道:“过年回来才多久呀,也不过节放假的,你回个劳什子家啊。” “家里有事不行吗?” 这些都是诱发因素。 多少字他也没数,应该在四百以内。 贵是贵点,但舒坦。 特快是重点。 作为电报而言,这都算长的。 但是发展经济的大方针,肯定没有错。 “请问李建昆,是这个宿舍的吗?” “噢,有您挂号信。” 可不是谁都消费得起,或舍得的。 3月28日,上午十点一刻。 “这……家里还真出事了?” 三剑客又各自安慰两句。 门口忽传来声音,四人齐齐扭头望去。 这大概是国内最早的一批文化衫,他搁校篮球队搞来的,人印的有多,传出消息说可以卖几件,这不正好赶上趟么。 日后的移动联通电信,都脱胎于邮电,一个一母同胞,一个是侄子,一个是养子。 是位带大檐帽,穿墨绿色制服的邮递员大叔,手上攒着封信。 李建昆接过业务员姑娘递来的笔纸,用正楷书写起来: “人平安就好,丢钱的事,具体数目别告诉老妈,相信李贵飞也没那么傻,你再知会一声,也,安慰安慰。 十块钱。 “还没写好?” 这列火车上,那就特挤了! 不知是特快的缘故,还是目的地的原因,这还是李建昆头一回,在这个年代,体验到小春运的乐趣。 王山河死狗样,瘫在狭窄的小白床上,确实搞得满头大汗。 李建昆踱步走过去,打电报倒不用排队,也没什么人等,这是高端业务。 下楼后,李建昆推上二八大杠,出小南门,不紧不慢骑向海淀小镇。 98年,邮电分家,变成邮政和电信。电信又在千禧年成立移动。原邮电部副手杨贤祖是第一任联通掌门人。 大厅居中有几道木质排椅,老百姓皆拿着叫号单,耐心等待。 “同志,您发这么多字?” 这是一份电报的封顶字数。 一间四人床的包厢,另一个还没摸过来。 他摊开一瞅,瞳孔收缩,眉头挑起。 李建昆摸兜,掏出私章,戳个印,收取信件。 哎,好歹人没事。 电报这玩意是有线传输,设计繁琐,需要很多报所协同传输,设备的储存器啊,纸带啊,都有具体规格。 业务员姑娘接过一瞅,小脸一红,第一感觉是,好字啊!然后就头皮发麻。 还不是信,是封电报。 里侧靠墙的位置,设有一间一间隔断包厢,形似后世曾在街头风靡一时,遂又消失的电话亭。 胡自强讪讪一笑,忙赔不是道:“我的错我的错。行啦建昆,想开点,人没事就好,反正你贼会搞钱。看这情况,家里要搞砖厂?嘿!好门路啊!” 一辆由京城站始发,开往羊城的特快绿皮火车,库器库器驶离月台。 宁也是个狠人,这么快就数完字了? 李建昆摸兜,付钱。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 海淀大街上,有家邮电局,规模还不小。 高进喜幽幽叹息一声。 近年来,工厂在改革,许多人下岗失业,更多青年处于待业状态,电影院里有了外国电影,书店里出现西方书籍,农村鼓励老百姓搞多种经营。 一个字,三角五分。 让你发电报,你搁这儿写文章呢! “好啦。” 上火车时,他们三人是没走正门的。也不光他们仨,多半人都一样。 “他这好不容易有点上进心,就遭遇这个打击。他要不好过吧,老妈也得难受,你和嫂子最近多回家看看,老妈喜欢嫂子。 业务员姑娘坐在柜台后面,昂起脑壳道:“是组织不好语言,还是有写不对的字?不行我帮您写吧,您只管报。” 彪子打的。 李建昆三人买的是卧铺,票价59.2元每人。 坐又坐不住,他起身道:“我出去逛逛。” 这不没有么。 “同学们打扰下。” 遂踱步上前,笑道:“我就是。” 你舍得花钱,人家就给你一段段发,发多份,到终端报所那边,一截截拼起来便是。 颇为伤感。 到羊城只需一天一夜。 “父亲路上遭劫,钱丢一半,人平安,设备难进,砖厂已开建!” 李建昆挤出一个笑脸,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回到床边静坐了会,其实当初他就有过这方面的担心。 直接爬窗! 颠了。 “污!”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头满员。 不幸中的万幸。 不知从何时起,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忽然变成了历史,他过年回家,也耳闻过一些事。 李建昆躺在小王对面,右侧靠窗下铺,两手垫在脑后,望着窗外略成残影的建筑群。 打电报更不用提。 李建昆疑惑,谁现在给自己写信,还是“快递”,正如强哥说的,这过年回京也没几天。 他私以为,这股现象还得遏制遏制,规整规整,避免愈演愈烈。 准备给彪子回封电报。 他将纸单递过去。 “娘的,上趟火车比马拉松还累!” 这年头,邮电系统是个庞然大物,涵盖了信件邮递和电话业务。 当然,你要发四百字以上的也可以,那叫长电文电报。 吴英雄咂舌道:“被,被劫了?” 三剑客见此,纷纷凑过来,打听什么事儿。 不承想,怕什么来什么。 李建昆居高临下瞥她一眼,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要不是见她出于一片好心,李建昆就要脱衣服了,让她瞅瞅背心上的四个大字—— 搞钱搞钱,也不能昧着良心,不择手段吧? 像彪子打的那封电报,洋洋洒洒二十二字,整整七块七毛。 他们那边还算好的,这年头许多地方,坐闷罐车的都不少见。 正值上午黄金时段,邮电局内,人不老少。 这年头,街道上的国营商店里,包括一般事业单位的电话,只能打市话。 需要打长途,只能来邮电局。 进门右手,有一排柜台,负责业务受理。 “砖厂既然在建,继续建吧,设备的事先不急,我会打听打听,看能不能从这边弄一套回去。大姐夫那边……” 电报上只有一行话: 一个个可劲往里钻,行李扔进去就算数。 每回从老家往返京城,他不是不想坐特快,不想躺卧铺。 李建昆和陈亚军也差不离。 收费标准可就不同了。 业务员姑娘直勾勾瞄他俩眼后,啪啪啪,小手飞快拨几下算盘,遂往前一伸,“缴费,325个字,一百一十三块七毛五。” “咋了,不行啊?” 知足了。 据说离开市区后,慢慢加速,能到200公里每小时呢。 比2020年代的三哥家还要快,快得多,谁敢坐车顶? 还能有啥不满的。 第123章 个体户第一街 临近四月,羊城气温已达到20摄氏度。 站在著名的Bj路步行街上,李建昆三人皆是一手拎包,一手挽着外套的造型。 这样还是热得不行,裤子太厚了。 所幸李建昆一早提醒过,都带着京城初夏的衣裳。 当下首要问题是,得找个落脚的地方。 “建昆,咱住哪啊?” “咱也没介绍信啊。” 李建昆笑道:“到这边,你们还怕没地方住。” 羊城,是这个国家几千年历史上,唯一没有封埠过的城市,包括清朝闭关自守时期。 自古以来商贸发达,外来人员络绎不绝。 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特殊身份,或者介绍信、回乡证这类玩意的。 需求决定市场。 Bj路步行街这边,四通八达,属于羊城建城时的始建之地,李建昆领着二人挨个巷子寻找。 “你们看头上,这天线是真他娘的多啊!” “这边人真这么有钱,家家户户都有电视?” 小王和陈亚军昂着脑壳,头顶密密麻麻的鱼骨天线,在他们眼中充满科技感。 “能住这地界的人,钱嘛肯定是有些的,不过主要还是能收好多台。” 李建昆随口解释一句。 70年代末,在内陆地区,电视机还是绝对的稀罕玩意,一般只有事业单位有,作学习之用。 老百姓虽然稀罕,但购买需求并不是很高。 没几个台啊,见天放新闻。 但羊城这边可不同,港城就这么近,鱼骨天线撑起来,能收到老多特得劲的节目,有些一言不合就抱着啃…… 想想看,这得是多大的诱惑? 攒钱买电视,成为各家的头等家庭计划。 欲望决定购买意向值。 “建昆,看,住宿!” 小王伸手一指。 这不就找到了吗? 在一栋民宅的最底下,有个台阶下去,约莫是地下室,一扇小门,旁边支一木牌匾。 李建昆也不挑,能住就行,他倒是想去住白云宾馆啊,但光有钱还真没用。 三人拾阶而下,进门便是柜台,左右各有一条廊道。 服务员是个胖脸姑娘,二十几岁,还挺热情,忙起身迎接。 开口便是普通话,“三位住宿?” “我们没介绍信。” 李建昆直截了当道。 “不是外来的吧?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外来的得报备,每天! 三人齐齐点头,这个倒是有,没有身份证的年代,出远门谁都不会忘记带个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社员证啊,居民证啊,户口簿啊,学生证啊…… 最好用的,当然还是单位的介绍信,介绍你去跟单位有关的定点地方。 同体系内的同志嘛,一家亲。 正好有三人间,李建昆掏钱开一间,按床位收费,一张床位每日一块五。 谈不上便宜,但挺人性化。 房间格局没啥好说的,三张木板床一字排开,泛黄的床单,一张长条桌,上面摆着三只暖水瓶。 水房和卫生间共用,在廊道尽头。 三人麻利换上夏装,清爽不少,在火车上睡饱了,也不困,钱票带上,衣服搁房间,锁门。 觅食去。 羊城吃的那可就太多了,上午11点多,正值饭点,哪条街道上都弥漫着食物的喷香。 走进一家较大的国营馆子,都想吃个新鲜,小王要了份加鸡蛋加肉丝的豪华肠粉,陈亚军要了份腊味笼仔饭,李建昆要了份牛腩煲仔饭。 没得编排。 那叫一地道。 许多匠心和良心方面的东西,别看时代在发展,后世拍马都不及。 吃饱喝足后,小王和陈亚军都瞅着李建昆——活动怎么安排,不都指着他么。 他说的,他门清。 “走吧,带你们去块宝地。” 李建昆站起来,笑着一吆喝。 这话不吹水,甚至都委婉了。 眼下这个国家之内,再没有任何一处地方,能比这里更适合个体户进货。 像汉正街、城隍庙、桥头镇……这些个小市场,在它面前,内都得是弟弟。 这会都还没捣鼓起来。 而它,已经进入一种初期发展阶段。 这个地方就是,高第街。 紧挨着Bj路步行街,拐个弯就到,东起Bj路,西至起义路,全长不过六百米。 它却是真正意义上的,个体户第一街。 我国最早的一批个体户,便诞生于此,据说后面都发了,遗憾的是,多半似乎也移民了。 “高第街?” 站在入街的牌楼下方,小王和陈亚军一脸稀奇。 不是稀奇别的,就特诧异,这条夹在车水马龙中的小街,建昆是咋知道的? 它属实算不上显眼,搁京城,就一小胡同,撑死不过六七米宽。 “这地方可不简单。” 李建昆看出他们的疑惑,笑道:“很多人只知道鲁迅,鲁迅他媳妇儿却没什么人关注,鲁夫人呢,叫许广平,喏,她儿时的故居就在这条街里。 “祖上有位叫许拜庭,大清第一盐商,许氏在南方很出名,这条街是他们家族的发祥地,里头还有保存完好的祠堂呢。” 小王和陈亚军恍然,一副你懂得真多的模样。 一时竟忽略了,这点历史,跟高第街现在的格局,屁关系没有。 这叫转移注意力。 三人走进牌楼,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临街二面,用竹架、铁架子,搭起不少简易的摊位。 上面或摆,或挂着,许多鞋帽、小百货、衣裳……特新潮的衣裳。 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黑白灰蓝,色彩缤纷艳丽,一些路过的姑娘,驻足打量,都挪不开眼。 实际上,小王和陈亚军早就有种感觉:羊城人穿的真好看! 到这里后,尤为明显。 街道上多半人穿的裤子,不再那么肥大,更加修身。 男人穿着一种带领口,下面有两粒扣子,垂感十足的短袖衫。 姑娘们穿着束腰的裙摆,白色带斑点,棕色带绿格子…… 让他们觉得自己像个土鳖。 “昆哥,这里好多卖货的呀!” 陈亚军这才回过神,表情激动不已,这可不就是一方宝地吗? 卖的还都是在京城见都没见过的玩意。 这要贩回去卖,还能不赚? “诶建昆,这么多好货,怎么没见多少人买?这些摊主,咋也不吆喝两嗓子?我们批量买,他们货够吗?” 小王开口便是三连问。 李建昆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抬脚道:“走吧,先逛逛。” 高第街目前的客流,确实不多。 一来卖的这些个玩意,在内陆稀罕,在本地却很常见。二来,市场形成没多久,也是二月份政策公布之后的事,许多外地客商根本没捞到消息。 再等个一两年,这地方得爆! 后面有个说法,叫“没到过高第街就等于没到过本市”;进入高第街后,走路都要“慢三步”。 80年代中期,这里日均客流达到20万人次! 还有种说法是,像汉正街和城隍庙这些后起的个体户市场,都是照搬高第街模式。 第124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建昆,你看这些袜子!” 小王在一个摊位前停下,仿佛发现什么紧俏玩意。 袜子,搁后世都不稀得浪费眼力劲的东西,当然,姑娘身上俏皮的黑丝白丝灰丝……是例外。 那会许多孩子爱搞个时髦,家里老母亲生逼着都不穿。 但放在这年头,许多人想穿,却没有。 别惊讶,搁农村天气暖和的时节,谁不是一双布鞋,一个大光脚? 仅有的一两双破袜子,得留到天冷冻脚的时候才穿。 在城市中,人们以穿袜子作为一种高素质的体现,哪怕是在炎炎夏日,穿凉鞋也必须得配袜子。 俨然成为一种时尚。 市面上的袜子品类还非常单一,特素。 李建昆低头扫去,这摊位上的袜子,主打的就是一个花活。 五颜六色,少数还有混合色,比如格子的、袜腿上带几条杠杠、点缀花朵等等。 棉的。 搁这年头,还真稀罕。 小王瞅着摊主,挠了挠头,想着这人怎么跟个二愣子似的。 “同志,这袜子怎么卖的?” 问他才答,摊主小伙脸上挂着抹不自然的笑容,道:“看什么样式,一般的一块一双。” 呦嗬! 便宜啊,小王心想,老妈上回给他买的尼龙袜,穿着滑脚,还两块一双。 但没买。 他们可不是来买货的,而是扫货,不急于一时。 扭过头后,小王望向旁边,问:“建昆,这些摊主咋感觉不会做生意呀?” 这孩子,你是家里做买卖多年,见怪不怪……李建昆笑道:“多半是返城知青,找不到工作,被逼到没办法,才豁出脸来摆摊,刚上岗没几天呢。 “你别用咱们那边的眼光来看,现在越是在大城市里,个体经营越是件丑事。 “好多人都是偷摸干,不好对亲朋好友说,丢不起人哪。” 小王细细一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又问:“那咱们小院的商户?” “都一样。但凡能找到个铁饭碗的,谁乐意搞个体经营啊。” 李建昆道。 小王眨巴眨巴眼,追问:“那你呢?” 尼玛,这问题搞得我还真不好回答……李建昆思忖少许后,回道:“我是学啥的?学经济的,个体买卖往后是趋势,要搞嘛,当然要趁早。” 小王砸吧砸吧,勉强接受这个说法。 两人一回头。 咦? 陈亚军那货,正戳在斜对面的一个摊位前,盯着一件淡黄色带白花瓣的连衣裙,狂流口水,一脸***。 “犯啥病?” 小王不解道。 “想姑娘了呗。” 李建昆走过去,拍拍陈亚军肩膀,笑呵呵问:“咋的,相中了,准备给那个什么娜娜买一件?” 陈亚军和金彪聊天时,他听到过几次。 以前跟他们一起的女知青,也是京城人,家底大概还行,已经有工作。 貌似,李建昆不知道自己的直觉准不准,金彪和陈亚军都对这姑娘有意思…… 你说这事闹的。 “哪哪有,我是看这裙子好,想着进回去卖!” 陈亚军老脸一红,忙解释。 那就是有。 李建昆摇摇头,这样泡妞,你希望忒渺茫,感觉金彪都比你勇猛。 三人挪步,继续往前逛。 小王和陈亚军目不暇接,这里可以说每个摊位,都能带给他们惊喜。 兜售的小商品,全是国营工厂不稀得大力捣鼓的玩意。 然而人家却把雨伞,玩出了伸缩折叠式。 十分钟后,整条街慢不忧地快逛完时,李建昆在一个摊位前停下。 前面一眼能望穿,这是整条街最大的一个摊位。 左右各撑起一排木架子,其上挂着拢共十来套俏皮衣裳。 中间支棱起一排长长的横板子,其上摆放着袜子、球鞋、帽子、头巾、纽扣、发卡,头饰……足有二十类,上百件小商品。 “三位看货?” 摊主是一个虎头虎脑的青年,二十三四岁,身材墩实,脖子上挂着一只皮质的收钱包。 整条街上,数他最像个生意人,态度热情,笑容憨厚。 李建昆笑着点头,示意小王和陈亚军瞄瞄木架上的衣裳,两人兴致浓厚,权以为让他们挑货。 李建昆自个没看,掏出大前门,递过一根。 “老板贵姓啊?” 这个称呼,这年头只能在这边喊,受港城影响,换别的地方人家得一脸懵。 “害,我算啥老板呀,混口饭吃罢了。免贵姓万,朋友都叫我阿勇。” 小伙接过烟,忙摸兜。 “叮!” 一声脆响。 是只金属打火机,给李建昆上火。 这玩意可把小王和陈亚军,羡慕到不行,啥时候见人用过这种点烟神器? 就是不点,拿出来都帅惨了! “来,来,两位同志,烟不好哈!” 见他二人看来,万勇忙不迭摸出自己的烟,一人散一根。 忒谦虚。 醒宝牌香烟,这年头多少钱,李建昆没摸着行情,90年代初他来这边出差时买过,两块一包。 被誉为国产万宝路,许多粤省人出门的必备手信,本地还流传着一句民谣:“醒宝,醒宝,醒起就是宝~” “阿勇是吧。” 李建昆手伸向木架,托起一片白色裙摆,搓搓面料,漫不经心道:“你们这市场还是小哈,我看你摊位最大,也才十来款衣服。” 第125章 心理战 “兄弟兄弟,留步,留步啊!” 万勇是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出身,家境不太好,十五六岁就出来捞营生,本地话叫“走鬼”,时至今日,也算是老江湖。 送上门的大买卖,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走呢? 忙不迭小跑上前,拦下李建昆三人,一边散着醒宝牌香烟,一边把他们招呼回摊位,还特地让出自己的马扎,不由分说往李建昆屁股下塞。 “兄弟,坐会儿坐会儿,有事好商量嘛。” 盛情难却,李建昆坐下后,问:“怎么,阿勇兄弟还能搞到更多货源?” “必须的嘛,叮!来,兄弟,先点上。” 小王和陈亚军相视而望,恍然大悟,原来在搞骚操作呢。 你倒是吱个声啊,猛不丁一下,一点准备没有…… 万勇蹲身在李建昆旁边,笑嘻嘻道:“实不相瞒兄弟,我在这条街上,还算个特殊,好多人都从我这上货,真要说衣服款式,那我多着呢,这不摊位有限,我选了些自认为好的卖么。” “噢?” 李建昆上下打量他一番,回以笑脸,道:“这样还能谈谈,我这边不仅需要款式丰富,量的话,也不小,你能搞定吗?” “害,兄弟这话说的,咱们这条街主要是搞什么的?批发呀,扛不住量,那还怎么搞?” 李建昆笑眯眯道:“背后有厂?” “嘿嘿,兄弟明白人。” 万勇笑得很灿烂,但对方接下来一句话,就使得他脸色大变。 “我能去看看吗?” “这!兄弟,这可不合规矩啊。” 万勇瞪大眼睛,已然看出一些对方的狼子野心。 开什么玩笑! 工厂又不是他的,厂里的出货价,自然跟他转道手的价格不同,真要把客商带过去,那还有他什么事? “哎,阿勇兄弟看来第一波买卖,也不想做啊。” 话到这份上,李建昆也不藏着掖着,招招手。 万勇不明何故,但还是凑近一些。 李建昆脖子上也挎个包,正是王山河送他的那只解放包,在农村还算稀罕,在大城市挺不显眼,甚至有几分土气。 他掀开包盖,伸手一拉。 “嘶!” 万勇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全是钱和票证,票证先不提,钱的话,一沓一沓摞起来。 这解放包挂在对方身上,也没见他多在乎,谁能想到,里头鼓囊囊的,塞的竟都是钱。 打底七八千! 这年头,能拿出七八千的人,全国只怕都找不出多少! 大大大大买家啊! 万勇突然有点信了,鬼知道对方何方神圣,保不齐真有四十六间铺子。 让他瞥一眼后,李建昆合上包盖,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没错,任何年代,都不适合露财。 但该露的时候,还得露。 风险嘛,自然有,而风险往往和利益成正比。 做买卖,有时候玩的就是一个心惊胆跳。 “兄弟真是有钱人啊!” 万勇由衷道。 李建昆笑着摆摆手,话已经说得很明白,对方不是笨人,给点时间他考虑。 “兄弟,你大批量进货,我价格可以压到最低啊,如果以后能长期合作,我替你打工,糊个功夫费就行。” 得,白夸他一通。 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拔腿就走。 “兄弟,整条街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进货点了!” 万勇焦急喊道。 引来周边几个摊主,够头望来,但还真没人敢反驳这话,试图抢客。 李建昆微微顿脚,扭头怼他一句,道:“就你们这条街有货啊,十三行没你们玩得转?” 十三行,说起来,那就是一段百年商贸史了。 简单点来讲,旧时是清政府的钱袋子,当时洋人入埠做买卖,只能跟十三行合作,很长一段时间里,清朝过半的收入都来自十三行。 后面由于战争因素,付诸于一场大火。 建国后,十三行旧址上,多了条十三行路,周边服装配套供应链齐全,买卖传承没有断。 单就服装而言,乃是这个年代的全国之最。 日后很多年,它也始终把持着“全国最大服装批发市场”的名头。 甩高第街十条街不止。 高第街呢,明年,也就是1980年,当地政府会给它冠个名头,叫“全市第一工业品市场”。 简而言之,卖的玩意很杂。 这就是李建昆为什么停在这个摊位后,无论自己,还是指示小王和陈亚军,只看服装的原因。 作铺垫。 万勇大惊,这小年轻还真是个行家啊,急红脸,道:“兄弟,关键十三行,你不一定玩得转呀。” 这年头,十三行那边,全是国营商铺。 回答他的是一声…… “呵呵。” 这是一场心理战。 李建昆领着小王和陈亚军,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万勇内心焦急,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当下他面临两个选择,和一种可能。 两个选择是: 1.追上去,留下这个大主顾,做下这笔七八千的大买卖,提供给对方货源渠道。以后再没指望。 2.放对方离开。他一个外地佬,很可能玩不转十三行,进不到货,还得回来找自己,自己是高第街最大的服装批发商。拿下一个长期大客户。 但也有一种可能: 对方在十三行找到货源! 那样别说往后再没指望,眼前这笔大买卖,也会打了水漂。 ‘七八千的买卖,我能赚……嘶! 众所周知,服装生意,零售至少是对半赚,哪怕是批发,一级批发商手上,起码也有三十个点,就看一级批发商,如何往下分配。 而这年头,一级批发商下面,多半没有更多批发商。 来上货的,全是各地的二道贩子,贩回去自个卖。 触手可及的利润,在脑子里稍微一捋,万勇犹豫的心头,猛一颤。 眼睛红了。 “兄弟,回来回来!” 闻言,李建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顿住脚,天知道他刚才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 去十三行搞货,就他这个在当地毫无人脉关系的小渣渣? 那真应了火车上姓廖的话,毛都捞不着一根。 转过身时,李建昆嘴角的笑容已消失,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第126章 服装业的财富宝地 傍晚。 小旅社。 房间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三人刚下过馆子,小酌二两回来的,也算庆祝此番马到功成。 效率之快,就在当日! “建昆,你早有算盘,压根没想过在高第街进货,对吧?” 饭馆生意特火爆,人多眼杂,有些话题不好聊,一回来,小王便开始咋呼。 “还得是我昆哥,牛!” 陈亚军咧嘴大笑。 李建昆摆摆手,示意他低调,这有什么牛的,跟在市场上买东西,摊主非要两块,你只出一块,不卖拔腿便走,然后被喊住,一个道理。 他老妈都会。 遂望向小王,笑道:“做买卖嘛,自然要精打细算,我们要做的是长远生意,一件货成本就算只低一分,一年下来也不得了。” 这个道理王山河懂,从小耳濡目染老爸跟人谈价,几厘钱都要磨。 忽想到什么,小王问:“建昆,咱们真的只进衣裳啊?” “生意刚开始做,贪多不烂,品种单一点没关系。” 李建昆从包里摸出搪瓷缸,倒上一杯白开水,不紧不慢道:“不过嘛,这条货源渠道,未必只有衣服。” 下午跟万勇已经谈好,明儿他休摊,带路去工厂。 小王思索片刻后,眼前一亮,“噢,我懂了,产业链!” 李建昆递给他一个大拇哥。 陈亚军听得一头雾水。 小王拍他一把,解释道:“做衣服没那么简单的,尤其像高第街的那些时髦衣服,布料啊、染色啊、印花啊、拉链啊,纽扣啊……有些工序和材料我也说不上。 “反正哪个地方,要能生产出成衣,绝对有条产业链。” 陈亚军恍然大悟,猛一拍大腿,道:“明白了!保不齐那一块还有什么纽扣厂、拉链厂,帽子厂,甚至鞋厂!” 小王见样学样,递给他一个大拇哥。 三人闲扯一阵后,陈亚军想到一个问题。 “昆哥,咱们是不是要防范点,那个阿勇是本地人,还见过咱们带这么多钱,万一起歹心?” 安全事宜,李建昆早有考虑,前车之鉴摆在这,李贵飞刚被劫道,点点头道: “所以明天,咱们只能去两个人,留守一个,亚军你跟我去,山河留守。真要有事,找那万勇!” 两人都没意见。 往后分工不同,小王要去搞古董,倒货这摊子事,陈亚军才是主力。 闲聊到晚上十点,缺乏娱乐设施的年代,人生地不熟,又带着这么多钱,不好出去浪,三人洗洗便睡了。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时。 李建昆和陈亚军翻身爬起,小王索性没事,让他继续睡。 离开小旅馆,两人寻到一家早餐铺子,孝敬完五脏庙后,来到Bj路步行街的大马路旁。 左顾右盼好一阵,总算发现一辆蓝鸟出租车。 车价比皇冠便宜些,但八成也是甲等车。 这年头,羊城将出租车分为甲乙丙三等,收费不同。 李建昆走到马路中间,招手拦下,司机同样是个潇洒小哥。 一听他要包车,小哥把车窗摇到底,上下打量着他,满脸诧异。 “咋了,不包?” “你有钱给就包!” 没得讨价还价,一天两百块,跟后世都有得一拼。 安全起见,这钱不能省。 几分钟后,棕色似屎的蓝鸟车,驶到高第街牌楼前面。 底下戳着一人,不是万勇又是谁? 李建昆招手唤他上车,他却不上,说有件事得先办了。 好嘛,比他们还谨慎。 李建昆让陈亚军在车里等,自己跟着万勇,进入高第街,这家伙租住在一栋民宅内,二楼。 里头塞满货物,半张床都是,也就一个下脚的地方。 “兄弟,咱们反正话都挑明了,我这是拿货源渠道,换你一批货,我马上带你们过去,你也不能坑我,先交点订金吧。” 李建昆笑着颔首,道:“可以,但你得打收条,立字据,带我们过去的工厂,必须是那些时髦衣服的厂家。” “这没问题。” “价格方面?” “哎呀兄弟,这马上就要去工厂,想唬你也没用啊。出厂价的基础上,加20%。” “10%。” “兄弟,没你这样压价的!” “我量大。” “我还给你货源了呢!”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溢价15%。 李建昆向他订货六千大洋,支付订金一千块,商定好,款式尺码选妥后,一个礼拜内交货。 这笔货款除掉后,李建昆包里能用的,只剩两千,零头不计。 也是全部家当。 过年出书赚的,家里留一万,还余下五千多,后面小王卖书把成本塞回来,拢共八千左右。 羊城,花都。 从越秀过来大约40公里,路况尚可,一个小时后已进入城区。 不过按万勇的说法,还没走一半路。 横穿城区后,蓝鸟又向郊区驶去。 约莫半个钟后,路过一个小镇,路牌上显示,叫新华镇。 李建昆和陈亚军皆是眼神明亮,够头往车窗外打量。 好多制衣厂! “这些没用的,惦记不上。” 前排副驾驶座上,传来万勇的声音,道:“都是重点镇办企业,生产的衣服全部外销,赚外汇。” 他说镇办企业的时候,李建昆还寻思现在不能指望,过两年未必,但听到“赚外汇”三字,脑子一摆,不想了。 这个羊毛不能薅。 这年头,咱国家挣点外汇真不容易。 本币在国际上没地位,外汇不够,就等于穷逼一个,谁也瞧不起。 话说,外汇券好像该出来了,有机会得淘换点…… 李建昆这边心猿意马时,前面水泥路消失,进入真正的乡下,蓝鸟速度也慢下来。 一路颠簸。 早上不到八点出的门,临近十点钟,才总算抵达目的地。 赤步公社。 也在一个小镇上,但农村的小镇,跟城郊不能比,比之前的新华镇差远了。 周遭山头环绕,若非建筑风格迥异,真让李建昆有种回到石头矶的感觉。 广式的老建筑,高门大院,每一栋看起来都像祠堂。而江浙的老房子,多是木质吊脚楼。 “建昆,这镇上厂子不少啊!” 陈亚军隔着车窗打量,喜出望外。 厂房不难辨认,都是后建的砖房,直通通一排。 李建昆扫了扫,大概能有四五家。 遂又想起之前的新华镇,这些农村小镇上的工厂,显然深受影响,当一个地区内,某条产业链趋于完善后,有点脑瓜的人,自然知道见样学样,或者借东风。 周边其他镇上,应该也是这种格局。 对于这年头,想做服装生意的个体户而言,这一带,可谓财富宝地啊! 第127章 服装的暴利 “滋滋!” “唰唰!” “簌簌!” 耳边嘈杂一片,蓝鸟的到来,使得这家“国裕服装厂”不少人被惊动。 万勇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刚在一个管理模样的人耳边,嘀咕了几句,对方冲李建昆二人一笑后,拔腿便走。 应该是去喊负责人了。 趁着这个空隙,李建昆来到一间厂房门口,打量起里面环境: 红砖瓦房,约莫三百平方,密密麻麻摆放着几十台缝纫机,每台机子后面都坐着一位女性,有中年妇女,也有妙龄姑娘。 一个个利索干活,脚踩手推,十分忙碌。 很美好的一点是,李建昆在她们脸上,并未看到麻木,还有胆大的姑娘,偷偷瞄他们一眼,吐吐舌头,又立马低下头。 似乎火气太旺,才20摄氏度的天气里,只穿一件白色两根筋,趿拉着一双人字拖,手摇一把大蒲扇。 想想看,万勇都能成为他的大客户,足以说明这年头客商多么稀缺,能摸到他们这里来的,更少。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财叔,你不厚道啊,有些款式我也有,可比这高多了!” “噢?” 美了。 几人围拢在一起,李建昆选款,能不能做,财叔说了算,但凡两头能对上。 “哈哈,贵客临门哪!” 学习二字,用得极妙。 “财叔,这二位是北方来的李生和陈生。” “呀!” 回到厂里,他们在办公室休息一阵后,财叔攥着一张信纸走进来,报价搞出来了。 这年头,几个人才能上万上万地进货? 李建昆笑问:“这些杂志上的款式,咱们厂能生产出多少?” 继而眼神明亮,望向财叔道:“那我能直接从这些书里选款式吗?” 财叔端来搪瓷缸,笑呵呵道:“李生可别笑话,好看的衣裳以前谁也没搞过,我们只能学习学习外面的经验。” 李建昆接过信纸打量,还没反应的时候,旁边万勇跳起来了。 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还算魁梧,头发茂密炸裂,像一捧枞树丝,铺在光亮的脑门上。 这些杂志,有港城的,有宝岛的,还有日韩的。 思绪万千。 这些杂志上可供选择的款式不少,主动权在他手里,那能收到的效果,跟从成品货中去挑,可就完全不同。 男装以直筒裤配衬衫,或配长袖t恤,为主。 “说是北方有四十六间铺子,估摸怕是那种子弟,来头不小。” 厂房隔壁,有间红砖小平房,里头摆着几张五屉桌,墙上订着红旗和锦旗。 “李生,你看看,绝对是良心价格,不过你也得说话算话,下批货,一万起!” 全是时装杂志。 财叔嗓门很大,压都压不住,听到一半时,问:“多大的主顾?” 李建昆四下打量,眼神很快被桌上的一摞杂志吸引。 可算知道这么一家小厂,是怎么捣鼓出那些时髦衣裳的了。 乖乖! “李生,饭点了,先去镇上馆子吃个便饭吧,我做东!” 李建昆转身,搭眼望去,这位“厂长”的造型,跟他所想完全不同。 现在才发现,还真是大贵客! 然而物价飞涨,工资却逐年蠕动着,人们渐渐发现,千里务工,不过也就糊口而已。 万勇做着介绍,说罢,又贴到财叔耳边,嘀咕起来。 “二位,来,喝茶。” 他去年单买过一件白衬衫,30块。 这回可没什么心理战,周边有的是制衣厂。 财叔道:“哎,有些挺好看吧,实在没办法,比如你看这个蕾丝,咱们的布料厂没这工艺啊。有些是不能做,你看这个。” 他一边翻书,一边介绍,“胸口都到肚脐眼了,这要做出来,那我得进去。 一万块扔出去能砸死个人知道不? 信纸上的报价,衣裤搭配的男女装,十几元到二十几元不等。 李建昆一阵激动,同样大手一挥,道:“亚军,拿笔纸!” 希望别整小心思。 “来来,李生,陈生,这边请这边请,到屋里坐。” 女装七款。 许多人在这片岭南之地上,付出了青春,却很难得到这里的一砖一瓦,当青春不再,何处来,归何处。 男装三款。 但那些衣服,跟这些个国外来的俏皮货,款式上,可完全没有可比性。 相对于过去挣工分,这里的工作,显然能给她们带来更大收益,在这年头,能很直观地改变生活。 陈亚军做记录,在财叔的提醒下,李建昆倒也没多选,不然老费劲不说,成本也高。 “哎呦喂,二位!” 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某机关单位办公室。 准备现场选货。 豁! 李建昆吓一大跳,这是什么仿造力? 财叔赶忙亲自招待,热情得很。 李建昆看看手腕,快下午一点,恭敬不如从命,把司机一并喊上。 不像后世,全国那么多年轻人涌入南方,带着同样淳朴的目的——用辛勤劳动改变生活。 万勇狂翻白眼。 陈亚军哈着腰瞅完,差点没笑出声,悄***道:“昆哥,这价格不贵啊,弄回去赚发了!” 女装三款是衣裤配,四款是裙子。 万勇冲李建昆二人讪讪一笑,压低声音道:“我是吃不下,人家根本瞧不上,不过这不是先找上我么,第一批货还是给我了,六千块的订单。” 完事后,李建昆让财叔给每款报个价,他还得瞅瞅。 李建昆已经跟他打过预防针,这单如果做得愉快,往后就是长久生意,反之,再不往来。 说跟没说一样。 也就妥了。 要知道,眼下首都的行情,普通纯素的连衣裙,都得大几十块。 他虽然对服装行业并不内行,但架不住这个年代已经走过一遭,流行时尚,一清二楚。 财叔别看一副农村大爷的模样,脑壳绝对对得起他的名字,笑呵呵道:“阿勇啊,这不能比嘛,你下次跟李生一样大批量进,我保准一个价,咋样?” 馆子不大,由于他连推几次不喝酒,简简单单吃了一顿。 财叔大手一挥,“当然可以,书摆台面上,本来就是给你们客商看的,别看咱们厂子不大,技术可不差。” “这些书都挑过,还算正常,差不多能做出一半吧。” 遂踱步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 古灵精怪。 财叔蒲扇在手中一拍,笑眯眼,刚才喊贵客,只是客套话,生意上门,逢人都得这么说。 连衣裙均价在三十元左右。 这还不谈票。 眼前这一幕,让李建昆回忆起不少原本已经模糊的记忆;想起了不久之后,即将出现的南下打工潮。 李建昆白了他一眼,道:“这是出厂价,你看着当然不贵。” 陈亚军心说我知道啊,我还知道这单要给阿勇点利润,但一样得赚发呀! 且不提其他,单就说这几款连衣裙,拿回去卖一百,他都感觉看不起Bj姑娘。 第128章 收获满满 在国裕制衣厂待到下午两点半,一切事宜谈妥。 成本价大抵就是财叔给的价格,李建昆砍去一丢丢。 货全部订好,男装三成,女装七成。 结交到财叔,赤步公社这边,肯定不好再逛,但时间还早,李建昆也不打算马上返程,准备周边镇上再转转。 “行啦兄弟,你也别逛了,我还急着回去呢,告诉你吧,周边都是制衣厂,只有穗花镇上,有个帽子厂。” 万勇的心情属实算不上好,财叔满想着拿下这个北方大主顾,做往后生意,成本价给的他都眼馋。 这样他的利润又少一截。 穗花镇就在隔壁,说不说,马上也能摸去。 “来阿勇兄弟,抽烟抽烟。” 李建昆呈上烟,还给他点上火,笑眯眯道:“阿勇兄弟,我看你这人行,交个朋友吧,你的那些小饰品在哪儿进的?” 三人遂乘556路公交车,来到羊城火车站。 贼刺激! 陈亚军兴奋不已,随身带着小本本,一路记录,包括路线怎么走,哪家厂可以上货,主打品类有哪些,价格行情如何等等。 诶! 你说这事……李建昆和陈亚军相视一望,笑得像俩二哈。 硬是蹚出一条进货攻略。 李建昆逛了车间,了解了产品,也不错。 李建昆心中有数了,反正尾款还没付,货先扔这,打算去趟火车站。 怪就怪这个年代,出租车还是个贼陌生的词汇,一开始居然没想到。 但没进站。 “那肯定的,不然介绍你们去吃闭门羹啊。” 万勇摇头,“不知道,我们高第街这块,还没客商一次进这么多货,人家量少,直接当行李拎上火车,屁事没有。 李建昆也是早上过来遛弯时,才发现货到了,抽验过,财叔上了心。 来到穗花镇的帽子厂,他们同样受到热情接待。 得,精明人,心里亮堂得一批。 司机小伙笑着点头,伸在车窗外的左手,搓了搓指头。 他想好了,二位店长终究不像他,买卖人生还非常短暂,十款服装,想把价格搞拎清,搭配不出错,估计都得花好几天。 南方进回去的衣裳,注定要走高端路线,而这些,正好扩充产品线,吸引更多客流。 三炮三品,李建昆不担心。 但他说的这个麻烦,李建昆心知肚明。 那家伙,半个镇子都是做小饰品的。 还是慢点来,一步一个脚印。 李建昆扬起嘴角,道:“师傅,那你明早八点,还过来这里,我们坐你车去。” 李建昆瞪眼道。 李建昆听出点意思,递上一根烟,用请教的语气,问: “阿勇兄弟,不好搞?” 托运站和火车站,往往不在一起,又不会相隔太远,一路寻人打听,在距离火车站大约一公里的地方,找到一个背靠铁道,门前单独修了条水泥路的白墙院落。 “轰!” 极尽详细。 “车费给过了!” 万勇盼着收钱,给支招道:“肯定要托运的,搞去火车站好说,街口有三轮子,你们一人押一辆,但火车托运,你们就得自己想办法。” “师傅,赤步公社那边能进衣服,你之前知道吗?”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给弄回去。 那是检查危险物。 六天后。 Bj路这边有直达公交,一个礼拜不能白混,已经摸清楚。 “哟,这还真不知道,就知道新华镇制衣厂多。” 小王蹲马步,气沉丹田,哈呀哈呀地,食指翘起,其他指头勾着,往前推动几下。 “不不,不是车费。” 这待遇再过几个月,未必会有,眼下涌进羊城淘宝的,毕竟还算屈指可数。 羊城这年头,处于这个国家的流行最前沿,可以说任何商品带回内陆,都叫一个喷香。 抵达新安镇周边一带,前天没逛完的继续逛,一连寻宝几天。 接下来一天,李建昆也没闲着,这次把小王也带上,让他见见世面,没再包车,***实在包不起,昨天包车二百,茶水费一百,普通人一年工资没了。 “你们要有国营单位的证明信,那没问题,要没有,太显眼了,八成要把包拆个稀巴烂,检查三炮三品,到时一看这么多货,不晓得会不会搞出点麻烦。” 仨货一路踅摸,城区坐公交,下乡找巴士,又杀回花都。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晚上六点半,一行回到Bj路步行街。 上午,高第街。 “放心,茶水会有的。” 陈亚军脸都沉下来,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 别瞧不起这些个小玩意,这年头大妈大婶们贼爱。 李建昆知道再薅不着了,也就作罢。 姿势做得不错,一上手,纹丝不动。 蓝鸟甩着尾灯而去。 国裕厂出货要几天时间,李建昆也不干等着。 这年头,凡事就怕上纲上线,真要较真起来,任何贩货的行为,都属于投机倒把。 陈亚军跟他已然搞熟稔,没好气道:“别说扛回Bj去,你先扛一个我看看。” 小王打趣道:“要不咱们仨一人扛一个?” 可不是,要说羊城地界谁最熟,谁还比得过出租车司机? 得,总归好想点。 隔日,又包车一天,被司机小伙载着去了趟朱海,寻到一处小饰品产业链。 嚯嚯! 单品利润率是不高,以量取胜。 李建昆先是一怔,接着猛一拍大腿。 万勇这小子果然藏着一手,他们在这边,又发现了可以作为货源的针线厂、拉链厂和扣子厂。 阿勇猛扭头,瞪大眼睛望着他,道: “我不告诉你,咱们以后保不齐真能做朋友,我要告诉你,以后还能见面不?” 又踅摸到一块财富宝地,这活干的,特有种寻宝猎人的感觉。 但没订货,下回吧。 “行,谢了。” 做好了下回自己来进货的准备,知道建昆要念书,未必有太多时间。 万勇的摊位旁,码放着三只超***袋,鼓鼓囊囊,让人担心会不会一下崩开。 再说钱剩的也不多,出门在外总得有点傍身之物,另外家里装修费是让金彪垫付的。 司机小伙笑眯眯道:“你们不是想知道,小首饰在哪儿进货吗,我知道啊!” “是私人能进货的那种厂子?镇办的,或者社队企业?” 李建昆眼神明亮。 把万勇送到高第街,反正距离小旅馆只有几步路,晚饭还没吃,李建昆正准备下车,司机小伙一把拉着他。 你猜怎么着? 不显山不露水。 从外面只能看见一栋两层红砖房。 正是火车托运站。 第130章 老贼和孙贼 一天一夜,舟车劳顿。 由于车次原因,李建昆三人回到海淀时,已是晚上八点多。 “呦嗬!” “昆哥你看!” 一身疲乏,进入暂安小院后,立马消散。 只见院子里,至少有十间铺子亮着灯,不少商户已经在这边住下,当然每户一块表,这些费用他们自理。 “乖乖,速度够快啊。” “那能不快么,不少人跟我一样,都没个窝,这里不比他们租的房子舒坦?还不要钱。” 所有铺子的门窗全部装好,灯光洒出来,落在小院的水泥路上,多了道温馨的色彩。也让这座小院,平添一抹烟火气。 李建昆似笑非笑。 回了! 李建昆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干部子弟,那你可要麻利搞啊,这边有规定,生意搞不起来,可是要清出去的。” 徐庆有笑容满面,胸有成竹道:“这你就纯属瞎操心了,保不齐我这边生意比你还好。” 他们徐家在京城,也不是半点资源没有。他爸擢升地位书记的文件,已经下来。 小王大喜,手舞足蹈。 “嗨,老贼!” 随着金彪娓娓道来,他脑子里,渐渐捋清一些脉络。 “李哥,吃了吗您?” “这话说的,今夕不比以往,国家大力发展经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向是先进,自然要响应号召啊。” “李哥早啊。” 这铺子刘小江是真准备干了,正找不到喜欢的事做,当然做买卖他也不喜欢,但他喜欢钱。 金彪又道。 李建昆眉梢微动,问:“怎么了?” 前屋灯泡拉开,李建昆左右瞧瞧,按照他的图纸,已经装修妥当。 这么晚,他也不打算回学校,两间铺子里都有床,四个人正好凑合。 清晨,休整一宿的小院,再次忙碌起来。 “徐庆有?哈!你们把徐庆有给打了?建昆这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啊,哈哈,打得好!” 美得你! 徐庆有没接茬,上下打量着他,还笑,装,继续装。 “对啦建昆,你还记不记得,你让跟亚军打的那家伙?” 那就不是狼狈为女干,那叫义结同盟,为民除害。 旁边,刘小江挠挠脑壳,一个老贼,一个孙贼,还挺般配。 金彪正在里屋,躺在床上看《三国演义》,建昆说这书里有好些锦囊妙计,放在买卖行道同样适用,忽听见有人喊门,蹭一下坐起,喜出望外。 刘小江嘿嘿道:“李哥。” 什么手工着色,卖苦力罢了。 金彪忙不迭打听货源的事,听说一堆俏皮货,正在闷罐车里往回运,高兴蹦起。 家里得知后,特支持,总比当二流子好吧,可以说要钱给钱,要资源给资源。 四目相对。 “得,我可候着了。” 好一个刘小江啊,不去演戏简直是华语电影的损失,演技甩后世的小鲜肉几条街。 钟灵曾说过,徐家在京城有亲戚,徐庆有自己也有提及。 “待会就来。” 他这么说自然有依仗,且不提小江他爸高低是个京官。 瞧把孩子气的,都开始飙脏话。 整一个斯文败类! 李建昆心里是怎么想的,旁人不得而知,望向金彪问:“你怎么知道的?” 李建昆来到铺子门前,够头朝里面瞅几眼后,问:“咋的,还真准备搞啊,怎么思想滑坡的?” “你知道吧,那家伙是刘小江的表哥!准备跟他一起搞铺子呢!” 今儿和庆有哥约好,去丰台那边走一遭,寻个货源。 “你看,还不信,你这人没什么其他毛病,就是有时候过于自大了。”徐庆有笑容不减,在旁人看来,不是真心为你好的朋友,不能说这话。 徐庆有闻言,猛一扭头,哟,可算碰上。 这边聊着的时候,对门22号铺子打开门,刘小江撑着懒腰走出来。 这样只等货一到,立马就能开卖! 四人来到后屋闲聊,金彪告知他们这近十天,家里发生的事,他们把南方搞货的事,说给金彪听。 喏,来了。 李建昆根本没奢望过他会痛改全非。 “到时还得仰仗李哥捧场。” 另外窗户没装窗籽,推开也是一个售货口,同时具备广告效果。 李建昆弯起嘴角,高低有点成就感,跟以前看网络小说,穿越回古代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一个式似的。 小王对此深表好奇,忙打听他们仨狼狈为女干,把谁给祸祸了。 “走吧,声音搞小点,别打扰人家休息。” “想办法啊!” “不错,干得漂亮,你表哥呢?” 张华笑盈盈道:“就这几天吧。” 自从去年被自己暴揍之后,徐庆有看似消停老实了,但这种心术不正的家伙,你不惹他,他看你不爽都会祸祸你,更甭提你削过他。 “不出门上哪吃去,等着你的烧麦呢。” “哟,李哥,有阵没见了。” 这一下被阴着,谈不上痛痒吧,有点恶心是真的。 李建昆摸着下巴,目露沉思,随口道:“徐庆有。” “嘿!孙贼。” “呵呵~” 聊到深夜还意犹未尽。 李建昆点点头,没再多言,又一圈晃下来,只见22号铺子门前,多出一人。 李建昆还未反应,陈亚军先惊了,瞪眼道:“啥玩意儿?” 李建昆摸摸肚子,准备去孝敬五脏庙,摆手道:“有信心是好事啊,那就祝你生意兴隆,回头再聊。” 李建昆摇臂踢脚,一边活动筋骨,一边视察着自己的领地,当然这些人并不清楚他才是幕后东家。 一排u形玻璃柜台,符合时代特色;后面是半墙货架,另一半,则做成壁挂墙,又有点后世的设计感。 徐庆有一副道之所在义不容辞的模样。 王山河高兴完后,总算回过神,“这么说徐庆有混走了咱们一间铺子?!” 安全问题不必多虑,这小院往后估计一年365天不会断人。 陈亚军沉吟道:“要是这样,他们不违反规定之前,咱们还真不好轰人啊。” “建昆,我打听过,那张商户入驻合同的复印件,就在刘小江手上。” 这老贼有啥? 心里一直有个准备,这不等着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吗。 李建昆笑着走过来,纠正道:“你这不地道,在京城也待一年多了,你得入乡随俗嘛,你再喊一声,用儿化音。” 小王气不打一块出,胸口剧烈起伏,怒道:“徐庆有这家伙我最了解,女干诈的很,等他违规,美得你,咱们得想办法挖个坑,逼他往里跳,然后一脚把他踹飞! “建昆你说对吧,这事你最擅长。” 李建昆抬头瞥他一眼,人言乎?怎么坑人的事我就擅长了? 他拍拍屁股起身,摆手道:“行啦,先睡觉,我想想。” 李建昆都会应话,这会望着张华问:“我看你这铺子整得也差不多,啥时候开业呀?” 他们的铺子,其中一间也亮着灯。 末了,金彪忽想起一件事。 徐庆有招手相送,“不管怎么说,还得多谢你的铺子。” 两人相视而望,同时大笑,那叫一个热络友好。 刘小江看得头皮发麻。 第133章 双铺开业 “啪啪啪啪啪!” 清晨,一饼鞭炮,将暂安小院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炸到东头横排房的2号铺和4号铺。 东家的两间铺子,同时开业了。 商户们每家不来个人捧场,都说不过去,但他们此时并不知道,这个场他们未必捧得起—— 多半人整个身家砸进铺子,还欠一屁股外债呢。 两块牌匾在放鞭炮前,刚挂上,商户们抬头瞅去。 啊这…… 那叫一个简单明了。 2号铺叫80百货。 4号铺叫90百货。 跟个汽油编号似的。 他们能不能理解不重要,好记就行,李建昆对这两家店是有规划的,现在货源单一,暂且卖一样的商品。往后2号铺子,主打普遍流行的产品。 4号铺子,主打更潮流的产品,或者说高科技产品。 各有优缺点,偏大众的玩意,买的人自然更多,但单品利润率低。 高新玩意,单品利润率高,但销量会低。 两名店长谈不上谁吃亏,全凭他们自己选择,金彪性格守旧些,自愿选择80百货;陈亚军跳脱些,选择了90百货。 “这两家铺子卖啥呀?” “好像都是买衣服的。” “哟!那敢情好,又是这院里的新买卖,我正想添身衣裳。” “走,去。” 早来的客人们,同样围拢过来,迫不及待看新鲜,跟着商户们一起,分别涌进两家铺子, 李建昆他们四人,正好一边两个,他在金彪的2号铺帮手,王山河在陈亚军的4号铺。 “哎呦喂!” 甫一进门,瞅着墙上挂着的,柜台里摊开摆着的那些衣裳,所有人皆瞪大眼睛。 好鲜亮的颜色! 好俏皮的款式! 就像一个下里巴人,突然进了城,见到了他们从未见识过的好东西。 而更多人的眼神,则落在柜台后的俩小伙身上。 “金哥,李哥,你俩穿上这身,跟变了个人似的!” “内叫一精神!” “乖乖,这些衣服跟我在外国电影儿里看的好像啊!” “我就说吧,还得是东家,这货源找的……咱京城都没有吧?” 李老师的推销方式简单粗暴,介绍个毛啊,四人都是衣服架似的帅小伙,整套衣服往身上一套,不比唾沫横飞更有效果? 当然,要有个妞就更好。 女装是主力,没个女模特,可惜鸟。 这事金彪和陈亚军已经在操持,就那个什么娜,狗大户李老板说了,过来站三天岗,奖励一身连衣裙。 俩人打过包票,是个盘正条顺的妞。 卖烧麦的张华,戳在柜台前,挠着脑壳,颇为尴尬。他的铺子开业那天,几个东家怎么给他捧场的,他全记在心里,本来想好今儿一定也要捧个场,刚才听见炮仗声,跑得飞快。 这才忽地发现……他不一定买得起。 但凡不是个缺心眼,都能看出来,这压根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衣裳! 很有几个同样打着跟东家搞好关系的商户,此时表情,跟他如出一辙。 “喂阿华,你店里没人啊?赶紧回去照顾生意吧,腾腾空,客户都给拦外面了,你们几个也一样。” 李建昆埋怨道。 张华感激看他一眼,挪脚前,还是忍不住问一嘴,“李哥,像您身上这身,多少钱啊?” 李建昆身上穿的,是一件蓝白条纹的polo长衫,配米黄色直筒休闲裤,他183不胖不瘦的身板撑起来,显得十分修身,贵气逼人。 “衣服32,裤子29,成套买便宜1块。” 张华脑子里一合计……嘶! 当我没问,溜了溜了。 跑路的不止他一个,铺子很快空掉一半,包括一些过来吃早点的大爷大妈。 老病差点没吓出来! 还留在铺子里的,都是相较而言,更年轻的街坊,可以称之为大叔阿姨。 “小同志,我看那身黄裙子真不错,挺想给我女儿买件,我能问问,卖多少吗?” 金彪笑着接茬,“阿姨,其实也不贵,您看看这款式,这料子,不吹牛,满京城您找不到别处,就一百。” 噶! 大妈脸一白,默默后撤,退出聊天室。 “啧啧,两位小同志,你们这衣裳好是好啊,就是……哎,不说了,怪咱没钱。” 又退走一个。 铺子外面的通道里。 徐庆有昂着脑壳,左瞧瞧,右瞅瞅,自言自语道:“8090,什么玩意儿!” 他透过窗户已经看见,老贼做的是服装生意,瞅着款式贼新潮,也不知道搁哪踅摸到的货源,把他好一阵羡慕和紧张。 然而他刚想挤进去,突发大散场。 遂拉住几个商户,以及大爷大妈一打听,很不厚道地笑了。 叫好不叫座! 人给吓到了。 想想后,他迈开步子,走进2号铺子。 “老贼!” “诶,孙贼,你来了。” “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叫。” “噢,准你给我取外号,还不准我给你取啊。” 徐庆有四下打量,好家伙,衣服的款式,那是真不赖啊,不过,你看看这老贼还有空跟他聊天,就知道什么个销售情况。 行吧,暂且原谅他了。 “老贼,听说你这些衣服死贵啊,我买得起不?要不我帮你开个张?” 徐庆有笑呵呵道。 李建昆上下扫他一眼,摇摇头,“没合你身的。” “我一七九,标准身材啊,连我穿的尺码都没有,那你这货进的也太不靠谱了吧。” “不不,不是尺码的问题,瞧瞧你这副好皮囊,咱这衣服包不住啊。” 这话旁人听不懂,徐庆有心里门清,骂他败絮其内呢。 他也不生气,看你丫还能蹦跶多久。 这生意点子,从方向上就有问题!搁这穷乡僻壤,卖这么时髦的衣裳? 亏不死你! 接下来的整个上午,徐庆有密切关注,你猜怎么着? 跟他分析的一毛一样。 老贼两间铺子,一件衣服都没卖出去。 差点没笑死他。 庄广兴,五道口曲水巷的人。 今年二十四,下乡插队八年,过年时刚返城,家里仨姐姐,就他一个带把的,全家都指着他传宗接代。 家境还算不错,姐姐们都已出嫁,父亲是六级钳工,母亲在东升街道办工作。 这不过完年后,家里忙张罗给他相亲,一连相两个,正二八百没下过乡的城里姑娘,白白净净,他看过照片他才去的,这些年在乡下,土妞见多了,没兴趣。 但万万没想到,他相中人家,人家却看不中他。 俩姑娘都显他土! 搞得他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这一阵照镜子比大姑娘还频繁。 “不就黑点嘛,我这头发也弄了呀,最流行的三七分。” 坐在院里,庄广兴颇为苦恼,搞不清问题出在哪里。 “诶王婶儿,你还别说,这老话讲,人靠衣装马靠鞍,时兴衣裳一上身,那感觉就是不一样哈。” “他陈婶儿,我听说过一个词儿,内叫气质。” 豁!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院里俩大妈不知搁哪儿逛回来,一番闲聊,让庄广兴脑子里灵光乍现,茅塞顿开。 要知道能改变的外表,经历过第一次相亲失败后,他全改了,可为什么第二个姑娘,还认为他土里土气呢? 是了,气质! 是被东北黑土地和酸菜大碴子熏陶了八年的气质,变了。 庄广兴蹭地站起,忙凑上去,“王婶儿,陈婶儿,您二位说的啥呢,啥时兴衣裳一上身,气质就不一样了?” 待两位婶儿叽叽喳喳,将刚才见识的新鲜事,娓娓道来后,庄广兴眼神亮了。 暂安小院,有电影里才有新潮衣裳卖! 第134章 第一单生意,徐庆有的醒悟 “建昆哪,还真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2号铺里,金彪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眼瞅着一上午过去了,铺子里客流倒是不断,一茬接一茬,可劲瞧稀奇,询价的也很多,询完便没后文。 这会正值午饭点,人流总算消停。 李建昆耸耸肩道:“行啦,不说过吗,消息肯定要飞会儿。中午吃啥,饺子成吗,你去叫四碗。” 院里有吃食铺子,这点就很方便,打声招呼,人给送到店里。 金彪出门后,逢商户看见,准要道声“生意兴隆”,他挺不好意思回话。 他这边前脚出去,李建昆一根烟刚嗦上,门口走进一个晒得黝黑的年轻小哥。 庄广兴四下打量,眼神很快定格在他身上,亮得吓人。 英俊啊! 文绉绉点说,可以称之为风流个傥,气宇轩昂。 他如果有这份扮相,哪还有相亲失败的可能? “您好。” 李老师的专业素养没得说,也甭管人买不买,香烟立马扔掉,递上殷勤笑容。 庄广兴点点头,笑道:“同志,你们这的衣服挺时髦啊,我在西单王府井都没见过。” “嗯,我们是外来货源。” “真是国外的?” “款式是,生产还在国内。” “怪不得!” 李建昆愈发殷勤几分,多年的买卖人经验告诉他,这位小哥可不是来闲逛的。 意向值很高! 庄广兴挠着头,颇不好意思道:“您这男装有几款啊,我……好吧,我从没穿过这种衣服,您能不能看着帮我搭一身?” 李老师咧嘴一笑,“乐意效劳!” 衣服是他进的,不,都是他挑的款,门清!不假思索便摸出一套,将客人请进后屋,换装。 等庄广兴穿戴好,走出来时,李老师自然不会吝啬溢美之词。 “真这么好?” 庄广兴笑得合不拢嘴,被一个玉树临风的家伙,夸英俊帅气,想想都得劲。 “您这边请啊,骗您干嘛。” 做服装生意,自然不能缺镜子,这年头条件有限,一块没有边框的水银镜,竖在墙角一侧。 庄广兴来到镜前,搭眼望去。 嚯! 都有点不敢认,这还是他吗? 帅不帅的先不提,脸长得只能说凑合,他有点数,但现在整体效果一看,那真叫地瓜秧子结豆角——变了样! 有种光鲜感。 多了抹贵气。 “同志,您要再冷峻点,脸上那股……憨厚的笑容,少点,诶!内味儿就对喽。” 李建昆见他在镜子前,戳了快两分钟,隐约看出点什么,怕是刚返城回来,觉着自己不像个城里人儿了,迫切想把身份扭转回来。 “这样嘛……” 庄广兴采纳意见,收敛笑容,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 嘿! 您猜怎么着? 确实对味儿了。 再看整体效果,浑然一体,不会存在刚才隐隐有点的,给猴子套上龙袍的感觉。 “行!小同志,就这身,我卖了,多少钱票来着?” “不要票,衬衫30,直筒裤28,成套买优惠1块,一共57。” “诶?” 庄广兴惊讶道:“也不贵嘛。” 票都不要。 他前几天刚逛过西单,配一身比这款式差远的衣服,也要这个价。先前听两位婶子一阵咋呼,还以为贵出天际呢,没点家底他都不敢过来。 李建昆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咱诚信买卖,主要咱们这片偏了点,好多大爷大妈出门少,不了解行情。” 庄广兴道:“说实话,你们这衣服要是放二环里,价格再高点都正常,得,冲你们这股子诚信经营,放心,我回去一定帮你们宣传宣传。” “哎呀,那可多谢您嘞!” 庄广兴特兴奋,有了这身派头,原本那身蓝行头,都不稀得再穿,付过钱后,挺着胸板走出去。 您还别说。 那气质确实天翻地覆。 金彪嗦完一根烟回来,正好瞥见这一幕,狠狠打量他一番,然后嗖嗖冲回店内。 “建昆建昆,开张了?” “可不?” 李建昆把五十七块大洋,拿在手上啪啪。 “嘿嘿!” 金彪薅过钱,一连数两遍,都快笑抽了,遂忙不迭跑去4号铺报喜,也是炫耀。 饺子送过来,李建昆心情愉悦,吃得喷香。 坦白讲,今儿上午便开张,都超出他的预料。 行吧,一天算是保本。 您说这么吓人?必须的嘛,服装就这暴利。 刚那一身,进货价十七块,算上运费和人工,顶多二十。 含泪赚下三***洋。 庆江坊。 好巧不巧,庄广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门口经过,正吃饭的徐庆有微微一怔,忙撂下筷子冲出去。 刘小江紧随其后。 “庆有哥,他们开张了。” 徐庆有表情阴晴不定,眯眼目送庄广兴消失在拐角处。 刘小江想了想,道:“庆有哥,也没事吧,一上午就卖一套,还两家店,这能有钱赚?” 其实徐庆有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他这么一问,反而使徐庆有脑子冷静下来,反问道:“你知道服装的利润率有多少?” 刘小江摇摇头,这年头即便是做买卖的,也都是刚起步,自个的门道还没摸清,哪懂外行。 徐庆有沉吟道:“必须得承认,他们的衣服确实时髦,本以为这个架势,三五天都卖不出一套,不足为虑。没想到上午就开张了,不行!我得抽空去打听打听,这样才能搞清楚他们的经营状况。” 刘小江看了他一眼,好吧,这是真斗上了。 “小江。” “嗯?” “我大概明白,老贼为什么辛辛苦苦搞个院子,免费让你们入驻。” “噢?为啥?” “为他自己吸引客流!” 徐庆有目光闪烁,冷声道:“要不是上午这么人去过他们店,消息能这么快传出去,立马来个男青年买走一套?***老贼,好算盘呀。” 刘小江挠挠头,忽想什么,“对啦庆有哥,这话签合同那天,他们还真说过,说互助互利。” “屁!” 徐庆有怒骂,“我现在很怀疑,服装可能是个暴利行业,你瞧瞧,咱们其他铺子的东西,都几毛几毛,了不起几块十几块,他们倒好,上百块的都有!” “那……意思就是说,他们吃肉,咱们喝汤呗?”刘小江道。 “美得他!” 徐庆有手一摆道:“不说了,等我查清楚再看。” 第135章 角儿 2号铺里。 李建昆和金彪正在趴柜台旁,对付饺子,韭菜猪肉馅儿,搭配送的老陈醋,那叫一地道。 门口猛窜进一个姣好身影。 “嘿!” 吓得李建昆刚夹起的饺子,掉回盘里,这死孩子。 恶作剧成功的许桃,乐得咯咯笑,笑得一半,忽然笑不动了,眼神盯着壁挂墙上的几套裙子,再也挪不开。 她昨儿就知道师傅要做服装买卖,上午忙着赶几个订单,没过来。 “师傅,您哪儿搞的这些衣裳啊!” 小姑娘惊呆了,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衣服。 瞅瞅她身上穿的啥: 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肥得像水桶样的青布裤子,虽然是这个年代很常见的穿着,但跟壁挂墙上的衣服一比,霎时觉得自己像个山顶洞人。 李建昆上下打量着她,在某几处稍稍停顿,哎,犯男人病了。 小姑娘搁后世还叫未成年,今年17岁,但已经张开,玲珑有致。 “小桃你多高来着?” 许桃不明所以,但仍回道:“过年量的,一米五九。” 李建昆遂去到里屋,抹身回来时,手中多出一件白色带小黄花的连衣裙,塞到她手上。 “师傅这……” “不白给你,等天气再暖和点,马上给我穿起来,打广告,逢人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 广告,这年头已不算一个特陌生的词汇,毕竟广播站里一直可以打。 前不久,魔都《文汇报》上刊登了建国后的第一则外国广告——瑞士雷达表。随后,魔都电视台也播出了同品牌的我国第一个全英文广告。 京城这边,央视正在组建广告部,报纸上大力宣传着。 许桃兴奋得脸都红了,嗯嗯嗯地应下。 师傅真好! 回到自家铺子后,不待回应许大爷询问拿的啥,小姑娘忙钻进后屋。 等什么天气暖和啊,又冻不死。 立马上身。 边音,Bj戏剧表演艺术团的一名青年演员,这一阵在五道口工人俱乐部有话剧演出,前两天闲来无事,逛到附近一个地方,叫暂安小院。 有种发现宝藏的感觉。 里头甚至有手工着色的铺子,也不用排队许久,她立马回宿舍,取来照片。 第136章 你猜我是亏还是赚 五道口工人俱乐部,大饭堂。 宴开十二桌,这次巡演的话剧《英雄儿女》,是Bj戏剧表演艺术团的年度大作,全剧共十二台,单是参演演员就有67人。 还有服装、配乐、化妆等,数十人的幕后团队。 时间快到晚上六点,已经有些领导入场,掌声不时响起。 眼见布置在旁边的主要女演员那桌,还空着两个座位,艺术团负责人事管理的马主任,气不打一块出。 “陈静和边音呢?” 女演员们纷纷摇头。 “冯抗美,你去宿舍找,让她们赶紧地,磨蹭什么呢!” 冯抗美嗖嗖去寻,还未走到饭堂门口,迎面进来两人,其中一个不是陈静又是谁? 至于另一个……冯抗美呆滞半天,愣是不敢认。 “咋了,抗美?” 还是边音先含笑搭话,果然是这副表情,跟先前小静如出一辙。 “哎呀边音,你哪整的裙子啊,太漂亮了吧!” 冯抗美全然忘记自己的任务,凑上前,绕着她转起圈圈,啧啧不止。 旁边陈静得意道:“我知道哪买的,很近。” “哪儿?我现在就去买!”冯抗美夸张道。 虽说这个年代演员工资并不高,同等情况下还要低于工人,比如80年代著名的“北影三花”之一的张金玲,曾接受采访说,1970年她刚做话剧演员时,每月工资是18元,往后每年涨4块。 而同年,一般工厂学徒工的工资是22元。 再比如同为北影三朵金华的刘晓庆,这时候已经拍完《婚礼》、《瞧这一家子》,另有一部《小花》在拍,算是妥妥的大明星,可工资也只有50块左右。 但是吧,演员这个行当,通常有些外快。 如果不是计划内的演出,一些地方,或国营大厂邀请演出的话,都会开出相当不菲的邀请费。 三人结伴进入宴会场,但陈静和冯抗美走在后面,并有意识地拉开几步距离,她们可不想跟今晚的边音同框。 “诶?那是边音吗?” “嚯!大伙快看,边音这身!” “太美了吧!” 大饭堂里瞬间躁动起来,所有人齐刷刷扭头探来。 作为演员,边音自然不害羞于注视,见此一幕,愈发自信,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连皮肤都闪着光。 马主任本来还想数落她和陈静两句,这一看,笑歪嘴。 赏心悦目啊! 回头一瞅上首的那两桌,频频点头,欢声笑语。 就说边音是个很好的同志嘛,最懂他的意思,也最贯彻。 “都坐好,有什么话晚宴结束再说!” 马主任特地跑到女演员那几桌,好生告诫一番,知道她们一个个都坐不住了。 第138章 恐怖如斯 李建昆虽然有些预期,但他仍然低估了女孩为穿上漂亮衣服,有多么豁得出去。 回到燕园后,羽生由美子和安娜,并没有急着把漂亮衣服上身,她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 遂开始免费地、竭尽全力地,挖空心思地给暂安小院打起广告。 “嘿,瑞莎,你知道吗,五道口有个神奇的地方,竟然能买到漂亮的印花裙子。” “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我都买了,你可以去我宿舍看。” … “噢,美丽的索菲娅,你有多久没穿过裙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有个地方可以买到很漂亮的衣服。” “多漂亮?” “安娜,你的裙子真好看。” “我还寻思啥时候跟你说说呢,求我好几次,让我带着他。” “卧槽!还真是啊,你开始卖衣服了?啥衣服啊,不给哥仨一人配一身?” 李建昆猛回头望向他。 “噢,秋珍,我的朋友,不要失落嘛,我并不是为了炫耀什么,只是在校外刚好看到这款衣服就买了,秋珍,说真的,我很钦佩你们国家的快速发展。” 听着听着,李建昆浑身忽泛起鸡皮疙瘩。 “像你故乡的波尔多红酒一样,非常能衬托出你的肤色。” “你还不信,我虽然没买,但我有别的款式,要不你去我宿舍看看?” … “我倒是想啊,可哪里有得卖。” 李建昆洗耳恭听。 “喝一盅啊。” 直到晚上七点,他回到307宿舍。 一个个跟个妖孽似的。 “***,其实你也可以这么漂亮,如果攒些钱的话。” “小美,你今天好漂亮啊。” 小王道:“这是好事啊,你怎么搞得像大难临头样?” … “喝个屁!开会。” 李建昆道:“老子是有点紧张,特么的太吓人了,这才多大会儿,龙卷风都掀起来了。目前看来,明天生意一定爆,咱们还要提前做好准备,这是第一件事。 2号铺子,门窗紧闭,里间。 李建昆把燕园里正在酝酿的风暴,娓娓道来,王山河三人一个个笑得像个狗贼。 李建昆推着自行车出现在门外,招手道:“出来出来!” 李建昆望向金彪,“阿彪,之前跟你一起搞石膏像的小老弟呢,人靠谱不?” 李建昆一听这是有事啊,也不在意,笑问:“咋了,学校有什么重磅新闻?” “昆哥昆哥,我告诉你。” “对啊,一个叫暂安小院的地方,偷偷告诉你,店主可是一位东方大帅哥哦。” 这还真是个问题,生意忙活起来,就暴露出他们人手不足。 “有啊!就在学校外面,很近的。” 胡自强自己都觉得养成了习惯,每天不喷他几句,浑身不舒坦。 王山河,金彪和陈亚军三人,正在张华的烧麦铺里喝小酒。 “我可以带你去呀!” “你是在校外买的?!” “骗人的吧,这个国家没有这么高档的颜色。” “我说你俩瞎惦记啥呢,跟你们有啥关系,建昆下手还差不多……” … 陈亚军挠挠头,道:“昆哥,我一个人去?我不是怕哈,主要带这么多钱,万一搞丢了,我……” “勺园的留学生那边,有些女生突然穿起了五颜六色的漂亮衣服,本来还以为她们放弃了自己提出的口号,不跟咱们好了,原来并不是,她们是在校外买的,还盛赞咱们国家经济开放之后,发展迅猛……” “不不,可以买到的,我这身就是在你们国家买的,校外,徒步过去一刻钟。” 唰! 李建昆哧溜冲去宿舍,不是舍不得三套衣服,是要赶紧去布局一下,明儿生意得爆啊! 北大今年虽然只有86个外国留学生,但还没毕业的,那可不少。 暂安小院。 说曹操曹操就到。 消息在这种环境下传播,堪称迅猛。 “建昆,尾儿康姆,是这样说的吧?”金彪嘿嘿道。 李建昆又道:“这样,我明天就给南边打电话,看能不能沟通一下,让他们先生产,亚军你这边准备一下,等回款差不多,你立马出发。” 烧麦管够,菜嘛,只有一盘油炸花生米,一盘凉拌黄瓜,一盘腌萝卜,但不重要,喝酒看的是心情和人。 后世专供来华留学生,和外国专家使用的九栋大楼,尚未规划,此时仍然古色古韵,曲水流觞,房舍十分有限。 “但人长得也匀称啊,有前有后的。” 很快一传十十传百,这里多半留学生都知道,在校外北语对面,有个叫暂安小院的地方,里面有非常时髦的衣服出售。 这一切李建昆暂时并不知道,在五点钟打烊之前,90百货又接待了三批留学生,他尚沉浸在效果还真是立竿见影的小快乐之中。 南方距离远,火车托运慢,进货的事,确实要提前打好算盘。 “第二件事,咱们只怕要赶快去进第二批货了,别到时候局面打开,生意一拨接一拨,咱没东西卖,那就要前功尽弃了。” 尼玛,这个燕园,简直卧虎藏龙啊! 仅仅一个下午,当两人穿着极为漂亮而特殊的衣服,在燕园四处闪现般出现后,一场关于解放穿着的思潮,竟初步酝酿成型…… 在羽生由美子和安娜的不懈努力下,外部舆论也在快速解决,从她们的朋友开始,一层层向外扩散。 提起这个,小王三人同时点头。 小王插话,“建昆,钱我这边有点,你先拿去用。” 金彪表示他也能抽出两三千。 “诶建昆,你咋又回了?” 这里是北大外国留学生的大本营。 由于成本不便宜,六千块的货,其实数量并不多,目前已经销掉五分之一还不止。 “不,在我的国家哪怕有钱,也买不到这么漂亮的衣服。” “不可能吧?!” “黛薇,听说你们明天有场聚会,有很多英俊的男生,你为什么不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呢?” 吴英雄加入话题,换来强哥一个大白眼。 与此同时,解决了内部舆论后,羽生由美子和安娜终于换上了漂亮的衣服。 强哥见他瞪着个眼珠子,戳在那像二愣子样,狐疑道:“建昆,你这成天往外面跑,捣鼓啥呢,这事不会跟你有关系吧?” “要说这外国妞,就是不一样哈,那身段……啧啧。” “建昆,你小子一天天的玩消失呢?你心里还有这个学校么,学校炸了你都不知道。” “也不见得,那个小本子呢,还没一米五。” 在勺园引发一场直观的轰动后,两人按照约定,各自出发,去攻克她们中国同学,或者说外部舆论。 类似的对话,在今天下午的勺园内,随处可以听见。 … 金彪回道:“人是靠谱的,让干嘛干嘛,听话得很,胆子也大,就是上不了台面,比如站柜台卖货,他不行,跑腿办事没得说。” “可以。你今晚回去,带过来,熟悉两天,让他跟亚军一起去进货。” “诶。” 第141章 将计就计 清晨。 李建昆从“老蔡记”吃完驴肉火烧出来,有点反胃,再次尝试豆汁,仍然屁感觉喝不出。 讲道理,那不就是馊水吗? 正准备溜达一圈,消消食,忽顿脚,眼神落在对面的半边天刺绣铺里,原本五个女人排排坐,挽着兰花指绣花的赏心悦目场景,消失不见。 铺里只剩俩人,林秀秀和她小姨,皆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 “秀秀。” “诶,昆哥,您吃了吗?” 李建昆踱步走进铺子,柜台、货架上,技艺精湛的绣品或摆或挂,琳琅满目,却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是艺术啊,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艺术。 丢掉任何一份传承,都叫一个可惜。 这样下去,铺子迟早得关,说不定这一支刺绣世家,也会就此消寂。 “嘛呢你?” 印花,岂能比得上手工刺绣? “我是他爹,你说我管不管得着?知道我喊徐庆有什么吗,孙贼!” 想抄他的老底,美不死你! 路上,一个将计就计的点子,在他脑子里逐渐成型。 霎时间激动得满脸通红,小意问道:“昆哥,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弄点衣服卖,在上面绣花儿?” “秀秀,你们的手艺没得说,但既然做买卖,视野不能太局限,这年头大家生活不富裕,懂刺绣的人年龄还都偏大,舍不得花钱买些不能吃不能用的刺绣回去装点。” 林秀秀嗯嗯点头,何止有道理,分明是一条财路送上门!市面上所谓的时尚连衣裙和连衣裙的区别,最主要的,就是多了印花。 “太好了呀,我都……羡慕死了。”林秀秀红着脸道。 “这孩子,大好事啊,人都走了,你还哭啥?” “诶,是噢!” 李建昆微微眯眼,徐庆有这家伙干别的不行,搞地下工作,那可是一把好手,陈亚军和小虎前脚刚走,后脚他们表兄弟就消失不见。 李建昆赶紧扯呼。 对面,林秀秀已经泪流满面。 一种不好的直觉,萦绕李建昆心头。 但一件奇怪的事情是,他下午有课,中午赶回学校时,路过庆江坊,里头仍然只有早上那个獐头鼠目的家伙。 “奶奶个腿的,上回的账还没跟你算,又特么整幺蛾子,你个记打不记疼的玩意!” “就算真想保持高端,还可以往旗袍,婚服上绣嘛,只要观念转变一下,视野放开阔点,你们这行道啊,其实大有可为。” “你们在衣服上绣朵花儿,很难吗?” 来到邮电局,他再次挂长途,联系上财叔,告知他的人昨晚已经出发,傍晚就到,财叔大喜。 “财叔啊,我这次没过去,小陈还是个生手,我不太放心,能不能麻烦你派人去车站接一下,顺便帮我带几句话。” “哎呀小姨,别瞎说,我哪能配得上人家。” 林秀秀脖子都羞红了。 “那你觉得我们的衣服为什么好卖?要知道,那些价格比你们的刺绣还贵得多。” “秀秀,他说的好有道理啊!” “管得着么你。” 再说李建昆这边,一圈溜达到庆江坊门外时,再次顿脚。 倒也没多管闲事。 “啥?” 撂下一句话,也不管对方啥表情,李建昆离开铺子。 “衣服跟纯绣品不同,但凡是个人都得穿,还都想穿得好看点。 噢,人家不痛不痒地阴你两次,就要置人于死地,这事要干溜了,以后还能回头么? 你让这事他咋想? 没跑了! “你小子演技可比刘小江差远了。” “秀秀,咱们首先得活下来啊,别觉得落了下乘,等以后有能力了,老百姓日子不也在一天天变好么,你们的刺绣总归会有市场的。 对方被喝懵两秒,结结巴巴道:“他,他俩回家去了,家里有喜事。” “小姨,你想过吗,他们也是卖衣服的,他这么做,等于把他们的财路,分给我们一些。” “啪!” 他还招俩人呢,庆江坊单从销量上讲,能吊打他的两间铺子。 小姨忙不迭凑上来,两眼放光,这事甚至不用试,想想就知道能干成。 哎呦这声儿……不对劲。 诶! 仿佛脑壳被仙人抚了一下,林秀秀猛睁大眼睛,这才意识到,昆哥是在教她生意经啊。 “应该,是款式好,颜色艳,带印花,稀罕吧。” 要说没点火气,那是假的,这银币就是欠,去年削他一顿后,老实大半年。 “你看我们那两间铺子,卖衣服的生意怎么样?” “我问你,刘小江和徐庆有呢?” 一巴掌拍在柜台上,把那家伙吓一跳。 一是喜极而泣,二是感动。 林秀秀内心苦涩,可不是?自家铺子的情况,人全看在眼里呢。 而二者之间,却能差价到五十块! 他先回学校上完课,下午三点多,抹身回到暂安小院,又来到庆江坊。 铺子里不见刘小江,也不见徐庆有,柜台后面戳着一张纯生脸。 “怎么还哭起来了,行啦,就说这些吧,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 这回新账旧账一起来,再不给他上盘狠菜,那真应了老Bj的话,老太太的尿盆——找呲的货。 眉头瞬间挑起,遂停好自行车,大步迈进。 “昆哥,您真好。” “小姨你!” 孺子可教。 小姨一听,眼神变了,道:“我说秀秀,他该不会对你有意思吧?” “什么时候回?” 林秀秀猛一跺脚,“没事!你看店,我今天要出去。” 至于你说成天嗡嗡嗡的,为啥不一巴掌拍死,一劳永逸,反正这年头消失个把人,也挺正常。 林秀秀十分乖巧,忙凑近,竖起耳朵。 “秀秀你过来,我跟你说点话。” 小姨想想道:“也是,这小伙太优秀了,东家都喊他大哥呢,来头肯定大的很,还英俊,高大,有钱……啧,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姑娘。” 三观过不去啊。 “要几天吧。” 李建昆点点头道:“别的衣服不好找货源,什么素褂子、白裙子这些个,还不好找吗?退一万步说,直接买行不?凭你们的手艺,想绣什么不能绣? 李建昆戳在通道里思忖少许,把自行车调头,不回铺子了,改道直冲海淀邮电局。 “哎呀,不麻烦不麻烦,一点不麻烦,我马上安排。”财叔求之不得,迎财神的事还能不乐意吗。 “那行,你拿笔记一下,写个纸条,到时直接给他,方便。” “诶好好,你等会。” 第143章 鱼儿上钩(1) 艳阳高照,临近中午。 处于崩溃边缘的刘小江,忽一下跳起来,“庆有哥,出来了出来了!” 我谢谢你祖宗十八代啊! 一觉睡到大中午,你敢信? 徐庆有扭头望去,眯起双眼,确认无误后,麻利起身,“快快,找车!打起精神啊,胜利就在眼前!” 两人煎熬十几个小时的心情,可算柳暗花明。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仨狗东西一点不急啊,不是去上货的地方,来到一家高档饭馆,准备先享受一顿午餐。 甘梨酿! 饭馆对面的马路上,正儿八经两天两夜,一口热乎东西没吃的徐刘表兄弟,皆是止不住地狂咽口水。 这家馆子一看就很好吃啊! “庆有哥……” “我懂。” 徐庆有示意他盯着大门,跑到附近的小吃摊上,买来两只烧饼,塞给他一只。 刘小江接过烧饼,恶狠狠咬一口,你不懂! 再说陈亚军这边,进入饭馆后,他刻意挑了个靠马路的包间,这会猫在玻璃窗一侧,谨慎地朝外面观察好一阵,终于发现两只狗。 蹲在一颗不显眼的大叶榕下,啃烧饼呢。 “没跟进来,那更好办,菜来了你俩先吃,我出去一趟。” 小虎点头。 老吴略显紧张,一辈子没干过这事啊,怪就怪,人家给的实在太多…… 陈亚军离开包间后,嗖嗖往厨房方向的后门冲去,还给服务员拦住,他说出去有点事,包间里还有人,服务员确认后,才给他放行。 出门后,陈亚军撒丫子奔往不远的高第街,仿佛身后有只野狗在追,弄得不少路人纷纷侧目。 高第街里,万勇正坐在摊位后面的小马扎上,嗦着烟,忽觉一股怪风袭来,抬头一瞅。 直接愣住。 诶? 这不是北方那个姓陈的吗? “万勇!” “啊?你们又来了,这么快?” “别废话,把你最好的小饰品都拿出来。” 万勇大喜,这是终于舍得问他进小饰品了? 忙不迭应下,翘起屁股开始翻找。 他这边找,陈亚军挨个挑,瞅着不上档次的根本不要。这家伙的小饰品,上回他们已经确认过,全部来自朱海,也就是他们被出租车司机小哥,带去踩过点的那个小镇。 挑中十几款,陈亚军从裤兜里扯出一块白布,准备包起来。 搞得万勇不明所以。 “这些多少钱?我昆哥要看,拿回去先看看样子。” “……噢。” 搞得万勇白激动一场,不过也算有个盼头,仍按照大客户标准,给了他们一个相当优惠的批发价。 唰! 付完钱,陈亚***身,撒丫子往回奔。 万勇喃喃道:“啥情况嘛,猴急着干鸟啊。” 回到饭馆包间,把一布兜小饰品,放在桌上摊开,陈亚军便跟老吴合计起来。 饭馆外面,随着时间推移,徐刘二人担心陈亚军一行吃饭完出来,看见他们,把身形隐藏在大叶榕后面,只露出脑壳盯着饭馆大门。 “庆有哥,出来了!” 陈亚军三人确实走出门口,戳在门外也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谈着谈着,似乎还谈崩了,那个边分头中年人起脚便走。 陈亚军赶忙哈着腰,像孙子样,上前去劝。 但没劝住,边分头中年人不管不顾,拦下一辆黄包车,颠了。留下陈亚军二人,杵在街头凌乱着。 “庆有哥,这?” 徐庆有眼神大亮,“小江,好机会!你盯住陈亚军,我去追边分头,他就是货源。” “啊?那咱们不走散了?有货源还盯他们干嘛?” “以防万一。这样,你盯住他们,等他们晚上落脚之后,你再回广安宾馆外面,咱们在那里碰头。” “这……” “就这么说定了!” 没时间耽搁,徐庆有拎着自己的手提包,头一扭,猫着身子追过去,所幸黄包车不快。 撒丫子狂追两分钟后,徐庆有将老吴截停。 他摸出一包红牡丹,屁颠屁颠儿凑近,“老哥,您好啊。” “你是?” 老吴上下打量着他,一副搞不懂状况的模样。 “老哥您不认识我,但我认识您,您这边有货嘛,我知道,能借一步说话吗?” 老吴这才露出恍然表情,“噢,进货的呀,谁介绍的吧?” “对对对。” 两人在路旁找到一家茶餐厅,点了一壶乌龙茶,在角落一张卡座旁落座。 徐庆有好一阵解释,又是以前搁哪哪见过一眼,又是刚才在街边无意间看到,最近也想进一批货,于是就追过来。 他却不知道,老吴根本不在乎他的解释,半句没多问,一副老生意人的派头,只在乎买卖。 “你想进什么货,有选款吗,准备进多少?” “没有老哥,头回做这方面的买卖,行情是了解的,货源选款这方面,还得仰仗您推荐推荐,我的意思是,最好能看看现货,您推荐,我从里面挑。” “要说你运气还真是不错。” 老吴忽笑起来,从随身的棕皮公文包里,摸出一只白色小布兜,放在桌面上,做了个请的手势,道:“看吧,最新货源,可以说每一件都是爆款。” 整得徐庆有盯着小布兜,一头雾水。 说好的服装呢,这装的是个啥? 遂将小布兜摊开,眼前强光一晃,差点没亮瞎他的狗眼。 里头是一款款做工精美,贵气十足的小饰品,像什么项链啊,耳环啊,胸针啊,发卡啊……全不重样。 那叫一个布林布林。 “实不相瞒,我刚去见了一个客户,特地带样品给他看,嘿,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白瞎我一片诚心实意。” 徐庆有眼珠完全挪不开,这可是一堆好物件啊,京城绝对没有,拿回去绝对吃香,不动声色问:“怎么个不靠谱了?” 老吴愠怒道:“上次是他们自己找上门的,说好了这次要跟我进一大批货,临了临了,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先付一半货款,余下一半下回再给,说带的货款不够,已经下了订单进衣服。 “真是好笑,当我跟他们很熟啊,一回生意还没做呢。 “还有我就纳闷了,没钱你说什么大话,噢,人家的衣服是亲儿子,我的饰品就是后娘养的?小徐对吧,你说说,我这些饰品不比衣服稀罕?真不吹牛逼,全国都找不出第二家!” 徐庆有恍然大悟,可算搞明白状况,笑着附和,“那是那是。” 心头贼爽! 原本寻思着,这回过来能蹚出来衣服的货源,就心满意足了,不承想还有这么好的小饰品货源,送上门。 第144章 鱼儿上钩(2) 徐庆有把每一款饰品,挨个上手,细细打量,越瞧越喜欢。 “吴哥,这些玩意儿价格怎么样,利润足吗?” “那你开玩笑!” 老吴从布兜里拾起一枚燕尾式的金属抛光胸针,示意道:“这可是高档玩意,你想想看,一件女式白衬衫,整体上是有点素的,拿这胸针往胸口一别,档次瞬间上来。” 徐庆有脑子里浮现画面,确实是这个道理,静待下文。 “那小徐你觉得,它零售价卖到多少合适?” 徐庆有思量少许后,试探性道:“七八块?” “低了。” 老吴摇头道:“我这款式是港城过来的,在那边这样一枚胸针,折合人民币要卖到三十到五十。” 徐庆有大吃一惊,“这么贵?” “可不?饰品讲道理,要算作珠宝首饰一类,也就材质不同。当然了,港城人有钱嘛,咱们比不了,我只是想说,你千万别低估了女人爱美的心,这一枚胸针可是百搭。 “放在国内嘛,反正我的那些客户,基本都要卖到十块以上。” 老吴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笑眯眯道: “而我这边,给到客户的批发价呢,这个数。” 老吴抬起一只巴掌,微微晃动。 “五块?”徐庆有倒吸一口凉气。 五块的成本,八成还能砍,不能他说多少就多少吧,卖到十多块,这是什么概念? 翻出几倍! 暴利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徐庆有又挨个询问其他饰品的行情,如出一辙,全是疯狂的暴利! 老吴适时问:“怎么样,这些都是刚出的新款,你打算每款进多少?” 徐庆有是真心动了,他甚至放在自个身上想了想: 如果是他老妈和老姨那种女性,遇见刚才那款胸针,绝不会吝啬花十来块买一枚,那配在衣服上,到单位,出去开会,多提升气质,多有面子? 任何衣服都能搭啊,天天都能戴,金属制品,想弄坏都不容易。 其实贼划算。 但他又考虑到,这次打一开始,就是想过来搞服装货源的,那也非常来菜!还有天然优势,一来,老贼已经替他打开局面,引来客流,货到就是赚。 二来,衣服单价更高,一件卖出去,赚的更多。 第147章 铺子被砸 陈亚军和小虎二人,比徐刘表兄弟,迟回来两天,主要等货去了。 加之是晚上六时许,带回的首饰也不赶趟上架,从这个角度讲,等于迟三天。 这三天,庆江坊卖爆了。 赚钱赚到手抽筋。 徐刘表兄弟二人,已经在筹划下一次进货。 这天早上,暂安小院刚开门不久,庆江坊再一次被围攻。徐庆有兑现了他的承诺,一天比一天笑得灿烂。 庄广兴今儿带着他的妞,没错,这回他敢说,他的妞,毕竟已经啵过。 又来到暂安小院。 这回两个目的,一是看看衣服到货没有,二是再帮自己的三个姐姐,买几样小饰品。 昨天他把妞带回家,仨姐姐特地赶回来,好一顿夸,也被妞身上的小饰品馋得流口水,得知是他给买的,岂能放过他? 噢,有了媳妇儿忘了姐? 他庄广兴可不是这样的人。 来到庆江坊,两人相视而望,好吧,又得挤。 “先去卖衣服的店看看吧。”姑娘提议。 庄广兴自无不从。 拐到80百货,两人眼前一亮,铺子里人头攒动,跟三天前大不相同,保不齐衣服真回了。 忙不迭冲进去。 然而让两人失望的是,铺子里的衣服不增反减,现在都不够把墙上挂满。 “诶,广兴,他们这里也开始卖首饰了!” 姑娘眼神落在柜台里,又诧异又惊喜。 这家铺子不仅开始卖首饰,玻璃柜台内摆得满满当当,让人眼花缭乱,可比庆江坊那边丰富得多。 “还真是!” 庄广兴笑了,那边人满为患,相比之下,这边算是门可罗雀。这不一大早么,估计今儿刚上新,好多人还没摸到消息。 一米八几的大帅哥不在。 寻思这回也不买衣服——买衣服的话,庄广兴只信他的眼光,便没让大胡子去喊。 扎俩麻花小辫的漂亮姑娘,接待了他们,说真话,这姑娘比他的妞长得好看,但是嘛,人得知足。 经过这一阵的学习和锻炼,鲁娜已然能独当一面,热情给两人介绍起来。 “二位看,这款镶防钻的发卡,我觉得这位姑娘戴,一定特漂亮。” 话是这个话,庄广兴摊摊手道:“上回你们不是还不卖这个嘛,她在庆江坊买过了,我这回是给我几个姐买,年龄偏大,这个不合适,看看别的吧。” 鲁娜眨眨眼问:“噢,是吗,你们买的多少钱啊?” “多少钱来着小丽?” “这发夹呀,让我想想,好像是十二块吧,不都十二三块嘛。” “呀,你们买的这么贵吗?” 鲁娜道:“你知道我们卖多少钱?” 庄广兴二人怔了怔,接茬问:“多少?” “七块。” “啥?!” 两人直接跳起来。 “你你,把这发卡拿出来一个,我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一股怒火,自心头升腾而起,只差一截,就到庄广兴脑门。 鲁娜特配合,立马拿出一只,庄广兴上手一瞧,看不出有二。 旁边叫小丽的姑娘,自然更有发言权,也就今儿没戴,不然非摘下来比比,这一瞅,大惊失色。 “广兴,一模一样。” “你确定?” “嗯,我都带几回了。” 庄广兴的那股怒火,这回到顶了,欲要冲破脑门。 他按捺住火气,冲旁边道:“小丽,不还有四个吗,我瞅着这里好像也有,看看是不是都买贵了。” 小丽身上有一件,红格子褂子领口别着的,燕尾式胸针,闻言用手指了指。 鲁娜点头道:“这个有。” 说罢,从柜台里取出。 庄广兴忙问:“这个你们卖多少?” “八块。” 甘梨酿! 庄广兴几乎已经确定,这不是个例。 小丽姑娘很好贯彻她的意思,在鲁娜的配合下,一顿踅摸,从柜台里把另三款小饰品也找出来。 一问价格,最便宜的才卖六块。 而他们在庆江坊买的呢,最便宜的一款,也要十二! 六块差价啊,同样的价格能买俩! 庄广兴脑门上蒸腾起看不见的烟,给气的,属实忍不住,这辈子都没被人宰成这样。 要知道,他老妈可是东升街道办的,在五道口这一亩三分地上,敢把他往死里宰? “小丽,走!” “广兴,别冲动。” “我今儿还就冲动了,王八羔子,一件小饰品宰我六七斤肉啊!” 小丽姑娘也就劝一下,意思意思,因为她也气不过,同时认为爷们应该有点血性。这回是被人宰价,那往后自己被人欺负呢? 来到庆江坊门外。 庄广兴直接就是一嗓子,“还挤个屁啊,挤挤挤!东头的店里,一模一样的货,比他们便宜一半!” 豁! 第148章 临门一脚 傍晚。 暂安小院里灯火通明,多半商户忙碌一天,正在吃晚饭,庆江坊却已经大门紧闭。 里间,徐庆有和刘小江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床沿边,皆是眉头高挑。 屋内气氛严肃。 “庆有哥,跑吧!这买卖还怎么做,明天再开门,咱们赚到手的全得赔出去!” 刘小江率先打破沉默,仅仅三天,他们赚了三千多,完全回本,铺子里余下的货,原本就是纯赚,可谁能想到突然搞出这么一茬。 这钱可是问他家里借的。 他门清,如果不是庆有哥这个北大高材生,外加地***的儿子开口,换任何同龄人都不好使,即便是他这个亲儿子。 算是他父母的全部家底。 然而今天一天,已经赔出去大几百。 那个姓庄的这么一闹,消息传得飞快,后面上门退货的人一拨接一拨。 明天要再开门,指定更多。 那他家老底就真要赔光了! “跑?” 徐庆有怒道:“你不做人,我还要做人呢!别人不知道,老贼对我的底细一清二楚,他随便嚷嚷一句,人家要是跑到学校找我要债,我特么书都没得读!” 刘小江心烦意燥,狂抓两下脑壳,刚才脑子被气晕了,还真没朝这方面想。 “那你说怎么办?” “放心,债是我借的,我肯定会还。钱赔出去,货不是还在吗,就算卖到跟老贼他们一个价,只是说没钱赚,本还是能捞回的。” 刘小江咂摸咂摸,倒是这个道理,虽说柜台被砸,损毁了一点货,但只要把价格降下来,等货全部卖完,回本还是没问题的。 但,真特娘的也就回个本啊。 那可怜巴巴的,块把两块的利润,全得贴进去! 等于说他们辛辛苦苦羊城走一遭,吃了那么多苦,回来又累成狗卖三天货,全是白干! 好气啊! “庆有哥,为什么他们也有这些饰品,比咱们种类还多?为什么他们敢卖这么便宜,不赚钱了吗?” 宁以为徐庆有在这里呆坐大半天,一言不发,在干嘛呢? 正是思考这些问题。 他把这件事从开始到现在,仔细梳理一遍,终于意识到,他很可能被老贼联合羊城那个姓吴的王八蛋,给坑了。 他把这个推测,讲给刘小江听。 后者听完大惊,“不是吧,李建昆那家伙又没去羊城,他就算再有本事,怎么相隔千里,联合姓吴的坑咱们?” “细节方面我猜不出。” 徐庆有摇摇头,沉声道:“我早说过,这个老贼厉害得很。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刘小江瞪眼问:“那这么说,我们的货,其实是他们故意高价卖给我们的,敢情我们千里奔羊城,倒是给他们送了笔大生意?” 第150章 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 “建昆,金三爷是谁啊?” 小王不知何时凑近,气急败坏。 李建昆此时却在想别的事,他是不是百密一疏,四处打听古玩大师,忽略了一个人? 他干嘛不去找金三爷打听?人家路子这么野。 目前看来他也有搞收藏的嗜好,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个古玩大佬? 李建昆思忖片刻,明白了为啥会有这样的疏忽。 因为他潜意识里,并不想跟金三爷走得太近,担心什么不言而喻,金三爷的某些门道,过于黑了。 行吧,既然自己从潜意识里就在注意,问题不大。 念头至此,李建昆决意去拜访下,从去年那件事情后,他再也没去过,倒是不好空手。 “以至于清末和民国时期,皇权崩塌,没人管,哪里要是爆出有钧窑窑址发现,保管一堆人冲过去挖瓷片,不乏很多老外。 “钧瓷之所以这么珍贵,在我看来,无非有二。一是它的艺术价值,二是稀缺性。 “因为烧制工艺特殊,钧瓷每一件都是孤品,无法被复制。生产有足足七十二道工序,而这样之下,往往还烧不出,所以才有钧瓷‘十窑九不成的说法……” 他忽站起,招招手道:“走吧,我说话算说,让你过足眼瘾。” 李建昆跟在后面,话说他来这四合院也有几回,但还从没有被请进屋子里过。 王山河蔫头耷脑道:“那是钧瓷啊,能不稀罕嘛,老话讲,钧瓷无对,窑变无双。别说只是缺个角,就是缺的那只角,也是千金不换的宝贝呀。” “不瞒三爷,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啥玩意呢,我这兄弟倒喜欢得紧,我寻思什么东西这么稀罕,这不寻思来涨涨见识嘛。” 金三爷恍然,冲李建昆似笑非笑道:“我说小友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吧,敢情是为这件事,怎么,来老头我这寻宝了?” “不同于其它瓷器的官民两用,钧瓷一直被作为君王专用之瓷,定量进贡给皇宫,古代民间私藏钧瓷,那是要掉脑袋的。 “唐玄宗曾立令‘钧不随葬,实在因为太过稀缺,皇亲国戚要是谁死了,都陪葬个几件,很快造都造不赢,要绝迹了。 遂领着小王,来到五道口商业片区,采购了些大包小包,这才前往赊香胡同。 “小友啊,我还以为你把我这老家伙给忘了呢。” 能对瓷器一道,有这么深入了解的人,放眼四九城,也不多见。 “民间有说法: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 李建昆挠挠头,这个钧瓷、钧窑什么的,倒还真的有所耳闻,是值老鼻子钱。 李建昆连连摆手,忙道不敢,打趣说: 北正房,金三爷推开木菱格大门,里面的景象赫然映入眼帘。 四合院里,简单寒暄后,三人坐到了葡萄架下的凉棚中。 小王咕哝一口茶后,话匣子不减,完全没意识到,金三爷看他的眼神,愈发不同。 金三爷把煮好的井水,冲进紫砂壶,饶有兴致道:“那你说说看,那只缺了角的破碗,有什么稀罕的,值得你如此执着,还追到我这儿来。” 此事,可不小。 小王嗯嗯点头。 狗几把小王,面子真大。 小王乐呵,屁颠屁颠跟上。 金三爷端着一只白瓷茶盏,搁在他身前,摇摇头,“不能,但可以再让你过个眼瘾。” 金三爷抚了把并不存在的长髯,重新审视一番王山河,问:“这位小哥也爱古玩?” 小王沮丧。 这年头,本没见几个年轻人爱好古玩。 “没。” 爱好,又肯自己去钻研的,更少。 小王跟着李建昆喊,问道:“您老是不是刚在菜门营收了个老物件?” “三爷说哪里的话,这半年太忙了,天天东奔西跑,一点空没有。” 院里除门童大哥刚露过一脸,又像个鬼宅似的,宁静异常。 说完他愣了一下,搭眼望向对面,问:“没研究错吧?” “三爷。” 金三爷亲自泡茶。 “瞒不住三爷。” 时下古玩行道没落,社会主流思想对古玩、老物件不屑一顾。君不见黑市、鸽子市上,上百年,几百年历史的老物件,几块甚至几毛钱,当成白菜来卖。 “忙着你那院子吧。” 小王说得嘴干,咕哝完瓷盏里的茶,抹了把嘴巴道:“我没事干就四处淘古玩方面的书啊手稿啥的,淘来自个瞎研究的。” “没呢,没人教。” 小王的声音戛然而止,某人从桌底下狠狠掐了他一把。 小王欲言又止,若非来时路上李建昆再三交代,也提到这位的不简单,只怕到嘴的话早吐出来了。 “宋徽宗时,更是把钧瓷诰封为‘神钧宝瓷,成为御品中的珍品,专门在钧瓷之都的禹州,设置官窑,差人从全国各地选拔最优秀的能工巧匠,派过去,每年钦定生产36件,但凡有一点瑕疵的,全部砸碎,给埋了。 李建昆倒十分好奇,缺了角的破碗?那你俩搞得这么宝贝干嘛,再好的古董,它破了也没啥价值吧。 小王张口就来。 这么夸张? “三爷,我要说了,您能把它匀……” 李建昆都给听懵了,这么专业的吗? 对面,金三爷安安静静听完后,十分诧异,“小哥师从哪位大家?” 谈及这个,小王可来了兴致,他现在最乐意跟人谈古玩,没事便在李建昆耳边嗡嗡嗡的,可惜后者不是个好谈家,屁玩意不懂。 “这钧瓷吧,始于唐,盛于宋……” “小哥年纪轻轻,喜欢古玩行道,倒跟其他人还真不同,你对钧瓷了解多少?” 金三爷估摸也是闲得蛋疼,有没有子嗣不好说,挺乐意跟小辈聊天,问出他心中所想。 金三爷开怀大笑,动了些恻隐之心,这小家伙有点意思啊,十分与众不同。 他这一呱唧,就是半个小时。 但金三爷人老成精,已然看出蹊跷,含笑道:“这位小哥有话直说啊,扭扭捏捏可非大丈所为。” 他觉得这老头有点行道。 难得!难得! 等他们这些老家伙躺进棺材,古玩行道还能指望谁? 不就是像这样的年轻人嘛。 而自个钻研,能钻研成这样的……反正他是没见过。 “后世文人又不断推波助澜,《陶雅》有云:古窑只存于今世者,在宋曰均(钧),曰汝、曰定、曰官、曰哥、曰龙泉、曰建。这本书为所有宋瓷排名,钧窑赫然排在第一。 “钧瓷官窑在宋徽宗的极力推崇下,其造型、制作工艺,以及釉色变幻等,均达到了钧瓷美学之极致。 好家伙! 李建昆和小王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墙上挂满一幅幅古朴苍劲的字画,檀木或黄木的家具上,随处可见一件件精美素雅的瓷器,甚至这些木质家具本身,也是造型别致,透着股历史的厚重感。 视野所及,全是古董! 满屋子都是! 第151章 第一次发薪 向来给人一种年高德勋之感的金三爷,瞅着二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上竟多了抹得意。 李建昆不知道,每一个搞收藏的人,最爽的时候,便是如同当下—— 自己的藏品被人艳羡。 但这有个前提,对方得懂,得明白古玩的价值。 这就是为什么,他来过这里几回,金三爷从未请他进屋,以为他和这年头几乎所有年轻人一样,爱坐沙发,不稀得坐檀木椅;爱画照片,不待见古画。 金三爷这会才明白,自己错怪他了,瞅瞅这家伙,哈喇子差点没掉下来。 该说不说,李建昆是真馋啊! 他想给这老头冠个名:首富候选人! 这一屋子古玩,放到往后,价值几何,简直无法估量。 当然,仅仅是候选人。 因为那个位置,他预定了。 金三爷带着几分傲气,道:“这里只是一部分藏品,平日住这屋子,所以摆放少点,另几个屋里还多些。” 看看! 说什么来着? 李建昆眼馋得紧,真想把这院给它买下来啊,他甚至合计了一下可能性…… 哎,希望渺茫。 这位怎么看都不像缺钱的主。 小王直接颠了,忙不迭凑上前各种打量,惊呼连连,“哇!这马是徐悲鸿的?呦嗬!黄自元的字?” 这死孩子,你可别嚷嚷了,馋死你老哥了。 李建昆哪怕再没见识,也知道古玩中,字画最值钱。 金三爷踱步走近,有问必答,一老一小,相聊甚欢。整得李建昆略显多余,可怜他也插不上话啊,上辈子的爱好,全贡献给手工活了。 待两人聊了个暂停,金三爷去里厢拿东西,李建昆凑上前,踹了小王一脚,递给他一个眼色。 小王白白遭一脚,眨眨眼,那意思是:你不说也我知道啊! 李建昆终于见到了霸气侧漏的钧瓷,的确是只缺了一角的碗状物,硬要形容: 底下带个六边形底座,往上凹进去一道槽,再往上有个“鼓”的造型,接着又是一道凹槽,上方是个喇叭口。 正是这个喇叭口缺了一角。 通体釉色无法用言语形容,天蓝色带着星星点点、明暗变化。 这种“繁星”和“变幻”,并非杂乱无序,恍若浑然天成。 讲真,单是一个模子,仿都不好仿。 小王一脸痴迷,凑上前仔细瞻仰,如同欣赏一位倾城绝代,上手之前,还不忘把俩手在衣服擦了又擦。 这个不自觉的小细节,又让金三爷平添几分好感与欣赏—— 这孩子打从心眼里,对古玩,或者说对老祖宗的匠心之作,怀揣着一颗敬畏之心。 这很好。 “王山河这名字有点意思啊,我以后就叫你山河吧。” 金三爷兴致高昂,笑容和熙,“山河你是怎么确认它是件钧瓷的?” “就我之前说的七十二道工序啊,通过这些工序,再印证胎胚、器型、色釉、包浆等,要是能逐一对上,那应该没错吧?” 小王专心把玩,头也不抬道。 这话给金三爷整懵了,不可思议道:“你是通过制造工艺来辨认的?” “对啊。” “钧瓷的七十二道工序你都知道?” “嗯,我淘到的书上有。” “不是,我是说你都记得?” “记得呀。” 小王根本不假思索,倒豆子般说:“共分8重工序,第一重是原料加工,又分8道小工序:选矿、取材、配料、装磨、运行、放磨、过筛入池、陈腐。 “第二重是造型工序,分两道:设计和造型,又叫镟模子儿、雕塑。 “第三重是成形工序,分29道,其中注浆成形12道,拉坯成形8道,印坯成形9道……” 静! 屋子里,除他一边把玩着钧瓷,一边巴拉巴拉,再没半点声音。 李建昆和金三爷皆瞪大眼睛。后者瞅瞅李建昆,那模样似乎在问:你知道他有这种能力吗? 李建昆微微摇头,意思是:没看我一脸懵逼吗。 金三爷乐了,这小子是个天才啊! 自己一个人瞎研究,竟被他捣鼓出一套特殊的古玩鉴别法。 但这套鉴别法,凡夫俗子只怕很难学会。 透过工艺看本质! 据说,故宫里有些人,才这样考古一件瓷器。 繁琐,但精准。 宁问他是怎么辨认的? 看落款,看包浆,从器型和釉色上参考历史……这一套。 一言以蔽之,凭经验。 李建昆见小王入了迷,商量好的事还记得个鬼啊,顺势说道:“三爷,这兄弟看来在这一行有些天赋,只是没什么经验,还望您以后得闲能指导一二啊。” 第152章 先定个小目标 李建昆手摸向包里,取出写好“马小虎”仨字的那只黄信封。 “小虎啊,这月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是!” 娘嘞,你小声点啊,耳膜差点没震破。 李建昆往前一递,小虎双手接过,忽察觉到,厚度很不对。 太厚了! 不可能全是毛票子吧? 金彪见他犹犹豫豫,想拆又不好拆,笑骂道:“烫手啊,要不要我帮你看?” 小虎这才挠下头,憨憨一笑,从信封里把钞票倒出来,瞳孔逐渐放大。 不是毛票子,一把大团结! 脑子瞬间嗡嗡嗡起来。 幸福来得太猛烈。 饶是密切关注的鲁娜,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十几张咧! “昆哥,这……” 小虎手有点抖,他是万万没想到,能发给他这么多工资,他甚至觉得他不配。 “你该得的。” 作为老板,开工资,无论给多给少,自然得有个说法或标准,李建昆含笑道:“底薪是五十块,上月你去了三趟南方,每趟补贴差旅费三十块,拢共就是一百四十块。” 啥玩意差旅费? 小虎瞪大眼睛,他压根没指望过。在他看来,拿人工资,替人办事,不应该让干嘛就干嘛吗? 怎么去外地,还另发钱的? 费解! 金彪拍了拍他的肩膀,调戏起小老弟,“咋了,嫌多啊,嫌多你给我啊。” 小虎赶忙往怀里一塞,憨笑道:“那没有,那没有。” 倒没忘记给李建昆,来上一记大鞠躬,“谢谢昆哥!” 诚心实意,打心眼感激。 有了这笔钱,满足妹妹自不用提,他们全家日子也会跟着变好。 要知道,他们胡同里有位八级工,每月才拿一百一十块呢。 他拿这么高工资,回去得关起门讲。 李建昆伸手托了一把,发完小虎的工资,眼神落在鲁娜身上。 这妹子内心激荡,猜到自己也不会少,暗道金彪和陈亚军诚不欺我,昆哥那是真大方! 她家虽然条件还行吧,但这年头,谁家不缺钱花? 都想多吃几顿肉,多买个物件啥的,他们胡同里,已经有人搬回黑白电视了,她可羡慕。 “小娜,你也干得很好,说真的,我觉得你天生就是做销售的料。” 李建昆含笑递过信封。 “谢谢昆哥。” 鲁娜穿裙子不太方便,但仍然鞠了一躬。 李建昆苦笑,这还没看多少钱呢,摆摆手道: “以后别整这套,你们真要感谢,也得感谢自己,工资是你们挣的,而不是我给的,记住这一点。 “我只是按照你们做出多大贡献为标准,给你们发多少工资,往后你们要是干得不好,工资少得可怜的时候,也别骂我。” 理是这个理儿,但大家也就听听。 比如说小虎,五十块的底薪,除这里,他去哪里能挣到? 鲁娜感受到厚度,心中有数,一脸欣喜,见样学样,同样拆开封信。 嚯! 果然一大把,比小虎只多不少。 姑娘高兴坏了,当场点了点,一百六十七块五毛二。 竟还有两毛。 李老板解释道:“小娜你的底薪也是五十块,其他的来自于业绩提成,你卖了多少货,金彪这边都有账,我给你弄了个绩效考核,稍微有点复杂,回头再具体跟你讲。” “嗯嗯!” 李建昆又望向小虎,“你也一样,等上手后,卖出多少货,陈亚军这边也会给你记账,按效绩考核来。” 小虎惊喜,这么说,他的工资还有上涨空间? 乐得合不拢嘴。 坦白讲,原本他并不觉得自己能站好柜台,即便有昆哥鼓励,但这会是真来了斗志。 人家行,那他也行! 这就是李建昆想要的效果,他这套绩效考核制度,不能出去说,不然能上新闻。 再过几年,有个叫步新生的人,正因为率先搞出一套奖惩激励制度,成为全国典型,无数人涌入其所在工厂学习,狠是红火几年。 可惜最后,尽知道分享这点经验去了。 这人哪,不在社会上沉浮几次,一捧杀就完。 “行吧,你俩先去张华那边。对啦小虎,你把啤酒扔他家水缸去镇镇,刚才忘说了。” “诶!” 李建昆不得不把他俩支走,因为接下来金彪和陈亚军的工资,对于他们而言,只怕有点惊吓。 “啪!啪!” 两只几乎快塞爆的黄信封,拍在柜台上。 封面上各写一个大名。 “你俩工资就按之前说的来。 “拿吧,还看着***嘛。” “嘿嘿。”俩人同时一笑。 唰!唰! 信封立马被薅走,无影手似的。 “彪子,我瞅着比你厚,我有出差补贴,你没有。” “嘁!我卖的东西比你多。” “数数不?” “光数不行,谁要少,待会吹一瓶,敢不敢?” 第155章 古董局、购房计划 院门前黄包车杂乱无序的问题,也确实要解决一下。 仅仅为遮阳的话,未必要扎堆到门口,两面墙根下都可以。 李建昆掏出大前门,每位车夫散一根,多半人舍不得抽,好生揣进兜里。 他这边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有人抢先道:“你就是那个昆哥?我知道你。” 开口的,正是得了刘小江五块钱赔偿的瘦小伙,年纪应该要比面相看起来小,眼神中还透着股稚嫩。 “噢?你怎么知道我?” 李建昆笑着问。 “你们院有个王哥,经常上市场淘老物件的那个,爱坐我的车,我听他提过。” 李建昆诧异,敢情还是山河的人。 山河到现在都没配辆自行车,不适用,他出门向来不空手,骑车不好带物件。 刘小江也算走运,山河显然不在,不然以他的耿直性子,庆江坊说不得又要被砸一回。 “你叫什么?” “昆哥叫我小龙就行。” 呦呵! 这不巧了么,凑成一对。 “小龙我跟你们谈个事呗,来,大伙都听听。” 李建昆招招手,戳在一伙车夫中间,说出他的想法。 简单点来讲,想让大家以后自觉遵守一个秩序:沿着大门口的墙根子排队,先到先排,这样就没必要争抢客人,轮到谁是谁。 当然,如果是熟客,点名坐你的车,那是例外。 “你们琢磨琢磨,这样是不是都轻松些?” 李建昆扫视过七八名车夫,含笑道:“你们要是愿意遵守这个秩序呢,以后院里商户要拖个货啥的,只要你们不嫌远,愿意跑,我会让他们优先用你们的车。 “得,我给你们每人介绍一个户主认识,谈谈长期合作,咋样?” 这一套一套的,给车夫们全整激动了。 那自然再好不过! 这等于给他们找了张长期饭票。 他们也不怀疑这位的能力,刚才的一幕仍在脑子里,一句话让人家铺子停业整顿一个礼拜。 哪个商户敢不听他的? “要得要得,我们听你的!” “那可一定要给我们介绍啊。” “我们不怕远,累点没关系,有钱挣就行。” 车夫们纷纷点头,皆是喜气洋洋。 李建昆寻思,暂安小院生意再好,也不能吸引来超过四十六号车夫捞营生吧,附近貌似都没有这么多黄包车。 这样每家铺子搭配一个车夫,不成问题。 商户们可以谈个优惠价,节省成本,车夫也有了项稳定收入。 双赢,哦不,三赢。 他鼓鼓巴掌道:“行吧,那就动起来,大家按之前先来后到的顺序,排好队,我进去张罗下,带商户出来跟你们谈。” 唰唰! 车夫麻利拉起自个的黄包车,一顿扯皮拉钩,不过都带着笑脸,很快便在大门左侧,沿着墙根子排成一队。 李建昆一溜扫过去,漂亮! 遂推起自行车,走进院子,去兑现承诺。 其实也就牵个线,商户们挺乐意找辆黄包车长期合作,谈个优惠价。 那为什么以前不谈呢? 多半人做事总是瞻前顾后,很难把脑子里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作为建议发起人,李建昆打了个样,率先“签”下小龙。 黄昏时分,王山河从赊香胡同回来,大概在门口遇见过小龙,见面递给李建昆一个大拇哥。 “这个小龙不容易,家里挺难的。” 80百货门外,小王摸出包华子,递一根给李建昆,自己也点上一根,谈起小龙,一脸唏嘘。 “家里就他一个崽儿,他妈有个先天性的什么病,干不了重活,只能操持操持家务。” “他爸本来是个什么大厂的职工,这不搞工厂改革么,他们那厂长是个狠人,说厂子养不起这么多人,大刀阔斧,一斧头砍掉一截,他们家人口少,还有个带把的儿子,下岗了。” “一家生计,现在全指着他拉黄包车挣的那点钱。” 李建昆吐出一口浓雾,一时沉默,他天天看报,消息自然比山河更灵通。 国企改革,确实已经开始了。 目前属于第一批试点,但涉及的全是大厂,比如首钢。 这一阵闹出的动静不小。 首钢厂长叫周冠武,这位就是个狠人,也挺牛逼,开先河地提出国企承包方案,扔出十六个字—— “包死基数,确保上缴,超包全留,欠收自负!” 掷地有声。 这十六字方针,往后也会成为国企改革的标准。 第156章 捡漏 周四,宣武公园外,北门口。 那叫一个人流如织。 李建昆觉得这个局没组好,地点和时间都不对。 当下为实现最大生产力,京城这边休息制度有所调整,按区轮休,礼拜四,正好轮到宣武这边。 眼前是一条旧货街,有点鬼市现形的意思,但要繁华许多,刚寻人打听过,好嘛,逢周四才开市。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旧货家具、日用杂物、自行车配件等等,不少古玩摊也混杂其中。 但李建昆转念一想吧,又有几分恍然,这样才好掩人耳目嘛。 “山河,在哪儿?” 两人随着人流,缓步向前,王山河昂着脑壳在路牌标识上一阵踅摸,当看到“福寿胡同”四字后,眼前一亮。 “到了。” 乍一看,品相没得挑,完好无缺。 嚯嚯! 他再没见识,袁大头和孙小头还是知道的,寻思这年头也没假的吧,虽说后世似乎并不算值钱,传闻几万一枚,但架不住自个钟意。 没见李建昆挎着黑皮包么,鼓鼓囊囊。 就跟后世许多人喜欢整些老钱、外币,压钱包一样的心理。 走进门内。 胡同虽不宽,二面却皆是高墙大院,此地可是二环里,真正的京城市中心。这些老式院落,但凡能保存下去,往后每座都要以亿为单位计。 小王在这边等着上手,他刚学到规矩,兴致勃勃,打算去效验一番。 这买家看了好半晌,露出满意笑容。遂也不说话,伸出右手,跟卖家握在一起。 底下有款:大明万历年制。 此时被一名有意向的买家,拿在手上细细打量,周遭其他人,包括小王,皆伸长脖子,凑着瞧上几眼,绝不催促,更不上手。 咱有个好习惯啊,不懂就问。 小王解释说,古玩圈有三个最基本的规矩: 其一,交易时,但凡东西被别人拿在手上,哪怕双方价格没谈拢,只要东西还在别人手里,甭管旁边有多少人迫不及待,都不能上手去拿。 里头是个后院,别有洞天,沿着边角摆起不少桌台,上面有货! 或是瓷器,或是字画,或是古钱旧币,或是木艺玩意和玉器……就连那些造型古朴的桌台,本身很有可能也是古董。 李建昆和小王都没空关心其他,还算不上这个圈子里的人,目标很明确,只为古董。 印样不知流向何处。 庭院右侧,有扇石拱门,不时有人进进出出。 “你先看,看中了叫我。” 其二,上手的古玩,哪怕跟卖家所述完全不同,你也不能说是假的,顶多说不真。 它的构图是横的…… 李建昆听成“沙河流”,心想沙和尚哥们倒是熟,完全不懂,对这类玩意也没兴趣,搭眼在案台上,对一堆古币旧钱倒是兴致浓厚。 遂领着李建昆,分离出人流,拐进胡同。 伸手在台面上踅摸,能有六七枚呢,正准备给它全收了,眼神瞥到一抹与众不同的红色。 原本他以为至少要到80年代中期。 场面与李建昆所想不同,听说是高端局,脑子里不自觉幻想出拍卖会的形式,是他想得太高端了,实际也是摆摊售卖。 像李建昆这种俗人从真金白银的角度,更青睐的字画,这会小王还谈不上有啥造诣。 小王迫不及待凑上前,每一个“摊位”旁边,都戳着几个人,当面的显然是卖家,背对着的则是买主。 上部分是一只红色的“雄鸡”,中间写着“全国山河一片红”;底下是人民群众,领头的为三人:穿蓝色背带裤的工人、着粉色褂子戴白头巾的妇女、整装齐备的军人。 琳琅满目。 看得李建昆一头雾水。 其三,大庭广众下交易时,不说钱,早年间穿长衫,双方在袖子里一比划,叫作“袖口数乾坤”,现在通常做不到这么隐蔽,但老规矩仍然保留着。 涨见识了。 李建昆心想,他要是今儿一个人过来,怕不是要因为不懂规矩,被人给轰出去。 旁边有买主正在上手一只蛐蛐葫芦,几个人够头打量着,卖家拍着胸口保证,是正宗的三河刘。 进门是方庭院,颇具规模,边边角角戳着不少人,三五成群攀谈着,都挺有素质,轻声细语的,无人大声喧哗。 这枚邮票通体红艳,面值8分。 李建昆侧头寻找,在旁边的邮票堆里。对于集邮,他同样两眼一抹黑。 诶? 这是袁大头吗? 小王在一扇红漆大门前,顿住脚。 倘若它是竖版的,那就叫做“全国山河一片红”,属于再版,彼时因地图勾画有错,被紧急喊停,存世量不超过三百枚。 第158章 忍不住,包个场吧 这年头得叫小马同志,还不是万年不改的小平头,盖帽式边分,不太规整,没露头皮。 穿一件的确凉白衬衫,里头配红色两根筋,绿军装裤子。 红配绿,够骚气的。 马卫都注意到他的目光,搭眼望来,露出一个和善笑容。 李建昆顺势走过去,屋里数他们仨最年轻,抱团嘛,不唐突。 男人结识的方式很简单,一根香烟,天也就聊开。 “马兄这种局常参加吧?” “没有没有,也是头一回。”马卫都谦虚道。 “怎么不见物件啊?” “赶时髦呢,听说学外面那套,待会一个一个物件上,卖家报底价,大家公平竞争,价高者得。” 马卫都提到嗓子眼的心,也缓缓沉下去。 瓷器,那是小王的强项,上前看罢,确认无误。 豁! 现场好险没一下暴乱。 名字特拗口,叫“清乾隆青花莲池清趣图折肩大贯耳壶”。 好在家里日子还行。 吓老子们一跳。 现场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马卫都eo了,本来还能加几轮,但他刚自己提了个价,兜里只有二百块,再都不够加一轮的。 那李建昆就再不多想。 喊到两百五十块时,场子冷了,无人再加。 闭着眼睛买啊! 想想看,摆明搁后世,打底几百万起的物件,现在百来块送上门……这怎么忍? 第四轮,李建昆再入一物。 卖家宣布成交,美滋滋啊,这拍卖形式就是好,虽说要给点寸头,但一样是个好价钱。 控场的人出现,一个富态老头,左手大拇指上戴只玉扳指。 没什么废话,简单开场白后,第一个物件很快呈上来。 眼看就要流拍,旁边刚看完抹身回来的某人,举手道:“我还蛮喜欢,拿回家裱一下,装点个墙面吧,我收了。” “马兄,对不住了。” 我的乖乖! “让他嘚瑟吧,有点钱不知道姓啥,好物件在后面呢。”大爷十分不爽。 但物件是好物件,一只大瓷瓶,釉色和花纹都挺精美,宫里头的玩意。 “大家稍安勿躁,我话还没说完。” “一百六十五。” 一对儿。 第五轮,李建昆又入一物。 “诸位,静静。” “你!” 尼玛! 众人瞪眼望去,竟然还是这货? 大爷不信邪,个小年轻,哪搞的钱都不知道,充什么大头,怒道:“一百五!” 众人抢啊抢,抢到价格飙升至一百二十五元,一大爷胜出,正喜不自禁时。 第三轮开始。 “马兄熟门熟路啊,这次肯定志在必得,要捞走几个好物件吧。” 第161章 贫苦一家子 一周后。 李建昆以七套半连衣裙的代价,买下的四合院,彻底清空。 他的美刀,来自八大院的各国留学生,在8090百货买衣服,按照官方1.4962的汇率,约给他们1.5算的,五百美刀,合人民币七百五十块。 偏偏这年头信息闭塞,人也不太会折腾,这条外币兑换渠道,还真没几人踅摸到。 八大院的留学生们,待在象牙塔里,也没啥意识。 您说这买卖做的…… 原本还挺不爽的小王,都大呼过瘾。 “建昆,你说500美金,他们拿到米国,能用多久?” “一天都用不到。” “不是吧?” “那边挣的是美金,花的也是美金啊,你想想看,你要是去个万里之遥的地方,要不要安排下食宿,要不要采购生活用品,一个月工资能打住吗?” “哈!” 小王乐倒不行。 两人坐在正北房的屋檐下,刚交完尾款,把贺姓两夫妇扫出去,房契和买房合同到手,这房子跟他们再没关系。 “这么说他们就算到了米国,日子也不见得好过?” “那女的一心羡慕米国的工资和小资生活,太过盲目,也太乐观,通过这几天接触下来,你觉得她想好了过去怎样谋生吗,你觉得她能干嘛?” “话里话外,全指着她好大儿呢。至于现在,一个四十来岁的老女人,应该还不会讲外国话,我觉得找不到好活干。”小王思量道。 李建昆点点头,“存款用尽后,无非就是洗盘子、扫大街这类的,老外不稀得干的脏活累活。他们这些人哪,把国外想得太美好了,她儿子终究还在象牙塔里,反馈回来的信息误导性太强,一个不好,能坑死他爹妈。” 小王咂舌,“这么严重?”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前不久看到的。” 小王托着腮帮子,洗耳恭听。 李建昆娓娓道来:“说有个27岁的华裔青年,在米国的底特律,嗯,一座城市,在一间酒吧里,跟一对白人父子发生口角,这对父子用棒球棍将其殴打致死,你猜结果怎么样?” 小王不假思索道:“杀人偿命呗!” 李建昆摇摇头,“不,他们被判轻罪,当庭释放。” 小王怪叫,满脸不可思议,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打死,怎么可能轻判?还当庭释放? 面对他的质疑,李建昆仍然给出相同回答,就是轻判。 这是一件真事,不过发生在1982年,彼时在漂亮国闹出不小动静,全美亚裔社区为此组织示威长达数年,叫“陈果仁”案。 然而卵用没有。 凶手父子仍没有在监狱中渡过一天。 这对父子甚至没有背景,只是底律特汽车制造厂被解雇的工人。 李建昆叹了口气道:“常言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有些人总是想不通。” 小王震惊之余,想起贺家人,却也生不出任何同情。 该! 遂笑呵呵道:“这里以后就是咱们在京城的狗窝啦。” 李建昆莞尔,“有点臭,还得找人好好打扫打扫,另外山河,咱们还要找人看宅子啊,就咱俩成天见不到人,以后古董全放在这里,谁给搬空了都不知道。” 小王听出点意思,问:“你有啥想法?” 李建昆朝院外努努嘴。 今儿还是小龙拉他们过来的,这小子很守规矩,一直在院门口候着。 以小见大,李建昆相信他的父母,也是本分人。 这事他确实考虑有两天了,小龙姓梁,没错,跟二手玫瑰那位同名同姓。梁家三口住在一个大杂院里,租的一间偏房。 小王兴奋,冲院外大喊道:“小龙!” “诶,来了来了。” 李建昆跟小王交换过眼神后,没有直接道明意图,看着小龙,笑道:“这院腾出来了,我们打算找人好好搞搞卫生,你是这片的,能帮忙找几个人吗?” “害,找啥呀,我家就在前面,我爸妈反正闲着,我让他们过来搞就行。” 小龙一直想寻个机会报答下这二位的关照,可算逮到机会。 李建昆没多说什么,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不麻烦。” 当天,小龙回家便跟父母谈及此事,梁家两口子没有二话,这以后就是邻里,人家还这么照顾自家儿子,一点小事,于情于理都不该推脱。 隔日,梁家两口子便进院开始忙碌。 忙活整整三天,拖地,擦窗,自制长把头,把四合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拾掇得几乎一尘不染。 第162章 乔迁之夜 作为一家之主,梁爸震惊之余,不得不确认一下,搞清楚状况,哈着腰问道: “李同志,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一家都搬这院来,以后住这儿?” “对,不用租金。” 乖乖! 梁爸心头擂鼓,也是搞激动了,您瞅瞅这是啥院,搬进来就是叫他们享福,竟然还不收租金。 “您后面说的是,给我们两口子一份工作,我以后看院,孩子他妈烧饭?” “嗯,每月每人五十块工资。” “不不不。” 梁爸用力摆手,忙道:“一起给五十就行,一起给五十就行。” 整个人处于极度亢奋之中,连声音都有些变调。 天知道下岗的这段日子,他过得有多憋屈。 家里东拼西凑,置了辆黄包车,本来他要去拉,结果被儿子“抢”走,一个大老爷们成天闲在家,全靠还算不上真正长大成人的儿子养活。 脸都没处搁。 他和媳妇儿能一起挣个五十块,已经蛮知足,比他在岗时工资还高呢。 再说这工作多轻松啊,看个院子,烧个饭啥的,他和媳妇儿平日里,不也就干这些事吗? 可不敢不知好歹,真拿一百块,他心慌。 梁母也连连点头,泪花四溅,对于烧饭,她还算有些自信,当了一辈子拖油瓶,如今为人母为***,能做的也就是操持好家务,精打细算着,如何用不太丰裕且廉价的食材,烧出还算可口的饭菜。 每每看到丈夫和儿子,能把碗都舔干净,一滴菜水都不剩。 那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嘭!” “昆哥,我谢谢您!” 李建昆吓得一哆嗦,这孩子,你爸妈还在呢,你跪我? 赶忙跟小王上前去托,把泣不成声的小龙拉扯起来。 梁爸梁妈什么也没说,这番恩情,对于他们这个贫寒之家,无异于再造,当得起一跪。 “叔,婶儿,要不工资的事后面再说,咱们先搬过来,先干着?” 李建昆感觉这事现在说不通,他心里从来有笔账,正如他觉得梁爸梁妈值得五十元的月薪,又如他认为这个四合院,由贺家两口子卖出,只值七套半连衣裙,多一分他都不会给。 而前者少一分,那也是不合适的。 他为什么不提钱,先让梁家两口子过来忙活三天? 第164章 姑娘和文学 “嘿,兄弟,专心点啊。” 接车的老生见他有点不对头,手照样在动,眼神却一眨不眨盯着某处,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一望。 呦嗬! 就说在看啥,敢情看漂亮姑娘呢! 行为不轨,有失学长风范,但也能理解。 讲老实话,这姑娘他一路上也没少偷偷打量,忍不住啊,那种源自雄性本能的冲动,是个男人都懂。 李建昆这才回过神,面对对方“你可被我逮到了”的小眼神,半点不在意,嘿嘿一笑,手上越发麻利。 不多会,沈红衣来到眼前,站在车斗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学长。” 声如黄鹂,笑如春风。 啧啧! 李建昆回以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搭手接过她的行李。 一只绿网兜,里面装着掉漆严重的“囍”字搪瓷盆、国民铝饭盒、同样掉漆严重的搪瓷缸、铁丝暖水瓶、牡丹花被单…… 东西还挺齐全。 却不是件好事,通常家境贫寒的学生,才会带得这么全,避免入校后还要买新的。 望着这一堆破破烂烂,李建昆难免有些心疼。 他很想给这姑娘最好的一切,可他又清楚这姑娘的性子,别说现在不熟,就算熟了之后,都很难让她轻易接受。 她有着自己的丰富精神世界,对于物质看得很淡,当年在小船坞里,陪着自己吃馒头白菜时,她总是笑得格外好看。 自己能打动她,凭的也不是任何物质——当年的他,哪有? 他曾问过沈姑娘:你是从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 她说:你给那艘大船画画的时候。 彼时他的工作,主要是给老船重新描漆上色,有时搭高台,有时人挂在上面,一描一画,通常就是一整天,因为上去一趟太麻烦,午饭都是吊上去吃的。 沈姑娘说,那叫传统艺术。 当时的他却不懂,权当作一个谋生糊口的活计。 “学妹,能行吗,别勉强,摔倒就不好了。” 李建昆伸出手,想扶她一把,态度真诚,倒也真没什么色心。 迟早是她的人,不急于一时。 “没事的学长,我能行。” 沈红衣笑着婉拒,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跳下。 李建昆人虽然戳在原地,全身肌肉却绷得紧紧的,准备一有不对,立马冲上去抱住,管它什么礼义廉耻。 所幸沈红衣安全落地。 “来吧,学弟学妹们,都跟着我,带你们去报道。” 李建昆招招手道,也不好只盯着沈姑娘一个,他不断心理暗示自己——你跟她这辈子还并不认识,一切都要重头来。 第166章 别哭,有我 清华园站,当地人习惯称呼为五道口站。 一个很小的火车站,京张线自西直门始的第二个车站,一层的站所,门脸宽不过十米,加了层站牌墙后,算是拔高到三米五的样子。 李建昆蹬着自行车气喘吁吁赶过来,还未临近,便看到站所外面一侧,堆着几只正常大小的麻布袋,旁边停着一辆板车。 按理说接到货了,应该装车走人。 这会三男一女,一行四人,却围着几只麻布袋,悲痛不已,泣不成声,引来进站出站的人纷纷侧目。 那个女孩,眼泡已经哭肿,肩头不断耸动,不是沈红衣又是谁? 李建昆心痛不止,深吸一口气,推着自行车走上前,佯装一脸诧异地打招呼道:“诶?你不是那个新生学妹吗,咋了这是?” 闻声,四人齐刷刷扭头,沈红衣看清来人后,不由怔了怔,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自己。 她当然记得对方,这个不能比较,入校的那天他们这么多新生,带她们女生去宿舍的,只有这位学长一人。 “李李学长。”沈红衣哽咽着打招呼。 李春眼里迸发出一抹希冀,问:“你真有办法?” “噢。” 平时满燕园找,都不见得能找到,想不到今儿遇见一个。 李建昆越发心痛,真想把她搂进怀里,告诉她:别哭,有我。 她不知从何处快速取过一本书,递到李建昆眼前。 说来说去,是一种责任把他们焊死在这里,没脸回学校。 “这么大的事,我难道跟你开玩笑?” “就这种……东西,我们怎么拿去学校发售?” 他推来自己的自行车,拍了拍后座。 “学妹,你抓着我衣服吧,别摔到了。” 沈红衣的眼泪像断了线往下掉,旁边三人也一样,焦急和不安跃然于脸上。 饶是倍受后世简约美熏陶的李建昆,也属实欣赏不来这样的美感。或许它根本没有,后世崇尚的简约美,核心理念是简约而不简单。 “沈红衣。” “李春,这事还要布置一番,你们社得派个人跟我搭手啊,就她吧。” 李春瞪大眼睛,先不提信不信他有这个能力,属实没脸啊,“我叫你建昆吧,建昆,这不好吧,咱们是残本,还不成模样,再卖这个价格,太不做人了。” 后者搭眼一瞅,诶!这才像点样嘛。 李建昆默默听完,总算搞明白什么状况。 就前后两页白纸,前面这页上,孤零零写着“第一代1979年1期”几个大红字。 “本,本来不是这样的。” “谢谢。学长,能跟我说说你的主意吗?” 李春伸手指向地上的麻布袋,泪水再次溢出眼眶,哀嚎道:“可是,这是残本啊,还是这个样子,哪里像本刊物?那么多人期待,我们怎么拿回去交差,我们怎么让同学们满意? 第167章 和沈姑娘的第一次“约会” 沈红衣多少是有点懵的,她还以为李学长要带她去干什么大事呢,竟然来到五道口百货商场。 购物。 而且逛了一圈又一圈,仅仅买了一张大白纸,一只毛笔,一瓶墨水。 那叫一个不急不躁。 却不知她心急如焚,不用想,李春学长他们把书拉回学校后,社里的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到看个究竟,看过之后,只怕不会比他们四个头先好受多少。 “劳您驾,要两只雪糕,奶油味的。” 还有心情吃雪糕! 你吃就吃嘛,为什么要两只,还净挑贵的买……沈红衣心头发苦。 见雪糕已经取出层层密封、开启一下十分费劲的木箱子,弱弱看了眼营业员阿姨,到嘴的“我不要”仨字,硬是没敢说出来。 只好摸向裤兜。 “别掏了,一只雪糕而已,认识就是朋友,我请。” 李建昆用打断术付完钱后,递过奶油雪糕。 “学长,这…不好吧,太贵了。” 沈红衣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两毛票子,说什么也要塞给他。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李建昆喝道:“停!” 沈红衣吓一跳,攥着钱的小手手,也顿在空着。 “拿着!” 李建昆把雪糕往她手里一塞。 沈红衣像个无助的小朋友,赶忙拿好,生怕他再凶自己。 实在没想到李学长还有这样一面。 李建昆心头窃喜,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要是换成读到大二的沈姑娘,这个法子不能轻易尝试,但这会毕竟嫩不少,一个刚背井离乡的小姑娘罢了。 “别介意,我这人好交朋友,实在受不了吃个雪糕还要AA……各买各的这种事。” “可是,可是学长,好贵啊。” “好贵你还不赶紧吃,都化了。” 沈红衣低头一瞅,哎呀!确实化出水了,生怕浪费,没辙,只能吃。 一抹冰凉进入小嘴,秋老虎的余威,霎时驱散大半。当浓郁的奶油在味蕾中绽放,姑娘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睛。 这是她从未尝过的美味。 记得小时候的夏天,爸爸妈妈手里稍微宽裕一点的时候,会给她买一根三分钱的汽水味冰棍,她总能开心到蹦起。 往往拿在手上舍不得麻利吃完,慢慢舔着,而贪婪的夏天,总比她舔着更快,于是心急火燎,加大舔舐的频率。 可她的嘴巴太小,流到手上的雪糕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舔到嘴里的多。 每每急得嚎啕大哭。 那时候可真傻,明明那样了,她仍然不知道用咬的。或者说,仍舍不得。 “噗!” 回忆起这些美好,沈姑娘噗嗤一下笑出来。 说真的,李建昆见怪不怪。这姑娘就这样,时不时会神游天外,有时候你跟她聊天,聊着聊着,忽然发现旁边没动静,侧头瞅去…… 发现一只呆子。 然后你大喊一声,她也不会被吓到,而是一脸迷茫地望着你,问:啊,什么,什么? 两人在百货商场屋檐下的阴凉处,把雪糕吃完后,李建昆想了想道:“走吧,回学校。” 沈红衣拿着根光秃秃的雪糕棍,最后舔了一口,特地进门把它扔进垃圾桶,抹身回来时,不解道:“学长,所以我们到这来干嘛呀?” 李建昆盯着她的脸,半晌没回话。 沈红衣忽然意识到什么,忙伸手抹过嘴角,哎呀,丢死个人,一大把年纪了,还没降服雪糕这个魔物。 小脸霎时有些红艳。 “买东西啊。”李建昆扬扬手道。 沈红衣竟无法反驳,他们确实买了三样东西,逛了至少一个小时,总感觉哪里不对。 两人骑车回到燕园,刚进东门,姑娘说什么也要下来,不敢再坐在他的后座,已经有不少同学侧头望来。 李建昆也不强迫,推着车和她一起走。 “先去吃个饭吧,完了下午开始安排。” “噢,好。” 其实本来李建昆想带她去下馆子,可思忖间,放弃了。一根奶油大雪糕,十三分,打着朋友请客的由头,沈姑娘勉强还能接受。 一顿馆子,就有点太过逾越了。 不能操之过急。 两人回到宿舍区,上楼各取饭盒,随后在学一食堂门口碰上头。 打饭时,沈姑娘要了二两米饭,一份白菜豆腐。 李建昆排在她身后,重来了一样。弄得打菜的阿姨着实看了他两眼,寻思这孩子今儿只怕胃口不好。 来得晚,没座位,两人选了个墙角,跟多数学生一样,蹲在地上吃。 “哎呦喂!这不昆哥吗,我还以为看错了呢,啥情况啊?” 迎面走来一个国字脸小伙,捧着还没上货的国民铝饭盒,眼睛瞪得滚圆,仿佛发现世界第九大奇迹。 李建昆看到这厮就想削他。 这一年半来,从他这蹭走的大前门,没有十条,也有八九条。 他们隔壁306宿舍的陈大强。 李建昆做口型道:滚! 陈大强本来是挺费解,啥时候见这位爷蹲过墙角,还一碗白菜豆腐,吃忆苦思甜饭也没到日子呀。 眼神往旁边一扫后,顿时挪不开,乖乖! 那叫一水灵。 秒懂。 遂伸出一根食指,笑眯眯对李建昆晃了晃。 李建昆气得牙痒痒,却又没辙,否则不等午后,“李建昆正在勾搭姑娘”这个新闻,37号楼能传遍。 又做口型道:滚滚滚! 潜台词就是知道了。陈大强嘿嘿一笑,做了个打滚的手势,颠了。 沈姑娘冰雪聪明,知道他俩在打暗语,虽然搞不懂,但陈大强的猥琐笑容,透露出一些信息。不禁稍稍往旁边挪了挪脚,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第168章 危机公关 “亲爱的读者朋友们: “早晨社全体社员,鞠躬顿首。 “由于大家都能猜到,也都能理解的原因,印刷单位突然停印,《这一代》只能以这样残缺不全的模样,与大家见面……” 李建昆刚开始写时,一帮围观的家伙中,有人直呼好字。 写到这里后,耳边聒噪一片。 “不是吧,公开讲出来?” “怕是不妥吧,这样或许会获得一些原谅,但还是没办法弥补大家的遗憾啊。” “难道要靠这个博同情吗,把已经不值五角钱的书,硬卖到五角钱?” “兴许有人会买,可这样咱们哪来的脸要啊?” 早晨社的一帮骨干议论纷纷,不少人望向李春,那模样似乎在说:这就是你找来的救星? 更多人摇头叹息,觉得这完全算不上好法子。 在场众人纷纷咂舌,还真是这样? 结交了这位,入个早晨社,跟玩似的。 “我们在此很遗憾地告知读者朋友们,《这一代》不会再有后续……” 他们脑子里不是没捋到过,但没作考虑就放弃了。 后面的两步,也全是明着来。 听闻这话,满屋伤感。 虽然早知道他,但接触还是头一回,感觉这人不错,李建昆回以笑脸,“剑功兄客气了,都是同学,力所能及而已。” 众人面面相觑,心说你咋知道的? 李建昆继续挥毫,没抬头道:“诗人愤不愤怒,跟这件事没有本质关系,我看《未名湖》上的有些诗,也很愤怒嘛。” 偏偏他们就想不到。 闻言,陈剑功微微一怔,继而瞳孔逐渐放大。 文字很朴实,甚至可以用浅显来形容,但里头包含的道理,绝不简单,沈红衣极力分析,发现它至少涉及到: 事情办好,他一个外人也不好久待,走到门口,跟沈姑娘打过招呼后,独自离开。 但也有人提出质疑,嚷嚷道:“这不还是卖惨博同情吗?” 他们讨论一上午,确实有人这样提议过。 对于期盼已久的读者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可一旦这样做,将意味着早晨社这边血本无归。 “千不该万不该,你们不该联合这么多院校,这事从出发点上就欠缺考虑。” 他不想去给同校同学,一群真心渴望文学给养的孩子,上什么阴谋手段。 “可是有太多人,甚至是读者朋友们,为此付出良多,心血且不论,他们掏了真金白银,垫付了印刊款,如果不能回款,早晨社会背负上巨额债务,许多人会因此吃不上饭……” 第171章 请客和投喂 上午,结束一堂英语课,李建昆回到宿舍区,快要接近37号楼时,背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李学长!” 沈姑娘从34号楼方向小跑而来,怀里抱着两本书,约莫也刚上完课回来。 “红衣。” 李建昆搭眼望去,笑着打招呼。 “李学长,中午有空么,我想请你吃个饭。” 呦嗬! 姑娘,你可抢我台词了。 哥们憋了好久,愣是不好约。 “好的。”李建昆爽快答应,什么推辞、客气,不存在的。 沈红衣开怀一笑,心里早有思量,“那去校外吧。” 姑娘觉得吃学校食堂,已经不足以表达诚意,实在赚得太多。 一块钱的本,收回十元。 仅仅一天时间,挣了九块大洋。 说出去都没人敢信,只因为对方的一句提点。 她还考虑过分给李学长一些钱,但种种细节表明,他不大可能要。那就请吃大餐吧,人家上回还请她吃过奶油大雪糕呢。 “学长你熟,你挑地方。” 李建昆饶有兴致道:“当真?” “当当真啊。” 沈红衣拍拍荷包,昂着小脑瓜,一本正经道:“我有钱的。” 哟哟! 李建昆憋着笑,挣了几块钱就敢说这话,行吧,今儿咱也傍个富婆。 这便领着她,走起。 几本书拿在手上不碍事。 两人出小南门,穿过马路,到达目的地后,沈姑娘突然又有点慌。 李学长选的地方,竟是大名鼎鼎的长征食堂! 这地方沈红衣入校没多久,却已经如雷贯耳,吃过的同学没有不说好的,但回味完美食后,所有同学又会来一句相同的吐槽—— 死贵! 据说里面有些菜甚至敢卖到几块钱一份! 简直么有王法了。 “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 “那进?” “嗯,我有钱的!” 李建昆属实憋坏了,这傻妞,攥着小粉拳,给自己打气呢。 由于时间还早,十一点刚过,两人很容易寻到一个座位。沈红衣惊讶地发现,这里居然不是窗口点菜,有漂亮的服务员姐姐,上前亲自招待,拿着菜单。 “二位好,谁点菜?” 服务员姐姐看了眼李建昆,这位可是他们这里的常客,处对象了呗。不知为何心里有点不舒坦,明明也没觉得自己有戏,奇怪。 “学长,你来你来。” 沈红衣避之不及,小手连连往过推。 李建昆接过菜单,瞅了眼这两天没有上新菜,那也没啥好看的,张口就来,“辣子肉丁……” 沈红衣多少有些诧异,他怎么知道自己能吃辣? “滑溜里脊、糖醋鱼……” 李建昆每报出一个菜名,沈红衣的小心肝就怦怦跳一下,不是怕花钱,是怕碰到传说中的几元菜,亦或者总价加起来是自己无法承受的,毕竟你看……全是肉菜。 “再来个溜肝粉丝汤,加个时蔬,就这些。” 四菜一汤,两个男青年刚刚好,比如他和小王。 跟沈姑娘一起,或许有点多,但不重要,打的就是投喂的想法。 等菜的空隙,两人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也不是个事,沈红衣打开一个话题。 “学长,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说有时候残缺的才最有价值,为什么《这一代》明明是残本,还有好多同学不惜花重金买。” 李建昆没直接回答,笑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说古代有个大商贾,手下人寻到一对宝瓶呈给他,普天之下仅此一对,大商贾当即做了一件事。” 他顿了顿,看着沈姑娘说:“你猜猜吧,我给你三个答案。 “一,大商贾厚赏了手下。 “二,大商贾无暇他顾,拿起宝瓶爱不释手把玩。 “三,大商贾手一挥,只听呯咚一声,一只宝瓶摔碎在地。” 沈姑娘歪着脑壳,认真思考起来,她直接排除一和二选项,情理之中的答案,李学长没必要考她,那么一定是选项三。 她思考的就是这种诡异行为的合理性,大商贾为什么要这样做。 李建昆也不催促,反正等菜嘛。 半晌后,沈姑娘眼前一亮,“三,我选三!” “噢?理由呢。” “因为摔碎一只后,另一只就成了全天下仅有的一只,会更加珍贵。” 李建昆笑着耸耸肩,“看,道理你已经明白。” 沈红衣迟疑一下,又问:“学长,那如果一个人残缺了,这个道理还适用吗?” 为什么要这样问? 李建昆疑惑,不过还是回道:“我说过是有时候。一个人如果遭遇不幸,造成缺陷,往往会形成两种极端,一种是自暴自弃,这种不适用。 “第二种,他会更加懂得一切的来之不易,愈发积极地面对生活,珍惜眼前所有,那么就是适用的。他的价值无须别人赋予,在于他自己,在这种改变中,他已经收获了自己最有价值的人生。” 哗! 沈红衣眼神大亮,豁然开朗。 她父亲显然是第二种情况,可笑她还想着自己长大成人了,寻思找个合适的机会,好生宽慰父亲,说出那些藏在心头许久的话。 第172章 吴英雄出国 李建昆找了趟陈剑功,提出加入早晨社,理由是受前日诗会影响。 陈剑功好一顿劝,很想把他吸纳进五四文学社,一个社团的运营,方方面面都需要人才,有这位加盟,陈剑功感觉银根大事,犹如装了层钢铁铠甲那么保稳。 可惜被李建昆婉拒。 理由也很简单:哥们只想打个酱油,五四文学社的校办性质,不适合他。 陈剑功也是没辙。 李春等人却乐坏了,一帮早晨社的骨干合计两分钟,便定下了李建昆的头衔,早晨社特别顾问。 甚合李建昆的心意。 特别二字,代表平时没他什么事,遇到特别情况,再请他出马顾问顾问。 而李建昆加入早晨社的当天,徐庆有就得知这个消息。 “滚滚滚,留着替老子去米国抱个金发碧眼的妞。” 惭愧啊,他并没有把这孩子照顾好。 宿舍里,徐庆有满头问号,特意将文学社三字加了重音。 “我,老高,强哥,我们三个会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没问题!” “哭没哭完啊?” “拿着!你昆哥这人俗,能拿出的也就这点俗物,不过我希望你别做个俗人,你是个有灵气的孩子,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事情,该有的,我们迟早都会有。 “哭你个头啊哭,谁强迫你去了?” “强子,别这么说!” 坐班的眼镜兄回话道:“对的徐干事,李建昆现在是我们社的特殊顾问。” 临近中午,客流不多,来到庆江坊后,他赶忙把表弟刘小江唤到柜台一角。 唰! 冲出办公室,去车棚取了自己的大凤凰,徐庆有直奔暂安小院。 全是学校领导! 徐庆有沉默,相信了,正如方迅所说,此事一问便知,做不了假。 “可惜俺放不下家里,孩子还太小,你到那边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争取早一天学成归来,俺们等着给你接风。” 老贼一个掉钱眼里的人,暂安小院两间铺子,外加自己经济学的学业,两头捯饬,还不够他忙活的? 这是想干嘛? 全面碾压他吗? 这是胡自强身上最贵重的一个物件,去年画照片攒钱买的,几乎从不离身,常能收获到别人艳羡的目光。 吴英雄狠狠抹了把眼睛,但眼泪仍止不住往下淌。 念头至此,徐庆有坐不住了,颠出宿舍,来到一楼,还真去早晨社办公室打听了一嘴,他是校文学社的宣传干事,跟早晨社的人十分熟稔。 第175章 和沈姑娘的第一场电影 喇叭裤的历史 第175章和沈姑娘的第一场电影喇叭裤的历史节点已到 宿舍窗台边,李建昆伏案埋头,裁纸、调色、落笔一番操作把胡自强给整惊呆了。 他可算明白建昆要干嘛了。 这他娘的是什么恶胆包天之徒?淘不到电影票,我画两张 你丫这么牛逼,怎么不去画大团结啊你! 那李建昆还真不敢,再说难度系数太高,北大电影社简朴啊,这电影票弄的,跟玩似的。 讲真,有点绘画功底的人,都不难画出来。也就一个有多逼真的问题。 强哥凑在跟前,瞪着眼睛打量,一张已经完工,他仔细对比那张往期的电影票,除去观影日期,不能说毫不相干吧,只能说一毛一样。 他脑子里一个激灵,仿佛开启了一扇窗。 忽然发现这玩意他也能画啊,去年画照片,他可是正儿八经练过的,虽说不可能达到建昆这种水准,但学校看电影都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你当电影社的检票员眼神这么好使啊? “强哥,伱可别打歪心思。” 李建昆似乎知道在他想什么,头也不抬道:“票价又不贵,我这是没办法,晚上有约” “哦!跟那个系的学妹?” 强哥恍然大悟,就说啥时候见这家伙兴致这么高,跑去看电影吧。 李建昆耸耸肩,多的话也不提,敲个警钟就行。 等两张电影票画好,已经是六点二十,李建昆忙取过自己的黑皮包,朝里面塞了些东西,哧溜冲出宿舍,直奔大饭厅。 电影社放电影,如无特殊情况,时间是固定的,晚上七点开始。 这会时间还早,没检票,门口人不多,淡淡的夜幕之中,倒是对面的柿子林里人头攒动。 这片柿子林可不小,栽种着上百颗老树,也算燕园的著名景点之一,深受解放思想后的小情侣们的喜爱,晚上向来热闹。 当然了,并不存在后世那种龌龊之事,顶多散个步,追求一番诗情画意、享受精神层面的快感。 旁边不远是著名的三角地。 沈姑娘规规矩矩戳在大饭厅正门口,李建昆一跑过来便发现。 “红衣!” “李学长。” 两人互相笑笑,李建昆问:“你吃饭了吗?” “嗯,学长你吃了吗?” 李建昆表示也吃过,不然咋的,这关口难道把姑娘撇开,自己先去吃个饭? 真要这么干,那活该像强哥样,心心念念想在大学校园里来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到如今却还是只单身狗。 “时间还早,要不去柿子林逛逛?”李建昆发出邀请。 沈红衣小脸一红,关于柿子林的传说,她还是有所耳闻的。但天生是个不太懂得拒绝的姑娘,想想今晚有电影,柿子林里也不全是牛郎织女,还是点点头应下。 深秋已至,京城的夜晚有点冷,两人在月色下缓步而行,所幸茂密的柿树遮挡了凉风。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都是些毫无营养的话,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到了这个特殊地带,周遭气氛不可避免地被浸透得有些暧昧。 李建昆颇为享受。 沈红衣则十分忐忑,心头小鹿乱撞。 “学学长,我们出去吧。” 李建昆见好就收,也不强求,“嗯,走吧。” 大饭厅门口,电影社检票开始,这会已经排起一溜长队。 李建昆领着沈姑娘,不慌不躁排过去,轮到他俩后,李建昆捏着两张票抻过去,检票员一眼扫过,拿把特制的剪口刀,咔嚓!咔嚓!剪去两只角。 二人顺利入场。 如上次开诗会不同,此时大饭厅里摆了不老少的长椅,这就是免费和收费的区别。 当然了,椅子终究是少数,更多学生买的还是“站票”。 便宜整整一毛钱。 &t;divtentadv>李建昆带着沈姑娘,麻利奔向大饭厅左侧过道前方,寻到一小块空地。 紧接着二人不约而同开始掏东西: 沈红衣从衣服兜里摸出一张折叠好的报纸。 李建昆从包里薅出一沓厚厚的废报纸。 “学长你也带了?” “比你多。” 两人相视而望,哈哈大笑。 就算买站票的人,也不至于真傻乎乎站着看完一场电影。 李建昆把报纸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坐上去还有点弹性呢。 很快,周边就被“报纸大军”包围。 七点钟,大饭厅中间亮起一束光,打在正前方靠墙处、四个角拉好绳索的大银幕上。 电影开始。 李建昆到现在都不知道今晚放什么,电影社为节省成本,票据是一次性批量印刷的,只显示价格、坐席,如果没坐的就是站票,再预留下日期空格,后面手写。 想知道放什么电影,要提前了解。 直到满屏雪花的银幕上,播放出片名 望乡。 得,看过。 前世看的,细节忘记了,李建昆只记得剧情说的是“南洋姐”事件: 本世纪初页那会,泥轰国穷得叮当响,以贩卖南洋姐赚取外汇。五十年后,有个女记者去调查采访这件事,慢慢揭开一些惹人眼泪水的陈年往事。 他看了眼旁边盯着大银幕聚精会神的沈姑娘,好在他早有准备,带了几块干净手帕。 这年头看电影手帕是必备之物,片子多半走的是煽情路数。 趁这会剧情还没展开,李建昆从包里摸出一瓶北冰洋,用特意买的起子起开,递给沈姑娘,又摸出一包瓜子,摊开牛屎纸,搁在沈姑娘手边。 汽水的清香弥漫开,吸引过来不少视线,一番骚操作,把周围男同学都给看懵了卧槽这哥们! 女同学们则艳羡不止,皆忍不住瞅瞅李建昆,又打量打量沈姑娘,哎,确实很漂亮。 沈姑娘人生头一回看外国电影,实际上就算国产电影也没看几部,心思全在屏幕上,倒没多想,给她就吃,喝着汽水,磕着瓜子。 只觉得学长可真会享受。 随着剧情推进,看着看着,绷不住了,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淌,李建昆适时递上手帕。 “谢谢学长,en!” 这家伙,哭得叫一个惨,都打起哭嗝了。 周遭男生还能撑,姑娘们比她好不了多少,满饭厅的眼泪水如果全接起来,游个泳不成问题。 而李建昆漫不经心看着,眼神却不自觉集中在了女主角三谷圭子的下身她穿的是一件白色喇叭裤。 “诶你们发现没有,圭子的裤子可真好看。” “对!好时髦呀。” 旁边有些姑娘同样留意到这个细节,有人开启话题,搭话者甚多。 不仅是姑娘,男生们虽然不好参入讨论,但听在耳朵里,视线明显下移,那一张张青涩脸庞上,充满了对于美的遐想。 李建昆刻意观察,暗道喇叭裤的风潮,看来是真要掀起了。 流行电影无意间进行了广告传播,南方货源齐备,可以说历史的节点已到。 不过呢,他仍然认定,喇叭裤想在京城风靡,还有一段坎坷的路要走。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76章 我们该感谢庆江坊的先驱精神 第176章我们该感谢庆江坊的先驱精神 徐刘表兄弟,这一阵真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尤其是刘小江,他相信他庆有哥的聪明脑瓜和判断,却也万万没想到,喇叭裤在京城这么好卖。 说是造成疯抢都毫不为过。 全是年轻人,以小伙居多,少数姑娘,好在喇叭裤不分男女,尺码对都可以穿。 他们将近一万块的货,成本均摊下来十块一条,想想看有多少? 三五天下来,已经销售过半! 并且生意一天好过一天,他们的客户可不仅限于海淀,二环里的时髦青年,现在成群结队往他们店冲。 美滋滋啊! 在徐庆有的指示下,刘小江立马带个跟班,再次前往南方进货,否则接不上茬。 今天,庆江坊门外,贴出一张告示: “因货源紧张,即日起,每款喇叭裤上涨两元,还请广大客户谅解。” 徐庆有认为自己听信供货商的建议,价格完全没定好,以如此火爆的销售情况来看,别说涨两块,涨五块感觉都不打紧。 奈何上次在这方面吃过亏,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他怕老贼又整幺蛾子,所以不敢加得太猛。 毕竟成本均价十元左右,他们已经卖过了二十元。 该说不说,抢钱一样。 那叫一个爽! 事情如徐庆有所想一般,加价两块,并没有阻挡住小青年们的消费热情,庆江坊再一天,迎来客流爆满的销售盛景。 徐庆有一个人忙得上跳下窜,但累并快乐着。 毫不夸大地说,他现在的赚钱速度完全能以秒来计算。 正在庆江坊被一群年轻客户攻陷的时候,小院大门口,走进一对父女。 “走啊,还磨磨蹭蹭干嘛?” 穿一件蓝褂子的老父亲,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一只黑布兜。 抹着红嘴唇的姑娘吊在后面,满身抵触,一百个不情愿挪脚。 “我跟你讲你快点,这裤子我不可能给你留下!” “哼!伱就是个老顽固,老掉牙的思想,自己不喜欢,还不让我穿!” 姑娘猛一跺脚,深知已经被拖到地方,再没可能说服这头老牛,发脾气向前冲去,等看见庆江坊的门脸后,手一指。 “喏喏喏,就这家!” 老父亲鼻子差点没气歪,这是他思想老派的缘故吗,商场里的那些个花裙子,有些还露半个肩头呢,他啥时候不准自家姑娘买了? 天知道他昨晚回家,看见女儿穿着布袋里的裤子,当时脑子是什么反应。 犹如当头一棒! 人都懵了。 那跟没穿有啥区别?还跟男装一样,裤裆上有个拉链那是干啥使的? 现在这些做衣服的,卖衣服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老父亲走到跟前,搭眼望去,嚯!人还不少,一群不学好的年轻人呀。 “来,让让,让让!” “诶大叔你干嘛呢,排队啊,挤什么挤。” “老子来找茬的!” 五十来岁的大叔,在工厂干了半辈子领导,那股气势显露出来,也是相当不俗的。 小年轻们纷纷退避,让出一条过道来。 “啪!” 大叔走到柜台前,黑布袋子猛地一拍,险些没把玻璃震裂。 徐庆有吓一大跳,瞪眼问:“老同志,怎么个意思?” “我问你,这裤子是不是在你这买的?” 大叔倒出袋子里的一条绛红色喇叭裤,徐庆有搭眼一瞅,可不就是嘛,店里女客户买得最多的一款。 墙上还挂了样品。 “啊对,咋了?” “马上给我退了!”大叔喝道。 徐庆有有点不乐意了,这裤子明显穿过呀,哦,穿完就想退,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不知道,后世还真人隔三差五退快递,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花钱天天有新衣服穿的策略。 大叔并非胡搅蛮缠的人,进门时已经盘算好,要是商家态度好,直接退掉,他扭头就走,也管不了那么多。但如果不退,那可别怪他发飙。 “老同志,没您这么办事的,穿过的衣服还拿来退” 偏偏,徐庆有叽叽歪歪,试图跟他讲道理。 “啪嗒!” &t;divtentadv>大叔穿一双仿军大头皮鞋,虽然有些年头,但仍然皮实得很,猛一脚,差点没把整排柜台踹翻。 被踹中的那面柜台玻璃,上下三层,应声而碎。 这阵仗徐庆有倒是不陌生,但上回可没这么猛啊,吓得直往角落钻。 动静闹得这么大,想不被人知道都难,李建昆刚好也在小院,第一时间赶过来。 此时,徐庆有正孙子样,给大叔办理退款。 他左右硬气不起来。 且不提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该怎么硬刚如此生猛的大叔。小院管理条例第三条:无论任何情况下,商户都不能与客户发生争执。 把他脖子掐得死死的。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违反,老贼一脚就会把他踹出去。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跟表弟刘小江找个地方另起炉灶。但该说不说,五道口一带,再没有比暂安小院更适合私人做买卖的地方了。 学校在这边,他又没法跑太远。 “奇装异服,伤风败俗!” 大叔拿回钱后,还不忘训斥一番。这才拽着戳在门外捂着脸的女儿,大摇大摆离去。 “各位,不好意思,先出去吧,我打扫一下再说,世风日下啊,什么人都有!” 徐庆有一脸晦气道。 他走出柜台清场时,已经看见门外人高马大的李建昆,万分庆幸自己谨慎,这老贼猫在这等着他违规呢! 李建昆点燃一根烟,表情平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金彪和陈亚军不知何时组团摸过来,够头凑热闹。 “昆哥,高,实在是高!” 陈亚军竖起大拇哥,不服都不行,人家说卖喇叭裤会出问题,瞧瞧,虽迟必到! 第178章 喇叭裤抵制运动 第178章喇叭裤抵制运动 马振军,海淀四中的高二学生,人如其名,生得人高马大,爱讲个哥们义气,纠集一帮同样读不进书的学生,在学校玩得很跳。 该说不说,有时候这种混子学生,最招女同学青睐。 像马振军的两个铁磁,张军和何胜利,身边就都有玩得很好的女同学,每逢假期,常相约着一起出去玩,让马振军十分艳羡。 他虽然男子汉气概满溢,但爹妈没给他生一张好脸,长得属实有点挫,这一块也是人如其名,一张马脸。 讲道理,女同学青睐很爷们的男生,但也要看脸的好不? 不过这一切,在近段时间有所改变,原因是他生抢硬薅了他姐的一条喇叭裤。 没错,他姐的,他穿着正合适。 那家伙,自从穿了这条喇叭裤在学校登场后,简直成了万人迷的角色,走到哪里都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每天都有不老少人向他打听,这裤子搁哪儿买的,其中不乏可爱的妹子。 上午课间操时,全校学生聚在大操场上,做完广播体操后,都盼着“散会”两字,没想到等来这么一句。 别看他只是个绞线车间的小职工,在厂里绝对是个大名人,尤其是在青年工人群体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大喇叭只下通知,半点解释没有,一副谁头铁可以试试的姿态。 王丰饶,朝阳第一线缆厂的职工。 比如流行金曲大王,在这个多半人还在听红歌、饶是贼有品味的人,也仅仅会哼两句莫斯科夜晚的郊外和喀秋莎的年代。邓丽君和刘正文,王丰饶张口就来。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喇叭裤也渐渐多了几条,都是家境殷实的学生。 搞飞机啊搞,人家穿个裤子也管,他是露腚了? 主要王丰饶除绞线工这个工种名头外,头顶的其他头衔实在太多。 那个气啊! “从明日起,禁止校内出现喇叭裤,如有学生违反,一次记大过,两次予以清退” 学生们皆下意识望向升旗台旁边的一根柱子,上面挂个大喇叭。 时下真要有什么喜庆活动,老百姓还在扭大秧歌呢。会跳慢三快四的,那也是相当有内涵有品味的人。 &t;divtentadv>诶! 这些王丰饶都不稀罕了,对,不稀罕,并非不会。 于是乎马家军所到之处,男生退避,女生尖叫,俨然成为四中最时髦,最亮眼的风景线。 喇叭裤被抨击得一无是处,屁个时尚,整一个惊世骇俗的奇装异服,彻底与道德挂上钩,四九城里一场浩浩荡荡的抵制喇叭裤运动,骤然掀起。 可气也没用,自行车龙头一提,调转方向往家冲,回去换呗,还能咋办?发现一次扣一个月奖金,这谁遭得住? 李建昆每天看报纸的习惯已然养成,这几日一直在关注着喇叭裤事件的发酵。 就这样他得愿所偿,交到不少女同学,上个礼拜去香山踏过雪,上上个礼拜去北海公园划过船。 玩笔杆子这块,小青年们真不是老学究们的对手。 是啊,他也想冲大喇叭吼一句:凭啥呀? 马振军便顺势发出邀请,说啥时候一起出去玩,我再告诉你。 保卫科的职工,多半也是青壮,对他并不陌生,甚至是他的迷弟,说话还算客气。 “咋了?”王丰饶一头雾水。 从此朝阳第一线缆厂的青年群体中,达成一个共识:没有王丰饶的晚会,那都不叫晚会。 喇叭裤,正是王丰饶带到朝阳第一线缆厂的。 他玩起了另一种花活霹雳舞。 甚至连他的穿着,都被青年工人们争相模仿。 确实有张新告知,内容很短,只有一个段落: “即日起,本厂职工不得着喇叭裤入厂,今天给予一次机会回家更换,从明日起,厂区范围内,凡发现本厂职工着喇叭裤,一律扣除当月奖金,逐次累加。” 行吧,也算见怪不怪。 欺人太甚! 但这一耽误,注定是迟到了,遂带着满脑子疑惑,推着自行车,来到告示栏。 果不其然的是,报纸上各种撕啊。 两方阵营十分鲜明,以老同志、老学究为首的攻方,以青年群体为主的守方。 “军儿,咋搞?” “ 马振军低头望向身下,气得浑身发抖,他刚用这裤子弥补了长相上的短板,以后不能再穿了? “行不行啦!管天管地,还管得着别人穿衣放屁啊?” 今儿一早,如往常一样,王丰饶精神饱满,上身是蓝色工装,下身是一件绛红色喇叭裤,颠着自行车,来到厂里。 第180章 风险转嫁把货出给老贼 第180章风险转嫁,把货出给老贼 周慧芳离开前,把李建昆拉到一边,先是严肃叮嘱一句,“小李,话都说好了,再出问题我可找你!” “明白明白。” “还有件事。” “嗯?” “那个姓徐的我之前见过,当初小院刚开始搞的时候,他去我那边告你的状,他以为我年纪大了忘事,我记性好着咧。” 姑奶奶虽然不是亲的,那也是真疼我呀,特地告知这件事,显然是想提醒自己提防徐庆有。 坦白讲,李建昆没有太过惊讶。这龟孙子逮着机会不阴他才怪。 表示过感谢后,他把姑奶奶一行送出小院,抹身回来时,路过庆江坊,徐庆有在铺子里冲他嘿嘿一笑,李建昆呵呵一声。 笑? 有你哭的! 现在京城里抵制喇叭裤的浪潮已经掀起,丫的在小院里,商户扎堆,也算有个靠山,把喇叭裤拿到外面卖,别遭人棒揍就算好的。 一个小时后,徐刘表兄弟弄来一辆板车,锁上铺子,推着两麻布袋货,屁颠屁颠跑去外面兜售。 正值上午,表兄弟二人来到距离最近的集市菜门营鸽子市。 凡是鸽子市,都有一个特点:老爷子格外多。 他们好容易寻到一块空地,刚把摊子支棱起来,随着刘小江扯着嗓子一喊:“来看看喽,卖喇叭裤咧!” 好家伙! 仿佛极乐圣土里突现魔音,周遭但凡听见声音的老爷子,无不齐刷刷扭头探来。 常逛鸽子市的老爷子们,也有一个特点:高低有点底蕴,包括但不仅限于钱资和文化。 那可是各大报纸的兜底子消费力量。 报纸上现在吵得沸沸扬扬,他们谁不知道? 老爷子们或提笼架鸟,或双手背在身后,不约而同凑过来。 “混账玩意!咱们菜门营子,啥时候也有这祸根了!” “我说大街上现在怎么这么多男流氓女流氓呢,敢情这伤风败俗的破裤子,都卖到咱们这来了!” “不能怪孩子们哪,他们小,要是没人卖,他们也不能那样穿呀。” “对!全是这些贩子整出的破事。” “老伙计们,要我说,干脆一把火给它烧了,一干二净。” “没错,省得搞得乌烟瘴气。” “烧!烧!烧!” 那叫一个群情激愤。 徐庆有看也看过两篇新闻,但一直忙着生意,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演变到了这种程度,暗道不妙,仓皇道:“小江,撤!” “想跑?哪里跑!” “把货留下!” “老伙计们,给他俩摁了!” 不光京城大妈彪悍,京城大爷们其实也不差。 徐刘表兄弟再年轻力壮,终究只有两个人,而动静闹大后,驰援而来的老爷子们却是犹如蝗虫般。 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一群老爷子们今儿豪气云天,誓要干番壮烈之事。 刘小江刚开始还挺冲的,直到遭了几个大逼兜子,又被一位提笼架鸟的爷,一铁笼子呼在脑门上,这才清醒过来。 “就伱丫个小兔崽子,还敢跟老子横?三七年打鬼子,老子枪林弹雨都没怕过!”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刘小江满身脚印,瘫坐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徐庆有吓得脸色苍白,浑身打哆嗦,一辈子没遭遇过这种阵仗啊。 不多会,鸽子市西南角,燃起一篝熊熊大火。 徐刘表兄弟拉来的二百件喇叭裤,连带板车,全部付之一炬。 两千多块的利润啊! 整整两千的成本啊! 没了 化成灰了。 欲哭无泪! 老爷子们像没事人样,事了拂衣去,继续逛街,表兄弟二人还失魂落魄戳在原地。 “庆有哥,这买卖没法做了!” 刘小江委屈得想哭,出门一分钱没赚到不说,连带老本都赔进去,还挨了一顿揍。 &t;divtentadv>窦娥也没他冤呀! “我也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 徐庆有蔫头耷脑,面如土灰,他现在想的还不是损失的这二百件货,而是铺子里余下的一整屋。 这是小头。 那才是他们的命根子啊! 辛辛苦苦一整年的收获。 满以为临近年关,至少还能翻个番,谁承想舆论猛如虎,局面竟汹涌成这样。 忒吓人了! 他是真生不出勇气,再把货拉到外面来卖了。 他是个文化人,非常非常讨厌暴力。 徐庆有狂挠几下脑壳,“不行,我得去找老贼!” “现在找他又有什么用?!” “这馊主意是他出的。” 徐庆有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一个计谋在脑子里逐渐成形,道:“老贼这个人我清楚,自负的很,他一定认为他的招绝对凑效。 “这样小江,等下回去咱们啥也别说,啥也别表现出来,就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我想到一个点子:咱们把货出给老贼!” “啥?把货给他?” “不是给,是卖!” “这他能买?” “大不了咱们折点本,反正都是赚的,总比全折手上好!”徐庆有咬咬牙道,他认为这叫壮士断臂,果决而勇敢,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 刘小江捋了捋,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再说似乎也没有其他出路。 这样做,等于把他们的风险和麻烦,全转嫁给李建昆。他们还能立马捞回一些本。羊城那条高第街上,俏皮玩意多的是,只要不缺本钱,他们完全可以换其他东西卖,再赚回来就是。 “好,庆有哥,就这么干!” “走。” 正值中午,暂安小院里除几家吃食铺子外,客流渐散,李建昆这会正在80百货,跟金彪和陈亚军等人合计着去南方的事。 他准备这两天就动身,带上小龙小虎,至于金陈二人,顶多带一个。 老家可不能丢。 “彪子你特么要点脸么,你刚去过呀,还去?” “卧槽你还有脸说,你这个月去了两回,老子才去一次!” 李建昆忧伤扶额,怎么跟他一起香一点么,至于争成这样吗。 这时,耳畔传来声音。 “昆哥,我能去吗,我还一次没去过。”鲁娜举起小手,一脸希冀。 金彪和陈亚军同时一怔,争论消停了半秒,但半秒之后,愈发激烈。 “彪子我跟你讲,老子这回去定了!下个月全让你去行吧?” “这次我去,下两个月全你去!” “你娘的,真没得商量是吧?” “咋的,想打架啊?” “来呀!谁赢了谁去。” “怕你?” “行啦!”李建昆喝道,“你俩都待在家!” “啊?”金彪和陈亚军同时懵逼。 鲁娜确实从没去过,人家姑娘既然主动提出来,李建昆也不好拒绝,而她如果去,带上金彪和陈亚军谁都不太好。 另一个还哪有心思守家? “就这么定了。” 李建昆一锤定音,反正小龙小虎在,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现在也是南方的熟客。 陈金二人一脸悻悻,忽然又有点惺惺相惜,争个毛啊争,得,成了难兄难弟吧。 “老贼在不在?”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瓜,徐庆有笑呵呵招手,“老贼,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好事。” 李建昆两眼朝天看,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1章 捡了个大漏 第181章捡了个大漏 让李建昆没想到的是,或许还真是件好事。 当然了,肯定没安好心。 墙角处,徐庆有笑容满面,递过来一根红牡丹,“怎么样老贼,我主要是嫌麻烦,你也知道,我铺子就俩人,那么多货一点一点拉出去卖,太费劲了。 “你不一样啊,你一来人多,二来反正是个甩手掌柜,轻轻松松,不折腾。 “这可是白捡的好买卖。” 李建昆呵呵一声。 “伱看你,老是笑得这么渗人,这还不是好事?”徐庆有殷勤地给他点上火。 李建昆嗦了嘴烟,吐出一口白雾,问:“你有多少货?” “五千件喇叭裤,只多不少,具体的盘一下账就知道。” 李建昆打着哈欠道:“说说看。” “什么玩意?一折?” “中午了,你别耽误我吃饭行吗,医生说我胃不好,不能饿。” 你开玩笑,货拖到市场,一帮老家伙直接过来纵火,还特么打人! 老百姓都反感成这样了,喇叭裤生意还怎么做?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三折实在不行,两折他也能接受。 这会只怕心里急得擂鼓吧。 “等等!”徐庆有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他不是一折才收吗?” 于是乎,徐庆有再次找到李建昆,还是头先那个墙角。 李建昆斜睨着他道:“喇叭裤现在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坨子臭狗屎,年轻人哪怕想买,学校、工厂都不让穿,他们也得掂量掂量花这么多钱买来自我欣赏,值不值当,销售的热乎劲早过去了。 “我又没出。” 李建昆说罢,又准备闪人。 他顿了顿,道:“直截了当点,什么价?” “老贼,你别太欺负人哈!”徐庆有怒道。 “你是不是傻,他喊多少就多少啊,做生意谁还不压个价?” 甭管怎么说,一万块大团结,怎么的都要比里间那满屋子麻布袋,看着让人顺眼,而且踏实。 可不能让他缓过神。 “看你还有点诚意,这样吧,我也退一步,两折。诶!甭废话了,多一毛钱我都不要。” “至少三折。这样能回本一万五,咱们老底有一万块,这一个多月的忙活,作算赚个五千算逑了!” 呀呀! 并且这里头可操作空间很大,供货商总还有其他品类的服装吧?比如调调货,行不行? 奈何徐孙子这会是一叶障目,看不清。 “没兴趣,你留着自个卖吧。” “好,两折就两折,卖你!” 徐庆有差点没跳脚骂娘,你是个魔鬼吗你! “你要真拉出去好卖的话,能折价出给我?” 李建昆扒开他的手,冷哼道:“你丫的也不想想,现在这个局面,我再便宜收过来,能不能卖出去,会不会引火烧身,都得打个大大的问号!没点绝对的诱惑,我能冒这个险? “是你傻还是我傻?!” 徐庆有认为自己唯一疏忽的,就是老贼有天天看报纸的习惯,了解得这么透,根本忽悠不了。 他转个身,回到大门关起的庆江坊,他们现在没法开门,铺子里除喇叭裤外,没有其他商品。万一有小年轻冲过来买,卖或不卖,都会出问题。 &t;divtentadv>刘小江见他回来,立马凑到跟前,忙不迭问:“怎么样庆有哥?” 现在在京城搞出问题的喇叭裤,在南方沿海一带可仍然是抢手货。 其实对于老贼的性格,他并没有把握错,这厮岂止是自负啊,什么局面他一清二楚,但他还是敢收,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认为他仍然有能力卖出去。 李建昆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五千件喇叭裤,按均价十元算,五万块成本! 这是全部身家都砸进去了呀! 刘小江挠挠头,认真琢磨了半天,旁边也没第三个人,半晌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徐庆有一张脸胀成猪肝色,没想到三折的价格,他还要砍! 他却不知道,不仅仅是他,之前菜门营子那一遭,刘小江也是真搞吓到了。 “别别别老贼,别这样嘛。” 李建昆说着去掰他的手,但徐庆有死不松开,咬咬牙道:“七折!” 徐庆有抬起右手,半握成拳,大拇指和食指突然各往一头伸开,“八折!” 徐庆有诧异,没想到他的要求这么低。 撂下这番话,李建昆直接颠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李建昆内心暗爽,这还真是诚意满满哪! 其实徐孙子有一环没想到,他哪怕再迫不及待想把这批货处理掉,至少也还有一招保底的、不那么伤的法子: 徐庆有眼睛都红了,欺人太甚! “得得得,你自个留着吧,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宿舍床底下塞了多少废报纸你没看见?” “三折。” 对这厮,实在没必要讲良心,趁他懵,李建昆决定再补他一大棒槌。 徐庆有一脸懵逼。 嚯! 昨天虽然听陈亚军提过一嘴,说庆江坊拉回好多货,但他并没追问,没想到有这么多。不得不说,李建昆有点心动了。 想想都叫一个惨! “庆有哥,你去吧,再去好好说说。” 徐庆有道:“但老贼狡猾,忽悠不了,咱们真想出,也出不到好价。你心里咋想的,说说吧。” 李建昆瞅着不对劲,稍稍后撤,生怕他一口老血喷出来。应该是正儿八经怒火攻心了。 哟哟! 一折? 开他娘的国际玩笑! 这样别说他们自从捣腾喇叭裤以来,赚的所有钱全要折进去,就连以前辛苦大半年的老底子,都得折掉一半。 他居然都知道。 徐庆有赶忙将他拉住,觍着脸道:“八折还不行啊,等于我亏两成给你,你拿去能多赚两成啊,你反正厉害有办法对吧。” “老贼,不绕弯子了,我给出最大诚意,但你也别再压,真的亏得裤头都没了!” 李建昆扔掉烟头,用鞋底碾灭,挺不耐烦道:“干不干吧,一句话!” 他心生反骨,老贼越不想要,他就越想塞过去,他大不了不赚钱,当这一个多月白忙活,也要把老贼拉进火坑里,焚他一把。 打哪来的,送回哪儿去! 退给供货商啊,总不至于折价到三成吧? “啥?!” 难怪徐孙子这副模样,又陪笑脸又上烟的。 李建昆脸上并不表露丝毫,漫不经心道:“收嘛也不是不能收,就像你说的,我人多,但价格方面没个好折扣,我可不接着这烫手的山芋。” 徐庆有没有隐瞒,把刚才和李建昆谈判的情况,一五一十道来。 骂完后才说:“玛德,那我们真要亏得裤头都不剩啊!” “别瞪了,好心买你的货还买出仇来了,当我没说行吧。” “老贼,没你这样的。” 徐庆有把窜到喉咙的怒火,生生咽回头,再次扬起笑脸,道:“行行,我的错我的错,这样吧,你说,你说多少能收。” 李建昆一脸瞧稀奇的模样,“你还生气了,搞清楚状况行吗,现在你是卖家,我是买家。我收你的货是帮你,不收是理所应当。得,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收了。” 刘小江一崩老高,亲切问候了李家的仙人板板。 刘小江现在最怕最怕的就是,这些麻布袋真的要烂在屋子里,那他们一年的努力,可就全打了水漂,马上过年连个过年费都混不到。 留下徐庆有呆呆戳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 “一折。” 哎呦喂! 李建昆心头乐开花,这个漏捡的,比山河那边捡个无缺的钧瓷还要爽啊,毕竟古玩现在不值钱,得放。这批喇叭裤,再怎么样,要不了多久也能出手。 五万的货,两折,一万块钱到手。每件喇叭裤至少能纯赚十八块,五千件,乖乖!九万块的毛利啊! 山河拿去得收多少古玩回来? 这二连进,说是赚了个富可敌国都不为过!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2章 下战书 第182章下战书 “昆哥,我那屋可就剩个睡觉的地方了。” 傍晚,80百货里面,几位男同志都累得不轻,大冬天的浑身臭汗。 他们刚刚把庆江坊的几十包鼓囊囊的麻布袋,全搬过来,塞进了自家两间铺子的里屋。 金彪望向说话的陈亚军,指了指房门道:“你进我这屋看看,一样。” 毕竟他们本身就有囤货。 陈亚军又道:“昆哥,这么多喇叭裤,得囤到啥时候才能卖啊?” 李建昆倚在墙边,正在想这件事。 本来嘛,京城的喇叭裤事件,他是完全不想理会的,他清楚历史,知道最长一年半载就能解决,反正他现在又不卖。 但这批货的赚头实在太足,没忍住,给收了。情况变得有点不同了。 造成喇叭裤在京城如今这副局面的,表面上是报纸上的舆论,内里则是守旧思想和个性思想之间的冲突。 他现在算是身在其中,两间铺子的里屋都塞得满满当当,确实不是个事。 这一下让他们损失了多少钱啊! 那可全是他们的辛苦钱,血汗钱哪! “啊确!” 水手在海上作业,站在甲板上时,一个浪头打来,海水很容易溅进靴子,于是聪明的水手们便想出个办法,把裤脚的形状改成喇叭口样式。 让它慢慢发酵着吧。 李建昆扫了一遍,感觉没有修改的必要,话糙理儿不糙,短是短了点,却很精干。 一张澡票子两分钱。 徐庆有搭眼看看他,满脸心虚,有些话实在不好说啊。说出来绝对会影响他在表弟心中的高大形象和地位。 这个时间点特尴尬,早饭没有了,午饭还没熟。 什么原因是个人都懂,他只是隐晦提及一下,然后发出呼吁: 等于说,他们这一个多月来的没日没夜,净干了无用功。 “都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署名:热血青年。 这是信的前半部分。 &t;divtentadv>后半部分,酝酿中,李建昆想起了那篇不能眼看这些青年堕落下去,打算借鉴柔情一刀的杀伤力。 这么一搞,不能说一朝回到解放前吧,却是正儿八经地回到了干喇叭裤买卖之前。 越想下去,徐庆有只觉得气血翻涌,体会到了里遭了内伤的感觉,心头那个苦啊,还不能说出来憋! 天杀的老贼! 等从南方回来,说不定都能直接摘果子。 “请不要再给我们制造压抑了,年轻人需要个性释放,需要回归真我,需要扬起笑脸迎接未来!” 又从行李包中,取出一条黑白格子的厚围巾戴上,这才感觉出门不会被冻死。 从喇叭裤的起源开始。 “时代在发展,新的东西不断在涌现,总要有人去接受吧,如果年轻一代不去与时俱进,未来还能指望谁呢? “如今是开放的年代,就不能让年轻人找回天性,做点年轻人应该做的事吗? “年轻是什么?年轻应该是张扬的,应该是自信的,应该是敢于尝试和突破的。 再说也未必要直接退货,拿喇叭裤跟万勇换点别的服装回来卖行不行? 那样损失肯定更低! “到底是什么人在阻挡劳动人民文化的传承?” 实际上喇叭裤的由来,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完全是为了生存需要。 可合计合计着,徐庆有忽然猛一拍大腿。弄得刘小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撂笔。 这不两人正商量着,准备拿这一万块本钱,趁着年关将近,赶紧去高第街寻些好货回来卖,抚慰一下受伤的心灵。 他揉揉鼻头,做了两分钟心理建设,遂猛一掀被子,爬起来。 但凡登出,那就是一枚核弹,这点自信李建昆还是有的。信心来源于上回关于房改的那封信,以及自身对于大环境无人可及的了解。 姑且一试吧,左右不亏个什么。 李建昆没回宿舍,来到34号楼,想着此去有一阵,该跟沈姑娘打声招呼,没事玩失踪可是谈恋爱的大忌。 “前辈劳动人民用聪明智慧酝酿出的果实,我们后辈不配继承了呗?” 可表兄弟二人的心情,属实算不上好。 这天冷的,让他决定明天就动身,也算去避个寒。至于这封信,正好处于报纸上老同志的抨击摧枯拉朽,小青年被全面压制的节骨眼上。 “它真的不只是一件裤子的问题,它其实是许多意识形态的缩影。 当抵制的声音不见,时尚的浪潮就会掀起,喇叭裤可不就变成潮流单品了吗。 遂开始构思自己的战书。 这让他寻思着得下场掺一脚,尽快平息这场风波。 未来将会由胜利者来定义。 实在对不住了老同志们,主打的就是一个要你们接不下。 作为青年群体一员,下给老同志群体的,不服来战! 老同志们不是喜欢引经论据,从服装历史开始讲起,从而得出喇叭裤是奇装异服的结论,大肆抨击么? 李建昆啧啧两声,写完后自己都感觉挺狠的。 遂开始倾诉青年一代的个性压抑。 冬天想洗热水澡,只能凑着时间去大饭厅旁边的澡堂子,那边分号开放,一三五男,二四六女。 要让喇叭裤成为一款正常商品,就必须帮助个性思想这边取得胜利。 不带引号的战书。 虽然沈姑娘现在肯定不觉得在跟他谈恋爱。 基于这一点,是不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喇叭裤是由穷苦的劳动人民创造出来的? 麻利穿戴好后,他瞅瞅窗外,呼呼的北风清晰可见,楼下的烂树叶都飘上三楼了。 这样宽大裤脚就能罩住靴筒,避免水花溅入,以至于长年累月下来,双脚遭海水腐蚀而烂皮。 这年头北大条件有限,宿舍楼内是没有热水的。 他想不到任何理由京城日报能不登出来。 “一款长裤,上不露腰,下不露腿,为什么就下流龌龊了,为什么会与道德挂上勾?真正龌龊的裤子,还是人心?” 李建昆兜里揣着信,来到三角地旁边的绿邮筒,把信往里一塞,收工,走人。 “愿,理解万岁!” 那他也讲点历史。 写到这里,李建昆从信纸的下一行开始,一连打下三个重重的问号: 日了狗! 他为什么要把货出给老贼啊? 反正接下来也要去高第街,他为什么不把货发回去,退给那个叫万勇的供货商呢? 那小子瞅着好说话,怎么的也不至于两折回收吧? 它最早是由水手发明的。 水手是什么群体? 那可是实打实的劳动人民! 还是尤为辛苦的一类工种。 李建昆一觉睡得挺好,隔天快十点才醒来,天冷了,被窝过于黏人,今天似乎还格外冷。 等身体暖热后,李建昆这才裹着被子爬起,咬一根面包,摸出信纸和钢笔,往窗台桌上一趴。 文毕。 李建昆骑着缝合怪,一溜颠回燕园,先去水房哆哆嗦嗦的,一边哼着梁静茹给的勇气,冲了个冷水澡后,亡命般奔回宿舍,钻进被窝。 同一时间,暂安小院庆江坊里,徐庆有还没走,烫手山芋终于捣腾出去,回款一万大洋,零头不计。 鲁娜还没吃饭,李建昆就不送她了,金彪和陈亚军肯定巴不得,谁能争赢就不知道。 办法也不是没有,祸从哪里起,从哪里灭掉就行。 但他毕竟有两辈子记忆,很难做到彻底剥离,真将沈姑娘当成一个刚相识的姑娘。上辈子遗憾错过,此生再相逢,于他而言,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在谈恋爱。 临近中午,沈姑娘甭管在哪里,总该从这个楼道门过一趟。 李建昆缩在宿舍对面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哈着气,搓着手,耐心等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3章 因为爱情 第183章因为爱情 天空阴霾,冷空气凝聚于京城上空,似成实质。 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李建昆差点没冻成狗,不蹦跶几下都感觉不到脚的存在。 一个恍惚间,34号楼西侧奔来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定眼望去,不是沈姑娘又是谁? 鼻尖突然有些发酸,眼帘中,姑娘哆哆嗦嗦,身形单薄,这么冷的天,她只穿一件蓝布褂子,为什么奔跑显而易见,屋外的寒流实在让她难以承受,迫不及待想赶快冲进宿舍。 李建昆从歪脖子树后走出,佯装刚好从东头过来。 “红衣!” 沈红衣闻言,急忙刹车,侧头探来。李建昆这才留意到,她的小脸已经冻得发紫,嘴唇泛乌。 然而即便这样,沈红衣依旧扬起小脸,抱紧怀里的几本书,小跑上前,“学长,你怎么在这?” “刚好出门,从这边过。” 李建昆一边说着,一边摘下自己的围巾,不待沈姑娘一脸错愕,本能地向后退去。他两手扯着围巾两端,好似跳绳样,把围巾甩出去,刚好兜住沈姑娘的后脖,使得她被迫定在原地。 然后李建昆又将长围巾在她脖子上绕了几圈,把她细细的脖子和半张小脸,包裹得严严实实。 “学长” 一股温暖自围巾上传出,透进皮肤,蔓延至周身,沈红衣霎时间感觉暖烘烘的,半条命仿佛被抢救过来。但同时也难以自制的红了脸,心头小鹿乱撞。 这个举动太亲密了。 围巾上甚至带有学长的温度。 她慌张看向左右,幸好没人发现。 “你傻啊,这么冷的天穿这么一点。”李建昆留意到她的反应,权当没看见。 话虽这样说,但为什么他心里明白。 武汉被称为全国三大火炉,冬天也并没有很冷,沈姑娘未必有棉衣。而京城这边买一件棉衣,少说得二三十块。 沈红衣呆呆看着他,还未从刚才那个举动中回过神,尤其是围巾还缠在脖子上,小心脏怦怦直跳,小脸滚烫道: “我没有棉衣,我们那边不太冷,不过我在攒钱买了,等下月发补贴就够了。” 实际上厚棉衣没有,薄棉衣家里还是有一件的,在过往的几年里,一直是沈姑娘冬日里温暖的源泉,奈何它已经打满补丁,并且偏小得紧。 姑娘终究长大了,来到皇城根下读书,怕穿着被人瞧不起,入学时没带来。 她实在没想到京城的冬天会这么冷,以为能扛过去。 李建昆眼里泛起血丝,那是极度忍耐,不想让眼泪涌出来的克制反应,他笑骂道:“还下月,这个月你就得冻成冰棍。” 他边说着,边从兜里摸出一把钱,放在身上用的零碎,不多,大概七八十块。 沈红衣见此,知道他要做什么,赶忙把双手藏到身后,倔强摇摇头。 她还欠学长一顿饭呢,上回看电影想给学长钱,他硬是不要,说他的票没花钱,沈红衣一点不信,电影票怎么可能不花钱呢? 这些还不知道怎么还,啥时候能还姑娘这样想着,心头泛苦,当初卖了两本这一代,还以为一朝暴富呢,结果半件棉衣都买不起。 我可太穷了我。 李建昆可不管她想不想要,铁手一伸,抓住她的一只胳膊。 “诶诶诶!” 沈红衣哪里够跟他掰手腕,胳膊连着手,右手毫无反抗之力被拽到身前,随后小拳头同样好似摆设样,被掰开,塞进一把钱。 两人此时都没意识到,他们居然已经手碰手了。 “还犟呢,借伱的!” 李建昆没好气刮了她一眼,脸上却并没有责备之意,有的只是心疼,一副过来人的模样道:“你还不晓得京城的冬天有多厉害,当你们武汉哪?这才哪到哪儿,后面零下十几度是家常便饭。 “你还打算熬一个月,过不了一个礼拜,你不冻病才怪。 “冻病了要不要花钱,还耽误学习,这笔账不会算吗? “你不是在攒钱吗,慢慢攒吧,攒够了再给我就是,我不等钱用。” 沈红衣一脸呆滞,被他说的话给吓到,听听又觉得好有道理。 &t;divtentadv>“可是,可是” “可是个屁啊,就这样!” 沈红衣瞪眼,“学长,你说脏话了。” 要知道,学长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是非常高大的,77届含金量99.9999的学霸;能力又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仪表堂堂,堪称风度翩翩。小姑娘私以为这样的完人,应该没有缺点。 然而某完人哥们,却凶巴巴道:“你再不听话,我还要打你你信不?” 沈红衣一脸惊吓。 “那,那谢谢学长了,我会尽快还给你。” 沈红衣说着,仔细开始数钱,数到一半,吓一大跳,“学长,这也太多了!用不了的。” “拿着吧,你看你穿的啥,全身行头都得换。” 寒冬腊月,这姑娘还穿一双单面布鞋。李建昆只要一想想那双小脚丫冻得通红,心都在滴血。 那脚是沈姑娘一个人的吗?他也有份! 可得保护好了。包括整个人。 沈红衣想递回来,又不敢,差点没急哭,“那我啥时候能还清啊。” 她点清楚了,整整八十块。 第184章 再回高第街 第184章再回高第街 “库器库器” 特快列车已进入岭南范围,预计下午四点多能抵达羊城。 包厢里,左右两架特窄的上下铺双人床,李建昆穿一件咖色夹克衫,配黑色直筒裤,白色旅游鞋摆在床底下,头枕着胳膊,躺在右侧下铺呼呼大睡。 离开学校,他也换了身行头,自家做服装买卖的,自然不缺衣服。 就这身打扮,搁这年头的京城街头可谓潮到飞起,还不会遭人骂。等到了羊城,拽上两句粤语,保管本地人都傻傻分不清。 方便行事。毕竟这次要大范围移动。你越打扮得像条土狗,遭人欺负的概率越大。 当然了,太过张扬也不适合,比如戴个大金戒指,隔壁包厢就有一个,那再要四处蹦跶,纯属肥羊一只。 鲁娜在他上铺,穿得也挺清新、挺时尚,出门前李建昆让他们每人在店里挑了套行头,权当这次出差的额外补助。 姑娘为这次行程,还特地烫了个波浪卷,很有点港城歌星的味道。 “山河,伱看好小娜。”李建昆交代道。 该说不说,他现在可是国裕服装厂的头号大客户,每逢通电话,财叔都会邀请他来羊城。 “喂,李生啊,到羊城了,啥时候来的?哎呀,你提前知会一声啊,我去接你嘛!” 小龙在他下铺,还有个小虎在隔壁,玩了大半天刚过去的。 财叔满口应下,“好好好,小事小事,就那个广安宾馆,陈生和小虎之前住过的,你们直接过去,我马上让公社联系。没问题,没问题,你放心好了,他们肯定有房,又没到广交会。 一夜无话,隔日上午,一行人来到高第街。 里面全是钱。 这会包厢里只有小龙没睡觉,盘腿坐在床上,怀里抱着一只希拉平常的黑色手提包,这样的包他们带了好几只,但这只不同,内有乾坤,昆哥交给他保管的。 李建昆也不反驳,耸耸肩道:“小龙小虎都是弟弟,跟她说不上几句话。” 五人遂又打了辆车,来到广安宾馆,小虎熟门熟路。 到大厅前台,一报赤步公社,果然好使。赤步公社在羊城虽然是穷旮旯,但毕竟是个行政衙门,地盘还挺大。 高第街变化委实不小,半年前街道两旁只有摊位,如今铺面林立,密密麻麻。摊位也有,不好挡住人家门口,见缝插针在隔断之间。 这边可就比之前的小旅社,舒坦太多,李建昆开了三间房,他和小王一间,小龙小虎一间,鲁娜单独一间。 耳膜差点没震裂。 经济刚开放,大家本钱都不充裕,许多人不远千里来上货,仅仅只为那一尿素袋子,拿回去照样能卖个好价钱。 找到一家有共有电话的国营商店,李建昆拨通到赤步公社,值得一提的是,赤步公社的公社书记,是财叔的干儿子。 那么只剩你王山河。 这家旅社是街道企业。 &t;divtentadv>生意为什么火爆,显然跟旁边的高第街有直接关系,但正如李建昆所言,高第街的繁华持续不了几年,80年代羊城会兴起许多批发市场。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等整明白后,体制内不少人开始怀疑人生了,于是纷纷下海,外加国家供养这么多铁饭碗也吃力,予以鼓励,遂诞生了一个专有词汇停薪留职。 一个孤儿,财叔养大的,也算年轻有为。 金彪和陈亚军终究不能代替他。 街道上人声鼎沸,前行几步后,嘈杂中渗过来一段格外新潮的音乐,引得小王和鲁娜忍不住循着声音摸过去。 那有个鸟用啊。 小王一脸悻悻,承认他说得有点道理,只能紧跟着鲁娜,当起护花使者。 到站了。 小王走过来掐了他一把,小声道:“为什么是我!” “你有个屁!八字还没一撇呢!” 小王直呼好家伙,简直不敢认,跟他半年前来相比,好似完全不是一个地方。 不过他只是现在这样抱着,跟金哥和陈哥南下过好多回,经验是攒到了。等出包厢,去到人前,他也明白不能拿它当回事。 以火车站商圈最为知名。 嚯嚯! 不算宽阔的街道上,人流如织,多半手上或胳肢窝里,都有卷起来的袋子,显然是过来上货的。 外地客商都是坐火车过来,人家在火车站外截胡,高第街想不衰落都难。 “那什么,李生,我明天过来请你吃饭哈!” 端铁饭碗的人通常瞧不起,更搞不明。浑不知那一袋子的赚头,兴许能抵他们几个月的工资。 鲁娜金贵着呢,万一有个闪失,先不提她皇城根下的家里人,金彪和陈亚军那边李建昆都法交差。 圆脸女服务员一个劲致歉,她不记得李建昆和小王,但一眼就认出小龙小虎。 本来这趟没打算进衣服,不想麻烦财叔,但麻烦一下也无妨。 五人挤上一辆大皇冠,这年头可没人查超载,你但凡挤得下。一路来到Bj路步行街,踏着黄昏的霞光,走进了那家已是李家军定点下榻的小旅社。 傍晚,五人在宾馆餐厅品尝了一顿地道粤菜,喝了点小酒,十分惬意。 李建昆还算淡定,早有预期,要不然也不会过来。他未必会在这里上货,主要想来看看,市场上多了些什么好玩意。 多少小龙不清楚,只知道如果有个闪失,他唯有以命谢罪。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我是有对象的人。”这事李建昆已经跟小王讲过,说他相中一个新生妹子,如果不是他按着,小王早冲燕园寻人去了。 离开前李建昆给她了一个建议,“你们要是想留住熟客,最好装部电话,高第街不见得一直火。” 李建昆客气一番后,道明目的。 五分钟后,李建昆再拨过去时,那边传来财叔颇有点财大气粗的嗓音。 王山河跟鲁娜平行对面,有机会去这么远的地方浪,他不跟来才怪。 污你妹啊污,你再晚点叫,就真污了。李建昆心里腹诽,暗道扫兴。 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找其他客人商量下,最多能腾出一张床。” 大半年后再来羊城,变化不是一般的大,当初还很萧条的火车站,渐显繁华,几步路走出,就会与人擦肩而过。 李建昆好一阵推辞,硬是没推掉,行吧,见一面也好,联络联络感情。 回房后,洗洗也便睡了。 “污!” 五人下车出站,鲁娜显得十分雀跃,人生头一回来到京城以外的大城市,左顾右盼,只觉得眼睛不够用。 “好好,我一定向上面反映。” 不承想,小旅社现在生意特火爆,竟然一间房都没有。 时间流逝,李建昆正做着美梦呢,梦里有沈姑娘,耳边突然传来一声 “你们来太晚了,要是中午过来,我说什么也得给你们留两间呀。” 当然了,这是后话。 这年头出门在外没有介绍信,确实很不方便,宾馆酒店是住不进的,旁边应该还有些小旅馆,但李建昆估计情况差不离,摊摊手道:“找财叔呗。” “建昆,这咋办啊?”小王问。 小龙小虎则紧跟在李建昆身旁,那只装满钱的手提包,被小虎不当回事地扛在肩头。逢人见了,还以为是刚上的货。 “建昆,过来过来,看我找到什么了!” 小王招手大喊,似乎发现宝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6章 送上门的财路 第186章送上门的财路 “兄弟,不怕告诉你,高第街一半的磁带都是我供的,除了我你找不到这么大的供货商!” 老板在身后招呼。 李建昆领着四人离开了环球音乐,没谈妥。 这中年老板心眼挺贼,没那么好忽悠。 所幸收获也有,至少确认小型磁带刻录机已经问世,那么盗版磁带就有了核心根基。 没错,盗版。 搁后世说出来确实不好听,但这年头它也不犯法呀,像是甜蜜蜜这种歌,不盗版国人还真听不到。 岂不遗憾? 这些歌未必营养,但在许多人的青春岁月里,曾留下过美好的记忆啊,多年后再听见它的旋律时,往往能勾起少年时的轻狂,和某段懵懂的爱念,随后会心一笑,或者怅然一叹。 这便够了。 “建昆,你真要搞磁带啊?”小王仍心心念念想着饭盒机,觉得那才是能赚大钱的宝贝疙瘩。 “不然开玩笑啊。” “这回我就不同意伱的观点了,搞磁带能有什么赚头,你看那小磁带机,批发价才一百五六,老板说了,零售妥妥的卖到两百,一台能赚四五十呢。” 鲁娜附和道:“是啊昆哥,咱们可以搞小磁带机,顺带卖磁带呀。” 李建昆扫了他二人一眼,怎么有点夫唱妇随的赶脚呢,遂望着鲁娜笑道:“我没说小磁带机不能搞,这不在逛市场嘛,先做个保留选项。” 鲁娜心头一喜。 等店里进货,她立马买一台,给妹妹学英语用。有员工价,刚才那店,单台不走批发。 李建昆又看向小王,本想喷他一脸,带了这么久还没弄透薄利多销的道理,但考虑到小王并不清楚未来局势,也便作罢。 五人继续往前逛。 高第街上确实多出许多新鲜玩意,像是儿童玩具、旅游鞋、计算器啥的,搁这年头啥没搞头啊,捣腾回去都能赚钱,赚多赚少的问题。 可以说,这是一个倒爷闭着眼睛都能赚钱的年代。 但在李建昆眼中,这些玩意都比不上磁带。或者说,倒货终究比不上自己做庄。 盗版磁带,真的挺简单,想想看,家庭录音机都能录制磁带。 批量生产的话,只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一,有生产设备,也就是小型磁带刻录机。 这玩意许多人大概没见过,他是玩过的,当年在旧货市场上花三十块钱淘到一台,顶一个半双喇叭三洋那么大,有九个放磁带的开合槽。 能同时录制九盘磁带。 时间要半个小时,慢是挺慢,但这不重要,一台机子半小时能生产九盘磁带,一百台机子呢? 半小时九百盘,一小时一千八百盘,一天下来,即便按未来正常工作制八个小时算,也能生产出一万四千四百盘。 厂家直销,一盘磁带不赚多,赚个五毛吧,这是啥概念? 日进大几千! 第二个条件,解决生产材料,也就是空白磁带。 空白磁带的生产,搁这年头还算高新科技,比如内地就明令禁止私人捣腾磁条。 李建昆搞不出来,也不想搞,只是想吃口热乎饭,没必要造口锅。 它的来路,无非两处:港城和内地的国营磁带厂。 最后一个条件,母带。 虽然拿市场上的普通磁带也能刻,但想想看,用盗版刻盗版,那效果肯定是一言难尽的,咱不能拿消费者当傻子,那你就是个傻逼。 想保证产品在市场上的竞争力,质量必须把好关。即便用正版磁带刻,仍然不是最好选择。 唯有母带。 这玩意只有一个出处,专业的磁带制作公司,搁后世叫作唱片公司。 但凡解决这三个条件,在哪里搭个棚子,也就可以开干了。 &t;divtentadv>李建昆正心猿意马的时候,小王咋呼一嗓子道:“诶!这不是那个万勇吗?” 李建昆的思绪被拽回,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可不是。 随着高第街的兴起,万勇也是鸟枪换跑,搞了间门面房,听见有人喊他名字,戳在铺子里,搭眼朝门外探来。 一眼就认清来人,实在是李建昆给他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他这辈子做买卖,唯有的一次把货源渠道都卖出去的不堪往事,正是犯在这个姓李的手上。 “哟,你几位来了。” 万勇心里其实并不舒爽,上回那个姓陈的过来,火急火燎带走一些小饰品,说是回去选款,结果呢,到现在都没个信儿。 忒不讲究! 他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又被利用了一把。你让他怎么爽? 不过终究是老主顾,开门做生意的,总不至于摆张臭脸。 李建昆踱步走进铺子,瞅着墙壁上挂着的服装样品,一脸稀奇,半墙喇叭裤,特眼熟! 跟徐庆有出给他的那批喇叭裤,不能说毫不相干吧,只能说多半款式一毛一样。 “万老板,你是不是有个北方客户,姓徐?” 万勇怔了怔,心说你咋知道的,可不就有嘛。表兄弟二人,另一个姓刘。算是他的头号大客户,上回一次性进走五万块的货。 “咋了,李生认识?” 李建昆呵呵一笑,没再多说。这事说巧也巧,却又在情理之中,万勇是高第街最先做服装买卖的,瞅着这店铺规模,如今应该仍然保持着数一数二的地位。 徐刘表兄弟摸到羊城,这年头能上哪去进货? 正常能打听到的,只有高第街。 找上万勇,不算意外。 铺子里除万勇,还有一个小伙店员,这会正在接待客户,李建昆晃荡一圈后,路过一面柜台时,顿住脚,眼神落在柜台里侧一角,那旮旯搁着两副吃灰的玩意。 万勇凑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皮笑肉不笑道:“李生喜欢?你这次要是找我上点货,我送你,北方不是总下雪吗,戴着不刺眼。” 李建昆侧头,笑眯眯问:“卖不动?” 万勇无奈耸肩,“挺好的玩意啊,港城那边好卖的很,我说拿来试试水吧,谁知道咱内地人不稀罕。” 这是两副墨镜,国际通俗称谓叫蛤蟆镜。 为啥这么说呢? 因为它在国内确实还没流行。 李建昆盯上它的原因特简单,它很快就会流行,甚至可以说马上。 人类是视觉动物,五感中视觉是最直接的,看影视剧几乎是所有人都具备的爱好,那么总有一些影视剧会给你留下深刻印象。 他的脑子里,自然也有些,其中有一部叫作大西洋底来的人。 这部剧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从个人角度讲,这是他科幻片的启蒙,彼时震撼于电影还能这么拍,竟然有这样的题材,对编辑的脑洞深感佩服。 从大环境上讲,这是我国引进的第一部美剧,在80年代初,造成了极大轰动,使得潜水游泳一朝爆火,同时还带火了一项后世人大概想象不到、这年头国人就开始玩的运动飞盘。 他甚至记得当时央视,每逢周四播一集。许多家庭因此,迫不及待买了电视机。 小王这呆子,这会啥也不知道,当时他家也买了。每逢周四开播前,李建昆风雨无阻必到。 大西洋底来的人里面的主角叫麦克哈里斯,他的眼睛与众不同,像一对猫眼,在剧中配了一副眼镜。 剧迷们称之为麦克镜,其实正是蛤蟆镜。 而这部剧年后,应该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样子,就会开播。 这不等于一条财路送上门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8章 TCL的娘家 第188章tCL的娘家 “哒!哒!” 中巴车晃悠在坑坑洼洼的省道上,鲁娜已经晃睡着过去,卷毛头一歪,倒在王山河的肩头上。 弄得小王浑身一激灵。 这可如何是好? 要是挪一屁股,这姑娘得栽进他怀里。用手把她脑壳推开吧,似乎也不好。 一时手足无措,全身肌肉紧绷,一辈子没跟姑娘挨这么近啊,对方脑壳上洗发精的清香,一阵阵飘进鼻尖,毛卷卷的发丝,还偷偷挠他脖子。 小王难以启齿地有点立了。 恰好这时,过道对面,某人瞪眼瞧稀奇,笑得贼贱。 小王龇牙咧嘴,压低声音道:“你还笑,还不是你整的幺蛾子!” 老早就在说,羊城事了后去鹏城,谁知道他想一出是一出,一大早把大伙喊起来,又说要去慧州。 “诶此言差矣,怎么能叫整幺蛾子呢,去慧州也是考察生意,正经事。” 小王没好气道:“那你倒是具体说说呀,搞得我们一头雾水!” “这不我也不确定么,先过去找找看,之前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新闻。” 李建昆只能这样解释,总不能跟小王说去找tCL吧,这会还没成立呢,包括他虽然梦到李冬生,但李冬生现在八成还在读书,此行注定是见不到的。 他只是通过李冬生,想到了tCL的前身,ttk家电公司。 而这家公司当下有没有诞生,李建昆也不确定,只知道它最开始搞的正是磁带生意,后面李冬生加入没两年,改成搞电话,并更名为tCL,再后来转战彩电行业,搞出大名鼎鼎的“tCL王牌”,一炮而红。 ttk家电这家公司,性质上有些不同,它并非国营的,是一家港商合资企业。 这就有搞头。 港商可不会在乎把货卖给谁,谁的钱不是钱? 但还是那句话,得先过去找找看,如果找不到,那么显然就是时间太早,连ttk家电都没成立。 李建昆只能再想其他办法。 “建昆,伱真准备做磁带啊?” 提及此事,小王现在心里都是震撼的。没错,磁带那小玩意,三两块一盘,乍一瞧,他确实没瞧上眼。但细细一捋吧,又发现技术含量真不低。 比如说人的声音,怎么留在磁带上的,还随听随有。你说这事让他抓破脑门,他也想不明白呀。 小王的一个“做”字,使得李建昆心头一惊,这是啥都知道了呀。 他不是跟小王住一间房么,犹记得昨晚喝大了,跟小王胡扯了一通,但具体都扯了些啥,属实不太有印象。 “对啦,我昨晚都跟你说啥了?”李建昆不动声色问。 “说你要做磁带啊,还说解决三个问题,做磁带就不在话下,其中卡式空白磁带是老大难。” “就这些?” “嗯,几句话你罗里吧嗦的,我都会背了。” 李建昆暗松口气,寻思酒这玩意,以后还是得保守点,顶多二两,再不多碰。否则万一暴露重生的秘密,那事情就搞大条了,没准要被人抓去切片。 “这趟去慧州,就是打听空白磁带的消息。” 小王这才恍然。 汽车到站时,鲁娜悠悠转醒,眼睛一瞅不对劲,忙抬起脑壳,刷一下红了脸,“你,你咋不叫醒我?” 小王一脸无辜,无奈摊手道:“不好意思啊,看你睡得这么香。” 鲁娜心头小鹿乱撞,她居然倚在一个男生肩膀上,睡了整整一路,别人怕还以为他们是对象吧。 想到这里,脸蛋越发红艳。 下车时,她跟在小王身后,偷瞄了几眼,蓦然发现小王的侧脸竟格外英俊。 主要之前有点太熟了,她在80百货上班,小王还在里屋住过好一阵。 王山河放在这个年代,那绝对是妥妥的帅哥,细皮嫩肉,眉清目秀,梳着利落的三七分,一身书卷气。比李建昆可更像个读书人。 &t;divtentadv>至于李建昆,人高马大,身形结实,剑眉星目,古铜色皮肤,发尖到眉心处,来南方后他用了点发胶,斜飞着梳向脑后,看起来成熟不少,搁后世叫型男。 这年头也不知道叫啥。 社会上根本没这群体。 如果在学校时,他的头发是自然散落的,并不打理,瞅着又有点阳光大男孩的味道。 “这是市区吗?可真够破的。” 一行五人刚出客运站,小王左右瞅瞅,不禁发出感慨。 主要他们刚从羊城过来,二者差距太大。 李建昆也在打量,不能说破吧,挺荒凉是真的。客运站周遭一眼扫过去,超过三层的楼房都没几栋,房屋周围大片大片的荒地,杂草丛生。 慧州大抵是没有出租车的,客运站外倒是有黄包车候客。 李建昆示意四人在原地等,自己先走过去,有些话不好让他们听见。 操着还算流利的白话,也就是粤语,李建昆向围上来揽客的车夫打听起来。 “剃什么?” “不系剃啦,系几母t,ttk。” 连问三名车夫,全都一脸懵逼。 李建昆心已经凉了半截,但还不死心,再说来都来了。 遂唤来小王四人,乘上三辆黄包车,前往慧阳区。 时间尚早,慧州距离羊城不算太远,百多公里,如果人少李建昆就打出租车过来了,六个人塞一辆车里属实太挤,搞两辆出租车阵仗又太大,于是选择坐中巴,颠到现在还不到午饭点。 来到惠阳区时,吃个午饭倒刚刚好。 李建昆在路旁选中一家国营饭馆,让小王他们进去点菜,自己则摸出特意带的华子,开始寻人打听。 带华子是因为他抽习惯的大前门,搁广东这边没什么辨识度。 一连询问十几人,有路过的行人,有附近国营店的售货员,有蹬三轮子送蜂窝煤的大哥一包烟散去大半,一无所获。 全都没听说过。 李建昆心头拔凉。 这样打听还不存在,那就是真的不存在。至于这些人日后发现他们市里真的有个ttk家电,想起今天这一幕,会不会怀疑有人未卜先知,那就不关李建昆事了。 反正不熟,闹不出大动静,还不兴别人会算命啊? 李建昆皱着眉头,杵在马路牙子旁连抽两根烟,仍不甘心白跑一趟。寻思打听不到ttk家电,好歹要摸个底,搞清楚它大概率什么时候能成立,倘若快了,等一阵也无妨。 遂又拦下一位慢悠悠蹬着二八大杠、衣着得体的大哥。 这大哥只会说本地话,也就是客家方言,李建昆听不懂,所幸讲得来普通话。 “搞磁带的厂,我们这边好像没有吧。” “那大哥你觉得,咱们市哪个单位有能力搞磁带呢?”李建昆追问道,他也不是啥都清楚,虽然曾看过tCL的发展史,但毕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啊。 关于这一段,能回想起来的就是,慧阳当地某国营单位进行改革,分离出某个部门,随后与港商牵手,成立合资公司。 嗯,过程好像还颇为曲折。 这个问题大哥倒没想,张口就来,“那肯定是机械局嘛。” “机械局?”李建昆诧异。 “小同志,你可别小瞧咱们市的这个机械局,规模大着呢,一堆科室,打底上千号职工,里头有个搞高科技的电子科,磁带也算电子吧?” “呃对对。” 李建昆心头默念,慧阳机械局电子科,还挺上口,八成真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89章 你别来呀 第189章你别来呀 慧州跟羊城虽然距离不远,但环境天差地别,很少有外地客商过来,也没什么有搞头的好生意呀。 以至于某些方面和内陆差不离,还不活泛。 李建昆五人在街上晃荡了快一个小时,找到五六家宾馆和旅社,无一例外,没有介绍信不给住。 “建昆,再找不到赶紧打道回府吧,一会中巴都没了,咱们晚上得露宿街头。” “瞎操个什么淡心,实在不行咱们找个民房,有钱还怕没地方住?” 李建昆打头,继续往前踅摸,羊城都给个体户发营业执照了,慧州距离这么近,就没有个体户捯饬个小旅社? 没有外地客商来,本市? 弄个小旅社,客源肯定是不缺的。 您猜怎么着? 又过了一刻钟,还真叫他们寻到一家,没有门头牌,跟Bj路那家小旅社一样,在墙壁上钉了个侧木板,上面用毛笔写着“住宿”二字。 国营旅社不至于这么磕碜。 “羊城,在那边读书,这次跟朋友过来玩,这不马上毕业了么,有几个分配方向,慧阳机械局 这个慧阳机械局电子科,可不是一个小部门,足有职工三百号。再算上职工亲属的话,那叫一个好家伙,上千人规模。 李建昆打听到,电子科职工及其家属,在慧阳地区南边,距离机械局大约三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大本营,就叫电子大院。 说是电子科这么多年,并没有为机械局做出多大贡献,相反局里每年还要拿出很多钱,养活电子科的职工,投入实验研发。 正当老詹头盯着用毛笔自制的棋盘,唉声叹气的时候,忽觉身前一暗,顿时大喜过望,但搭眼望去后,又怔住了。 还有个民间说法。 跟羊城那家小旅社一样,这里也是按床位收费,更实惠,一张床一天才五毛钱。 “将军!” 随着一位大爷落败,拂袖而去,周围竟无一人敢落座迎战,面对老詹头挑衅的目光,几位老爷子不想找虐,各自找理由颠了。 他就这一个爱好。 李建昆笑道:“老爷子,没人的话我跟你下一盘吧。” 历史是不会出错的,除非他这只蝴蝶去扇动,慧阳区机械局确实成为了改革试点单位,而他们要改革的方向,就是把不能融入局里、但又具备科技价值的电子科,分离出去。 五人这便住下,条件一言难尽,不能讲究啊。 这是官方说法。 上午,日头正好,十二月底的南方沿海,气温却很宜人,一件夹克衫出门,不冷不热。 这里面有一段冗长的历史渊源。 很小的一家旅社,拢共大概就六七间房,店主是个精神小伙,十分热情,说幸好他们来得早,这会还是半下午,再晚点,一两张床位兴许有,三间房指定腾不出。 一个有些年头的大院,还保持着四十五年代的建筑风格,越过两米来高的院墙,能看见几片苏式造型的屋顶。 简而言之,没人跟他玩了。 老詹头这才意识到,又犯了老错误,太过嚣张。这大院里敢跟他厮杀两盘的人,现在是越来越难寻。 黄包车在电子大院门口停下,李建昆付了四毛五的车费,他没有闷头冲进去,杵在马路牙子旁打量起来。 他更关注的是当下局势。 未来会创立ttk家电公司的,百分之百就是这个慧阳区机械局旗下的电子科。 安置好小王四人后,李建昆独自离开小旅社,只是打探消息的话,他一个人更方便。 跟他所想如出一辙,大门口是敞的,没有岗哨门卫,一条煤渣路通向里面,门口老婶子大媳妇儿们进进出出,多半手里都有个竹编的小篮子,要不然刚买菜回来,要不然正准备出去。 电子科在慧阳机械局内部的地位,十分尴尬。 李建昆抬脚走向门内,引来几个大姑娘偷瞄打量,只觉得这人穿得实在光鲜,俊逸非凡。 哪来的一个小年轻? 当然他们说的是客家话,李建昆竖起耳朵,外加眼瞅着情景理解,才能辨出个大概。 半个下午,外加隔日一天,李建昆四处奔走,也杀到过慧州机械局,获悉不少情报,并确认了最重要的信息 第190章 大胆的计划 第190章大胆的计划 李建昆很好代入一个即将毕业,面临工作分配的学生,摆出一副满脸不解的表情。 “为啥呀老爷子?” 老詹头双手并用,绘声绘色描述道:“电子科马上快没饭吃了,你还往过分配,那不是直愣愣地往火坑里跳嘛!” “没饭吃?不至于吧?” “以后没有铁饭碗喽。” 老詹头摆摆手,似乎提到这个就上火,端起脚边的大茶缸子,咕隆一大口,骂骂咧咧道:“世道变了,这年头工人都可能混不上饭吃,我们局啊,要把我们科分出去了。 “行吧,分就分,反正处不到一块。但你猜他们怎么分?” 老詹头说到这里,用不敢置信的口吻,接着说:“不管不顾了,连基本工资都不给发,让我们自己去找食儿。 “说好的集体大家庭呢?这是改革吗,这他娘的是要一脚把我们踹开呀!” “我们闹腾的主要原因其实是为这个,我家老大说了,手上有钱不怕干不出个名堂,问题是局里一毛钱不给,你说气人不?还让我们自己去贷款。 港商有钱,港城也不缺磁条和塑料板这两样生产磁带最重要的材料。 话都说出去了,李建昆只能应战,实际上他根本不会象棋,十九道还能来几手。 “你算是说到正点子上了。” 老詹头见他也算半个内部人,保不齐以后都能成科里的晚辈,工作分配这事,虽然会听取年轻同志的想法,但终究是人事部门说了算,倒不介意跟他多聊几句。 “争取点启动资金啊。” “既然想得通,为什么又要闹呢?”他追问。 “平心而论,我们纳入机械局后,确实没干出什么大名堂,搞得好多人说我们是吃闲饭的,但我们自己可不承认,小伙子你应该明白呀,搞什么项目不需要资金投入? “局里是真不支持啊,也不看好。说实话这次也是个机会,分出去我们自个折腾,想干啥干啥,但有个前提啊,至少要有启动资金,不然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电子科这边不缺技术,也不缺人力,场地应该也能安排,土地在这年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李建昆换位思考,也不得不承认,确实很难。 他蓦然发觉也是赶上趟了,本来只是想来找个空白磁带的货源渠道,谁承想半个tCL在等着他。 既然电子科这边,现在急需一名港商合作,按照历史走势,也必然会出现一名港商,为什么不能是他? 截胡了! 当然,他做不了港城人,也不想做。 他们缺的两样东西,钱和材料,现在上面都难以解决,但有人可以,那就是港商。 老詹头顿了顿,再次长叹口气,“可惜啊,科里现在正合计的项目,不是最好的研究成果,那些个感觉销路太窄,还得先活下来啊,你瞧瞧这院里,上千张嘴巴呢。 &t;divtentadv>“我家老大跟我说,八成会搞磁带,这玩意真算不上有什么技术含量,但他们说市场前景好,眼瞅着录音机要火了,四处在盖工厂。” 再有能耐的人想要创业,一没资金,二来口粮都快断了,可谓前门无路后院着火,怎么成事? 哪怕变故再大,再难以接受,仍然体谅、理解,相信上面。有民如此,国家何愁不兴! “这话说的,不然我们这么些年岂不真成摆设了?” “磁带这事啊,说起来简单,搞嘛我们随随便便能搞出来,可放到现实来讲,又真不好办哪,一没启动资金,二没材料来源。” 结果显而易见,五分钟不到,便被老詹头杀得丢盔卸甲,惨不忍睹。 果不其然哪! 李建昆心想。笑着点头附和,“搞磁带确实有前景,目前好像也没几家专做空白磁带的厂子。” 话题聊到这里,李建昆总算搞明白,后面的ttk家电,为什么会是一家合资企业。 “想啥呢小伙子,听我一句劝,别来就对了,前路渺茫啊。来来,搞一盘。” 这就是老一辈的精神啊。 该说不说,捋清楚这些后,李建昆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 鸭寮街这年头只怕已经兴起,许多在内地稀缺的生产材料,在港城很好寻觅,乃至于诞生出一个个商品集散地,鸭寮街就是有名的电子耗材和配件的集散地。 李建昆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诧异道:“这样搞?那你们能同意?” 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以后的tCL,会有他的一部分? “哎,小伙子,你还是回去再练几年吧。” 不过他也听出点弦外之音,问道:“大爷,听您的意思,科里手上是有项目的对吧?” 这话落在耳边,李建昆也沉默了。 “不同意啊,这不正闹嘛。” “国家难啊,人口哗哗涨,养不起这么多人了,伱有意见我有意见,那不是给国家拖后腿么。” 无非还是钱的问题,外汇,但凡手上有港币和美刀,对于他们而言,生产材料不难弄。 老詹头忧心忡忡道:“磁条现在还是计划内物资呢。可你说我们要是分出来,不拿国家工资,自食其力,那算个啥?材料这么紧张,能计划给我们? 但他可以找个港城人嘛,过来与电子科合作,把ttk家电弄起来,这个港城人就是他的代言人,通行两地,他来出钱。 老詹头说着,摆起棋子。 “事还没干呢,工资工资,马上要断了,还要背一屁股债,这谁受得了啊。” 而电子科哪怕从机械局分离出去,没有纯正的国营血统,至少也不会缺进口资质。 “有结果吗?” 谈到这里,老詹头突然沉默了,良久,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闹归闹,我们心里也是有数的,这是上面的大方针,形势到了这里,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哪怕再怎么缺棋友,就他这水平,老詹头也是看不中的,一点乐趣都没。 李建昆顺势告辞,大院也不打算再逛,回去路上,他认真推敲着刚才那个想法的可行性,盲点还是有几个的,比如他该怎么掌控找来的那个港城人? 跟电子科签文件的,肯定是对方,万一以后翻脸不认他这个老板呢? 那岂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 其他的都还好说,唯独这一点,不得不防,却又有点难办。 明早的更新可能会延迟一下下,喝大了,准备明早现码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2章 茶花大队 青年老师 第192章茶花大队青年老师 在1979年3月之前,鹏城还不叫鹏城,只是一个县,叫作宝鞍县。 今年3月5日,上面批复宝鞍撤县为市。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一片鱼泽之乡,老百姓世代主要以打渔为生,生活艰苦。 而它的地理位置又极其特殊。众所周知,这个年代有“亚洲四小龙”的说法,代表着亚洲最富庶的四个地区。 港城,便是其中之一。 鹏城的前身宝鞍,与港城山脉相连,溪水相通,浑为一体。 宝鞍最高峰叫作梧桐山,海拔将近1000米,这个年代山上骷髅遍地,极度荒凉恐怖,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明明生活在一片土地上,一边穷困潦倒,一边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那是何等诱惑? 所以哪怕无数惨痛教训摆在眼前,当地人仍然前赴后继。 当然了,成功的也不少。 这会弯下腰,伸出手,冲着路旁已经过河的几个小萝卜头,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日头开始西斜,这趟行程硬是经历一整天。 溺死海上的不计其数。 一辆拖拉机缓慢行驶在乡间土路上,李建昆花十块钱雇的,本来不顺路。 “那林老师你可真够辛苦的。” “辛苦啥呀,好多人不愿意送孩子来上学,几个大队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孩子,工作还做不通了,你说这么小的孩子能帮家里做多少事呢,可未来必然是知识的年代啊!” 鹏城是一个拥有客家、广府和潮汕三大民系的岭南地区,语系复杂,有客家语、粤语、潮汕话和大鹏话,李建昆到这里后,也懒得摆弄他那点浅薄的粤语。 桥上是一个个穿着脏兮兮衣服、挎着自制小书包的萝卜头们,正小心翼翼有序地通过小桥。 为解决此事,1979年,深港线上的13支生产大队,被划做先富区,允许当地人和港城进行小额边境贸易。 所以普通话推广是具有深远意义的,在这些穷乡僻壤、方言繁杂的地区,反而更具成效。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使得人们走出去,具备了沟通技能。 林云说到这里,脸上情绪复杂,有愤怒、失望和遗憾。 “没事没事。” 至于他们这样去十三大队,会不会显得突兀,李建昆并不担心。 “你们去茶花大队不?去的话从这边最近,就是没路。” 没错,这会特区还没成立,要到明年,目前鹏城开发仅限于蛇口地区。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们要是不急,稍微等会,我把孩子们送过去,带你们进大队。” 萝卜头们和青年老师,早已留意到五人,但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下车,纷纷搭眼望来,眼里充满好奇。 李建昆这才发现,这位老师竟然长得贼帅,嗯,不输小王。 这会桥上桥下都有人。 看到一位老师嫌弃自己不够忙活,李建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鹏城这年头是真穷啊,别说城市,连条像样的马路都没有,他们从罗湖客运站摸出来,一路寻人打听,走出几里地,说是前面有个小镇,可谓望山跑死马啊。 从驾车的大叔一句话没问中,也能看出些端倪。 有些事虽然没经历过,但用脑子分析一下就知道:目前这个国家唯一的私人可交易的边境贸易区,岂会没有嗅觉敏锐的商人瞄中? “算是吧。” 所幸不到小镇时,迎面驶来一辆拖拉机,李建昆赶忙拦下来。 什么小额边境贸易,一次交易不了多少,积少成多不就变大了? 外来人没资格交易,不会找本地社员代劳? 林云揣测过他们是来干嘛的,但这一行跟以前那些又很不一样,他不太确定地问:“伱们,也是来做买卖的?” 这年头,谁都已经明白大学生美滋滋,读完就是国家干部,然而羡慕归羡慕,许多人又很笃定自家孩子不是那根葱,连尝试都不愿尝试。 五人跳下拖拉机,眼里都多了抹尊敬。仿佛看到孩童时的自己,老师也是这样呵护他们的。 这件事也是后面成立特区的肇始。 因小见大,李建昆在心里给这位帅哥老师点了个赞,教书育人很有一套,他笑着搭话,“老师贵姓啊?” 桥下没过膝盖的河水中,有个青年男人,裤腿挽得老高,白白净净,戴一副黑框眼镜,挨个护送孩子们过河。 “免贵,姓林。” “师傅,停吧。” &t;divtentadv>李建昆五人的视线,都落在前方不远的一段窄河上,那里用并排的两根圆木,搭起一座简易小桥。 1978年夏天,一场超强台风的中心肆掠过宝鞍,造成40万亩农田被淹,500多间房屋倒塌,许多人不幸罹难,这就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生出越过去的想法。 小萝卜头们这才纷纷上前,排着队,捧起小手,接受鲁姐姐分发糖果。 这个年代的老师没得黑,像这种乡村教师的工资待遇,抵不上城里的一级工,他们是有文化的人,经济大潮已经掀起,另谋出路比其他人更容易,使他们仍然坚守岗位的,除了热爱,还能是啥? 他虽然知道不少信息,但十三大队怎么走,也是两眼一抹黑。这年头出门在外,首先得找个落脚的地方,不然等天黑可能真的要露宿街头,哦不,在这边是露宿荒野。 瞅着林云加快速度护送萝卜头们过河,李建昆蹲到路埂子旁,笑着打听,“林老师,这不是你们大队的孩子?” “嗯,附近其他大队的,他们那边没老师教。” “林老师,从这边过去是茶花大队对吧,我打听下,大队有落脚的地方吗,你看我们五个人。” 里头的操作空间很大。 花茶? 前面路埂子下,出现一条蜿蜒的小河,司机大叔操着蹩脚的普通话道:“呐,这里其实已经到了,边上这个叫茶花大队。” 让驾车的大叔送他们去十三大队。 “突突突!” 拖拉机突突突驶离。 而在去年,宝鞍还经历了非常严重的自然灾害。 属于同一款,白白净净的文雅书生。 不过这并不算什么,他们江浙话那才叫搞死个人,相邻的两隔壁地区,方言都完全不同,听着一脸懵逼。 这就是李建昆口中的“十三大队”。 “你们吃糖不?”鲁娜从兜里摸出一把糖果,她有些晕车,过慧州前在羊城买的。 十三大队显然常有客商过去,当地人已经见怪不怪。 据不完全统计,从1952年至1979年间,宝鞍的三十万人中,有八万多人越了过去。 “那有。”林云道,这是大队的规定,有客商来必须好生相迎,有时候还跟别的大队争抢呢,因为这些人都财神爷。 “还不谢谢阿呃,大姐姐。”青年老师向李建昆等人投来善意笑容。 孩子们都脱了鞋,拎在手上,使得脚掌更有抓地力。 “应该是老师。”小王道。 李建昆心想,倒是个美丽的名字。 小萝卜头们个个眼神明亮,有人哈喇子都馋出来了,但仍杵在原地没动,纷纷望向河里的老师。 “那行,谢谢林老师了。” 如这类人,更别期望他们能生出“多少让孩子学点知识,将来有用”的想法。 所谓的目光短浅。 再一对比,这位林老师便显得十分高瞻远瞩,未来可不就是知识的年代嘛。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3章 林家兄弟 第193章林家兄弟 走进茶花大队,若非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海水味道,以及散不尽的鱼腥,让人有种到了内陆的某个偏远山区的感觉。 这里的房子保持着岭南一带的特色,看起来像一座座祠堂。 当然了,这是好房子,为数并不多。 更多的是低矮的平房,散落在高低错落的碱水地上,周围都有广袤的空地。虽然是一个大队,但跟内陆的公社大队人口基数上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通过这些房舍,李建昆推测茶花大队大概率只有三四百人。 一路走过,本来周遭没见什么人头,渐渐的越来越多,社员们显然对他们产生极大兴趣。 “林老师,哪来的?” “看着像港城人啊。” “林老师,带我家去呗,我家有空住。” 大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外地客商过来,最先跟谁搭上话,谁就有安排食宿的权利,无论安排在谁家,都有赚头。 因此进入大队的主路口处,常有社员蹲点或晃悠,但凡捞到一拨外地客商,等于是财神临门。 而这还是可以预见的赚头,真正能称之为财富的,还在后头 这些外地客商过来,因为个什么,社员们心知肚明,但客商是没资格参入边境贸易的,终究得找他们代劳。 若是祖坟冒青烟,遇上做大买卖的客商,那可就行了大运。 比如大队东头的林水萍,去年家里还是两间碎石砌的小破屋,今年盖起了高墙大院。全因去年邂逅的一拨客商。 人家干的是旅游鞋买卖,在港城有货源,只需把货弄过来就行,林水萍被他们选中,时常召集一帮人去边境接货,等攒够一车,对方就派车来拖。 这买卖现在还在做。 羡煞大队里的其他社员。 之所以越来越多的社员听到信赶过来,主要是这拨客商看起来不一般,一个领头的,一对像小两口,再有两个拎包的,瞅着像保镖。 年纪倒不重要,这年头真敢出来干大买卖的,还真都是年轻人。 面对许多社员发出的邀请,林云带着歉意道:“我还是带去大队部吧,交给领导。” 他觉得自己把人带进来,就有责任,他知道不少社员心挺黑的,把这些外来客商当肥羊宰。 穷归穷,做人还是要有点原则。 再说从长远发展来看,这也很不好,周边还有十二支大队,外地客商今天被宰了,或许不会说什么,下回还会再来他们大队吗? 不少社员心里暗骂书呆子! 你就算不让给我们,自己带回去也成啊,有钱都不知道赚。 前往大队部的半道上,突然奔杀而来一个小伙子,拦住去路。 “哥,你遇上的客商?” 林海那叫一个兴奋,他没事时常在大路口晃悠,一拨客商都没薅到过,没想到还是他哥运气好,这个点应该是去送学生了。 捡到一拨。 “阿海,咱家没条件。”林云用客家话道,他岂能不明白弟弟的想法。 “咋没条件?晚上我去找地方睡,你去学校睡,不就有住的地方?” 林海也知道他想干嘛,他是坚决不同意的,领到大队部,等于充公了,还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林云蹙眉道:“那吃饭呢?” 家里没人能烧出像样的饭,老母亲瞎眼了,他俩平时都是水煮盐拌,弄出来自己都觉得难吃。 “找人烧啊,放心,交给我!”林海拍着胸口道。 林家这两兄弟,虽说是一母同胞,但任谁看了都不像亲兄弟,林云一介白净书生,温文尔雅,大队社员们至少表面上都是挺尊敬的。 林海呢,很常见的海边人模样,黑里麻秋,皮糙肉厚,由于常年在海里捞营生,练出一身疙瘩肉,加上脾气又混,大队里的小年轻见了,都得喊声海哥。 要不是他哥还能管住他,早飞天了。 &t;divtentadv>林云仍觉得不妥,他家条件用来招待客商,过于寒酸了。 “哥,我走歪路伱管,现在想靠正经门路赚点钱,你也管是吧?” 林海突然爆了,跳脚道:“你要这样,我明天就游对面去!” 李建昆结合场景理解,高低听懂了一点,不等林云再次开口,他笑着说:“林老师,就去你家落脚吧。” 出门在外,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可远比吃住重要得多。 “你看你看,人家自己都愿意!”林海大喜。 林云看向李建昆,认真强调了一下,说他家条件很差。 “无妨,我们也不是过来享受的。”李建昆摆摆手。 话说到这份上,加上弟弟又开始犯浑,林云没辙,这才拐个弯,领着他们上自家。 林家有个小门楼,走进去是个院子,倚着院子是三间碎石砌的平房,盖着黑瓦。 有些年头的老宅子,可以看到木梁已经腐朽压弯,不过拾掇得还算干净。 院里晒了不老少海货鱼干,下饭的好玩意。 “阿云回来了?” 一间平房里,摸出一个拄木棍的妇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李建昆瞅了两眼,发现竟是个瞎子。 林云走上前去,拍着老母亲的手,在她耳边解释了一番。 老母亲顿时扬起笑脸,面朝院里,用客家话说:“欢迎欢迎,家里条件不好,怠慢了。” “你们先坐会,我去把房间收拾好,晚上给你们准备大餐!”林海搬来椅子和马扎,嘿嘿笑道。 李建昆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像看只肥羊。 所幸他的财富,与这个年代穷苦人民的想象力极致,颇有代沟。简而言之,他并不在乎多支付一些食宿费用,只要住得安心,吃得舒坦。 林云也搬了张凳子,扶着老母亲坐下,家里已经许久没来客人,他看得出母亲很开心,即便眼睛瞧不见,也想沾沾人气,陪着坐坐。 李建昆问:“阿姨这眼睛?” 林云迟疑一下,才张开口,为人师表,他不喜欢编谎话,人家用的也是关心语气。 “哭瞎的。” 好在这事母亲早已释怀。 “哭瞎的?”小王怪叫,这种事可只在里见过。 旁边的鲁娜和小龙小虎,也是一脸惊讶,难以想象遭遇过什么变故,才能生生把眼睛给哭瞎。 这回无须李建昆问,林云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十多年前,游去了对面,此后便杳无音信,我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患了眼疾,那时我们都小,家里没钱治,就成这样了。” 原来是因为爱情,李建昆五人恍然。 “死了,死了。”老妇人突然轻拍着手背说,“当时就死海里了,没游过去。” 李建昆看了眼沉默的林云,揣测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但是,对于老妇人而言,丈夫当年死在海里,放现在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未免过于残忍。 她已经哭瞎了一双眼睛,失去了这个斑斓的世界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4章 验人 第194章验人 “李老板,有些话咱们还得先说好,你们五个人,我家三间房要占完,那姑娘晚上跟我妈睡,一天收你们每人一块钱不过份吧?” 林海把李建昆拉到屋外,避着他哥,笑呵呵谈起头等大事。 跟羊城bj路那家小旅社一个价,李建昆道“还行。” “李老板果然爽快!” 林海笑歪嘴,这些外地客商通常要住几天,一天五块,几天下来可就很来菜了。 瞅了眼天色后,他又道“那晚饭呢,李老板想吃个什么档次?” 李建昆饶有兴致问“都有什么档次?” “那可多了,您也知道,我们这边靠海,别的不敢说,海鲜是真不缺,但这海鲜嘛,便宜的很便宜,稀罕玩意也挺金贵,主要看您这边想吃点家常的,还是高端的。” 林海说着,积极地出谋划策,比如整点海螺海蛎,配上螃蟹大虾,再弄条大石斑。 给了好几种方案。 李建昆佯装一条北方来的淡水狗,打断他道“这些我不懂,你去配好了,最高的档次多少嘛?” 并非摆阔,头先跟林老师闲聊,他有意无意探听到不少消息。 这个林家,很有些亲戚游去了对面。 资源这不就来了? 但这个林老师吧,为人太正,有些事不适合谈。他这个弟弟就不同,二十啷当的同龄混小子。 不过正所谓年少轻狂,混点也不算坏事,说明不了什么。刚才说的房价不贵不低,看不具体,李建昆想通过这顿晚餐,进一步探测。 如果结果令他满意,他准备就从这个林海身上,下手试试。 林海瞪眼问“李老板您想吃最好的?” 他将“最”字加了重音。 “来都来了,当然要见识一番,吃个够。伱就说最好的搞一桌,要多少钱吧。” “那这,那这” 林海眼珠子骨碌碌转半天,伸出一根食指,道“这个数。” “行。” 林海诧异,忙道“李老板,我说的可不是十块哈!” “我知道呀,一百嘛,你弄。” “嘶!” 林海倒吸一口凉气,心头怦怦直跳,这是真不差钱呀! 继而狂喜,搓着手道“李老板,那能先给点买菜钱吗?” 其实不用,大队里现在谁都知道他家来了客商,再好的玩意都会赊给他。他主要还是有点不敢想,真有人舍得一顿饭吃掉一百块?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钱,点出五张大团结,拍到他手上。 嚯嚯! 林海心花怒放,竟然真舍得! 啥家庭啊。 “李老板,那我去了。” “赶紧地,肚子都饿了。” “诶诶!” 兜里揣着五十块巨款,林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急吼吼前往海边。 渔船靠岸,一般两个时段,早上和傍晚。这个点正赶趟。 李建昆望着他的背影,摸出一根华子,他倒想看看,一百块这小子能张罗出个啥玩意。 人可以贪,利益驱使下很难避免;但不能黑,那叫坏。 林海此时自然没意识到,这顿晚餐很可能关于他的前途,冲向海边时,一路还在合计赚多少合适。 “五十?卧槽,对半赚也太黑了吧。” “可特么五十块,能买多少海鲜啊,撑死他们也吃不完呀,看来还真得搞几条狠货。” “要不赚个三十?七成给他们吃,应该不算过份吧?” “实在不行,二十?不能再少了,不能再少了。” &t;divtentadv>“再去把大队部的跛厨子搞过来,给他两块钱,他保证腿也不跛了!” “上好的海鲜配个大厨,肯定能让他们吃个美滋滋,这钱也就赚得心安理得。” “对,就这么办!” 林海是快天黑时才回来的,带着一个小伙伴,两人左右手上,各拎着一只鱼篓子。 后面还跟着一个跛脚中年人,手上抱一布兜,里头是他的家伙事,菜刀炒勺啥的,还有些不常见的稀罕调料。 “阿海,你咋搞这么多海货回来?” 林云凑上前打量,一脸震惊。 “李老板他们要吃呀。” 林海可没空搭理他,把东西拎进厨房后,吆喝跛厨子赶紧弄,留下小伙伴打下手,自个忙去菜地挖配菜。 忙得不亦乐乎。 李建昆在屋檐下瞅着,嘴角含笑。 林云走过来,问他给了多少钱弟弟张罗晚饭。 “不多不多,我们人多嘛,你看那两个愣头青,能吃得很。” 这话倒不假,屋子里,小龙小虎馋得流口水,包括鲁娜也是满心期待。北方内陆的孩子,这年头确实没尝过什么海鲜。 唯独小王兴致不高。 以他家的生活水准,他老娘的败家劲儿,市面上能叫得出名字的海鲜,从小到大尝了个遍。有时候渔民捕到什么好玩意,直接送到他家卖。 上好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 不多会,院子里便弥漫起海鲜特有的鲜香。 林海塞给帮工小伙一块钱,小伙喜滋滋揣进兜,临行前,不忘悄咪咪对林海道“海哥,我已经达到铁冈六圈半了!” “那还差半圈呢?” 林海瘪瘪嘴道“我劝你最好练到七圈半,老子可不想给你上香。” 铁冈,是一个水库名,位于距离不远的昔乡镇,绕着水库游七圈,理论上讲就可以游到港城。 当下梧桐山那海拔千米的深山老林,因为危险系数太高,逐渐被大家淘汰,最新的、被验证为危险系数最低的选址,是位于蛇口和南头之间的,后海红树林。 那里直线距离港城只有5000米。 铁冈七圈,略大于5000米,七圈半那就绰绰有余。 小伙苦笑着挠头,那也太难了,但还是说道“我试试看。” 他刚准备跨过小门楼的门槛,身后传来声音。 “阿昌你等等。” 林云蹙眉走过来,死死盯着对方蓄到耳梢的头发,他有一阵没见到这小子,但一见这头发,就知道没憋好屁。 刚才见他在厨房帮工,大队部的跛厨子也在,有些话不好说。 这年头,因为港城男女都流行长发,所以本地人但凡有越过去的想法,也会提前蓄长头发,这样到地方后不容易被查。 “阿昌,听哥一句劝,别冒险了。那边也没有这么好,咱们这边不也在改变嘛,现在都开放边境贸易了,那可是特别照顾我们的,蛇口还在搞开发呢,以后会越来越好,港城才多大点地方,指不定以后都要往回跑。” 林云语重心长道。 阿昌嘴上嗯嗯嗯地,实则根本没当回事,他心意已决,天地难改。 所以他的铁哥们林海杵在旁边,两眼朝天看。他要不是摊上这么个哥,菩萨念经样,还有个瞎子老娘,他早游过去了。 十八岁那年他就达到了铁冈七圈半。 “阿海呢,来来,可以上菜了!”厨房里传来跛大厨的声音。 林海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冲进去。 居中的平房里,李建昆已经坐在拾掇好的四方桌旁,等着验货,哦不,验人。 之前虽然看见四只鱼篓,但里面装的啥,装了多少,他并没有上前打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5章 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第195章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菜来喽!” 首先上桌的是一钵子冬蟹,鲁娜和小龙小虎直呼过瘾,王山河瞥了一眼,心说这算个啥。半斤不到的螃蟹,他都不稀得吃。 李建昆看了林海一眼,什么也没说,这年头捕鱼业并不发达,海鲜资源非常丰富,这么点大的青蟹,搁他们那边真的连桌都上不了。 还记得当初搞名人书的时候,人家送给他的青蟹,个均两斤以上。 “李老板,这可不是一般的螃蟹。”林海似乎感受到他的不满,赶忙解释道。 “哦?怎么个不一般?” 林海怕直接跟他说,他不懂,从陶钵子里薅起一只,熟练地给小青蟹大卸八块,遂掰成两半,拿着一半的截面,给李建昆上眼。 “李老板,您发现这蟹有什么不同没有?” 李建昆定眼一瞧,还真有蹊跷,在火红的硬壳里面,居然还有一层粉嫩的软壳,他脑子里不禁蹦出三个字 重壳蟹! 众所周知,青蟹是冬蟹系里头的珍品,而青蟹根据生产周期的不同,可以长成大家耳熟能详的“奄仔蟹”、“水蟹”、“肉蟹”和“膏蟹”。但其实还有一种,那就是“重壳蟹”。 上手的感觉不低于一斤半。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东星斑哪!”小王咧嘴大笑,眼睛在木盆里踅摸起来,找鱼肚呢。 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林海一脸激动,赶忙应下,“李老板您放心,接货这事我在行,我还能找一批固定的人,保管安全有效率,不耽误您的大事!” 搁后世,重壳蟹要比其他青蟹至少贵一到两倍,普通老百姓通常还买不到。这年头不晓得,咱别说吃了,见都是头一回。 李建昆这才看向林海,道“明天带我们去搞边境贸易的地方看看。” 李建昆拿起来品尝,肉厚膏黄的蟹肉,带着软壳一起咬下,软壳有嚼劲,蟹膏肥美,口感相当炸裂啊。 也只有这年头啊。 “没事,菜够得很,再说我们占了你家厨房,伱们再烧饭,不知道要等到几点,来嘛,一起吃热闹。” “诶!” 不多会,王山河同样体会到美妙之处,炫了一只又一只。他吃螃蟹的速度,鲁娜和小龙小虎三个加一起,都得甘拜下风。 小王见他这副享受的模样,诧异问“好吃?” 李建昆不由分说,先把老妇人扶进屋里坐下,林云见此,也只好跟过来。 “我打算跟你谈点生意,怎么,你没兴趣?那我只能去大队找” 老妇人笑着拍拍肚子,表示吃撑了,她只会说客家话,跟李建昆五人也搭不上茬,坐一会后,便让大儿子扶着回房了。 这玩意非常罕见,它与水质有很大关系,只在某些特定区域才有,他们那边就不存在。 后面还有菜,但到这里,他已经相当满意,林海这小子还是靠谱的。 第三份菜是扇贝,每一只比巴掌还大,浇上蒜蓉汁,可谓神仙来了也不换的美味。 李建昆一句话还没说完,林海嗖一下提张凳子坐过来,两眼放光。 第六份菜是海螺拼盘。 林海无奈摊手道“主要是换,拿东西跟他们换东西,可是吧,咱们又拿不出什么港城那边稀罕的玩意,海鲜他们也缺呀,人家还有远洋大船,咱们根本不比了。 “有有有有!” 等他上完最后一份大龙虾,李建昆招招手道“你也过来坐。” 而他始终认为,孝是衡量一个人品质的重要标准。 期间第二份菜也上桌,一木托盘堆成山样的海蛎子,也就是生蚝。 而且林海显然还有得赚。 “哎呀,你俩别弄了,吃不下,让客人多吃点。” 这也愈发让李建昆觉得找对人了。 “这不好吧。”林海跟他哥一样的说辞,但心思不同,他怕自己全家一起上桌吃,后面李老板给不够钱。 这玩意鲜到极致,只要你有耐心,因为吃起来稍显麻烦,若是配上小酒,啧啧! 并非什么巨型生蚝品种,天知道多少年的老货,硬是给渔民撬上来。 这本不稀奇,很常见的海鲜。稀奇的是它的个头。 同时,脑子里的一些想法也逐渐清晰,一长串的想法,并非一件事,自从在慧州那边生出入主tcl的想法后,他的脑子就一直没闲着。 一百块钱的购买力啊,差点没把李建昆这个后来人感动哭。 “买?李老板您这话说的,我们把什么买?人家要港币呢,咱们哪去搞外汇?别说外汇了,人民币咱们也拿不出几毛啊。” 李建昆笑着颔首,“好像是不同。” 简单的清蒸方式,保留了生蚝最鲜甜的滋味。 第七份菜是大刀带鱼,“刀”是带鱼宽度档次和规格的一个划分标准,分大刀、中刀、小刀。宽度5以下为小刀,58为中刀,8以上为大刀。 &t;divtentadv>第八份菜又是个狠货,大黄鱼,野生的! 李建昆不停动筷,吃一筷少一筷啊。搁后世,就这五六斤,不是说花个多少万便能吃到,几乎没有,绝迹了。 李建昆不得不感慨,这小子他是会吃的。 “所以全是小打小闹,不值什么钱的东西,真正做大买卖的,还得是你们这些外地老板。” 而即便是在这些特定区域,大约每100斤青蟹中,才能产出一斤重的重壳蟹。 美死个人哪! 第五份菜是个大家伙,南方饭店里喜闻乐见的石斑鱼,但这只不同,通体红色,颜值颇高。 李建昆看着他,饶有兴致问“你们平时如果自己去交易,主要买些啥玩意?” 林家哥俩都是孝子,体现在细节上,老母亲看不见,林云手把手伺候,林海忙着各种剥,兄弟二人自己倒吃得不多。 李建昆听得一阵唏嘘,资源和机会摆在眼前,却没有能力捯饬,可见十三大队的社员们心里有多郁闷。 他放下筷子,起身来到门外,找到林老师和他老母亲,拽着二人一起过来吃饭。 “这怎么好。”林云连连推辞。 无论是搞ttk家电,还是搞盗版磁带厂,他在南方肯定要有人。 “嘿嘿,李老板您尝尝看,绝对别有一番滋味。”林海把坚硬的红壳全部剥掉,保留软壳,放进他碗里。 “先吃,吃饱了再谈。” 李建昆打趣着拿起一只,搁在鲁娜的脸前对比了一下,姑娘的脸直接被遮住,足见多大。 第四份菜又是个稀罕玩意,狗爪螺,它还有一个相对雅致的名字,叫鹅颈藤壶,又被西方人称作“来自地狱的鬼脚”。 李建昆抵住蚝壳边缘,轻轻吸吮,生蚝太大,一口炫不下,舌尖触及蚝肉,柔软多汁,嗖的一下,一口肥美的蚝肉滑入口腔,绵密得宛若一个法式深吻。 林海还在上菜,不大的四方桌上,家里能找出来的容器,几乎用尽,这个摞在那个上面,还放不下,后面的只能先搁在一旁。 上面的想法是好的,但这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怕想越过去的人,还得越。 终究要等到特区成立,大批港商往过跑才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6章 源于生活的顿悟 未来方向 第196章源于生活的顿悟未来方向 上午阳光明媚。 李建昆五人跟随林海,不紧不慢地走在一条山野土路上,前方人如长蛇,身旁还不时有人擦肩而过。 这些都是十三大队的社员。 往这条路去的,皆不空手,有人扛着麻布袋或者蛇皮袋,有人拎着篮筐,背着竹篓,干“大买卖”的则挑着箩筐,少有些人推着独轮车。 这些容器或运输工具上,满载着货物,李建昆一路打量,无非就是蔬菜、大米、土豆等农副产品。 这年头,港城的经济发展水平,与内地是断代的,只因土地资源稀缺,才让他们对内地的农副产品略有惦记。 路过的社员们同样在打量他们,但并不稀奇,目光反而更多停留在林海身上,充满艳羡。 继续前行一段路程后,李建昆发现了简易哨所,社员们纷纷掏出社员证,凭证通行。 他们五人注定是过不去的,所幸边境交易地入眼可及,林海领着他们爬上一个小山岗,居高临下打量,更加一目了然。 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山地,对面也有岗哨,外头有巡逻的白人大兵。 在这块山地约莫正好二分之一的位置,设有一堵铁丝墙,向着两侧山岚中蔓延,看不到尽头。不过视野画面的中段位置,铁丝墙有一部分明显“修剪”过,矮了不少,只有一人来高。 此时在这一段低矮的铁丝墙二面,聚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一面是十三大队的社员,一面则是港城那边的交易人员,这些港城人身后,还停着七八辆面包车或小货车。 一篓篓或一袋袋农产品,被十三大队的社员,高高举过头顶,送到对面,那边地上搁着几台磅秤,很快就能得出斤两。 确认斤两,验货完毕,那边也会有东西塞过来,但往往只有一丢丢。 双方在货物体积上极不对等。 李建昆留意到有推独轮车的社员,用整整四大筐萝卜,只换回一个笔记本那么大的窄小盒子,里面装的什么不得而知,他揣测着不是计算器的话,就是微型收音机。 旁边小王四人目睹这样的场景,情绪还算正常,但他的心里早已感慨万千。 这一幕浓缩了多少辛酸啊,不仅是现在,未来也一样,我们没日没夜的工作,用辛劳和血汗得到的劳动成果,放到外面世界却无比廉价。 而发达国家流水线上下来的工业产品,卖给我们则堪称天价。 以前是落后就要挨打,现在是落后就要受穷,就要被人收割。 这个现在,甚至可以延伸至他重生前的四十年后。 这一刻,李建昆似有顿悟,自重生以来,他虽然一直卖力搞钱,也立志要赚很多钱,因为他深刻明白,未来是一个金钱社会。但他并没有一个清晰的产业规划,只觉得什么赚钱便做什么。 他曾跟扛把子说,他要做一个实业家,这是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想着,只要自己有钱,可以创办很多很多公司,建设很多很多工厂,在自己赚更多钱的同时,也能解决不少人的就业,给国家创造税收 是的,他确实是这样想的。 倒不全是因为心眼有多好,他觉得重活一辈子,总该干点有意义的事,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不然死了就死了,多年后完全没人记得,在历史上找不到半点痕迹,实在算不上活得有价值。 此时此刻,他的想法升级了。 他想,他或许有能力小程度上,改变未来世界的格局。 他要搞高科技! 这并非一句盲目的口号,诚然,咱们国家现在确实很穷,但其实在有些方面,还是有点牛批的。 许多后来人的并不知道,我国早在1965年就研发出了光刻机。 彼时确实还落后西方二十来年,但随后的这十多年中,我们从未放弃追赶的步伐。目前我国第二代“自动对准分步投影”光刻机,只怕都在实验室“下线”了。 因为明年,也就是没剩几天的1980年,它会公布出来,然后震惊整个世界。 &t;divtentadv>再后面,在1981年,中科院半导体所,开始研制更加先进的“半自动接近式光刻机”,并在同年成功研制出两台样机。 1982年,科学院109厂研制出了kha751光刻机,这款光刻机,保守估计跟彼时泥轰国的光刻机巨头相比,最多也就落后不到四年。 1985年,机电部45所研制的分步光刻机,达到了漂亮国4800dsw光刻机的水准,而这台光刻机,漂亮国诞生也不过七年。 别问李建昆为啥这么了解,在2020年代生活过的国人,谁不曾因为光刻机被人卡脖子,而憋屈不已,意难平? 他曾详细查阅过这方面的资料,得知这些信息后,当时他同样感到十分诧异,十分震撼。 那为何后面又衰落了呢? 他翻阅很多资料,找到了根源,一个让人更加意难平的缘由。 只因在80年代后期,不知为何一种“能买为什么还要造”的理念甚嚣尘上,巴统突然放松限制了,有些国家愿意卖给我们落后一两代的光刻机。 对于当时的科技水平来说,完全够用。 于是我国光刻机的发展陷入停滞。 然而当时嚷嚷这种理念的人,大概永远想不到,后来人家不卖给我们了。落后十代的要不要? 当然了,还有一种阴谋论,其实他们一直都知道。 芯片也是一样,既然咱们能把光刻机搞得如火如荼,那么靠它制造的芯片,自然不会落下。 1979年,正是今年,魔都元件五厂和无线电十四厂,双双成功仿制出英特尔公司1974年推出的8080cpu。 而老牌工业强国德意志,则需要明年才能仿制成功。 由此可见,在芯片制造的核心领域,咱们这年头穷归穷,但照样名列世界前茅,全世界只有漂亮国和泥轰国比我们先进个几年。日后的何兰光刻机巨头asml还不知道在哪里。 所以说李建昆想在这个年代发展高科技的想法,并非空中楼阁,根基其实有。 当然了,也没这么简单就是,目前的大环境,民营公司甚至无法落地,你私人去打光刻机和芯片这种科技重器的主意? 至少也要等到84以后,这是一个长远计划。 一切皆源于生活,只因眼前这段小插曲,激活了李建昆的思维,替他点燃一盏明灯,照亮了未来的方向。 仅此,这趟南下就不虚此行了。 “其实我们不愿意跟不认识的港城人做买卖,玛德,抠得要死。” 耳边传来林海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曾经用两筐土豆,从对面换回五条丝巾,拿到镇上卖掉后,除去土豆的成本,也就赚了一块四毛钱。 人累得个半死。 “哦?那怎么还这么多人?”李建昆的思绪并没有完全拉回,随口搭话。 “有些年纪大的人吃苦惯了,不怕累,再说也找不到什么其他事干,没得办法。有些是在那边有熟人,双方商量好的,那边要什么,他们来搞。或者反着来。这样才有搞头。” 林海说到这里顿了顿,笑嘿嘿道“我也有!” 李建昆心说听你哥讲过了,侧头看向他,饶有兴致问“那不是挺好嘛,不提其他,你专门往过贩菜就行,对面接头的人拿去卖掉,赚头不老少啊,怎么没见伱捯饬?” 以内地现在的物价,再以港城对于农副产品的需求来看,即便真卖萝卜白菜也能发个小财。 内地萝卜白菜多少钱一斤? 两分。 港城怎么的不卖到折合人民币两毛的价格? 溢价十倍。 称得上是优质生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7章 代言人目标 第197章代言人目标 谈到这里,林海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倒是想啊,关键这事得双方配合,我一个人又干不了,他们不常过来。” “关系不好?” “那倒不是,我那些亲戚都还行。尤其我有个堂哥,老娘走得早,老爹是渔民,小时候常寄养在我们家,跟我哥共一条裤子穿。问题是,他在港城那边混得” “太差了是吧。”小王插一嘴道。 林海摇摇头,“不是,是混得太好了。” “啊?” 小王和鲁娜四人一脸懵逼。混得好,关系也好,那你家穷成这个鬼样子,怎么不帮着拉扯一把? 李建昆倒没有太大反应,你不能去指望一个屁股蛋上打两块补丁的穷小子,他幻想出的好,能有多好啊。 再说了,搁哪儿挣的钱,在哪儿消费,港城的消费水平可不低。 所以就事论事地讲,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将是游过去的最后时机。 林海瘪瘪嘴道。 李建昆心中已有主意,比较遗憾的是,他没办法靠近铁丝网,不然就能和林海的堂哥当面谈谈。 岭南一带宗族意识很强,李建昆倒不奇怪林家的亲戚都这么好,这说明不了什么,但他对林海的这个堂哥,确实产生了浓厚兴趣。 “对对对!”林海竖起大拇指,“还是李老板懂得多。” 外汇券那就更不得了。 这样一个人,很符合李建昆脑中设想的港城代言人的角色。 李建昆见他说得急死个人,插话道“抵垒政策。” 王山河评价道“你这些亲戚确实挺好的。” 鲁娜感慨,“林老师真是个好人哪!” 有时候现实比还要荒诞。 “大约4建昆含糊道,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70年代后人民币兑港币的汇率看似在不断增高,港币越来越不值钱 “走吧,先回去,我写封信,你让人捎给你堂哥,我找他帮我办点事。” 算不拎清的。 搞明白怎么回事后,王山河四人大眼瞪小眼。 林海点点头,指向铁丝网那边,回道“对面总有些我们大队和周边游过去的人,他们在港城是抱团取暖的,好多人住在一起,熟得很,让他们捎个信就行。” “啥?找我堂哥办事?” 从50年代开始,100港币兑换人民币的这个固定汇率,持续很多年。 但事实就是这样。 “嗯,以前没开边境贸易的时候,过年时也会寄点钱回来,不过净给我哥贴学校了。” 林海摊了摊手,苦笑道“所以你们看哪,我堂哥上一天班就有这么多钱,还瞎折腾啥劲?再说也没时间啊,要是搞耽误了,把工作丢了,那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我其他几个亲戚也差不多,工作都不错,忙得很。还真是看我们家穷,偶尔休息的时候,才弄点港城的小玩意,让我拿到这边卖,他们也不要钱。” 面对王山河四人的不解,林海解释道“我这堂哥可是个牛人,早年在我们大队就是狠角色,游过去的第二天就拿到了合法居住身份” 林海挠挠头,懂了。 但倘若在此过程中,被执法人员截获,那么不好意思,立刻遣返。 然而,小王四人对港币完全没概念。 李建昆耸了耸肩,谁又能说清楚,这里面一定没有上位者的儿戏心思呢? 难怪林海这么眼馋。 同时他还从林海的话中,听出不少弦外之音,遂问道“这么说,你要联系你这些港城的亲戚,比如你堂哥,其实很简单?” 王山河侧头问“建昆,跟咱们多少汇率啊?” 胆量和智慧缺一不可,不然都难以成事。 林海诧异,心说有事你不应该找我吗? 通过林海无意识,可信度却很高的言谈,可以得知此人是个有勇有谋之辈。 所以你说港币兑人民币是什么汇率? 钱加上证或券,你用法不同,那实际汇率价值就不同。 小王道“这样搞?整得跟猫抓老鼠一样。” “他不是一过去就搞到合法身份了么,没几天又找到正式工作,在一家服装厂上班。” 当然了,他没兴趣。更不会把这个天机泄露出去。 不仅能在友谊商店这些个地方,买到十分紧缺的物资。购买进口商品时,还有优惠,比如买进口家电时,能比凭票用人民币购买,便宜5080不等;买进口香烟、饮料和生活用品时,更能便宜到100150不等。 林海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艳羡,看向小王四人道“你们知道我堂哥的工资怎么算的么?按天结!多劳多得,一天能到手三四十港币咧!” 而且他还知道,抵垒政策在明年就会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即捕即解”政策,也就是说不给机会了,逮到立即遣返,没逮到的也是黑户。 没勇,他游不到对岸;没谋,他不能第二天就获得合法居住身份,甚至可以说十几小时之内,因为他肯定是晚上游过去的。后面很快找到工作,大抵也能印证这一点。 李建昆哪里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臭小子一门心思想从他身上薅小钱钱呢,遂解释一句道“我要干的是件大事,港城那边要有个人配合,他配合好了,你这边才有事干,懂么?” 这李老板还没搞到货源,想让他堂哥帮忙搞,等货源搞到后,他堂哥往过送,由他来接,李老板再拿去卖。 “好拿!有个什么,什么政策,你只要” 李建昆望向林海道,他对林海的这个堂哥,产生了兴趣。 那岂不是一天的工资,能有十块钱?快抵得上内地一级工半个月的工资了。 而70年代中后期,固定汇率取消了,现在你跑储蓄所去兑,100港币只能兑20元人民币,但是,还给相应金额的侨汇证。 &t;divtentadv>侨汇证可是个好东西啊,米面粮油随便卖,包括二八大杠和黑白电视啥的。现在有些地区又将侨汇证升级成了外汇券,正在逐渐推广全国。 “你接着说。” 口气虽然不爽,却也没太多埋怨劲。因为他的瞎子老娘说,他哥干的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好人会有好报。 王山河忙向李建昆打听,鲁娜和小龙小虎也是一脸好奇,李建昆旋即娓娓道来。 小王雾草一声,包括旁边鲁娜三人,同时瞪眼。 抵垒政策是港城1974年出台的一项政策,到现在依然有效,内容简单来讲就是 内地非法入境者进入港城后,必须抵达市区指定地点,至于怎么溜过去,全看伱的本事,但凡成功,就能申请港城合法居民身份。 乖乖! 鲁娜附和说“这么大的事,弄得像儿戏。” 小王打断他,诧异道“港城的合法居住身份这么好拿?” 形成一条产业链! 那他必须促成此事啊,往后可就是长期饭票,赚不完的小钱钱。 他唯一担心的是,李老板能不能说服他堂哥,堂哥舍不舍得他制衣厂的好工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8章 蛇口工业区 第198章蛇口工业区 返回茶花大队的途中,李建昆一路想了不少事,有个重中之重的问题,他需要确实一下。 这年头,内陆地区很少有关于港城的新闻。而当下又处于一个特殊的历史时期,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陆港两地间的许多政策都发生改变,单凭前世的所见所闻,他也把握不到具体。 因此一行人没有先返回林家,李建昆让林海领着,来到茶花大队的大队部。 他倒是问过林海啊,但这小子拎得清才有鬼。 这个重中之重的问题就是“回乡证”。 搁后世叫“港澳居民来往内地通行证”。 他们运气不错,碰到了茶花大队的会计,一般来说,会计就是公社大队的军师,全大队数一数二的文化人,同时能接触到政策文件。 会计姓赖,四十来岁的瘦黑中年男人,李建昆派上一包华子,也便美滋滋地知无不言。 “回乡证现在简单啊,去年年底上面提出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后面这个对外开放,主要说的就是我们省,要开放肯定先开放港澳同胞嘛。 大门右侧,只有一排高高的铁护栏,刷着绛红色油漆。前面同样用铁架子立着一块白色背景板,上面做了几个广告字 诱惑林新甲马上回来一趟。 信纸塞进黄信封,吐一抹口水黏好,李建昆唤来林海,给了他一张大团结跑路费,让他立马去边境贸易地,托熟人把信尽快捎给林新甲。 既然能当面交流,还咬文爵字个啥,未来的正经人谁写信啊。 “除非我看错人了。” 拖拉机突突突地驶近,迎面驶来一辆红白相间的中巴车,前挡风玻璃里侧卡着一块白牌子,上面写的是罗湖蛇口。 “我们省积极落实,今年8月1号,公布了新的回乡制度,港澳同胞只要凭当地签发的有效身份证,到罗湖口岸或者拱北口岸申请就行。 没有林新甲,他还可以物色其他的人,多费点功夫罢了。 &t;divtentadv>隔日,李建昆在茶花大队租了辆拖拉机,一大早,一行人戳在后斗,一路颠簸,前往南头半岛。 “这是后海吧。”他随口道。 本来想好的七七八八,他全部没写,洋洋洒洒两千来字,只阐述了一个作用画大饼! 作为李建昆而言,机会给过去,懂不懂得把握那是林新甲的事。 “吃香的喝辣的?” 林海抬手指着说。 工业区的大门实在不算高大上,只有一侧有加油站式的建筑,但仍在竭力凸显美观,顶檐刷着鲜亮的红油漆,外面用铁架子立起一副巨大彩色宣传画,画的是一对西装笔挺的时髦男女,手中各举着鲜花,底下有四个横排繁体大字 按赖会计有理有据的说法,现在是直接在通关口岸即时申请,当场办理,当场放行。 前往蛇口的路,要比李建昆想象中好很多,竟铺设了一条极为平整的柏油路,只是两旁的风景比较萧瑟,是大片收割完的稻田和荒芜的山头。 “现在申请成功,一张回乡证可以用三年咧。” 李建昆淡笑摇头,“你想多了。伱光拿内地的收入水平去对比,你想过没有港城的消费水平有多高?一天三四十块,顶多也就解决个温饱,还吃不好住不好。” 欢迎欢迎! “不至于吧。”小王诧异。 “到了,前面就是进去的大门。” 招商局蛇口工业区。 而在李建昆的视野前方,已经出现大片的建筑物,虽然都很低矮,但小半年时间,炸山填海,能有这副样貌,可谓相当不容易了,背后的艰辛无法想象。 林海点头道“嗯,这就是后海,后海红树林,现在最热门的地点之一。” 漂亮! 通过林海的描述,林新甲是一个极为果敢的人。如果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机遇摆在眼前,现在回内地也容易,都不愿意抽几天时间回来确认一下,那林海的话就言不其实。 他还留意到,旁边林海的目光,同样直勾勾盯着那个方向,不过视线的焦点更远,在海平面的尽头,那几座清晰可见的山头上。 小王和鲁娜四人憋笑,心说娃呀,你也就是不知道这位的身份,人家可是北大研究生呢,那知识面是一般人能比的? 李建昆笑而不语。 袁根提出了一个羚羊精神,什么叫羚羊精神? 林海非要跟着,生怕他们跑了似的,索性也就随他意,有个本地人同行自然没有坏处。 快要临近目的地时,海岸线已经清晰可见,小龙和小虎踮脚瞧稀奇,鲁娜还好点,当年在石头矶公社插队时,跟知青们也去过几次海边。 “你就这么自信,他铁定屁颠屁颠地跑回来?” 不知道的人,索性还是永远不知道为好吧。那并不能给成长带来快乐。 李建昆心头大喜,这样一来事情不就简单了吗? 他以往道听途说,一张回乡证没个三两年都申请不下来。 蛇口位于珠江出海口东侧的南头半岛,与港城元朗、流浮山隔海相望。直到今年七月,这里炸响改革开放开山第一炮之前,一直都是一个荒僻的南海渔村。 李建昆道谢离开,回到林家后,找出信纸和钢笔,开始给林海的堂哥,林新甲写信。 这个“最热门的地点”指什么,只有李建昆能听懂。这方面的事,他没对小王几人提及,这个世界并非只有眼见的光明,就好像手工着色一样,无论多么鲜亮的色彩背后,总有阴沉的底色。 李建昆懒得多解释,说再多他也不见得会信啊,耸了耸肩道“等着吧,等林新甲回来你自个问。” 小王摸进屋,对此事并不看好,“人家一天挣三十四块港币咧,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你这边还根本搞不准的事。” “建昆,不是我说,一封信你就想把那个林新甲搞回来?” 李建昆眺望着海岸线一侧,只见有片区域生长着许多古怪的红叶树,是一种能在海水中生长的树木。 林海惊讶,收回目光在他脸上瞅了瞅,“李老板,你咋啥都知道啊?” 羚羊在山野迁徙的时候,遭遇巨大沟壑,无法越过去时,年老的羚羊会先行跳跃,小羊继而踏在它们背上,进行二连跳,成功登岸。 这副景象,让李建昆体会到了一抹辛酸花最少的钱,达到最好的效果。 拖拉机停下,架车的大叔不敢开进去,李建昆六人脚刚沾地,对面快步迎来一个穿松垮灰西装的青年小伙,一脸殷勤道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各位同胞莅临考察!” 这就很尴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199章 一张漂亮的“双程证” 第199章一张漂亮的“双程证”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在小王等人错愕的表情中,李建昆笑着伸出手,“雷猴,雷猴。” 主要看这个形势,他不确定自报家门后能不能进入工业区。好容易来一趟,不进去溜达一圈,实在不甘心。 灰西装小伙也不疑惑他们为什么坐拖拉机来,还带着个年轻渔民,本地条件差啊,如果是首次回内地的港澳同胞,人生地不熟的,能找到一辆拖拉机就算不错了。 人家还很聪明,请了个向导。 不过李建昆也明言了,他们暂时只是来逛逛。 灰西装小伙并不在意,热情不减,领着他们进入工业区,一路走走看看,做着非常专业的介绍。 “目前我们正在大力进行基础建设,希望给客商提供一个良好的投资环境。” “这是硬件上。政策上,我们将同时开放自由贸易区和出口加工区,拟定了多项减免优惠制度。” 黄茵竹感觉这趟大陆之行,总算有点意思了,本来经历过昨天,她是非常失望的。 这妞有点爱搞恶作剧,她凑这么近是故意的,以李建昆阅遍有码也无码的境界,岂能怯她? 黄茵竹哈哈一笑,“你带我去玩,我就不揭发你。” “小姐,我身子不太好。” “小姐,这边真没什么好玩的,都差不多。” 好家伙! 贿赂二字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李建昆两辈子也是头回见啊。 你以为她是嫌弃吗? 想她昨天入境以来,大陆这边所有男人都对她畏畏缩缩,多半看都不敢多看,唯独这家伙,她气都喷到脸上,却脸不红心不跳,竟然还敢跟她开玩笑。 等到明年特区成立后,才有可能显露出一些机会。 乌黑的微卷长发披于肩头,用一只戴印花的红色发卡箍着,粉嫩的耳珠上缀着一对超大环形耳环,脸上的妆很淡,唯有红唇似火。 俺没这个资格呀。 双方互相打量了一番。 黄茵竹秒懂,嘿嘿一笑,凑到他跟前,贴得很近,使得灰西装小伙和小王都不禁后撤,这年头在大陆,男女授受不亲仍然是主流思想。 黄茵竹很快请好假,带着两名保镖走过来,她那个戴金边眼镜的二哥,也不知道是不是亲的,几乎没反应,继续参观厂房。 “这就是你们的车?” 李建昆瞅着这妞堪称妖娆的背影,突然琢磨起一点事,心思活泛起来,被人要挟的那点小郁闷,一扫而空。 等她离开后,小王才凑上来问“建昆,你俩嘀咕啥呢?” 这拨港商六男一女,四名保镖模样的人,领头的是一个戴金边眼镜的男人,三十出头,旁边穿蓝色职业套裙的应该是秘书,在这个女秘书身侧,还有一个二十左右的姑娘。 “嗨,你们哪来的?” 黄茵竹盯了他两秒,然后眼神从他脸上滑过,越到后面,“诶,这位干部” 大长腿一跨,登上拖拉机后斗,两手扶着驾车大叔头顶上的栏杆,任由海风荡起一头乌丝,意气风发。 好在也算打过卡。 “姑娘,你老公在呢。” 对面有个长得贼漂亮的家伙,一脸玩味。 得,李建昆懂了,兄妹,虽然长得毫不相干。 “诶?” 这句问候可不算亲切,李建昆对她眨眨眼,意思是姑娘,做个好人吧,看破不说破。 她倒不嫌弃这里穷,来时有预期,再说终归是祖地,只是这里无论人还是物,都显得十分呆板,毫无乐趣。 “被她威胁了。”李建昆咬着耳根子,简单跟他讲了下。 瞅瞅小龙小虎这对“保镖”就知道。你们说他们不是保镖吧,他们又确实在干着保镖的事,拎着手提包,戳在李建昆身后两侧。 “想让我不拆穿你也行,你得贿赂我!” 李建昆心里清楚,眼下能做的只有了解信息,做个储备,根本没法指望。 “玩?” 黄茵竹仿佛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瞪大眼睛道“你个异端!” 他们五人这副造型,在内地人眼中的确有点像港城人,但在真正的港城人眼里,可谓漏洞百出。 他也没想到进来会撞上一拨真港商,其中还有个社牛啊。 小龙小虎突然齐齐后撤,仿佛遭遇什么洪水猛兽,因为这妞过来了。 不,她兴奋得很。 “靓女,国语学得挺溜嘛。” 李建昆也是醉了,这事真要上纲上线,说他冒充投资商,浪费重点项目的人力资源,那谁遭得住? 精致白皙的瓜子脸上,透着一抹古灵精怪。 “看咱们是内地人,以为熟呗。” “哎呦喂!你不得了啊你!”黄茵竹再次审视他一番,仿佛看到外星人。 “嗯,带我去这边好玩的地方,蛇口荒死了,啥都没有。” 沿着工业区平整的水泥路前行,李建昆表达过好几次他们自己逛逛的想法,可这哥们职业操守硬是要得,就是不走。 倒是两名保镖杵在她身后,一副很想捂脸的样子。 黄茵竹顺着他的视线一望,哈哈笑道“我叫他一声老公,他都不敢答应你信不?” 黄茵竹诧异,“伱倒是有点不一样,你要是一个人,我还真分不清。” 穿一件黑红白三色印花的衬衫,外面套一件黑色皮夹克,下身是一条蓝色牛仔喇叭裤。 “你果然狗胆包天,不过,本小姐喜欢!” “带带带!马上带!” 来到工业区门口,李建昆包天的拖拉机搁原地等着,黄茵竹怪叫一声。 这姑娘打扮非常时髦,鲁娜跟她一比,完全是个土妞。 “靓仔,你胆挺肥啊,冒充投资商,拿你们的干部当小喽喽使,意欲何为呀?” 她居然被一个内地小子给调戏了,你敢信? 李建昆倒是挺舒爽,自从重生回来后,他说话一直刻意收敛,包括行为举止,今儿遇到港城人,总算能放开几分。 李建昆被他说得流口水,这哥们是个人才,可惜啊,你以为我不想吗? 这工业区是没法再逛了,瞅着黄茵竹迫不及待的样子,显然没性子等他们逛完。 “我们预计在两年内,把蛇口打造成一个集船运、轻工业、饮食旅游服务业的多元化现代港湾,同时兼具产品外销性质的大型工业区” 小王听得一脸稀奇,“她自己不会去吗,为啥要咱们带?” 黄茵竹狡黠一笑,“我去跟我二哥打声招呼。” 蛇口是一个试管,举国关注,每一步都走得相当严谨。 在一排钢结构厂房旁边,他们邂逅了一拨真正的港商,也有一名穿松垮西装的青年人领着。 什么时候内地人比他们港城人还开放? 荤话张口就来? 一脸玩味的正是她。 李建昆在她精致的脸蛋上扫过,问“这位小姐,你到底想干嘛?” &t;divtentadv>“你懂得还怪多的咧!” 他其实很有必要结识一位港城人,因为如此一来,才有机会办到“双程证”。 有了双程证,他就可以去港城。 那么许多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0章 陪玩逛街 第200章陪玩逛街 一条小小的街道上,二面是带点骑楼特色的小两层。 林海领头,一行人也算浩浩荡荡,左边看看,右边瞧瞧,说是逛街吧,却更像走秀,街道上路人的目光全在他们身上。 所幸黄茵竹跟李建昆一样,也是那种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狠角色。 浑不在意。 “铛铛铛!” 一个修补锅碗瓢盆的小摊,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妞凑过去打量,十分稀奇,微微侧头,也不找目标地问“怎么这些东西破了还要补啊,碗破了换一只不就行了?” 此前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补碗的活计。 作为到了这里被倚重的对象,林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他甚至不敢多看这姑娘,太漂亮了,看得让人发心慌,可又总忍不住想偷偷打量,很矛盾。 李建昆接过话茬,“黄小姐,有人跟你说过,你身上有股子皇家气吗?” 女人逛起街来,她就不是人! 黄昏时分,众人才打道回府。突突突的拖拉机上,黄茵竹兴致不减,她二哥在蛇口的事情还得待上几天。 黄茵竹却是一个很健忘的妞,这会已经抹干眼泪,屁颠屁颠凑上去打量那些与众不同的爆米花。 他们来得还挺赶巧,没烧一会,大爷便撤下铁罐,遂操起一根配套的撬棍。 黄茵竹捻起几粒热乎乎的爆米花,放进嘴里。 这吃人嘴短的事,李建巴不得,立马摸兜,买了两份,没忘记自己这边的姑娘。 一段小插曲后,众人盖纵逛街。 黄茵竹扭头望去,只见她洒落麦芽糖的地方,一群熊孩子正兴奋不已,麻利从地上捡那些沾了灰尘的糖。 黄茵竹美滋滋吃着麦芽糖,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接着往前走,没几步再次发现新鲜玩意。 这个出身港城富商之家的千金小姐,蓦然发现内地还挺好玩的,只是昨天没找准地方,街道上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那么新鲜。 “皇家?” 这一尝,满嘴米香,其中夹杂着淡淡的甜味,咀嚼间犹如一把跳跳糖在嘴里乱蹦,又打开一扇新窗户。 “歪理!你个抠门的家伙,明明有钱,就不能给他们买点嘛!” 李建昆眼明脚快躲开,见她气鼓鼓的仍不罢休,警告道“黄小姐,这可是内地,男女当街调情打闹,不成体统的。” 熊孩子们好似过节样,一口麦芽糖,一把爆米花,一张张黑乎乎的小脸上,洋溢着兴奋而灿烂的笑容。 “为啥这么说?” “李建昆,给我买!”这妞哼哼道,一点不客气。 “李建昆!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这一幕给她看呆了,她怒视着“下令”准许他们捡糖的某人,呵斥道“李建昆,掉地上的东西你还让他们捡着吃?会生病的!” “嗯,你很像我国古代的一个皇帝。” 黄茵竹的国语功底不俗,这个典故她虽然没听过,但从字面意思上也能理解,顿时张牙舞爪道“好你个李建昆,你敢挖苦我!” 这是她在港城从未吃过的一种糖果。 李建昆没去解释,等他们走后,熊孩子们一样会捡,道“别瞎操心了,你生病他们都不会生病,我们内地有句俗话,叫不干不净吃了不生病。” “伱说我像男的?” 黄茵竹这才饶过李建昆。 就在这时 &t;divtentadv>“嘭!” 李建昆也叫没辙,鲁娜提醒过,他还重复个啥?当然了,咱摸着良心讲,确实也想看她被吓到。 不大的小镇,慢悠悠晃荡着,逛了几乎一整天。期间李建昆主动提出来请吃饭,除开心里的小九九,实在是脚都逛麻了。 好嘛,又是哥们的锅。 这港城姑娘也真是不同,这么说都没见真生气。 “捡吧。”耳边传来声音。 小王咂舌,心说建昆这是咋了,啥都敢说啊。 李建昆走回来时,才发现,这妞居然被吓哭了。 “行!” “李建昆,咱们明天去海边玩吧。” 竟然格外好吃。 可谁让有求于人呢,李建昆本来正合计着,把她送回蛇口后适时开口,看来倒不必急于一时,再让友情培养一下。 “因为他也说过一句类似的话,叫何不食肉糜?” 一群熊孩子围着一个小摊,摊主是个老大爷,身前烧着一篝火,上面有个黑黢黢的铁罐子,转啊转的。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吓得黄茵竹窜地而起,手中麦芽糖全洒地上。她的两名保镖原本吊在最后面,忽地脸色大变,第一时间冲上来护驾。 货担郎用专业工具敲下几块后,用牛屎纸包着,递过来。 很快黄茵竹又在另一侧的货担中,发现新玩意。 老大爷见人家姑娘都吓哭了,觉得过意不去,示意她可以抓一把走。 不多会,黄茵竹又被一个甩着拨浪鼓的货担郎吸引,跑上前打量货箱里的小玩意,弄得人家硬是不敢走,干脆让她瞧个够。 是一种雪白的硬物,感觉能吃,干净又卫生,她甚至能嗅到一股香甜。 黄茵竹却之不恭,她已经看出来,李建昆这个异端贼有钱,也不知道哪搞的。 黄茵竹带着哭腔问“老爷爷,你在干嘛呀?” 黄茵竹瞄向他,高低有点诧异,没想到他这么爽快答应。 然后直接塞嘴里,用力咀嚼。 鲁娜是个好姑娘,善意提醒道“黄姑娘,赶快躲开。” 说罢,荡起大长腿,一脚踢来。 “呸!谁跟你调情了。” 一路走来,双方已经有点表面了解。 这可把“罪魁祸首”的老大爷给整吓到了。 “我炸爆米花呀。” 好嘛,哥们大老远跑过来,净陪你玩了。 熊孩子们见此,顿时作鸟兽散,纷纷捂起耳朵。 “这不重要。” 鲁娜替老大分忧,把手中的麦芽糖也分出去。 黄茵竹留意到李建昆他们也向后退去,弄得不明所以。 “妈呀!” 瞅瞅,效果相当精彩啊。 黄茵竹却没当回事,她正瞧稀罕呢,躲什么躲。 黄茵竹用嘴巴叼起一块,雪白的麦芽糖入口后,甜蜜的滋味顿时化开,带着浓郁的小麦香气,含一会后,用牙齿去咬,有一种很舒爽的黏牙感。 李建昆也挺无奈的,别说货担郎早没影,买了地上的这些就会浪费掉?见这妞一副要代表正义消灭他的模样,索性掏钱把老大爷刚出炉的爆米花给买了。 遂探头,凑到他耳边问“李建昆,你是不是想泡我?” “咳咳这位小姐,在下身子属实不好。” “你个有色心没色胆的家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1章 1979年的迷糊 第201章1979年的迷糊 傍晚。 回到茶花大队林家后,有句憋了很久的话,王山河不吐不快,把李建昆拉进他俩住的平房。 “咋了?” 李建昆挠挠脑壳,不明所以,渔民送来一条龙趸,林海正在拾掇,他还说观摩一下呢。 “建昆,我要提醒你一下,你可是有对象的人!” 小王义正言辞道。 “哟哟。” 李建昆被整乐了,“现在承认我有对象了?之前不总嚷嚷着八字还没一撇么。” “反正你别瞎搞,离那个黄茵竹远点,那女的我感觉有点妖气!” 妖气?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娃明显是人生头回见到港城妞,被开放的个性整吓到了。 这年头,内地男女方面的保守思想根深蒂固,李建昆也不奢望去给他进化一下,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我接近她是有目的的。” 小王好奇道“啥目的?” 李建昆遂跟他解释了一下双程证的事。 当下国人想去港城,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种渠道,或者说两张通行证。 一张就叫双程证,顾名思义,持有它,既能去得港城,也能回来内地,双向通行。 但这玩意并不好弄,甚至可以说一般人根本弄不到,各种申请,要填写一张张调查问卷,伱为什么要去港城,得说出个头头是道来。 真正能弄到双程证的人,几乎都是走的捷径,其中最常见的一种方式,是接收到港城那边发来的邀请函。 有港城人邀请你去那边。 这比你说得天花乱坠都管用。 另一张叫作单程证,也能从字面意思理解,去了就不回来。 单程证一旦办理成功,便意味着你主动放弃内地身份,直接给你销户了。移民的人贼熟。 “你咋这么多花心思呢?”小王瞪眼道,都有点不齿跟他做兄弟,太特么不要碧莲了。 李建昆无奈耸肩,“形势所迫啊。” 搁后世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谁知小王扭个头,又嘿嘿笑起来“那能不能到时候也帮我办个双程证?” 开玩笑,港城谁不想去开开眼界? “你啊,估计没戏。” “咋了,老子后娘养的呗。” “你丫在京城还是个盲流你知道不。” 小王嘴唇翕合,无言了。奶奶个腿的,真上纲上线讲起来,还真是,虽然他在京城名下有个宅子,但户口和档案都不在。 晚上吃大龙趸,三分之一的鱼肚进了小王嘴,这才让他心情回暖几分。 隔日上午,仍是昨天那辆拖拉机,载着李建昆一行来到蛇口工业区门口,接到黄茵竹三人,这回一名保镖手中多出只棕色手提包。 李建昆很怀疑这妞昨天跟他们出去玩,钱都没带,今儿显然准备充足。 “突突突!” 师傅用z形大钥匙,摇动拖拉机,但暂时没出发,没人告诉他目的地。 黄茵竹兴致高昂道“这边有海滩浴场么,去哪块海边玩?” 小妞啊,你还真敢想。 李建昆望向林海,这不得他来安排?不过强调一句道“后海红树林就别去了。” 虽然那边风景还挺美。 林海点点头,跟师傅用客家话巴拉几句后,拖拉机突突突驶离。 足足突突一个多小时,他们才接近一片海湾,令人惊喜的是,视野中出现一条细细的白色地带,居然真有沙滩。 这是一片原生态的小海滩。 拖拉机没法下去,他们跳下后斗,徒步前往。 快到海边时,除黄茵竹的两名保镖外,其他人都脱了鞋子,用手拎着,脚丫子踩在绵软的细沙上,好似足底按摩。 &t;divtentadv>要说搁这年头,这片海滩还挺不错的,周边却没有任何其他人,寂寥无比。 黄茵竹说你们这边人真不会享受。 搞得李建昆又想用“何不食肉糜”喷她一嘴。 当下内地举国上下都在忙于生计,人们哪有时间享受? “把帐篷搭起来吧。”黄茵竹吩咐。 她的两名保镖立马行动,那只棕色手提包里,竟然还带了折叠帐篷。但等这小小的帐篷搭好后,李建昆发现并不是给人躺的。 “娜娜,走,咱们换衣服去。” 黄茵竹这话,把鲁娜说得浑身一紧,怯怯问“换换啥衣服?” “泳衣呀。” “啊?” “到海边玩不游泳玩什么?” 嚯嚯! 李建昆突然发觉她说得好有道理,咱竟无力反驳。 今儿有眼福了。 1979年的泳装美女,谁看了谁不迷糊? “我没泳衣换呀。” “我带了啊,新的。” 鲁娜求助般望向李建昆,后者眼神却往天上瞅,别慌姑娘,游个泳多正常的事啊,犯不着大哥来救你。 失去指望,鲁娜一脸羞红,被黄茵竹生拉硬拽着,进了立式帐篷,她虽然从未穿过泳衣,但至少知道是怎么回事。 里头窸窸窣窣好一阵。 等门帘掀开时,王山河、小龙小虎和林海,四人搭眼望去,只觉得血蹭蹭往脑门上涌,寻个洞就想往出冒。继而齐刷刷头一摆。 非礼忽视,非礼忽视啊! 黄茵竹的两名保镖,不知何时都戴起了墨镜。 现在不遮不掩,堂而皇之盯着两位泳装美女的,唯有李建昆。人家敢穿,他还不敢看么? 砖家说了,多看美女能长寿。 黄茵竹这妞,穿皮夹克配牛仔裤时,就能看出身材非常好,换上泳装后,身段简直绝了,那小腰,啧啧,杀人的刀啊! 更让李建昆稀奇的,还是鲁娜。 这姑娘如果跟黄茵竹一比,就是妥妥的微胖型,常言道,微胖是极品啊。 两姑娘穿着连体泳衣站在一块,可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美不胜收啊。 刚才似乎还特排斥泳衣的鲁娜,这会却反拽着黄茵竹,闷头往海里冲,恨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扎闷子钻进水里。 羞死个人哪! 昆哥也真是的,明明有对象,还盯着人家猛瞧。 “李建昆,看你妹啊看,赶紧下来!”黄茵竹强势发出邀请。 李建昆扭头就是一嗓子,“王山河,偷看你妹啊看,还不赶紧下去!” “卧槽,你别瞎说,我没偷看!”小王脸都急红了,嗖嗖冲过来,要揍他的人。 两人打闹时,合计了一番,还是得下。姑娘都这么放得开,他们再扭捏,还算个爷们吗? 当然了,这都是李建昆的说辞,小王属于被他成功洗脑。 等到李建昆率先脱得只剩个大裤头,海里传来声音,“呦嗬!李建昆,你个大骗子,腹肌都有,我看你身子好得很嘛。” 这妞果然馋他身子。 而且李建昆感觉这妞颇有点不对劲,在水里一直抱着鲁娜,很像一个老色批上下其手,揩着油。 天气不错,阳光灿烂,饶是距离元旦没几天,这边下水游泳还真不冷。 见李建昆缓缓下海后,王山河钢牙一咬,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然后嗖嗖捣腾着小短腿,只听噗通一声,一头钻进海里,水花四溅,洒了李建昆和两姑娘一脸。 黄茵竹报复心理极强,排云掌一招一招运出。 玩得不亦乐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2章 衣锦还乡 第202章衣锦还乡 阳光橘暖,海风温热。 一条粉红色长毛巾,垫在细白的沙子上,黄茵竹曲腿坐在上面,拨弄着湿漉漉的微卷长发,粉嫩的脚丫抵在身前沙子上翘起,脚趾像患有多动症,不时抻个懒腰。 这妞穿一件白色黑斑点连体泳衣,比鲁娜那件深蓝色泳衣更透一些,同时领口更低,李建昆坐在她侧边不到一米的位置,以他的角度看去,嚯嚯! 可谓细枝结硕果。 这妞显然营养很跟得上,这一点,这年头内地姑娘真没法比。 鲁娜已经冲进帐篷换衣服去了,上岸后一秒都不敢多待。 黄茵竹就显得非常富有且慷慨。 “看够了吗,你个色狼!你怎么没被抓起来烧十字架?”她斜睨道。 李建昆呵呵一笑,“哪有这么夸张,我说只是为了心情愉悦,你信不?” 黄茵竹小嘴弯起,忽大送秋波道“要不要让伱更愉悦点?” “这就不必了,别看我还算精壮,其实外强中干。” 倒是个聪明姑娘,李建昆扬起嘴角道“就不能是因为我贪恋你的美色?” “一步到胃?” “新甲哥!” “比如?” 逗得黄茵竹哈哈大笑。 &t;divtentadv>来到内地后,她人生头一回体验到仅从外表上让人害怕的感觉。在港城那边,从小到大她像是一块吸铁石,不带保镖出门,许多人都恨不得能把她揍哭。 “学校呢。” 李建昆唤了一嗓子,小虎忙把东西送过来,一路低着头,扔下便跑。 真是活见了个鬼! 见话已经说开,火候到了,李建昆适时说出自己的目的。 虽然只是短短两天的接触,但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会进步飞速。 穿一件绛红色喇叭裤,配暗黄色夹克衫,搭配上微卷的长发,整一个走在潮流前线的时尚达人。 黄茵竹突然道“有什么事求我。” “在我家咧。” 林新甲撂下手提包,堂兄弟二人来了一记熊抱。 李建昆略感诧异,“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听说上课,林新甲也便没啥想法了。 “到了港城敢不联系我这个大恩人,小心我弄屎你!” 好一阵寒暄后,想起此行目的,林新甲忙问“那位呢?” 此时,林新甲被社员们簇拥着,颇为阔气地见人发东西,男的上烟,妇女和孩子发些零食。 比如这个黄小姐,一口一个祖国,虽然从没有刻意嚷嚷什么,但通过这些细节已经将那种血脉归属感诠释得淋漓尽致。像她这种在港城拥有很好生活的富家千金,实属难得。 隔日,黄茵竹光临了茶花大队。 “不知道我回来了?” 行吧,李建昆举手投降,确实挺美的。 “咋了,我不美吗?”黄茵竹挺挺胸脯道。 第二天黄茵竹与他二哥一行,返回了港城,李建昆也仅仅知道个消息,没有去送行。 黄茵竹听罢,眨了眨眼道“发什么邀请函,搞什么双程证啊,我可以直接给你弄张港城身份证,要不?” 黄茵竹薅过笔纸,给他留了一个港城号码。 “你感觉他靠谱么?” “我刚去报过信,不然早来了,他在上课咧。” 左右手各拎一只手提包,里面除几件换洗衣服,其他的全是吃食,什么巧克力糖果、华夫饼、威化饼干、万宝路香烟等,别的东西也不敢带,过关前打听过,检查会很严,后面发现果然如此。 周遭欢声笑语一片,奉承话更是不绝于耳。 进入大队的主路上人满为患,是个社员都赶过去凑热闹,熊孩子成群结队往过跑,听说有款爷在发好吃的咧! “呵,你还真是个异类,人家男的巴不得在美女面前表现自己。” “办点内地现在不好搞的事。” 林新甲腰杆挺得笔直,只觉得浑身舒爽,一路的舟车劳顿,在这一刻全部消解。 黄茵竹倒也爽快,小手一伸,“地址。” “臭小子都长这么壮了!你哥呢?” “你邀请函发过来,去了我再告诉你。” “你真不是前些年回来报效祖国的华裔?”黄茵竹问道。 所谓凡事无绝对,华裔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十分爱国。 “干啥?” “这孩子,三年不见,变了个人,都不敢认,记得早年间他家穷啊,顶大个孩子裤子都没得穿,如今成大老板了。” 早年间,新中国成立那会,不少战争年代逃亡海外的华裔,听闻消息后尤为振奋,不远万里赶回来参入祖国建设,有些年纪大了走不动,便让自己的后代回来。 “嘿,你这人还真是够怪的,又想往过跑,跟你一步到位你又不要。” “不要。” 李建昆留下四合院的地址。 “嘁,昨天要说被我威胁,还可以解释,那今天呢,咱们萍水相逢,你至于这么听话吗?” “还成,反正挺有钱的,他们有个你这么大的手提包,从不离身,我怀疑那里头全是钱。” 黄茵竹做了个鬼脸,她倒是希望呢,任何姑娘都不排斥被人喜欢,尤其对方还是个大帅哥时,但她通过某些细节发现,这家伙对她真没什么性趣。 “小虎,笔纸!” 所以他说只是为了心情愉悦,黄茵竹还真信。 李建昆犹记得,上初中那会,班上来了一名代课女老师,只带了他们一个礼拜,甚至都没教什么,天天领着他们唱歌,送行时,全班同学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林新甲跟林云同年,今年二十有四,这一家子基因都算不错,五官分明,面相刚毅。 李建昆也是聊得有趣,开个玩笑,不承想这妞居然听懂了,一脸恶俗和震惊的表情。他随即摊摊手,回归正题,“我只是想过去办点事,又没说不回来。” “说吧。” 李建昆让林海按照他们来时第一晚的标准,捯饬一桌,算是宴请过她。 游去对面三年多的林新甲,衣锦还乡,回来了! 人群后方挤进来一个人,满脸激动,不是林海又是谁? “阿海!” “新甲哥,你在港城肯定吃香的喝辣的吧。” “新甲,你这是发了呀!” 他跟林云关系极好,清楚对方秉性。如果正在上课的话,别说他回来,就算是他那个消失二十年的死鬼老爹出现,都甭想让他走下讲台。 “小姐,自己称呼自己美女不太好吧。” “你看我年龄像么。” 这也是让黄茵竹很不爽的地方,想她这么大个美女,穿着泳衣,一身湿漉,靠在旁边,这家伙居然能坐怀不乱。 又一天后,下午时分,原本安静的茶花大队突然躁动起来。 林新甲心神大定,兴奋道“走,回家!” “嗯,回家!” 林新甲的渔民父亲,三年前因病离世,这也是让他狠下心游过去的最主要原因,他家在茶花大队的老房子去年被台风刮塌,回来只能落脚堂兄弟的家,如小时候一般。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3章 都是表象 第203章都是表象 夕阳西下。 林家小院里,铺设架起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小海鲜,虽然不贵,但胜在品类丰富,照样让人食指大动。 这一顿林海没问李建昆要钱。 他这几天有几十块的赚头,操持一顿晚饭不在话下,替他堂哥接风洗尘。 瞎眼老妇人坐下屋檐下,拉着大侄子的手,嘘寒问暖老半天,把林新甲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饭是那个叫阿昌的小伙烧的,除了速度慢,比上回的跛厨子并不逊色多少,吃饭时也留下来。 阿昌的眼神始终在林新甲身上,眸子里精光闪烁,这位可是活生生的过来人,他有太多问题想请教,但也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忍得很辛苦。 “李生,我敬您一杯。”林新甲起身道。 林海今晚还搞来一坛子米酒,度数很低,用来搭配海鲜刚刚好。 李建昆端碗跟他碰了一下,面带笑意,但仍然没谈什么正经事,人家九死一生归来,总该让他先跟家人叙旧一番。 林新甲又挨个敬了小王等人。 酒一喝,也算半个朋友,小王乐呵呵道“新甲,跟我们说说港城那边是啥样的呗。” 聊到这个话题,在座很有几人虎躯一震,数阿昌反应最大,筷子一放,恨不能把耳朵竖起来。 “很发达!” 说起港城的繁荣,林新甲张口便来,都不知从何说起。 他口中的摩天大楼,巨大游轮,遍地豪车、璀璨霓虹,带给小王等人带着极大震撼,和无比瑰丽的想象。 皆是一脸心驰神往。 小王啧啧几声后,又问“听阿海说你在那边日薪三四十港币咧,小日子应该过得挺舒坦吧?” 他这无心一问,却使得林新甲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换成别的场合,换成别的人,林新甲还敢吹个牛皮。当年父亲去世,他彻底失去双亲,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游去对面,如今回到故乡,怎好让人瞧不起? 可他一直有留意李建昆的表情,这个人对于港城之事并不上心。 阿海跟他讲过,此人家世绝对非比寻常,见过大世面,好像什么都懂。 致使他不敢胡乱讲话。 想想看他这次回来是干嘛的? 说白了,有个老板通过他堂兄弟了解到他,对他产生兴趣,想找他做事,他是回来应聘的。 这还什么都没谈呢,难道要给人家留下一个不老实、不靠谱的印象? 心里有了抉择后,林新甲咬咬牙道“实话实说,不瞒诸位,其实我在港城混得并不好。” “啊?” 忽闻此言,现场除李建昆和林云外,所有人都露出诧异表情,包括瞎眼老妇人,她下午问大侄子时,还说在那边一切都好。 李建昆自不用提。 至于林云,如同林新甲了解他一般,他对这个只比他小28天的堂弟,同样非常了解。看得出来,他一直在装,只是顾及他的面子,不戳破。 “新甲哥,你怎么会混得不好呢?” 林海满头问号,看看这身派头,看看拎回来的满大包进口食品,和好几条外烟,哪里像混得不好的样子。 “是呀,你明明混得很好啊!” &t;divtentadv>比林海反应更大的是阿昌,林新甲的这句话,几乎撼动了他的信仰。 林新甲在他二人脸上逐一看过去,长叹口气道“可我混得真不好,伱们不清楚港城那边的物价,街头大排档随随便便吃一顿,几十块港币。计程车一公里要六块钱。房子每英尺均价两千港币以上。 “这还只是普通市民的生活标准,你们觉得我每天挣个三十四港币,够干嘛的?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我平时吃得最多的是盒饭和斋面,因为便宜,只要八块钱。住的是人家的地下室,十几个人合租,每人只有一张单人床的空间。但是却要花掉我三分之一的月工资。 “我上班的制衣厂,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标准工作时间是十二小时,之后加班才有加班费,我平均每天要上十六个钟的班。” 林新甲说到这里,已是眼中含泪。 “我们在那边,属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比扫大街的都不如,他们起码还是政府雇员,有社会福利。那边会接纳我们,纯粹是工厂缺苦力,本地人又不稀罕干。 “他们叫我们死捞仔,我们没日没夜地做工,弄得好像还是他们赏我们一口饭吃。 “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啊!” 林新甲抹了把眼睛,看看在场众人,突然又破涕为笑。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很怀念以前在家时的生活,穷归穷,但过得自在啊,房子是自己的,屋前屋后都有地,但凡勤快点总不至于饿肚子,时不时还能去海里摸点海鲜回来,不花钱。” 他抬手指向桌上满满当当的小海鲜,舔着唇角道 “说出来你们不信,这些东西我在那边整整三年,一回都没吃过,倒不是买不起一两顿,是不敢买,怕吃叼了嘴,往后还怎么存下钱?做梦都在馋啊。” 他夹起一颗苦螺,美滋滋嗦起来,仿佛那是世间最甜蜜的滋味。 “看不见希望的,也看不到任何出路,我在那边埋头苦干了三年,攒下的那点钱,还抵不上物价飞涨的速度,我连一丢丢大的、屙屎拉尿的卫生间都买不起一个。 “这样就算再干个十年,我在那边能有个家吗? “当然了,这几年游过去的,也有少数人混得还不错,但走的都不是正路,本地人喊他们大圈仔,哪一天会不会惨死街头很难说。” “总之,那边真没有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好,发达繁华是真的,但那些享受属于老外和资本家,跟咱们这种底层的穷人半点关系没有。” 林新甲适时停下,意识到自己有点啰嗦了。他也是有感而发,这些话压在心头已久,他其实有想过找个机会跟老家这边人说说,让他们看清那边的现实,别再拿命去搏一个这样的未来。 不值当。 然而老家人一直认为他们混得很好,他们也想被人瞧得起,虚荣心扼住了他的喉哝,其他人也一样。 以至于造成了某种假象。 如今这些话说出来,他忽然觉得整个人一身轻。 他不再刻意忍耐,猛灌一口甘醇的米酒后,撸起袖子,大口大口吃起海鲜,直呼过瘾。 “你们也吃啊。” 除了李建昆陪着他,谁都没有动。 如同鲁娜,已经泣不成声。小王等人表情复杂,既有震惊、不可思议,也有悲伤和怜悯。 叫阿昌的小伙子精神紊乱,一会笑,一会哭,原本坚不可摧的信念,碎成一地。 王山河碰了一下李建昆,满脸苦涩,小声道“建昆,我错了。” 李建昆摆摆手,端起酒碗道“来!不提糟心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林新甲第一个附和,笑道“干!” 林家两兄弟红着眼紧随其后,就连瞎眼老妇人都举起碗,众人齐声道 “干!”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4章 两头布置 第204章两头布置 “坐吧。” 夜深人静,晚上一顿饭吃得大家都没什么睡意,索性李建昆也看出林新甲的迫不及待,便把他喊到屋里,准备和他聊聊。 一个人性格、品质和智慧,往往体现在细节上,通过下午到现在的接触,李建昆对林新甲这个人算是达到了基本认同。 倒是省去许多口舌。 他开门见山道明邀请林新甲回来的目的其实在信中也有提及。不过暂时隐去了具体信息,只告诉林新甲想让他作为自己的代理人,与内地某个单位进行合作,组建一家公司。 “目前内地正在改革开放,南方一带成功落地的合资企业也有几家,后面还有更多的试点单位,我提到的这个单位就是其中之一。 “港商的资金和港城的资源,是他们现在最想获得的东西,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太大难度,重点还在于我们背后的经营。” 林新甲听得频频点头,实际上从接到那封信后,他脑子里一刻都未停止思索。 他毕竟是三年前才游过去的,且始终在关注内地信息,对于大环境还比较了解。 眼前这个看起来应该比自己还小一两岁的人,正如阿海所说,来头绝对不小,首都来的,让人很难不朝那方面揣测。他有钱也有势,想干大买卖,但大环境并不允许私人像港城那边一样开公司,甚至都不允许私人太富。 所以以他这种根正苗红的身份,在不可能移民的情况下,他只能假手以外面的人。 这是他找上自己的主要原因,也是自己唯一的优势。 “李生你来安排就是,我听从吩咐。” 林新甲这句话,等于说明他已经决定了要跟着李建昆干。 这并非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他在港城的处境,如今这个宅子里的人谁都清楚,怎么可能比得上跟着一个内地大人物的后代混呢? 对于他来说,这是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机遇。 必须牢牢把握住。 跟聪明人打交道,确实很省事,李建昆笑了笑道“所以你这次返港,要做几件事” “稍等李生。” 林新甲赶忙起身,冲去屋外找到林云,讨来笔纸。这才回来端坐好,竖起耳朵,准备记录。 他意识到这是老板第一次吩咐他做事,如果搞砸了,还谈什么以后? 李建昆很满意他的态度,缓缓说道 “第一,你要在港城注册一家公司,这方面港城资源肯定不少,伱去找一家靠谱的代理公司,走垫资那套流程,我这边只有一个要求,注册资金不低于一百万港币。” 林新甲咂舌,这样的话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他不懂,从没干过的事,只觉得对方怎么懂这么多,去过港城? 他认真记录,这倒不是个问题,有钱就能办。 李建昆继续说道“公司注册名为华人电子,简称华电。业务类型为电子产品与零配件生产制造、零售、代理、设计、研发你是负责人和法人代表。” “啊我?” “不然呢?” 林新甲挠挠脑壳,讪讪一笑,想到对方如果自己能做这个负责人,还找他做什么。只是心头擂鼓,他一个制衣厂劳工,马上要翻身奴仆把歌唱,在港城拥有一家注册资金一百万的公司了吗? 虽然他也明白,肯定只是一家皮包公司。 “第二,你要在港城找到生产空白磁带的材料货源,包括半成品的磁条、塑料板,以及磁粉和化学药剂这些个原材料,因为说实话,目前我也不清楚那个合作单位的技术,到了哪个层次。” 李建昆并没有和慧阳电子科管事的人聊过,他决定做这件事,主要是依赖于不会出错的历史轨迹。然后电子大院的那个老詹头,让他明白历史节点将到未到 他预计原历史ttk家电公司成立,至少还要一年时间。电子科跟机械局,扯皮拉钩还没扯清呢。 这就使得他有充分的时间,截胡前世的那个港商。 “合资公司以后做磁带的?”林新甲又获知一个信息。 “嗯,所以你要在港城找到这方面的资源,内地目前很缺,磁条还是计划内物资,到时只能依赖我们从港城进口,好在对方不缺进口资质。” 林新甲认真记下。 “第三个就是你的形象。” &t;divtentadv>李建昆抬手示意了一下,打趣道“你现在这个衣着打扮,包括头发,说是唱歌跳舞的有人信,说是做生意的老板你自己信不?” 林新甲咧嘴一笑,“不信。” “我会给你一笔钱,这个晚点再说。最后还有一件事,这跟合资公司没关系,是我的另一个计划。” 李建昆顿了顿,道“你还要在港城帮我找两样资源,一个是小型磁带刻录机,另一个是能制作歌曲母带,并且愿意卖的公司。” 林新甲一听就明白,“搞翻版磁带?” 李建昆颔首道“内地没有翻版这个概念。这个活儿,我准备放在茶花大队搞,让林海负责。” “阿海来弄?” 林新甲先是一怔,继而大喜,连道“好好好!” 阿海正好没什么事干。干上这个活,家里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不少。 李建昆继续说“这两样东西,你不光要找到资源,还要提前摸索一条运输渠道,后面能把它们弄回来。” 林新甲秒懂,迅速在纸上记下一笔。 此事也不难,他甚至都认识这方面的人,大圈帮有些人专干这个,只要给钱。 “嗯,就这几件事,你先办,我开年会过去一趟。” 林新甲抬头看了他一眼,暗道果然有大背景,港城竟然想去就去。 可怜他们要过去,那真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丢了也便丢了。 时间不早,李建昆示意他先捋捋,然后早点休息,其他的事晚点再说。 一夜无话。 隔日,李建昆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在宅子里等着,等到去外面借宿的林海和林新甲结伴回来,他从屋檐下的马扎上站起。 “阿海,你昨天说,新甲家的房子,去年刮台风塌了是吧?” “对啊,怎么了?” 这小子脑壳还是不如林新甲,有些事李建昆已经跟他讲过,林新甲立马反应过来,笑呵呵道“李生,随便用随便用,都不是外人,起码还能帮我占块祖地。” 他明白,李生这是在选址,准备盖翻版磁带的厂房。 李建昆的确是这样想的,翻版磁带工坊,犯不着很大,小型磁带刻录机并不占空,有个百来平方绰绰有余,再搞个仓库,这个摊子也就能支棱起来。 只要雇工不超过七人,在茶花大队这种政策如此活泛,连边境贸易都开放的地方,屁事都不会有。 恰好这活计也用不着太多人。 茶花大队这地方看似很偏僻,实则交通非常便捷,距离罗湖枢纽只有几公里,但凡有辆拖拉机,路再怎么不好,半个小时总能颠到。 往后进货小型磁带刻录机和母带,都是消耗品,空白磁带更不用说。 出货南方无疑是磁带的批发市场。 都会很方便。 与之相比,京城那边没有任何考量价值,踩雷的风险远比赚钱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5章 这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吗 第205章这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吗 是夜。 一个不同寻常的夜。 现在是1979年12月31日,晚上2137。 下午一行人去了趟镇上,买回一大堆烟花炮竹,这会全摆在林家门前的空场子上,王山河和鲁娜、小龙小虎,正坐在院子里一边闲聊,一边翘首以盼。 屋里也有一桌人,但不是闲聊。 四方桌旁,东南西北各坐一个,李建昆在上首,林家三个堂兄弟都在。 “大致的事情就这样啦,年底这两个月你们抓紧办,开年我会过来。” 李建昆说着,弯腰,从脚边的黑色手提包里,摸出一沓准备好的钱。 林海看得眼神发亮,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啊!兴奋得手都伸过来,嘴中嘿嘿笑着。 盖厂房自然要有钱,刚才已经商量好,此事他来办。 “这不是保证的问题,是一定要办到,不然我为什么要给你开工资?” 林新甲尽量保持镇定,他高低是在港城待过三年的人,后面还得干大事,不想表现得让李生觉得没见过世面,难堪大任。 已经是需要让人仰望的存在。 三万人民币,如果换成港币的话,即便按照过去维持很多年的的汇率,也超过七万块。 这些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三万块。这次来南方,从“铁柜子”里取出五万块,付给万勇蛤蟆镜的订金两万,刚又付出去五千一,身上揣的钱凑了凑,除开返程花销,全在这里。 不待林海搭话,旁边林云严厉道“听明白没有?” 这得是多少钱啊? 这年头内地,怎么可能有人拿得出这么多钱? 据说羊城那边,刚刚冒出一个“万元户”的说法,被视为个体户开放后,最先发达起来的人。 李建昆做了个你随意的手势。 “我懂!” “那你努力啊,争取取得我的信任。”李建昆打趣道。 李建昆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该说不说,确实有点这个意思,在李建昆的观念里,时间和时机远比暂时损失点钱重要。 “没事,你先拿着,就怕不够。” 问题是港城那边不太认人民币。 林海瘪瘪嘴道“李老板你就是不信任我。” 林新甲家的祖宅李建昆去看过,农村的宅基地嘛,且不提那倒塌的老屋占地几何,周遭空地大把,盖个小工坊绰绰有余。 只见他点出十张大团结,拍到林海手上。 “不不不,我觉得我值这么多。” 他跟林新甲明言过,以后如果翻版磁带不搞了,盖的厂房便送给他们林家。 “嘶!” 只要给他们比例兑高点,相信多半人都会喜闻乐见,毕竟港币在内地,也不怎么好用,远不及美刀。 林云没再多言,拿起钱好生点了一遍,整整五千块! 他自认不算一个爱钱的人,这会手都是抖的。 “哗啦哗啦!” 赚小钱靠勤勤恳恳、吃苦赖劳;赚大钱靠人脉交际、关系渠道;想要富可敌国,必须懂得把握大势,包括但不仅限于捋清社会形势,扼住时代的咽喉。 遂点点头道“李生想得周到,但这钱也太多了吧。” 那对面这位呢? “你尽量换吧,汇率低点高点问题不大,重要的是把事情办了。” 完了对林云一个劲眨眼睛,乐得合不拢嘴,那模样似乎在说哥,伱看我也是月入五十大洋的人了! 他们大队支书也没这么高的工资啊! 林云很替弟弟高兴,工钱是一方面,主要还是终于有个正经事干,刚想说点什么,手边多出一沓钱。 “怎么,嫌多?” 这件事李建昆有预期,并非长远生意,目前正处于风口上,赚一拨再说,干不了几年。 “哈?我的工资?那不是一个月五十块?”林海惊喜,幸福来得太突然。 瞧,李建昆之所以也不太担心林海,正是这个缘故。 港城那个血肉工厂,他不打算再回去。李生交代他的事,说起来细碎,其实不算复杂,很多东西都不需要他搞到手,只是打听消息而已。 林海怔了怔,啥意思?难道不应该都给我吗?一百块钱怎么盖厂房? “这是你两个月工资。” 林老师颇有君子之风,同时是个好大哥,能吃得住林海。 &t;divtentadv>解决盖厂房的事,李建昆再次弯腰,干脆把手提包拎到桌面,然后在林家三兄弟震惊的目光中。 只见桌面上,用橡皮筋绑着的钱,拢共几十沓堆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 不过在内陆不好办,在南方沿海一带,尤其是有个罗湖口岸的鹏城,也不是不能捣腾。今时不比以往,改革开放,港澳居民过境很便捷,罗湖口岸每天再怎么冷淡,几百号人过境肯定有。 林云这才恍然。 注册个皮包公司,给林新甲“改头换面”一下,包括让他踅摸各种资源的花销,肯定足够。 饶是提前有所猜测,一直知道他们一伙人有只袋子不离身,林家三兄弟仍然给吓懵了。 “放心吧李老板,等你开年过来,厂房保证盖好,六个人手全部到位!”林海拍着胸口道。 这就是真正的有钱人吗? 李建昆收敛笑容,正色道“五十块钱每月,是你现在的工资,只要你事情办得好,后面摊子支起来,我还会考虑给你酌情加工资。相反,如果你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会另请高明的。” 李建昆把余下的五千块,塞到他手边,笑着说“林老师,这些钱麻烦你来保管,阿海这小子还是嫩了点,兜里揣这么多钱,容易犯糊涂,盖房子哪块要花钱,让他找你拿。” 李建昆一副无所吊谓的态度,把林家三兄弟震到不行。 林云却下意识望向门口,寻思这要不要关个门啊这天知道他一颗心,怦怦跳得有多厉害。 林新甲咽了口唾沫道“如果汇率兑高点,我应该能解决,就是不知道李生你想换多少?” “新甲,这些钱是给你的,但可能有点麻烦,我这次没带外汇,只能先给你这些。” 这就意味着,年底两个月时间绰绰有余。他可以费些功夫,把这些钱先兑成港币。 说实话,他还蛮喜欢林海,跟他年轻时有几分相像,但终究不具备他这样的心理年龄,目前还太嫩,过于毛躁,需要调教。 把包里的钱一股脑儿倒出来。 他虽然没参入这些事吧,但他觉得这个责任他应该负起,既是替人家负责,也是对弟弟负责。 林海赶忙把钱揣进兜,开玩笑,这么大个老板,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李老板,我能摸摸吗?”林海双眼瞪得好似铜铃,请示道。 虽然现在谈论这个,颇有点好高骛远之嫌,但他的心态和认知确实已经达到这种程度。 这就会导致行事风格异于常人。 并非在装逼。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6章 80年代 第206章80年代 李建昆把手中空空如也的手提包,扔到林新甲怀里。 后者没有直接装钱,呆呆望着他道“李生,这么多钱交给我,让我去兑换,你就不怕我浑水摸鱼,或者拎着钱跑了?” “首先呢,我并不在乎你会不会浑水摸鱼,还是那句话,只要把事办好。” 李建昆淡笑道“你看我有跟伱谈薪资吗?这笔钱给到你时,你的吃喝拉撒,包括玩,我都计划在内。” 顿了顿,他继续说“我看起来应该不像傻子吧?过不过份,我心里自然有数。而你会不会善用我的钱,将直接决定我往后会不会善用你。 “至于说你拎钱跑路,说真的,想过。 “但谈不上怕,于我而言,三万块算不上伤筋动骨。于你而言,真要跑路了,拎走的是三万块,损失的不知道是多少个三万块。一来,我觉得你拎得清轻重。 “二来,我认为你没有这么傻。 “三万块并不能支撑你移民到别的国家,港城屁大点的地方,我对你知根知底,相信我,我要是下定决心把你找出来,你迟早有一天无所遁形。何苦来哉?” 卧槽!这个人 天空中,烟火绽放。 “二!” 他是1959年生人,按这个来算,他经历过八个年代。 “嘭!”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 但从未有哪个年代,像80年代一般,给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和后来永不断忘的怀念。 林老师文绉绉地来了一句,“一个时代落幕,新的时代在我们的见证下来临。” “啾!” &t;divtentadv>“呜!” 林家三兄弟目瞪狗呆。 李建昆捕捉到两个关键字眼,饶有兴致问“那现在呢?” 瞎眼老妇人侧耳倾听,一脸陶醉,想必她的脑海里也在盛开一场烟火吧。 “刚才?” 他忽然有种体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干成大事啊! 如果要让他来形容80年代,它就像一个新生儿,洗去污秽,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带着天真懵懂,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初生不怕虎,满身朝气。 “怕啥,今儿啥日子啊,来来,让我炸一响,给大家提个醒,都1980了,别再浑浑噩噩!” “山河,你不是买了根大春雷吗?” “这么有劲啊,还聊?出来放烟花了,还五分钟十二点!” 惊天巨响,大队里鸡飞狗跳。 李建昆搭眼看向手腕,果不其然,遂哈哈一笑,招招手,领着众人来到屋外。 经济上,十亿人民九亿倒,何等激昂和热闹? 暖水瓶拎到桌面,不时续杯,烟雾缭绕,围绕合资公司和翻版磁带厂有太多细节可聊,四人聊得都快忘记时间,直到王山河进来喊人。 林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等林新甲搭眼望来,林老师深深看了他一眼。意思是别想有的没的,千万别惹这个人! 李建昆现在给到林云的感觉好的时候很好说话,但谁要惹到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林新甲笑了笑,并不藏着掖着地说“云哥你瞎操个什么心,我既然这么问,就不可能这么做。我刚才只是很感动,从没有人这么信任我。” “四!” 这年头的烟花特简单,反正他们买来的都是手持式,只有一种颜色,灿亮! 但在此情此景下,仍然显得格外绚烂。 受现场情绪的感染,李建昆脑子里在极速倒带,前世80年代那些难忘的记忆,如幻灯片般不断浮现。 林云还特地回房搀来他的瞎眼老娘。 老妇人同样没睡,一直等到现在,她说,她也想听听烟花。 这类比较敏感的话题说开了后,双方关系倒是愈发亲近。 “卧槽,真干这么没p眼的事,半夜十二点放春雷?” 穹顶下,林家屋外的小山岗上,一群人喜气洋洋,王山河带着小龙小虎,还有后加入的林海,各拿着一根点燃的红线香,已经做好准备。 “小娜你不对劲啊。” 令人无比遗憾的是,80年代就像一瓶打开的汽水,气息涌动,但转瞬散尽。 林海盯着他两眼泛起小星星,吾辈楷模啊! 而这些,将在以后,距离我们越来越遥远,越来越陌生。 “啪嗒!” 文化上,知识分子可以谁都不鸟,也可以敏锐锋利、口诛笔伐。甭管什么大佬,犯错就怼,不爽就批,青年们睥睨权威,如火烈烈。 “砰!” 很多后来的孩子并不清楚80年代有多精彩 “五!” 他可不是人傻钱多啊! 看似做事很莽,这么多钱说给就给,实则那是常人无法企及的气魄。同时他还具备一般人难以望其项背的智慧,以及不可招惹。 李建昆晃了晃脑子,将思绪拉扯回来,至少,他还有机会重来一遍! 上辈子忙于生计,有时常年偏居一隅,错过太多,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感受,珍惜这终将被喧嚣和浮躁替代的每一天。 “三!” 关于友情,大伙同桌而坐,几杯下肚,无话不谈。朋友相交,无不率性。 林新甲点点头,心里在想什么,旁人不得而知,默默开始装钱。 李建昆哈哈大笑,接过小龙送来的巴掌大的春雷。 李建昆按她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寻到一泡牛屎,春雷插上,用烟屁股头点燃后,撒丫子便跑。 林新甲感慨,“一晃1980年了。” 鲁娜一手打着手电筒,盯着另一只手上的上海表,激动道“快了快了,还有十秒。” 鲁娜喊道“昆哥昆哥,我之前看到那边有泡牛屎,你要不?” “也感动,但多了股敬畏。”通过刚才那一问,林新甲才意识到,对方不是盲目的信任他,是有恃无恐。 艺术上,几乎没人吐槽过82版的西游记,因为剧组上至导演下至演员,没人为钱,更不为名利。有人愿意拿一生去投入一个角色,所以“天上掉下了个林妹妹”。 关于爱情,罗大佑在恋曲1980中写道姑娘世上没有人有占有的权利。它是纯粹的,是无邪的,需要以心换心。 “一!” 明白这一点后,他不忧反喜,跟着能干大事的人干事,只要没有二心,少说多做,这辈子总归不会混得太差。 诚然,以后世人的眼光看,80年代并不成熟,无论是社会建设、经济还是文化,都无法与后世相提并论。但是,它年轻、真诚,富有朝气,充溢着理想主义。 轻描淡写干出最有魄力的事,用淡淡的口吻说出最霸气的话。 夜幕幽蓝,银河璀璨,临近赤道的纬度,星星似乎触手可及。 “龟儿砸!你爹尿都被你崩出来了!”远方传来大骂。 “哈哈哈哈!” 小山岗上笑成一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7章 逆风翻盘 第207章逆风翻盘 京城。 首都火车站旁边的一家国营饭馆里,李建昆一行刚下火车,正好赶上午饭点,一天一夜没吃什么热乎东西,回到京城又冻成狗,打算吃饱喝足再回海淀。 饭桌上只有四个人,鲁娜今天准备回家住,从南方带回些新鲜玩意,迫不及待想拿给家人。 李建昆一碗饭扒到一半时,身前一黑,鲁娜去而复返,“昆哥,给。” 姑娘递过来一摞报纸。 头先下车后,李建昆第一时间就想往报亭冲,南行这段时间的报纸,他都想看看,但不一定能踅摸全,鲁娜说她有办法。 这不就弄到了。 鲁姑娘家住东城,正二八百的二环里皇城根下的人,在朝阳这边有点人脉关系不足为奇。 李建昆接过报纸,笑着说“你吃点再走啊。” “不了,你们吃,我这会回去肯定还能赶上饭咧。” “行吧,路上注意安全。” “嗯。” “别看了,走了。”见王山河一直目送鲁姑娘走出饭馆,李建昆八卦道“你俩” “别乱猜哈!”小王闷头扒饭。 这趟南行下来,李建昆也是没想到,这小子跟鲁姑娘的关系,处得非常微妙,到了哪一步不晓得,反正时常能见他俩猫一起窃窃私语,有说有笑。 可怜的阿彪和亚军啊。 不过李建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姑娘人人都有追求的权利,大家各凭本事,爱情是一件两情相悦的事。 该说不说,他甚至乐见其成,一来鲁姑娘的确不错;二来省得金彪和陈亚军将来真的闹出矛盾。想想看,倘若金彪睡了鲁姑娘,或者陈亚军,另一个心里能好受?还真能一起共事? 小王就不同。 小王自个捯饬古董,跟这俩家伙老死不相往来都没关系。 李建昆一边扒着饭,一边翻阅报纸,都不用菜。 字墨可餐哪! 不出所料,他的那封信发出的第二天,也正是他们离京的那天,便见了京城日报,引发轩然大波。 隔日的报纸上,老同志们突然集体失声,那三口譬如“阻挡劳动人民继承穷苦劳工智慧成果”的大锅扣下来,是个人都得掂量一下。 与之相反的是,当天的京城日报上,青年们的呼声触底反弹,支持和应援之声几成海啸。 当然了,头铁的老同志也不是没有。 翌日京城日报上刊登了一则不能拿西方文化混淆视听的稿子,但没有具体署名,明显底气不足,内容空泛,扯来扯去还是标题那句话。 引发了青年们的集体声讨。 其中有一段炮轰震耳发聩“都在提改革,都在提开放,我们难道不应该融入全球化的浪潮吗?到底是谁在跟上面唱反调?还在墨守成规,清朝闭关自守的苦头没尝够吗?是那些所谓遗老吗?!” 嚯嚯! 伱听听这话,比李建昆还狠。他甚至能明显看出,报社更改了个别字眼的痕迹。 再一日后,老同志的声音真的在报纸上销声匿迹。 此消彼长,青年们的发声越来越多,李建昆用“热血青年”的署名,提出的“个性解放”的观点,青年们感同身受,几乎每篇稿子中都有提及,予以力挺和宣扬。 有人甚至明言,我们是青年,未来的世界是我们的,你们看不惯那是你们的事,我们何必在乎你们的看法?即便被你们视为地痞、流氓,这喇叭裤我也穿定了! 一时间,舆论风向陡转,已经不是能不能穿喇叭裤的问题,而是不穿喇叭裤就不够青年了,就不够个性了,就不是我们这一卦的了。 乖乖! 那还不得赶紧套上喇叭裤? 可问题来了,有人发声说,想买喇叭裤不知道去哪里买,根本找不到。 李建昆端起碗,美滋滋扒完最后一点饭,心想京城应该很有一拨个体户,这会正四处踅摸喇叭裤货源。但即便被他们找到,显然也需要一个过程,不提其他,从羊城托运回来都要好几天。 &t;divtentadv>京城的青年们等着喇叭裤嗷嗷待哺啊。 您猜怎么着? 他手上有五千条现货。 “你奸笑个啥呢?”小王没好气道。 “又没笑你们。” “李建昆,这事没完了是吧?” “哟哟,还急眼了,顶大个爷们,害啥羞,喜欢就追呗。” “你还说!”小王老羞成怒,使出挠痒功。 小龙小虎一边扒饭,一边窃笑,咱也不敢掺和呀。 李建昆缴械投降后,在报纸上还发现一则重磅新闻。 这是一张不应该流通到他手里的报纸,属于内部报,目前只有县级以上单位,或副县以上职务的人才能订阅。 叫参考消息。 1979年12月21日,在参考消息上,有一篇转载翻译的经济学人的报道,提出了一个非常有前瞻性的问题 中国的崛起会给世界市场造成致命冲击吗? 要知道,这个问题要再过二十年,才会真正引发关注。 经济学人提出这个问题的依据,来自我国对商品的大量需求。我们有土地、劳动力、资源和人口,面对越来越开放的环境,我们的生产力是毋庸置疑的,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该生产哪些产品,怎样生产产品。 他们认为,一旦等中国人逐渐学习完国外的经验,能大量生产并有渠道出口商品时,洪水猛兽般的中国商品,将会成为必然。 李建昆一字不漏看完,只能直呼一声好家伙! 丫的居然现在就想到世界迟早要被“madeina”包围,你也不笨哪,为啥后面就索嗨了呢? 李建昆把这张报纸折起来,塞进兜,不是想保留它,是以免给鲁娜带来麻烦。 “吃饱没,吃饱撤了。” 回去还要干大买卖呢。 两块钱一条收来的喇叭裤,但凡想想,李建昆的嘴角扯都扯不回来。 午后,一行四人回到暂安小院。 李建昆还什么都没说,金彪和陈亚军火急火燎凑到跟前。 “昆哥,喇叭裤可以卖了!” “是啊,这几天总有人看我们卖时髦衣服,过来问有没有喇叭裤,还催着我们进货呢!” 两人可谓忍死血,那么多喇叭裤就放在两间里屋里,可他们早已养成习惯,一切听李建昆号令,不敢擅自做主。 “知道了,路上看过报纸。” 饶是他们也不清楚,这波逆风翻盘,正是眼前这家伙带起的节奏。 李建昆开始安排,吩咐几人理货,取样品挂出来。同时让小虎找来一张大红纸,提笔挥毫,写下几个大字 “内有喇叭裤出售!” 完了让小虎找来浆糊,拿去院门口贴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8章 销售狂潮 第208章销售狂潮 邱根胜是一名青年学者,这一阵在清华做学术交流,恰此期间,社会上掀起了一股“解放个性”的思潮,带给他良多感触。 蓦然回首过往三十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始终攥着他,让他透不过气,今天内心郁结,遂出门散散心。 记得小时候懂事不久,发生自然灾害,他是真正吃过树皮的人。 但那时至少还有知识为伴,后来呢虽然也在上学,却没学到太多有用知识。 长大后,他按部就班参加工作,干着并不喜欢的焊灯泡丝的活计。 恢复高考的那年,他欣喜不已,想要报名参考,却被告知年龄超了。 他失落两个月后,扛着家庭的巨大压力,毅然选择离开工厂,他喜欢文学,通过这些年从不间断地学习和积累,他觉得应该能挣到一碗饭吃。 那时候他灵感勃发,写了许多文章和诗歌,每一篇都饱含热血,充斥着深刻的精神内核。 他一度认为自己会成为文豪。 事实证明并非他写得不好,这两年他也陆续发表了几篇文章和诗歌。 马银玉盯着老父亲道“没别的缘故,我就是觉得好看,我爱美有错吗?都新时代了,女性能顶半边天,凭啥我不能追求自己的喜好? “你一定要你姑娘穿得像个土妞,跟不上时代才好是吧?将来有机会,我还想出国去看看外面的大世界呢!” 金彪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位大哥,确认道“您要买喇叭裤?” 然后她爸今天休沐。 老父亲硬是被她的雄心壮志给吓到。 “怎么,明明挂在这,难道还要挑人卖?”邱根胜蹙眉。 “呃还还行吧。” &t;divtentadv>“言不由衷。” 老父亲重重叹息一声,姑娘真是长大了,突然发现讲理都讲不过,他也是真老了。 “这里竟然有喇叭裤卖?” 更可怕的是,随着消息越传越广,越传越远,大部队还在后头。 金彪“” 通知是由厂领导班子集体开会讨论通过的,她爸正是其中一员。 无疑,他是更喜欢当下的,他感受到了思想的解放,封印被冲破,时代的号角将每个人的渴望唤醒,将每个人的尊严给激活。 “嗯?” 经过昨天一下午的消息传播,今天五道口、海淀小镇的青年们,一窝蜂杀过来,正值周一,不老少人还特地请假,有些直接旷工。 老父亲语重心长道“那裤子不正经呀,特别是姑娘家家的穿,裤裆那么高,前面还带拉链,成何体统嘛。” 事如愿为的是,一家家报社和杂志,相继对他拒稿。 人民经历了太多苦难,从他的角度来说,诗歌文学这些,便是人民应该享受的补偿。 马银玉望着坐在屋檐下的老父亲,一脸倔强。 “我不要你的钱,我有,我能赚。” 其实对精神文明的宽松,就是对老百姓的宽厚。 嚯嚯! “不不不,怎么可能。大哥您稍等,我拿几个好款式给您选选。” 邱根胜哈哈一笑,干脆地付了二十块钱,摆摆手,潇洒离店。返回清华的路上,他昂首阔步,毫不在意路人异样的眼光,他忽然觉得热血翻涌,内心激荡。 他突然生起一个念头何不放肆一回?我这辈子又何尝个性过? 簌簌! 马银玉脚底抹油,一溜烟消失不见。 他们这些文艺工作者,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温柔的反叛。而阅读、聆听、讨论这些作品的人民,又何尝不是?底层如岩浆涌动,上层仍然纠结。 “玉儿啊,那个通知不是爸的本心,这不厂里的青年职工都在嚷嚷,声音太大,没办法么!” “关键现在好像也买不到吧。” 现在,他大抵是这条街上最个性的崽吧。 “爸!我这回再买喇叭裤,你总不能反对吧?” 老父亲诧异望着女儿,啥时候思想这么深刻了,口条这么好了?还搁这跟他扯观影感呢! “玉儿,我就想不通了,伱干嘛非要穿喇叭裤呢,爸给你钱,你去二环里,买裙子,买羊皮大氅都行。咋样?” 他喜欢这个名字,仿佛昭示着专为这个年代而存在,透过窗台望去,里面的衣服确实很时髦,像是在引领着这个时代的潮流和个性。 如果参入这场浪潮,自然算是做出了自己的贡献。他大抵还算一个青年,社会赋予他的头衔中,也带着“青年”二字。 解放个性,没有错,他是完全赞同的。这也是思想解放的一部分。 只是,还不够。 “不用。我就要墙上那款绛红色的。” 在满京城都找不到喇叭裤货源的时候,这边贴出大红纸,打起广告说有货,结果可想而知。 他想,倘若现在不行动,以后还有机会吗? 思想通达后,邱根胜踱步走进院子。一阵踅摸,他找到一家名为“80百货”的店铺。 邱根胜走进去,一眼就瞧见挂在墙上的喇叭裤,开始询价。 不知不觉间,邱根胜走到一个院子外面,院门的柱子上,一张鲜艳的大红纸,十分显眼。 从二环里的市区到海淀,仅有可怜的一路332,以往就很挤,这会候在站台前的人们发现,但凡斯文一点,不拿出推土机的气势,压根冲不上去。 “有!暂安小院又有货了,我朋友说的。爸,我当你答应了哈,那我走了。” 这大哥身上可透着一股满满的老学究的气味呀。 为何如此想不通? 就您这气质,穿上喇叭裤,还红色的扮小丑呢? 他又哪里明白邱根胜的心思,如果真能催化、激发某些东西,扮回小丑又如何? 金彪拿来合适的尺码,邱根胜在墙角的拉帘式简易试衣间里,当场换上,配一件蓝色老式中山装。 “爸你懂啥,那叫时尚,那叫青年美!” 暂安小院门口,此时颇有点水泄不通的意思。 “怎么样?”他走出来对金彪问。 “哎!” 这对父女,徐庆有贼熟,庆江坊第二次被砸,正是出自这位老父亲的手笔。 马银玉目露追忆,一脸向往道“你们厂里不也放过望乡吗?圭子穿喇叭裤多漂亮啊,她不正经?不正经的人能去揭露那些肮脏事? “爸,报纸上说得对,不正经的是人心,是偏见,跟一件裤子有什么关系?” 马银玉敢这么说,自然有所依仗。就在昨天,她爸所在的“锅炉五厂”下了一项新通知不再禁止职工穿喇叭裤进厂。 暂安小院并不大,通往80百货和90百货的两条通道,此时已失去原先作用,各排起数条长队,乌泱泱一片,只在两侧留出勉强一人通行的过道,以便买好喇叭裤的人出来,腾地方。 庆江坊门口,排队买喇叭裤的人,快怼到门槛上。 铺子里面,徐庆有和刘小江这对表兄弟,看得一脸呆滞,两张大黑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09章 “招工”招到沈红衣 第209章“招工”招到沈红衣 “庆有哥,这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咱们卖时就出问题,他李建昆一卖,屁事没有,比刚开始还火,感觉老天爷都在帮他!” 刘小江气不打一处出。 徐庆有虽然没说话,但气得浑身发抖,贼老天不厚道啊,好运气被那老贼占光了。 他们也刚从羊城进货回来没两天,回来才发现,京城这边关于喇叭裤的舆论,陡然反转。 报纸上青年们个个叫嚣着要穿喇叭裤,反对的声音没有了,你敢信? 他的五千件喇叭裤的现货啊,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拿出来卖外面的火爆销售场景就是他的! 他两块钱一件,亏本甩给了老贼,两块钱啊! 那老贼卖到均价二十,一件能赚十八! 五千件足足能赚九万,九万哪! 想到这里,徐庆有喉咙都有点腥甜。 老贼自己去进货,无论如何也赚不到这么多,算下来至少有整整四万块,是他给贡献的。 是他们表兄弟二人没日没夜辛苦快两个月的血汗钱,最后净给老贼赚走了! “唔!” “庆有哥你咋了?” “没事,胃不舒服。” 再说8090百货这边,李建昆今天本来有课,但硬是走不开,生意太火爆了,五个人完全忙不过来,除他自己,他还把王山河拉过来帮忙。 现在所有喇叭裤一个价,二十块,朝铺子外面吼过好几嗓子,让提前准备好钱,进来报尺码,看中哪个款式,货给你,钱给我,立马走人腾空。 恕不能提供现场试穿服务。 装钱的木匣子,已经不知拿去里屋倒过多少回,一会就满,一会就满。 真可谓赚钱赚到手抽筋。 按照这个销售情况,即便五千件喇叭裤也卖不了几天。 这寒冬腊月的,愣是搞出一身汗,吃饭?不存在的,客户都排着队没吃饭,伱一卖东西的能吃饭? 手脚不停,一直忙活到下午快四点,李建昆不得不撤出柜台,他得去一趟邮电局,给财叔挂通电话,让他赶紧备一批货,所幸上回在羊城吃酒时跟他打过招呼。 现在在京城卖喇叭裤,那跟抢钱也没啥区别。 铺子外面的客流虽然消减不少,但想出去,仍然得避着人,凌波微步到快接近庆江坊时,李建昆顿住脚。 王山河这会要在这里,得直呼好家伙。 徐庆有把他心心念念的玩意,从南方捣腾回了。 此时正在门口,朝排队买喇叭裤的时髦青年们,大力推销。 “来呀,走过路过的别错过,全进口的微型录音机,放在口袋里就能携带,小巧方便,居家出行必备喽!” 您还别说,感兴趣的不少。 “你拿过来给我看看,我这排着队呢。” “拿我一个瞅瞅。” “呦嗬!磁带机还能做这么小,是个好玩意啊!” 徐庆有和刘小江左右蹿腾,提供“送货上手”的体验服务。 看得李建昆一阵辛酸,在这个物资紧缺的年代,卖货卖到这个份上,也是挺不容易的。 可销售情况呢,却跟他早前给山河和鲁娜预判的一样,时髦青年们上手饭盒机后,倒无人说不好,关键就是没人掏钱买。 倒也有人道出缘由。 “这玩意好是好啊,可二百二一部,我贴个三五十,买台大三洋不更好么?甭管搁哪儿一放,半里地都能听到。” 人们喜欢大的,喜欢燥的。 饭盒机太小,想露出来还得刻意装一下;声音也小,放起来只能周边听个响儿。 李建昆抬脚走过去,他赶着去下订单,可没空欣赏徐庆有的难看。问题是他此时出现在这里,就是原罪。 &t;divtentadv>倍受打击的徐庆有瞥到他后,好容易按捺下去的火气,十倍反弹而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老贼!” “诶,孙贼,让让,我有事。” “你有啥事?你就是来看我洋相的!” 李建昆摸摸鼻尖,这么自作多情吗? “行行,你说是就是。” “老贼,你太阴了!你是不是早看出来报纸上吵吵一阵,最后还是压不住?” “啊对对对。” 李建昆懒得鸟他,当一个人对你饱含恶意时,咱得脑子清醒点,别想着他还能对你好。 爱咋的咋的。 望着李建昆大摇大摆离开的背影,徐庆有眼里布满血丝。 “庆有哥,这可咋整呀?” 刘小江欲哭无泪,前两天没卖掉,还以为价格太贵,五道口这边的人太穷。 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徐庆有心头一凛,从他眼中看出一抹不满和怀疑,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作为刘小江而言,他确实对他庆有哥的眼光和生意头脑,产生了质疑。要说上回喇叭裤是天有不测风云,那这回呢? “你慌什么,我有办法!” 徐庆有这人有个优点,往往被逼到绝境时,大脑会特别灵光,他倒真生出一个主意。 他发现他高估了饭盒机的消费市场,远没有那么大,这玩意怕是只适合卖给附近八大院的“贵族学生”。 这是他们学生间的玩笑称呼,指的是那些在考上大学前,已经在工作岗位上满五年的人,他们不仅同样享受大学生补贴,原单位还会照常给他们发工资。 当然了,他们毕业后也会回原单位工作。 如此一来,这一拨学生中的贵族,月生活费通常能高达四五十元以上。 消费两百来块的饭盒机不成问题。 但徐庆有考虑到,这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不然他和表弟怕是要面临散伙,他还要上学,不可能独自干买卖,所以还得搭配点销售手段。 他准备去搞点外语和诗歌方面的磁带。 小批量的话,倒不难弄,拎台录音机,去燕园找人录,给点工钱就是。 徐庆有把这个想法告诉刘小江后,后者眼神明亮,大腿一拍夸赞好主意。眼中的质疑也暂时沉下去。 说干就干。隔日,徐庆有便行动起来。 录外语的人选,他去勺园晃荡一圈,很快便物色好。 倒是录这年头大学生喜闻乐见的诗歌磁带的人选,让他犹豫了一下,他自己的嗓音条件有限,而且他谨慎地没找自己所在的五四文学社的人,怕人怀疑他的目的,社里有不少校领导,鬼精。 他想到早晨社上次弄的那本这一代挺好,印刷出来的残本,都在燕园里造成哄抢,价格一度炒高到十倍。 他准备在早晨社物色个人,把这本刊物录出来。最好是个姑娘,因为舍得花大价钱买贵重物品的,通常是男生。 一阵打听,有人给他推荐了一个人选,说声音很好听。这姑娘在上回的诗会也登台过,徐庆有觉得靠谱。 姑娘名叫沈红衣。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0章 当代陈世美 第210章当代陈世美 这天中午,徐庆有找了一个34号宿舍的女生,想把沈红衣喊下来。 两人还未靠近34号楼时,便看见这样一幕 宿舍楼底下的一颗歪脖子树旁,李建昆和沈红衣面对面站着。前者饶有兴致打量着沈姑娘,还算听话,换上了崭新的蓝色棉服,厚布裤子,脚上是一双千层底老棉鞋。 无甚美感,将姑娘的身材凸显得十分臃肿,像只笨企鹅样,倒是有几分俏皮可爱。 气温一天冷过一天,姑娘小脸仍然红彤彤的,皮肤格外白皙,可谓白里透红。 “给,从南方带了点礼物,认识的朋友都有份,不值几个钱。” 李建昆递过来一只黑布袋子,能有书包那么大。 沈红衣诧异,心说你可别忽悠我,这么大个东西能不值钱?半天没有接。 “真不值钱,喏,你看,几个碳球能值多少钱。” 李建昆扯开袋口,只见里面是一兜碳球,圆不楞登的,十分规整。还有个用牛屎纸包裹着的不明物品。 “我可没有跟踪你,我找沈红衣,刚才那姑娘就是吧。” “老贼你不得了啊。”徐庆有岔开话题。 李建昆摸出一只薄丝兜罩,从沈姑娘手里拿过碟炉,塞进去,刚刚好,这兜罩还带一根挂绳,他往沈姑娘脖子上一套,碟炉便坠在身前。 这东西太好了! 嗖嗖! 沈红衣美眸明亮,心想这可真是个好玩意。 狗日的老贼在勾搭妹子! 雾草,这把钟灵置于何地? 说好的大家先好好读书,读完直接扯证反正钟灵每回跟他聊天,表现出来的就这意思。现在是什么情况? 钟灵在那边坚守妇道,守身如玉。你丫的突然下船,移情别恋了? “刺啦!” 几分钟后,碳球有一大半已被烧得通红。 一根火柴划过,干燥的枯叶一点即燃,火焰包裹着碳球。 “是朋友就别这么见外。”李建昆微笑道,“这煤球很耐烧,一个顶一上午没问题,等小炉子没温度了,你再按我刚才的方法更换,这一兜应该够你熬过这个冬天。” “我打算录盘诗歌磁带,早晨社的人推荐的,有问题?” 想到这孙子正在干的买卖,以及沈姑娘黄鹂般的声音,李建昆恍然。 “你是说,钟灵?” 女生冬天手脚总是冰冷,有了它,再也不担心这种严寒下写字拿不出手,晚上暖不热被窝。 “洗啥呀,我又不嫌你脏。” 歪脖子树的西南侧,带路的女生已经走了,只剩徐庆有一个,他硬是一帧不落,看完了整出戏码。 “烧不着的,那是石棉。”李建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把碟炉递过来,“你摸摸看。” “学长,你别这样行吗?”沈红衣掰搓着小手,什么东西都送给她,她哪里受得起啊。 她突然想到,该给学长回件礼物,学长对她关照太多,脑子里不禁浮现起上铺室友这几天在忙活的事织毛线。 “我是说不用洗。” “还有这个。” 徐庆有笑了。他想想后,一改以往作风,踱步走过来,笑眯眯道“嘿,老贼!” 她虽然不会,但可以学。 沈红衣耷拉着脑袋,不知该说点什么,心头温暖如春,她分不清是棉衣中小火炉的作用,还是别的。 沈红衣一头雾水,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这不会烧着吗? 沈姑娘满脑门问号。 李建昆遂拧开“碟炉”。沈红衣搭眼望来,发现两块碟瓣里头,箍满白色絮状物,中间各有个半圆凹槽,合起来似乎刚好是一个煤球的大小。 随后她看见学长使出无情铁手,薅起煤球,搁到一半凹槽中,又把另一半碟瓣盖上去,拧紧。 “呵,孙贼,搁哪儿都能撞到你啊。” “咱俩是朋友吗?” &t;divtentadv>“那,肯定,是。” 李建昆顺势把布袋子塞进她手里,从里面掏出牛屎纸,拆开,只见是一个巴掌大、立体状的碟式物品。外层包裹着抛光过的铁皮,铁皮上散布着不少孔洞,形成一个好看的花纹。 沈红衣伸出小手隔空戳了戳,问“这是啥?” 眨眼间,自掌心传来的温度蔓延周身,驱散了她全身寒意,连周遭空气都仿佛暖和不少。 沈红衣的棉衣很是肥大,不必解扣子,她拿起碟炉往领口一放,一下滑进去。 为使效果立竿见影,李建昆在燃烧的过程中不断添加枯叶,反正就地取材,很方便。 “一个很实用的小玩意。” 仅仅一两秒后,温暖便在胸口绽放,棉衣中暖和得不像话,整得她都有勇气去打场雪仗。 “不用。” “咋了,这事不应该让她知道吗,身为老乡、老同学,我跟你讲,我义不容辞!这事你可拦不住我。” 李建昆摸摸鼻尖,这就遭不住?哎,幸亏他稳如老狗啊,一直很谨慎,没上来就放大招。 这可真是一出好戏啊! 这话唰地一下使沈红衣小脸红如苹果,小心脏怦怦直跳。她就算再懵懂,也能从里面听出一些异样。 如此一想后,思想通透不少,遂抬起头,扬着笑脸道“对啦学长,你的围巾还在我那儿,我洗干净再给你吧。” “还是洗洗吧。” 遂取了一颗碳球,示意沈红衣蹲下,两人合围出一个“避风港”,他又薅来一把枯黄的干树叶,垫在地上,把碳球搁在上面。 甫一触碰,沈红衣便感受到金属外罩上传来的温热,温度还在攀升,渐渐都有些烫手,好似手心里有只小火炉。 渐渐的小脸也有些发烫。 沈红衣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几个蹦跳便消失在宿舍楼道里。 李建昆眉梢微挑,“你找她干嘛?” 但转瞬,姑娘又意识到,这么好的稀奇玩意,真的不贵吗? “学长,这” 否则沈姑娘还不得缩成一团? “学长,那先这样,我走了。” “平时要是不方便拿,伱就这么挂着,可以把小炉子塞进棉衣里头,这样保管全身都热烘烘的。” 李建昆得包教包会啊。 李建昆做了个你随意的手势,起脚便走。 “装?” 望着他的背影,徐庆有心情愉悦,钟灵倾心他五年,两人也曾你侬我侬过,又有着某种约定,突然遭遇这种背叛,不杀过来闹个天翻地覆才怪! 老贼这厮八成要落个风流花心的名头。 整一个当代陈世美啊! 美滋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1章 姑娘这个世界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第211章姑娘,这个世界你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学一食堂里。 饭桌上,徐庆有盯着钟灵,钟灵望着李建昆,李建昆瞥着徐庆有。 徐庆有心说啥情况啊,怎么不闹腾,过来还能坐一张桌子上吃饭,这跟他所想完全不同! “钟灵你怎么” “怎么不撒泼上吊对吧?” 钟灵淡笑道“你们真当我傻啊,来京两年了,我约你们出去玩过多少次,伱们去过一次吗?上回他送我一件裙子,还是你先告诉我他开店的事,我当时确实很高兴,可后面一想,又能代表什么呢?咱们是老同学,开店的事瞒着我,事后送件衣服补偿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她顿了顿,看了李建昆一眼,“他心里早没我了。” 李建昆挠挠头,这倒搞得他有点不好意思。 坦白讲,他已经做好钟灵过来“兴师问罪”的准备,很早之前他就想跟钟灵摊牌,但那时他并不认识沈姑娘,总不能杜撰个女友吧,大家常有走动,忽悠不了的。 不承想钟灵自个想通透了,搞得他想好的说辞,全无用武之地。 当然了,这是好事。 徐庆有那个气呀,棒打陈世美的好戏没看着,还得洗饭盒,更遭到一番无情鄙视不吹牛地讲,他自认比老贼长得英俊,老贼一副莽相,他斯斯文文的,才符合当下主流审美。 李建昆垂眼望过去,“就你?能不能撒泡尿照照?” “她,很漂亮?”钟灵一边夹菜吃着,一边看似不经意地问。 “哼!” 然而当她想要抽开手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无法抬起,原来她的左手,按在了那滩她自己的眼泪中。 但他家境好啊,他老爹再进一步,能到省里。 钟灵望向徐庆有。后者摆摆手,“我就远远瞥了一眼,根本没看清。” 夜。 你自戕她都不会寻死! 但这话李建昆没说出来,恶狠狠瞪过去,“玛德,真要这样,你就是头号凶手,老子排第二!” “沈红衣你为什么不找,找啊。”李建昆却说。 李建昆先抿了一口,随后看着钟灵将整瓶北冰洋一饮而尽,有些错愕。 “来,以饮料代酒,碰一个,恭喜咱们都长大了。”李建昆举起北冰洋。 只有楼梯口亮着一盏昏黄小灯泡的廊道里,一个姑娘抵着墙壁,曲腿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间,右手紧紧捂住嘴巴,肩头止不住地耸动。 北语。 徐庆有缩了缩脖子,嘴硬道“我只是做了老朋友该做的事!” 抢! 玛德,他心里打定主意,这么瞧不起他,沈红衣哪怕一脸麻子,他都得抢过来。 重重摔倒在地。 “噗通!” “她不知道我有钱。”李建昆斜睨道,“当然了,你可以继续发挥优良作风,告诉她。正好我没想好怎么说。” 今天她再一次明白,这个世界上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除去自己,任何事物她都无法把控。 “你找她干活,不得给钱她?她需要钱。” 老贼唯一就是比他多几个臭钱。 “咚!” 此时大概是凌晨最好睡觉的时候,没人听见动静,更没人跑出宿舍帮助她。 她咬咬牙,猛地一撕,鲜血洒落,一块掌皮被黏牢在地面上。 否则难消他心头之恨。 寒冷的北风无孔不入,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地面的泪池结出一层冰晶。姑娘托着僵硬的身躯,尝试着站起。 这还是有事啊。 倒也算半句真话。 说罢,筷子一撂,“自个吃吧,把饭盒洗了,给老子送寝室去。” 从来,她都是一个坚强、独立,聪明的姑娘。大学两年后,那种智慧体现得更明显。他和徐孙子,终究还在以中学时的视角,去看待钟灵。 宿舍已熄灯,忙碌一整天学业的学生,大多沉沉睡去。 “” 徐庆有举手投降,他是一个非常爱惜羽毛的人,发现事情有可能变大条,急忙想跳出去。 “啪嗒!啪嗒!” 成功了。 豆大的泪珠,不断滴落,脚边的水泥地浸湿大片。 “咋了,我渴不行吗?”钟灵干完一瓶,抹抹小嘴。 “你特么有脸说,今天这破事谁搞出来的?” “还行,这孙子见过,你问他吧。”不知为何,李建昆觉得心里闷得慌,不想多说话。 钟灵本来多少想打听一下这个姑娘,但见李建昆沉默着,遂笑了笑道“我吃饱了,先回了,李建昆,祝你幸福。徐庆有,你也一样。” 徐庆有就迷糊了,“你这么有钱,还在乎我给她的那点钱?” “你啊?” “啊?”徐庆有仔细瞅了俩眼,发现他不是开玩笑后,问,“你,啥啥意思啊?” “我怎么觉得她这话话里有话呢,好像在道别一样。” “凭啥?” 她步履蹒跚,摸回宿舍,自始至终没发声向任何人求助。 她几乎已感受不到自己的脚。 姑娘就这样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缓缓蠕动着,促使快要凝固的血液贯通全身,慢慢的,她略微发现脚能动,遂加大蠕动的幅度,好半晌后,手撑地面,尝试着再次站起。 徐庆有没奉陪的意思,心里一百个不爽,为啥什么事到老贼这里,都能化险为夷呢? 这“酒”得陪啊,李建昆同样一饮而尽,冻得嗓子眼疼。 她却并没有感觉到多痛。 她只是在隐藏。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特别是走到食堂门口时,寒气袭来,整个人微微缩起,李建昆看出了一种失落和无助。 徐庆有托着腮帮子分析,“卧槽!老贼,她不会寻短见吧!” “得得得,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我待会就去北语找她。那个沈红衣,我也不找了。” 回到宿舍,姑娘仍然没有睡,她找了块破布,把左手简单包扎一下后,坐到窗台边的小桌子旁,取出信纸和笔,一手打着手电。 美得你! 徐庆有想不通怎么有钱,还成了个问题。索性懒得琢磨,反正任何有助于老贼的事,他都不乐意干。 &t;divtentadv>“诶老贼,说实话,昨儿远远瞅一眼,那姑娘应该还是很漂亮的,你胆儿挺肥啊,让我跟她接触,就不怕” 用强大毅力,克制住不断哆嗦的右手,在信纸上,缓慢地写下一个个足以作为初小学生临摹字帖的正楷 “东欧留学申请” 其实,她一直都有机会,去年她犹豫着放弃了。 她是北语东语系俄文专业的口语第一,77届卷面第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2章 忙碌的年关 第212章忙碌的年关 徐庆有望着对面的姑娘,惊呆了喂。 这么漂亮吗? 皮肤宛如剥了壳的熟鸡蛋,白皙,水润,还透着一层粉嫩,眉梢细弯,大眼睛里两颗瞳仁好似黑玛瑙,小鼻尖微微翘起,显得十分俏皮可爱。 最让人挪不开眼的,还要数那弯饱满红润的小嘴巴。 唯一不符合他审美的只有头发,他喜欢长发飘飘的感觉。 但以眼前姑娘的身份,剪个学生头,又显得相得益彰,她毕竟还小,刚上大一。头发是可以蓄的嘛, 天知道,他原本只是赌气。如今面对面一瞅,才深知老贼眼光之毒辣这厮果然无利不起早。 如果说钟灵叫好看,那这姑娘简直迷死个人,越瞧越迷人! “徐学长,什么时候开始录?” “呃马上马上,我等着用,宜早不宜迟。” 徐庆有表面工作一向不错,沈红衣并未察觉到异样,内心欢喜,她居然接到一个挣钱的工作,这位徐学长还非常大方,说每录一篇文章或诗歌,给她五毛钱。 要知道,哪怕是半本这一代里面,也有四五十首作品。 正北方朝东的一间卧房里,窗户敞开,暖阳透过雕花木窗棂在书桌上洒下橘黄色的图案。 四合院里。 “叫魂呢,门没关。” 这位小同志可不能小觑,北大研究生,还有个港城对象,这以后还不得日贯中西、前途无量啊? “你看不懂。” “对啦同志,能打听个事吗?” 这年头即便结婚,如果一方不是京城户口,依规,仍然不能在京城久待,其实不仅仅是京城,许多大城市都一样,无数夫妻分居两地,民间流传的解决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对调。 “都是繁体字。” 李建昆确实准备“滚”,邀请函既然到了,得赶紧去把双程证申请一下,批复还不知道要多久,机关衙门的效率,懂的人都懂。 入门时,沈姑娘还有些恍惚,想起上次跟李学长在这里吃饭的情景。 几天匆匆而过,从徐庆有那里捡漏的五千件喇叭裤售罄后,他主要精力就放在轧账上。 里头有句话是这样的“本人与李建昆偶然邂逅,相爱相知,久未逢面,相思成疾” &t;divtentadv>没错,黄茵竹打的是他恋人的名头,那么这封邀请函,大抵可以总结为以爱情之名。 李建昆不想让她姐遭人编排,说些什么“没户口,靠套房子硬赖在京城”这样的话,或者遭未来夫家嫌弃。 “你是替别人问的吧?外地人想落户,除对调外还有什么办法?没了。”对方回道。 然而这种方式并不适应于他姐。别说农民没有事业编,就算有,谁乐意调去大山旮旯种田? “建昆!建昆哪!” “伱娘咧,我这门迟早要被你报废掉。” 邮递员不得坐火箭送? “黄茵竹还是靠谱的。” “老子瞎呗!” 李建昆追问“真没?考上大学,将来留京工作,也算一个办法吧?就没有其他特殊办法?” “哐当!” 你糊弄账目,账目就会糊弄你。 “诶诶!你别塞进去啊,给我看看。” 信封迥然不同,四周带有彩色条纹边框,右上角贴着一张价值20英镑的港城海洋公园特别出国邮票。 一个钟后,李建昆带齐学生资料,相当于他在京城的户口,在海淀衙门总衙,经过半小时“口试”,外加半小时“笔试”,可算搞完申请。 “滚!” “这样吧沈学妹,午饭点了,咱们先去吃个饭,边吃边聊,我跟你谈谈具体怎么录。” 李建昆乐呵呵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页a4纸,还是一张机打的邀请函,正规得一批,底下带警局公戳。 他王山河放过的狠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哼,大学,当初你不要我,老子还不稀得搭理你! 等赚到这笔钱,再加上自己攒的,买冬衣的亏空就能补上。欠李学长这么多,又受他这么多恩惠,有时候晚上睡觉沈红衣都能梦到李学长。 办公桌后面的中年大叔,态度和蔼,表示不打紧。 虽说有点胡搞吧,但李建昆也不好去埋怨人家姑娘,他告诉过黄茵竹,他还在读研。一个学生,非亲非故,人家姑娘能以什么理由邀请你去港城呢? 唯一的问题是,二姐上辈子嫁给一个小瘪三,过得太苦,他心心念念想改变二姐这辈子的婚姻,想让她嫁给一个有涵养有素质、爱她疼她的知识份子,家境如何还是次要的。 小王气结,不服气道“我边看边蒙行不?建昆你个狗日的,别老是欺负我没读书哈!” 开年他准备带二姐过来。其他的都好说,二姐想上班,他安排,不想他就养着。怕被人当成盲流,大不了再买套房子,挂在二姐名下。 二十二岁,过完年二十三,搁这年头是大姑娘,只怕熬不到85年户口政策放开。 李建昆趴在桌上,一手狂摁计算器,一手捻着账本一角,以便快速翻阅,拇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英雄钢笔。 “哎,当初让你复读你不读,现在还不晚,要不” 一年过去,收成如何,进货销售方面有没有纰漏,总得捋清楚。 李建昆问的是他二姐。 “现在想在京城落户,除了对调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知道李学长现在在干嘛呢 徐庆有遂领着下意识认为这是工作餐的沈红衣,来到长征食堂。 不过扫完邀请函的内容后,李建昆又哭笑不得。 小雪初晴。 王山河手里攥着一封信,小跑到跟前,激动道“看,港城来的信!” 工作量很大,没有专业财务,他只能亲力亲为。这年头也不敢找啊,他的账本和“保险箱”打开,是个人都得吓懵。 他姐虽然只有小学学历,但容貌上佳,性格温婉,他觉得配得起这样一个人。 轧账。 整得好像邀请什么名流人士,去港城相商大事似的。 李建昆可谓忙得不可开交,南行落下的课程要补,店里的生意异常火爆,接下来到年底,哪怕喇叭裤接不上茬,估计都淡不了,同时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所谓对调,用大白话讲 你找到一个想去的大城市的居民,刚好对方也有意调去你所在的地方,一拍即合,随后你俩完成从户口到单位编制的全方位对调,仿佛交换人生。 所以给二姐上户口的事,必须提上日程。 “哦?”李建昆这才抬起头,放下账本和计算器,搭眼望去,可不是嘛。 既然来到京城,那么在这边找的概率非常大,这就牵扯到户口问题。 小王扭头就走。 君不见,当下京城的马路电线杆子上,随处可见对调信息,但九成九都是想往京城调的。 “哦,好的。” 对方迟疑一下道“你都说特殊办法,这我就不清楚了。” 那就是有! 李建昆眼神明亮,他还真不信在这个法规不健全的年代,一个户口的事,找不出破绽。看出这人不愿多说,他也不强迫,但心思已经活泛,寻思得抽空去给东升街道办的姑奶奶拜个早年。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3章 针织手套 与沈姑娘的年饭 第213章针织手套与沈姑娘的年饭 诸事缠身,磕磕绊绊的,直到元月过完,李建昆总算盘好账。 1979年从5月份开始,截至年终,八个月时间,暂安小院两家铺子,拢共给他带来了二十四万五千三百七十一块八毛六的净利润。 美刀按官方汇率折算在内。 实际净利润已超过二十五万。 上次南行倒是支出五万。不过现在“保险柜”里仍有将近三十五万。 这其中徐庆有贡献九万。余下的是年关这一个月的营收。 李建昆盘完账后,自己都有点咂舌。这第一口螃蟹吃的,硬是要得啊! 这年头虽然都是小钱钱,但架不住甭管做什么买卖,几乎没有竞争对手,积水成渊。 但他并没有骄傲自满。 他的目标是问鼎财富之巅,而眼下他连内地首富都谈不上,君不见年广久的钱藏在罐子里都发霉了,一个卖瓜子的,应该就在近两年内会被爆出来,财富超过一百万。 君不见华西村去年存款便达到一百万,在资源如此稀缺的大环境下,思想一旦通透,持一百万存款进行投资,天知道一年过去后,翻出多少倍。 其实国内隐藏着许多大佬,比如他们那边的鲁贯球,这会怕是已经把万向节卖去漂亮国,身家不好揣测,但绝不可能比他少。 哪怕是小王他爹老王,李建昆盲猜都有超十万存款。 低调! 猥琐发育才是王道。 账目盘完,日子也不早,学校放假就在这两天,李建昆准备拾掇拾掇,回家过年了。 他准备了一些红包,这天上午,从四合院开始,手底下做事的人,挨个派一只,最后来到宿舍。 手上还剩两只小红包,里头各有八十八,不是厚此薄彼,也不是舍不得钱,同学间给多了不合适。 “老高,来,给孩子买点新年礼物,以后见面要是叫不出叔叔,我可不答应!” 这个由头,高进喜没法拒绝,含笑接过,“俺怕你们嫌俺们那边穷,不去啊,去年在天安门咱们照的那张照片,现在就搁俺家墙上挂着呢,两娃早认熟了。” 李建昆咧嘴一笑,“那敢情好。你让两娃等着,叔迟早过去抱抱他们。” “要得!” 至于另一个,完全犯不着找由头。 李建昆红包还没递过去,他便上手来抢。美滋滋拆开一看后,非得回个礼,亲李建昆一口,吓得他夺门而逃。 一刻钟后,在小南门外面,李建昆等来沈姑娘。 早约好的时间,沈姑娘一定要回请他一顿欠了许久的饭。 “学长,给。” 沈红衣递过来一个牛屎纸包。 李建昆权以为是围巾,顺手准备塞进包里,沈红衣突然道“学长你不看看吗?” 难道还有别的东西? 李建昆心头一个激灵,遂摊开牛屎纸,他的黑白格子围巾果然在里头,散发着一股皂角的清香,边上还静静躺着一双深蓝色的半指毛线手套。 “伱织的?”李建昆惊喜。 红衣点点头,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别的缘故,小脸红艳艳的。 李建昆赶忙上手戴起,霎时感觉双手暖烘烘,绵柔柔的,大小正合适。 但手上的舒服远抵不过心头。 沈红衣在他戴手套的时候,一直紧张兮兮看着,发现十分熨帖后,暗松口气,内心雀跃。想着学长的手可真大,她织之前,极力回忆过一番,特地在纸上画了个尺寸,随后修大三次。 “红衣同志,手艺不错嘛。” “嘻嘻。” “鉴于你送我一件礼物,中午这顿还是我请吧。” “不!我有钱!” 又来 姑娘的心实在太小,不知从徐孙子那里薅来多少羊毛,又以为自己是个小富婆了。 &t;divtentadv>行吧,中午这顿李建昆打算吃清淡点,最近常在四合院吃饭,过于补了。 他招招手,向马路对面走去,沈红衣腿短或者说个头矮,抢着脚跟上,仿佛一只蹦蹦跳跳的跟屁虫。 橘黄色的暖阳下,形成一副青春、有爱的画面。 长征食堂沈红衣已经不陌生,她给徐学长录过两盘磁带,花了好几天功夫,每到饭点,徐学长总带她到这里,她一度很诧异为什么燕园的学长都这么有钱,了解到徐学长的父亲是地位书记后,这才恍然。 但今天再进长征食堂,她又有点新鲜感受。 尤其和李学长面对面坐着,吃着同一盘菜时,心头暖暖的,怦怦直跳,饶是几盘素食,远没有徐学长提供的工作餐丰盛,却显得格外有滋味。 “学长,你认识徐庆有学长对吧?” 李建昆嗯了一声,问“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好些咧。” “比如?” “他说学长你家挺穷的,在大山旮旯,父母都是农民。还说学长你读中学时特别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还说你在中学有个相好的姑娘,现在在北语” 这特么小人就是小人啊,李建昆正额头抓包的时候,沈红衣话锋一转道“但我不信!” “哦?”李建昆心头一乐,笑问,“为啥?” “反正有些话我不信。” 沈红衣撅起小嘴道“学长你看起来根本不像那种人,真要像他说的,怎么可能被特录研究生?我觉得徐学长这方面不好,不应该在背后编排人家。” 呦嗬! 李建昆本来火气蹭蹭冒,想去给徐孙子两个大逼兜子,让丫的嘴贱,忽然发现犯不上,脏了自个手。 沈姑娘她压根不信呀,反而质疑起徐孙子的人品。 “红衣你真聪明。” “嘻嘻,我就说吧。”沈红衣权以为李建昆这句话是自证清白的意思。 “你给他录磁带早录完了吧,他最近还找你吗?” “呀!学长你咋知道录磁带的事?”沈红衣瞪眼。 “我让他找你的。” 实话不是? “这是一份挣钱的活,我觉得你需要。” 沈红衣怔怔看着他,大眼睛唰地一下蒙上一层水雾,“学长” “诶诶!别哭哈,我最见不得姑娘哭,一哭我浑身都软了,待会溜桌底去你信不?” “真的假的?” “你可别试。” “我非要哭出来!” “” 一顿饭吃成拌嘴嬉闹,完了沈红衣买单,八毛二,小手一挥,钱递过去,颇有点不屑的意思,居然才吃这么点。 离开长征食堂后,两人沿着马路牙子散步消食,沈红衣猛塞过来一把钱,眼明手快,塞进李建昆上衣兜里。 弄得李建昆哭笑不得,“你干嘛?” “还钱啊。” “我看你像抢钱。不是说过嘛,我不缺钱用,你先拿着呗,马上过年了,等明年再说。” “可是,可是徐学长说你家很穷,这一点他说得还挺真的。” 李建昆伸手扶额,真想拿钱砸死徐孙子,他刚放下手,不待再做任何动作,沈红衣麻利跳开,旋即捣腾着小短腿,蹭蹭穿过马路 “学长,我先走了,新年快乐哦,明年见!”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4章 家中大祸 第214章家中大祸 2月5日。 李建昆和王山河坐上了回家的绿皮火车。 几乎在李建昆前脚刚离开燕园的时候,一封电报送到307宿舍,可惜门上一把大锁。 他浑然不知,怀着游子归家的激动,两天两夜后,跟小王二人走下火车,随后又在市里转乘中巴,回到望海县。 甫一走出县客运站,两人便感受到与往年迥然不同的气氛,客运站外随处可见小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 饶是京城,都没有这样的市井气息。 田地稀缺的本地,在个体经济这块,俨然走在了时代前沿。 “真热闹啊!” 小王感慨,忽想到什么,问“建昆,要不要先去味精厂,拉上建勋哥回去?” “算了吧,他现在没放假,去了也是白搭,没两天小年了,他肯定得回。” “妈,妈,东西你先拎回家,有给你买的礼物,我得去看看。” 此事说起源头,还得从七月份砖厂进二手制砖机说起,当时李建昆不是收到他哥的一封电报么,说是制砖机已经通过公社帮忙,从省城买来,李贵飞从储蓄所贷的款。 “啥?!” “妈,抱一下行啦,别一直搂着呀,不成体统,不成体统。” “二哥!二哥你快点,我跟你说个事,爸被人绑走了,你快救救爸!” 唰唰! “两个小伙子穿得挺洋气啊,搁哪儿回的?” 李建昆扔掉手中提包,蹲身抱起她,走进篱笆院。王山河这会可算追上来,拎上东西,跟着走进去。 “我哥呢?” 债主登门要债,他还不出。僵持一阵后,前几天人突然不见了。 李建昆招手拦下,一打听是去隔壁公社的,对驾车的大叔小声道“叔,我给你一块钱,能多送我们一脚吗,到石头矶。” “一块?” 李贵飞再怎么不做人,终究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是老妈的精神支柱,是小猴子的父爱寄托。 “这大包小包的,怕是不老近的地方。” 回到石头矶时,拖拉机还没突突到镇上,早有路上遇到的蹬车好汉,去王家报过信,李兰一路狂奔到入镇的路上,当瞥见她的宝贝儿子后,哭得稀里哗啦。 “二哥,爸被坏人抓走了,被坏人抓走了” “我待会突然出现,我妈八成得哭。”小王道。 “这不是想给他们个惊喜嘛。”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建昆,你家出事了。” “妈,你别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有我呢!到底什么事你跟我说说,我肯定把他带回来。” 李兰的注意力这才落在他身上,突然推开她崽儿,整得小王差点以为他失宠了。 李建昆看着老母亲,倒是想说点责备的话为啥你不告诉我?可话到嘴边,终究说不出口。 你没办法去苛求一个没读过一天书、对丈夫爱到骨子里的农村女人,干出违背丈夫的事。 一向活泼的小猴子,病恹恹趴在老妈怀里,一动不动,蔫头耷脑。 算鸟。 从县里到石头矶,倒也有小巴车,奈何个把小时不发一趟。对于这年头的多半乡下人而言,十几公里的路,他们宁愿腿着,也舍不得花几毛钱,因为时间是最廉价的。 所以家里分析他被人绑了,不是没有道理。 老妈浑浑噩噩坐在马扎上,大嫂符巧娥挨她坐着,手放在她手背上,不时轻拍。 比起苦等小巴车,李建昆更愿意去县道上碰碰运气。 还未进入清溪甸,一只高耸的红砖大烟囱映入眼帘,李建昆面沉如水,只瞥一眼后,便无心再看,耳畔寒风聒噪,跑出一道残影。 &t;divtentadv>王山河吊在后面也是真服,咱空手都追不上。 砖厂生意确实与日渐好,然而到年底,仍没有赚足八千块,差不少。 “这孩子,多大的事啊,妈敢胡说?” 李贵飞当时大概想得挺美,一个月也才五百块利息,他毕竟是见过大钱的人,几车砖就能赚回来。但他把做买卖想得太简单,任何买卖想做大,总得有个过程。 望着李阿姨恨不能把儿子揉进心窝子,李建昆愈发归心似箭,打趣道“兰姨,我可好胳膊好腿交给伱了,那我先回?” 月息一毛,你开玩笑,妥妥的高利贷。 一口气跑回家,篱笆院里的一幕,使得李建昆瞬间红了眼 小丫头昂头看他,嚎啕大哭。 “诶,建昆,你等等我!妈,真的假的?” 大叔眼前一亮,美美应下,反正是公家的油。 进入大队后,李建昆很快被人发现,要按正常情况,社员们肯定会热络招呼,但此刻,所有人都沉默着,只是不约而同停下手中事,静静看着他。 李云梦一下活过来,狂奔向院外,边跑边喊,一头扎进她二哥怀里。 不出所料,顿时十万个为什么来了。所幸小王乐意侃,唾沫横飞。几名老乡听得一脸艳羡和神往。 “你爸不见了,说是被人绑了。” 这更让李建昆一颗心坠入冰窖。 两人拎着大包小包,戳在城关去往石头矶方向的县道上,不到一刻钟,突突突驶来一辆拖拉机,后斗中坐着五六个人。 “建昆,这事爸瞒得太紧了,要不是债主找上门,连你哥和伟峰姐夫全被蒙在鼓里。”符巧娥插话道。 完犊子。 胡玉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事情娓娓道来。 “昆儿,我昆儿回了!”胡玉英空洞的双眼中,总算多出一抹亮光。 李建昆刚想开口,小王抢先道“首都!” 王山河撒丫子狂奔,去追跑得更快的李建昆。 李建昆揉了揉她的小脑瓜。 “没事,别急,有二哥在!” 别说李建昆,王山河都吓一大跳。 只是这年头并没有这方面的法规。 该说不说,李建昆对彪子的念想没那么迫不及待,他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回家见老娘。 钱是李贵飞问私人借的,五千块,月息一毛,还款期限是元旦。 “妈!” 连彪子都被蒙在鼓里。 “你个没良心的,整年没见,妈抱下怎么了!” 今年没有提前拍电报,所以也没人接车。 “他也是上回遭了祸,没脸再问你要,开始他觉得能赚回来,你想啊,他跟公社那个关系,哪能觍着脸去求公社的人办贷款?后面借到钱,倒是去公社显摆过一回,买来制砖机” 只怕初起她也相信李贵飞元旦前能还上钱。 “可不?你倒真应该提前拍个电报,毕竟头一回离家这么久。” 两人遂挤上后斗。 李建昆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心头咯噔一下,“我家怎么了?” “昆儿,你爸他” 三女闻声,同时抬头探来。 李建昆听完一头包,“他没钱不会跟我说,干嘛要找别人借,背这么高的利息?还骗我说公社帮着从储蓄所贷的。” “跟你二姐还有伟峰姐夫,去下大湾了,债主就是下大湾的人,他说不是他干的,你哥不信。” 鬼都不信! 说句不好听的,他老李家这么多人,真要有别的坏心思,绑谁不好,绑李贵飞? 李建昆放下小妹,准备马上过去一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5章 绑人的真实目的 第215章绑人的真实目的 “呼呼!” 通往下大湾的路上,两辆二八大杠并排而行,风车电掣。 自行车是小王从他爸厂里推的,老王这几天不在石头矶,去了省城。 “建昆,我想起这个尚水泉是谁了。” “干什么的?” “在海边搞鱼排养鱼的。” “养鱼?” “我忘了听我妈还是我爸说的,说他那鱼排上不干好事,常有人打牌。” 这倒是说得通,否则一个普通养殖户,何至于干出这种事? 李建昆现在可谓又气又恼,李贵飞这家伙也不打牌啊,怎么会跟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建昆,这事咱们不报警吗?” “我哥他们肯定早报过,没听我妈说吗,民兵去搜过,什么都没搜到。单凭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奈何不了对方的。” 这年头,民众法律意识普遍淡薄,涉及债务纠纷,遭人绑,几乎可以说司空见惯。 俞敏红不就遭绑过不止一次? 中关村之父陈春仙,这位可是顶级科学家,中科院大佬,照样遭绑过两回。 类似例子不胜枚举。 李建昆的情绪虽不好,却也谈不上多担心,债务纠纷,对方求财,他家又不是没有还款能力他很能赚钱的事,公社不可能没点风声。 对方应该不至于把李贵飞怎么样,很可能就等着他回家。 下大湾大队同样隶属于石头矶公社,不算老远,两人很快驶进大队,一番打听,按照社员的指引,又骑行十来分钟,抵达海边。 老远瞧见有块平坦地势处,海里飘着不少鱼排。 李建昆把着自行车龙头,在狭窄山路上快速通行。王山河跟得特费劲,慢慢落下。 “诶!那是建昆吗?” “还真是!” “建昆!” 鱼排链接的海岸边,杵着两男一女,不是齐伟峰、李建勋和李云裳三人又是谁? 李云裳看见弟弟后,一脸惊喜,小跑而来。 李建昆留意到二姐眼泡红肿,显然没少哭,在见过老妈和小妹萎靡不振的状态后,糟糕的心情又加重几分。 “建昆,你收到电报了?”李建勋大步迈来。 “电报?” 李建昆这才知道,彪子给他拍过电报,但应该时间上错过了。 “尚水泉,你出来,李家的大学生从首都回了,不差你几个钱!”齐伟峰向李建昆点头示意后,对着水中鱼排大喊。 李建昆看向彪子问“哥,确定不在鱼排上?” 彪子摇头,“不在。别说民兵搜过,就他们还想挡住我?里里外外我全找过,真没有。这才是麻烦事,不知道他们把人藏哪儿了,这寒冬腊月的,李贵飞那身子伱也知道,万一有个好歹” 后面的话彪子没说,但李建昆明白。 如果从这个角度分析,还真不好说。 李贵飞万一有个好歹,对方肯定更死不承认。 但是老妈恐怕会发疯,当年李贵飞肺癌去世,老妈几年都没缓过劲,后面就有些老年痴呆了。 小猴子从此会缺失父爱。 “哥,别慌,交给我。” 此时鱼排上传来动静,走出一个皮肤黝黑的圆脸中年人。 李建昆从怀里掏出用报纸包裹着的八千块钱,他不知道李贵飞还过多少,老母亲和嫂子也不清楚,但知道还过一些,再加上八千块绝对绰绰有余。 没办法,虽说是高利贷,但李贵飞签字画押过,这年头又没有反高利贷的法规。 当然了,一切前提都基于李贵飞现在在对方手上,势比人强。否则以李建昆的性格,这点钱无所吊谓,给就给了,但给之前,有些账他还得先算算。 “李家那个老二?咋了,大学生了不起啊。” 尚水泉的目光微微一扫,很容易锁定李建昆。 “把我爸放了,欠你多少钱立马给你。”李建昆踱步走过去,看不出喜怒说道。 &t;divtentadv>尚水泉这才留意到他手里的报纸包,眉梢微不可查地挑了挑。 “你这刚回的,怎么也听他们乱讲,我都说过多少次,你爸失踪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嗯?” 怎么感觉情况有点不对。 李建昆内心沉吟,干脆把报纸撕开,八沓大团结用手抓着,往前送了送。 “你还钱可以,但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爸在哪儿!” 果然不对劲! 一试便知,这家伙并不想要钱。 李建昆蹙起眉头,什么情况下,一个债主见到别人来还钱,却不想要? 只有一个答案他另有所图! 李建昆扭头望向旁边,小声问“姐夫,砖厂现在生意怎么样?” “好啊,开始几个月马马虎虎,离得远的人没收到信,不知道清溪甸办了砖厂,后面一个月比一个月好,年关这一阵生意爆了,你应该刚从大队过来吧,砖还在烧着呢,根本不敢停,不然订单供不上。” 李建昆又问“元月赚了多少,盘过账吗?” 齐伟峰回道“没嘞,有些钱还没收回,后面又出了你爸这事,但我心里大概有数,至少有一千五的净赚头!” 听完这话,李建昆猛扭头望向鱼排上的尚水泉。 奶奶个腿的,跟老子玩这套?! 这家伙要的根本不是几千块钱。 是砖厂! 几千块钱花了也就花了,砖厂才是一颗摇钱树。 他绑李贵飞不为要债,只怕早就准备好了一份合同,想用五千块借债本金,换走造价超过一万,期间还损失五千块,公社帮忙采购到设备,李贵飞和齐伟峰忙活一整年,才好容易盘上正轨的砖厂。 只等李贵飞签个字。 别提这样弄出的合同,具不具备效用,法律不健全的年代,白纸黑字还真的足够有道理。 毕竟谁能证明他绑了李贵飞,李贵飞自个说的话能作数吗? “姓尚的,我只问你一句,你放不放人,这些钱你可以拿走。”李建昆眸子里寒光掠过。 “这话说的,人不在我这我怎么放啊?” “姐夫,哥,姐,走!” 李建昆拔腿便走,齐伟峰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抬脚跟上,走出一段路后,才开始追问。 “建昆,找到人没有?”这时,王山河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算推着自行车赶过来。 李建昆没空搭理他,望着三位哥姐,把自己看出的问题娓娓道来。 “啥玩意?!”彪子两眼瞪得滚圆。 齐伟峰猛一拍大腿,“我说是有点不对劲吧!当初尚水泉来讨债,我们拿不出这么多钱,我好声好气跟他讲,了不起利滚利嘛,让他宽限一阵,等过完年我们一准能连本带利还上,可他死活不干。” 李云裳咂舌,“这人怎么这么坏的。” 彪子摆开膀子,准备冲回去,老实讲,他原本总归还有点不确定。现在,他只想把尚水泉打得满地找牙。 太特么气人了! 狼子野心啊! 可李建昆却拉住他。 “建昆,这事你能忍?!” 彪子红着眼道“管他鱼排上几个人,老子全给他削了,把尚水泉凑个半死,看他敢不把李贵飞交出来!” “不,他现在主动把李贵飞交出来,我都不要。”李建昆沉声道。 “啊?” 这话听得在场四人全都一脸懵逼。 “老子玩不死他!!!” 李建昆目眦欲裂,重生回来到现在,还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有人绑他父亲不算,还想图谋他家家产。 真当他老李家全是软柿子,随便捏?!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6章 引人疯狂的悬赏 第216章引人疯狂的悬赏 石头矶公社大院。 窗外暮色渐浓,一间办公室里,20w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公社几名领导在,外加两个大檐帽,以及李建昆和李建勋两兄弟。 “绑架确实是重罪。”一名大檐帽说。 “多重?”李建昆不是不了解法律常识,只是量刑通常要视案件具体情况而定。 另一名大檐帽回道“假设你的推论正确,对方不仅绑人,还敲诈勒索,图谋你家家产” “不好意思,我补充一点。” 李建昆插话道“他绑的这个人还是搞活经济的先进,本公社清溪甸大队,率先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搞产业的人。” 他说完这话,望向公社领导们,几人纷纷点头,承认李贵飞身份不一般,甚至可以说相当重要。 李建昆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一个“送”字,特灵性。 “李贵飞好命啊!” 小王说到这里,低头扫向白纸,“对啦建昆,你准备悬赏多少嘶!” 隔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洒在石头矶镇,冻土路上的白霜晶莹闪烁时,啪啦!啪啦! “可是,小李同志啊,这个只是你的假设,尚水泉我们不是没找过,地方也搜过,我们是要讲证据说话的,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吃罢饭,李建昆让王山河找来白纸和笔墨,面对小王的不解,在大白纸当头居中,写下两个苍劲大字 一只只鞋底,将它们踩个稀巴烂。 不待大檐帽追问,李建昆带着彪子,告辞离开。 基于这些前提,某些后世的道理,搁在这些“本地长工”身上,同样适用。 他要策反尚水泉的心腹! 本地许多人都穷怕了,尚水泉干养殖有些年头,甘愿替他卖工的那些人,不会像思想保守者一样,以赚钱为耻。 李建昆继续往下写,李兰捧着饭碗凑过来,看罢后,同样一脸懵,望向儿子问 比如无所谓背叛,背叛只是因为所受的诱惑不够。 小镇处于一片躁动之中,人们纷纷跑出家门,从四面八方涌向公社。 “建昆,建勋,先别急,饭总得吃,吃饱饭才有力气做事。” 整个望海县比他学历更高的人,没有。 不知从何时起,社会上出现了一种“万元户”的说法,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财富地位,全国最有钱的一小撮人。 两兄弟没回清溪甸,来到镇上王家,恰好李兰给宝贝儿子烧了一大桌子菜,见他们过来,赶忙添新碗筷。 道理李建昆自然明白,他点了点头,“证据很快会送来。” 然而眼下,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要不说聪明劲还得数小王呢,李建勋一时就没反应过来弟弟的用意,一脸茫然。 在公社大院门外的宣传栏里头,现在多出一张新鲜出炉的大白纸,上面寥寥两段毛笔字,看得闻讯赶来的小镇居民,个个瞠目结舌。 “对对对,当年他趁过年写对联,印年画,听说几天就赚了千把块!” “人家是大学生咧,未来的国家干部,白纸黑字写出来,那必须一口唾沫一个钉!” 多半人都无法想象,一万块巨款,到底要如何赚来?以他们现在的收入水平,除非不吃不喝,否则穷极一生都感觉渺茫。 一步登天! 现场喧嚣、沸腾,疯狂了。 “建勋哥,你都瘦脱相了。” “你不知道吧,李家那个二小子,名牌大学生,可不死读书,会搞钱的很咧!” “别人不提,尚水泉手底下有些人,肯定是知情的。只是他们巴着尚水泉吃饭,正常情况下不会出卖东家,但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建昆突然来这么一手,有人叛变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他们给尚水泉干到死,能挣几个钱?” 那么他,给够! 两名大檐帽相视而望。 “好!” 悬赏! “诶这” 外加现在大环境提倡搞活经济,社会逐渐接受先富户,金钱带来的诱惑力进一步增强。 无论是公社领导,还是大檐帽,对李建昆都十分客气,单是一个北大研究生的名头,他们就无法不正视。 “小王,你小子别这会跟我开玩笑。” “这俩孩子,你们倒是吃菜啊。” “哥,你吃点。” “山河你只说对一半,我要的,不止是有人站出来。”李建昆继续挥毫,头也不抬。 他们艳羡的是这帮人可以随心所欲吃香的喝辣的,再西贝的好物件,也是想买就能买。 他想找的,也不仅仅是一个目击者。 “我吃不下。” 在场许多人未必艳羡名头,但一万块钱,那是什么概念? 买什么买不到? “妈,他当然不会,他得多傻才会把人送回来领赏钱?那不等于不打自招?建昆这招,是要让知情的人站出来! “妈,建勋哥,你们想啊,贵飞叔一个大活人,哗一下就失踪了,还被捣腾到不知道哪藏着了,这事除尚水泉外,没一人知道?不可能的!” 这么大手笔吗? 大檐帽的这句话,说得还比较委婉,潜台词是仅凭伱一厢情愿的猜测,我们不可能把尚水泉怎么样。 “清溪甸那个李家有这么多钱?” “疯了吧!” 李建昆抬头看他一眼,臭小子捣腾古董捣腾多了吧。 &t;divtentadv>王山河说得正兴奋。 “卧槽建昆,你该不会是想来招釜底抽薪吧?” 广泛讨论之后,现场乌泱泱的人头,皆是眼神亮得吓人。 “多半是无期。” 人们议论纷纷,许多小道消息都被抖擞,或者交换而出。 甭管李贵飞以前怎么不做人,如今的确是实打实的改革先锋,创业典型。 小王挺替老母亲的智商捉急。 索性李建昆端起饭碗,大口扒起来。彪子看看他,这才见样学样,三两口扒完一碗饭。 “大家也不想想看,李贵飞有啥能耐,靠他还能办起砖厂?全仗着他这个有出息的二儿子!” 此时,李建昆已经在白纸上写下悬赏金额,别说王山河倒吸一口凉气。李兰和李建勋搭眼望去后,同样瞪大眼珠,吃惊不已。 “天呐,一万块?!” 只要办成一件事,他们就能得到一万块巨款,成为屈指可数的万元户。 “你刚说抽啥玩意?这样能有用?你们不是去找过尚水泉吗,当面给钱他不要,贴张纸出去,他就愿意把人送回来?” 老爷们,大婶子,小青年,花姑娘、泥腿子、老寒腿无一不红着眼,口鼻间喷出粗重的白气。 李贵飞,你到底在哪儿?! 罪魁祸首又是哪个王八蛋?! 悬赏的内容很简单谁能找到李贵飞,并抓住绑架犯一并带来,当场奖励现金一万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7章 我会确保你连蹦跶的机会都没有 第217章我会确保你连蹦跶的机会都没有 “李贵飞,好声好气地跟你讲,你不听是吧,非逼我动手?啊?!” 光线昏暗,耳边有滴答滴答的水溅声。 这是一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山洞,靠洞壁一侧、一块还算干燥的石地上,散乱着一床破被褥。 李贵飞被捆成一个粽子,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手电筒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使得他脑壳不断扭动,才能勉强睁开眼睛。 “尚水泉,我日你八辈祖宗!把老子绑过来还叫好声好气?!” “哟,伱还有理了你!欠老子的钱拖一个多月,老子绑你怎么了?你特么的今天再不签字,老子啪!” 一根木棍,猛一挥,招呼在李贵飞身上。 可怜他本身没有二两肉,身体又冻得发僵,硬木敲在皮、骨上,那酸爽可想而知。 “啊啊!啊啊!啊!” 李云梦十年人生,何曾受过这种委托? 提起这事胖媳妇儿就来气,跟尚水泉告状,说昨天又看到四儿他们煮鱼吃,鱼哪来的?还不是在自家鱼排里捞的,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来,水泉,这一阵辛苦了,补补。”胖媳妇儿夹给他一块大肥膘子肉。 公社领导们两眼朝天看,一个绑架犯,折腾得人家一大家子鸡飞狗跳,还散了大财,摸摸似乎不算过份。 两人有说辞这家伙是绑架犯,敲断双腿怎么了? 他们大队前不久抓住一个偷鸡的小贼,被村民打个半死,公社不照样没说什么。 机器制砖,哗啦哗啦,印钞机一样!不比养鱼舒坦百倍? 当然了,早几年他就不单单养鱼了,常年风吹日晒,又脏又累,根本不是人干的活。 这人哪,终究得把心横下来。 李建昆咧嘴一笑,意外之喜啊! 遂抬头瞅了瞅四儿和春生,两人一脸谄媚,知道这位大概率就是李家二小子,金主爸爸。 “诶?建勋建昆,你俩来了!” 李建昆笑道“放心,我不会给你那一天的,你也没有。你以为这事完了?不,早着呢,我都打听过,以你犯的事,得牢底坐穿,无期。” 顿觉一种使命感,亦有种受人重视的振奋,立正站好,“保证完全任务!” 尚水泉变换各种姿势,一顿疯狂输出,足足折腾半个多钟,贵飞懒汉的嘶喊逐渐演变成呜咽。 夜。 尚水泉呲了一口小酒,也不抬筷,嘴巴一张。胖媳妇儿白他一眼后,把肥膘子肉送进他嘴里。 被关在山洞的这几天,尚水泉虽然有给他吃喝,但每回过来才有,也就是说他吃一顿要顶好几餐。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烂被窝中,传来有气无力的声音。 心一横,财便来。轻轻松松。 屋里一股酸臭,阿凤捂着鼻子,片刻不愿多待。 “叫吧,你叫破喉哝也没人听得见。” “舒坦了?” “晚点。” 总算到手了! 想起前一阵去清溪甸讨债时,砖厂外面热火朝天的景象七八辆拖拉机排队拖砖。 敲断尚水泉双腿,一来正是给李贵飞同志解气;二来,两人是怕往后遭报复,尚水泉这家伙有多狠,他俩比谁都清楚。 “嘶!”豆大汗珠从尚水泉脑门溢出。 这摊子顶好的买卖,往后就是他的。 门口传来脚步声,看到两个好大儿出现,李贵飞呵呵笑起,但眼神落在李建昆脸上时,又有些闪躲。 碗往木桌上一撂,一块肉弹出来,掉在脏兮兮的桌面上。 尚水泉双目圆睁,眸子里多出一抹恐惧。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早签不就完了。” “你个狗日的说话不算话!” 鼻青脸肿的李贵飞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红花棉被,只露出脑壳和手,呼哧呼哧招呼一碗菜拌饭。 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脸色铁青,裤管上血迹斑斑,双腿被人硬生生敲断。 他的心情愈发愉悦。 公社小伙的宽慰,再加上她出马,这才搞定玉英婆娘。 尚水泉懒得鸟他,心都横了,还在乎脸吗? 老惨了。 尚水泉心头美滋滋,手持一张白纸,打着手电筒逐字逐句欣赏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好生收起。 还是李建昆有办法,望向公社派来的小伙,问道“同志,我爸没事吧?” 尚水泉同样在场,毕竟悬赏的内容是要把他抓获才行。 二月份凌晨的寒风,说是透骨钢刀都不为过,李建昆坐在二八大杠后座,彪子颠着车,一路来到公社。 “哟,这腿咋了。”李建昆伸手捏了捏。 “妈,到凌晨了,天太冷,你这一阵身子又不好,我跟建昆去就行。巧娥,你跟云裳陪着妈,我们去去就回。” 尚水泉目眦欲裂,冤有头债有主,他固然恨四儿和春生,什么烂话都骂过,但他更明白,一切皆源于眼前这臭小子。 “呐,水泉哥赏你们的。” “妈,听见没,别瞎操心,他好不容易回来,你再冻个好歹怎么办?” “我才不去!美得他们!” 干了! 尚水泉招招手,带着跟他有些年的左膀右臂,抄山上没人走的路,回到下大湾大队。 不多会,红砖房里传出阿凤惊恐的尖叫,以及尚水泉的惨叫。 &t;divtentadv>李建昆半夜睡在床上,被人吵醒,公社来人,说李贵飞被救出来了! 不仅是他,一家老小全爬起来。 可玉英婆娘死活不答应,哭喊着要去见她的小老头。 “啪!呼!唰!” 霎时间,山洞内鬼哭狼嚎不止,回声四起。 剩菜剩饭,加上开水一冲,却让他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尚水泉“” 两人已经跟李贵飞达成协议,虽说他们受尚水泉指使,也参入了,但并非他们的本意,李贵飞同志非常理解。 “阿凤啊,这肉有多,你给四儿他们送点过去。” “duang!” 四儿和春生有件事琢磨一整天了,高低有点下不定决心,这下好了,见她一副喂狗的态度,两人咬咬牙,相视而望。 此时灯火通明,里头阵仗不小,公社主要领导都在,还有不少民兵。 见他还能大口吃饭,李建昆暗松口气,踱步来到尚水泉身边,蹲下。 坦白讲,这事他还在考虑。放这家伙出去,终归有点麻烦 洞口处猫着两个放哨的人,正在窃窃私语。 尚水泉的胖媳妇儿张罗出一桌好饭,三个大肉菜,肥油滋滋冒。 尚水泉的心思她不懂,好在能吃住她,连唬带哄,使得叫阿凤的胖媳妇儿,用小碗挑出一些瘦肉,来到后屋。 “你啊?” 如果不是他天价悬赏,四儿和春生不可能背叛,两人甚至连背叛的勇气都生不出。 公社有个小礼堂,前不久在这里开过全社干部年终总结会。 “聊啥呢,走啦!” 对方留意到他的眨眼,“呃没事,一切都好。” 不是他李贵飞不够坚强,只怪敌人大棒太狠哪! 符巧娥和李云裳点头应下。 李建昆说罢,揉揉李云梦的脑瓜道“小猴子,妈我可交给你照顾喽。” “狗杂种!老子迟早要弄死你!” 四儿和春生戳在旁边。 “呐,你现在罪名又多一项,威胁恐吓大学生,扬言要加害未来国家干部,这么多公社领导都听着呢,我寻思明天抽空去趟县里,到相关部门走走,确保你能吃颗花生米。” “你!” 尚水泉惊慌失色,面如死灰,唇角抽搐。 这哪是什么大学生啊? 分明是个魔鬼!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8章 全村宴 第218章全村宴 陈四儿和刘春生发了财,每人分得五千块赏钱,此事得到公社领导的确认,当场支付,童叟无欺。 陈四儿和刘春生这两个当事人,隔日还大张旗鼓去储蓄所存了钱。 天价悬赏的事,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不仅仅是石头矶公社,十里八乡的老百姓现在茶余饭后,都在八卦这件事。 清溪甸老李家的二小子,李建昆,再一次倍受关注,且附上一层神秘色彩。 大家心头都有一个疑问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是大学生,还在念书吗? 后来有消息传出,说人家专门学经济的!经济懂伐?现在国家大力提倡搞活经济,但即便是那些个先进户,终究是一群土包子,凭着一股莽劲瞎吉尔搞。 人家可是专业人士,能一样么? 老百姓略有恍然。 随后又有消息传出,说人家钱来得正派,去年春节的时候,出过一本名人书,先进户们上杆子给他塞钱,一百个心甘情愿。 谁能有个意见? 老百姓们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搞明白一个道理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啊! 一时间,十里八乡掀起一股空前的教育热潮。 这可比墙上刷的那些个“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有用且见效得多。 但熊孩子们可惨了。 好容易放个寒假,还没得玩,成日被大人逼着看书学习。 也不知道多少熊孩子暗戳戳问候过建昆大哥的祖宗十八代。 建昆大哥本哥呢,还真去了趟县里,可谓手把手给尚水泉送进去,然后道了声永别。虽说欠点火候吧,目前吃不了花生米,但先关两年,后面找典型,妥妥的种子选手。 对此,他毫无心理负担。 李贵飞坦白过一些事,他签了那份合同,尚水泉仍然没打算放他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种人不送去回炉,难道留着养炸弹吗? 不过这份合同,又整出新的破事。 腊月二十六,尚水泉的胖媳妇儿王小凤,领着自己娘家的哥哥弟弟、堂兄堂弟好家伙!她家老爷们那也真是多,二十几个,浩浩荡荡。 跑到清溪甸,手持李贵飞亲笔签名的砖厂转让合同,过来接收砖厂。 倒并未闹事,只是杵着、躺着、趴着,赖在砖厂不走。 齐伟峰找去公社,公社方面很难办。 这件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扯得血淋淋,仍然扯不清。李贵飞说是在尚水泉的棍棒之下,迫于无奈签的,但蹲在里面的尚水泉破罐子破摔,死不承认。 反正证据摆在眼前。 有领导无奈下,做工作说“要不算啦,人家丈夫都报销了,你们也退一步。” 听听,人言乎? 别说齐伟峰和贵飞懒汉气不打一处出,李建昆也很不爽。 他里里外外花出去两万块捯饬起来的砖厂,有什么理由拱手送给仇家? 没这嗜好! 但他也明白,这是1980年。 同时他又想到,这是1980年。 即便是白纸黑字,他照样可以让王小凤得不到砖厂。 日上三竿,老李家篱笆院里。 贵飞懒汉在,贵义老汉也在,这对老死不相往来的亲兄弟,时隔多年后,终于坐到一起。 中间隔着一个李建昆。 李贵义看了眼侄子,“建昆,你真想好了?” “大伯,没啥好想的,便宜大队和社员,我乐意。” 李建昆的想法很简单,事情不是扯不清吗?索性砖厂他不要了,把自己这方的那股“扯不清”,过继给大队,让清溪甸大队去跟王小凤掰手腕? 私人对集体。 你猜,谁的胳膊更粗? “那行,我代表大队谢谢伱,我来安排。” 贵飞懒汉几次话到嘴边,硬是不好往出吐,他心疼啊! 可归根结底,这些恶果都是他种出来的。 李建昆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这几天完全是看在他一身青乌,外加老母亲和小妹的份上,才没对他说什么重话。 “你还是歇着吧。” &t;divtentadv>李建昆道“这种破事要再来一次,我怕我妈遭不住。你就玩好了,对我妈好点,我供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想通了,这个爹扶不起,身上坏毛病太多。干的事越大,保不齐捅出的篓子也越大。 瞧瞧他刚回来时,家里的状况,几乎要坍塌了。 作为一个死过一次人,这辈子很少有让他真正畏惧的事,但这一遭,他怕了。 贵飞懒汉嘴唇翕合,千言万语,终究只化成一声长叹。 “你哎个鬼啊哎!” 李贵义喷道“我要有个儿子,跟我说这话,让我好好歇着,吃香的喝辣的伺候我,只活一年我都乐意,不知好歹的东西!” 听闻这话,贵飞懒汉不怒反喜,这狗东西在羡慕他,瞅见没有? “这样吧,大伯。” 李建昆思忖道“这不过年嘛,你选个日子,咱们办个全村宴,我出钱,请所有社员吃顿好的,省得你再召集大家开会,到时顺便提一嘴。” 这两件事本质上没有关联,只是他刚刚想到的而已。 他从没忘记社员们给予他的点点恩惠。 想当年他考上大学,各家各户,谁不是把备着过年的一点好吃食,全搬出来,接他去吃饭?虽然他没有全去,但心意领了。 如今大环境不同,他们这边的个体经济还格外开放,再加上大伙都知道他有钱。 所幸,不装了。 说句不好听的,谁要是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调查一下他在京城的所作所为,他立马毕业。 两年研究生生涯,他现在想毕业,只是交一份论文的事。 李贵义咂舌,他们全大队近千号人呢,大吃大喝一顿得花多少钱? 不才刚花出去一万块吗? 这钱怎么像大水淌来的? “建昆,你是干大事的人,大伯不问你哪来的这么些钱,我只问一句。” 李贵义一对昏黄老眼死死盯着他,“这些钱来路正当吗?” 他怕他们老李家千年修来的一个文曲星,走了歪路。 “干干净净。”李建昆认真回话。 “好!” 接下来的两天,清溪甸大队热火朝天,喜气洋洋,磨刀霍霍的声音,从早到晚不间断。 虽说这年头养一头猪,要上交一半,但只要有钱,再买回来就是。 其他计划内物资同理,大队出面,大把钞票往出洒,半点阻力没有。 上千张嘴巴,要消耗的食材是海量的,全村老少一起行动起来,整整筹备两天, 李贵飞饶是刚遭人绑,险些丢掉小命,这回可算是出足风头,兜里揣着二儿子捎回来的华子,走到哪里都是恭贺话,“腐蚀”得他很多时候也在想 还奔个屁啊奔! 腊月二十九,一大早,大队部外面的一块空场子上,临时搭建的几口大灶,热气腾腾,咕噜咕噜。 喷鼻的肉味,十里飘香。 “摆桌组”从各家各户搬来桌椅,沿着大部队的空场子,往两条黄土路上摆,渐渐形成两条长龙。 蔚为壮观。 “突突突!” 九点半,去县里采购酒水的两辆拖拉机,一前一后开进大队。 后斗中满载着从县高粱酒厂批发来的坛子酒,以及馋得熊孩子们掉哈喇子的橘子汽水。 这年头的孩子都是铁胃,别说大冬天喝汽水,吃冰坨子都么得问题。 十一点钟,大队部门前的大喇叭响起,里头传来贵义老汉振奋而激昂的声音。 “喂喂!各家各户的,都听见了吧,扶着老人,带上小孩,过来大队部吃饭,今年,咱们聚一起,过个大年!” 自从正儿八经的三年大锅饭取消后,清溪甸大队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场景。 老一辈人打心眼里怀念那段岁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19章 恶人自有群众磨 第219章恶人自有群众磨 冬日的暖阳下。 一锅锅喷香的菜肴,分盘盛出,“传菜组”的人端着托盘,相继送往上百张桌席。 当先两道菜,便是农家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一回的“炸大肉圆”、“梅干菜扣肉”。 四下里欢呼声一片,老人乐得合不拢嘴,熊孩子们高兴飞起。 “酒水组”的人将老坛高粱酒和橘子汽水,分发到位后,社员们便开始大口吃肉,推杯换盏。 一派盛世祥和、万民同乐的氛围。 “建昆,咱俩也整点白的?”王山河咧嘴。 忒热闹了! 他是今天在场的唯一一个外人,整个清溪甸已经清村,就连赖在砖瓦厂不走的王小凤家的人,都被民兵轰出去 今儿这场全村宴怎么来的,大队虽然没明说,但大伙心里门清。 “还愣着干嘛,跑呀!” “我就问大伙一句,你们相信绑架犯的话吗?” &t;divtentadv>“不信!”千人齐声,震耳欲聋。 数百号人,乌泱泱一片,带着滔天怒火,杀向大队西头的砖厂。 “你就嘚瑟吧。” “建昆没喝酒啊?” 王家人哀鸣,硬是找不到机会,被抓住一准得去半条命。 贵义老汉高低有些手腕,话说到这里,轻飘飘来上一句,“要是叫那外大队的王家拿走,咱们可就半个子落不着,天天轰隆轰隆的,吵的还是咱们大队的人。” 随后又讲起现在的好日子,一顿感谢,一套一套的。 收尾的时候,才提及砖厂的事。 到地方一瞅,果然有不少生面孔。 正戳在半道上敬“酒”的李建昆,收获到一根根大拇哥。 这时,大喇叭又响起。 嚯! 好家伙。 走到哪里,社员们都热络相迎,但凡没到爷爷辈的,几乎都端着碗站起来喝。 酒过三巡,菜还在接着上,一张张小小的四方桌上,盘子摞盘子,社员们个个满嘴流油,吃得一脸腻歪。 当然了,这些跟李建昆已经没有太大关系,砖厂送都送出去,没啥好惦记的。 也亏得王家人果断,丝毫不敢硬怼,扭头便跑。否则就这阵仗,报销一两个那都是等闲。 “可不?我们也跟着沾光。” 乖乖! 王山河喝得摇头晃脑摸过来,搭着他肩膀,“建昆,行啊,路走宽了!” “我给打!” 婚礼按照符家的意思,放在县里的国营大饭店办。 一顿全村宴吃到下午,这不好酒管够么,老人和小孩都已散去,只剩老爷们和青壮劳动力,端着碗,划着拳,玩得兴致高昂。 “也好也好,读书人少喝点酒。” 这么大个产业,说捐就捐啊? “二锅,二锅,我也要!” 年轻人都有点要掀桌子的冲动。 嚯! 忽闻这话,满堂哗然。 贵义老汉在大喇叭里,道明了砖厂现在扯不清的破事,继而话锋一转。 正如他跟大伯说的,送给大队和社员,他乐意。 空气中欢声笑语一片。 “妈,你吃这个鱼,做的还挺甜软。” 在大队里,他大抵属于倒数第二辈,没理由等人家来敬他,虽然他看出不少人蠢蠢欲动。 王家十几个老爷们看见这架势,皆是冷汗涔涔,还哪有半点嚣张劲头? 王小凤的亲大哥赶忙掏出一包大红鹰,也不知道该给谁发,屁颠屁颠冲戳在最前面的几人而去。 要了老命。 他们这一桌在大队部的空场子上,紧挨着的两桌,一桌是大队干部,一桌是大队德高望重的老人。 一个月纯赚一千,一年就是一万二。 “我这两天找砖厂负责人了解过,说出来你们不信,到明年,这砖厂一个月净赚一千没问题。砖厂要是在大队手上,那还有什么说的,赚再多钱,还不是咱们社员的!” 再不多说。 “诶好,伱也吃。” 奈何现在全大队都插了眼,还有无所事事的小年轻,吃饱了没事干,自觉找到了一项颇具使命感的任务,成天在大队里晃悠,严防死守。 “这孩子真是出息了。” 全场上千人,皆是精神一震。 瞧瞧周围,鬼知道多少社员盯着他。 随后自然少不了王小凤拿着砖厂转让合同,领着王家人去公社哭鼻子,各中细节外人不得而知,反正公社没来人。 他先是讲了点颇具情怀的话,整得在场经历过困难时期的人,多半潸然泪下。 小猴子兴奋得嘴都瓢了。 他要是起先就不喝,仗着读书人的身份,倒还真没人会劝农村许多人相信,酒喝太多,会把脑壳烧坏掉。 哪怕大队留存一部分,分到大家头上的仍然不少。 这几天老李家全家老小,都在操持着一件大事,正月初六,彪子和符巧娥举行婚礼。 王家人贼心不死,几次偷摸着想潜进清溪甸,约莫想干点“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的坏事。 “是这样的,这砖厂呢,按照建昆的意思,捐给咱们大队集体了” 数百号满身酒气的蛮汉,你们跟他们干架? 李建昆倒了半碗橘子汽水,今天他要是敢喝酒,老少爷们一准叫他知道天上为啥这么多星星。 言尽于此。 “喂,喂,那啥,大家一边吃,我说几句哈。” 在场爷们一听,你还翻了天不成。 以他的政治觉悟,不会堂而皇之地在广播里,告诉社员们该怎么做。 里头传来贵义老汉的声音。 咱们搞全村宴,社员们聚在一起,各家各户没个把门的,你们赖在村里是想图谋不轨吗? 只要贵义老汉想,有的是辙。 算是补办,毕竟证早扯过。 “那咱们大队的产业,凭啥叫外人抢走?没这道理! 但全体社员,都懂! 垫吧一下肚子后,李建昆拎起两瓶橘子汽水,开始按照辈分,挨桌敬酒。 社员们谁也没意见。 这时,有消息传来,说王家人又回来耍赖了。 哪知还没走近,耳边传来一嗓子。 霎时间,大伙就此事议论纷纷,同仇敌忾。 九条命都不够霍霍的。 一切要求老李家尽数满足,纵是符家也挑不出任何不是。 然而,即便如此,春节大好的日子里举办的婚礼,仍然闹得不尽兴,甚至可以说很不愉快。 责任还在于李建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0章 我想去养猪 第220章我想去养猪 夜。 望海县城南,离主街区不算老远的一个村子里。 一层红砖平房,外面带个同样红砖砌的小院子,院墙顶上糊了一层水泥,插满碎酒瓶玻璃片,在月光下泛着一股幽冷的色泽。 砖房的门窗上贴着大红“囍”字,里头灯火通明。 只是洞房花烛夜,并没有什么喜庆氛围。胡玉英带着两个女儿,拉着儿媳妇,在卧室里说着女人家的话。 贵飞懒汉独自坐在堂屋喝茶。 作为新郎官的李建勋,穿一身崭新笔挺的蓝色中山装,席地而坐在屋檐下,一根一根抽着香烟。 这房子是三个月前,符巧娥花一千二百块钱买的,大多来自于谁,自不用提。 狗大户本狗,这会蹲在彪子旁边,真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这一世跟前世,总归有点不同,彪子都结婚了,万一头天晚上跟嫂子亲热过,关键时刻腿软了呢? 听彪子这么一说后,他也就整明白了,脑子里不禁冒出两个字三产。 认为他们全仗着自己。 “哥,伱别瞎想,你能娶到嫂子,那是因为嫂子喜欢你,这才是重点。是你的魅力。要不是这样,我能有个什么鸟用?” 而李建昆窝在角落打盹,却引得一拨一拨人过来打招呼,热络搭话。 “哈?” 一厢情愿地总希望给家人最好的东西,却忽略了他们的身份、社会地位,与这些东西可能并不匹配,从而导致别人看轻他们。 他太主观了。 可是咱们的体制摆在那里,又不能清出去,因此在国企改革的过程中,诞生出了一些自救的花样。 但是,他真没有干个体户的兴致。 李建勋嗦着烟,将他为何会生出这个神奇想法的缘由,娓娓道来。 “嗯。” 二,让家人自己去创造财富。自个赚的钱自个花,谁也说不出个不是。 实际上二姐和小猴子都好说,毕竟是姑娘家。唯一会遭人口水的,还真的只有彪子这个带把的李家大哥。 饶是李建昆的脑回路,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你是说停薪留职,去搞个体户?” &t;divtentadv>“哥,你别瞧不起个体户,连国家都意识到多种经济的重要性,个体经济未来必然是社会经济的主体之一。” “厂领导商量着,在荒了草的老厂区那边划块地出来,找几个老员工,领着这帮新兵蛋子去养猪,现在肉价贵呀。” 彪子不提,他都不知道三产已经开始,这说明三产目前尚处于初始阶段,彪子真要能把三产干好,可不仅仅是替味精厂解了围,还会有很大概率成为全县的三产先进模范 “你也觉得保卫科这个差事不行对吧?” 站在他哥的角度讲,这确实是件好事。 “刺啦!” 李建昆脑子里跟着生起念头,肉价好像到八毛了,前两年还六毛五来着。 一个毫无背景的农村小伙,二十几岁,能在城里获得一份有编制的工作,收获一位姑娘的芳心当下这年头,放眼全国,出身背景相同的小伙,再怎么优秀,大抵如是。 但跳火海、替厂里抢物资这事,能不经历还是别经历了。 可如同今天婚礼现场一样,他这个不要碧莲者,将彪子的光芒尽数遮掩。 彪子一大早在饭店门口殷勤搞接待,发烟又发糖,仍然没换来几分尊重。 当然了,老母亲和李贵飞不在此行列,他们年纪大了,养儿不就为防老么?没人能编排。 “哥,下海吧。干点别的事,体制内太难熬了,熬到老,能熬到一个厂长不?” 讲真的,这个工种它也不是年轻人该有的向往啊! 只说向往,没说它不能赚钱。 主要因为如果彪子愿意下海,他能想到太多更好的生意,让彪子捯饬。 李建昆内心苦涩,不是他哥废啊,是他这个不要碧莲的重生者,开了挂。 虽然不至于在人家婚礼上扯什么闲言碎语,但行为举止和态度,已然赤果果呈现出来。 李建勋倒是不怀疑他的话,在这一点上他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对大学生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 几乎没人把小小的味精厂保卫科科员李建勋,放在眼里。 “厂里现在经营不好,好几个月只发了基本工资,奖金发不出,偏偏去年又新分配进来三十多号职工,养不活了。 国企人员臃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实际上不少企业在产品销售上是盈利的,却硬生生被庞大的职工基数给拖垮。 学不到任何有用东西,纯属浪费青春。 顾名思义,第三产业。 “根本没人愿意。但我刚才想了想,这或许是个机会,我把这个担子一肩挑了,但凡能干出成绩,应该很快就能升科长,总不至于老是一个科员去领导一批科员吧。” 这个年代讲实在的,还是挺苦的,哪怕工薪阶层,一个礼拜能吃一顿肉就算不错。他明明有大把钱,难道还要让家人去过这种苦日子? 解决的办法仅有两个 一,提高家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这一点受限于年代关系,短时间内并不容易实现。 彪子再次点上一根香烟,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白雾。 你不挑个担子,明年也会升科长啊李建昆心想。 今天在婚礼现场,自家寥寥几个亲戚且不提,绝大部分都是符家那边的亲朋友好,这些人多半是工厂、单位领导,或者他们的子女,忒现实! 李建昆刚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 但他又明白,这是特殊体制下,没有办法的权宜之计。 李建昆并不否认,这个工种搁后世叫保安,年纪大了,或者身体情况特殊的从业者,那叫没办法。如果是年轻人,他真不建议做保安。 鸡你太美,不忍直视。 酒席开始后,场面更直观,彪子去找人敬酒,人家敷衍了事,李建昆根本没有抬屁股的意思,人家排队过来敬酒。 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他才是今天的新郎官。 怎会生出如此神奇的想法? 脑子里不禁浮现出一个肌肉男,光着膀子,套着围裙,手拎馊水桶,游走于猪栏的画面。 三产是一个,停薪留职也是。 “建昆。” 第二个办法,就很好搞,只要彪子愿意。 “那我去养猪。” “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其实那些人看不起我,也不是没道理,没有你,我还真娶不上你嫂子。” 用后世的话说,彪子在他们眼里,妥妥的凤凰男一枚何德何能,能娶上机关领导家的女儿? 答案呼之欲出。 这样一个情况,彪子心里能痛快才有鬼。他倒不是妒忌弟弟,而是恨自己没用。 “在。” 平心而论,彪子绝对是个优秀青年。 从经济学的角度讲,李建昆并不赞同这类做法,治标不治本。 彪子想得太保守,到时岂止升个“养猪科长”? 前有大庆和大寨的例子,后有步鑫生和马胜利的例子,这年头模范作用无限大,极具光环。 到时升职估计比坐火箭还快。 当然了,一切前提都基于他能把猪养好,养得与众不同,养得金光灿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1章 盖房子 第221章盖房子 “建昆你觉得,我这么想有没有道理?” “有!” 李建勋抬起头,眼神明亮,弟弟是有大能耐的人,他如此斩钉截铁地回答,那就说明这事真有搞头。 “哥,不过这事不能单凭想象,我说个最简单的,你会养猪吗?” “养猪不是很简单。” “呐呐,你要这么想,那这事搞不好。” 李建昆态度很认真,他也看出来,想让彪子去干个体户,难! 彪子的优点是,他不挑活,不怕苦不怕累。那么这条三产养猪之路,未尝不能一试,这年头缺啊,乡下农民养一头要上交半头,不然城镇居民单有肉票,都买不到肉。 养出个全国第一! 那就老牛批了。 新房只设计一层,从外面看去,四四方方的长条形,平平无奇。 开席还有一会,女人们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堂屋里,三名大师傅趴在四方桌上,对着李建昆画的图纸一阵研究,老少爷们围在后面凑热闹。 “姐夫,你来一下。” 邀来本大队和附近大队,拢共三名泥瓦匠大师傅,手艺在十里八乡全都有口皆碑。 满满的嘲讽意味。 如果说砖厂的事打了水漂,谁最心疼,李贵飞只能排第二,第一显然是这位。 “他不养猪,我立马改。” “那敢情好。但损失还是有的,你去年一年不是白干?” 彪子诧异,“养猪还能扯上科学?” “这是必须的,前人的经验肯定要学,能少走很多弯路,但我觉得还不够,你要真的下定决心,要干出一番成绩,还得学会现代化科学养猪。” 李建昆拿出早准备好的五沓大团结,“李贵飞不靠谱,你是干事的人,想干什么还是自己干吧,如果钱不够,你再跟我说。” “行!这不有几天婚假么,现在去提养猪的事,好像不太好,完了我就去。”彪子咧嘴。 “单位食堂拿剩饭剩菜喂出的猪,长得快,可肉不好吃。 “害,没啥,平时爱看几本闲书,换换脑子。” 李建昆会心一笑,以前交往少,算不上十分了解,如今才深知这个姐夫确实是个可交之人。 来到大门外,屋檐下坐着一人,就说怎么没看见彪子吧,搁这看书呢。 但不给,就最好。 已然迫不及待。 “” 凡事做到极致,皆不容小觑,搁后世叫行业头部,放这年头叫全国模范。 彪子听得瞠目结舌,“你咋什么都懂?” 走出卧室,堂屋里还在七嘴八舌讨论,让他们先议论出个结果再说吧。 “那,我去找个养猪场学学?” “有这方面的书?” 李建昆的想法很简单,不求在这年头造出个别墅,但求能提升生活品质的功能性设计,多多益善,能造就造,不能造那也没辙。 今年的新年,感觉过得尤为快。主要李建昆一直没闲着,操持完大哥不完美的婚礼后,他又准备着手另一件事。 兄弟二人相聊甚欢时,大门槛处传来声音。 齐伟峰笑道“我老丈人,你大伯,让我还负责砖厂,我的那点股份算给我,我想想那不一样嘛,接着干吧。所以这钱建昆你收起来,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我也没损失啊。” “里头是挺复杂的,不过好也是真好。” 你在大学研究个啥啊你,难道养猪你也研究?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他懂个屁,几十年的键盘侠,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么? 二是放不下家里几十年的老关系,还有刚包产到户的那两亩田。 “出于利益考虑,经济化养猪的话,最好是吃科学配比的饲料,这样既长得快,肉的味道也不赖。” “大把。” 两人的聊天,贵飞懒汉显然尽收耳底。 这不合计嘛。 既然如此,自然要让老妈住得舒坦点。这不还有小猴子么,她还小,不好缺失父爱母爱,李建昆暂时没有带出去的打算。好吧,顺带还有个李贵飞。 “可不?就说猪吃的东西吧,讲究大了,农村拿馊水和糠养出的猪,长得慢,但肉好吃。 行吧,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二对一,无法力抗。 彪子咬了咬牙,自己大喜的日子,终究没喷他。 那就是盖房。 现在砖厂捐给大队,他拍的板,人家还有股份,于情于理都该补偿一下。 讲究的是里头的格局,有庭院,有花坛,有鱼池,有地下室 “乖乖!这我还真没弄过咧。” 这回一准要办得漂漂亮亮。 回来这一阵,李建昆听说过不少事,这位整个心思投进砖厂,没少吃苦。要不是李贵飞神来一刀,砖厂在这位的经营下,前途一片光明。 可别小瞧这两亩田,在老一辈庄稼人心里,比天还大。 彪子挠挠头,觉得蛮有道理。 他只能嘲讽几句。 一是年纪大了,又不会讲普通话,害怕去外地生活。 农村就是这样,类似盖房子这种大事,犯不着请小工,亲朋好友听闻消息会主动过来帮忙。 “姐夫,这些是你应得的。” 不要工钱的,管饭就行,主打一个人情味。 齐伟峰倒不是扭捏的人,见他话说到这份上,取过一沓,再不多要,直言够了,哧溜跑路。 “哥,看啥呢?” “李贵飞,听墙根子这毛病,你啥时候能改改?”李建昆没好气道。 “盖成这样?” “真出息!有人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要去养猪喽!” “哥,伱别看咱们农村很多人家养个一两头猪,跟玩似的,那是量少。大批量养猪,那绝对是个技术活,举个例子,要是爆发猪瘟全完犊子,你养得越多,亏得越多!” “暂时不作打算了。” 李建昆把齐伟峰喊进卧室,随手带上门。 “可以看,但还是那句话,这些书上教的终究是传统方法,不算科学。哥,这样吧,你要真打定主意,先去厂里把这个事揽下来,问问能给多少钱,完了咱们再合计合计。” 彪子振奋,“我赶明儿上书店淘淘。” 在贵飞懒汉看来,人不能越活越回去呀,他都知道往前奔呢,一心想摆脱泥腿子身份,这个脑子缺根筋的老大倒好,放着好好的手持大棒的保卫科科员不干,要去拎馊水桶 实际上他去年就有想法,但去年大环境还不明朗,今年不同,本地个体经济搞得格外火热。 &t;divtentadv>加上他狗大户的身份不再是秘密。 其他的是亲朋好友。 李建昆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工资都发不出,能有个毛给 正月初八,李建昆在家里摆了两桌。 他其实不仅仅想把二姐搞去大城市,老妈在心里的优先程度还要高于二姐,奈何旁敲侧击过很多次,老妈全无兴趣。 关键,老二他脑子今儿也出了问题,竟然支持。 你不给他们捎信儿,保不齐还会闹出矛盾。 彪子闻言抬头,笑呵呵扬起书封。 好家伙! 农村养猪手册。 这是真入进去了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2章 二姐进京 第222章二姐进京 盖房子的事相商好几天,跟泥瓦师傅深入交流后,李建昆两次修改图纸,总算敲定。 日期也定下,等到天气暖和,清明之后开工。 自家盖房,自然不能像暂安小院那边预计几年就会推掉的房子,质量是首要考量标准。 不知不觉间,春节渐终,元宵前两天,李建昆哪都没去,猫在家里,陪着家人。 “二哥,有本事下啊,你踩呀。” “炸弹?”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嘻嘻。” 我估计试试就得逝世,小丫头片子还学会诱敌了。 下午,李建昆正在屋檐下跟小猴子下军棋,一辆大凤凰风驰电掣颠到篱笆院外,吱呀一声刹死。 彪子风尘仆仆跳下来。 “建昆,搞定了!” 李建昆拍拍屁股准备起身,“小猴子,你看,大哥回了,我们要谈正事,要不算了?” “不!二哥伱没脸皮,看到快要输了,耍赖!”李云梦气鼓鼓抗议。 呦嗬!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李建昆重新坐下。 不过讲真话,这种脑残式的“黑翻军棋”,主打一个运气。 他的两个军长和一个旅长,刚才相继踩中炸弹你说这玩意还咋整? “咯咯咯咯,二哥你输了,喔!我赢大学生喽!” “丢人!”彪子戳在旁边吐槽。 “你牛批你来!” 彪子也就说句风凉话,这个节骨眼上,哪有心思陪小孩子过家家,忙拽着他,把揽下三产养猪的事,机关炮样说出来。 意料之中,厂领导见有人主动挑胆子,喜不自禁,对他好一阵表扬。 然后彪子就问啊。 “领导,那厂里能给多少钱?” “钱?什么钱?” “领导,养猪总要盖猪栏吧,总要进猪苗吧,总要买猪食吧?” “哦,你说这个呀。建勋同志,你也知道厂里现在的情况,相当困难哪!钱的事要不你们自己想办法,大伙凑凑?实在不行还可以贷款嘛,将来卖了猪再还。” 彪子当时在心里亲切地问候了他奶奶。 工资几个月没发齐,让他们自个掏钱,还特么贷款说句不好听的,万一赔了,厂里能兜底吗? 他们这又不是自己养猪,是为厂里养啊! “错了。” 李建昆摇摇头,“哥,别有这种想法,你们还真是为自己养猪。听你们厂领导这意思,摆明地没指望你们能养出个花样,但凡能把这三十来号人养活就算不错,可不是为自己养?” 彪子挠挠头,好像还真是这个意思。 “所以啊哥,抛开厂里别去想了,自个捯饬吧,反正你的目标也不是为赚钱,升官嘛,不丢人。” 说实话,李建昆还真怕厂里给钱,给的那歪瓜俩枣,够干嘛的? 这样一来,等于厂里彻底放权给彪子,操作起来就非常活泛了。 他曲起手,指指自己,“你问我贷款,我不收利息,咱们投一坨子,砸也把这个养猪场砸起来,到时你就是厂里的大红人,乃至县里的大红人,想不升职都难。” 彪子听得心惊肉跳,“这样搞?” 总觉得像买官似的。 “哥,做什么不需要经营?咱们用的是阳谋怕什么。再说了,光投钱,不下功夫也是没用的,养猪经验还得学,科学化养猪的方法还得掌握,饲料也得安排上。” 李建昆旋即跟彪子一阵商量。 让彪子先带着那帮新兵蛋子,找个养猪场去学习。 等他回京,尽快整理出一套科学化养猪的方法,寄回来 京城最不缺知识分子,八大院有不少农业畜牧业方面的专家,去拜访一下,综合自己几十年键盘侠的经验,李建昆自信能整理出一套从猪栏建造开始的、还算科学的饲养方法。 &t;divtentadv>至于饲料。 这年头国内饲料厂很少,且科技与狠活这块,终究不够犀利。李建昆懒得去踅摸,年前去鹏城,他有个发现。 那边已经落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项目中,有一个公司叫“正大”。 他这不是开年还要过去么? 到时解决一下,无非两个问题运输方式、成本是否划算。 此事就这么定下,要用钱的时候,让彪子以味精厂“养猪负责人”的身份,打借条便是。他会留些钱在家里。 正月十六。 一大早,老李家篱笆院里,上演着“比哭大赛”。 亲朋好友、一群社员过来送行,他们送李建昆已经谈不上走心,哭的是李云裳。 其中以李云梦胜出,哭得格外惨。 “二锅你偏心,带姐去,凭啥不带我去!” 好家伙,还以为舍不得你姐呢,敢情是为这个李建昆过去抱她,还不给抱。 “小梦,别闹。” 玉英婆娘拉过昂着脑壳,四十五度角望天的小女儿,揉着她脑瓜道“你还小,真让你去,你舍得妈和爸?” 小猴子怔了怔,一时哑然,自然是舍不得的。 贵飞懒汉走过来,抱起她,嗯马嗯马两口,要说贴心小棉袄,还得数他小女儿,至于大女儿净给她两个兄弟带坏了。 别说不带他家小梦去,抢着带他都不让呢! “妈,那我走了。” 李云裳一对漂亮的大眼睛,都哭肿了。 想嘛,自然想去见识外面的大世界。但在她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没有离开过这个家哪怕一天;最远只去过县城。如今却要去到千里之外的首都,如果不是最疼爱的亲弟弟带着,姑娘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勇气。 玉英婆娘强忍着眼泪,笑道“去吧,你打小长得好看,逢人都说不像个农村娃,是爸妈没本事,给不了你” “妈!” 李云裳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好在你有个好弟弟,妈不难过,替你高兴咧。” 李建昆感觉再唠下去,他姐说不定要反悔,连忙拉着她,道别大伙,向大队口走去。 李云裳哭哭啼啼,三步一回头。 坐过拖拉机,转乘中巴,上午九点一刻,李家姐弟和王山河,三人在市火车站,乘上了开往首都的绿皮火车。 此时外面世界的各种新奇,也压制住了李云裳离家的伤感,姑娘坐在木排椅上,不时打量车厢,不时望望窗外,漂亮的大眼睛里流光溢彩。 王山河心里挺感慨的,他明白建昆的心思,不知道他们石头矶第一美女,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该说不说,在青春期最爱胡思乱想的那几年,他也偷偷喜欢过云裳姐,但建昆拿他当兄弟,他不能想着当建昆姐夫啊。 与此同时,清溪甸老李家。 贵飞懒汉哄好小女儿后,屁颠屁颠跑到厨房,找到自家婆娘,笑嘿嘿,搓着手问“玉英,建昆给你留了多少钱啊?” 他知道最少有几千现金,还有存折。 玉英婆娘警惕看着他,“你想干嘛,那是盖房子的钱,刚刚够!” “玉英,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会怎么样不?” “咋样?” “特别好看。” “”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3章 姐和弟 第223章姐和弟 “建昆,首都可真好咧!” 站在首都火车站外面的广场上,望着周遭高大的礼堂式建筑,以及车水马龙。李云裳既激动,也自卑。 姑娘虽然天生丽质,但当下衣着朴素,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身上那股土包子进城的畏畏缩缩,怎么都止不住。 尤其当她看见两个穿喇叭裤的姑娘,结伴从身前走过时,杏仁般的眼珠险些没掉出眼眶。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有姑娘穿这样的裤子,裤裆那么高,前面带着古怪的拉链,大腿紧绷,还有屁股蛋这要搁他们那边,简直是女流氓啊! 然而京城人却见怪不怪。 可真开放啊! 姑娘在脑壳里想象了一下,如果她穿上这种裤子嘶! 她是偏身材丰腴的那类。那可比耍流氓还流氓! “云裳姐,你别紧张嘛,你要这么想,你弟弟哪怕搁这四九城里,那也是人上人!”王山河开导。 “嗯!” 李云裳甜甜一笑,小手扯着弟弟的袖管,心中满是骄傲。 小王赶紧挪开眼,硬是不敢多看。 撇开穿衣打扮不谈,单论标致,放眼望去,视野所及的京城大妞有一个算一个,无人能和云裳姐一较高下。 李建昆低头望向二姐,会心一笑。 记得小时候去那些山岗、溪涧等“恐怖之地”时,二姐常会牵着他,保护他。 如今到了这片“恐怖之地”,该换他来保护二姐了。 第一步,竖立二姐脚踩这片土地的信心。 “山河,我看着行李,伱去找辆出租车,不是皇冠不要。” “嘿嘿,要得!” 1980年,在首都火车站这块,还是能打到出租车的。当然了,那价钱绝对让普通市民望而却步。 五分钟后,当李云裳坐上皇冠车后排,一动不敢动,身体绷得紧紧的,背不靠皮面。 她觉得开车的司机,都不知比她体面多少倍,遑论这辆金贵得不像话的小轿车。 如坐针毡! “姐,你放松点,咱们花了钱的,怎么舒服怎么坐。” “哦。” 话虽这样说,姑娘仍然不动分毫,穿着棉鞋的双脚还腾在空中,生怕弄脏了人家的车垫。 这场皇冠之旅,对她来说并非享受,而是煎熬。 李建昆心里明白,但想要竖立他姐的自信,有些过程必须经历,尝试得多,见多了,自然也就不当回事。 汽车驶入海淀,来到五道口后,望着窗外的矮房子和黄土路,李云裳感觉还算亲切,反倒轻松不少。 皇冠车一路开进娘娘庙胡同,在四合院门外停下。 李云裳亲眼看见弟弟支付给司机二十三块钱,瞠目结舌。这才多大一会,他们竟然坐掉了一级工一个月的工资! 要换平时,她非得责备几句弟弟乱花钱。 但姑娘此刻的注意力,完全被眼前这个气派四合院给吸引。 “建昆,这谁家的房子啊?” “他的。” 李云裳猛扭头望向王山河。 不知为何,小王突然觉得贼爽。 “山河你这么厉害的,在首都都有房子了,还是这么大个院子?”姑娘满脸不可思议。 小王倒是挺想把这个逼一装到底,可惜啊,明白装不了几天,讪讪一笑。 “害,户主虽然是我,钱还不是建昆花的。云裳姐,你别大惊小怪,我之前说建昆哪怕在首都,也是人上人,可不单指他大学生的身份,你后面就明白了。那家伙,他不得了啊!” 小王过年在家,向爹妈汇报这一年在首都的工作时,他爹老王对两件事格外关注。 一是古玩行当的发展前景。 二是李建昆的生意史。 当听说建昆在京城有一座商业小院、两家店铺,早就开始做羊城的买卖,年底更是去鹏城考察过,几乎快要把生意干到国外。 老王直呼好家伙! 正月初十那天,放下一切事,在家中隆重宴请了李建昆。 &t;divtentadv>李云裳虽然满肚子疑惑,但现在没时间多问,院门已经打开。 “汪汪!” 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还有一只半大的黄狗。 “小黄,别叫!” 梁叔呵斥,小黄顿时呜咽一下收声,明白这个陌生女人,是能拿捏它狗生的存在,惹不起。 两口子热络招呼,接过行李,对李云裳极尽客气。 这可是东家的亲姐! 年前东家提到他姐会过来时,言语中无不充斥着重视。 梁叔两口子明白,往后四合院里,大抵是这个女人说得算,而女人,往往不太好伺候。 生怕得罪她,算得上在刻意讨好。 “姑娘,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我带去您去看看?” “呃好的,谢谢。” “姑娘,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我们只是做工的,您才是东家。” 李云裳脑子发懵,这是请的长工吗? 搞起地主那套了? 走进院子,姑娘眼神明亮,一辈子不曾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小龙妈拎着她的行李,殷勤将她请进正北房。 给她拾掇的厢房,正在东家的隔壁屋。 而东家的卧房跟她一比,那都叫寒酸。 年前东家有嘱咐,两口子不敢怠慢,新年这段时间,他们至少过半功夫花在拾掇这间厢房上。 “吱呀!” 雕花木格门被推开。 摆满古玩字画、古色古韵的正北房里,竟布置出了一间极具现代感的卧室。 席梦思大床,布艺沙发,带全身镜的衣柜,半身镜的配套梳妆台椅,十四吋的飞跃牌黑白电视机。 茶几和桌面上,均铺就印花精美的桌布,其上茶具、果盘、零食盒,一应俱全 大抵猜到会是这几天过来,果盘里摆满四五种水果;零食盒中杏仁酥、麻糖、果脯,稻香村的糕点,都是姑娘家爱吃的零嘴。 连被褥、床单和枕头,都是精心挑选过的高档四件套,进口货。 王府井商场售价,一百二十块。 搁这年头,那叫一个奢华。 “姑娘,你看看怎么样?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再改。要是缺什么,我们再添。” 李云裳人都呆在原地。 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一间这样的闺房。 “姐,还行不?”李建昆回房放好行李,两个箭步窜过来。 “建昆” 李云裳眼里朦起水雾,走近,把脑壳埋进他怀里。 “咋了这是,还哭上了。” 无他,纯属感动。 当下都在提倡妇女能顶半边天,在家里时,李云裳也一样,洗衣烧饭,下地干活,把自己操持得几乎无所不能。 但其实她心里亮堂,她根本顶不起半边天,她是个很没用的软性子。 她总想依靠别人,总想被人呵护,被人疼爱,被人照顾。 这些想法她始终不敢表露,贫困的家庭也迫使她不能任由性子来,必须坚强,像个男人样照顾家里,照顾弟弟妹妹。 终有一天,她发现弟弟长大了,反过来开始照顾她,给予她依靠、关爱、呵护这些她渴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所以这一刻,她彻底软下来,暴露出本性,趴在弟弟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王山河杵在门槛外面,两眼朝天看。 更不能瞧了,云裳姐莫名其妙地魅力散发。身上的女人味,越来越浓。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4章 姑奶奶的烦恼 第224章姑奶奶的烦恼 “山河,这就是你说的那个院子,建昆的?” 暂安小院外面,望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以及里面的商铺林立和行人如织。李云裳好似遭了雷劈。 这不一个集市吗? 她弟的? “姐,别听他吹,院子是我的不错,但铺子不全是,只有两间。” “你咋在首都有这么大个院子啊?”李云裳眼如铜铃,瞪着他。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这事可有得唠,“姐,以后再慢慢说吧,走,我带你进去逛逛。” 李云裳脑子嗡嗡的,人生前二十三年遭受过的所有震撼,加在一起,都不及来首都一天多。 “哟!这不是李哥王哥吗,年过得好哇,诶?这位是?” “我姐。” “哎呀,咱姐啊,失敬失敬,姐,吃个火烧不?” 金彪的大胡渣子脸上,堆满自认为乖巧亲切的笑容,“姐您老远过来,辛苦了,晚上我在长征食堂摆一桌,替您接风洗” “你脸大啊?” 长公主驾到! 这事去年好几次喝酒时,建昆提到过。当时他就上了心思。 “师姐?哎呀师傅,我该怎么叫啊?” 但更让她遭不住的,还在后头。 两人商量完这件事,李建昆问道“周主任,我年前跟您说的那件事?” “李哥,有一阵没见了,这是给咱们找了个嫂子?” 暂安小院经营这么久,没被查真是个奇迹,这玩意要赶紧办,随着个体户越来越多,个体经济欣欣向荣的同时,也会带来许多乱象,上面的监察力度肯定会加大。 犹记得他是2月初,回家过年的前两天过来拜访的,当时姑奶奶话说得模棱两可,这很奇怪。 “你也不错呀。” 然而她想求李建昆办的事,更糟心。他们街道办面工作。 李建昆眼前一亮,可算下来了。 “大姐,你多高啊,人家都管我们叫京城大妞,我看你才大咧,哪哪都大,条子太好了吧。” 李建昆对她眨眨眼,参谋参谋的意思,鲁娜的衣品,搁这年头的内地姑娘里,算是翘楚。 “我先!” 李建昆举双手配合。 这里面既有京城人的局气,但更多的还是铺主们都不傻。大家朝夕相处一整年,有些事傻子都能看出来,只是东家不戳破,他们也不敢议论。 谈及这个,周慧芳不禁长叹口气。 她当初之所以模棱两可,是因为她一直有件事想求李建昆帮忙,却不知怎么开口。想到人家孩子还在读书,忙于学业。 “说什么事了吗?” “好的。”鲁娜秒懂,美美应下,遂拉着李云裳的手,进里间库房挑去了。 一路走过,但凡瞅见三人的铺主,皆是热络招呼,当了解到旁边的大姑娘是李哥的亲姐后,好家伙,李云裳收礼收到手抽筋。 来了! “那叫大姐。” 如今铺主们哪个不晓得,暂安小院其实是李哥说了算。 “呃,我的错我的错,咱姐长得可真俊咧,姐,初次见面,送您个牛角梳,您别嫌弃。” “伱小子别张口就来,小心我抽你,这是我姐。” 他姐的户口问题。 坐了老半天,也该回自家铺子看看。 “小娜,你帮着给我姐挑些衣服,首都这边冷。” 李建昆好气又好笑,怎么没见这样抱过他的大腿? 一打听,果不其然。 “咱姐忒客气,跟咱还说啥谢啊,今儿必须吃一个!” 金彪没好气瞥向他,“排队!” “金狗,休抢!” &t;divtentadv>陈亚军哧溜从门口窜进,他刚刚忙完生意,说出门抽根烟,听人说昆哥回了,还带一个漂亮大姑娘,顿时一个激灵,忙扔掉烟头踅摸起来。 鲁娜赶忙做完手中生意,同样迎出来,姐前姐后,叫得可甜。不时还瞄瞄旁边的王山河。 许桃坐在窗边发呆,活干完了,空档期,老远瞅见三人,撒丫子奔出来。得知师傅的亲姐驾临,顿时化身丫鬟,请进自家铺子,端茶倒水,各种伺候。 不是什么证,是个体户营业执照。 “你这小妮子。” “大姐,你气色真好诶,红彤彤的。” 陈亚军凶巴巴刮了金彪一眼,忽想到什么,忙道“对啦昆哥,街道办前两天来信,让你有时间去一趟。” “你俩够了。” “不不不,我只是长得着急,姐您大,您大。” 其用意,主要是督促辖区内其他个体户,也行动起来。 然后这孩子突然有求于她了你猜她当时脑子里能怎么想? 交易一波呗。 “不不用了,谢谢。” 李云裳欲言又止,挺想劝一下,为她,不至于。大眼睛里再次蒙上水雾,先前所有的受人尊重,此刻汇于一起,集中爆发。 但在她认识的人中,真找不出谁能比这孩子更有生意头脑,人家还是北大经济系研究生。 姑奶奶向来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行就行,不行拉倒。除了有点八卦。每回过来这边,总爱打听“有没有对象”这类话。 “没。” 他又哪里知道,金彪和陈亚军早通过王山河,把他家的情况摸得透透的。知道除了他老娘外,天底下他最稀罕的就是这个二姐。 遂颠着金彪的二八大杠,来到东升街道办,见到姑奶奶。 李云裳又有点想哭,她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重视。 “姐,欢迎欢迎” 把一个外地人落户到京城,落户到他们街道,虽说有点麻烦,但她能操作。问题是这事不合规。 三人来到80百货时,正在做买卖的金彪,忙把手里一件衣服扔给小龙,从铺子里迎出。 其中一家刀具厂,早已入不敷出,常年靠借债发工资。 按照周慧芳的意思,这是件大事,他们街道头一遭,她想搞场活动,联合工商,给暂安小院的商户集体颁发营业执照。 “你把胡子刮干净,咱俩比比。” 李建昆寻思姑娘家选衣服肯定要一阵,准备立马走一遭。 “办什么证吧。” 李云裳倒蛮喜欢这个活泼小妹妹,加上她是弟弟的徒弟,虽然并不清楚她跟弟弟学什么的,更添亲近,很快便凑在一块聊得火热。 许大爷出谋划策,“小李师傅上面还有其他姐吗?” 这个大腿一旦抱紧,往后跟他“分庭抗礼”都不是梦。 云裳一脸懵,“那个,应该你大吧。” 许桃一乐,遂一口一口个大姐。 街道办越来越被压得喘不过气。 有人告诉她,想盘活这个厂子,有且仅有一个办法找个有能耐的人去经营,还得是大能耐。 这孩子能去?有那时间和精力? 说句不好听的,他如果真能接过这个烂摊子,让刀具厂起死回生,这个户口给他落了又咋的? 孰重孰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5章 投喂沈姑娘 蛤蟆镜到货 第225章投喂沈姑娘蛤蟆镜到货 李建昆挠着脑壳离开东升街道办,总感觉姑奶奶话里有话,问他最近忙不忙,他据实回答,忙得不可开交。 姑奶奶说让他先忙,落户的事再帮他想想办法。 这其中显然有点事。 只是他接下来确实很忙,寻思等忙完这一阵,再找姑奶奶好好唠唠吧。 回到暂安小院,鲁娜已经帮二姐选好衣服,用一只红蓝编织袋装着,塞了满满一包,身上焕然一新,李建昆不禁眼前一亮。 卡其色灯芯绒直筒裤,配红色羊毛衫,外面套一件黑色女式皮夹克。 谁还不是个时髦女郎了? 嗯,差双皮靴。另外麻花辫欠点意思。 “小娜,明天给你放天假,带我姐去二环里逛逛,买几双鞋,再做个头发。” “那你” “不会啊。” 到时拿到沈姑娘整理出来的资料,再融合他的见识,一本科学化养猪手册,也便成了。 “弄一份养猪” 过程嘛。 李建昆摸摸鼻尖,本来想说一千,但考虑到不合理,于是折中一下。这不是想找个由头,给沈姑娘投喂一波么。 好家伙。 “” “二位点点吧。” “你会?” 小娜姑娘之前说“姐,你屁股好圆哦”,吓得她当场就要换下来,可小娜姑娘又说,在京城时髦青年都这样穿,她也穿,她还穿喇叭裤,您应该入乡俗随。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看起来薄薄一身,竟然还挺暖和。 “可不嘛,费时间。” 沈红衣小嘴微扬,稍纵即逝,想了想道“这事倒也不难,就是繁琐。” 李建昆耸耸肩,谁拦着你的意思。 两万只蛤蟆镜,还是走的火车托运,早几天已经发过来。 李建昆伸出一只巴掌。 太好了! 此事便委托给沈姑娘,李建昆毫不担心,沈姑娘做事向来认真严谨、细心投入,这种琐碎事,只会比他办得更好。 这活居然还没有时间限制,只要求尽快完成,这也就意味着,她完全可以合理安排时间,课后去做。 一只蛤蟆镜成本七块六,一包裹里上千只,从港城捣腾到京城,马虎不得。 提前有联系。 “我也去我也去!”许桃从门外蹦进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好似遭了捆绑。 根本不耽误什么。 万勇此行有两人,另一个满脸横肉,一身匪气,感觉他才是大佬。 李建昆看在眼里,却权当没注意到。 是正主了。 “哈?养猪?” 咬咬牙,便这么穿着了。 两个冰上活动零经验选手,大眼瞪小眼。 遂忙不迭向李建昆打听起详细情况。 四周是冬练的跑道,靠近东操场的湖心部分,则成了车水马龙的滑冰场。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建昆往马路牙子旁走近几步。从副驾驶车窗里探出一只手,招了招。 下午快两点,小龙妈张罗出一桌,简单吃罢,李建昆回房拎出一只蓝格子编织袋。 “不,五百。” 当然了,湖面是不可能凝结到能够滑冰的程度的。 李建昆张罗着大伙一起,用借来一辆板车,开始往四合院里捣腾。 最后补充道“对方开的酬劳不低。” 但对于穿惯了肥大衣裳和水桶裤子的她,显得太紧,太贴身了。 姑娘红着脸,很想告诉弟弟别耽误人家时间,别乱花钱,但此时害羞着硬是不敢开口,生怕吸引更多注意。 李建昆没跟万勇计较。 沈红衣震惊,黄鹂般的嗓音炸开,引来不少视线。 李建昆想到沈红衣开年肯定会找自己,却没想到这么迫不及待。 外加确实能节约他不少时间。 李建昆这条南方土狗,看得一脸新鲜;并排走在一起沈红衣要好点,武汉虽然不常下雪,但三两年总归也落不下一场。 验货搞了好久,运完货后,大家一起帮忙,几乎是挨个检查,用提前准备好的瓦楞纸箱装再装好,送去东屋储放。 李云裳换上这身显得颇为不自在,她倒也承认这些衣服很好看,绝不是他们农村裁缝能做出来的,就连料子都找不到。 未名湖畔,昔日碧波粼粼的湖面,变成了一方冰天雪地的大舞台。 “我不是学经济的嘛,老家那边的一个养殖户,想搞养猪场赚钱,以为只要跟钱有关的事我都懂,但很显然我压根不懂,有点沾亲带故,又不好推辞。我这正犯愁呢,忙着准备毕业论文,实在抽不出时间。” &t;divtentadv>沈红衣低下头去,问“学长,你要毕业了?” “学长,我看伱一直朝那边看,是想滑冰吗?” 半上午,他跟王山河、梁叔和小龙四人,候在娘娘庙胡同口。 湖的边缘地带,堆有许多积雪,不少学生在那里堆雪人、打雪仗,放肆着青春。 旋即,李建昆便把需要拜访八大院的农业畜牧业专家,整理出一份科学化养猪方法的事情,娓娓道来。 临近十点时,机动车罕见的马路上,驶来一辆绿皮解放。 王山河扛着编织袋,步伐要比两人慢一点,只向云裳姐身后瞧一眼后,赶紧挪开,脑子里不禁冒出两组词 浑圆、挺翘! 燕园已经复学,年过月尽,一切步入正轨,与年前并无太大差别。 隔日,万勇来到京城。 接货的事李建昆不管,这是一批正儿八经的进口货,九成九还不正规,他连火车站都不想去。 解放车后斗里,载着十几只麻布包裹,看起来弹性十足,显然塞了不少填充物,但货还得验。 他不是答应过,年后要帮沈姑娘找个勤工俭学的差事吗? “对方给多少酬劳啊?” 鲁娜乐呵,带薪逛街,盼都盼不来的好事。 “什么?五百块?!” “你听我说完嘛。” 这个季节的未名湖,对于北大学生来说有着独特价值。 “害,早着呢,我们的毕业论文,一年半载都不见得能写出来。” 只是好羞耻啊! “哦。” 沈红衣诧异,“养猪的事,咋会找上学长你呀?” “干干干!” 其他人运货,他留在院子里,拿把剪刀,咔咔拆包裹。 找不到点钞机的年代,万勇二人足足点了一个多钟。 但凡其中有一个会,李建昆寻思今天这场“冰上约会”就成了,沈姑娘明显也有兴致,奈何这项技能他是真没点到。 所幸损毁不过十几只。 李建昆领着她离开铺子时,姑娘走路的时候,一只手还下意识挡在身后。 沈红衣欢天喜地,傻呵呵笑着,五百块是什么概念? 毫不夸张地说,足以改变她的家境。 李云裳清楚自己穿得土,当时想的是,可不能给弟弟丢人。 沈红衣眼前一亮,接活好,接活通常是快钱,还不低,只是活不常有,忙问“啥活?” 沈红衣下意识道“五十?” 姑娘整个人都搞兴奋了。 “红衣啊,勤工俭学的事过一阵才能安排,我这边现在有个活,你接不接。” 万勇既是来接货的,也是来完成交易。 里面沉甸甸的,装的全是钱,拢共十三万两千。 确认数目无误后,万勇咧嘴,竖起大拇哥,“李生,敞快!” 那位大佬脸上同样浮现笑意,伸出手来和李建昆握了握,“合作愉快!往后还想要什么玩意,尽管捎个话,我们能搞到不少好东西。” 李建昆笑了笑,将二人送出门,有多远滚多远吧! 幸亏他姐不在,他哪里想到万勇带来这种混球,腰里别着家伙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6章 电视广告来了 第226章电视广告来了 “嚯嚯!不错嘛姐,来,转个圈,我瞅瞅。” 李云裳“” 傍晚,三朵金花去二环里潇洒一天回来,齐聚在四合院李云裳的闺房里,鲁娜和许桃一个趴在席梦思大床上,一个瘫在布艺沙发上。 真软,真漂亮。 羡慕嫉妒恨哪! 李建昆则欣赏起他姐的改变 千层底老棉鞋,换成了黑色半高跟皮靴;麻花辫头发,变成了大波浪卷发。 对内味了! 这身造型,配上他姐相当能打的颜值,以及丰腴的身材,什么摩登、时髦、性感、纯欲这些个词随便往出撂,没有违和的。 李云裳还果真转了个圈,反正没有外人,一天下来跟鲁娜和许桃处得非常熟稔。 “真好看?” 这种打扮以她现在的审美,属实欣赏不来。 “开玩笑!姐你本来就好看,再用时下最流行的装扮一衬托,跟个港城明星似的。” 李云裳傻甜傻甜一笑,她不懂这些,也没见过港城明星,但如果弟弟都说好,那她信。表情明显放松不少,也自信了一些。 “姐你等会。” 李建昆哧溜跑出去,撞上王山河在隔墙欣赏字画,看得非常认真。 “你干啥呢?” “看画呀。” “伱确定?” 王山河“” “这么多人在的时候,你可以进去。” 小王大喜,然而嘴角还没咧开,发现建昆话还没说完。 “要是我们都不在的时候,你敢进去,打断狗腿!” “噢。” 不是李建昆小心眼,姓王的都得防。 不多会,李建昆找来一只蛤蟆镜,回到闺房,往他姐鼻梁上一挂。 “哎呀建昆,你干啥,乌漆嘛黑的。” “姐,你不懂,要的就是这个味儿。” 李建昆手托着下巴,打量起来。好家伙,这墨镜是有点用处啊,把她姐眼神里的那股怯懦,以及脸上的不自信,遮掩得七七八八。 再这么一瞅后,气质迥然不同。 一个字飒! “哎呀!哎呀!”许桃从沙发上跳起,凑到跟前,昂着脑瓜,怪叫半天,“大姐,眼镜上有个标签,我帮你抠掉。” “啪!” 李建昆拍掉她的狗爪。 “咋了师傅。”许桃揉着手,瘪着嘴,一脸委屈。 “谁让你手痒?见啥都想抠,这眼镜就得这么带。” 许桃小脸一红,这说的啥话吗,如果不是自己人帅心善的师傅,她准以为男青年耍流氓呢,不服气道“镜片上一个圆坨坨,不抠掉啊?” “留着碍你了?” 潮流还没到,李建昆也不好解释,扭头对鲁娜说道“小娜,记住哈,以后店里卖这些墨镜,你们别手痒把标签抠了,客户愿抠让他们自个抠。” 鲁娜笑道“我知道什么缘故。” “哦?你说说看。” “这些是港城过来的墨镜,进口货,有标签戴出去人家才知道,排面呗。” 乖乖! &t;divtentadv>这销售敏感度,妥妥的未来销售女王啊。 “不错。”李建昆递给她一根大拇哥。 按照当下潮流发展的趋势,市井街头很快会流行起几句民谣 喇叭裤子像裙飘,花格子衬衫扎外腰,蛤蟆镜上贴商标,头发烫得像羊羔。 毕竟其中三个潮流已经兴起,即便是花格子衬衫,去年在羊城那边也不少见。 现在只差一个蛤蟆镜。 李建昆琢磨着日子,寻思差不多也该到了,眼神不禁瞟向那台飞跃牌14吋黑白电视机。 “昆哥,吃饭了。” 小龙出现在门口,止步于门槛之外。 他妈叮嘱过他,姑娘的闺房,不能随便进,尤其是这个姑娘的,打死不能进! 大伙移步至西屋堂厅,小龙妈见晚上人多,大展身手,张罗了一桌好菜。 李建昆生怕他姐吃不饱样,一个劲给她夹菜,弄得李云裳哭笑不得,这是要把她当成猪养吗? 四合院伙食太好了,她觉得这样下去要完蛋,小娜和小桃一直说她这里大那里大的,虽然她能听出是夸她的意思,但她仍然觉得好羞耻啊 吃饱喝足,时间还早,一伙年轻人又回到李云裳的闺房,许桃说想看看电视。 这年头,电视机绝对是个西贝玩意,饶是在四九城里,一百户人家都找不出一台。普通市民是买不起,像许桃这种渐渐富起来的个体户,钱还好说,票难搞。 她又不像她师傅这么能折腾。 李建昆买这台电视机的票,还是在菜门营鸽子市高价淘换的。 雪花屏亮起,半天收不到画面,喇叭里传来滋滋声。 王山河对这种状况贼熟,新年时,他家也添了一台12吋黑白电视,全镇第二台,第一台在公社,干部们平时看新闻用。遂屁颠屁颠跑去门外,搭个梯子爬屋顶,来回转动鱼骨天线。 “建昆,有了说话啊!” “哦!你转!” “诶!慢点慢点哎,转过了转过了,往回转一点,慢点!” 两人好一番配合,等屏幕上雪花消去八成,有了清晰画面后,李建昆怔了怔。 这不来了么? 满屏的古早科幻片的既视感,喇叭里传来让人犯尴尬症的翻译腔。正播的不是大西洋底来的人又是啥? 当然了,这是他一个后来人的感受。 三朵金花手拉手坐在沙发上,小王搬张小椅子,反跨坐着,全都看得目不转睛。 尤其是李云裳,像是欣赏世界第八大奇迹,这还是她有生以来头一回见到外国人,长得好奇怪啊 “建昆,怎么外国人长对猫眼,手上还有青蛙那样的东西?” “姐,你别老是盯着这个男的呀,你看看旁边其他人,不挺正常?这哥们不是人。” “啥?!不是人?那是什么!” “别怕别怕,也不是鬼,是个神奇的人,对,神奇的人,海底来的。你先看,看看就懂了。” “噢。” 大西洋底来的人这部电视剧,放在这个年代的我国,爆火是种必然,过往很多年,我们追求的向来是现实意义,很少有人畅想过科幻世界。 其中的“海底人”和“特异功能”这两重元素,便足以使国人肾上腺激素飙升。 李建昆很怀疑,80年代开始兴起的特异功能潮,这部电视剧有“基石之功”。 而且这部剧风格还挺严谨,相对接近科学的实际情况,一言以蔽之,细节呈现出来的感觉并不那么离谱,代入感极强。 同时干干净净,一改外国片的尿性,从头到尾连一个接吻的镜头都没有。 还有美剧掌控市场多年的法宝英雄叙事、为人类与和平奋斗的主旋律。 实事求是地说,这种文化输出洗脑了不少人,让人们对漂亮国充满好感和向往。直到互联网时代到来,信息愈发透明,多半人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缺什么,才费尽心思去竖立什么。 跟我国那句老话“当婊砸还想立牌坊”,一样样的。 当然了,也有不老少人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7章 主打一个一炮而红 第227章主打一个一炮而红 又是一个晚上。 燕园,37号楼,307宿舍。 自从二姐来京后,宿舍的单人床李建昆还没宠幸过,寻思今晚高低翻个牌,学生还是要有点学生的样子。 跟老高闲聊一会后,这家伙坐床上看书去了,这么多年争分夺秒的劲头丝毫不减。 咱也是真服。 李建昆坐在窗边,受其感染,捧起一本全英文的货币通论,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强哥,出去浪了,不见人影。 约莫九点多,门口传来一声叱喝,吓了李建昆一跳。 “呔!看咱们宿舍出现了一头什么,失踪牲口回归啊!” 李建昆斜睨道“哪去浪了?” “老高你别打岔,你懂个屁!” 很奇怪,却不重要。 “那你搞点给我啊,你都不知道麦克哥现在多火,这墨镜我拿出寝室分分钟卖掉,大头你赚成不?” 这家伙唾沫横飞讲了一大堆,配合上手舞足蹈,不时摆出几个造型。 “问得好!这就是魅力所在啊,他不光是海底爬出来的人,还有特异功能,那家伙,游泳比海豚还快,身体抗压性比钢铁还强” 强哥“” “老高,给你一个。” 暂安小院的铺主和亲属,大概能有一百二三十人,环绕会场,簇拥着他们。 乖乖! 霸气得一批! “老高,帅不?” 胡自强扭头看向李建昆,本想问问他的评价,却注意到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这厮不知从哪里,又薅出一副麦克镜,随手扔向对面。 “你说这个?”李建昆摸出一物,拿在手上晃晃。 “你特么骗鬼呢!” 胡自强恨铁不成钢道“老高啊,你是不知道那剧多得劲” “然后让咱们寝室每晚沦陷是吧,你问老高答不答应。” 自那以后,宿舍逢晚必爆,排队蹭电视的学生,能把门口的走廊都坐满。 胡自强定眼一瞅,瞳孔急速放大,接连来了三个雾草。 白得一个好大儿,这买卖硬是做得。 “我麦克哥可谓飞天遁地,墨镜一戴,谁都不爱,帅炸了!唉我是扮不出来哈,没那配置。” “来,强子,把爹这臭袜子拿去洗一下。” 试图督促他们租铺面,办执照,正规化经营。 “不行!老子今天要大逆不道,弑父!” 这一阵大西洋底来的人热播,更不得了,宿舍里人摞人,一集电视剧追完,爬出来的学生无一不揉着肩膀,捶着腿,搓着屁股蛋 胡自强震惊万分。 李建昆扬起脸,“呵呵” “隔壁205啊,你可别告诉我贵族联盟伱都不知道!” 三天后。 平时在学校,琐事还是很多的,像打水、打饭、叠被子、洗袜子、洗内裤啥的。 东升街道办来了五位街道干部,工商四人,还有区政府两人,加起来足有十位领导。 “我找你麦克哥借的。” 联想到他们是暂安小院的商户,小青年们顿时一个激灵,意识到一件事 李建昆伸手去拿蛤蟆镜,强哥立马后跳,拉开距离。 “俺就不要了,太时髦,戴不上。” 他以为如此西贝的玩意,任建昆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拥有第二副,谁承想他随掏随有,空手搓出来的一样。 真应该让这厮签名画押的。 一直稳着没动,一来是想让电视剧多播几集,造成更好的广告效应;二来是在等一个机会,准备一炮而红。 在他们下方一处。 “然后呢。” “还行吧。” &t;divtentadv>“嘿嘿!” 那里戳着六七个年轻男女,身着时髦服装,脸上全戴着一副镜片偌大的墨镜,看起来气质迥然不同。 高进喜道“还是别看了。” 麦克哥同款墨镜,暂安小院里有得卖! 好一番打闹后,胡自强拉回正题,好奇道“建昆,这麦克镜你不会还有吧?” 这批人浩浩荡荡,堵住半条大马路,所幸这年头没什么机动车。 “没事,拿着玩呗。” 声势更浩大的,还要数赶来凑热闹的老百姓,这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海淀这边的个体户,毕竟这件事与他们息息相关。 “签名画押行不?” 然而此时,现场多半人的注意力,却不在诸位领导身上。 主打一个效率。 两人齐齐望向高进喜,后者颔首道“是这么回事。” 胡自强大喜过望,摩挲着蛤蟆镜,啧啧不止,继而挂上鼻梁,装备上身后,立马代入到剧中的麦克哥,只觉得自己仿佛也拥有特异功能。 “建昆,你个狗大户不比他们有钱?也不知道给咱们寝室安排一台。” “那,行吧。” 饶是如此,每晚仍然乐此不疲,多半“有志之士”还抢不到空。 区政府包括东升街道办这边,前一阵一直在大力宣扬此事,号召大家过来参加。 上午时分,小院门前布置起一个简易的临时会场。 “昆子,咱们是好兄弟对吧?” 暂安小院歇业半日。 不可谓不重视。 36号楼205宿舍,六名室友全是满五年的工人大学生,有多富自不用提,去年就买了一部12吋黑白电视机。 几乎瞬移样移过来,薅过蛤蟆镜,仔细鉴赏,这墨镜不能说跟电视剧里麦克哥的一毛一样,只能说就是那个玩意! “昆子,你怎么会有麦克哥的墨镜?” 冷峻、高贵、漂亮、帅气! 在场小青年们全看呆了,不老少人越瞅越发现这墨镜特眼熟,很快恍然大悟,这不是热播剧大西洋底来的人里头,麦克哥的墨镜吗? 这些人怎么会有? 这场活动本就是为那些散兵游将般的个体户办的。 “哟,怎么个意思?” 李建昆被扑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暗自后悔,大意了。 强哥呆滞当场。 李建昆插一嘴道“你在哪看的?” 等整完这波,回笼些资金,他准备马上启程去南方,谋大事。 “这墨镜送我吧!” 高进喜咂舌,“强子,不至于。” 李建昆摸摸下巴,饶有兴致问“你确定?” “昆子,你耍我!” “哎哟我去,这幸好有个证人啊,我刚还什么都没说呢,你自个非得认爹。” “你猜。” 提起这个,胡自强精神抖擞,咋咋呼呼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最近正在热播一部美剧,狗日的也忒好看了,主角是个海底人” 高进喜打断道“海底怎么会有人?” 不待李建昆开口,强哥补充道“往后一个月,你就是我爹,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他要是稀罕这点销量,两间铺子早开卖了。 嚯嚯! 这可了不得,要知道,这部剧现在火得一塌糊涂。个体户青年们皆是两眼放光,嗅到大商机的气味。 这要捣腾出去卖,可是一波肥财! 有些商品不怕价高,只怕寻不到,找不着。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8章 流水般出货 第228章流水般出货 领导们挨个给暂安小院的商户,颁发个体户营业执照。 整得好似一场颁奖典礼。 可惜的是,现场掌声稀稀拉拉。 李建昆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跟他没关系,他们这边去领执照的是金彪和陈亚军,蛤蟆镜背后的双眼,把各方反应甚至是心理活动,观察得一清二楚。 领导们多少有些尴尬。 喜气洋洋的是暂安小院的商户,他们生意做得好,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一个合法身份。 而对于围观的多半个体户而言,他们只是在街边摆摊,盘不起一间铺子,似乎也没必要盘,大家心里犯嘀咕,是不是申请这种执照后,必须盘间铺子,要纳税,要受到监管? 完全冷漠的是凑热闹的百姓。 他们实在想不通,个体户有什么好宣扬的,值得如此大张旗鼓。不就是一帮找不到工作的人,迫于生计,无奈下做点小买卖么? 自家孩子如果干个体户,说出去都丢人。 有相当一部分人面露鄙夷。 时代背景摆在这里,李建昆不好评价什么,只在心里感慨一句你们不知道什么叫真香啊! 徐孙子过去不是很不待见资本行为? 看看现在多积极,感觉搞钱的欲望比他还强。 “咋了庆有哥?” 而且老贼看电视剧发现商机,不得费一阵? 徐庆有戳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死死盯着戴副蛤蟆镜的李建昆。 意料之中的是,那些围观的个体户根本没走。 即便南方有货源,总得去订吧,订了总要运回来吧,单是这一套流程,都需要好多天时间。 “卧槽别抢啊,抢坏了你赔?” “最近有部很火的电视剧,美剧,里头主人公麦克戴的就是这种墨镜,我刚第一眼看见他们这波人,都惊呆了,卧槽他们哪搞的这种墨镜啊。” “嗯,没几天。” “对啊,第一部咧,好看得很!我都想搞一副这墨镜。” 徐庆有的各种补脑,李建昆自然不知道,倒是能看出来他在琢磨什么,把自个整得冷汗涔涔。 想想看,当下一件喇叭裤市场行情都卖到二十,这样一款蛤蟆镜,贵个一两块,有什么不合理的? 李建昆从柜台里取出两副蛤蟆镜,没有太多言语,“诸位可以上手看看。” 嚯! 不老少人神情振奋,忽然觉得二十二块也没那么贵。 这个价格李建昆同样合计过,如果按羊城那边的批发行情,给二级经销商预留的确实有点少。但问题是,这里不是羊城,货给他们捣腾到京城,拿出去就能卖。 一大帮尾行者,几乎前后脚,跟着李建昆他们,冲到80百货和90百货。 “最关键的是什么伱知道吧庆有哥,他们这墨镜,跟电视剧里麦克戴的款式,一模一样。” “同志,那我要是买很多呢?” “嘶!” “诶?全英文商标,这是进口货!” “啊?”刘小江挠挠头,下意识道,“你是说他提前知道这部剧要播,保不齐看过宣传画啥的,笃定麦克戴的墨镜要火,所以老早进货了?” 手快有手慢无,趴在柜台前面的人,最先享受到上手体验的福利。 庆江坊里倒是有部12吋金星牌电视,但徐庆有没有两个大老爷们睡一张床的嗜好,都是在学校住。 他之所以想到徐孙子,是因为这孙子现在正盯着他。 “我要十副!” “!!!” “你要我宿舍有啊。” “可是庆有哥,那是央视啊。” 面对徐庆有的不解,刘小江娓娓道来 随他去吧,他再能琢磨,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t;divtentadv>活动进行到十一点才结束。 李建昆今儿坐镇90百货,该说不说,这边的业务能力要低点,两名店长其实不分伯仲,陈亚军要说口才还好点,主要80百货有个鲁娜。 “” 不仅是问话的人,旁边众人皆是吓一大跳。 “这电视剧刚播的吧?” 李建昆始终没出风头,小透明一枚,随着商户们拿着个体户营业执照,兴高采烈回到各自铺子,小院大门打开,重新对外营业。 “庆有哥,你在学校不看电视的?” 过了这个村没那个店。 徐庆有面沉如水,“以老贼的尿性,这么大张旗鼓地搞宣传,手上绝对现货充足,只有提前知道这个商机,提前备货这一种解释。” “狗日的老贼,他在电视台有人!” 像他们这种小贩,平常想进都不可能染指。 再说了,多半小贩未必敢去羊城进货。 这姑娘的成长速度惊人,让她干销售,好有一比啊。 “我先碰到的!” “美剧?咱们引进美剧了?” “二十二块。” “十副以上,按批发价,十七块。” 一副墨镜有五块钱的赚头,还真没人觉得有问题。 “没错!” 省老鼻子人力物力了。 徐庆有怔了怔,后知后觉,老贼是搁这打广告呢! “不对啊,墨镜这玩意又不流行,我都不知道市面上哪有得卖,短短时间,他老贼是哪搞到的货?” “这么贵?” 蛤蟆镜入手后的第一感觉,颇具份量,可以断定用料十足。手指摩挲,质感光滑,无论是镜片还是金属框,做工都非常考究。 徐庆有目瞪狗呆,雾草!老贼的人脉关系都拓展到央视了? 好多小贩在心里合计,他们捣腾到外面卖,未必只能卖到二十二,电视剧火呀,越来越火,这还是如假包换的进口货。 “老子豁出去了,三十副!” 像是把嫪毐扔进赵姬的咸阳宫。 “老贼又在搞什么花样,搁这摆造型呢。” 同时这款蛤蟆镜,无论做工还是质感,他一个后来人都算认可。 徐庆有迷糊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时髦墨镜,京城这边绝对没有货源,原本都没有市场!电视剧开播没几天,他老贼嗅觉再敏锐,匆匆几日,上哪倒腾的货? “给我来十五副!” 从七块六的成本来看,是有点黑。但不能这样看,想当初万勇在知根知底的情况下,仍然开出十块每副的批发价,七块六的成本,是李建昆用进货量打下来的。 徐庆有想到一种可能,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 “同志,这麦墨镜,怎么卖的?” 这就表明质量相当过硬。 李建昆微微一笑,“如假包换。” 解释不通。 陈亚军和小虎虽然大把收钱,大批出货,弄得还挺爽的,但心里仍有疑惑,不明白昆哥为啥不零售慢慢卖,要让利给这些小商贩。 李建昆没办法去跟他们解释,回款周期对于资本运作的重要性。 接下来,南方需要用一大笔钱,等那两件事办成,眼前这些只是蝇头小利罢了。 大家吃水果前,一定要好好洗,多泡泡,昨晚吃个桃子,粉嫩透亮的,现在还在拉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29章 失意的新京城人 第229章失意的新京城人 京城的早春,背阴处的积雪还未化尽,傍晚时分,蹬着自行车仍有种刺骨寒意。 李建昆咬紧牙关,一口气从娘娘庙胡同颠到暂安小院,冻成狗就那么一会,总比钝刀子割肉好受。 他今儿上下午都有课,在燕园待了一整天,黄昏时到四合院陪二姐吃了顿晚饭,这不是寻思天还没黑透,过来看看蛤蟆镜的销售情况么。 “师虎师虎,你咋这个点过来?” 许桃端着一碗炸酱面,坐在窗后的工作台旁,吭哧吭哧吃着,看见李建昆忙招手。 “没事过来看看。对啦,你不忙的时候多去四合院找你大姐玩。” “晓得晓得,不用伱说。”许桃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般。 她的活计相对自由,接到订单才开工,活不多的时候完全能合理分配时间。 “大哥,这真不行,您别为难我。” 可惜好景不长,他一个刑满释放人员,不可能再找到铁饭碗工作,他又是一个文弱书生,卖力气的活也干不了,一直闲在家里,老丈人和丈母娘渐渐开始冷嘲热讽。 说罢,踱步走向门外,准备去90百货看看。 “我不是拿房契来了吗。” “你先起来说!” 林敬民却快步跟出来,央求着拦下他,“兄弟兄弟,通融一下嘛,我实在拿不出本钱,等货卖掉,我肯定一分不少把钱结给您。” 谁知道是不是他偷拿出来的? “兄弟,我看你还小,应该没结婚吧。听我这个过来人,三句劝。” “兄弟,我不是坏人,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翻身的机会,您帮我一把成吗,我这辈子都会感谢您!” 遂找到一个京城居民,完成了一场极不对等的对调,否则很难实现定居京城的目的。 倒不是李建昆圣母心,只是前世好几次跌入谷底,那时他多希望有人能拉扯自己一把,比如08年金融危机,他在股市亏个底儿掉不说,以外贸为主的厂子,硬撑九个月没接到订单,只能破产倒闭。 谁让寄人篱下呢,他咬牙忍着。 “我被人诬陷栽赃,说我做假账,私吞公款,但我并没有做过!”谈及此事,林敬民满腔愤火。 狗屁倒灶的事,李建昆不愿意沾。 李建昆咂摸一下,那就不靠谱了。 两分钟后,二人蹲在墙边,各抽一根烟,林敬民缓缓说起自己的经历。 林敬民接不上茬,能带来他不早带来了。 最近老丈人家里有件事。 林敬民眼神迷离,但眸子里并无美好和追忆之色,有的只是伤感和悲凉。 他落户海淀,来到五道口东升街道的一家街道企业,和平刀具厂。 林敬民说到这里时,已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那是你的房子吗?要不然你把你老丈人带来,只要他说行,我立马给你办。” “今天蛤蟆镜出了多少?” 林敬民自嘲一笑,“看着不像对吧,但陈年往事,我骗你有什么意思?我是接我父亲的班,从小学的会计。” 这套操作虽说搁这年头,很有点骚,但其实放后世见怪不怪,李建昆甚至碰见过拿陵园墓地做抵押的,寻思也行啊,有房契在,不怕对方不给钱,不行就把房子过给他姐,正好免除被当作盲流的风险。 林敬民点点头。 李建昆上下打量着他,三十来岁,衣着得体,白白净净,戴一副铁框眼镜,看起来是个知识分子。 “可房契是他老丈人的名字,倒确实是,他连他老丈人家的户口簿,还有他和他老婆的结婚证都拿过来了。” 李建昆抬脚,但依然没走动,林敬民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所以对于走投无路的感受,他十分容易共情。 “兄弟,帮帮忙吧,算我求您了!” 金彪只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他也是来批蛤蟆镜的,还是个大客户,不过他没钱。” 对方落户洛阳,进入一拖厂工作。 “你这是做什么!” 这番真情流露如果是演的,只能说他的演技已臻化境。 &t;divtentadv>确实遇上难事了。 “嗯,还是做会计。” 他老丈人要知道这事,非打断他的狗腿! 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你说你以前是一拖厂的会计?” 金彪瞧见李建昆从门口走进,犹如看到救星。 李建昆一脸无语,没钱叫什么大客户? “大哥,没你这么做无本买卖的。” 真正让他心灰意冷的,是妻子对他的态度也在改变。 应付两句后,李建昆走到一旁,拉过金彪,小声询问什么情况。 “为了爱情。” “他有房子,把房契拿过来了,做抵押。”金彪道。 但是要不要帮,他还是打算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李建昆诧异,重新审视他一番,这家工厂可不简单,建国初百废待兴,举全国之力从各地抽调专家、高级技工,于工业重镇洛阳建造,是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项目。 李建昆微微颔首,侧头望向林敬民,“大哥,我们这不是当铺啊,不好意思。” 他进去蹲了八个月。 他寻思自己父母双亡,倒没什么牵挂,妻儿是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人,也就同意了。 林敬民眸子里爬上血丝,竟缓缓跪下去。 致使他拢共欠下近千万的债务。 “等等,一拖?造东方红拖拉机的那个?” 这厂李建昆知道,路过好几次,但不甚了解。 “你这么好的单位,这么好的职务,怎么跑到京城来,混成这样?”李建昆不解。 “你在和平刀具厂上过班?” 李建昆皱眉看着他,顶大个老爷们,哭得稀里哗啦。 弄得李建昆一头雾水。 “现在不在了对吧?” 二十出头时,他认识了一个京城插队到他们那边的姑娘,两人有过一段美好的爱念,一路结婚、生子,某段时间妻子思家心切,一心想回京城,并劝说他到京城定居。 “诶?建昆来了!大哥,来来,我跟您讲哈,这位是我们主事的,你跟他谈。” 还未走到80百货,李建昆略显诧异,临近小院打烊没几分钟,里头竟然还有外人。 李建昆眉梢一挑,“放开。” “您好您好,鄙人林敬民。” 哪知金彪话还没说完。 本来妻子的家人还算好,相信他是清白的。 小舅子长大成人,准备结婚,老丈人要把他们一家三口现在住的屋,腾给小舅子做新房,他们搬去小舅子的隔断屋,里头的小床三个人睡确实挤了些,妻子对他说“你去外面租房住吧”。 “兄弟,实不相瞒,我原本都不想活了,看不到希望啊,今天偶然听说你们这儿能批麦克镜,您猜怎么着,我看这电视剧的时候,也在想,这墨镜市面上如果有,得卖疯!我想着最后搏一把,我唯一舍不得我的孩子。” 听听它的全名就知道中国第一拖拉机厂。 人生从此背上污点,不提旁人,就连妻子的亲朋好友都戴起有色眼镜看他。 这时被金彪喊作大哥的人,眼神明亮,殷勤迎上来,双手抓起李建昆的右手,用力摇晃。 “你听我口音就知道,我不是京城本地人,我祖籍在洛阳,以前是一拖厂的会计” 而这次事件,也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差不多一千副吧,这不是被他耽搁了吗,具体的我还没统计。” 说实话,一度真的生出过寻死的心。 “一,无论为了什么,永远别放弃自己的事业,男人没了事业,狗都看不起!” “二,能在有关系的地方混,千万别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欺负的就是你外地人。” “三,别相信书上说的爱情可以永恒,没有物质的爱情不堪一击。” 明早还是现码,更新晚点,实在遭不住要早点睡,人都拉虚脱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0章 一盏明灯 第230章一盏明灯 走心了老铁。 李建昆瞅着旁边的中年男人,没被这个社会踩入谷底,说不出这三句话。 您猜怎么着? 他说的这三句劝告,李建昆上辈子全部踩雷。 创业三起三落,算不算失去事业?最穷困潦倒的时候,他甚至捡过破烂。 90年代那会去外地做买卖,被地头蛇坑得最惨,有一回连小命都险些交代。 至于婚姻,本来就是搭伙过日子,如果不是他像只打不死的老狗,总能爬起来,早领了重返光棍证。 所以他特别能感同身受。 “那你现在什么想法?”李建昆问。 “搞钱!我看中麦克镜有搞头,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想通过它搞一笔钱,在京城置办个破窝,这样起码有个属于自己的家,不至于寄人篱下,把我儿子接过去。” “你媳妇儿呢?” “她愿意去的话。” 林敬民顿了顿,道“我只能原谅她,还能怎么办?她毕竟是孩子妈。兄弟,我现在是看穿了,我要真成一家之主,能养得起他娘俩,这日子还是可以过的,我也没其他念想了,凑合着过呗。” 这话真实。 无他,李建昆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刺啦!” 他再次点燃一根大前门,上下打量着林敬民,这家伙是个人才啊,如果他所说完全属实的话。 一拖厂的会计,哪怕只是一名财会科的小会计好有一比啊,像是特种部队培养的尖兵,专业技能绝对秒杀寻常拨算盘珠子的。 该说不说,他现在正缺一名会计。 术业有专攻,暂安小院两间铺子的账,他勉强还搞得定。但等到接下来翻版磁带厂和ttk家电搞起来账目问题,想想他都头大。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把心里想法说出来。 两人毕竟才第一次见面,听的也是对方一面之词,他相信林敬民具备一定的财会技能 一拖厂那边不好核实,和平刀具厂近在咫尺,一问便知。 而会计这个岗位,相对于技能而言,李建昆更看重的还是人品。 林敬民不是还蹲过号子吗?说他篡改账目,私吞公款,他倒是喊冤枉,是不是这么回事,他到底本性是否贪婪 一试便知。 “走吧。”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 林敬民投来疑惑目光。 “给你批货啊。” “兄弟,我谢谢您嘞!” 李建昆笑笑,没说话,两人回到80百货。林敬民一脸欣喜,忙把房契、他老丈人家的户口簿、他们夫妻的结婚证,一股儿全掏出来。 李建昆接过来瞅了瞅,一间小院,将将一百平方。 从林敬民先前的话中能听出,还是个老破小。 估摸着当下市值不会超过一千五。 “阿彪,取80副墨镜。” “噢。” 金彪挠挠头,这么麻烦的破事,扯起来八成得血淋淋,还真做啊。 奈何老大发话,也是没辙。 林敬民带了个黑布兜,好生把蛤蟆镜一副副装进去,完了把房契推到李建昆手边。 “这个不要,伱拿回去吧。” “啊?” 别说林敬民,金彪、鲁娜和小龙,全部愣住。 “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按你说的,我今天拉你一把。”李建昆淡淡一笑。 林敬民唰地一下红了眼。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有好人的! &t;divtentadv>“兄弟,大恩不言谢,我给您打个借条吧。”林敬民说罢,向金彪讨要笔纸。 李建昆摆摆手,“不用。” “啥?!”这声诧异来自金彪。 房契不收,连借条都不要,白给吗? 鲁娜和小龙相视一望,十分好奇这个林敬民刚才在外面,跟昆哥说了什么,口才硬是要得啊! “兄弟,这”林敬民眼中泪花闪烁。 “我相信你。”李建昆脸不红心不跳道。 “啪嗒!” 一滴豆大眼珠溅在地上,林敬民狠狠抹了把眼睛,“兄弟,我没什么话好说了,我绝对不会让您失望,货一出手,我立马过来还钱!” 此人可交! 但凡他能翻身,必定上杆子结交,当成亲兄弟处! 现在的他,还不够格 没人能明白林敬民此时内心的激荡,在他人生的至暗时刻,走到了命运的悬崖边,连亲人和妻子都置之不理,是此人,在他纵身一跃的时候,一把拉住他,将他扯上来。 同时,萍水相逢,毫不保留地信任他,给予他缺失已久的尊重。 何等恩情? 何等胸襟? 这个三十四岁的中年男人,拎着黑布兜走出暂安小院时,一个人缩在墙角,大哭一场。 不过这次,是喜悦而激动的泪水。 千年暗室,一灯则明。 李建昆于他,正如这盏明灯,让他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人生的意义,世界的美好。 “啊确!” 80百货里,李建昆狂打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昆哥,你这”金彪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他。 鲁娜迟疑一下,终究忍不住道“昆哥,一千多块货款,这人保不齐走了就走了。” 说句不好听的,人家哪怕再次出现,一口咬定不欠他们钱,他们照样一点办法没有。 李建昆笑了笑,啥也没解释,“收拾收拾,早点下班吧,时候不早了。” 不这样干,怎么测试出一个人的人品? 真试错了,权当试错成本吧。 八十副蛤蟆镜,六百块成本而已。 但如果试对了,林敬民的人品有了保证,他说的话大抵都是真的,收获的在这年头,可不是花钱能搞定的东西。 你去市面上嚷嚷下试试,花高薪挖个“特种兵”财务过来。 有个卵的人鸟你一个个体户。 更大概率是,你刚嚷嚷完,一根弥天大棒当头砸下,屎都给你砸出来!翻了天不成,个体户还想挖国营大厂的会计。 “这个林敬民,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三天两夜见不到人!” “圆儿,等他回来,你跟他说,这个家他要不想待,赶紧滚!” 晌午,五道口东民老巷的一间小院里。 包家老两口大发雷霆。 包圆圆木讷点头。 在她旁边,一个十岁左右,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歪着脑壳道 “姥姥姥爷,我爸在家的时候,你们不是天天骂他不出去干活么,我妈还让我爸搬出去住,怎么现在他出去了,你们还骂?” 包家三人同时一怔。 “小宽啊,关键你爸他出去不是干正事啊,你看连声招呼都不打。” “打了,我爸跟我说,他出去赚钱,给我买好吃的回来。”林宽道。 “就他?赚个屁!要是能赚钱他不早去了?” “整一个废物!我都没脸出去说,三十几岁的大老爷们,还要我们老两口养着。” 林宽沉默,他高低记得一点小时候的事,那时在洛阳,爸爸可受人尊敬,家里常有客人拎着礼品来拜访。 他扯了扯妈妈的裤腿,想让妈妈帮爸爸说两句好话。 然而包圆圆只是低头看了一眼,一声不吭。 此时的林敬民,正在二环里回来海淀的332路公交上,虽然一身脏污,头发乱如鸡窝,脸上透出的油都能炒菜,但精神头格外好,双手死死捂着鼓囊囊的棉衣胸口。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1章 欢迎上船 第231章欢迎上船 “李哥,你们那麦克镜谁都批么?你看我批点怎么样?” “怎么,改卖清蒸麦克镜啊。” 午饭点,李建昆在阿华烧麦吃饭,一笼烧麦,配上一碗青菜蛋花汤,简简单单,却也有滋有味。 “李哥你就别打趣我了,我说真的,我家有的是闲人,批点货让他们拿出去卖,一副墨镜五块赚头咧,我听说好多贩子在外面都卖到二十五六,乖乖!我卖多少烧麦才比得上卖一副墨镜?” 张华满脸艳羡。 是的,净看着别人发财,他也搞心动了。 眼前这位对于海淀这一片的小商贩来说,如今可是财神爷,而这个财神爷,哪个小贩有他熟? 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他都感觉亏得慌。 “阿华,我劝伱收收心思,不出意外的话,马上要严查无证经营了。” 张华猛一怔,小跑过来,弯腰问“李哥,有内部消息?” 李建昆扬起嘴角,“到时就跟着我干吧,这些摊子加起来,总比那个和平刀具厂要大。” 李建昆插一嘴道“林大哥,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吃个饭,有点事找你聊聊。” “啥?!” 林敬民见他话说到这份上,更为惊讶,看来确有其事,但想破脑壳仍然想不通,对方整的什么骚操作。 张华暗道可惜,收起心思,那不能搞。这蛤蟆镜进货价十七块一副,十副起批,万一搭进去,哭惨都是轻的。 “啊?” “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姓林的?” 铺子最里侧,靠墙的一张长条饭桌旁,李建昆喝着汤,示意林敬民先吃几口垫吧一下后,步入正题。 “林大哥,讲究人,数目对的。”金彪乐呵,八十副蛤蟆镜是一笔大单,他也不少赚。 “你说南方哪里?” “羊城鹏城那一块。” “那就好那就好,我先回家一趟,好几天没回去,晚点我再来批点,这回给现钱!” “好说好说。” 他特感激对方能帮他到这一步,但是,他现在几乎一无所有,仅剩的一点脸皮迫使他,无法去拿别人的善心当长期饭票。 “李哥,我还以为你不吃了呢,稍等哈,我再给你弄一碗。” 人怎么可能拥有公司? 林敬民瞪大眼睛,望着对面撑死不超过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满脸不可思议。 “看不起我?” “那啥,说实话,我这人不太会说谎,是有点不信。” “呃也行。不过我吃了。” 李建昆够头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我在南方还有一家工厂,一家公司。” “好!” “不不不,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我最近会过去一趟,带你一起吧,这两个摊子都在筹备中,这次过去正是想把它们弄起来,有个会计在也方便,如果事情属实” 林敬民“” “旁边那家90百货也是我的。” 林敬民笑歪嘴,他想着这买卖再做几趟,一个小破院也就挣出来了。 哪又怎样? 这个国家的历史上,就没有私人办公司的先例,所有公司都属于集体。 这话说得很谦虚,和平刀具厂一家小街道企业,资金规模不及他一间铺子。 “我请我请!兄弟,您千万别抢,给个机会让我报答一下。” “算是吧。” 李建昆把小竹笼往他身前推了推,示意他继续吃,林敬民摆摆手,还哪来的胃口? “你不是会计吗。” “我分析给你听哈,其一,是我这边,我只进了一批货,现在存货越来越少,卖完了事。其二,很快外面的货源会大批量进来,到时满京城都是麦克镜,赚头嘛,肯定也有,但很难有这么大利润。” 嗯? 林敬民诧异抬头,见对方不像开玩笑,苦笑一声道“兄弟,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是在可怜我,但还是算了吧,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养着。” “有什么用,不可能再有单位要我。” 他长叹一声,精神头顿消,满身颓气。 李建昆干完最后一只烧麦,剩半碗汤来不及喝,嘴一抹,心情愉悦,返回80百货。 “弄两碗,再上笼烧麦。” “林大哥,你家里的事要不然先解决一下,像你说的买房,买了吧,钱不够我先拿给你。” “昆哥,您吃好了吗?彪哥让你回铺子一趟,那个姓林的来了。”阿龙出现在门口。 两间铺子而已,那点账,每天晚上啪啪几算盘不就出来了? 林敬民心想。 那你工厂都不可能拥有啊!哪怕是社队企业,你一个外地人想掺和进去? “怎么,不信?” 夹到嘴边的一只烧麦,放回小竹笼里,刚看见一点希望,立马要给他浇灭吗? “我要。” 呦嗬! 铺子里,林敬民正在点钱给金彪,看见李建昆出现,咧嘴一笑,“兄弟,我来还钱。” 李建昆继续吃饭,他自然没有内部消息,但这事揣摩一下就知道。现在个体户营业执照可以办了,政府宣传也搞了,你丫的还不办,不查你查谁? 我特么能不咋呼吗? “好着咧!只要找准人,像二环里那些干部家庭的公子哥,我东西亮出来,都不带往回收的,一卖一个准。” “林敬民。” “你是那边人?” “但这买卖不是长远之计。” 这番话说得林敬民心头拔凉拔凉。 这不测对了嘛。 “我算是废了!” “你就是这个意思。” 张华手里抓着一只空碗,见李建昆又回来,忙望向刚倒进馊水桶里的半碗汤应该是不好舀回来了。 “林大哥,麦克镜好卖吗?” “你别咋呼啊。” 月结。 “反正不犯法。” “咳咳。”李建昆厚着脸皮笑纳了。 “不是。” 林敬民迷了,心头痒痒,还真想过去一探究竟。假如对方所说为真,这一摊子的规模自然不小,的确需要一名专业财会。 李建昆顿了顿,道 &t;divtentadv>“其三,涉及到你这边,现在京城各地都在办理个体户营业执照,很显然上面要整治市场,接下来会查得很严,你的情况,怕是不好办下来。” 李建昆又把小竹笼往他怀里推推,林敬民这才夹起一只烧麦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味道不赖。 林敬民笑得很灿烂,这一波算是挣出点老本了,虽然批不了头回那么多,但慢慢来呗,有奔头比什么都重要。 钱没付。 “好的好的。” 不承想,李建昆当头一盆冷水泼下。 李建昆拍拍他肩膀,摸出香烟,递过去一根。 阿华烧麦铺。 “不用不用,往后再说。” “不是啊兄弟,你那间铺子,虽然买卖不错,但实在犯不着专门请个会计,我看得出来,您是有学问的人,您自个就能捋清呀。” “是正经的吗?” 鲁娜悄悄竖给李建昆一根大拇哥,“昆哥你看人真准”的意思。 “没事没事,都是自己人嘛。” “” 林敬民信了九成,这是笃定南方走一遭后,他绝对会上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2章 上门女婿之崛起 第232章上门女婿之崛起 东民老巷,包家。 林敬民回来时,正值包家的午饭末梢,包老爷子和包圆圆已经吃罢,老太太瞥见他后,麻利扒完碗里的最后一口饭。 “啪!” 接着一筷子敲在外孙手上。 “别吃了,一点饭都凉了!” 说罢,权当没看见林敬民,三下五除二收拾好碗筷,进去厨房洗刷刷。 林敬民心头愈发悲凉,这是连口剩饭都不愿给他吃了。 “就这点能耐?我以为长出多大骨气呢,还没撑过三天。”包老爷子一边剔牙,余光扫过来。 林敬民充耳不闻,早已习惯,搭眼望向妻子,后者背对他而坐,甚至没回头看他一眼。 “呵呵” 包圆圆总算有所动作,机械式扭过头,错愕打量着丈夫,眼神很快定格在他手中沉甸甸的黑布兜上 嚯! 猝不及防啊! 包家三人眼珠同时瞪圆,好似大白天活见了鬼。 臭小子翻天了,敢叫他闭嘴。 林敬民一次性买圆了。蓦然想想,他太久太久没给儿子买过零食,实在没钱。 不多会,包老爷子也冲进来,“少了吧?” 老太太嘴上还不饶人,“你个天杀的白眼狼,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用我家的,现在想造反是吧!” 林敬民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沓大团结。 包圆圆赶忙站起。 林敬民没再言语,扯了扯愤愤望向自己身后的儿子,拉回他的视线,笑道“小宽,你看!” 这些个零食可不便宜,臭小子哪来的这么多钱不好! 忽然想起什么,老太太嗖嗖冲回房间,翻开床头藏重要物品的箱柜,一把薅起自己包钱的白手帕,摊开,仔细点数起来。 包圆圆震惊道“敬民,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爸,这里头装的啥呀?”林宽伸手摸了摸。 那时他真信了。 “不可能!我来数!” 林敬民向来对他们百依百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突然忤逆起来,两口子实在难以接受。 嚯! 包老爷子大为惊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做什么的?” 但凡这个女人骂他一顿,打他一顿,他心里都会好受些。 他遇到贵人,才华被人看中! “北冰洋汽水!” 林敬民猛抬头望向她。 他向来文质彬彬。 “好像没。” “臭小子,你别以为找到工作,能赚钱了,就无法无天!” 丈夫消失快三天,漠不关心,大抵能证明这段爱情彻底死去。林敬民是故意的。 “爸有,有好多。” 她父亲慵懒靠在椅背上,中间有饭桌遮挡,只怕没看见。 林宽凑过来,扯住林敬民的衣角,昂着头问。 嚯嚯! 然而他这副模样落在老太太眼里,却成了嬉皮笑脸,“笑!你哭着跪下来求我都没用!” 可怜他瘦得皮包骨头,由于想弯腰给儿子打开布兜,背脊弓起,凸起的脊梁骨正中一勺,痛得硬是打了个摆子,额头冷汗渗出。 “彩条糖!” 包家老两口一脸慈祥,亦如林敬民刚进这个家门时。 “有人肯要你?” 包家两口子结伴来到堂屋,包老爷子指着林敬民的鼻子,跳脚大骂。 包老爷子听不下去了,呵斥道“有伱这么当爸的吗,骗起孩子来没个度,好歹也是我的大外孙,你别教坏他!” 包圆圆嘴唇翕合,无言以对。 那么好,这将决定接下来他如何对待她。 “呵!还不是一般人。” 包圆圆惊恐,吓得身体后撤。 林敬民仍然没理会。 身后传来声音。 “圆圆,房子买在哪儿,赶紧回来吱一声。” “冰糖葫芦!” 他心里仅存的一点对于爱情的幻想,化为泡影。 这还没完,林敬民又从怀里摸出一沓。 “走去哪儿?” “包圆圆,记住,这是最后一次。” 包圆圆怔怔望着丈夫,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包圆圆恍然,沉默少许后,问“那你就可以对我爸妈不尊重?” 更是从未这样对待过她。 “你现在连脸都不要了是吧!” 这是一对怎样的眸子啊?冷漠、愤怒、疯狂、厌恶各种情绪糅杂在一起。 “噗!”包老爷子笑喷了。 包老爷子蹙起眉头,察觉到不对,过去他教训林敬民时,虽然也是一声不吭,但向来蔫头耷脑的,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嘴边还挂着笑容。 堂屋里,包圆圆诧异盯着丈夫,耳边老半天没传来咋呼,说明家里的钱并没有少。 &t;divtentadv>“你哪来的钱?” 要不胡同里为啥那么多人羡慕他们家呢。 她从未在这个男人身上见过这些。 忽闻这话,别说包家三口子皆是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就连林宽都狐疑望向父亲,以他的年纪也晓得,一个院子要很多很多钱才买得起。 黑布兜被扯开 包圆圆咂舌。 “真的?” “走不走?” 林敬民脸色如常,注意力全在儿子身上。 您猜怎么着? “真的,爸吃的肉馅烧麦呢,喝的蛋花汤。” 林敬民双眼泛红,扬起笑脸,揉了揉他的小脑瓜,“爸吃过了,小宽真乖。” “哇!果丹皮!” “还是会计。” 称呼变回来了,但林敬民心头毫无波动,不咸不淡道 “我说了,请我做事的不是一般人,他的原话是我的价值远不止这点钱,先拿给我用,让我在京城置个窝,才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两千巨款! 林宽兴奋得手舞足蹈,布兜里装的,全是小孩子喜闻乐见的零食,也是供销社里最俏皮的品种。 老太太道“能耐了是吧,能耐了你滚出去啊,别住我们家!” 林敬民神经质地笑了笑,脑子里蓦然浮现出一个场景,是妻子当初劝他来首都定居的一个片段。 “爸你骗人。”林宽小声道,“你没钱。” “你说什么?” “你没资格说这话!” 多半人都是租的公有房。 “大麻花!” “爸不是答应过你吗,要给你买好吃的,这些嗯!”林敬民话说到一半时,突然一声闷哼。 岂不可笑? “小宽,爸真有钱。” 如今,他已得到答案。 “我找到工作了。” 她忽然想起,丈夫确实很有才华,当初哪怕是在一拖厂照样混得风生水起,不然她为何以身相许? “他们何时尊重过我?你现在还尊重我吗?!” “大白兔!” “对对对!以后常带敬民和小宽回来吃饭。” “不就是住的地方吗,买个院子。” 只见老太太不知何时从厨房冲去,手持一把大锅勺,猛一勺敲在他后背上。 原本不信邪、还想再甩他一勺的老太太,凑上来搭眼,大吃一惊。 还不是小钱,她估摸过,这是只挑贵的买,一堆零食至少要七八块。 她说“你别多想,这不是倒插门,往后再生孩子还是跟你姓。我爸妈说了,就是喜欢你,想让你住到我们家,住多久都行。” 别说买个小破院,买座四合院都不在话下! “爸,你吃饭了吗?” 包家三人目瞪狗呆。 “橘子罐头!” 林敬民看向包圆圆,“你走不走?” 这话省略了“你”,接下来连“走”都会省略。 “闭嘴!” 很好很现实! 林敬民牵着儿子,大步流星,头也不回。 “爸,咱们不带点衣服吗?” “不用,爸给你买,买全新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3章 撬墙角 家庭地位 第233章撬墙角家庭地位 “庆有哥,你怎么蔫头耷脑的?” 庆江坊里,望着门外络绎不绝冲向小院里侧的背包客,徐庆有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似乎连站的力气都没有,呆呆坐在凳子上。 眼巴巴看着老贼狂赚特赚,他能不蔫吗? 狗日的老贼手上麦克镜库存多到难以想象,仿佛零售都难以消化,可劲搞批发。 每日两间铺子,成千成千地往出批啊! 想想看,老贼零售卖二十二块,批发十七,给小商贩让利五块,那他自个的赚头显然不止五块嘛,这么一合计,大概率就能算出老贼单是在麦克镜这一项上,每日的进账。 上万哪! 这还比个毛线。 徐庆有心中的凄苦,无法与外人道,他跟暂安小院其他商户不同,他干买卖,起初并不为钱,至少那会他没觉得自己差钱。 他只为赢过老贼! 好嘛,现在竞争一年有余,如果说本来老贼画照片攒下几千块,捯饬出这个小院;他花招尽出,也能从家里弄出个千八百,二者尚处于一个单位量级上。 那么如今,老贼绝壁身家几十万。 “搬新家。” 小王也有打眼的时候。 林敬民在京城混了六年,固然认识一些人,但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后,看穿了,在你落魄的时候那些疏远你的人,理他作甚? “建昆,欢迎欢迎!” 一路骑着缝合怪,颠回四合院,甫一进门,便看到一副“美女戏狗图”。 “姐,喝酒去不?” “包圆圆,还不过来招呼客人!” 徐庆有嘿嘿一笑。 去年一万块,翻到现在,勉强达到两万,顶多是老贼的一个零头。 这瓶子十二块钱淘来的时候,乐呵半天,以为是乾隆爷的鎏金珐琅彩,那岂不是捡了大漏? “啊?建昆你说啥?” 李云裳看见弟弟,领着小黄跑过来,迫不及待打听啥时候动身。 &t;divtentadv>此事要怨鲁娜,总跟她说南方如何不同寻常,真把她说心动了。 地理位置挺不错,出门晃荡两分钟,能到五道口商业片区。 “没打听,那个鲁娜,出给院里其他商户几张电影票,月底的,说没时间看,伱想想这是啥概念,大半个月都回不来,所谋甚大啊!” “确定李建昆也去?” 小聊几句后,李建昆用脚尖勾起小黄的狗头,骂道“你丫的就是只舔狗!” 但小王也不常有空,既要去金三爷那边“上课”,又要四处淘换古玩,他给自己制定了计划,一个礼拜至少要淘到一件珍品,有时还跟马卫跑去乡下,三五天不见人。 “本身不是首都人,没啥亲戚朋友。” “小黄,去,把球咬回来。” 李建昆这话都高估了,院门打开后,客人竟然只有他们一拨。 他姐也是真无聊,两个新闺蜜鲁娜和许桃,不常有空。自个出去晃荡吧,一来她还不敢,二来李建昆也怕她丢了。待在四合院里呢,跟梁叔两口子终究缺乏话题。 那她要去,李建昆还能说个“不”字?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脑子里已经萌生出不少点子。 徐庆有想的是另一件事,燕园的事。 沈红衣这个姑娘,结交下来便发现,不能用物质、家庭背景,还有他俊朗的外表去吸引,得走精神路线,靠才华、学识、诗歌这些,一准更凑效。 姐弟二人出娘娘庙胡同后,拦下一辆黄包车,直杀目的地。 所以这次照旧捎上鲁娜,两姑娘有个伴。 他跟李建昆已经兄弟论交,“这位姑娘是?” 李云裳嗖嗖回房,出来时,脸上多出一副蛤蟆镜,不是装酷。姑娘切身体会到这种墨镜的好处,戴上后别人看不见她的眼睛,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四处踅摸,快速熟悉对她来说仍然很陌生的外面世界。 他们那边要是搬新家,整个大队都要来道喜,数一数二的大事。 管他认不认识,反正弟弟在,李云裳倒是不怕。 徐庆有微微眯眼。 高低有几十年历史,也算半个古玩,另外漂亮和精致程度,那都没得说,看起来特排面。 “庆有哥,你听说了么。” 他呢? “没啥没啥。” “你哪打听到的?” 刘小江反问“鲁娜啥时候跟金彪、陈亚军出去过?另一个不得在家里造反?” 除他外,林敬民谁都没请。 “谁让你跟了?” 李建昆自然不知道徐庆有的算盘,但该说不说,就算知道也不奇怪,这孙子哪时哪刻不想阴他? 他刚从海淀总衙门回来,开年后他特地过来催几回,可算把双程证给催出来了。 令人绝望的差距。 “建昆,你等我一下。” 老贼要出门这么久,沈红衣身边可再没什么绊子,正是攻陷的最佳时机 陈金二人喜欢鲁娜,在暂安小院已经不算什么秘密,见天各种舔,晚上还抢着送姑娘回家,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 但徐庆有也意识到,他的策略有问题。 拿回来,小王左瞧右看感觉不对,最后集他、马卫都和金三爷三人之力,推翻这个结论。 李建昆回房把双程证放好,一脚踹开小王的房间,从五屉桌上薅过一只色彩艳丽的“三百件大瓶”。 “他们又要去南方,不像只进货,要去很久的样子。” “建昆,不是搬新家吗,咋没什么人?” 小王在的时候好点。 林敬民一边热络招呼,一边让儿子喊人,领着姐弟俩来到正北房的堂屋后,扭头便是一嗓子 这是一座位于五道口东侧民巷里的小四合院。 “怪不得气质非凡,姑娘能来,是林某的荣幸,里面请!” 这事李建昆叮嘱过,马卫都不到位,去乡下免谈。 在这座四合院里,它连摆上博古架的资格都没有,放着还占空,索性李建昆打算拿它做个伴手礼。 “啥?” 来到红漆院门前,李云裳特诧异,那叫一个冷清,都没听见什么声音。 “啥酒?” 他并不认为在这件事上他逊色于老贼,即便沈红衣看起来跟老贼走得更近。只因老贼和沈红衣先认识,相识的时间更长罢了。 只是一件民国初期的高仿。 刘小江见他笑得这么奸诈,忙道“庆有哥,我可不跟去哈,这回李建昆还在,被他卖了都不知道。” 他发现想在生意上赢过老贼,没什么大机缘的话,忒难了! 只要一想想等老贼回来,突然发现沈红衣跟他好上了,徐庆有心头乐呵得都想畅笑三声。 “我姐,亲姐。” 嚯嚯! 好家伙。 这一嗓子把没把他媳妇儿吼懵不晓得,李建昆先给惊到。 家庭地位直线上升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4章 年轻人真会玩 第234章年轻人真会玩 “建昆,这院可比我那院好多了。你花多少钱置的?” “五百。” “多少?!” “美金。” “哦哦,我说呢。” 正所谓礼尚往来,两天前自家搬新家,建昆姐弟俩过去捧场,今儿林敬民相约好,也过来串个门,同样带了伴手礼。 半扇排骨。 俗是挺俗,却实在。 上次饭桌上林敬民看出来,建昆姐弟俩都不爱吃肥的,要不怎么说不是一般人呢? 这年头,谁去剁肉不是对屠夫老爷好话说尽,眼巴巴指着他下刀时多往肥膘子上切? 他又哪里知道,李建昆确实不喜,李云裳是不敢。 来首都这才多久?她估摸自己至少胖了五斤,还净往很羞耻的地方长 那能被她抢去吗? 自己不得失业? 这姑娘第一眼瞅见时,以为特高傲,不好相与,只是相貌、身段、气质和家底摆在那里,感觉理所应当,倒也不让人反感。 姣好的身材一览无遗。 什么年景啊,居然有人身家超过三十万了,伱敢信? 讲故事似的。 “三十万。” “啪嗒!” 得幸亏是她弟弟,你好歹打个招呼啊你! 李云裳今天穿的是一件喇叭裤,这是她头一回尝试,一来鲁娜也这样穿,受她影响;二来鲁娜总说羊城那边多时髦,什么“喇叭裤早见怪不怪”、“穿土了还会被人瞧不起”云云,受她怂恿。 李建昆随手带上房门,继而走到箱子旁,伸手逐一掀开。 元宵节后三月四号回京的李建昆,琐事缠身,各种筹备,整整耗去一个月,终于在今天启程南下。 规规矩矩托起鲁娜,问题是这姑娘心里很慌啊,似乎生怕他把自己挂在空中,双手抓住车窗里她云裳姐探出的手,可劲往上爬,晃来晃去的,一个不稳 小龙妈对此很是无奈,常叹这姑娘明明是个小姐命,却不知道享小姐的福,有时还抢着烧饭呢,你说气人不 里外没得挑。 这比他预想的日子,推迟不少。 既然物色老林当会计,财务上的事情迟早要全盘交给他,这趟南行涉及的资金和账目就不老少,先从这波开始吧。 林敬民很容易留意到地上的两只木头箱子,那种早年间出远门拎的行李箱,现在很少能看见。 略有不爽。 首都火车站。 “pia!” 这次王山河没在,一来手头有事,二来知道李建昆要过港,他又过不去,索性懒得跟去羡慕。 偏偏这时耳边传来声音,一路过的大爷,笑呵呵道“这姑娘好生养,一准生带把的。” “” “诶!在咧,可不就是你大爷。” 趁着今天,有些正事他想跟林敬民谈谈。 我信了你的邪! &t;divtentadv>林敬民心想。 李云裳亲自倒来一杯绿茶。 李建昆二话没说,蹲身,抱住二姐大腿,在李云裳的一声惊呼中,将她高高托起。 虽然这个不及先前那个,但也很不赖啊! 李建昆心里是个啥感受,不能与外人道,脸上倒是挺热乎。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双手一抓,猛地向上托起,三下五除二给她送进车窗。 忽然很不爽,再好也不能让人白嫖啊。麻利加快手脚。 当然了,他还不至于心生报复。 她本身还穿了件稍长的褂子,但这会弓身爬车窗的姿势,能顶个啥用? 很快,周遭哄堂大笑,还有不少小青年捶胸顿足,一副恨不能换自己来遭这一击的模样。 月台上人满为患。 周遭也不知多少老少爷们大饱眼福。 但国家能兑给你? 四月五日,正好清明节。 “先把它们换成港币。” “嘶!”他一口一口吸着凉气,止都止不住。 咋净干一些不着边际的事呢,竟然还如此云淡风轻,仿佛信手拈来。 “啪嗒!” “这次南下要带过去投资的钱,我跟你交个底,后面会有一系列操作,你这边先起个账,有你在的话我就轻松不少,可以更多精力放在其他事上。” 林敬民赶忙双手接过。 可算爬上去。 托完二姐,李建昆瞄向鲁娜,后者心里犯嘀咕,怎么眼神不善呢。 叫他看,这年头想兑换出三十万人民币的港币,唯有找国家。 李建昆完全预判了林敬民的反应,要不为什么关上门?他姐见到一准都得吓懵,饶是他最近可劲给他姐打针。 两人来到李建昆的卧室。 林敬民本就好奇里头装的什么,此刻搭眼望去,瞳孔骤然收缩,脑瓜仁嗡嗡颤鸣。 同行有五人李云裳、鲁娜、林敬民、小龙小虎。 一屁股坐在李建昆脸上。 林敬民嘴唇翕合,不知道该说点啥。 不扒车窗走捷径都不行,卧铺车厢钻不进去,必须从普通车厢过,看这乌泱泱的阵仗,待会保管水泄不通。 听说还没对象呢,谁娶了不得美死? “老林,你过来一下。”李建昆招招手。 但接触下来才发现吧,墨镜一摘,竟是个眼角带笑、温婉热情的性子 “林大哥,喝茶。” “一系列操作?比如?” 嚯! 这可不得了。 “小虎你先上!” 每隔几个月坐这趟列车,李建昆都有种很直观的感受,越来越堵了。 这笔钱于他而言,同样不是小数目,大半身家,如今“保险柜”里的现金,已不足二十万。 当事人李云裳脸红得欲要滴水。 “这个你先别管,到时就知道,我有办法。” 钱! 全是钱! 两箱子大团结! 反正都是鲁娜的锅。 小虎跳上车,仗着年轻气盛,霸住一扇窗户。 “啥?!把三十万人民币全换成港币,哪去换啊?”林敬民瞪眼。 因为李建昆知道,他姐穿喇叭裤,全是被鲁娜怂恿的,两人大清早猫闺房里,好一阵打闹。穿衣打扮这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遭人白嫖就有问题。 要知道多半人月工资才区区三十块呀。 李建昆本来完全没多想,却总觉得背后有无数眼睛探来,猛一抬头好嘛,圆不楞登的,绝世好腚啊。 李建昆口吐芬芳,“你大爷的!” 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这年头,怎么可能有人家里藏这么多钱? 储蓄所里有吗? “这是多少哇?”几个字说出来,声音都是抖的。 内心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他姐李云裳居高临下,将整起事件看得一清二楚,一帧没落下,心想这得成亲吧? 至于鲁娜,被送进车厢后,半天没见脑壳露出来,也不知道缩哪里去了。 “呵呵,年轻人真会玩。” 林敬民乐得看戏,跟小龙一块严防死守着行李。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5章 李老板你可等死我了 第235章李老板你可等死我了 晌午时分,羊城火车站。 “好家伙!这么多人吗?” 林敬民眺望着广场上黑压压的人头,仿佛吸溜一口空气,都是人毛和臭汗的味道。 如果说首都火车站已是人满为患,那这里简直是人山人海。 小龙小虎紧了紧手中箱包,打起十二分精神。 李建昆缓缓扫视周遭,暗道太快了!虽然知道80年代初羊城会人流爆棚,却也没料到短短数月,变化竟如此大。 眼前乌泱泱的人,多半有几个共同点 表情兴奋而戒备。 眼神中充斥着对于财富的欲望。 行李单薄,简简单单一个包裹或提包。 宁可闷出满身痱子,也不脱去外套,走动时双手摆幅很小,隐隐护在身前。 这些都是各地来羊城进货的个体户,算是这个国家第一批的倒爷。 别看他们现在邋里邋遢,如同乡巴佬进城,但未来全国最有钱的一拨人,绝大部分由他们构成。 甭管他们出于何种原因,是生活所迫、被逼无奈也好,真正的意识觉醒也罢,显然都抢占到了先机,抓住了这个国家历史上最好的发展红利。 “姐,怕是不能带你在羊城玩了。” “没事,以后有机会,正事要紧。” 眼前的场景固然繁华,但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人越多纷争越多。 这片目前看来还算清朗和谐的火车站地带,看这阵仗,很快就会成为鱼龙混杂之地。前世80年代中后期李建昆过来时,骗子、混子、瘾君子、三只手、恶霸、强盗随处可见。 渣滓们依附于这座火车站,啃噬着旅客的“血肉”,坏事干尽。 李建昆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决定不在羊城逗留,直接前往鹏城,本来还打算带他姐在这边玩一天来着。 遂领着大家来到搭乘出租车的地方。 “啥?去罗湖?” 稀稀疏疏的铁栏杆侧边,一溜停着四辆出租车,三辆蓝鸟,一辆皇冠。 广场上虽然旅客如织,但他们显然候了有一阵。这年头,普通老百姓面对出租车,连上前询价的勇气都生不起。 他们的乘客,如果是内地过来的,通常是公费出差的单位领导。 “小同志,你知不知道这边去罗湖多远?” “大概一百五十公里。” “嚯!你知道啊。” 司机见他们明显不像什么领导,以为是一帮内地时髦青年,头回来南方,搞不清状况。 “我们是按公里收费的,一公里好几毛呢。” “知道,我们要两辆车,谁走?” 几名司机相视一望后,立马争抢起来,这可是一趟大买卖。 目的地罗湖还是个好地方,保不齐能捎回来一拨外宾。 李建昆瞅瞅车门上的印刷字,选了两辆不同运输公司的车。 都是蓝鸟。 林敬民和小龙小虎坐一辆,他带着二姐和鲁娜坐一辆。 先扶着二姐坐上车后,李建昆扯了鲁娜一把,“之前的事可不赖我。” 这姑娘一天一夜没理过他,看到他的眼神就躲,不是个事儿。 “我我知道。”鲁娜红着脸应一句后,慌忙钻进车里。 这事不能往外说,说出去她非嫁给昆哥不可,又被他抓了,又把他坐了 &t;divtentadv>不过她相信昆哥不会说出去,还会告诫其他人,尤其不会让小王知道。 虽然大家都不是故意的,就说昆哥抓她,她当时坐昆哥脸上,整个人都软了,爬又爬不上去,昆哥不赶紧上手推她一把,能怎么办? 她能理解。 可还是不好公开讲出来,这样的亲密接触,既成事实,任谁是她以后的男人,心里都会有疙瘩。 车辆启动,鲁娜坐在副驾驶,李家姐弟坐在后排。李云裳揪了一把弟弟的腰子肉。 “嘶!” 李建昆猛不丁“享受”这么一下,龇牙咧嘴道“姐伱干啥呢!” 李云裳小声问“你是不是不想负责?” “我负啥责啊我,当时情况紧急。” “那你也不能直接碰姑娘那里!” 而且你不是碰,你是抓。李云裳心想。 “那就让她一直坐我脸上呗?” 有句话李建昆不知当讲不当讲,撇开小王、陈亚军、金彪还有沈姑娘不谈,他倒是无所谓啊,鲁娜绝对算个美女,但鲁娜自个能舒坦吗,好吧!就算她舒坦,以后还能嫁么? 这坐一下,跟坐一会,一字之差,性质天壤之别! 李云裳“” 李建昆哼哼两声,揉搓着腰子,以前没发现他姐还有这种绝招。 “反正吧,我觉得你应该负责,毕竟都那样了,这叫毁了姑娘清白。” “姐,你知道多少人喜欢她吗?陈亚军,金彪,外加一个王山河,我再掺一脚,窝里大乱斗啊?” 李云裳怔了怔,诧异道“山河跟她?” “最有希望。” “嘻,我都没看出来咧。” 你能看出啥啊你,李建昆在心里吐槽,他姐哪哪都好,唯独智商,真不高。相比较起来,搁他们四兄妹里垫底。 智商最高的是小猴子,他排第二,彪子第三。 彪子彪归彪,只是情商低,脑子还是有的,要不前世能混到副厂级? “诶!建昆,那这事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啊,特别是山河,咱们也是无心之过。”李云裳一本正经交代。 “好好!”真是的,瞎操个啥心。 李建昆早给小龙小虎、老林下了封口令。 出租车还是快的,两辆蓝鸟一前一后,午后便抵达罗湖,随后在李建昆的指引下,一路驶向茶花大队。 这回走的大路,甫一进入大队,立马被人盯上,追着车跑。 不消多久,原本静谧的大队沸腾起来。 两辆高档小轿车开进来,在他们大队的历史上都是头一回! 社员们皆认定这拨客商了不得。 然而等李建昆走下车时,围观社员心头又拔凉拔凉,认出他。年前搁他们大队住好几天呢,元旦前夜还炸了半晚上烟花。 名客有仆。 老林家的。 接着走下车的李云裳和鲁娜,看得不少老光棍眼睛都直了。 尤其是李云裳,丰腴的身材,完全长在这年头老少爷们的审美点上,谁不想有个胖乎乎的媳妇儿? 虽说鲁娜也不瘦吧,但圆润度上,逊色不少。 “李老板啊!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谢了!” 一声充斥着惊喜的哀嚎,打人群后方传来。 得,拎箱小弟到位。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6章 1980年最开放的地方 第236章1980年最开放的地方 下午两点。 在林家简单吃完一顿咸鱼饭后,林海迫不及待领着李建昆和林敬民,来到林新甲家的宅基地。 “李老板,看看,怎么样!” 林海邀功般大手一挥。 当初被台风刮塌,只剩一堆瓦砾的废墟,如今焕然一新,起了一大两小,三间红砖平房。 大的占地能有三百平方,正是规划中的工坊。 在它右侧,有一排长条形的房子,一半规划为仓库,一半用作宿舍。 屋后的房子稍小,是厨房和饭厅。 林海掏钥匙打开门,李建昆踱步走近,里外巡视。 房子外面虽然是红砖,里头却抹了水泥,刮过墙白,门窗安装到位,连卫生都搞好,只等设备和材料进场,随时开工。 “干的不错阿海。” “嘿嘿。” 林敬民同样转悠半天,这就是所谓的工厂?跟他所想完全不同。 “老林,别看它小,等开工后不输印钞室。”李建昆半开玩笑道。 “那干啥呢?” “磁带。翻版的歌曲磁带。” 磁带林敬民自然知道,眼下录音机越发畅销,磁带确实有搞头,只是他很疑惑,“你能搞出这种东西?” “不然市面上的磁带哪来的,不都是人搞的?” 林敬民“” 这话硬是让他无言以对,感觉有道理,感觉又是强词夺理。 李建昆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早有筹划,你不是已经知道吗,我去年就来过。” 林敬民暂时持保留意见,且看吧。 “对啦阿海,尽快捎个信过去,让新甲回来一趟。” “诶!我这就是去办。” 长途跋涉,终究有点疲乏,回到林家后,大家各自休息。 这回打了地铺,李建昆他们四个老爷们一间房,小龙小虎睡地铺,四月份的羊城可谓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不冷不热。 李云裳和鲁娜一间房。 林家两兄弟像上回一样,出去借宿,不过林老师还没回,闷在学校上课。 林云是黄昏时分送完学生才回的,倒也听到信,看到林敬民和李云裳时,还是愣了愣,不认识嘛。 李云裳好奇打量着他,来时路上弟弟跟她说过不少这边的事,提及过这位林老师,言语中充满敬意。 到底多么三头六臂的老师,才能一个人带完语文、数学、政治、体育、音乐和自然六门课程? 还自掏腰包给困难学生贴补学费? 早起接学生过河,下午亦然。 这大概才是真正的热爱吧。 热爱他的职业,热爱这片土地,热爱这里的孩子。 而这样一位老师,竟然还很年轻,长得怪好看的。 李云裳没意识到,她看得有点投入,林云被她盯得都不好意思,“那什么,我弟还没回,晚饭我来安排吧。” 说罢撒丫子跑路。心想这外面的姑娘也忒吓人了!敢这么盯着男人看。 傍晚。 林家小院里摆起一桌,照例是海鲜,本地能拿得出手待客的,也只有这么个东西。 “呲!” “呲!” &t;divtentadv>林海好容易等来他的李老板,拎回来一提啤酒,说是他请客,这会一瓶一瓶起开。 “李老板,给!” 李建昆见孩子这么兴奋,不接还不好,痛风套餐啊这是。 他哪里知道,当初说好开年马上过来,结果迟这么久,林海一度认为他放鸽子了,每每想起他实打实投进去的钱,才能找到心理安慰。 他如果放鸽子,林海又成无业游民了。 见他回来,不高兴才怪。 “林会计,咱们还是本家,高低喝点。” 林敬民推辞不过,起身接过酒,听着人家这样喊他,倒是让心急火燎想干番事业、要把浪费的时间弥补回来的他,想起自己的职责。 他碰了碰旁边的手,小声道“建昆,明天怎么安排,你说的换外汇的事?” “先喝酒嘛,不急。” 林敬民“” 还不急啊! 兄弟伱到底行不行啊你。 建昆人是没话说,但他现在很觉得建昆有点吹牛皮,比如说下午去看过的房子,那也能叫个厂? 当年他们一拖厂的厕所,都比那大。 李建昆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看出他提不起精神,“老林你这净干扫兴的事,行,安排安排,这就安排。” 说罢,扭头望向林海,“阿海,明早找几个信得过的壮小伙,有问题吗?” “这有啥问题!” 林海胸口拍得啪啪响,“都不用找,我挑的那几个以后厂里干活的人就行,干啥啊李老板?” 这几人李建昆还没见过,磁带厂要办起来还早,ttk家电要先成立,不然没空白磁带。他强调道 “我说的信得过,是你绝对能吃定他们,哪怕见到很多钱,他们也不敢见钱眼开的那种。” 他知道林海在大队属于小霸王的类型。 “李老板你放一百个心!玛德,谁敢打我老板的主意,我嫩死他!” “诶诶!”林老师蹙眉,手敲桌面。 “嘿嘿,我就一说,我就一说哥。” 林海这边陪着笑脸,扭头又递给李建昆一个犀利眼神。 不怪李建昆谨慎,本是一个草莽年代,而财帛还动人心。说实话,哪怕测试过林海,但三十万摆出来,他仍然算不上百分之百信任。 他真正信任的是林老师。 他去年为什么把五千块建工坊的钱,交给林老师,真的是在乎林海挪用公款,或者浪了吗? 不,那是他对林老师的一次测试。 不爱小钱,大钱呢? 就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但两世为人的经验告诉他,不要过于相信任何东西,人性是最复杂的,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黑暗,一股脑门掏心掏肺的人,通常没有好下场。 民谚道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一半愤言,一半道理。 林老师饭前催着跟他结过账,建工坊所用的开支,事无巨细,小到一颗钉子,全部罗列清楚,拢共花费元。 余下的尽数退还给他。 一轮酒喝完,林海忽想起刚才没得到答案的问题,“李老板,找人干嘛呀,明天去哪?” “沙头角,换外汇。” 李建昆虽然人待在京城,但始终密切留意南方的消息,现如今,十三大队已经不是全国仅有的允许私人边境贸易的地带。 新解禁一个地方,其开放程度是十三大队的一百倍! 在那里,人甚至可以随时过港,喝个下午茶,敲个背,享受一番资本主义的腐朽后,再回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7章 中英街 第237章中英街 深港边境线足有几十公里长,在这段距离内,多半地方被一条深河“贯穿”而过,但也有几处正儿八经的陆地接壤地带。 十三大队的边境贸易地是一个。 罗湖口岸是一个。 梧桐山是一个。 只是这些地方接壤的皆是荒山野岭。 而有一个地方,它链接的却是港城的街道。 这个地方便是盐田,沙头角,中英街。 中英街原名叫作“鹭鹚径”,背靠梧桐山,南临大鹏湾,街名的变更,可以追溯至1898年,那是一段屈辱的历史 英方强行向清政府租借了界限街以北、深河以南的九龙半岛北部,及其附近230多个岛屿,这些地方自此被统称为“新界”,租期99年。 1899年,两国勘界人员来到沙头角,在一条干涸河道上设立界碑,界碑东侧称为“华界沙头角”,界碑西侧称为“英港界沙头角”。 这块区域从此一分为二。 后来随着发展,此地迁入居民,出现做买卖的人,早期的商业街逐渐形成,并在我国50年代施行土改和农业合作化时,真正红火起来。 当时沙头角居民积极投入生产,农副产品产量大增,且物美价廉,深受隔壁新界居民所喜爱。 随后由于历史原因,这块地方成为边境禁区。 如今,在沉寂多年后,它再次打开门户。 解禁的具体日期,李建昆摸不准,估算应该有个小半年了。 “突突突!” 一辆拖拉机满载着“人桩”,行驶到盐田这边的沙头角中英街入口处,才缓缓停下。 李云裳等人皆好奇打量着眼前的街道入口,饶是李建昆科普过不少“能说”的内容,他们仍没搞懂这条街有何出奇之处。 它看起来小而破,街道仅有三四米宽,两侧均是有些年头的旧房子。 “你们也是第一次来?”李建昆扫视过林海几人。 拢共五个,一块吃过一次饭的阿昌在,去年的长发剪成精神短发,另三个小伙是初次见。 五人齐齐点头,信息落后的年代,短短小半年时间,此地解禁的消息他们还真没摸到没解禁前自然也没法来。 “李老板,要不说你懂得多呢,我们本地人都不晓得,这边真的又通商了?” 林海适时献上一记彩虹屁,中英街的历史渊源,他们从老人那里高低听说过一些。 “那是你们这些不关注时事的混小子,伱们本地不老少人只怕都靠这边发财了。” 李建昆伸手指向街道里头,小街目前看起来寒酸归寒酸,但客流不少。 “走吧,逛逛。” 中英街李建昆前世来过,跟现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80年代,如果说这个国家最著名的街道,不是高第街,不是汉正街,也不是王府井,或城隍庙,正是眼前这条小破街。 无他,这条街走到一半时,就出国了 想想看,这是多大的稀罕? 谁不想来见识一番? 谁不想出国溜一圈? 真能如愿的话,这个牛皮回去能吹一整年。 等消息传开,会引来无数人趋之若鹜,但是街中间那一脚,并不那么好迈过去。 今年8月,鹏城将正式设立为特区,进来需要边防证,而中英街则被称之为“特区中的特区”,想去港城那半条街溜达,还得再办一张特殊通行证。 后面80年代被视为鹏城最能耐的那帮人,通常有一个标志那帮人办下来这两张证。 但凡你有这个资源,啥都不用干,躺着数钱就行。 再后来,大概80年代中后期,中英街成为闻名遐迩的“黄金之都”,年黄金饰品的销售额高达十亿规模。 &t;divtentadv>瞧,中国大妈爱买黄金的传统,其实由来已久。 不过港城回归后,中英街也就渐渐失去了神秘和吸引力,将来会变成鹏城八大景点之一。 一行十一人,浩浩荡荡穿行在小街上,逢人遇见都得绕着走,明显惹不起的样子。 街道两旁多是两层小骑楼,底下为铺面,但没有开满,大概有三分之二的门面被用作商铺,兜售的物品反差感极强。 有些铺子贩卖花色艳丽、款式新颖的时髦衣裳。 有些则卖萝卜白菜和野味 街上最多的还是杂货铺,啥都卖,李建昆留意了一下,类似各家都有的品类,显然就是畅销商品,有布匹、方便面、雨伞、味精、香皂、丝袜 其中以布匹最为畅销,街道上过半人手里、胳肢窝里、肩上、背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布料。 这里买布显然不用票。 如果李建昆了解没错的话,此地商品还均为免税或低税,好政策给到,它兴起也是必然。 一路走走看看,前面路中间出现一个水泥墩子。 李建昆下意识放缓脚步。 水泥墩子旁边,标杆般耸立着咱们的两名大檐帽中英街并不长,区区250米,没两分钟便走到了“界碑”。 他们是过不去的。 “姐,喏,水泥墩子那边就是港城。” “啥?!” 不仅李云裳大吃一惊,众人皆是,忙眺目望去,只是看过后,心里刚生起的激动,又变得索然无味。 这也没多大差啊。 那边的房子同样是小骑楼,挂在铺子外面的时髦衣裳,这边也不是没有。 “是不是啊建昆?” 李云裳都有点不信,搁个水泥墩子横在路中间,绕过去就出国了? 这么草率吗? 李建昆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大伙齐齐定眼,只见水泥墩子那头,慢不悠地走来三个穿藏青色制服的大檐帽,为首的还是个白人,双手背在身后,左顾右盼的,散步一般。 与咱们的两名目不斜视、标枪般的深绿制服大檐帽,形成鲜明对比。 双方错身而过,仿佛互不存在。 三名港城阿sir,逛街似的逛到盐田的中英街这边,李建昆倒也不奇怪,既然港城居民能过来这边采买,那他们遛来瞅瞅,保驾护航,岂不正常? 道理说得通。 阿sir们经过他们身旁时,还着实打量了领头的李建昆和李云裳几人一番,似乎辨认不出他们是自家人,还是大陆人。 一众人杵在原地有一会,也引起了这条街上一种特殊职业人群的注意。 一名黑瘦中年人,率先摸过来。 “是同志吗?” “呃,是。” 搞得好像对暗号。 “我看你们杵这半天,是不是想去港城买东西?我帮你们买啊,我能过去,我有黄证!” 李建昆“” 这他娘的,属于是一步跨越式边境带货啊。 日后搞代购的,都得叫祖宗。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8章 坑人的祖宗了解一下 第238章坑人的祖宗,了解一下 所谓黄证,即通过中英街合法出境的特殊通行证。 李建昆了解了一下,政府给中英街周边,包括附近盐田地区的居民,每户按人头,配额发放了一至两张黄证。 手持黄证可以在这条街上畅通无阻,最远至新界沙头角地区。 李云裳等人在旁边听着他俩聊天,想着那边应该是幅别样天地吧,瞅着黑瘦中年人,皆是艳羡不止。 可羡慕也没用,投胎是门技术活,生在哪里又何尝不是? 后世为啥那么多人削尖脑袋往大城市挤? 但凡挤进去,下一代便是截然不同的起点。 “对啦,怎么称呼来着?”李建昆递过去一根华子。 对方瞥一眼烟盒,美滋滋接过,“大名拗口,叫我熊大就行。” 李云裳踱步走近,看出弟弟有点心烦气躁,抚了抚他的后背,“建昆,不行还是找之前那个人吧,我看人家也挺诚心的,跟了一路。” 李建昆领着一伙人,开始往回走,眼神左右踅摸着,在一家纯卖农副产品的铺子前,顿住脚。 李建昆笑笑道“外汇能换吗?” 比如港币,你一百块,兑我二十元外汇券,爱要不要。 熊大原步退回,他的业务范畴可不仅限于代购,有钱他都挣! “啥买卖?不是跟你吹,甭管你是进货还是卖货,有我出马,一准有个好价钱,你吃肉,咱喝汤,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他也是关注时事的! 嗯? 李建昆猛抬头,四下打量,在街道斜对面发现了熊大。 最终别说赚钱,还欠下一屁股债,郁郁而终。 锵锵!锵锵! 男店长正在给客人切肉,拿起磨辊,磨着屠刀。 女店主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哪来的?” 奈何流年不利,当时手头拮据,房子是一点点盖起来的,盖了整整两年。 你说找个老外帮忙? “32:100。” 这货拿他当凯子,眼下港币对人民币的汇率,几乎是历史最低位,官方汇率为20:100,即二十元人民币,兑换一百元港币。 熊大眼珠子骨碌碌转着,“不蒙你,我们本地人之间的行情,现在是29:100,但你拿不来,你让我赚一丢丢,30:100,我尽量帮你换。” “猜的。” “呵呵,没错,我家两兄弟。” 李建昆挑眉,挠着脑壳,走出铺子。林敬民叹着气上前,“怎么样,不好换吧?” “呵呵,一样嘛。叔,我一次性给你换完,省得你麻烦,咱们商量个合适的汇率?” “我说同志,伱到底要不要代买东西?” 熊大熊二正是中英街上的人,60年代初那会,他们的死鬼老爹看中这边的买卖行道,卖掉位于福田的祖宅,举家搬迁到这里,见样学样起了栋两层小骑楼。 熊大扭头就走。 还有个问题他没说,门面房只有一间,他们却有两兄弟。两人麻利搞代购,都是冲着攒钱开铺子去的,目前还算相安无事,但真等到谁先攒够钱的那天,熊大感觉一场恶仗必不可免。 “还是港币吧,还是港币吧。” 现在老外连人民币都兑不出来,会兑给他们外汇券。 这一个个的,吃了煤球吧! 良心呢? 李建昆不信这个邪,再换! 然而,一连询问四家铺子,他奶奶个腿的,最高敢叫到35:100。 不然宁以为外汇券为啥这么香?真当上面傻啊,都是按照官方比例兑的。 聊着聊着,熊大意识到不对头,怎么跟调查户口似的? “不买。” “诶!同志,我说真的,不信你寻人打听打听!” 贱! 误人时间等于阻人发财,阻人发财等于谋财害命,要不是看你人多哼! 熊大瞪眼,这不纯纯的找骂么,别以为穿得光鲜点,带俩漂亮姑娘,领着几个愣头青,就敢搁这充大佬。 李建昆“” 虽说还有个侨汇证的存在。 熊大讪讪一笑,换美刀他可真没这能耐,那玩意港城人都稀罕,“换多少?” 很清楚现在放眼全国,万元户就是财富之巅的存在。 “31:100。” “有关系吗?” “我就说你是贵人吧!” 李建昆从善如流,先撤了,出门特意多走几步,又找到一家农副产品铺子。 示意一帮人在外面等,李建昆独自摸进铺子,里面有几个比内地居民穿得稍显体面的人,正在选货 “我很正经啊,咋的,你想不正经啊?” 好家伙! 一个比一个黑啊! “姐,你这汇率也太离谱吧,咱说正经的,我换得挺多。” 李建昆扭头,转身,拔腿便走。 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在忙,李建昆向女店主搭话,“姐,换点港币呗?” “你!” 新界沙头角距离港城市区,至少有一小时车程,搁港城就是个农村。 “叔,要不要换人民币?” “我去,同志,你不吹牛批能死啊?” “是你要换港币吧。” 熊大无奈摊手,“你说的轻巧,没个千八百的,这铺子弄得起来?” 等房子盖好,有了铺面,死鬼老爹准备大展宏图时 “” 你自个拿着外币去储蓄所兑换,可兑不来侨汇证。 李建昆呵呵一声,也不解释。 &t;divtentadv>三十万人民币的价值,按照当下来算,妥妥超过一百万港币。不是他看死身后这半条街的商户,加起来都凑不出一百万港币。 他的多半心思,还在水泥墩子对面。 “有多少换多少。” “我要弄点别的买卖。” 瞬间明悟。 也就他们这些拿不出本钱的人,赚钱费劲。 但万元户在他们中英街,算根毛啊! 但凡政策活泛后,打一开始开店的那拨,个个都是。 你大爷的! 如今熊大熊二和七十多岁的老母亲住在一块,当被李建昆问起现在政策放开,为什么不子承父志,把铺子捯饬起来。 哗啦哗啦来了。 这种铺子无疑是港城客户最喜欢的,且商家无须向港城进货,挣的应该多半都是港币。 “你不会还有个弟弟,人称熊二吧?” 年轻人就是爱吹牛批。 不买你丫跟我扯这么多。 “港币?” 美刀的话,今年的行情是,1美刀兑1.5303人民币。 “不然,美金?” “不扯没用的,说吧,你能拿到什么汇率,能换多少?” “诶?你咋知道的?” 但听名字就知道,侨汇证获得有个前提,得是你家的华侨亲朋汇过来的外币,你去邮政领时,才会按官方比例兑给你人民币的同时,额外配发相等金额的侨汇证。 你奶奶的熊腿,跟老子玩这套?! 许多市场中,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因此形成了一些蝇营狗苟的阴暗规矩,专坑生客。 这边离港城一步之遥,资本市场别的没学会,坑人宰客你们倒是学得很溜啊! 行! 你不仁我不义,好叫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坑人的祖宗! 李建昆嘴角泛起冷笑,突然不气了,且看他来上一课。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39章 狼和狈 第239章狼和狈 “走,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李建昆一声吆喝。 三十万人民币,他可没指望一天之内能兑完,行李包都带着。中英街外面有好几片民宅,来时已经观察过。 熊大见此,赶忙凑上来。 “害,走啥走啊,我家不就是现成的落脚地方?” 李云裳到现在都以为他是个老实人,甜甜一笑,“住得下我们这么多人吗?” “姑娘,你们一支部队样,搁谁家也不好住啊,男的打地铺呗,你们两位姑娘,我给安排一间干净利落的好房间。” “建昆?” 李建昆斜睨向熊大,瞅着他也就坑人的这点胆。 看着老太太不敢吱声,向里屋走去,李建昆微微蹙眉。李云裳亦然,她突然后悔来这里住了。 这时,三个穿藏青色制服的大檐帽,进入眼帘。 “老林,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文言文了解一下。 紧接着,在林敬民呆滞的双眼中,出现这样一幕 建昆和老外大檐帽,操着听不懂的鸟语,谈笑风生,去到右侧的一条小巷子里,背对着他们。 不过李建昆自然分得清,老林这是忠言逆耳。 那边的体制腐朽,后世的人但凡看过几部港片,心里也有数。 “你年轻有为,难免有些心气儿,这很正常,却不是好事。我是过来人,这种性子不改,早晚要吃苦头的,还是脚踏实地点好,糟心事能免则免。” “噢我的朋友,这怎么好意思。” 唯有大家共同遵守,才能有钱一起赚。 小两层,长条形的骑楼,楼下特别适合做商铺。现在弄成堂屋,里头坐着一位精神头不错的老太太,怀里放着小簸箕,正在做针线活。 “你讲。” “不关你事,你去后屋待着!” 这半条中英街随他们晃荡,不可能有人低于30:100的汇率兑给他们。 背在身后的手拿到身前,扣在腰间武装带上,摆出一副阿sir该有的造型,询问他是否遇到麻烦。 李建昆见他一脸郁闷,知道现在说啥也没用,自顾自四下踅摸起来,眼神聚焦在那些港城居民身上。 白人阿sir笑眯眯道“但这可不是小事,我将承担巨大风险。” “阿大,这是?”看到乌鸦鸦一片人头挤进门,老太太利索站起,满脸诧异。 还没戴老花镜呢。 “建昆哪,我虚长你几岁,你也喊我一声哥,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李建昆脑子里一个激灵。 这边,李建昆连绕弯子的想法都没有,从兜里摸出一张富兰克林,“阿sir,辛苦了,请你们饮茶。” 街上谁没尝过甜头? 冲! 眼见他径直冲向三名港城的大檐帽,林敬民惊呆了,挺斯文一人,直接爆了粗口,“卧槽!建昆,你干嘛呢?!” 李建昆哭笑不得,“你指哪件事?” &t;divtentadv>“拢共不就两件么?建昆哪,那个磁带,说真的,国营厂都不见得能弄出来,咱们私人也敢想啊?还有今天兑港币,你看,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吗,现在咋样?” 论安全性,还真的是中英街这里最安全,毕竟二十四小时都有大檐帽站岗。 “没事,我这人脸皮厚。” “没有没有。阿sir,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吗?” 两人踱步在街头,林敬民踌躇半天,还是决定唠两句。他不是没情商,而是真拿对方当兄弟。 领头的白人阿sir对他还有印象,权以为他果真是港城人,英文这么流利,打扮也挺体面,很自然而然多出几分亲近。 “呃,好!”林海领悟。 好嘛,带他见识过的两件事,全不看好。 熊大兴奋,肥猪请到家,买卖还能跑? 不是李建昆疑神疑鬼,当下这年景,还是在这种向往资本之地,三十万,再怎么谨慎都不过份。 李建昆也是稀罕了,之前熊大提到过,他老娘已经七十多岁。 规矩就是规矩。 “老林,走,陪我出去逛逛。” “呃这我不能马上答应你,你先说来听听。” 他要物色几个好人选,唱出大戏。 李建昆并不意外,老油子一个,宁以为他拿钱就会办事? “你打算收我们多少钱?” “带路。” “我的朋友,这事对我来说确实不难,港城人过来的通行核实由我把持。嘿嘿,你是想打汇率差的主意对吧?” 林敬民“” 不难分辨。 这家伙捯饬的伙食,他不敢吃,不是怕毒,瞅着他那德性,也没这个胆;是怕脏,往饭菜里吐口唾沫啥的以他对他老娘的态度来看,绝对干得出。 “小事,对阿sir你来说,举手之劳” 熊大殷勤安顿好他们,又询问要不要置办伙食,李建昆推了,之前看到街上有吃饭铺子。 “hey,an。” 话虽这样说,但从薅过钱,到揣进兜,过程没超过一秒,熟练得让李建昆替港城人民悲哀。 一路筛选,都不太满意,他更想找年轻人,会来事的那种。 “好嘞!” 李建昆全程英文。 李建昆递给他一个眼色,“你在这待着。” “我现在依然信誓旦旦。” 靠了,找啥找啊,找谁也比不上找他们好啊。 兑外汇才是大头! “伱们十一个人,十块钱一天,成不?” 李建昆像是老朋友见面样,用流利英文打起招呼。 “李老板,我也去吧。”林海请命。 像什么五亿探长雷洛传啊,金钱帝国啊,虽然是早些年的题材,现在随着时代发展,兴许文明点,但社会本质没变,仍然是英资的天下,又能好到哪里去? “实不相瞒,阿sir,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熊家几步路便到,李建昆他们刚从门前晃过去两次。 熊大多精明的人啊,他惦记的根本是住宿的这俩钱。虽说这小子爱吹个牛批,大言不惭有多少换多少,但既然敢说这话,想来手上还是有一坨子的。 顶聪明一孩子,咋还死犟呢! 李建昆把想让他办的事娓娓道来,其实就一句话,但这鸟语麻烦呀,论简洁,终究得是我大汉语。 谁想成为众矢之的? 巨你个粑粑! “要加钱”仨字,只差没刻在脸上。 “放心,阿sir,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压惊费” 狼和狈,就在这样一条阳光斑驳的小巷里,搭伙成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0章 坑逼和奸商 第240章坑逼和奸商 “我不管,多少钱你要分我一半!” “我找来的买卖,凭什么分你!” “这房子有我一半!” “晦气!呐呐,给你五块。” “当我三岁小孩呢?就伱那副黑心肠,十多个人,一天才收十块钱?” “玛德,不信你去问哪!” 傍晚,楼下火力正旺,李建昆躺在二楼一间房里,乐得当成戏来听,毕竟长夜漫漫呀。 熊大熊二这对兄弟,虽然同名同姓,但远不如森林里的那两头畜生相亲相爱。 一夜无话。 隔日。 晨光熹微,清晨时分一向是中英街界碑处最繁忙的时候,新界沙头角的居民扎堆过来排队,准备入场去内地买菜。 有些是普通人家日常采买。 有些是菜贩子批发商。 平日里很冷酷的阿sir,今天竟然格外好说话,检验完通行证后,不忘好心提醒一句。 “过去那边,尽量把手上的港币换成人民币,反正你们每天都要用。” “怎么了阿sir?” “信贷危机来了,港币要大跌。” “什么?!” 每一个被“好心”提醒过港城居民,无一不大惊失色,这可是跟他们的身家财产息息相关的大事。 怎能不重视? 这番“提醒话术”自然来自李建昆,实际上他还真不是瞎说,因此并不担心聪明人去咂摸。 眼下是港币历史上最动荡的时期之一。 在1972年之前,港币一直以英镑为锚,称之为“英镑汇兑本位制”,采用的是固定汇率制和货币发行合二为一的机制。 说白了,英镑怎么变,港币就得跟着怎么变。而英镑在这个时期还是很坚挺的,因此港币一直很稳定。 但时年6月,随着以大美丽国为首的十国集团,在华盛顿签署完史密森协议后,日不落帝国仍不凋零的骄傲,让他们不愿受大美丽国摆布,试图摆脱以美元为中心的固定汇率机制,宣布英镑与美元脱钩,实行汇率自由浮动。 那港币自然也得跟着浮。 只不过骄傲是骄傲了,英伦佬心里其实挺虚的,并不确实这样是好是坏。 决定让小弟来论证一下。 仅仅十多天后,1972年7月,港府宣布,港币与英镑脱钩,并改为直接和美元挂钩。 但挂钩得并不彻底,只是汇率挂钩,货币发行并未挂钩。可见港城在英伦佬心里,终究是块好肉,舍不得它经济上脱离自己掌控。 这样就暴露出很多问题。 在汇率挂钩上,港元与美元的固定汇率,必须依靠外汇基金的干预来维持。 压根不是长久之计。 1974年11月,港府被迫宣布港元和美元脱钩,实行自由浮动汇率。 自此,港币不再与任何外币锚定,进入“无锚时期”。 这样看似是好事,港城确实欣欣向荣了几年,但一个抢来的孩子,宁以为它的野爹真的有多疼它吗? 野爹只想压榨它的价值,尝到港币自个浪的甜头后,港府一再放松金融信贷,哗啦哗啦狂印钞票,以至于诱发港币大幅贬值 兑换人民币沦落到20:100,就是这么来的。 这都不算完,82年撒切尔访华,还将翻开一手闷炸。 至于你问李建昆为啥知道这么多? 他研究啥的呀。 所以此时被阿sir官方提醒,界碑处的港城居民,个个心惊胆战不止。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外加捋捋也没毛病啊! “阿sir,我先不过了,待会再来。” “我也是,我回去多拿点钱。” “谢谢sir,不然这拨亏大了!” 盐田沙头角这边半条中英街的商户,就很好奇啊,怎么今儿早上客流这么稀疏呢? 所幸没有让他们久等。 沉寂一会后,客流来得比以往更加猛烈。 “老兄,大白菜给我来十斤!” &t;divtentadv>“我要二十斤萝卜。” “土豆有五十斤整框的吗?” 嚯嚯! 港城那边闹饥荒吗? 这番场景几乎在每一间农副食品铺子里,同时上演。 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商户们个个笑歪嘴。 港币收到手抽筋。 “阿兄,你看我买这么多东西,打个商量呗。” “什么?” “给我兑点人民币,可别黑我啊,买菜含糊含糊咱也就不说了。” “行吧,换多少。” “五千?” “啥?!你兑这么多干嘛?” “害,这不寻思回乡探个亲么。” 这个由头说得过去,加之兑换的金额尚在情理之中,但在有一间铺子里,却在发生这样一幕 霍志雄是新界沙头角的一个蔬菜批发商,每日从这边采购蔬菜,捣腾到新界一带城镇售卖,通常都是推个板车过来,进上一车。 固定合作的叫阿荣的内地商户,已经习以为常,提前给他备好了货。 但让阿荣没有想到的是,霍志雄今儿临时要加量。 “阿荣,你库房里像洋葱、土豆这些个,好放的菜还有多少?” “那多了,各有几百斤呢。” “都给我。” “嗯?” “我说都给我,我全要。” 阿荣确定自己没听错后,喜不自禁,这有什么问题! 忙使唤自己的内弟和一名帮工,去库房取货,全然没注意到,霍志雄坐在板车上,闷头抽烟,大伤脑筋。 就算加起来一千斤的洋葱土豆,也不值几个钱啊。 坦白讲,自从这半年来中英街开放,他捣腾蔬菜,还是不少赚的。 他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赚的钱,因为汇率大跌,等于白干。 “阿荣你过来一下。” “咋了,雄哥?” 霍志雄递过去一根万宝路,叮!用煤油打火机给他上好火。 “阿荣啊,我最近要跟内地这边干拨别的大买卖,对方只收人民币,我哪有那玩意,你能跟我淘换点吗?” “害,雄哥,咱们兄弟什么关系,你一句话的事,你说换多少吧。”阿荣豪爽道。 “六万港币。” “多少?!” 阿荣眼珠瞪得滚圆,我特么的铺子给你行不? “雄哥,别开玩笑啊。” “谁开玩笑谁孙子,我钱都带来了。”霍志雄拍了拍鼓囊囊的腰包,港币嘛,面额大。 其实他心里终究有点过意不去,阿荣这人还算不错,起码对他。 但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样的场面并非个例,但凡是港城那边的批发商出手,今天想兑换的数目都不小。 内地商户也不傻啊,嗅到一股不详的气息。要知道,往常港城居民是很不待见人民币的,这玩意搁港城根本没有流通性,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嘛! 但到底是个什么妖,他们还没踅摸清楚。 港城居民同样不傻,想要风险转嫁,还带跟别人明说的? 那谁鸟你! 当下的局面是港城人想坑中英街的内地商贩,而内地商贩有点警觉,暂时还被蒙在鼓里,熟客小兑人民币,碍于面子,给他们兑了。大兑不好意思,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坑逼和奸商的对垒。 而有头狼,却想把他们全吞了。 这会搁熊家二楼,领着一帮人布置任务。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1章 大哥登场 第241章大哥登场 “啪啪!” 李建昆从椅子上站起,手拍巴掌,扫视向屋内众人。 “行啦,就这样,马上行动!” 唰唰! 众人相继离场,都憋着一股坏笑,坑人的事总是使人快乐。 林敬民稍后,表情复杂道“建昆,你真是北大研究生?” 昨天在见识过建昆的满口鸟语后,他立刻意识到对于建昆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回来后拉着好一番打听,可算搞清楚他的另一重身份。 讲道理,个体户和大学生,完全风牛马不相及好吗? “老林啊老林,我都跟你发过誓了,你还有什么不信的?”李建昆耸耸肩。 “那伱大学生你这么会坑人?” 李建昆“” 这玩意它有必然关系吗? 好容易送走老林,房间里只剩他和他姐,外加鲁娜。 他们仨看家。 在这次事件中,李建昆给自己定位是“收场者”,暂时不好露面,需要保持一定神秘性。 交代给大伙的事其实特简单,有嘴就行,一句话,两个目的。 其一抄乱子。 把水搅浑。浑水才好摸鱼。 其二留下门道。 得让心急火燎、兜里揣着港币的人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搁哪才能兑换到大量人民币。 林海,小龙小虎,林敬民,外加阿昌四个小伙,拢共八人,离开熊家后立马化整为零,各自踅摸目标,逮着哪间铺子人多,便往哪里钻。 林海选中的第一间铺子,正是昨天李建昆咨询汇率的头一家,夫妻档,男店主兼职屠夫。 这会儿,女店主正被三五个港城人围着,全都要向她兑换人民币。要不然是熟客,要不然是刚买一堆东西的豪客。 不好得罪。 但她心里犯嘀咕,只能装作可怜大倒苦水。 “各位,你们也看到,我们这店卖的全是农副产品,不从港城进货,收的几乎全是港币,说实话我们港币也多得要死,还时常找别人淘换呢,你们就别为难我了。” “阿妹,帮帮忙嘛,你们是内地人,渠道多,我们可只认识你。” “是啊是啊,你放心,以后保管照顾你生意。” 然而,苦水倒出去,人家不接。 女店主望向丈夫,两人眼神交流一番后,决定转换套路。 “兑给你们,也不是不行,主要现在我们出去兑,人家给的汇率一直降。这样吧,我说个汇率,你们要是能接受,我兑给你们,不能接受可别怨小妹。” “你说说看。” “100港币兑21元人民币。” 女店主报出这个汇率后,稳得一批。只比官方汇率高一个点,常在中英街两头通行的人,本质上捣腾的就是一个汇率差,心里明镜似的,不可能接受。 “好!” 不承想,几名港城人不约而同,满口应下。 女店主“” 其中两人心头乐开花,实在没绷住,高低脸上还表现出一些。 在他们看来,能比官方汇率高,那就是赚! 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得赚,岂能不乐呵? 用屁股想都知道,港币一旦暴跌,兑人民币的汇率指定也得跌。这些年都跌多少回了?从42.7:100,跌到20:100,跌幅超过一半。 他们都跌麻木了。 女店主内心嘶嚎,啥情况吗?再次望向丈夫。 男店主也挺头大,但打开门做买卖,明面上诚信还得讲,当面承诺的事情,必须兑现。 在他的示意下,女店主随即开始给几名港城人兑换人民币,只是一个人还没兑完时,门口气喘吁吁冲进来一个小伙子。 不是林海又是谁? “姐!还记得给我吗,昨天我大哥过来问你兑港币,我就站在门口。” 女店主斜睨一眼,鸟都没鸟,然而林海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火烧肥腚似的,蹭地窜起。 &t;divtentadv>“姐,问一下,港币是不是出乱子了,要大跌?” 唰! 仅仅一个呼吸间。 女店主完成了屁股离开板凳,外加把手中点到一半的人民币,塞进钱箱子里的成套操作。 几名等着兑钱的港城人,齐齐瞪着林海,恨不能生吞他。 没见过这样坏人好事的! 牲口啊! 眼见都成了 “哼!我说今天怎么都像吃错药样,全说好话跟我兑人民币,敢情搁这给我挖坑呢!” 女店主炸毛了,破口大骂,“你们这帮不安好心的东西!自己不想吃亏,合着要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是吧!” 锵锵!锵锵! 男店主磨刀霍霍向坑逼。 几名港城人皆忍住缩缩脖子,哪敢再提一嘴兑钱的事? “老弟,你听谁说的?”女店主这回当林海是个人儿了,忙不迭打听。 正如她所说,他们家净赚港币去了,库存一大堆! 港币汇率要是一崩,她也得跟着血崩! “咦?姐你不知道啊?我还想找你确认一下。” 林海把她的问题直接忽略,哭丧着脸道 “唉,这可咋办呀,我大哥双程证都办下来,要过港办件大事,急需一大笔港币,听说这边搞边境贸易,寻思过来兑兑,这要一兑,不是净亏嘛!” 说罢,不再逗留。 叹声叹气,摇头晃脑,慢不悠地离开。 “3!” “2!” “小兄弟,稍等!” 林海“” 不得不说,李老板料事如神啊! 这还不到三秒,身后一阵稀碎的脚步声追上来。 “小兄弟,你大哥要兑港币?我们有啊!” “对对对,他人在哪?” “要兑很多是吧?” “小兄弟你别伤脑筋了,有些事赶上没办法,你大哥不是要过港办大事吗?港城那边也不认人民币啊,你不兑港币你咋弄?” “事急从权嘛,别耽误大事!” 林海似乎被他们说动,挠了挠脑壳,指向一个方位,“喏,你们自己去找吧,39号。” “诶!好好!” 类似场景,同时在这半条中英街上的八家铺子上演。 其实拢共也就几十家铺子,八倍效率捯饬,不消多久,两条消息便在街上海啸般冲开。 一,港币要大跌了! 二,有人要过港办大事,急需一大笔港币。 这憨批赶上趟了啊!哦不,是菩萨,菩萨! 这起事件,已然演变成了某种很高端的对冲效果。 这年头的人,哪里见识过这种坑形? 给只九倍镜他们都识不破。 霎时间,这半条中英街上乱成一团。 撕逼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如果不是街上有大檐帽镇守,早tm干起来了。 成功脱身的港城居民,比赛样冲向中英街39号,生怕去晚一步,人家兑完了。 熊家,一楼堂屋里。 熊大熊二不在,门槛处已摆好一张四方桌,堵住大门,李建昆四平八稳坐在后面的靠背椅上,两位时髦女郎一左一右,杵在他身后。 靠墙边放着两只老旧的木头行李箱。 “护卫队伍”正在按计划赶回。 堂屋里侧,熊家的老太太坐在一张马扎上,好奇打量着门口,不知道年轻人们在玩什么。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2章 拿捏 第242章拿捏 “喂!喂!冷静点,我桌子都被你们掀翻了。” 冷静? 涉及到财产缩水的问题,谁能冷静? “兄弟,你要兑港币是吧?” “我还在犹豫呢,不是说港币又不稳了?” 一个“又”字,很灵性。 让挤在门前的港城人,想起不少糟心的过往。 “兄弟,别犹豫了,只是说要跌,不是还没跌吗?你赶紧兑好钱,赶紧去把事办了不就成了?” “也是哈。” “来来,兄弟,先把我兑了吧,四千八。啪!” 一把港币甩在四方桌上,多是百元大钞。 值得一提的,港币虽然有五百元和千元大钞,但流通性很小,发行的那点基本在搞收藏的人手里,营业场所一般拒收。 影视作品中,一沓沓千元大钞,纸似的pia出来,大抵是为了营造装哔效果。 “啥也不说了兄弟,伱按前一阵街上的行情,25:100兑我就行。” 李建昆抬头瞅他一眼,“你想屁吃呢。” “” “喂!走开走开,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嘛,看你也不像诚心兑的。” 另一人抓着一把港币,更多,笑眯眯道,“兄弟,我只要24100的汇率。” 李建昆看看他,又瞅瞅刚才那人,“你是大哥吧?” “啥?我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你有脸说二哥?” “” 这帮人终究没搞清楚状况,不明白现在谁才是老大,以为他们还有讲汇率的资格。 李狼同志扬起嘴角,露出獠牙。 这时,从侧方伸进来一只手,引起李狼同志的注意,也使得他刚露出的獠牙,暂且收起。 这是一只枯槁的老手,皮包骨头,青筋暴露,指甲呈黄褐色,指缝间满是污垢。 他攥着的港币,是一把花花绿绿的零票子,五十面额的都没有。 李建昆示意旁边人让让,这只手的主人得以从人缝中挤进来,是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大爷。 “小伙子,帮我兑了吧,20:100就行。” 这大概是港城“老住户”中,最穷的一类人,像是新界沙头角这种偏僻乡下里,孤苦伶仃的老农。 李建昆还没说话,门外已经炸开锅。 “大爷你疯了吧!” “你个老东西,别瞎捣乱!” 老大爷弱弱道“我没几个钱,我自己兑自己的,不碍着你们。” “你tm乱讲汇率,就是碍着我们了!” 周遭凶光毕露。 “那,那唉,我不兑了,不兑了还不行吗。” 老大爷说罢,伸手来拿自己的钱。 李建昆迟疑一下,抬手摁住,“大爷,你以前兑过没有?” “哟,好久之前的事了。” “当时兑的什么汇率?” “那时高呀,能有30:100吧。” “姐,拿钱。” 李云裳笑着点头,去到身侧从门外看不到的墙边,蹲身,翻开木行李箱盖,取钱。 “嗝!” 旁人是看不见,以熊家老太太的视角,那是看得一清二楚啊。 老太太当场就懵了。 整整一箱子钱! 全是大团结! 李云裳听到动静,扭头冲她微微一笑。 此时门外再次炸锅。 “卧槽,30:100也兑啊!” “兄弟,你不能这样啊,我刚才25:100你都不兑。” “我24:100他还不兑呢。” 李建昆这么干,三个原因。 一是为自己的行为侵犯到这种真正底层群体的利益,而惭愧,买单。 二是老大爷刚才得罪了人,这样能免除他被人记恨。 三,要告诉门外这帮人,这买卖,谁说了算! 老大爷收到按30:100的汇率,兑换成的人民币后,连连致谢,很快被人群淹没。 李狼同志扫视过门外人头,朗声道“21100,愿意兑的过来兑,不愿意的往后退!” &t;divtentadv>门外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奶奶个腿的,这纯属看人下碟啊! 怎么兑全看他心情。 “算啦算啦,跟你兑了!” 几个人结伴挤到前面,林海如果在的话,肯定不陌生,正是他招徕的“生意”。 鲁娜数钱,这活她不陌生,手速练得相当快。 数完钱后,数目报给李建昆,李狼同志有只电子计算器,摁两下,再把数目报给他姐。 李云裳便去箱子里,取已经按千元每沓、用橡皮筋绑好的人民币。 整一套流水线作业。 效率非常之高,这几人兑完,接近两万港币到手。 “真是见了鬼,算逑,我也兑了!” 后方挤进来一人,腰里别着鼓囊囊的包,这哥们名叫霍志雄,菜贩子。 “啪!” 汇率低成这样,他这么多钱,缩水不少,十分不爽,撒气般解下腰包,扔在四方桌上。 腰包的带子荡开,险些没抽到李建昆脸。 “自个拿,全在包里,六万!” 嚯嚯! 人群躁动,有钱银啊! 李建昆瞥他一眼,“你?20:100。” 霍志雄大怒,“你什么意思?!” “看你不爽,爱兑兑,不兑滚蛋!” 乖乖! 门外众人纷纷咂舌,这哥们不怕被人打么? 李建昆还真不怕,且不提这是中英街,有大檐帽镇守,他已经听见林海和阿昌笑着搭话的声音。 他这么做,有些不爽的成份在,但主要还是借题发挥,要把这帮人驯服帖喽。 别特么的一个个过来兑钱,像是发脾气样。 “他娘的,找抽是吧!”霍志雄怒目圆睁,居高临下瞪着李建昆。 “吱呀!” 李建昆踢开椅子,缓缓站起。 视角很快调转,换成他俯视霍志雄。 众人这才发现,这家伙生得人高马大。 李建昆虽然也是南方人,但由于他老娘的基因加成,颇有点天赋异禀。这年头在南方,一米八以上的身高,可谓凤毛麟角。老爷们的平均身高不足一米七。 霍志雄眼神躲闪,完全没有一较高下的信心。 这时,人群后方一阵躁动。 “让让,都让让!我看谁敢闹事!” 林海带着阿昌等人,一行五个壮小伙,扒开人群挤进来。 这还不算完。 大门另一侧,小龙小虎比他们更护主心切,蛮横冲入。 拢共七个愣头青,包围住霍志雄。 “咕咚!” 霍志雄狠狠咽了抹口水,“我我也没干啥呀,我天生嗓门大。” 李建昆挥挥手,林海等人后撤一步,不再拿胸口顶着他,以及用怒目金刚的眼神瞪着他。 “各位,麻烦搞清楚状况,现在是你们上门来找我,别搞得好像我欠你们的一样,不愿兑就走,没人求你,想兑,按我的规矩来,别耍横!” 李建昆扫视门外,冷喝一番后,看向霍志雄,“你兑不兑?不兑赶紧走。” “不是啊兄弟,你这个20:100,跟官方汇率一样了,我说句不好听的,干嘛还找你兑?大家说是不是?” 这厮见一个人势弱,还不忘拉外援。 自然得到一片附和。 李建昆弯起嘴角,“那你们去啊。” 霍志雄“” 港城众人“” 突然又无言以对。 他们拿着通行证,最多走到盐田沙头角,兑钱的地方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真想找到储蓄所,只能去办回乡证,从通关口岸过内地。 忒麻烦! “我兑兑兑,兑吧。”霍志雄满脸苦涩。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3章 学生摸上门 第243章学生摸上门 “奶奶的,天上的菩萨全你家的呗!” 熊大戳在街头,满脸郁闷,他自个的家,现在竟然回不去,门前乌泱泱一片,被堵得水泄不通。 可怜他只是出门遛个弯,看能不能捡到一拨买卖,熊二那家伙天不亮可就颠了。 家里的肥猪他自然不能忘。 哪知回来却目睹到这样一幕。 逢人一打听,全是过来兑人民币的! 没错,持港币,跟他的肥猪兑人民币。 这样一来还有他什么事? 港币要大跌的消息,他也听说过。所以才说肥猪的运气好啊! “阿大呀,别乱看。”熊家老太太忧心忡忡。 肥猪比他想象的还肥! 天知道他们带了多少人民币,兑不完似的! “亏了亏了。” 熊大不留痕迹撇撇嘴,“至少2个点要给我吧。” 熊大闻言,精神为之一振。 熊大一眼瞥过去,没鸟她,屁颠屁颠凑到李建昆跟前,态度愈发殷勤。 阿胖妹扭着肥腚走近,扬起笑脸,“熊大哥,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人家的家,不让进,说不过去。 熊大刚爬进屋,甫一站起,犹如晴空一霹雳,整个人呆立当场。 阿胖妹大惊,“熊大哥你想啥呢!你知道我要兑多大量么?” 至于说钱财露白,无所吊谓了,看这阵仗,天黑前肯定能兑完,不搁他家住,有什么坏心思,他也没得机会。 李建昆似笑非笑打量着他,开课有一阵,学生也该摸过来了,“没钱你跟我谈个鬼啊。” “咯咯咯,要不小兄弟是干大事的人呢!我换十万港币,小兄弟给个啥汇率啊?” 最终选择了后者。 李建昆这会退至幕后,原本的座位让给了林敬民,老林同志使不惯计算器,所幸带着老算盘,噼里啪啦的,竟也不慢丝毫。 这一把,号准了熊大的主脉。 李建昆瞅了眼她紧紧拽在手中的黑布兜,解禁才小半年,真是不老少赚啊。 “” “钱呢?” “可不吗。人住在你家,那话怎么说来着,近水楼房什么月,熊大哥你出马,一来方便,二来肯定好商量些,我听说兑钱的主很有性格,还看人下菜碟咧” 话说到这份上,那层虚头巴脑的街坊邻居的外衣,彻底撕开。 只是相较而言,极少。 “那这样,你要是能兑到25以上的汇率,给你1个点。比这低只能0.5,但最低不能低于22的汇率!” “雾草!雾草!” “我的买卖,我的买卖呀” 丢了西瓜,捡颗芝麻也好啊,再说,这颗有可能是绿豆! “别扯那些没用的,谁要换,让他自个拎钱过来谈。” “妹子,我已经打过照面,具体的还要你拎钱过去再谈,像你说的,那人有性格的很。你放心,有我在呢,汇率指定不能低于别人!” 熊大“???” “小兄弟,昨天不好意思哈,当时店里忙。” “咋了阿胖妹,买卖不做,这个点有空跑出来?” “这是我家!老子现在要回家!” “行行行。” “嘿嘿,妹子,你不黑?你不黑能攒下这么一大笔家当?” “2个点?” 阿胖妹满脸笑意,上来先赔个不是,这也是她为什么找熊大帮忙的原因之一。 “熊大哥你可真黑啊。” “好好,熊大哥,你等我会儿。” 在他们中英街,不存在平白无故帮忙一说,人都掉进钱眼里,一切拿钱说话。 身后传来声音,熊大搭眼望去,是街上一家农副铺子的女东家,他们街坊邻居年纪更大的,称呼为“阿胖妹”。 这会不光很痛心,随着时间推移,瞅着家门口人流不减反增,一个接一个的港城人,兑换好人民币后,乐呵呵钻出来,手捂着胸口,痛到肝儿颤。 熊大刚才观察过一阵,兑钱的那些个,多是千元级别,阿胖妹这可是一笔超级大单。 熊大好容易挤到门前,见大门被四方桌堵住,寻思了一下,是从桌面上翻过去,还是从桌子底下爬呢? 熊大不太满意,正准备开口,阿胖妹抢先道“不行我找熊二哥。” 熊大觍着脸道“李老板你看哈,你们住在我家,咱们也算熟人,能不能卖个面子,汇率给高点?” “必须的!” “好说好说,阿胖妹,咱们明说吧,给我几个点?” “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 &t;divtentadv>哼着小曲,熊大向人堆中挤去,心里算着账,如果能拿到一个点,这拨可就是一千块的赚头! “来让让,让让!” 这年头,大陆竟然有人有这么多钱? 他原本真真地以为,大陆首富就在他们中英街,毕竟外面把万元户吹得这么狠。 “” 熊大好一阵磨嘴皮子,磨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没意思,人家把他看个对穿。 熊大向来的观念是,遇上的买卖,没赚到就是亏。 “挤啥挤,排队!” “没关系,你兑多少?” 正弯腰钻桌底时,一把扫帚从里面戳出来。 双眼死死盯着墙边的两只木箱子,泛起红芒,呼吸情不自禁加重,很快便气喘如牛。 “十万。” 难怪逢人说她家最赚,这下算是坐实了。 瞬间,他幡然醒悟,姓李的诚不欺他啊! 人家是真的有多少港币都能换! 把他们这半条中英街抽干,指定还不够对方兑的! 啥来头啊? “害,做啥呀做,人全在你家门口。” 当然了,凡事无绝对,不同的人对资本毒性的免疫力,不尽相同。心胸豁达的人也不是没有。 这还不是绿豆,是颗香瓜呀! 不过再见阿胖妹后,他可另有一番说辞。 “” “熊大哥!” “那至少也得给1个点吧?” “说好了?” 买卖谈妥,两人商量好细节,熊大熟门熟路好办事,先去找他的租客谈,谈成功后,阿胖妹这边再带钱过去交易。 街头一阵风拂过,卷起地上几片残叶,熊大内心凄楚。 老天爷都帮忙。 嚯嚯! “哎呀熊大哥,别动不动几个点啊,咱们又不是外人,我要兑的是自家老底咧,你也知道,我那铺子净收港币,一听港币要大跌,我心都慌了。你帮个忙,往后有买卖咱也让点利。” 但凡那姓李的想换港币,总该给点优待。 “让他进来吧。”李建昆发话。 资本是把双刃剑,在带来优渥物质生活的同时,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人心。君不见,往往越有钱的人越抠搜,心胸越狭窄。 其实倒也不胖,只是屁股大,大得还没形。 “我卖你面子,你还不扭头拿我的脸去换钱?” 十分钟后,熊家一楼堂屋里,李建昆见到了一起钻桌底爬进来的熊大和阿胖妹。 “你啊?没面子。” “多大?” “先谈谈汇率嘛,谈好了我立马拿钱来。” “李老板,我也想兑点” “伱想让我帮你兑钱?” 只得灰溜溜又从桌子底下爬出去。 “19:100。” 阿胖妹“???” 熊大“!!!”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4章 阿婆的请求 第244章阿婆的请求 阿胖妹猛望向熊大。 后者讪讪一笑,不敢与她对视,双眼瞄向脚尖,嗯,李建昆的旅游鞋脚尖。 真想过去狠狠跺一脚啊! 弄啥嘞?大客户比小客户给的汇率还低。 有这么办事的?! “小兄弟你开玩笑吧,你这比官方汇率还低呀!”阿胖妹再也笑不出来,面沉如水。 “嗯,没错,那你去找官方兑嘛。” 阿胖妹“” 话是这么说,但真叫她去,她不敢,她的家当太多了。 开什么玩笑,去储蓄所兑十万港币? 一准得闹上羊城日报! “兑我的兑我的,我连官方汇率都不要,给我19.5:100就成!” “爱兑不兑,不兑滚蛋!” 这边的人民币兑完,他们真不知道该去哪里兑,港币留在手上就是血亏啊! “打住!港币真要大跌,我换这么多过来,吃大亏的是我,如果不是急需一笔港币办事,这个节骨眼上我兑个毛啊兑,说句不好听的,我是在救你们知道不?” 话撂出来,但李建昆心里明白,估计没什么鸟用。 李建昆踱步到大门口,扫视过外面黑压压的人头,朗声道“后面的不用排了,人民币没剩多少,兑不了那么多人。” 熊大仍不死心,“李老板,你起码给个22:100的汇率嘛。” 要说地头蛇还是猛,之前骂骂咧咧离开的一名商户,带着两名帮工杀入重围。 “谈不上报复,主要想给你们上一课。” 港币要暴跌的消息,持续发酵,愈演愈烈,新界沙头角那边,但凡有通行证的人,只怕没有冲过来,也在冲过来的路上。 这有些人吧,就一个字,贱! 时不待我啊! “小兄弟,没伱这样办事的。”阿胖妹一脸吃了绿头苍蝇的表情。 “我再快有你快?” 舆论猛如虎啊! 这帮商户再银币,脑壳再好使,能比得上徐孙子? 偏偏李建昆如此蛮横无理,比头回态度恶劣十倍不止,这名商户还真兑了。 “好帮你完成交易,让她分你一坨子对吧。” “你们生在这么好的地方,比起国内其他老百姓,赚钱真的跟白捡没什么两样,政府免税低税的政策给到你们,好好做买卖不行吗?非得沆瀣一气,把自己往骗子那一卦搞。 瞧瞧。 他们出手皆不是小数目。 熊大“” 俗话说混的怕楞的。 下午一点半不到,三十万人民币全部兑完,效率之高,比李建昆早上预料的还要提前几小时。 港币面值大,聚在一起并不多,都犯不着用行李箱,林敬民拿只手提包装好,拎着一路小跑,蹭蹭上楼。 后面的人非但没散,还拼命往前挤。 &t;divtentadv>都想把握住这最后一拨机会。 李建昆瞅瞅门外,主要目的是把他支开。 熊大又想到一个新的捞钱由头。 好像确实。 她虽然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但起码明白,当绝大多数人只拿着几十块月薪时,她家拥有十万港币家资,会很招恨。 李建昆指向门外,“看见没,人越来越多,这边足够我兑了,兑不兑你的其实无所谓。” 不过李建昆还是摸出五张大团结,甩给他,“跑个路,去街上那家饭馆定桌菜,好好挑挑,我们待会过去吃。” 钱箱子里的人民币极速减少,港币越来越多。 “刺啦!” “阿海,你们去外面站站。” 什么柴米油盐啊,厕纸啊,板蓝根啥的从众心理是人的天性。 商户“” 指不定睡个觉起来,明天一早噩耗便传来。 这么五个身强力壮、二十左右的愣头青,正值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逢人都得忌惮三分。 “姑娘,我有个事想求你们帮忙。” 嚯! 忽闻此言,现场躁动一片。 买卖干完,有人该来收尾款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老板,你看你借我家地方做买卖,好歹给我提点钱呀。” 狗日的他怎么啥都知道?! “按官方汇率,就按官方汇率行不?”阿胖妹咬咬牙。 “噢,不过现在行情变了,18:100,要不?” “小龙小虎,鲁娜,你们跟老林上楼去,把钱理清楚。” 李建昆斜睨过去,“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在做买卖,我在赔钱你没看到!” “明白,李老板!” 当然了,处理办法也不是没有,分批兑换,或者找信得过的人,化整为零,多跑些地方兑。 问题是费时间呀! “我只要19:100!” 所有人都慌了神,开始主动降价。 “诶!好好!”熊大麻利接过,屁颠出门。 李建昆划根火柴,点上一支华子,吐出一口白雾道“你们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有数。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也别拿别人当傻子。 阿胖妹一时无言以对,听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这回脸上,还哪有丝毫不爽的表情? 态度要多殷勤又多殷勤,对着李建昆点头哈腰,“兄弟兄弟,我兑我兑!” 只是他性格如此,做自己该做的,晚上能睡个好觉。 这是事实。 林海领着阿昌四人,每人叼根李建昆派的华子,在熊家门钱晃来晃去,眼神凶狠,环伺四周。 大概率会被打上资本家的名头。 这家伙差点没气哭。 正所谓三人成虎,更何况这么多人同时散播一个消息? 别说这年头信息很不发达,哪怕搁后世,类似这种引爆舆论,从中谋利的例子照样屡见不鲜。 接下来,不时有中英街上的商户摸过来,一问汇率,脸色都异常难看,有些人骂骂咧咧离开,有些人咬着牙兑了。 堂屋里只剩下李家姐弟,以及熊大和老太太。 阿胖妹上前几步,戳到老林身后,踮脚一阵观望,继而扭头望向李建昆,哭丧着脸道 这不全嚷嚷着港币要暴跌,连新界沙头角这种山沟沟里的人,都摸到了消息,跌势还会远吗? “兄弟,你!不能变这么快啊!” “小兄弟,你别报复我行不?你给他们还不是按官方汇率兑的,怎么到我这就成19:100了?” “各位,散了吧散了吧,没钱了!” 差不多下午一点的时候,捣腾在一起专门装人民币的那只箱子,即将见底。 熊大“” 阿胖妹终究服软,兑换了七万港币,悻悻而去。 治烂人,李建昆向来是个好大夫。 熊家老太太不知何时跟李云裳搭上话。 李云裳蹲在旁边,拉着她的手,甜甜笑道“阿婆,啥事啊,您有话就直说。” “你们这么有钱,能不能,把我家这房子买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5章 贪得无厌 阿婆卖房 第245章贪得无厌阿婆卖房 中英街39号,熊家旁边的一条无人小巷。 两名穿藏青色制服的华人大檐帽,堵住巷口。巷子里,狼和狈再次相会。 李建昆掏出五张富兰克林递过去,讲好的尾款。 白人阿sir麻利揣进兜后,笑眯眯道“我的朋友,你的脑瓜真聪明,随便一条计谋就赚得盆满钵满,按你今天的收入,你不觉得区区六百美金,对待朋友太吝啬了吗?” 李建昆心说我怎么一点不意外呢。 “阿sir,咱们可讲好的。” “噢,我的朋友,有这回事吗?我记得当时伱说的是,先这么谈着,到时视具体情况再论功行赏,毫无疑问,这件事九成九都是我的功劳。” “阿sir,你的脸皮可真厚。” “我的朋友,这样说话真的很伤友谊,相信我,你不会想得罪我的。” “是吗?”李建昆冷笑,右脚在地上跺了跺,“阿sir,明白你现在站在哪块地界上吗?敢问,你能翻出个什么花?” “是,在这里我确实权利有限,但拿下你却没有问题。” 白人阿sir高傲地昂着头,伸手去解武装带上的银白手铐,“我随便一个由头就能把你带走,等过了界碑,嘿嘿” “你这只白皮猪,太拿自己当根葱了。”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一物,差点没摁在他的胖脸上,“瞪大你的猪眼瞧瞧,你动我一个试试?” “你是大陆人?!”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白人阿sir“” 如果说李建昆的衣着打扮和气质,很像港城人,那么再加上他一口流利的英语,便直接将“像”这个字去掉。 昨天两人初次蝇营狗苟时,白人阿sir潜意识里已经断定他是港城人,压根没去思考过他是大陆人的可能性。 “大不了我把这事公开!” 白人阿sir恼羞成怒,见李建昆微微蹙眉,得意道“怎么,怕了?我不怕,我是阿sir,他们再有意见,也得给我忍着。你不同,到时只怕走不出这条街!” “呵呵” “你别故作镇定!你们华人有句俗语群起而攻之!我就不信你不怕。当然了,你如果愿意再支付好吧,我想你也没有太多美刀,再支付五万港币的话,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我们依然是朋友。怎样?” 李建昆冷冷瞥他一眼,“不怎么样。” 如此贪得无厌,不要碧莲,天知道欺压过多少华人。 以李建昆的性子,绝不惯着。 “你别后悔!”白人阿sir凶狠警告。 “去吧,去公开,我大不了把钱退回去,我的人能护我周全。 “至于你这头白皮猪嘛,很遗憾地告诉你,我马上要过港一趟,在港城也认识几个富豪朋友,到时绝对会向廉政公署自首此事,当然了,他们是管不了我的,但你嘛我猜就算撇开这件事不谈,你也不经查。” 听到“廉政公署”四个字,白人阿sir脸色大变。 在港城,没人愿意被廉政公署盯上。 而且他确实不经查,供职在新界沙头角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无聊乏味至极的同时,也有一点好处,天高皇帝远。 “你诈我!你们大陆人过港没那么容易!” “认识几个汉字?能看明白不?” 李建昆又从夹克衫外套里,摸出一张硬卡纸,怼到他脸门上晃了晃。 白人阿sir“!!!” 虽然没全部看清,但他认出这是一张双程证! 崭新,热乎。 &t;divtentadv>“白皮猪,还要不要鱼死网破?来嘛,看谁更惨点。”李建昆狞笑。 “算你狠!” 白人阿sir怒骂一声狗屎,带着两名马仔,愤愤离去。 李建昆回到熊家时,发现二姐和熊家老太太正聊得火热。 “姐,聊啥呢?” “诶建昆,你来得正好,跟你说个事。”李云裳踱步迎上来,“阿婆说,想让我们把她家这栋房子买了。” 李建昆先是微微一怔,继而恍然,看了眼熊家老太太,用心良苦啊! 老太太不光身子骨健朗,心里也跟明镜似的,知道按照这么下去,她的两个儿子会越来越水火不容,真等到谁攒够钱开铺子的那天,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房子卖掉,一了百了。 两个儿子的关系即便不会缓和,但总不至于更差。 “可是阿婆啊,熊大熊二能答应吗?”李建昆望向熊家老太太,堂屋里除他们仨,没有别人。 “只要价钱合适,他们能答应。”熊家老太太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她太清楚两个儿子的秉性了,比起他们的死鬼老爹差得远,那老家伙只是时运不济。 两个儿子则完全没有长远眼光。 前些年中英街还封着的时候,日子虽然艰难,但街上多半人还是不辞辛劳,担心坐吃山空,各种想法子攒钱,盼着有朝一日能解封,手上好有个本钱做买卖。 他俩倒好,一个比一个懒,挣一个花一个,过了今天不想明天。 要不这都多大了?没一个姑娘愿意进家门。 现在是看别人发财了,羡慕得眼红,才显得勤快起来。 “他俩啊,又没用,又贪财。” 老太太虽然语气平静地说出这话,但天知道这样对两个亲儿子盖棺定论,作为母亲内心有多痛苦。 当然了,比起俩儿子对她呼来喝去的态度,这只怕还算轻的。 李建昆住在这里就知道,老太太都这把年纪了,还得烧饭给熊大熊二吃。 “小伙子,你是有大本事的人,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个啥,求你帮个忙吧,老婆子我一辈子念你的好。你放心,我能说服他俩,保证不闹腾。” 房子卖了,让他俩各去租间铺子做买卖,要不了几个钱,本钱也有。他俩肯定会想着等生意干起来,区区一间老破屋有啥稀罕的,不是想置几套有几套?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但愿吧,倒是惟愿他俩都能挣到钱。 李建昆深深看了她一眼,“阿婆,你想过没有,按照中英街现在这个发展形势,全国独一份,以后肯定会越来越火,你家房子不算值钱,但这块地皮,等再过几年只怕会很金贵,现在卖掉,铁亏!” 这话都委婉了。 想想看,80年代中后期,这里发展成“黄金之都”,年销售额十亿起步。 80年代啊,这是什么概念? 中英街两头加起来,全长不过250米,地皮一分不空,大概率也就能开出300来家铺子。 一个铺子的销售额得是多少? 这样的铺子得价值几何? 百万计! “这我倒也能想到,可是,小伙子啊,一个家闹得不得安宁,要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这老太太的身子骨不白来啊,思想还真够通达的。 李建昆又问“房子卖了,您老住哪?” “我没事,我问他俩讨俩钱,外面土地不值钱,置块地,垒个土屋,垦个菜园,我自己能过活。” 李家姐弟相视而望,皆有些沉默。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6章 收获 赴港 第246章收获赴港 “我家这房子嘛,也不是不能卖。” “要看你出什么价,低了可不行!” 熊大熊二双双回到家,两个憨批,老母亲明明前因后果都跟他们讲过,还搞得好像李建昆硬要买他家房子似的。 人就别跟智障一般见识了,李建昆懒得搭理,望向熊家老太太,“阿婆,你说个价吧。” 虽说他并非硬要买,对炒房的兴趣不大,但既然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求到头上,中英街这边的房子,买一栋也无妨。 哪怕买来放着不动,过几年打底数百倍增值。 当然了,如果买来,他肯定得动,挣港币嘛,有备无患。 ttk家电但凡如愿拿下,往后肯定时常要从港城采购原材料甚至设备,他对港币是有长期需求的。 “妈,想清楚了!” “好好说!” 熊家老太太神情激动,心头最大的忧虑,总算解决了。 李云裳蹭蹭下楼,不仅拿来笔纸,还有几沓钱,离京时弟弟给她包里塞了一万块,说是路上零花用 “不用不用,谢谢李姑娘。”林云连连摆手,打扮时髦,反正在他眼里热情奔放的李云裳,像极了一头老虎。 交易很快完成。 他这样说,还有事情要办,林海才收下。 他担心建昆在正邪之间的夹缝上跳舞,未来有一天会迷失自己,彻底走了歪路。 林敬民已经把钱理好,用橡皮筋绑起来,一万块一沓,整整齐齐码在一只黑色手提包里,满满当当。 你猜这四个小伙子现在在干嘛? 会不会跟认识的人,谈及这两天的离奇境遇? 只怕很快整个茶花大队的人都知道,他手里头有一百多万港币。 直到此刻,老太太想的仍然是两个儿子的关系不要再恶化下去,希冀着他们未来能和好。 嚯嚯! “李老板,不用。那都是我铁哥们,让他们办点事咋的,还好吃好喝供着。” 熊大“” 结果这里的人连起伙来想黑他 忽想起什么,林云又道“对啦,新甲回来了。” 李建昆眼神明亮,这可比他过来中英街之前,预想的多出几十万。 他们似乎都遗忘了一个问题该给老母亲分多少? 或者并未遗忘,只是懒得想,不愿分。 熊大熊二听闻这话,算不上兴奋,但也没闹腾,不高不低的一个价格。 李建昆琢磨的事情,林海是不可能看透的。他要那四个不知根底的小伙子,亲眼看着他,把一百多万港币带过关,彻底绝了念想。 亲情社会固然是温暖的,但如此氛围下,也难免酝酿出一些悲哀。 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合计起来,三千八百块,对半砍,每人能分一千九,租间铺子,把生意捯饬起来,完全不在话下,还能盈余不少。 她当时也是无语的。 可往后毕竟还没来,说不准改明又封禁了呢? “当年这房子是花三百块盖起来的,一晃快二十年” 李建昆进房询问,“多少?” “我去,哥,这么大的事你不早说!” 熊大笑呵呵搓手,只等着收钱,寻思这姓李的不是把人民币都兑了么。 林新甲确实候在老林家,再次看见李建昆后,表情跟前两天的林海有些类似,这么久没信,一度也曾怀疑过李老板是不是撂了摊子。 “小伙子,三千八百块,你看成么?” 晚饭之前,李建昆喊来林海,递过四百块钱,让他拿去给阿昌四人。 “可以。” “刚想起来,刚想起来”林云讪讪一笑,这不是被女老虎乱了心智么。 至于其他所有人,包括他姐,只能暂时待在茶花大队。不过李建昆也嘱咐了林海,以及来过一回的鲁娜和小龙小虎,领着他姐去周边城镇玩玩。 其实李建昆有句话到了嘴边,但犹豫间,还是作罢。 熊家老太太心里早有思量,价格太低吧,俩儿子不会答应;价格太高吧现阶段这房子其实不值钱,溢价空间全在于往后的发展。 那与其被他们黑,不如反过来黑他们。 “李老板,伱要付港币的话,可得多付点!” 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林老师,要不要帮忙啊?”李云裳在拖拉机上挥手。 “收拾收拾吧,准备走。” 之所以没说出来,是考虑到她两个好大儿的脸皮,保不齐会跟着住在这里,还有人给做饭吃。 林敬民凑近,踮起脚尖,小声道“一百五十六万三千四百。” “拿着吧,让他们明早再过来一趟,送我和新甲到通关口岸。” 李建昆跟他长聊一个多小时,见万事俱备,决定明天便动身赴港。 然而社会现实就是这样,总有些人擅于利用亲情,去伤害爱他们至深的人。 “小龙小虎呢,袋子提去啊,别让我提,心慌!” 偏偏,他想劝说教导,还不知道该怎么弄,人家可比他有文化、聪明多了。 人言乎? 三千八百块是零钱? 流氓一旦有文化,太他娘的可怕了! 大队旁的小河里,李建昆他们又遇到林老师,他卷起裤管扎腿在清凉的河水中,从独木桥上挨个送外大队的熊孩子过河。 李建昆诧异看了眼二姐,是出来见过世面后,胆子大了? 熊二“” “谢谢!谢谢小伙子,谢谢姑娘!” 他本想让熊家老太太继续住在这里,这间铺子他什么时候会用起来,还不好说,用的话主要也是一楼,二楼有好几间房,给老太太住一间问题不大,作算让她帮忙照看房子。 李建昆扫视过他俩,“用不着,这点零钱我还是有的。” 当时估计的是,能换到25100左右的汇率,就算不错。即1:4的汇率,这样的话三十万人民币,正好兑换一百二十万港币。 林敬民现在心情颇为复杂,一方面他终于意识到,建昆还真不吹牛批;另一方面,他发现建昆这家伙有点亦正亦邪的感觉,好起来那简直是君子之风,坏起来比流氓还坏! 就这半天时间,收割了多少人啊? 这一黑,多黑出三十六万港币,零头不计。 事情他可全办好了。 在街上饭馆吃罢饭,随后在沙头角寻到一辆拖拉机,突突回茶花大队时,临近黄昏。 两个好大儿不停对老母亲使眼色。 双方协定好,一个礼拜后过来收房,给他们充裕的搬家时间。 &t;divtentadv>二楼。 老太太回屋去找房契,李云裳上楼去取笔纸。 仗着房子是他们死鬼老爹盖的,身为儿子,他们自然有继承权,却全然不想想,死鬼老爹是老母亲的丈夫,无论是讲法还是讲理,老母亲才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讲的什么话? 这年头不存在过户,写份买卖合同,双方签名画押,钱付给卖房人,房契交给买房人,事情也便完成大半,回头再跟当地衙门做个报备。 熊二帮腔,“没错!港币要大跌呢,不值钱,起码要按现在的官方汇率付1.5倍!” 一百多万哪!1980年。 所以他今晚没打算睡觉,明早不仅要那四个小伙子亲眼见证他带钱过关,走时他还要让全大队的人看见。 不能留下隐患。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7章 携巨款通关 第247章携巨款通关 阳光和煦,微风不燥。 上午,罗湖枢纽。 距离通关口岸一步之遥的黄土场上,停着一辆拖拉机,后斗里戳着一帮小年轻。 除了林海五人,小龙小虎也在。 李建昆和林新甲已经跳下车,各拎着一只黑色手提包,一只轻飘飘的,仅有一些换洗衣物;一只沉甸甸,里头装的什么不言而喻,由林新甲拎着。 以李建昆的身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这么多港币带出关,甚至拥有,都大有问题! 饶是林新甲,同样存在一定麻烦,因为他昨天入境时,并未携带这么多港币,需要找到合适的由头。 两人早有商议。 “行啦师傅,带他们回吧。阿海,小龙小虎,照顾好我姐。” “放心吧昆哥。” 后者搭眼一瞅,表情显得极为重视。 “这个有是有,但怕老板你看不中。” 他看见柳主任几乎是觍着脸搭话,心头并不好受。只怪咱们太穷啊! 华人电子公司总经理,林新甲! “林先生,请稍等片刻!” “什么东西这么重?” 而一身夹克衫配直筒裤、旅游鞋,休闲打扮的李建昆,吊在他身后反倒像个跟班。 一副港城成功人士的派头。 所幸不算长。 要说林新甲也是浑身是胆的人,这会虽然心头擂鼓,但脸上并不显露丝毫,与他握了握手。 拖拉机调头驶离,李建昆和林新甲转身,结伴向罗湖口岸走去。 即便听阿海说过,即便知道袋子里全是钱,但当这么多现金摆在眼前,内心的震撼仍然无以复加。 这一世,1980年,李建昆第一次来到港城。 “嘭!” “本来是过来投资一笔生意,这不项目暂时没谈妥么,只能先带回去。”林新甲笑呵呵道。 被他称呼为柳主任的中年男人,走近后,先够头瞥了眼检验台上手提包,黑框眼镜后面的双眸明显一缩,等摆过头时,脸上已堆满笑容。 李建昆倒也不是没看,透过车窗不时打量几眼,兴致缺缺。 “我想请问一下,林先生您投资的是什么项目?怎么没谈成呢” 他边说这话时,边从西装内衬掏出一张名片,以及一张公司文件,递给边检人员。 林新甲打着哈哈,这是他有生以来装过的最大一个批。 尤其是外汇资源,这个国家现在极度稀缺。 没辙,这个逼非得让他装去。 “滋” 与内地,仿佛两个世界。 这么一大笔外汇,如果利用好,从港城采购先进制造设备,天知道能够装备多少工厂,创造出多少价值? 林新甲侃侃而谈,说的全是李建昆教的说辞,并表示自己过一阵还要再来,他很看好大陆市场。 难不成这鼓囊囊的包裹里,装的全是钱? 这不得上百万?! 不少人呼吸加重,目光开始变得贪婪。 轮到李建昆只是走个过场,双程证格外好使。 看起来成熟稳重不少。 两人排了大约一刻钟,轮到林新甲,他先出示回乡证,边检人员确实无误后,示意他把行李放到检验台上。 城市街景大差不差。 “对啦,新甲,伱有熟悉点的落脚的地方吗?” 林新甲拉开拉链,扯开袋口,边检人员搭眼望来 柳主任闻言,明显长出口气,有些奇怪道“林先生独自过来的?” 林新甲顺利过关,比想象中还顺利。 当然了,没人傻到敢在这里撒野,附近的守卫全部荷枪实弹。 “妥妥的李老板。” 出关后,隐约间他感受到几束不怀好意的目光,遂拉着林新甲,钻进一辆皇冠出租车。 “还能比阿海家差?” “嘶!” 这得是多少钱啊? 别说边检人员呆滞当场,林新甲怔怔望着袋口,自个都脑瓜仁嗡嗡响。 “突突突!” 这段旅程颇有些漫长,因为最近的瑞士银行,也在九龙。 “像林先生这种爱国华侨,我们一直视为贵宾,即便您独来独往惯了,但我们一定会确保您的安全!请林先生放心!我们诚挚邀请您下次光临,到时请跟我们的边检人员知会一声,我们会做好安排!” 老板悠闲躺靠在真皮座椅上的姿势,也验证了他早前的一个猜测 老板已经来过港城不知多少次。 周遭一阵躁动,距离稍近的排队过境者,齐刷刷望向检验台的黑色行李包。 周遭人来人往,相比起李建昆去年过来时,过境人流显著增加。这年头的罗湖口岸,那是真寒酸,矮矮的平房的内部结构,跟李建昆他们那边的市客运站,没多大区别。 他们一辈子都未见识过这种巨额财富,而现在,它几乎触手可及。 林新甲高低有些诧异,但并没有多问,这是一个像谜一样的男人,而这种神秘感,也让他打心眼里生出敬畏。 “钱?都是钱?”边检人员示意,“你自己打开。” 林新甲小声道“钱。” 李建昆昨晚一宿没睡,强撑着眼皮,现在只想赶紧把“金钱炸弹”脱手掉,然后找个地方闷头大睡。 港城虽然有的是酒店,但他仅凭双程证,不见得能入住。 “呃这样啊,行行。” 边检人员表示过歉意后,匆匆离开。抹身回来时,身边多出一名中山装男人,四十来岁,戴副黑框眼镜。 &t;divtentadv>“柳主任,这位就是林先生。”边检人员介绍。 要知道,这是常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财富! “你怎么会带这么多港币?” 房子不够,大棚来凑。 这不是多管闲事,而是多部门协同合作。 边检人员诧异,附近的守卫立马警戒起来,投来锐利目光。 “没事,我觉得我身板还行,也年轻,独来独往惯了,退一万步说真遇到什么麻烦,丢钱保命嘛,这也没多少钱。” 柳主任却一脸正色道 天知道,他游过来的那一天,是多么震撼于窗外的这些景象。 手提包里装的,全是用橡皮筋绑着的港币,一沓一沓,硬是将偌大一只手提包,塞得满满当当。 1980年的港城,与他的一段记忆场景,极为相似,那就是90年代后期的羊城。 这玩意办下来可不容易,口试笔试全都不落,已经层层把关过。 “您好您好,林先生。” 你还别说,怪爽的。 如果对方要再次检查他的回乡证,看有没有什么特殊记录,他另有说辞。 司机师傅询问目的地。 如今的林新甲,早已不似去年的“摇滚青年”,穿一套笔挺的白色西装,系一条蓝色条纹领带,脚下是锃亮的大头皮鞋,头上抹着苍蝇都站不住的头油,后梳成一个大背头。 前方钢架油布棚子底下,排起几条队伍。 李建昆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搁后世,海关人员绝不可能打听外商投资事宜,放在这年头,却很正常。 李建昆用粤语回道“最近的瑞士银行。” “那倒不至于。” “就这么定了,你安排吧。” 林新甲挠挠脑壳,咱也不敢多问啊,只能听命行事。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8章 城中村 第248章城中村 九龙塘前行不远,钵兰街西北侧,瑞士银行。 支付过二百六十四港币的车资后,李建昆和林新甲从皇冠车上下来,一前一后走进银行。 要说港城银行多如牛毛,为什么选择瑞银,理由只有一个 其他银行李建昆压根存不进去。 瑞银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像是别的银行,往里头存钱都有利息,但瑞银不同,你还得给它交钱,所谓管理费,费用高低与存款比例成正比。 饶是如此,它仍然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银行,没有之一。 无数富翁热衷于把钱存在瑞银。 无他,靠谱。 至少在2020年代之前,是这样的,后面听闻它背后的那个国家,反复横跳,一会中立,一会不中立,致使信用大跌。 当然了,这是后话。 至少在这个年代,问你收钱的瑞银,它是真的办事,可谓将客户服务做到了极致 存钱不需要身份证。 如果你不喜欢数字密码,甚至可以弄个化学方程式有个大毒枭就这么干过。 转账汇款时,倘若伱不想被人知道,银行会使用暗码。 突出一个你有什么条件,银行尽量满足。 当然了,此类服务的档次,与你的客户等级是相匹配的。 1980年哪怕是在港城,一百五十万港币照样不是小数目,此时几十万港币就能拍部电影。 1979年港片排行榜第一名叫笑拳怪招,总票房为544万港币。排名第十的是南北醉拳,总票房为286万。 李建昆被请进大客户室。 客户经理素质不错,对于他内地人的身份极为惊讶,但一句没有多问。 等出来时,一袋子钱消失不见,李建昆兜里多出三样东西存根、支票本、银行卡。 80年港城已经有了atm机。 “新甲,瞅啥呢,走了。” 林新甲坐在银行大厅的沙发椅上,身前茶几上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没怎么动,显然喝不惯,眼神四处乱瞟,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他讪讪一笑,起身,走近后,很没出息道“在港城待了三年多,我连幻想都没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走进瑞银,还能混到咖啡,呵呵” “幻想啥呀,想进就进,你只要往这一坐,问他们要咖啡都会给。” “话是这么说,可是人穷志短啊,根本没这胆子。” “我看你胆子也不小嘛。” 李建昆哈哈一笑,拍拍他肩膀,“好好干,我会让你这个总经理越来越名副其实的。” “嗯!谢谢老板。” 林新甲以前工作的制衣厂,就在九龙,相比起新界、元朗的经济萧条,以及港岛的富裕繁华,九龙位置在中间,经济也居于中间。 附近工厂和市场扎堆,工作机会很多。 九龙这边的居民,大体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港城的中产阶级,他们是市场和工厂的摊主、管理者;一类是生活在底层的打工人。 显而易见,林新甲属于后者,还是尤为靠后的那种。 作为一个逃港不过三年的打工人,他仍没能彻底走出九龙最廉价、也是最混乱的区域。 出租车上,司机一再强调,“我可不去九龙寨城哈!” “没让你去,我说的是旁边一个村子。” 九龙寨城? 听着二人对话,李建昆内心沉吟,大名鼎鼎呀,不过他还真没去过,或者说没见识到。 上辈子他前前后后过港至少几十回,港城很多地方都逛过,九龙寨城这个地方不是没时间逛,而是没有机会。 日后它会变成一座公园,昔日的寨城已于90年代初拆除。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很多后来的人并不知道,饶是在当下这个年代,我国在港城仍有一片领土。 正是九龙寨城。 &t;divtentadv>1842年,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港城虽然割让给英方成为殖民地,但仍保留了一个军事据点。满清立足于此,一边对抗在港的英伦佬,一边对付海盗,对据点进行扩建,修筑围墙。 九龙寨城因此诞生,与对岸的维多利亚城对峙。 1989年,满清和英方签订99年租借协议的时候,据理力争之下,九龙寨城照旧归满清管理,由广府派兵驻扎。 随后也曾闹腾过,九龙寨城一度被英方抢走。 到了1900年,李鸿章任两广总督时,反复进行谈判,这才迫使英伦佬公开承认,满清对九龙寨城有主权,同意撤离英军,但也不允许清军进入。 于是乎,出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九龙寨城属于满清,但满清无法进行管理。而英伦佬非常想要管理,却碍于国际法无法驻军和安排官吏。 想想看,满清尚且能保住这块飞地,咱们国家成立后,还能被英伦佬夺走不成? 所以这块地一直属于我们,只是我们此时国内还在百废待兴,没怎么管。英伦佬则是没权利管,港府更甭提。 九龙寨城倒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李建昆通过一些港片中的了解,大抵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但讲真的,在能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还是想去看看。 它总归意义非凡,承载着一段厚重历史。等再过几年,又成了想看也看不着。 “哒!哒!” 皇冠出租车驶入一个城中村。 港城的住房密度很高,“村”只是一个说法,相较于周边的高楼和环境而言,这里房子更低矮、老旧,环境也要脏乱一些。 汽车在狭窄的老街旁停下,林新甲付了车费,上回李建昆给他的钱还没用完,大头开支都有记录,准备抽时间给老板瞧瞧。 “啪!” 李建昆下车,抬头望去,这是一排五层筒子楼,眼前有家“袁记旅馆”。 “我当谁来了呢,这不是林老板么。” “袁叔,你别打趣我了。” “真话!你小子现在可不是发达了?瞧瞧这身派头,啧啧。” 旅馆一楼是吃饭的地方,进门左侧有个柜台,壁柜上摆着一些廉价酒水,当中是一尊关二爷像。 里面走出一个穿白色两根筋,配白衬衫,青布裤子下是一双人字拖的秃顶小老头,约莫五十左右,显然跟林新甲颇为熟悉。 “新甲,这位是?” “我老板。” “嚯!贵客临门呀,来来,里面请。” 林新甲告诉李建昆,这人是他老乡,老宝安人,靠着一手还不错的厨艺,攒下这个小旅馆。 “老板,要不要先吃个饭?” “你自己吃吧,我头重脚轻,现在只想睡觉。” 老袁安排了最好的房间,三楼,带独立卫生间,有这个配置,其他的李建昆也就不挑了。 单人床,还算软和。他把房门反锁,窗帘一拉,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等悠悠转醒时,抬起手腕一瞥,竟然已经午夜一点多。 “咕咕” 这会肚子是真饿了,走出房门,也不知道林新甲在哪个房间,只好独自摸下楼。 来到一楼饭馆,里头还有两桌宵夜的人。 李建昆扫一眼没看见老袁,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扎马尾的姑娘,趴在那里写写画画。 他踱步走到跟前,对方还没发现。 李建昆本想搭话,却被对方怀里的书吸引视线,这是一本全英文的经济学著作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他刚看完不久。 作者凯恩斯,宏观经济学奠基人。 午夜一点,城中村的小旅馆,研读经济学著作,认真做笔记的姑娘? 有点意思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49章 百慕大离岸公司 第249章百慕大离岸公司 “怎么解释非自愿性失业?” “因为有效需求不足!呃” 姑娘愕然抬头,打量着问话的人,是一个高大帅气的哥哥。她十分诧异,正如李建昆惊讶于在这里能看见一个阅读凯恩斯的人,她也一样。 李建昆看清了她的脸,算不上特别漂亮,及格线以上,不过挺耐看的。 约莫十八九岁,穿廉价的地摊衣服,不施粉黛,朝气而清纯。 “老袁呢?”李建昆笑问。 “在,在厨房。”姑娘木讷回话。 “让他给我弄点吃的。来碗面吧。” “噢,好的。” 姑娘起身,嗖嗖冲向里屋,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身材不错,马尾辫一摆一摆。 李建昆拿起她的笔记本,在扉页上发现一个名字艾菲。 底下还有一行字“人不可能赚到自己认知以外的钱,但我们可以选择扩大自己认知的边界。” 李建昆会心一笑。 一个家境不好,渴望赚钱,并且找到了标准答案的姑娘。 不错! 老袁端出来一碗超豪华馄饨面,里头两只鸡蛋,上面盖满一层叉烧。林新甲隐晦跟他提及过,这个男人很有钱,而且很神秘。 李建昆吭哧吭哧吃着的时候,老袁又端来一碟小菜,嘿嘿一笑,顺势坐在对面。 “怎么样,味道还行吗?” “蛮好。” “呵呵,新甲跟着你,算是草鸡变凤凰喽,新年时,第一次见他这身派头,我都不敢认咧。” 老袁挺能唠,李建昆满血复活,精神头不错,跟他闲聊一阵后,朝柜台那边努努嘴,“你女儿?” “嚯!那不得美死我?” 老袁打趣一句后,由衷道“阿菲是个好姑娘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出污泥” “出淤泥而不染。” “对对!阿菲出身不好,十四五岁时就撑起了家,照顾她阿婆,现在白天打两份工,晚上还在我这兼职,也就是年轻啊。 “你看看,午夜没什么生意,无非时不时来个住店的人,我让她没事趴着睡睡,她还不忘抱着书啃。这孩子啊,迟早有一天会走出寨城,一准也能变凤凰,不是一般人哪!” 李建昆问“她是九龙寨城的?” “嗯,跟新甲这些人还不同,生在寨城里头的”老袁说到这里,够头凑近,放低声音,给李建昆讲了讲艾菲的家庭背景。 她母亲是做皮肉生意的,父亲是瘾君子。 在她十岁出头时,父亲死在公厕,几年后母亲也离奇去世,怎么死的完全是个谜,根本没人调查。 工会收殓尸体,火化了事。 家中只剩一个年迈的阿婆。 李建昆听完颇为感慨,出身在这样的家庭,可以说堕落之手已经缠绕住艾菲 能在两辈子阅美无数的他这里,素颜达到及格线以上的姑娘,他料想,放在九龙寨城那种地方,应该是数一数二的美女。 可是艾菲并没有堕落。 明显没有读过什么书,竟然能看懂全英文版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文化水平早已赶超一般大学生。 足以可见,背后下了多少狠功夫。 “林新甲也在九龙寨城住过?”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对于刚游过来的人,那边是天堂。” 李建昆本以为老袁这话带点夸张成份,但听完他的描述后,才发现是事实。 一来,寨城里租金只须每月三十五港币,虽然空间极度狭小。 二来,那里不会有人拿有色眼镜看待伱,使你在疲于找工作养活自己的时候,起码晚上回到家,不至于再饱受心理上的煎熬。 你甚至可以找到许多廉价的,又能放松心情的娱乐项目。 比如脱衣舞只须三元每场;咸片,仅仅三豪每场。 &t;divtentadv>“不过呢,新甲只待了一年,稍微有上进心的人,等攒下钱后,总归还是想搬出来的,怕待久之后,自己会跟着堕落。” 老袁对九龙寨城十分了解,对那边的罪恶如数家珍,里面黄赌毒的泛滥程度,远超李建昆想象。 李建昆惊讶之余,再次瞟向柜台那露出的一根马尾。 可是人家出生就在那里啊,现在依然在 难能可贵! 隔日,上午九时许。 李建昆和林新甲来到距离维多利亚港一步之遥的弥敦道。 这里有家规模不俗的代理公司业务的门店。 磨砂玻璃隔断而成的小型会客室里,一名穿黑色职业套裙的女人,接待了二人。 “你这种情况,只能注册离岸公司,可以注册在百慕大,那边不看国籍,只是” 年轻的港城女白领,如何都没想到,大陆竟然还有“长”成这样的人。 她也算阅人无数。 别看对方一身休闲装打扮,但那股从容气质、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可比他旁边那个西装大背头,更像个有钱人。 刚接待时,她权以为是位港城公子哥。 结果坐下来一了解,居然是个大陆仔,你敢信? 什么时候大陆人这么体面了? 李建昆微微挑眉,这边的业务素质比瑞银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对方问东问西,似乎比起做业务,更感兴趣“他这个大陆仔为何如此不同”。 “一句话,能不能办!” 女白领听出他的不高兴,也不在意,不咸不淡道“没有我们办不下来的公司,不过你这个情况,我们还是头一回操作,价格略高。” “最快多久能办下来。” 女白领差点没气笑,都不问问多少钱吗?看起来模子是不错,你确定你能支付得起? “半个月,要加钱。” “总价?” “按你的要求,注册一家百慕大离岸公司,股东资料绝对保密,全资控股这家港城的华人电子公司,诚惠,28800元,港币。” 女白领将“港币”二字,加了重音。 林新甲惊讶,“你们这也太贵了吧!” 他注册华电的时候,真正的注册费只花了一千多港币,费用大头来自垫资的一百万。而注册百慕大离岸公司,无须垫资。 “如果有困难,二位可以看看别家,不过需要提醒二位,他们未必能办到。” 李建昆淡淡道“签合同。” “谢谢,钱呢?” 李建昆摸出一包大前门,食指敲击没拆纸的那侧,弹出一根,叼上。 刺啦! 掏出内地带过来的,2分钱一盒的火柴,点上,吐出一口白雾,喷在女白领脸上。 继而起身,一边走向门外,一边挥挥手指。 林新甲会意,从棕色老板包里,取出钞票。 “啪!” “啪!” “啪!” 一沓一沓拍在桌面上,拍在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女白领面前。 “赶紧办!你一个打工的,瞧不起谁呢!” 资本社会这一点好,谁有钱谁就是爷,骂你,你也得受着。 敢龇牙,坏生意,老板第一个不放过你。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0章 摘果子 第250章摘果子 80年代初的港城,还不是后世的金融之都,内部经济也不依靠楼花来支撑起漂亮的数字。 此时的港城是名副其实的制造业中心,实业重地。 港城生产的机械表表芯,占据全球市场的过半份额,位居世界第一。 港城生产的玩具,不逞多让,同样是世界第一。 港城的精细化工,化妆品,洗发水等,位居世界第三。 港城的成衣制造,全世界第四。 港城的电子工业空前发达,在某些细分领域,甚至赶超日美,比如微型收音机和电话机,泥轰国限制原材料进口,都无法遏制港城的发展。 这条亚洲四小龙,绝非浪得虚名,正值意气风发之际。 在这些港城的优势领域中,李建昆最感兴趣的,无疑是电子工业,他已经找到了未来的大方向。 复制磁带,需要用到专业的复制机,分母机和子机,目前最好的是大美丽国gas公司的产品。 “嗯,暂时不用太大,布置上花些心思。” 中年老板眼珠瞪圆,他入铺鸭寮街到现在,还从未做过这么大的单。 实际上,他目前想捯饬的磁带,也属于电子工业。 换句话讲,生来即是一款作恶工具 “明天开始找找地方吧,保不齐内地那家单位会要求过来参观。从长远来看,公司也需要个办公地点。” 使用的设备一样。 不过存在既有道理,车仔档贩卖各种美食,有红橙橙的卤味,饱肚抵饿的柴鱼花生粥,别具风味的猪油渣面,清热解渴的崩大碗。 “问下,如果我想让你们帮忙制作母带,歌曲我来选,一盘母带伱们收费多少?” 如此逼仄的街道中央,竟然还硬挤进来一排车仔档。 鸭寮街的历史渊源且不提,听名字就知道,以前遍地鸭寮。 瞧,照样是复制。 但凡能凑够零配件,许多产品他们都能徒手组装出来。 换言之,只要他们想,他们可以把盗版质量做得跟正版一样。 两人刚刚逛完几处磁带原材料批发地,像什么磁条、磁粉、塑料板、化工药剂等,这里应有尽有。 林新甲双手接过。 “嗝!” “老板,到了,就是这家邹记。” 半下午,深水埗。 &t;divtentadv>林新甲领着李建昆,来到港城当下最红火的一个电子集散地鸭寮街。 李建昆看得眼馋,上手摸了摸,但想要把它们弄到内地,可不容易。 “母带?我们不卖母带。” 当然了,首先你得看起来像个客户。 一天能出多少盘磁带,简直难以想象。 制作效率太高了! 陪同人员明确表示,他们正版做,盗版也做,还给李建昆二人科普了一个概念 是否正版,主要跟授权有关,与制作方式并无太大关联。 恰好旁边有一家磁带录音厂,他们又来到这里。 对于客户,这些工厂并不设限,厂房任你参观,还派专人陪同。 将制作好的母带,放入母机中,母机会循环播放,这时子机开始录制,音乐带采用的是64:1的速度这里也制作录像带。 他们净爱整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靠谱!绝对靠谱!这位是行家?”中年老板讨好般望向李建昆。 中年老板忙不迭搬来马扎,心花怒放啊! 李建昆没太在意,小型磁带刻录机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指定没有内地的一台黑白电视机贵。 有没有管制不好说。 李建昆像模像样研究一番,弄得中年老板心里犯嘀咕,以为真碰上一位“大玩家”! 鸭寮街上不少这类人,对电子产品十分痴迷,成日在街上逛,买的少看的多。 两人走进铺子,中年老板记性不赖,一眼认出林新甲。 “租间写字楼?” “可以谈谈。” 80年代港城著名的三王一后中,那对兄妹暂时还没火,比谭陈二人更火的,是许冠杰和林子祥。 效率之高,李建昆也是真服气。 咱不比港城的录音大厂,想干翻版磁带这买卖,其他玩意还好说,缺了它,那是真不行。 他掏出香烟,往旁边递一根。 开盘机搁这年头,算得上高科技。 “嚓嚓嚓” “我出高价。” 林新甲利用三个月时间,把他交代的任务都已经踩好点,此次他过来摘果子,就显得很方便。 “应该的。” “两位请坐,我算算,算算。” “老弟,你可算来了,我是千盼万盼啊!” 制作流程大致相同。 这东西,可以说专为盗版而生。 街道狭窄。 李建昆淡淡一笑,目光已经被铺子里摆着几台样机给吸引,正是他苦苦寻觅的小型磁带刻录机。 “事办的不错。” 街道二面兜售各类电子产品的铺子百花齐放。尤以音响铺客流最旺,每间铺子都人满为患,高功率喇叭嘭隆嘭隆,播放着时下最流行的音乐。 “呲呲呲” 这里流水线式录制磁带,拢共分为四个步骤制作母带,复制子带,裁带,包装。 无所谓谈不下的买卖,谈不下,只是因为你的钱没给到位。 如今以售卖电子零配件为主,成品电子设备为辅,港城是自由港,在这里几乎能找到全世界所有的主流电子产品。 “上次林老弟说是要采购几十台,具体要多少?” 那是真懂。 这几台小型磁带刻录机,分六槽和九槽的,全是泥轰国的牌子。 这是一笔大单! 之前还将信将疑,现在人家回头再过来,可就是板上钉钉了。 可惜没辙啊,有些东西搁内地,眼下不是私人能惦记的。 港城的共有特征。 “一百台。” 这还是两辈子头一回,李建昆见识到流水线式磁带录音,看得叹为观止,并得出一个结论 磁带这玩意,哪怕是正版,想卖起价格来,依然比登天还难。 厂房里两种都有。 录制好后,把磁带装进塑料壳,利用裁带机进行裁剪。 人们可以一边逛电子街,一边享受美食。 制作母带,是用14的节目源,做成12的工作母带。需要用到专业设备开盘机。目前最好的是睿士studer公司的a80,其次是泥轰国的小谷otari。 复制用的磁条,为18的饼带,一盘2500米! 每条生产线仅需要一台母机,子机若干,但太多大抵无法保证质量,哗啦哗啦地复制。 李建昆指向其中一台九槽的,“什么价?” 资本社会,唯钱论。 “说了要买肯定会买。不过你的货要靠谱。” 裁剪完毕,贴上ab面,装封面和外盒,一盘磁带便加工完成。 “好!” 林新甲神情激动,公司拥有实体,一来他将有个窝,二来总经理的头衔,才算多出几分名副其实。 比如像现在,他哪好意思跟熟人说他是什么总经理? 人家怕不是要笑掉大牙。 明早迟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1章 捐赠寨城 第251章捐赠寨城 一晃李建昆已经来港一个礼拜。 入夜。 袁记旅馆。 一楼靠窗的一张饭桌旁,李建昆和林新甲相对而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地道粤菜。 “咕噜咕噜!” 林新甲闷完一大杯啤酒,满身疲乏消散大半。 “老板,都办妥了,明天上午订的一套沙发先入场,下午办公设备入场,我还买了些绿植,等全部摆弄好,公司也就有了样子。” “辛苦了。” 李建昆拎起啤酒瓶,给他满上一杯。 林新甲笑着摆摆手,这事再辛苦他都乐意,等于给他自己置了个体面的窝,老板平时又不在港城待。 年租金5.8万港币。 李建昆留意到,份量颇足,里头鸡蛋和叉烧都不少。 “啊?”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袁叔应该知道。” “也不是什么好活,在便利店干到半下午,完了做钟点工帮人家打扫卫生。其实这孩子本事挺大的,主要吃了出身不好的亏,一听是寨城的人,好多老板怕;再一个没文凭,港城这地方,想找个好工作,人家先不看你有没有本事,得先看文凭。” “害,算不上,算不上。” “你说,把她弄到公司来,跟你搭个伙,成吗?” “阿菲,吃饭了。” “知道她除了晚上在这边打工,白天还做什么工作吗?” 但是这姑娘,他很喜欢。嗯,工作上的喜欢,未来可期。 “她白天干什么工作来着?” “我的意思是,你看能不能连夜再捣腾一下,添点米面粮油,我出一万港币,你看着置办。” 艾菲每晚过来开工,显然有固定时间,老袁掐着点,已经去厨房烧出一碗馄饨面。 李建昆笑道“老袁你对员工挺好呀。” 李建昆端起玻璃杯,慢悠悠品着嘉士伯,眼神望向柜台那边露出的马尾。 后者点点头,“他跟人合伙还有家粮油店,不过寨城这事赚头不大,属于慈善性质。城寨条件太差了,那边有个居民委员会,多少会收到一些社会捐款,不定期会订些粮油,发给孤苦伶仃的老人、孤儿,残障人士这些个没有赚钱能力的人。” 港城这边公司弄起来,肯定不能只有林新甲一个光杆司令,他得时常往内地跑,港城这边总得有人守家,遇到紧急事,也能立马安排。 “不会有危险,绝对安全!”柜台那边,突然传来声音。 艾菲起身接过,嘻嘻一笑,这一幕像极了一对老父亲和女儿。 “嘶!”老袁可算整明白了他的意思,倒吸一口凉气,“李老板,你要给城寨捐一万块的粮油?!” “很熟倒也谈不上,我以前住寨城时都不认识,后来搬出来,误打误撞结识到袁叔这个老乡,有时候晚上过来吃饭,能碰上。” “阿菲来了。” 这点“救济粮”虽然微不足道,但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家最艰难的时候,真的曾救过她和阿婆的命。 老袁坐过来后,才知道李建昆并不是真的又找他喝酒,诧异道“李老板,你要进寨城?” 柜台那边,艾菲腮帮子鼓鼓的,来不及吃完面,拿着纸和笔同样冲出门外。 “李老板你也是个酒鬼啊。” “老袁还做这买卖?”李建昆望向林新甲。 “遍地都是,所以这些只是杯水车薪,每次都要维持秩序,上回给你发了,这回就给别人发。” 林新甲说完这话后,又补充一句,“这姑娘命苦,挺不容易的。” “这孩子节省啊,舍不得吃喝,刚过来我这里那会,瘦得都脱相了,看着心疼,说实话我也不是全好心,担心她熬夜熬出问题,我不得负责任?反正谈的是包晚饭,多个鸡蛋,多两片肉,又能差几个钱呢。” 老袁挠挠头,没明白他的意思,正色道 “李老板,寨城真不是外人能随便进的,我不是吓唬你。我们每次去送货,过来领东西的人,乌泱泱一片,能把我们包围,我到时可不一定能照应得来啊,你这万一有个闪失” “那行啊,有你在,我轻松不少,每次像打仗一样。” “老袁,你还有半瓶酒没喝呢。” “不用你陪,你忙你的。我跟着老袁他们。” 望着艾菲一边卸下背包,一边走进柜台,李建昆问“你跟她很熟?” 艾菲回以笑容,摇摇头,“不了,谢谢林哥,袁叔给我包晚饭咧。” “这种人很多吗?” “老袁,过来喝一杯。”李建昆举举酒杯。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建昆心中有数,没聊几分钟后,门外传来发动机的轰鸣。 艾菲小脸上挂满笑容,对这件事格外上心。 说罢,嗖嗖冲向门外。 林新甲笑着招呼,看了李建昆一眼后,客套道“过来一起吃饭?” 老袁似乎有什么事,抬起手腕瞅一眼后,才拎起一瓶嘉士伯,拿只干净杯子走过来。 好一阵后,只听老袁和艾菲搭着话,结伴走进来。 “老袁你是个好人。” 老袁知道他指的是刚才那碗馄饨面,叹着气道 但是这笔钱省不了。李建昆给公司取名华电,对它的期许,绝不止是用来和慧阳机械局电子科,成立ttk家电的一家皮包公司。 “咚!” &t;divtentadv>酒杯碰在一起。 老袁咕噜完杯中酒,忙起身,“李老板,你慢些吃,我这边有点事,明天送到寨城的米面粮油到了。” “他们连帮助他们的人也欺负?” 李建昆会心一笑,他有自己的考量。 加上置办的家伙事,这一笔支出有十万港币。 要知道,这次居委会只向他订购了两千港币的粮油,但也有一小货车。 两人边吃边聊时,门口风尘仆仆跑进来一抹倩影。 “叔,我明天上午有半天假咧。” 林新甲先是一怔,接着大腿一拍。 面积不大,63平方英呎,合计为方米。 李建昆对他说完后,又望向老袁,“我也带点东西过去,总不至于还那么危险吧?” “那太好了!老板伱不知道,这姑娘厉害得很,那鸟语说得可溜了,跟那些老外随便聊,我听袁叔说,她还学过会计,袁叔这么个小旅馆,账本都弄得一套一套的。” 公司选址在九龙旺角的一栋半新不旧的写字楼内,距离著名的先达广场,直线距离仅五百米。李建昆去过两次,第一次看房,第二次签合同。 哪怕不招艾菲,他也要物色其他人选。 林新甲也紧张起来,“老板,我明天,公司那边” 艾菲不知何时站起,神情激动,斩钉截铁地说出这话,生怕李建昆反悔似的。 李建昆饶有兴致望向她,“你保证?” “我拿生命保证!”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2章 被时代遗弃的地方 第252章被时代遗弃的地方 这是让李建昆心灵震撼的一天。 他从未想过,他在九龙寨城居然这么受欢迎,这跟他捐赠的粮油有点关系,但主要还是因为,他大陆人的身份。 在这个港城人多半瞧不起大陆人的年代。 九龙寨城的人,却把大陆人视作一家。 这里头有着深远的历史渊源。 清晨,天蒙蒙亮。 寨城逼仄的石板小径上,一只马尾辫左右摆动,气喘吁吁。 她在堪称复杂的地形中,熟练穿梭,如同一只早起觅食的小白兔。 好一阵后,她来到一栋“别墅”前仅有三层高的楼房,前面有片空场子,后面带小院,甭管它是否气派,在寨城里俨然已是别墅。 艾菲站在原地,深吸好几口气后,才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迈步向大门。 “不用。” 他的祖辈为了捍卫这片领土,是真的抛过头颅,洒过热血的。 饶是如此,车辆仍然无法驶进去,别说大卡,李建昆他们乘坐的老袁的面包车都不行。 三名混混紧紧追问时,后方大门被推开。 “哦?” 以李建昆的大脑,都有点无法想象,他是见识过京城居民住居环境的,多半人家堂屋里都架着床。 她现在站立的这块地盘,属于寨城中最有势力的大佬之一,九叔。 “我我能见见九叔吗?”艾菲恳求。 “里面水电都通了吧?” “电还好,以前用电紧张,大家乱搭线,发生了几起火灾,港府担心闹出大乱子,前两年修过。水的话,虽然有水井,但是工业污染太严重,只能用来洗衣服、拖地。吃的话我们共用8个水龙头。” 九叔又向她了解一番细节后,让阿豹送她离开,等阿豹去而复返时,九叔冷声道“其他人不会乱来,盯紧那几支洋奴,谁敢整幺蛾子,砍!” 1899年,英伦佬想抢夺这里,他的祖先联结当地其他宗族,与英军展开殊死搏斗,使用的是土枪土雷,不要碧莲的英伦佬,却连海边驱逐舰上的大炮都用上。 而这里,却是咱们的领土啊! 她答应过人家,必须信守承诺,人家是帮助他们而来,绝不能受到伤害。 车门滑开,李建昆踱步走下,昂头打量起眼前的城寨,被它的“壮观”深深震撼。 “豹哥,这妞要见九叔,说有重要事。” 艾菲赶紧道明原委。 密密麻麻的十二三层的筒子楼,紧紧簇拥在一起,就连楼宇的缝隙间,都被塞进一些低矮的建筑。 艾菲寸步不离跟着李建昆,“报出来的说是一万人,但肯定不止,我猜,大概有三四万。” 本来九叔还没当回事,但当艾菲说到李建昆的身份后,九叔拳势一顿,猛地转过身。 “是!” 它就像被时代遗弃的乞丐。 “嗯,基本在公厕里面,所以从早到晚都有人排队接水,有些人靠这个谋生,叫送水工。” “姑娘,伱放心,此事交给我,没人能动他分毫!” &t;divtentadv>九叔说这话时,佝偻的腰背,慢慢挺直。原本邻家大爷一般的气质,逐渐变得锐利。 世界之最啊! 京城算什么,李建昆心里默默估算了一下,这里的人口密度竟是京城的80倍! 日后号称亚洲第一社区的天通苑,人口密度与之相比,屁都不是。天通苑是住了接近40万人,但是占地面积有8平方公里。 一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行驶到九龙寨城的一处入口。 “8个水龙头?” 你只要不惹事闹事,不加入帮派,在这里生活还是没有问题的。 还未靠近,从阴暗角落里窜出来三个人,皆穿着花衬衫,神情戒备。 不怪他这样想,这年头,大陆几个私人拿得出一万港币? “呃应该不是吧。” 那岂不是说每平方公里的人口密度,高达190万?! 李建昆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四万人共用8个水龙头?” 三名混混围拢上来,搭眼一瞅,发现这姑娘挺不懒,绕着圈圈打量着,眼神猥琐,不过手脚还算老实。 晨光大亮,上午八时许。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同时他也是辈分最高的一位大佬。 主要入口。 寨城虽然帮派林立,砍人的事时有发生,但大哥们基本兔子不吃窝边草,无论在外面有多么无恶不做,却不会随便为难街坊。 李建昆咂舌。 “干什么的?” 来个人先打前哨? 九叔姓陈,这是过去广府的第一大姓,他的祖辈曾是广府派到寨城的驻兵,他从不承认自己是港城人,或者说不承认是英方殖民地的人。 拥挤,陈旧,杂乱,无序! “阿菲,这里面住了多少人啊?” 他的祖先以及当地宗族,伤亡过千,战死五百人! 随后多年,英伦佬常有骚扰,直到大陆建国后,他们才算有了依靠。 他看不出这丫头有任何威胁。 终于要管我们了吗? 从外面看去,眼前这排房子更像一堵高高的城墙,几乎密不透风。 “你说他是大陆人?给寨城捐赠一万块物资?官方的人?” “哗啦!” 三名混混噤若寒蝉。 “难道不是吗?” “我我是西区22号楼的,我找九叔,有重要的事!” 不过她讲得很有道理,这里或许是犯罪的天堂,但同时也是穷苦人的立锥之地。 李建昆看看破烂的九龙寨城,又扫视过周遭那些华丽的高楼,心里挺不是个滋味。 “李先生是不是觉得这里简直糟透了?” 九叔见她也拎不清,越发狐疑。想着想着,心头激荡,双眼竟然微微泛红。 艾菲微微一笑,“它确实看起来脏乱差,但对于像我这种在寨城中长大的人来说,其实觉得也还好。李先生可能不知道,寨城里的生活成本很低,对于底层老百姓来说,除了这里,在寸土寸金的港城,他们找不到另外的立足之地。” 怎么住下去的? 艾菲昂着头,看着他满脸震惊的模样,由衷道“李先生,谢谢。” “谢谢九叔!”艾菲大喜。 她听闻过不少事,比如在他们城寨的所有大佬中,九叔是唯一不沾毒的。 李建昆沉默,才意识到,这里是别人的家。 筒子楼外表没有任何装饰,水泥墙上延展出长短不一的阳台,各种颜色不一的衣物晾晒其上,几乎遮掩住了楼体的一半。 眼前姑娘的安身立命之所,在她眼里,寨城自然也有其好的一面。 如果不是打小生活在这里,熟悉九龙寨城的“规矩”,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踏足这里的。 “什么重要的事啊?” 被称呼为豹哥的精瘦中年人,上下打量艾菲一番,勾勾手,“你进来。” 就是实力如此悬殊的战斗,仍然打了整整六天。 要知道,九龙寨城只有六英亩大,不足天安门广场的二十分之一,竟然住了四万人? 英伦佬现在不敢明目张胆进入这里,开始扶持帮派渗透,那些毒,起先都是他们带来的! 狼子野心,故技重施! 艾菲额头见汗,搁在裤缝线旁边的粉拳紧攥。 艾菲战战兢兢走进大门,一路低着头,跟随豹哥,穿过堂屋,来到后院,见到了穿一身黑色唐装,正在晨练打拳的九叔。 李建昆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前方传来动静,一溜人,或推着板车、独轮车,或挑着箩筐,浩浩荡荡从寨城内出来。 “老袁,这次什么情况,怎么会多出这么多货,我是连夜召集人手啊!” “电话里不是跟你讲过吗,有人捐赠,喏,就是这位李先生。”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3章 祖国安好 第253章祖国安好? “吱呀吱呀” 潮湿的路面,阳光被密叠的房舍所遮蔽,空气浑浊,充斥着复杂难明的气味。 满载着粮油的原始工具,排成长龙向寨城深处行进,李建昆被居民委员会的几人簇拥着,为首的是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五旬左右,一双花臂 这里的居委会并非官方组织,是由热心居民自发组成的,能一定程度上管理如此混乱的地界,没两把刷子可办不到。 “李老板,多谢你慷慨解囊啊,这次的物资比我们预订的多出五六倍,能多救助很多困难家庭。” “客气了。” “那什么,我听老袁说你是大陆人,不可能吧。” “如假包换。” 老袁和艾菲能知道这件事,还是由于林新甲对李建昆的提醒,他说大陆人的身份在寨城里会更安全。 “真想回去看一眼啊” 脚下这条连一辆车都无法通行的主干道,在这里还算宽阔,更多的小巷里,真的仅容两人擦肩而过。 “那就好,那就好。” 她和阿婆的家,不足3平方英呎。 国人讲究落叶归根,而这里的老人,大抵上永远没有机会再回到故乡 艾菲好奇问“大陆真有那么好吗?寨城里的老人都很怀念,我阿婆也是,总说如果能再回去看一眼,马上死了也值当。” 此时,第一位困难苦已经领完“救济粮”,十斤大米,两斤油。 是一位瘦得皮包骨头的小老头。 物资在这里被卸下,码放成一座小山。 狭窄的通道两侧,此时已经围聚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几乎所有人都是一脸菜色,他们死死盯着行进中的物资,目光中充满渴求。 “大陆派人来帮助我们?” 双臂叔顿了顿,后退一步,站到李建昆旁边。 “大陆来的?” “大陆不是挺穷吗,你怎么” 李建昆俯下身,笑着回话,“嗯,变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t;divtentadv>“好好好!” 现场掌声雷动。 他们有些狂流鼻涕眼泪,有些哈欠连连,有些直不起腰,有些拖着腿一步一个踉跄,有些四肢和脑袋不停扭动,已经完全不似人类。 第二位困难户见样学样,也过来道谢,是一位脸上沟壑纵横的阿婆。 话音刚落,阿豹来到跟前,很客气地表示,九叔有请。 李建昆心头的某根弦,被狠狠撩动一下,重重点头,“阿婆,好着呢,满大街都是人,早缓过劲了,现在四处在搞建设,全国有数的几个大城市!” “小同志,跟你打听一下,喃京现在怎么样,人还多吗?恢复过来了吗?被炸的城楼修好了吗?” 心头的某股冲动,终究化为了一声长叹。 “最后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大陆来的李同志,今天这批物资大部分都是李同志捐赠的,大家鼓掌感谢!” “李先生,你还好吗?”艾菲递过来一张纸巾。 “如果把你丢到外面,几十年不让你回寨城,你怀念吗?”李建昆反问。 小老头连说三声好,眼中有晶莹闪烁,转身离开时,嘴里还在嘟囔着“好”。 艾菲苦笑,“我也想,可是并不容易,我用了好几年时间才摆脱黑户,拿到身份证,这花光了我的积蓄。我本以为有身份证就能找到一份薪水高点的工作,但事实上挺难的,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攒够闲钱,完成这样一场旅行,我只怕阿婆她等不起。” “我可以给你一份工作。” 李建昆摆摆手,笑道“我没事。” 现场年龄稍长的人,闻言后,表情皆显得十分激动,不少人甚至红了眼,喜极而泣。 李建昆明白,居委会的人簇拥着他,也是一种保护。 几乎李建昆等人刚走到旁边,跟随而来的乌泱泱的人群,便将四周堵得水泄不通。 “你阿婆的愿望,你能帮她实现啊。” 在阴暗的角落,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不加掩饰投来,阴冷,凶恶。 “说来话长。” “嗯?” 恍惚间,李建昆竟有种回到内地的错觉。 岁月沧桑,时代变迁,不变的是他们对于故土的牵挂。 一路走过,人堆里总能发现几个举止怪异的家伙。 看出李建昆不愿在这方面多谈,花臂叔适时打住,忽然顿住脚,握住李建昆的手,激动道 几分钟后,前方难得出现一块空场地。 是普通老百姓人人都能拥有的空间! 接下来,每一个困难户领完东西后,都会上前道谢,老人们总会趁机问些跟大陆有关的问题,得到向好的答案的他们,神情中皆有股激动之色。 也有贪婪。 “一样的道理。我只能说大陆,比你们寨城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这么跟你说吧,我家六口人,宅基地算上屋前屋后,差不多有两个篮球场那么大,另有二亩六分田地,这还是由于我们那边是丘陵地貌的缘故,其他地区的人家更多。” “那些不关你事的人,赶紧滚蛋,别在这占空!” “我说两句,大家也看到了,这回物资很充足,不少困难家庭都能发到,别争争抢抢的,你抢也抢不到!” 可李建昆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美丽。 艾菲适时把她早上找过九叔的事,快速跟李建昆讲了一下。 艾菲眼神明亮,正想打听时,耳畔传来噪杂声,双臂叔带着居委会的人,似乎与人起了冲突。 “大陆人这么有钱了?” 他环视周边,数不清的老人的双眼,都落在他身上。 艾菲想了想道“我不确定会不会达到怀念这种程度,到时阿婆肯定不在了但应该总归想回来看看的。” “辉叔,我闲得慌啊,跑这里来闹事?我想找一下那位姑娘,和她旁边那位先生。” “哗啦哗啦!” 李建昆推算他们的年纪,应该多半是战争年代,逃乱过来的。 “待会会喊名字,叫到你名字你才过来领。没念到名字的困难户,要不然上几回发过,要不然等下回,别咋咋呼呼的,都规矩点!有意见保留,回头报备!” 随着他的描述,艾菲的眼睛缓缓瞪大。 阿婆离开时,李建昆耳畔隐约传来声音。 寨城居民对此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约莫半个篮球场大小。 祖国大陆,多美的称呼啊。 他领完东西并没有马上走,佝偻着背来到李建昆跟前,有些吃力地昂起头,昏黄的眸子里闪烁着一缕神采,先是道过谢后,问道“小同志,大陆现在变好了?” “阿豹,不要闹事哈!” 阿婆高兴得眼泪婆娑,呢喃道“我家住在秦淮河畔以前很美很美的。” “现在也很美。” 难以想象那是多么富裕的生活空间。 他望着阿婆步履蹒跚的背影,望着她那苍白的银发,望着她浆洗得发白的衣衫双眼微微泛红。 “那我们得改口啊,得叫同志!李同志,欢迎伱来到九龙寨城,到这里你就跟回到祖国大陆一样!” 艾菲和李建昆同时搭眼望去,前者一眼便认出来人。 是九叔的人,那位豹哥。 寨城中建筑私搭乱盖,放眼望去仿佛楼摞着楼,多半房子看起来摇摇欲坠,空间和土地被利用到极致。 李建昆咂摸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人暗中保护他,从艾菲的话中可以听出,这位九叔是寨城中最讲究的一位大佬。 大概率没有危险。 人家又特地差人来请,不走一遭倒是说不过去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4章 九叔照拂 艾菲入职 第254章九叔照拂艾菲入职 “九叔,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真的没官方身份。” 古色古香的茶室里,李建昆坐在功夫茶桌旁,无奈摊手。 艾菲在他旁边,这姑娘一定要跟着,来了又像只受惊的小白兔样,耷拉着脑袋正襟危坐,面前的茶盏碰都没碰过。 九叔喃喃道“是我多想了吗?” “九叔,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不是不管你们,是真的没法管。战争去年才结束,国内现在百废待兴,好不容易能喘口气,正在大力发展民生。” 李建昆缓缓道 “九龙寨城的位置,可以说是在港城腹地,此时如果插手进来,必定又要引发国际纷争,那么眼前的大好局面立马土崩瓦解。我们已经落后发达国家太多年,再不追赶,真没有机会了。 “这是大局,希望你能理解。” 九叔仔细瞅着他,狐疑道“还说伱不是官方的人?” 李建昆“真不是。” “那你懂这么多?” “我学历比较高。” “多高?” “研究生。” 艾菲侧眼望来,心想怪不得嘞。 “你就算博士,按照大陆的薪资水平,也不能这么有钱吧,一万港币的物资,说捐就捐?” “我没进体制。自己捯饬生意,赚了几个小钱。” “这么高的学历你不当官?” “可能我比较另类吧,志不在此。” 九叔像抄水表的一样,问了不少问题,最终被迫接受,李建昆真不是衙门人的事实。 “本来看你做生意,想跟你聊聊生意上的事,想想还是算了,你学历高,人品也不错,走正道一样能发财,我这种人还是不要结交为好。” 九叔自嘲一笑,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我欣赏你,其他地方不敢说,往后如果在九龙一带遇到麻烦,可以随时联系我。” “多谢九叔垂爱,真要有麻烦,一定要仰仗您老!” 告别九叔后,阿豹领着一帮人,直接把李建昆和艾菲送出寨城,没再回物资发放点。 李建昆也达到自己的目的,逛过一遭,见证了一段历史。 同时还有九叔这个意外收获。 混迹在80年代的港城,很难说会不会遭遇古惑仔,别看这条露水关系,关键时刻说不定能保命。 “师傅,前面转盘绕几圈。” 出租车司机是在九龙寨城外面不远,搭上这一男一女的,也不敢多问,照办。 确认没被人跟踪后,李建昆这才让师傅继续往前,返回袁记旅馆。 送他们出来的路上,阿豹提醒过一些事,让李建昆明白,九龙寨城其实仍处于战争状态,英伦佬扶持的帮派,跟他们本土帮派,时有摩擦。 回到旅馆,艾菲看看时间,去柜台后取过自己的双肩包,说是要去开工。 “还去干嘛,我不是说过吗,会给你一份工作。” 之前被阿豹打岔,这个话题只聊一嘴,艾菲都快忘记了。此时想起,双眼布林布林的,好奇打听。 “什么工作呀?” “多功能。林新甲你认识啊,实话告诉你,目前公司只有他一个光杆司令,加你就俩。” 皮包公司。艾菲脑子里蹦出四个字。 这样的公司在港城比比皆是,大多干的都是坑蒙拐骗的勾当。 说实话,艾菲打心眼里排斥。 但她又想到眼前这位李先生,并不是那种人。 “我,能问问薪水吗?” “暂时不谈,看你工作表现。” 林新甲的薪资待遇,李建昆现在都没谈。 但林新甲应该不会认为他这个老板是抠门的人。 艾菲不同,李建昆没给她三万人民币啊,一时显得有些踌躇,寻思即使干的是正经事,只有两个人的公司,无疑还是皮包公司。 连薪水都不谈 显得很不靠谱啊。 &t;divtentadv>她如果答应下来,这边不靠谱,那边的两份工作可就丢了。 她迫使自己冷静想想,坐在柜台后面思虑不决时,门口传来轰轰声,袁叔的二手面包车回了。 李建昆去卫生间放水时,艾菲拉住老袁,道明原委,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你这丫头,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犯糊涂,这还用问吗?当然是跟着李同唉,叫不习惯,离开大陆太多年了,还是叫他李老板吧,肯定跟着他干好啊!你那两份零工,也叫工作?” 老袁生怕她想不开,语重心长一阵絮叨。 “你以前不认识林新甲,我跟你讲讲他吧,三年前游过来的,在制衣厂卖苦力,有个啥呀?跟了这位李老板应该没几个月,你看看现在,走出去也是个老板,身上大钱未必有,但小钱真不差。 “人家不跟你说薪水,那是在考验你呢! “你别看他是大陆人,神秘得很,来头大着咧!” 艾菲挠挠头,“可他说,他家是种田的。” “这你也信?!” 老袁都来气了,不明白这丫头为啥今天好像智商降到零了,李老板哪一点像种田的?人家那身气质要是种田的,他这种人不得掏大粪? “聊啥呢。” 李建昆甩甩手走过来,呵呵一笑,“老袁,弄点吃的,吃完下午我带她去公司看看。” “诶,好!” 老袁狠狠递给艾菲一个眼色,这才钻进厨房。 艾菲这时就迷糊了,一个光杆司令的皮包公司,还真有公司吗? 下午一点一刻。 九龙,旺角,振业大厦。 李建昆领着艾菲,乘电梯到达11楼,过道向北,前行十来米后,顿住脚。 艾菲透过敞开的玻璃门,搭眼望去,当面是一块公司背景墙,上面贴着几个黑色广告字,底下还有英文 华人电子有限公司。 李建昆率先踱步走进,绕开背景墙后,里面的景象跃然于眼前。 嚯嚯! 档次感这不就出来了么。 墙边摆着一套棕色真皮沙发,现代感十足的玻璃茶几,另一边有整齐排列的四张高档办公桌。 墙上挂着一幅镜框大字鹏程万里,大展宏图! 墙角和落地窗边,陶瓷大盆里栽种的绿植,绿春盎然。 别看不到六十平方,还有三个单间呢。 听到动静,林新甲撸着袖子,手持螺丝刀,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老板来了。诶,阿菲也过来了。” 艾菲望着眼前的景象,脑瓜仁嗡嗡响,这可不是什么皮包公司啊,这是一家正儿八经的现代化公司! 也是她朝思暮想的工作场地。 她做梦都想成为坐办公室的小白领,为此潜心规划着自己的人生,拼命恶补各种知识,提升自己,原本计划着能在25岁之前实现目标就算圆满。 不承想,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快。 “怎么样阿菲,还行吗?”李建昆扭头问。 “嗯嗯!” “你先工作一个月,我会视你的表现给你开薪水,如果急等着用钱可以先从公司预支,有问题吗?” “没有!” “至于职务嘛,我是指印到名片上的职务,总经理助理吧。不过实际上咱们只有俩人,有活就干吧,目前其实挺清闲,没太多事。” “明白!” 李建昆笑了笑,瞧瞧多听话,还是个高端翻译人才、专业会计,并且具备不俗的经济学功底。 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员工? “对啦新甲,电话什么时候装?” 如同内地这年头想装部电话,求爷爷告奶奶都没用,必须有资质不同。 港城这边,座机电话早已普及,一个报装电话,电信公司屁颠屁颠上门服务。 还便宜,肯定不要大几千的费用。 “预约的是明天。” 李建昆点点头,合计着等电话装好,自己先试个线。 有个姓黄的姑娘,凶巴巴警告过,如果来港城敢不联系,会嫩死他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5章 再会黄茵竹 第255章再会黄茵竹 傍晚,振业大厦楼下。 李建昆双手插兜,吹着晚风,望着华灯初上的街景和行色匆匆的下班族,感慨港城在这个年代已然进入了快节奏的生活。 这一带是整个九龙的中心地带,用西方称谓叫作cbd,要不然写字楼租金也不会这么贵。 公司虽然还算不上起步,但李建昆对它是有野望的,因此才把它选址在这里。 “嗡” 耳边传来发动机的轰鸣,一辆灰色保时捷跑车,从马路上拐入,骚包般驶进大厦楼下的小广场,来了一个大c后,在李建昆身侧停下。 不过讲实在话,那也是真骚。 日后坐迈巴赫的未必是大老板,也可能是银行都不敢把他逼急的欠债头子。但1980年能开上保时捷928s的,绝对是有钱人。 这款跑车是保时捷的经典之作,产于1977年,停产于1995年,从生产周期上就不难看出受欢迎程度。嗯,据说成龙在80年代有一辆。它的售价为47130美元。 自1974年开始,截至目前,港币兑美元的汇率基本维持在4.6:1的样子。 转换一下,这辆车的价值,即为约22万港币。 乍一听似乎并不多,但你要明白当下的物价和收入水平,港城多半市民的薪资在1k2k间,新开的楼盘均价在十万港币左右,二手房五六万轻轻松松置套房产。 也就是说,它值两套新房,四套二手房,十个港城居民不吃不喝辛苦一整年都无法集资购买一辆。 “啪!” 车上走下一个靓妹,白色过膝连衣裙,配黑色长筒靴,上身套一件黑色小皮夹克。红唇似火,大波浪卷发,一只蛤蟆镜别在头顶。 不是黄茵竹又是谁? 这可比那些所谓的港姐养眼多了。 不过,这个年代的港姐还算名副其实。 “你挺会找地方啊,刚好车能拐进来。” 黄茵竹说着,仿佛跟李建昆熟得都能滚床单了,上来就给他两下。 “呃住在这一片。” “住这片?这边房价可不便宜。” “我可能比你想象的有钱一点。” “是吗?”黄茵竹眨眨眼道,“那么有钱人,我帮伱这么大忙,不请吃顿晚餐?” 李建昆摊摊手,他也是这个意思,人情世故嘛。 “轰轰!” 两人上车后,保时捷咆哮驶离。 把着方向盘的黄茵竹饶有兴致道“真的地方随便我挑?” “一顿还是吃不穷我的。” “嚯嚯!李建昆,记住你的话,行!本小姐今晚就让你见识见识港城的纸醉金迷,你可要捂住荷包哦。” 李建昆望向窗外,瘪瘪嘴,“嘁” 跟他一个活到过2020年代的人,谈奢靡腐朽? 1980年,如果问香港的夜晚什么地方最热闹,那无疑是由西式夜总会演变而来,结合本土特色的中式夜总会。 这些夜总会通常将中餐和演艺相结合,男女老少皆可入场,备受大众喜爱。 而中式夜总会的圣地,又在尖沙咀。这里有家“海城夜总会”,被称为夜总会之最。 黄茵竹带李建昆来的地方,正是这家。 海城夜总会位于尖沙咀新世界中心,号称当下全世界最大的大剧院夜总会,里面可同时容纳1600人用餐观演。 “怎么样,大不大,够不够气派?” 步入夜总会大厅后,黄茵竹带着股炫耀劲,指向周围金碧辉煌的装修。 “气派还行,大谈不上。” “嗯?你还见过比这里更大的用餐地方?” 十万员工的国企食堂了解一下。 “在内地京城,和平门那旮旯,有家已经开了一百年的店,去年重新营业,可以同时接待2000人用餐,主要卖一种食物。” “啥?同时接待2000人?你吹牛吧你。” “爱信不信。” “只卖一种吃的?敢开这么大规模,不会是什么过去皇帝享用的御膳吧?” “没有,炉子里烤的鸭子,简称烤鸭。” 黄茵竹“” 两人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来到一张红布桌台旁坐下,黄茵竹闭着眼睛点了一瓶餐前酒。 “哼!我明白了,李建昆你是嘲笑我们港城小。” &t;divtentadv>李建昆无奈,“这还用我嘲笑吗。” “我们港城也有大的东西!” “啥?” 黄茵竹指指自己怀里,李建昆定眼望去。 好家伙! 你个老色批啊。 这会稳稳当当搁在桌子上,好吧,我承认,确实大。 李建昆举手投降,这玩意总体上来讲,内地姑娘真不能比。但是如果他二姐在这里,他就要让这小妞明白什么叫作富有! 黄茵竹狡黠一笑,心满意足,“让你瞧不起我们。” “你赢了。点菜吧。” “我要报复你!” 李建昆“???” “不是最贵的我不点,管它好不好吃!” 看把你能的李建昆莞尔。 你还别说,这姑娘怪可爱的,就像当初第一次碰面样,她想干什么坏事绝不阴着来,说威胁你就威胁你,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光明正大。 黄茵竹说到做到,喊来服务生,一口气点了八道大菜。 “看啥看,我吃得下!” 服务生讪讪一笑,咱也没说啥呀。 “我终于知道你二哥为什么好像不太喜欢你了。” “你想说我刁蛮是吧?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你不懂。” 美食上桌,生猛海鲜,满满当当,所幸不缺时间,两人慢悠悠吃着,夜幕彻底降临时,舞台上传来动静,演出开始。 多半来海城夜总会的人,并不是为了吃饭,美食只是附带。 此时红馆和伊馆都未建成,像夜总会这样的夜店场所,是港城流行歌手演出的主要地方。 海城夜总会又是其中的no.1,流行歌手们将能受邀来这里演出,视为荣耀。 当然了,这里的演出费也相当不菲。 海城的头号巨星是徐小凤,已经出道十年的徐小凤,眼下是当之无愧的港星大姐大,真论起来,可能从人气上讲,许冠杰都得略逊一筹。 她的出场费是10万港币。 第二是甄妮,出场费悬殊颇大,为3万港币。 不过今天率先出场的是罗文,唱小李飞刀的那个,他跟甄妮也算黄金搭档,83年一首合唱的铁血丹心,后面在内地简直杀疯了。 罗文唱罢几首,后面又有姚苏蓉、青山和“鼻音歌后”吴莺音,相继登台。 黄茵竹闷闷不乐,“提前没踩点,看来今晚没陈百强了。” 李建昆瞄她一眼,很想告诉她,要追星尽早,她的偶像没几年光景了。 “走吧,歌听了,带你去跳舞。” “我不会跳舞。” “跳舞的重点是舞吗?是跳啊,蹦就完了。” 李建昆哑然,熟知后世发展的他,竟无力反驳。 “你买单!”黄茵竹手摸在夏奈尔小挎包上,嘿嘿笑道。 李建昆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员。 “先生,诚惠,677蚊。” 哗啦哗啦! 李建昆数过去七张百元港币,“不用找了。” 港城高档场所有给小费的习气,虽然不是什么好风气,但咱不能在某妞面前给内地人丢脸。 “谢谢先生。” “呦嗬!李建昆,你行啊你。” “不,我不行,外强中干。” 有些话得先说好,按照这个节奏下去,总觉得今晚会发生点什么。 上辈子这方面已经浪过,整一个不洁之身,这辈子还是自爱点好。 黄茵竹翻个大白眼后,色眯眯望着他,一副“我好馋你身子”的模样。 李建昆双手插兜,潇洒离场,想屁吃呢。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6章 让古惑仔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第256章让古惑仔闻风丧胆的狠角色 “动次崩次!” “咿呀咿呀” 诡异的音乐。 宇宙灯球在头顶旋转,充斥着年代感的刺眼射灯,四处乱扫。 光线昏暗,空气浑浊。 周围弥漫着一股引人交配的气息。 这里是位于油尖旺的一家舞厅酒吧。 不大的舞池中群魔乱舞,有的还跟随音乐跳着有点模样的霹雳舞,有的如同黄茵竹这种,纯粹是放浪形骸,随便扭,无差别地向周围散发诱惑力。 李建昆坐在沙发椅上,将舞厅内的环境尽收眼底,有些头大。 他敢保证,黄茵竹也并不常来这种地方,搁这跟他装社会呢。 “我爸厉害,关你屁事!” 黄茵竹把两只白皙手臂,搭在他双肩上,摇头晃脑的,扭啊扭。 黄茵竹跟着回来,约莫也累了。 “你可真扫兴。” “鸿康集团?黄孝年?”光头的笑声戛然而止。 黄茵竹说着,给李建昆做了个科普,说是港城的黑涩会为了敛财,吸引客户,会保证自己的经营场所绝对安全。 好戏开锣,舞厅里的小年轻们一点不慌,酒不喝了,舞也不跳了,一个个踮着脚,够着头,可劲瞧热闹。 “啪!” “大嘴华?那家伙还欠我的八万块呢。” &t;divtentadv>黄茵竹“” 黄茵竹昂着头,同样打量着李建昆,姑娘的某根心弦被狠狠撩拨了一下。 果然她的眼光一向优秀。 回到沙发座上,两人很有默契地都没去喝开过盖的酒水。 “哇哈哈!”光头几人仰头大笑。 小青年“” 小腰也是真得劲。 “你大哥谁啊?” 二话不说,上手就干。 “不跳了不跳了,没意思。”李建昆实在遭不住,逃离舞池。 “来啊李建昆,趁年轻不动,等老了你想动都动不了!” “雄哥。” 你有辙吗? 黄茵竹如果真是李建昆的女人,被这样带走那可真没几件事能比这更侮辱人了。 是tm敢跟阿sir对刚的土匪呀! “卧槽!退退退” “我” 黄茵竹求援都没求来的看场子的人,这会终于出现,不过还未跑近,等瞅清打人的几个货后,脚底猛地急刹。 就在李建昆陪着黄茵竹,头对着头,放肆着青春时,舞池左侧,有一个黄毛青年,盯着他瞅了又瞅,最终似乎确认什么,小跑向酒吧门口。 “卧槽!”光头口吐芬芳,还以为是看场子的人,“看清老子是谁!” 这名头他还真知道。 报纸上时不时能看见,港城有数的富豪之一。 对方五人,没有那种看一眼让人深感无力的角色,李建昆合计着如果只是纠缠一会,然后他一个人跑路,不成问题。 光头等人齐刷刷望向李建昆,一脸玩味,乐子送上门的意思。 李建昆眉头一挑,完犊子!侧头望向黄茵竹,叫你浪,浪海里了吧,你们港城可真安全! “雄哥雄哥,我什么也没干呀!” “呦嗬!谁的裤裆没系好,把你给露出来了?” “靓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该死的场合。 “小妞,别喊了,就这里看场子的小瘪三,敢管老子的事?” 扭屁股谁不会啊。 光头几人被一顿疯狂输出,打趴在地后,才得以看清来人。光头只认识其中一个,但就是这一个,却使得他脸色大变,差点没吓尿。 “是不是该走了,这里不安全。” “李建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会跳舞,律动感不错。” “嘭!” “笑你妹啊,我告诉你们,我爸是鸿康集团董事局主席黄孝年,你们敢动我一根指头,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怎样啊?你打我呀!” “慢三慢四呀,你们这又不流行。” 黄茵竹见此,倒是有点慌,忙起身喊看场子的人。 他们这种街头矮脖子,混归混,平时真要能卸条胳膊或大腿啥的,那就算赫赫战绩。但寨城的这帮狠人可不同,身上不背几条命,在组织里都混不到一个位置。 “茵竹,你先走。” “哼!敢?伱以为我傻啊,敢来这里玩,心里能没点数?告诉你,这地方不是一般人开的,没人敢闹事,别以为只有你们大陆安全。” “砰嚓!” “光头佬被打了!” 这便起身,亲自出马。 小青年灰溜溜跑回去,趴在光头耳边一阵嘀咕,光头听罢,不怒反喜,“有个性,我喜欢!” 总归不算浪到没脑子。 我tm服了你知道不? 见她眼神探来,大光头揉着脑壳,露出一个自认为帅气的笑容。 “太丑了,不去。” 在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所,在那片秽气丛生的舞池中,黄茵竹这种精致女孩,好似野草堆里生出的一朵玫瑰,太耀眼了。 “这家伙是丧波的干儿子,可不能让他在咱们这出事!” 黄茵竹顺着小青年手指的方向望去,在他们9点钟方向的沙发座上,有几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货色,坐中间的是一个大光头,脖子上戴着佛牌粗金链子。 不过李建昆还是放下一支黑啤,起身走过去。 他们已经不是混混了。 李建昆在九叔的宅子里见过,后面那位阿豹领着人把他和艾菲送出寨城,其中就有这个阿雄,感觉地位只在阿豹之下,路上李建昆散出一包华子,跟他也聊过几句。 “喏。” 什么话落在耳朵里,都引人往那方面想。 李建昆躺在沙发软背上,舒服地咕噜一口黑啤。 把持住啊兄弟! 小青年边说着,边瞥向李建昆,眼神挑衅,且充满警告意味。 来人不多,只有四个,但战斗力贼强,光头几人在他们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为首的是一个精瘦中年人,眼角下有道疤痕。 正闲聊时,身前光线一黑,过来一个穿无袖衫的小青年,嬉皮笑脸道“这位小姐,我大哥想请你过去坐坐,还望赏个脸。” 当然了,后面你最好不要被寨城那边知道。 “我不!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不吹牛地讲,谁要是现在报个警,说寨城的阿雄出来了,o记狂喜!重案组分分钟杀到。 “你非得被人ooxx了才好是吧。” 李建昆同样听在耳里,可算搞清楚了黄姑娘的来头。 李建昆“” “喂!别动手动脚。” 大哥相中的女人,不敢。 黄茵竹“” “我认识这里的老板!” 这事要搁李建昆来看,实属正常,富豪的养生水平不能以常人度之,赌王78岁还能生女儿 怎么把这帮催命的惊动了! “李先生,没事吧。” 李建昆也是没辙,扭呗。 “放一百个心啦,而且这里的老板还是熟人,我一个朋友的叔叔。” 光头表情阴晴不定,“小妞,唬谁呢,黄孝年都七十多了吧,能有你这么小的女儿?” 眼见光头带着几个小弟,已经走到黄茵竹跟前,笑眯眯伸出咸猪手,李建昆心头一横,拎起酒瓶蹭地站起。 光头那个气啊,但还真不敢乱来,黑涩会的尽头就是老板,像黄孝年这种富豪要嫩死他,捏蚂蚁似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正寻思找个台阶退场时,身侧猛地冲过来几人。 “随便跳,怎么高兴怎么来!” 光头爬起,哭爹喊娘,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恐惧,跃然于脸上。 “你要干了,还能在这浪费空气?” 光头“!!!” 黄茵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7章 投资电影 第257章投资电影 “雄哥,我干爹是丧波” “那又怎样?” “不怎样,不怎样。” 如同阿雄这种人,很有自知之明,将自己视作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所谓生死看淡,在他的概念里,不存在“怕”这种字眼,只有让他尊敬的寥寥数人。 比如九叔。 九叔放话要照拂的人,在眼皮子底下,岂能被欺负? “李先生,你看怎么处理。” 李建昆心里亮堂,并不觉得他能指挥动阿雄这种亡命之徒,与九叔也不过是露水关系,那点好感,用一分少一分。 他没指使阿雄怎么做,瞅瞅趴在地上的光头,“喂!扇自己一耳光。” “啪!” “啪!” “啪!” 没有丝毫犹豫,光头抡起巴掌连扇自己仨耳光,那叫一个清脆响亮,格外卖力,嘴角眼见地溢出血丝。 “滚吧。”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 光头惊喜,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匆匆跑路,生怕李建昆反悔似的,他的四名马仔比他只快不慢。 “雄哥,喝一杯?” 阿雄迟疑,“李先生,我们的身份不太好。” “没事。” 李建昆招来耷拉着脑袋,不敢乱瞟的服务生,要了两瓶轩尼诗。 给阿雄四人每人倒了一杯。 “我的我的。”黄茵竹自己捧着杯子,笑嘻嘻凑到酒瓶口,权以为遇到什么绝世好汉,也想跟着豪爽一把。 “你要开车。” “哎呀,你倒一点倒一点嘛,喝一口又不会醉,我酒量好得很!” 李建昆还是没倒,起开一支黑啤递给她。 “哼!小气鬼。” “雄哥,让兄弟们坐啊。” “没事,他们站着。” 李建昆不懂道上规矩,不再多说什么,举杯遥敬过四人。 “雄哥伱们怎么会在这儿?” “也不能天天闷在里头,总得出来溜溜,黄毛之前在这边玩,看到你了,我说过来打声招呼,没想到遇到这么个事。” 李建昆恍然。 像阿雄这种人离开寨城,真可谓冒着生命危险出来玩啊。 他从兜里掏出一沓港币,应该是四千三,晚上吃饭花了七百,放进阿雄手中。 “雄哥,没别的意思,带兄弟几个好好玩玩。” 阿雄犹豫,另三个人眼神明亮。 这可不老少啊! 他们能玩到飞起! 讲真的,别人怕归怕他们,但摆脱不了他们是个穷鬼的事实。 寨城里的买卖利润并不高,最来菜他们还不干,外面的活计只能偶尔做,他们没办法久待。 李建昆拍了拍阿雄的手。 后者这才露出一个不太熟练的笑容,把钱收起。 四人再次干完一杯酒,敬过他后,匆匆离开。 “李建昆,他们是什么人啊?”黄茵竹适时挪动屁股,坐到旁边,一脸迷妹表情。 她那个朋友的叔叔,大嘴华,也就是这家舞厅的老板,在她看来搁道上还是有些份量的。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油尖旺最火爆的夜场地段! 这么大一家舞厅,是一般人能开起来的? 但那个光头显然更牛,嗯,也可能是他干爹什么丧波牛。 然而刚才那四人,却丝毫没把他干爹放在眼里。 光头面对他们,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这一层一层对比起来,那四人怕不是古惑仔中到了顶的存在。 “你还是别打听为好。” “咱们是不是朋友!” “不是不告诉你,对你没好处。” &t;divtentadv>“哼!跟我妈一样,不想我知道的事,总拿为我好当借口!”黄姑娘咕噜一口黑啤,十分不爽。 “走吧?” “你不透露一点,死都不走!” 还耍无赖 李建昆无语,他可见识过这妞的言出必行,“他们的身份我不会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 黄茵竹顿时小脸一扬,雨过天晴,凑过来问“有多牛啊?” “多牛这么跟你说吧,他们跟港府干过架。” “嘶!” 黄茵竹双眼瞪得滚圆,满脸不敢置信。 “你就吹” “骗你是小狗。” “天哪李建昆!那你怎么认识这种人的,他们还对你这么尊敬?” “机缘巧合。”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往后报你的名字,能在港城道上横着走?” “你最好别试。” “小气!亏我还说带你出来玩,让你见见港城的世面,没想到你在港城路子这么野呀。”黄茵竹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猛质问道“你是不是早过来了?” “也没有很早,几天,几天而已。” “李建昆,说好的,你过港后立马联系我!” 唉,女人哪,忒麻烦,尤其是个千金小姐。还是自己的沈姑娘好啊。 李建昆招来服务生,准备结账走人,才发现兜里没钱,“那啥,你把账结了。” 黄茵竹“” 遂问服务员消费金额。 “诚惠,2200蚊,已经打过vip折扣。” “好嘛李建昆,我吃你七百,你扭头讹我两千!” “害,别说得这么难听,回头给你还不成嘛。” 街道上霓虹璀璨,这座不夜城这个点似乎才刚刚苏醒,比先前更加热闹。 保时捷驶离闹市区,在高架桥上不急不缓兜着风,黄茵竹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不时瞄向李建昆,后者权当没看见。 该说不说,气氛真到了。 吃过饭,听过歌,跳过舞,还闹出一场英雄救美 把妹不就是这套流程么?后面这项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犹如神助。 李建昆寻思这会他如果把“去开房”仨字说出来,没跑了。 “这啥?” 他晃晃脑子,打开手套箱,本想找张纸巾,一只弯曲在里头的文件袋,直接弹到手上。 “影视资料。不能坐吃山空啊,打算弄点买卖,朋友推荐的投资电影。” “你爹都董事局主席了,这么容易坐吃山空?” “没你想的那么好,你不懂。” 李建昆扬起文件袋,“我瞅瞅?” “好像你看得懂一样。” 妞啊,你不会知道的是,80年代的港片,这个世界上还真没人有我懂。 投资电影? 李建昆嘴角勾起,渠道送上门,岂有不掺一脚的道理? 投资80年代的电影,包括90年代初,可谓一本万利。 这是港片最辉煌的一段岁月。 后世什么韩流日流风行,然而华流才是他们的祖宗! 尤其是港片,这年头崛起在即,很快将以摧枯拉朽之势霸屏整个亚洲,小龙哥早一步已经攻到大洋彼岸。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8章 僵尸片的开山鼻祖 第258章僵尸片的开山鼻祖 “找个地方坐坐。” 李建昆翻看手中的影视资料,发现极为详实,可以说是一部电影投资指南,多半内容为目前圈内正在筹备的、被信息收集者视作有投资价值的影片。 要不说这些富人就是爽呢,想投资个啥,信息资料分分钟摆到眼前。 他们要做的只是选择。 李建昆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好啊。”黄茵竹精神大振,眨巴着大眼睛问,“去哪儿?” “要不,去我公司吧。” 黄茵竹“” 姑娘先是一阵无语,继而惊异,“不是你在港城有公司?” 此时洪进宝刚离开嘉禾,成立宝禾影业公司,这是宝禾的第一部片子。 鬼打鬼创造性地把将恐怖片和功夫片、喜剧片等元素,融为一炉,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实则是顺应了流行趋势 电梯门开启,一男一女来到11楼。 “我投它。” 白炽灯亮起,黄茵竹背着夏奈尔小挎包,一手拿着资料袋,左瞧右看,啧啧不止。 喜欢看僵尸片的人,没看过这部片子,那都是假粉。 李建昆两眼朝天看,这妞你穿的裙子你不知道吗! “你准备了多少钱投资电影?” “只有二十万。” 李建昆没搭理她,这部电影的名字,叫作鬼打鬼。 这个点,楼内依然亮着不少灯,可见这年头的港城就已经很卷。 “行,你投二十万,我投八十万。别不知道好歹,我这是带你赚钱。” 就是这样一部影片,竟然创造了近千万港币的票房。仅次于成龙加盟嘉禾后首次自导自演的作品师弟出马,这是港城历史上第一部票房过千万的影片。 当然了,来头还是有的,他有个牛批的兄弟,安乐影片的总裁,这家公司十分低调,远不及邵氏、嘉禾等知名度高,但在华语电影圈内,仍然拥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嘻!你说啥,再说一遍。” 李建昆搭眼望去,怪侠伉俪大战特工。 &t;divtentadv>该说不说 “李建昆你还有多少秘密?” 饶是混迹武行多年,小有名气的洪进宝,也不敢太浪,很谨慎地选择了投资小的恐怖片。 说句不好听的,他要是投资80年代的港片还能亏本,两米外就是窗户,窜出去得了。 “你应该没几个朋友吧?” 但是,李建昆清楚啊,这部片子会爆火。 这部电影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恐怖片类型,实打实的港味僵尸片的开山鼻祖。 “你真看得懂?怎样,你也想投资电影啊?” “你看中哪部?”黄茵竹扬起小脸,吐气如兰。 当然了,缺少资金肯定也是一个方面。 黄茵竹逛完一圈后,荡着小包坐过来,挨得贼近,够着脑壳往李建昆怀里打量搞得好像真在看资料似的。 “在哪儿?” “理由?” 惨痛的战争是一部纪录片,讲的是二战的战争史。 黄茵竹抬起小手,把资料翻啊翻的,翻到一页停下,葱白般的手指一戳,信心满满,“这部!” 李建昆嗅着她身上传出的幽香,稳定心神,瘪瘪嘴,“什么心态。” “那是多少?” “啥?一百万哪!” “行啦,别想剥光我。饮水机在那边,要喝水自己倒,我研究研究。” “完了完了,李建昆你还是别看啦,你是一点投资眼光也没啊,真要投了,纯纯地糟践钱,打水漂。” “说来话长喂喂!你别看我啊,看路!” 你脑子有坑。 李建昆详细看完资料,这部片子宝禾预计总成本在120150万之间,他们有意吸纳社会投资100万。 “还没看完,你呢?” “不行吗?” “惨痛的战争,可惜鸟!” 唰! 黄茵竹挺尸样坐起,美眸瞪得滚圆,“你!你有八十万?” “我没多少钱,都是我从小到大积攒的压岁钱,我容易么我,你可别想害我。” 同时期好莱坞的不少恐怖片,同样采用“喜剧恐怖”的元素混搭,像活跳尸、鬼玩人等。 名气有限,资源有限,还捞偏门搞起自己从未沾手过的恐怖片 “好事啊,咱俩一起,有个伴,要亏一起亏!” 小成本大逆袭的典型。 李建昆薅过资料袋,悠哉往真皮沙发上一瘫。 黄茵竹噔噔噔地四处走动,好奇视察起这家公司。 像卧虎藏龙、英雄、十面埋伏、金陵十三钗、不能说的秘密后世很多耳熟能详的作品,都由他们发行。 “李建昆你不得了啊,伱怎么在港城办的公司?啥时候办的?” “咋了,还不服气?说你不懂你又要装。你知不知鬼片都是小众题材,这导演还是第一次拍,这片子能出现在这堆资料里,我都觉得是个坑,上次把我那朋友一顿臭骂!” “嗯。” “小公司。” “嚯!华人电子?” 黄茵竹一本正经伸出一根手指,“最大一个理由,题材好!武侠对战现代科技,多新鲜多刺激啊,一看片名我就想看。” 这里就要说说洪进宝这个人,他入行有些年头,过去在嘉禾的主要身份是动作指导,次要身份是演员和导演。目前完全算不上影视圈的大佬级人物。 该说不说,真的给人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黄茵竹往后倒去,躺尸在沙发上,“你杀我了吧。” “淡定。” 外部预期,从黄茵竹身上大抵可见一斑。 “振业大厦?甲级写字楼?!” “错!本小姐的朋友遍地走,多如狗;骂不还手,打不还口!” 李建昆都不稀得评价她的影视审美,以及投资眼光,继续研究资料。良久,眼神再次定格,眸子里流光溢彩。 振业大厦。 鬼打鬼最终赚了多少,李建昆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储存,毫无疑问从投资和收益比来看,肯定数据炸裂。 本以为李建昆这个大陆异端,即使有点小钱,必然有限得紧,此刻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九龙商业核心地段的这样一间公司,没有十万港币根本拿不下。 说罢,还眨眨眼,那模样似乎在暗示,这之前你想蹂躏我一番,也不是不行。 李建昆掏出钥匙,踱步到公司门前,黄茵竹小尾巴样,跟在后面。 我差点就信了。 是的,这两部片子都已经上映,二月份。 “叮咚!” “” “你也就是长得好看点。” 在鬼打鬼之前,港城恐怖片一直遵循着传统路数,恐怖有余而娱乐不足,很难吸引广泛的观众群体。 “茵竹,别投你那个,相信我,没戏。咱俩一起投这个,把这笔投资包圆,咋样?” 李建昆眼神定格在资料一页,捶胸顿足。 “你之前接我的地方。” 这是1980年港片最大的一匹黑马,后面应该也没有片子可以超越,导演名不见经传,叫江志文。 什么个玩意! 李建昆微微颔首。 “要不你包养我吧,投啥呀,我的二十万给你,咋样?” 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59章 助英叔一臂之力 第259章助英叔一臂之力 清晨。 李建昆还没睡醒,耳边有人喊门,抬起手腕一瞅,8点不到。 这妞可真积极。 他昨晚在公司睡的,这边的真皮沙发比老袁小旅馆里的床,不知舒坦多少倍。黄茵竹被他撵回去。 他起身去打开反锁的玻璃门。 黄茵竹本来满脸闷闷不乐,忽地眼神往下瞟,一脸震惊。 该死! 李建昆撒丫子转身,冲向卫生间,他到现在有时都思维混乱,忘记自己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卫生间里有洗漱用品,李建昆正洗刷刷时,黄茵竹依在门口道“律师我可带来了,我拿全部身家陪你赌,要是输了哼哼,你得养我。” 她并非傻白甜,眼前这个男人极为特殊,作为一个大陆人,居然在港城开起公司,还这么有钱。 足以证明能力。 既然他敢投八十万,二十万自己有什么不敢投的? 不过呢,话得这么说。 “嗬嗬嗬,呸!要是赢了呢?” “我养你呗。” “” 横竖伱都想涩我呀。 李建昆寻思赶紧把这事办完,溜之大吉,再待下去真要出问题。 面对这妞,别说他,五祖寺的老僧时间长了也难把持。 “对啦,我给你带了吃的。” 黄茵竹说着,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塑料小盒,里头装的是两颗白嫩嫩的鸡蛋。 “你买的?” “才不是,我煮的,我剥的。” 糟糕! 有点小感动。 李建昆洗漱好后,一口一个鸡蛋,领着她嗖嗖离开公司,正准备锁门时,遇到过来开工的艾菲。 黄茵竹撅起嘴,“她谁啊?” “关你屁事。” 倒是艾菲扫一眼黄茵竹后,有些自惭形秽,忙解释,“这位小姐,我是李总的员工。” “阿菲,别理她,沙发有点乱,我昨晚在这睡的,麻烦你整理一下。” “好的,老板。” 艾菲咂舌,办公室激战? 下电梯时,黄茵竹捶了李建昆几粉拳,但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不知为何,对方越骂她,越不拿她当回事,她越兴奋 她大抵是有点病的。 楼下,昨天的保时捷不见,换成一辆凌志。 一名戴眼镜的西装男杵在车门旁,黄茵竹简单介绍了一下,姓胡,律师。 胡律师驱车,载着二人来到瑞银,借用这里的办公桌,李建昆和黄茵竹签署了一份合伙协议,随后李建昆拿出八十万,黄茵竹拿出二十万,在瑞银开具了一张现金本票。 港城有座五台山。 短短一公里不到的广播道上,聚集了三家电视台和两家电台。 这里是港城的视讯业中心。 不过1978年佳艺电视倒闭,大楼易主,现在称之为“四台山”其实更贴切。 宝禾影业公司,据此不远。 由于来时胡律师已经挂过电话,凌志刚驶到门口,里面鱼跃而出两排人,迎接阵仗真不小。 洪进宝这会缺钱,但不缺人,他立足影视圈的根基,正是他的洪家班。 当先走过来一个说他胖吧,感觉肉挺结实,似乎用壮更合适;说他壮吧,看着又很臃肿,就这么个人。 不是洪进宝又是谁?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三位莅临本公司。” 那叫一个客气,躬身行礼,满脸殷勤。 跟他带给李建昆的银幕形象,反差颇大。今时不比日后啊,公司起步阶段,看得出压力山大。 “洪老板客气,里面谈吧。” 黄茵竹领头,干起正事来倒也有模有样,言行举止透着一股从容大气。 &t;divtentadv>“好好,里面请,里面请。” “阿三,上茶!” “阿德,切点水果来!” 一帮武行汉子,干起细腻活,搞得手忙脚乱。 这里说是公司,更像一家拳馆,武行道具随处可见,布置很中式。 “三位见笑了,一帮粗人。” 洪进宝邀请他们在一张特地整理出来的圆桌旁落座,旁边还搁了两盆绿植,足见对这次会面的重视。 不重视也不行,消息散播出去有一阵,无人问津。 盼星盼月亮可算盼来一拨投资人。 来头还不小呢,港岛黄家,洪进宝很明白结交这种豪门的意义,尤其眼下,他亟待资金支持。 “黄小姐,我给您具体讲讲这部电影?” “你跟他讲。”黄茵竹小手一指。 “这位是?” “我的合伙人。” 好嘛,又是一个豪门子弟,不知道是哪家的。 “敢问先生贵姓?” “李。” 洪进宝怔了怔,“李”这个姓氏,在港城可不简单,再沾上豪门,实在引人联想。不过现在没时间让他瞎咂摸,他忙不迭向李建昆介绍起鬼打鬼,或者说推销。 从故事卖点,到参演人员,事无巨细。 李建昆听得十分认真,因为他掺和进来,已经改变了这段历史,他要确保电影最后不走样。 所幸这部电影他看过。 “剧本我能瞧瞧吗?” “应该的,李先生稍等。” 剧本到手后,对照剧情,李建昆脑子里的记忆逐渐清晰,鬼打鬼的剧情并不复杂,一段话就能概括 张大胆发现媳妇儿和别人私通,他这边还没怎么样,对方却想置他于死地,请茅山道士施法召唤僵尸杀人,这个茅山道士有个师弟,看不过眼,帮助张大胆,相互斗法。 李建昆又看过演员表,心头嘀咕正道士不是林振英演的? 演员表中,林振英定的角色是一个捕快。 似乎还真是,主要英叔的道士太火,一想到道士那张脸就是他的。 对啦,林振英是后来演僵尸先生才爆火的。同样是洪进宝的手笔,两人关系极好。 他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把林振英早点推上去,茅山道士的角色,舍他其谁啊?天生对口! 鬼打鬼原剧中的两个道士,实在无法让人留下印象。 如此一来,票房说不定更高。 林振英在原剧中的捕快角色,戏份很少,找个老戏骨,谁演问题都不大。 “洪老板,我想提个要求。” “李先生尽管说,只要合情合理,我们一定照办。” 洪胖还是有点原则的,不错! “我想让这位林先生,出演正派的茅山道长。”李建昆手指戳向林振英的名字。 “他?” 洪进宝诧异,似乎想要一个理由。 不是说林振英不专业,恰好相反,他是京剧科班出身,又干了十一年龙虎武师,问题是过去主要做影视指导,没怎么出镜过。 从观众眼缘上讲,比不上定好的角色人选钟法。 这部戏承载着公司的未来,洪进宝必须谨慎再谨慎,考量一切可能影响票房的因素。 李建昆给不出什么合理解释,只道“我知道他过去是李小龙的左膀右臂,我喜欢李小龙,我看这个演正派茅山道士的也不出名嘛,换他来演,应该不要紧吧。” “这” 洪金宝一时踌躇,钟法同样是洪家班的人,问题是钟法台词都背溜了,为此准备好久。他总要顾忌点兄弟的感受。 “如果这个条件你答应,其他按照你们策划的来,一百万马上到位。” 唰! 洪进宝猛地抬头,眼神明亮。 “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0章 不对劲的二姐 第260章不对劲的二姐 宝禾影业公司,一间办公室里。 “阿英,想不到啊,你这张丑脸还有人喜欢。” “那叫慧眼识珠,你个死胖子!” 两人相视而望,齐声大笑。 公司最大的难题解决了,洪胖手里攥着一百万瑞银现金本票,怔怔望着,感慨万千,投资商谈的过程顺利得让人难以置信,拢共不到一个小时。 一百万哪!挥手便给。 豪门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进宝,咱们这回得下十二分力气拍啊,虽说是沾了小龙的光,但我也不能辜负那位李先生的信任,你更要把握住机会!” “要伱个丑人说?” 洪胖此时手握巨款,心头不仅喜悦,同时深感压力。他心里很清楚,豪门的钱固然给得爽快,但如果没有一个好结果,他会比自个拍砸了,“死”得更快。 九龙,公主道。 一栋七层老公寓,602室。 “阿婆,你慢点,楼层高上下不方便,等我攒够钱了,咱们再租个有电梯的房子。” “挺好啦闺女,阿婆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搬到外面住,这不比寨城里好一百倍?你赚钱也不容易,别乱花,存着,怕往后有个急用。” 一老一少,缓步来到门前。 艾菲掏出钥匙开门。 这是老板的意思,让她搬出来住,理由是寨城距离公司太远。 老板既然这样说,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她的薪水足以支撑租房的费用。 老板本来还让她从公司预支些钱,她倒还有点积蓄,以前是不敢乱花,阿婆年纪大了,说不准有个病痛。 现在不同了。 她有一份长期稳定、预计薪水不低的工作,还能随时预支。 感谢老板! “咔!咔!” 铁杆防护门和木门相继打开。 “阿婆,你看,是不是宽敞多了!” 艾菲蹦跶到屋内,张开双臂转着圈,脸上有股雀跃和满足。 “天哪闺女,这是多大的房子呀?!”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接近四十平方呎呢。” 阿婆震惊当场,怪不得感觉大得出奇,比他们在寨城的小窝大十倍不止! “闺女,这也太浪费了,咱们用不着住这么大房子,花不少钱吧?” “没事阿婆,我现在可是小白领呢,你是不知道我们公司,在商业区甲级写字楼里,气派着咧!老板对我可好了,往后我赚的钱会越来越多的。” 阿婆拉着她的手,眼泪婆娑。 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闺女啊,咱得知恩图报,一定要好好工作报答人家。” “嗯!我晓得的。来,阿婆,我带你看看咱们的新家。” “闺女,要我说还是换个小点的地方吧。” “不用!我喜欢这儿。” “这孩子好好好,看看新家,看看新家” 天气不错,艳阳高照。 距离李建昆赴港那天,正好过去半个月。 上午,按照合约期限,他再次来到那家企业服务公司,顺利拿到委托代办的资料 一家百慕大公司的全套手续,并且将港城华电公司纳入旗下,全资控股。 如此一来,当初思虑的无法把控代言人的问题,迎刃而解。 李建昆随后去到瑞银,开了个小保险箱,把资料存放起来。这些玩意不好带回内地,过境检查时一准暴露。 他又从瑞银开了张五十万港币的现金本票。 至此,他账户余额已不足十万港币。 而且这点钱都留不住,他准备划拨到华电的公司账户上,作为公司日常开销,包括支付两名员工的薪水。 从银行出来,李建昆只能望着天感慨一句“钱是真tm不经用啊!” 但他立马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多。 加油,搞钱人! 回到公司,林新甲已经坐在沙发上候着,旁边放着行李包。 艾菲倒来一杯水。 李建昆一口气咕噜完后,拿起办公桌上的红色座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小猫般慵懒的声音,还没起床似的。 “那什么,茵竹,我走了哈。” “走?!”声音陡然尖锐,“走哪去?” “回大陆啊。” &t;divtentadv>“现在?” “嗯,有急事。” “你干嘛不早说?” “都说急事。” “你是不是故意躲着我?” “没有。”某货脸不红心不跳。 扯皮拉钩十来分钟,李建昆总算搞定她。 黄茵竹倒也不怕他不再来港城,除非投资鬼打鬼的八十万,他不想要,能赚多少还不好说。 “艾菲,这边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板,上班时间我会一直守着电话。” 内地挂外线虽然很麻烦,但挂到港城稍微轻松点。 旋即,李建昆和林新甲下楼拦下一辆的士,直奔新界。 这次照旧走的罗湖口岸,还有个拱北口岸,可以到朱海。李建昆寻思还是去把二姐等人接了,一起去慧州。 感觉以那边的情况,港商带着五十万上门磋商合作,简直雪中送炭。 实属没有难度。 等合同签订,林新甲留下处理后续事宜,他带着二姐等人回京。 这一趟出门,时间着实不短。 一番跋涉,无甚稀奇事,下午两点多,二人回到茶花大队。 来到老林家时,也是奇了怪,屋里只剩一个瞎眼妇人。 林新甲忙凑上去,用客家话询问。 “老板,我二娘说都在学校那边。” 李建昆疑惑,“都跑学校去干嘛?” “说是修操场。” “我去瞅瞅。” 所谓的学校只有茶花大队村小,在大队东头的一座山岗上,三间还是前年教育系统拨款、用红砖砌成的瓦房。 两间教室,一间办公室。 李建昆来过一回,这次还未走近,发现学校门前大变模样,原本坑坑洼洼的黄土地,被修得平平整整,上面铺了一层石子,左右两侧,各竖立着一具明显出自木匠师傅手笔的篮球架,高度降低。 还真是修操场。 怪细心的,操场四周用红砖砌出一溜排水沟。 旁边空地上,码放着一堆水泥和用得差不多的砖块。 一群年轻男女都不闲手,忙忙碌碌。李建昆一眼便瞧见他姐,正带着劳保手套在搬砖,跟砌排水沟的老林打配合。 “姐!” 李云裳闻声,猛回头,惊喜道“诶!建昆你回了!” “昆哥!” “李老板!” 其他人同样扭头探来,纷纷招呼。 “啥情况啊,你们怎么还干上这活了?” “反正闲着,他们说不费事,自个能干,省钱咧。” 李建昆走近,伸手,把二姐脸上的一缕乌丝别到耳后。 李云裳凑近几分,有些不好意思道“建昆,我花了你五百块钱。” 这是她有生以来,用过的最大一笔钱。刚好包里有,刚好没忍住 李建昆恍然。 “姐,咱以后能别这样吗?我的不就是你的?更别提你是做好事,不用特意跟我说。” 李云裳甜甜一笑,轻轻点头。 这时,教室里传来整齐的朗读声“吃水不忘挖井人” 这个林老师,还挺会整活。李建昆会心一笑。 “对啦,姐,你怎么想起来给这里修操场?” 李云裳眼神闪躲,“我我来这里玩,看孩子们连个活动的场地都没有,上回下雨还满地是泥” 有点不对劲啊。 李建昆挠挠脑壳,听这话的意思,是常来这边玩,下雨天还来。 这有啥好玩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1章 姐和弟2 第261章姐和弟2 操场修得差不多,只剩最后倒水泥。 李建昆加入其中一起帮忙,林新甲也换身破衣服跑过来,人多力量大,抢在天黑前,算是粗糙完工。 晚上,老林家摆了一桌,掌勺的仍是阿昌修操场的事他也有帮忙,提前回来准备晚饭。 大伙忙着洗擦时,李建昆凑到鲁娜旁边,碰了她一下。 “小娜,这一阵我姐常往学校跑吗?” 鲁娜怔了怔,没人提出来还好,别人这么一问,她咂摸着感觉这事也有点不对劲。 “呃对。我们带云裳姐出去玩过两回,后来她说没意思,不愿再去,忘记是哪天去过一次学校,后面几乎天天要去逛逛,也不干什么,在外面听听学生的读书声,都挺乐呵。 “我本来以为云裳姐是怀念以前读书的日子,或者喜欢小孩子,还有什么别的缘故对吧昆哥?” 她喜欢的可能不止是小孩子 李建昆侧头望向小院中央,林老师正在忙着搭桌台,布置碗筷。 “李老板,他不行啊,他是我最好的哥们,要跟我一起搞磁带厂的,用小人书里的说法,叫左膀右臂!” 果然,阿昌激动道“李老板,我有兴趣!” 他见不得二姐受苦。 做梦呢! “新甲哥,港城那边的事都搞定了?” 奶奶个腿的! 李建昆蓦然十分不爽。 “你还准备说点什么吗?” 他能给予家境如此优越的姑娘什么呢?让她嫁到这穷乡僻壤来受苦么? 窗台边,探出一个小脑瓜,表情担忧。 用不了多久,他可就是厂长了! “阿昌,听到没有,以后跟着哥好好干!” 林云唰地一下红了脸,见过直肠子,也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呀!这两姐弟,一个比一个猛。 “开饭了,开饭了!” “嗯。” 按理说,林老师符合他对二姐这辈子另一半的预期。但是,茶花大队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实在太穷了! “那咱们磁带厂啥时候能搞起来?” “嗯。” 喜欢吗? 那样的姑娘,谁又能不喜欢? 教室里传来熊孩子们朗朗的早读声,李建昆踩着木板,还未临近教室门口,林云提前发现他,已经走出来。 “李老板,我明白!” “你个小兔崽子,翅膀硬了,竟然不愿意帮我?” 不是没有可能。 更让她沮丧的是,他,完全没有出现的意思,像往常一样,仍然躲着她 这无关林老师本身是个什么人,我姐钟意你,难得表现出热情,你丫的好像还不情愿欠削吧! 饭桌上,李建昆留心观察,发现八成还真是,他姐的眼神时不时便会投向林老师,后者呢,居然有些闪躲的意思。 “快了” “海哥,帮你手的事谁都能干,我想自己搞点事做。” 他竟然是个孬种吗?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不都是给李老板做事嘛。来来,海哥,我敬你一杯。” 林家屋外,李云裳拎着行李,下意识往东边山岗看去。 李建昆一时心情复杂。 “林老师,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喜欢我姐吗?” 林云固然不错,但他姐配林云,那也是绰绰有余。如果历史照旧,林云将来的媳妇儿能比得上他姐? “孬种!” “阿海,中英街的房子收了吗?”李建昆问,这件事赴港之前,他交代给林海。 李云裳趴在弟弟宽阔的后背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小脸贴在他结实的肩头,一颗飘零无助的心,总算找到依靠。 林老师无论是人品和外貌,都没得挑,且有文化,有爱心,对于不在乎物质的姑娘而言,杀伤力惊人。 即使特区开始建设,想发展到这里,依然不知道猴年马月。 “你们要走了吗?我就不去送了,一路顺风。”林云笑容和熙。 李建昆转身便走,没错,这个男人确实配不上! 姑娘内心有些沮丧。 “老师,你怎么了?” 林海拉着林新甲一个劲打听,得知万事俱备,只差最后一步敲定空白磁带的货源,心花怒放。 他很清楚对方是个素质极高的人,并不会随意骂人。 李建昆有意道,目光投向阿昌,“我的意思是生意还得做起来,未雨绸缪,攒点外汇。阿昌,你对这件事有兴趣吗?” 这边水泥操场还未干透,沿着排水沟铺设了几块木板。 阿昌连声道好,但李建昆注意到,他的笑容里高低隐藏着几分失落,这是一个不甘平庸的家伙。 二姐看上了林老师? 空出来的一只手,却一把被人握住,弟弟拉着她的手,大步向前。 野心,一个可好可坏的玩意。 “没事,老师没事,你继续读书。” 她突然觉得好委屈,她已经拿出了身为姑娘家的所有勇气啊。 她感觉弟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并不同意。 闻言,林海率先道 “可是,可是老师你看起来很伤心啊。” “姐,你东西收拾好没?准备动身了。” 隔日早上,李建昆又跟阿昌交涉一阵儿,给了他一千块钱。 可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 林云全身力气仿佛一下被抽空,后背倒在墙壁上,缓缓滑下,蹲身在地,耷拉着脑袋,无比沮丧。 “我可能配不上你姐。” “姐,昨晚下了雨,前面都是烂泥巴,我背你吧。” 关键伱最好的哥们,他不一定愿意给你打下手啊。 去年蓄着长头发,显然打算逃港,只是后面被林新甲一番对港城现实的描述,击碎了幻想。 先让他折腾看看,行与不行,来日自见分晓。 “好,吃完饭让老林教教你简单的记账,你这边自己行事,我给到你足够的自主空间和资金支持,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别蒙我,我会追究责任的。反之,好好干,我也不会亏待你。” “滚!” 林云“” “但那房子长期搁着,也不是个办法,还浪费。” “噢,我再再去看看,看有没有落下的。” 李建昆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内地能让港城人稀罕的,你们这边好像也只有农副产品,咱们暂时见样学样,有什么变动往后再说,先把摊子支起来。阿昌你识字吧?” &t;divtentadv>“会嘞!我读过两年中学!”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肯定不愿意被小伙伴拉开阶层。 林云呆滞当场,大脑中阵阵轰鸣,有生以来,还从没有人这样骂过他。 “那是老师活该,老师是个没用的人” 林海“” “放心吧李老板,早搞定了,大门一换,窗外装了防盗网,没人溜得进去。” 李建昆戳在院里,望着回屋的二姐,沉吟少许,转身,直奔村小。 感受到一股温热流进颈脖,李建昆的心狠狠揪扯了一下。 “姐,你配得上更好的人,懦夫没资格拥有你!” “我可以不嫁人,有建昆你就行。”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2章 突然玄幻的剧情 第262章突然玄幻的剧情 慧州。 城中村,一座红砖小院。 “一吨饲料,大概率只够一头猪吃一年,养多少头猪,就需要多少吨饲料。” “一节闷罐车能拖60吨,距离远,要转运,运输成本大几十块,相当于大半头猪折在里头。” “不是特别划算啊,还是得找找船运的路子,鹏城周边应该有到我们那边的货船” 李建昆坐在马扎上,沐浴在晨辉中,手里拿着一份林敬民写的材料。 赴港之前,他把答应帮彪子搞饲料的事,拜托给林敬民。老林是见过识世面的人,办事很利索,特地找去鹏城正大工厂,以及火车托运站。 饲料的价格,贵不贵不晓得,反正他是没见过其他饲料厂,没有对比。 料想用饲料养猪还是划算的,否则正大怎么发展壮大? 林新甲“!!!” 听他这么一说,骆局长忽然熄火了。 李建昆是万万没想到啊,剧情一下就玄幻了。 林新甲呢,对此格外好奇,忙不迭问道“骆局长,这世上真有特异功能?” 开启修仙时代? 可怜他才小学毕业,穷极幻想,也只能想到这个。 黄包车停稳,一群白衬衫殷勤凑上来,把拉车的小哥吓得不轻。他看出车上的人有些来头,却也没想到是港商。 林新甲啧啧称奇,“骆局长,我们能见识一番吗?” “有!” 现在还不到1980年5月。 李建昆“” 林新甲看了眼李建昆,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打断道 林新甲笑着招招手,“正是林某。” “经过诸多实验,我们有理由相信,多半特异功能都涉及到目前科技还没有掌握的特殊信号传输,我们局其他科室部门,主要偏农业和工业,唯有电子科具备监测和研究这些现象的能力。” “怎么,他们很忙吗,在开展什么项目?”问话的是李建昆。 骆局长这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如果事情属实,相信科研资金不是一笔小数目,林某或许能尽些绵薄之力。” “实不相瞒,在下对此比较感兴趣。” 骆局长话匣子打开,热络介绍起机械局值得投资的项目,絮叨半天,却完全没提到电子科。 “不好意思骆局长,林某听闻你们局旗下有个电子科吧,您也知道,我们公司是做电子的,前段时间我偶然听说,贵局在进行改革,好像要把电子科独立出来。 李建昆将这些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难不成还能整出幺蛾子? 被人捷足先登了? 没道理啊,他看过tcl的发展史,知道tcl的前身ttk家电,前世是1981年创立的,1982年李冬生从华南理工毕业后加入,所以后世谈到tcl的起源,基本从1982年算起。 “对啦对啦。” 林新甲“这” 小院是他们租下来的,屋主住到同村的亲戚家,他们自个买菜做饭。 瞧瞧,港商要来投资,岂是开玩笑的? “先垫吧下肚子吧。” 其他几位白衬衫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林新甲“” 姓骆。 他不留痕迹递给林新甲一个眼色,作为跟班小弟,他偶尔插一嘴可以,不好一直开口抢老板风头。 “林老板,您要是有意寻求其他方面的合作,都好说。这个电子科目前怕是没精力搞别的事情。” 林新甲问“骆局长,有什么问题吗?” 他去年过来摸底时,电子科要说忙也忙,忙着跟机械局扯皮拉钩呢。 还未临近机械局门口,便瞅见大院的锈铁门外,杵着一群“白衬衫。” “时间太仓促,如果提前点接到通知,我们肯定要好好布置一番,怠慢了怠慢了。” 骆局长沉吟道“林老板相信人体可以接收到来自物体的信号吗?” 同时作为外籍人士,来到此地的第一件事,必须去衙门登记。 得,还喘上了。 但运输这块,李建昆觉得还得踅摸踅摸,赶明挂个电话回去,让彪子去他们那边的港口打听一下。 骆局长迟疑一下,扫视过几位同仁,又瞥了眼门口后,才压低声音道“特异功能。” “跟班小弟”李建昆,掏钱付过车资。 厨房那边传来二姐的声音。 据说机械局很不待见他们,迫不及待想把他们分离出去,一晃眼,情况仿佛一百八十度转弯,骆局长的表情中,有股再明显不过的舍不得。 “诶!来了。” “这个嘛” 林新甲料想老板肯定也想见识,为此,应该不会介意他说点逾越的话,毕竟最后办不办,还得看他们,于是补充一句。 “是港城来的林老板吗?” “老板,都安排好了,给我做登记的同志,报备到上面,那边联系过机械局,已经做好迎接准备。” 一番客套后,话入正题,谈到双方都很关心的投资事宜。 “李先生说得对,确实忙,在开展一个很特殊,也很重要的项目。” 出面接待的领头人,是机械局的一位局长,据说这个局拢共有三位局长,约莫十位副局长。 骆局长顿了顿,带着一股希冀和憧憬,感慨道 “要是能搞清楚其中原理,我们说不定会发现一种前所未有的宇宙能量,或者力量林老板您想想看,这意味着什么?” 饭吃到一半时,西装笔挺的林新甲匆匆赶来。他不住这边,这么大个港商住在城中村农家小院,被人看见,不像话,在市区国营宾馆下榻。 “提前说个地方嘛,我们好派车去接您。” “林老板,热烈欢迎啊!” 他的名片刚才已经发过一圈,骆局长等人当时看到“华人电子”这个公司名时,皆是虎躯一震。 &t;divtentadv>一般小公司岂敢叫这种名字? 他们也就是不知道,甭提港城,羊城高第街那边,已是满街的“环球音乐”、“潮流国际”、“宇宙百货” 李建昆两人被领到正对院门的三层主楼内,这里安排出一间会客室,垫着白色网纱的沙发椅,红木茶几上摆放着果盘,刚落座不久,便有年轻靓丽的女职员奉上茶水。 硬是不敢说收钱的话。 林新甲震惊,但好歹没忘记自己还活在真实世界,还要恰饭,遵从真老板的心意,又问“骆局长,就算是这样,特异功能怎么跟电子科扯上关系了?” 另几名白衬衫脸上,蓦地皆有股骄傲之色,他们可算有一种连港商都惊奇且艳羡的东西。 “建昆,吃饭了!” “二位到访,咱们局蓬荜生辉啊!” 李建昆真想振臂一呼,喊一声“剑来”。 吃罢早饭,李建昆也换上一套利落行头,二人遂直奔慧阳机械局。 这边实在找不到出租车,只能乘黄包车,有点掉档次。 “二位,里面请里面请。” 李建昆听得人都懵逼了,且不提特异功能是否真的存在,伱们他丫的也太有雄心壮志了吧? 怎么不撒泡鸟照照自己,什么神奇的能量即使真有,是你们一个六线城市的厅级部门的下属科室,能研究清楚的? “噢?我能打听一下吗?” 唰! 包括骆局长在内的几名白衬衫,皆是眼前一亮。 特异功能这个项目,无疑大有搞头,麻烦就麻烦在,在没搞出成果之前,不好向上面要资金,现在全国可不止他们这里发现特异功能。 自个往里填的话,无底洞似的,忒烧钱!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3章 当面表演“特异功能” 第263章当面表演“特异功能” 1978年,一个川渝的瓜娃子,学着大人模样点起一支飞雁牌香烟,在尼古丁的刺激下,他的眼前闪过一串财富密码。 这个瓜娃子叫唐雨。 1979年3月,一篇名为“大足发现了用耳朵认字的少年”的新闻报道,风靡全国,被各大报纸争相转载,连港城的大公报、明报等报纸,也刊登了这一惊人消息。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这一年,唐雨12岁。 唐雨红透半边天后,全国对大足这座网红县城都颇为眼红。 王进喜曾说“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人们大多只记得名言警句,而忽略了它所产生的背景,这无异于断章取义。 安辉推出了能用耳朵识字、辨色的女学生,胡联和何小琴;京城推出了8岁就能以耳识字的姜燕;桂州推出了董长江;胡北推出了谢朝晖 一场特异功能的风潮席卷全国。 不得不说,他确实鸡贼,忽悠了很多人,引起广泛重视,一度被请到成堵锦江宾馆,有专人接待。 父亲唐克明让他当面展示耳朵识字,心存戒备的唐雨拒绝了。父亲只好说“听说伱用耳朵猜字还得了钱,如果你认得出,我也给你钱。” 总之一场特异功能的飓风,已然掀起。 郝副科长解释,“目前周家兄妹的能力,仅限于磁性物质,质量和体积也不能太大,但我们认为这项能力或许会随着年纪增长,又或者通过长期训练,从而逐渐增强、进化。” 不久,他和社员王文国猜字打赌,赢了二角钱。又跟在报纸上对他大肆吹捧的韩仁甫打赌,也是为了钱。 准确命中,让其父大呼祖坟冒青烟。 只见白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一个字嚻。 他要表演的是“手指认字”。 “这恕我直言,怎么可能?那岂不是我的东西,人家想拿就拿?” 不胜其烦的陈小明于是说“你要是猜中了我兜里香烟的牌子,我就给你两根。” 跟李建昆二人握过手后,陈科长又唤来一名副手,姓郝,四旬左右,相貌和善。 李建昆表情沉重,微微颔首。 其他人则一脸讪笑,这个字别说小孩,他们都不认识。 “这两位是港城来的林老板和李先生,他们想见识见识那些孩子的特殊能力,你安排下。” 他还是很出名,并且走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报纸上提到的1978年农历十月初四,这天是唐雨哥哥的大婚的日子,村子里锣鼓喧天,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 “嘶!” “让他写,我字丑。”林新甲很有自知之明,把美差让给真boss。 然而 “嘶!” 只见他手指翻来覆去,仔细摩挲,渐渐地额头见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瞥向李建昆。 “不是这移空换物这个。”林新甲震惊得都有点无论伦次,“我理解的没错吧,把一样东西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李先生呢?” 林新甲望向旁边,“对了?” 他不再满足于香烟,而是money。 “没错。” 骆局长领着他们来到电子科的一个所谓实验室,唤来科长,姓陈,五旬面相,老学究气质。 “不是所有东西都行。” 听到钱,唐雨立马来了精神。 林新甲惊呼出声。 “陈科长,过来一下。” 年纪轻轻,有车有房,娶妻生子,并在27岁的时候,坐上了省开发公司总经理的位子。 &t;divtentadv>你说欠不欠? 说到底,这场跨越两个年代闹剧,他是始作俑者。 领导发话,郝副科长立马安排,带着众人来到一间屋子,里面有几名科员,还有三个熊孩子,两男一女。 “有,读xio,山海经中的一种野兽。” 并非没有人去戳破这场集体癔症,著名教育家叶圣桃曾大肆抨击。 “李先生,真有这个字?” 他竟然完全没看出对方是怎么作弊的。 李建昆摸摸鼻尖,他可从没有说自己是港城来的。以后他身份公开,可别瞎咋呼。 “完全正确。” 男娃子随即拿过笔纸,开始艰难地“画”起来。 “再来一次!” 林新甲倒吸一口凉气,作为一个没看报纸习惯的人,他还以为只是个例。 连自己的亲爹,他都不放过。 随后川医的科研工作者,对他进行了调查测试,结果显示他的特异功能,只是借用各种偷看的小伎俩,来蒙惑众人的假象罢了。 李建昆“!!!” 李建昆心头一万头脱缰野马奔驰而过,就不能整点新花样?做戏都没点创意。 “李先生真博学。” 在郝副科长的安排下,特异功能表演开始,登场的是其中一个男娃子。 讳莫如深 李建昆望着天花板,狂翻白眼,心想今儿别犯在他手上,要是他能看穿的把戏,绝对毫不留情面,当场戳穿。 然而背书者更多。 待他写完后,在场一群白衬衫,包括李建昆和林新甲,全凑上前打量。 1979年是它的萌芽期,1980年2月,随着自然杂志召开了第一次人体特异功能科学讨论会后,特异功能,神医这两个名词,将充斥着整个80和90年代。 看样子,特异功能的事主要由他负责。 问话的骆局长眼神示意郝副科长,后者和熙一笑,“要不,再给二位表演一下移空换物?” “叹为观止!” “什么?!” 这时唐雨烟瘾发作没错,烟瘾,截住了帮大人跑腿买烟的陈小明,向他索要香烟。 李建昆心头一凛,奶奶个腿的,还真有新花样啊。 “各位请坐。” 李建昆完全避开坐在对面的男娃子,唰唰唰写下一个字,对折十二道后,递给郝副科长,后者交到男娃子手中。 郝副科长道“没事,你写出来也行。” 唐雨使上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小伎俩,成功说出了香烟的牌子,从而骗得两根香烟。这次的成功让唐雨意识到我去,这是条路子啊! 小小年纪不学好! 值得一提的是,唐雨那个瓜娃子,去年就被人拆穿,事情原委是这样的 林新甲惊讶,指着三个熊孩子问“他们都有特异功能?” “林老板感觉如何?” 李建昆嘿嘿一笑,小兔崽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男娃子一张脸涨得通红,老半天后,憋出一句话,“这个字我不认识!” 郝副科长找来纸笔,笑着递给林新甲,“林老板,要不您来写个字吧。” 林新甲都记不清自己今天倒吸了多少凉气。 “开始吧。”李建昆直截了当。 他还不信这个邪了! 特喵的,连乾坤大挪移都整出来,真当灵气复苏了啊?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第264章 邪乎与困惑 第264章邪乎与困惑 准备表演移空换物的周姓兄妹,相对而坐,板凳间相隔距离超过一米五,比他们身高还长,哪怕他们会无影手也伸不过去。 有工作人员取来两只黑布小袋,用针线,分别缝在兄妹二人身前的衣服上,妹妹身上的袋口缝死。 等于杜绝了常规手段向里头放东西的可能。 接着,郝副科长拿来一个薄薄的小圆片,给李建昆二人过目,金属材质,不足一分硬币大。 “等下,我在上面写个字。”李建昆道。 “这可能没办法,材质特殊,不沾字。”郝副科长表示歉意。 李建昆提笔尝试,还真是,等郝副科长把金属小圆片,投入周家哥哥身上那只未封口的小黑袋后,他瞪大眼睛,全神贯注,死死盯着这对兄妹。 盯得双眼布满血丝。 “发功”的过程属实有点漫长。 大约半小时后,周家哥哥说“好了”,妹妹旋即也睁开眼,点点头。 郝副科长亲自上前,取下妹妹衣服上的小黑袋,呈送到李建昆二人面前。 “你来吧。”林新甲讪讪一笑,这种机会…… 李建昆仔细检查小黑袋,确认袋口仍然是缝着的。 “刺啦!” 他使了把蛮力才撕开袋口,缝袋子的职工手工活着实要得。 随后把小黑袋底朝天,往桌面上倒。 “铛铛~” 一枚金属小圆片,掉落出来,弹蹦了两下。 林新甲双目圆睁,惊呼,“我的天哪!” 以为见识到了世界的终极秘密。 李建昆:“……” 他终于明悟,为啥那么多知名人士,知识水平、眼界和脑壳聪明度,绝对甩普通人几条大马路,对特异功能或气功仍如此笃信不疑。 我们常以后来人的眼光,去嘲讽这些人,认为他们“行不配位”,心里想着这些家伙不过尔尔,如果换成是我肯定不会上当。 现在他亲身经历过就知道,阿西吧,完全看不穿! 如果不是拥有后世记忆,知道这些全是骗局,李建昆感觉自己也逃脱不了被折服的命运,说不定明儿便练起气功。 三个十岁左右的小屁孩,打娘胎起开始学,能学会什么大魔术的手段吗? 邪乎! “怎么样二位,现在应该没什么质疑了吧?” 骆局长走上前来,神情愉悦,心头说不出的爽快。 瞧这两名港商,一个惊为天人,另一个直接懵掉。 林新甲下意识想点头,但在脑瓜要动的那一刻,生生止住,如果点下去,岂不是不为如此伟大的事业尽点绵薄之力都说不过去? 他哪有批钱的资格? 虽然从内心讲,他也觉得弄这玩意,比投资什么空白磁带,无论从回报率还是意义上讲,好过一万倍。 他望向旁边,发现老板还呆愣着,没有指示,只好打起哈哈: “确实很震撼哪!来时我们完全没有准备,纯粹是冲着贵局旗下的电子科来的,想一起合作弄点电子方面的生意,哪想到……遇到这么大个事。 他一番话还未说完,房间里,电子科的人皆是一怔。 陈科长和郝副科长当即凑上来,询问具体原委――他们还以为港商正是来见识特异功能的,哪想到还有这么一茬。 “这是好事啊,我们科人员还是很充足的,完全可以开展嘛!” 陈科长兴致勃勃。 然而笑脸刚展开,骆局长训斥道:“老陈,你分得清主次么?你们科现在重中之重,是研究人体科学,不好分散精力搞其他的事情!” 搞什么电子产品,那有什么好重要的? 再说了,港商进来,大抵会仿照羊城和鹏城的经验,成立合资公司,跟他们机械局有什么关系? 陈科长微微蹙眉,虽然没反驳,但心头显然有些不美。 这时,李建昆对林新甲说:“我看还是先回,兹事体大,跟股东商议之后再做打算吧。” 林新甲煞有其事道:“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理由找得不错,骆局长等人挑不出毛病,只好把他们送出机械局,临时一再邀请他们尽快过来第二次考察,还让把其他股东都带来。 白衬衫们相信,但凡是个人,见识过特殊能力后,都会明白这番事业的商业价值和深远意义。 李建昆和林新甲离开不久,电子科紧急召开了一场管理人员会议。 利用长条桌摆成一个矩形框框的会议室里,电子科的管理人员悉数到齐,坐得满满当当。 会议由陈科长亲自主持,他把港商本有意与他们科合作,开展电子事业的前因,一五一十道明后,戳戳桌面道: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人体科学这个项目,固然值得研究,但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出成果的事情,我认为咱们的老本行还是不能丢,刚好又有这个机会。 “咱们现在关起门,我再说点不能传出去的话,大家都知道,本来局里是要把我们分离出去的,自个养活自己,人体科学这个项目,算是救了我们一把,局里重新把我们养着。 “可是呢,咱们闹也闹过,隔阂已经产生,多多少少现在有点寄人篱下的感觉……” 陈科长这番话,得到其他管理人员的一致附和。 可不是吗?就像?爹要丢了你,你突然变得有点用,你爹又把你捡回来。那心里能痛快? 陈科长继续说道:“咱们还是要有自主权啊,要有自己的产业,自己的来钱渠道,这样甭管未来怎么样,可进可退。 “所以我的建议是,港商这个契机,一定要抓住,一方面与港商合作开展事业,自力更生;一方面和局里一道,继续研究人体科学,齐头并进。 “局里大概是不同意的,但这不重要,分离我们的文件早已经下发,我们可以扯。这是我的意见,大家伙也都谈谈吧。” 会议室顿时议论纷纷,不多会,又消停,众人齐齐看向陈科长下首一人――郝副科长。 人体科学这个项目,可以说是他一手牵头的,现在整个科室,只有他是局里的红人。 有些话当着他面讲,其实并不太好。 陈科长退休在即,接手的不会有别人。 郝副科长但凡搞好人体科学这个项目,未来平步青云不是梦。 他的意见,很关键。 “都看着我干嘛?”郝副科长笑道,“我百分之百同意陈科长的建议啊。” 哗! 会议室里哗然一片,大伙都没料到,他竟然想都没想给出这样的回答。 因为现在集中科室的一切力量,发展人体科学项目,明显更符合他的利益。 别说其他人,就连陈科长都微微一怔,同样没料到他的态度如此鲜明。 亮明立场后,郝副科长并未解释什么。 他不从中作梗,追随的人他自然更不会,所以会议很快全票通过了陈科长的建议。 那么接下来……找局里,谈判! 再说城中村小院里,李建昆这会正在狂挠脑壳,脑细胞熬死一大片。 他在努力回忆表演现场的各种细节,试图找出破绽,从而拆穿这场骗局。 他自然不晓得电子科的会议,在他看来,机械局的白衬衫们呈现出这种态度,如果不把电子科研究特异功能这事给掐死,他从去年开始布局的两个项目,都将竹篮打水一场空。 算算,差不多一整年的努力啊! 天知道他自从重生回来后,有多么珍惜时间,伤不起! 像林新甲、林海,包括艾菲,还有林海物色的几个磁带厂职工,可都等着两个项目落地,此事不搞定,简直无颜面对他们。 第265章 拆穿 第265章拆穿 “第一个表演手指认字,在我的眼里,熊孩子是没有摊开纸的,再说我对折这么多道,想偷看也挺费劲,不可能毫无蛛丝马迹。” “偷看的可能基本排除……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确实有点特长,能根据我手里钢笔摆动的幅度,判断出我写的什么字?” “似乎,过于牵强了呀。” “第二个表演,妹妹身上那只小黑袋,送到我手上时,仍然是缝死的,诡异啊!小铁片是怎么进去的呢?” “这TM可不光是隔空取物,还涉及到穿墙术好嘛!” “该不会真是什么量子传输……卧槽!李建昆,你守住心神呀!你要是信了,那真是丢后世人的脸!” 李建昆躺在木板床上嘀嘀咕咕,恍惚间,他想起一个细节。 当时他想在小铁片上留字,由于材质问题,写不上去……磁性材料难道只有那一种吗?为什么偏偏要选一款让人无法做记号的材料? 该不会…… 一种阴谋论,萦绕在他心头。 哗啦! 按照这个方向一想,已经成浆糊的大脑,竟豁然开朗。 两名科员。另一个是……郝副科长。 纸块在桌上摊开,李建昆适时说道:“这张纸里,我用红墨水写了个‘诚’字,同时,我在里头放了三根红色纤维线。” 不多时,有一名年轻靓丽的女职员,敲门而入,进来上茶。 唰! 众人视线跟随李建昆转动,他从熊孩子准备起身时,便走过来守着。 在他搞出这样一手――拿出提前写好字的纸块后,屋子里有三个人,或多或少,表现出不满或忧虑的神色。 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话头中的不满。 “别动!” 全场只有李建昆,一动一动,这时里侧冲出来一人,似乎想快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路过李建昆身旁,脚突然崴了,向他身上倒去。 李建昆呵呵一笑,从骆局长毫不紧张的神情中,判断起码他是“清白”的。 似乎谁也没把刚才那两次捣乱,与这次验证表演联系在一起。当然了,女职员进来上茶,他们肯定以为合情合理。 “手指认字时,字是我写的,避着熊孩子,熊孩子虽然没看见,但我周边机械局的人可一大把。” 他瞅了眼这人,正是疑似有问题的另一名科员。 是与不是,也很好验证,他来控场,再试一次! 念头至此,他翻身从床上爬起,冲到门外。 很细的红色纤维线,多半白衬衫眼神不好,哈着腰才能瞅见。 资金在招手,骆局长喜笑颜开,万没有拒绝的道理。 趁着表演还未开始,李建昆不留痕迹打量起屋子里每个人的表情。 “用这个,我提前写好的。” 直到此时,大伙才想起先前门外的那声巨响。 “有…这必要?不是您说对了吗?” 李建昆尽收眼底。 连他都不知道纸块里写的什么字。 撂下一句话,李建昆嗖嗖离开小院,直奔市中心的惠丽宾馆。 李建昆冷哼一声,“幺蛾子事还真不少。” “姐,我去找新甲,中午不在这吃饭了!” “二位要看看别的特异功能吗?”郝副科长用请示的口吻说。 熊孩子点点头。 郝科长怔了怔,但还是接过去。 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个熊孩子有手指认字的能力。 “还真有咧。” “有!” “李先生,你说放了几根来着?” “我之前钻了牛角尖,一直设想问题出在熊孩子身上,如果不是呢?” “不好意思,李先生。” “还有一根在这里。” 林新甲咂舌,“还有别的?!” “当然。” “咦?这里面只有一根呀。” 旋即,众人又来到电子科的试验室,还是上午那地方。 “……好吧。” 领头接待的依旧是骆局长。 林新甲得过李建昆的指示,提出要再一次观看特异功能表演,理由是:与港城的几名股东电话沟通过,几人同样非常感兴趣,但希望他最终确认一遍。 “什么字?” 弄得众人不明所以,熊孩子吓得一动不敢动。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纸块在先前的过程中,被拆开过! 而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 得出一个结论:绝大多数人跟骆局长一样,都被蒙在鼓里。 林新甲啧啧称奇。 “也是也是。”假BOSS林新甲赶忙附和。 林新甲的视线立刻被转移,表示感谢。屋里很多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以骆局长为首的白衬衫们,频频点头,对自家职工的素质深表满意。 “三根。” 让慧阳机械局的白衬衫们没想到的是,港商的第二次造访,竟然如此之快。 屋内众人齐齐望向李建昆。林新甲问:“对了吗?” 陈科长见到李建昆二人后,明显欲言又止,骆局长没鸟他,唤来郝副科长,道明原委。 “好了?”郝副科长询问。 他去不去,已经无所谓,板凳上的熊孩子睁开了眼。 等手指认字的那个熊孩子,坐到指定位置的板凳上,郝科长拿来笔纸时,李建昆抬手婉拒。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折叠好的纸块。 李建昆则目不转睛盯着熊孩子,淡淡道:“放在旁边就行。” “哈!”满堂欢喜。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 李建昆幽幽道:“是啊,为什么只有一根呢,我明明放了三根……诸位,请看这边。” 这种情况下,人体的条件反射也会做出相应的防护措施,李建昆的视线终究被转移。 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悄然退去。 骆局长爽朗大笑: “李先生还真够谨慎的,不过能理解。放心吧,真的假不了,这孩子的手指只要碰到纸团,脑子里就会渐渐呈现画面,他可以在思维意识里把纸块慢慢摊开,甭管纸团叠多厚,里面写的字多复杂,无非耗时长点,都不成问题。” 姑娘笑容甜美,轻声细语道:“林老板,李先生,请喝茶。” 骆局长当即把陈科长劈头盖脸一顿骂。 陈科长无奈,“我去门口守着行吧。” 下午刚过一点。 “对。” “搞什么!”骆局长眉头高挑。 李建昆眼神明亮,直觉告诉他,把握到了正确方向。 熊孩子仍然手握纸块,不断摩挲,满头大汗。骆局长向李建昆二人解释,说这是正常现象,发功带来的消耗。 门外骤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什么重物跌落在地,屋内众人纷纷起身探去。 “诚实的诚。” 仍然是上午那间屋子,三名熊孩子到位。 闻言,众人你看我我看?,心说你这家伙也忒谨慎了吧。纷纷凑到桌旁打量。 李建昆用另一只手,拽起熊孩子的左手,在后者手掌和手背一侧,赫然粘黏着一根红色纤维线。 李建昆蹲身,从熊孩子脚下的水泥地上,捻起一根红色纤维线。 就在这时,李建昆突然一声呵斥,手指着屁股准备离开板凳的熊孩子。 “不。”李建昆摇头,“既然股东希望验证,最好是上午的原项目原人吧。” “郝副科长,麻烦把纸块拿过来,放在桌上慢慢摊开。” 表演开始。 熊孩子手握纸块,煞有其事地摩挲起来,时间慢慢流逝。期间,一名疑似有问题的科员,悄无声息离开房间。 “嘭咚!” 郝副科长微微蹙眉,看向周围领导,骆局长道:“按李先生说的做。” “移空换物时,妹妹的那只小黑袋,缝到衣服上去之前,可没让我们检查过。” 骆局长大笑,“看,我说着什么来着。” 林新甲跟他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李建昆像是没听见样,完全不参入。 “一根在这里。” 而在长条桌旁边,唯有郝副科长脸色大变。 郝副科长自无不从,照办。 包括电子科的老大,陈科长。 “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所谓的手指认字,只是手指比较灵活,在其他因素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后,灵活的手指迅速拆开纸块,查看过。” 李建昆扫视过机械局众人,“这可算不上特异功能,充其量只是江湖杂耍。” 机械局一众领导,霎时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第266章 无法解释的实验 第266章无法解释的实验 “我不同意李先生的说法!” 郝副科长这一嗓子,把所有视线吸引到他身上。 包括李建昆。幕后黑手,大概率就是这家伙。 白衬衫们脸色稍霁,骆局长忙道:“小郝呀,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澄清一下。” “大家也看到了,孩子始终捏着纸块,不停摩挲、转动,有没有可能是在此过程中,李先生放置的纤维线掉出来了呢?” “呃……” 众人面面相觑。 有这种可能吗? 谁都看见,纸块不知对折多少道。 “如果把思维跳脱出来,设想有人去协助这些孩子,那么一切都将变得简单明了。” 这是电子科自研究人体科学以来,最大的秘密,整个机械局里,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下面要播放的一段影像,来自实验道具的内部,是我们用高速摄像机捕捉到的。多的我就不说了,大家看吧。” 袋口倒转,一枚小铁片掉出,蹦落在桌面上。 “你看你干的什么破事,其心可诛啊!” “他们,没事。” 李建昆扫视过屋内众人,“看似匪夷所思的事,只是因为我们的思维局限在孩子身上,哪怕有所怀疑,但纠结于此,是不可能看出其中门道的,最后大概率会信以为真。 虽然不明白这是准备做什么,但李建昆和林新甲还是抬脚跟上。 “好你的小郝!” 彩电屏幕上出现影像,亦如他所说,正是实验道具内部影像。李建昆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描述的“小井”和“平台”。 “我只是提出一点假设,谁敢保证这种可能一定不存在?李先生仅因为这一点,就撂出江湖杂耍的言论,未免太过武断,也是对我们人体科学实验的不尊重。” “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孩子,他真的具备某些不可思议的能力,为此,我们做了一些极为科学的实验。 “对对对!” 这玩意省级科研单位都不一定有啊。 郝副科长继续说道:“这个实验道具内部有些结构,你们可以理解为一口‘小井’,在小井上方,有个平台,我们在上面放置了一根火柴。 在按下播放键前,他面朝李建昆二人,道: “当然了,诸位被蒙在鼓里也情有可原,毕竟谁会去怀疑自己的同志呢。” “我们制作了一个实验道具,搁置在全封闭的空间里。” 而这两名电子科职工,正是李建昆察觉到的,疑似有问题的两个。 哗! 满堂哗然。 郝副科长摇摇头,“现在可能没办法,这孩子今天两次发功,消耗太大,李先生还想再看的话,只能等明天。” “别发了。” 平台上确实有根火柴。 木匣子本身是一个长条矩形,但其上有几处凸起,做了些其他设计,所以整体呈现出不规则形状。 拖? 拖到明天鬼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 随着屏幕下方显示的录制时间不断流逝,突然,屏幕上出现一抹耀眼亮光! 李建昆和林新甲皆是诧异瞪大眼睛,这是一抹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白光,突兀而现,骤然绽放,恍若我们闭眼时大脑中有时呈现的景象。 “实验时,那孩子坐在我们现在这间屋子里,面朝道具,隔着玻璃墙,冥想让那根火柴掉入小井。 李建昆差点没气乐,“郝副科长,你说这话自己相信吗?” “是啊,我们绝对相信我们的同志嘛。” 满场大惊,这还没开始发功,小铁片明明在郝副科长手上啊! 周家妹妹身上的小黑袋里,竟然本身就有一枚!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吧。” “刺啦!” 骆局长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又扭头望向李建昆二人。他可担不起骗港商的钱这个罪名,他们局里也担不起。当即有了抉择。 骆局长怒喝:“小郝,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不多时,缝制完毕,两名职工退场,在郝副科长的示意下,周家兄妹准备“发功”。 “咔嚓!” 一张桌子上,有一台进口彩电改装而成的显示器,搭配一部镭射录像机。郝副科长走过去,翻找出一盒录像带,塞进录像机里。 “带二位客人去看看。” 李建昆忽然站起,在全场的不明所以之中,走到周家妹妹身旁,从她衣服上拽下那只缝死的小黑袋。 李建昆扫向候演的周家兄妹,“他们总没问题吧。” “骆局,你是知道的,至少那个项目,没有任何人可以造假。” 白衬衫们个个怒不可遏,跳脚大骂,有人甚至提议报警,此事的性质显然脱离了工作错误的范畴,妥妥的行骗行为! “诶?小郝,?的脸怎么这么白?” 周家兄妹准备表演,骆局长亲自发话,门窗关严,让大伙坐在椅子上别动,直到表演结束。 他顿了顿,给了表情非常难看的一众白衬衫,一个台阶下: 这时李建昆才发现,窗户做过改装,变成一面玻璃墙,后方是一个空旷的、封闭的房间,只在中央位置,摆放着一张木质小圆桌,桌面上放置着一只古怪的木匣子。 “枉我们这么信任你,局里大力支持,拨给你们这么多钱!” 它现在是一个全密封的状态。正对李建昆这一面,本来可以打开,用一片木块堵住,周边有小孔,棉线穿过,打了死结。 “骆局长要不要看看郝副科长的脸。” 郝副科长没有接茬,脸上毫无血色,看向李建昆,嘴角布满苦涩,说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呢。” 一动不动。 “唉,想不到啊,他竟然利用我们的信任。” 好家伙! 瞅着你面相挺和善,撕起逼来那是一点不含糊啊,反扣一顶大帽子可还行? 李建昆道:“要不再来一次,把门窗关死,谁也别进进出出,大家坐在位置上别动。” 李建昆扯开袋口,“骆局长,诸位,我告诉你们他的脸为什么这么白……叮叮~” 郝副科长摁下播放键。 郝副科长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如同上午一样,两名电子科职工,每人拿着一只小黑袋和针线,蹲身在周家兄妹身旁,往他们的衣服上缝制。 郝副科长心知肚明,如果不想办法自救的话,他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这里摆设着一些搁这年头非常金贵的仪器,李建昆十分惊讶,他居然发现一部高速摄像机。 他的两名跟班,死死盯着李建昆,目眦欲裂。 “好吧,我承认,这两项所谓的特异功能,都是假的。” 一行人来到一间密不透风的“机房”,连窗户都被拉上厚厚的布帘。 他说到这里顿住,拉开窗帘。 “李先生,这是干嘛?”骆局长询问。 它吞吐着光芒,即使在高速摄像机的抓拍下,仍然稍纵即逝。 待它消失的那一瞬,只见物体静止的实验道具内部,出现异样,一根火柴,掉落“小井”。 “这,这……” 第267章 尘埃落定 第267章尘埃落定 几年前,大美丽国曾发布过一份调查报告,调查的对象是苏联。 报告显示,1962-1967年间,苏联人口只从2.2亿增加到了2.3亿,增幅4.55%,而心理学家人数却增长了20%,精神病学家和神经科学家的人数,同样迅猛增长。 他们发现,苏联数百所心理教育机构开设的课程都非常的诡异,脑外伤课的实践课时,竟是教学课时的三倍多,究竟是何种内容,需要如此长的时间来实践? 大美丽国顺藤摸瓜,发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 原来这些课程全是幌子,背后是在研究特异功能,包括超感知、心理控制、隔空移物、反重力移动、能量转换、物质聚集和分解等等。 随后,大美丽国也开启了相应的人体特异功能研究,谓之“星门计划”。 爱因斯坦和弗洛伊德,曾替超能力者梅辛背书。 科学界广泛流传着“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的言论。 特异功能真的存在吗?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李建昆是迷茫的,毫无疑问,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奇异现象。 但他至少明白的一点:取缔特异功能的研究是完全正确的。 “我是帮凶,我能不知道吗!” 随后,他又让林新甲,去找了机械局的老大。 “?是没做错,你让一个好人身败名裂,说不定还会因此坐牢,你干得可真棒!” 李建昆还未开口时,林新甲很不满意她的态度,呵斥道:“姑娘,你要搞清楚,是他弄骗人的把戏,我们只是揭穿他,怎么搞得好像我们犯了大错一样!” 但是,即使录像带是真实的,也不能改变电子科某些人造假特异功能的事实。 李建昆没有回话,透过窗台静静打量,他看见郝副科长被带出来。 林新甲慢半步,低头看去,“姑娘,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们这种方式肯定是不对的,你不应该怨我们。” 接下来的两天,陆续开了三场会议,拟定出一份合作意向书,主要涉及三项内容: 一,机械局将下属的一个老厂院拿出来,作为支持此次合作。 “你们知道,郝副科长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能起到多大作用,他不知道。 “二位,你们先坐坐。” 李建昆离开房间,对于录像带中的一幕,没再去刨根问底。凡人该有凡人的思想觉悟,别去深究超出你认知太多的东西。 只有他一个人。 姑娘再也说不下去,蹲身在地,埋头痛哭。 “还是那句话,我并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但鉴于事出有因,我会力所能及,尽量让他受到最轻的处罚。” 交涉起来非常顺利。 很多人或许不知道,他有一名校友,79年入的北大,真名叫“海生”,几年后会卧轨而亡。他在给家人的遗书中写到,希望家人替他报仇,但前提是一定要学会气功。 骆局长说了些抱歉的话,让人带他们先去会客室,自己留下来处理问题,郝副科长显然摊上事了。 “走吧。” 一个曾向往“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明亮的人啊。 李建昆找到大檐帽的负责人,说了些郝副科长的好话。 “你早知道?” 恍惚间,李建昆脑子里回想起,早前骗局被揭穿后,郝副科长嘴角的那抹苦涩,以及他说的那句话“你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时间呢”。 几名白衬衫陪着李建昆二人闲聊一阵后,纷纷起身走向窗台,机械局大院里,来了些大檐帽。 这一刻,他有所明悟。 机械局大院里,李建昆出来时,郝副科长正好要被带上吉普,二人视线交汇,后者眼中倒也并无怨恨。 这便够了。 双向奔赴。 电子科三百号人,基于这一点小小的奇异,总不可能再闷头扎进研究特异功能的事业里。 如果再给他一些时间,他说不定会自己宣布特异功能研究失败。 姑娘眼泪婆娑,脸上透着股恨意。 姑娘哭得稀里哗啦,“我家住在他家对门,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听院里谁说过他半句坏话,在科里这么多年,也从没有听他说过半句谎话,可是……为了全科三百人,为了院里上千张嘴巴,他却扯了个弥天大谎。” 姑娘怨气不小,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你们知道刚才郝副科长干嘛了吗?他一人揽下了所有事,我们几人想共同承担,程辉还被他揣了一脚,他……他一向温文尔雅,还动手打人了他……呜呜呜呜~” 姑娘眼泪哗哗,“他是为了救我们科,救我们这些拖家带口,即将吃不上饭的人!” 事情闹得不小,几名白衬衫相继出屋,赶去院里。 “啧啧,来了三辆车。”林新甲道,“这跟咱们的身份,也有点关系吧?” 李建昆和林新甲同时扭头探去,发现是之前给他们端茶倒水的那个漂亮姑娘――在李建昆拆穿手指认字之前,试图进行第一次捣乱的那位。 电子科的陈科长先前没跟来,此时表情沉重,与李建昆二人擦肩而过时,同样说了几句致歉话,并让二人暂时别离开,说是稍后有事相商。 李建昆踱步出门。 二,双方成立合资公司,电子科以厂房、近三百名技术职工、研究成果和设备仪器,占股51%;华人电子公司,投资50万港币,占股49%。 他做了自己该做的。 “你满意了。”身后蓦然传来声音。 李建昆沉默少许,回道:“我认为我没有做错什么。” 半下午,机械局组织了一场会议,局里态度反转,同意电子科和港商合作,电子科的陈科长在席,合作意向很积极。 郝副科长在得知有港商登门寻求合作后,看到了电子科的另一条出路,已经萌生退意。 机械局主楼,一间会客室。 “郝副科长是个好人,你们不懂!” 当整个社会都迷恋特异功能时,会造成人们思想的混乱。从而必然引发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的场面,大量神棍涌现,各种忽悠,伤天害理。 三,合资公司会以生产制造家电为主要方向,起步之初稳妥起见,第一个项目是制作生产空白磁带。 事情基本尘埃落定。 当地政府也参入进来,决定于三日后,召开一场盛大的签约仪式。 第268章 焉知非福 第268章焉知非福 慧阳拘留所。 一间探访室里。 李建昆和郝副科长相对而坐。 这位大名叫“正达”。他的处理意见已经下来,开除公职,拘留三十日。 “谢谢。”郝正达艰难道。 明明是对方把他送进来的,他还不得不道声谢。 对于他的处理能这么轻,港商从中斡旋起了决定性作用。 没人能不重视他们的意见,尤其在他们投资五十万港币之后。 李建昆微微颔首,取出一只白信封,沿着桌面推过去。 郝正达搭眼一瞅,只见封信上有两个大字――聘书。他不由得自嘲一笑,“李先生这是可怜我吗?” “你值得可怜吗?”李建昆反问。 郝正达怔了怔,摇摇头,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怨不得别人。其实当初决定那样做时,他设想过最坏的结果,但他仍然做了。 他无法对大院里那些消沉的背影、无助的脸庞,视若无睹。 更无法目睹由于担心以后的生活,有些大妈大婶去菜场捡菜叶子。 “你可以打开看看。” “算啦,我拒绝。” 郝正达虽然明白自己是咎由自取,但要说面对眼前这个拆穿他的人,一点不恼怒,那也是假的。 原本他已经计划好,协助陈科长促成与港商的合作,科里有了产业后,慢慢丢掉那些无论是真是假的特异功能研究。 那根本不是他们能研究出个所以然的。 来探望他的同事告诉他,那些录像带,包括那个孩子,已经送去省里。 这大概是最好的结果。 “你以为的骨气,在我眼里愚不可及,正如?想出这种馊主意让电子科苟延残喘一样。” “我还能怎么办?!” “你的视野局限在那里,看不到更多可能,我不跟你探讨这个问题,就算你当初没有选择,但你现在有。” 李建昆顿了顿,道:“我去过你们大院,也去过你家,你有三个孩子,失去工作,你拿什么养他们?” “我……” “先看看吧,只是一份聘书,并不意味着你拆开就等于同意,说不定里面的内容会改变你的想法。” 郝正达迟疑一下,终究把信封拆开。 等浏览完信纸上的内容后,这位有股“舍我其谁”精神、电子大院里逢人夸赞的好领导,手指微微颤抖,神情动容。 聘书主要有两点内容: 一,华电公司将诚聘郝正达为外资方驻厂业务代表,这意味着,他往后能继续和老同事们在一块工作。 二,由于华电公司属于港资企业,郝正达如果接受聘请,他的薪资待遇将按照港城标准发放,每月底薪折合人民币,达到三百元。另视业务能力和绩效考核,给予相应的补贴和奖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郝正达收起信纸,再次望向对面的年轻男人,心头不禁生出一种折服。 对方拆穿他,是义之所在。骗人的把戏,自然不是好东西。 后面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以一种变相的方式,让他回归单位,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超高待遇。 惭愧他刚才还因为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想跟对方对着干。 “李先生,对不起!谢谢。”郝正达低下头,由衷道。 李建昆笑着摆手,站起身,准备告辞。 “等出去后,直接到公司报道吧。对啦,你们科明天就要搬出机械局,在市南的老农机厂,现在的名字叫TTK家电。” “好!” ―― 慧州市客运站。 “新甲,接下来辛苦你盯着了,单位待惯的人,做事墨迹,给我往死里催,尽快把生产线搞起来,投产,到时我会再过来。” “放心吧老板。” 眼下合资公司虽然名义上成立,但真想运作起来,还需要一段时日。 不说其他,证件手续就有一大堆需要办理。 譬如进出口资质,没有这玩意,想从港城添点设备仪器,以及原材料,那都不用想。往后的产品也出不去。 好在这方面无需他们操心。 合资公司由原电子科控股,51:49的股权占比,是时代赋予的,目前所有合资公司中,外方占比最多到49%。 合作协议里有明示,未来华人电子这边,主要负责产品营销。 过多的,李建昆也不想参入,避免引发更大的历史变动。明年李冬生这个人,势必要招进公司。 从慧州乘中巴车抵达羊城后,李建昆买的是隔天的票,准备陪他姐在羊城玩一天。来时就承诺的事情,只是羊城眼下天南地北的人流爆棚,当时带了太多现金。 现在倒是轻松。 连兜里那张五十万港币的瑞银现金本票,都已经交公出去。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 虽然他姐掩饰得很好,但李建昆仍能从她身上看出一抹淡淡的哀伤。 “诶!姐,这还有彩虹发卡呢,我记得有回大队来了货担郎,你想要,太贵了,妈没舍得,我给你买一个吧。” “我都多大了,还带这个呀。” “那怎么了,男人至死是少年,美人迟暮亦红颜。” 这年头的羊城,要说闹热,还得是几处逛街的地方,比如十三行啊,又比如……高第街。 是的,逛来逛去,李建昆领着一行人,终究逛到了高第街。 “哎呀!我说今天怎么早起就听见鸟儿叫,原来是有贵客临门!” 逛高第街,绕不过铺子开在黄金地段的万勇,这小子也是眼贼,乌泱泱的人头中,一眼便瞅见李建昆,屁颠屁颠迎上来。 自从上回干了一票蛤蟆镜的买卖,万勇算是彻底见识到这位李生的实力。 大金主! 放眼全国都数一数二。 而且回来没多久后,万勇还意识到一件事:这位李生可谓手眼通天! 刚问自己进了两万只蛤蟆镜,扭头,《大西洋底来的人》就播出了。 这要说没点内幕消息,万勇敢拿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一行人被请进他的铺子,李建昆左右打量两眼,“哟,现在买卖干大了,连衣服都不稀罕卖了。” “哪能啊,又置了间新铺子,衣服放在那边卖,看起来专业点。”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李建昆,“万老板,高第街上还有空铺子吗?” “不是李生,你还想打我们这边的主意?” “不行吗?”李建昆笑着拍拍他肩膀,“我又不跟你抢生意,你慌什么。” 万勇挠挠头,“主街上没有,现在的客流你也看到,铺子都往周边小街上发展了,我也是好不容易看人家不是干买卖的料,好说歹说,高价转过来一间。” “那你留意留意,帮我也搞两间行吗?” “我……还两间?” “听我说完嘛,这事你要办成,我再跟你做笔买卖,比上回更大。怎么样?” “当真?!” “我啥时候骗过你?” 李建昆此举是未雨绸缪,打算一间铺子搞TTK家电的空白磁带,一间铺子弄茶花村的翻版磁带。 这两家厂子一旦投入生产,产量那是哗啦哗啦的。 不仅南方这里他要布局一下,回去京城,北方市场也得开拓。 第269章 有人很嘚瑟很嚣张 第269章有人很嘚瑟很嚣张 京城。 临近五月,仍有些凉飕飕的,在南方待这么久,回来不添件衣裳,早晚还熬不住。 李建昆返京已经有一。 昨晚在四合院住的,今儿上午去扛把子那里报过道,又上了堂政治经济课,下午得闲,颠着自己的缝合怪,来到暂安院。 如今的暂安院,算是五道口名副其实的购物堂,客流如织。 院终究了些,很正常的情况下,通道内都显得有些拥堵,李建昆夹在人堆里走过,忙着做买卖的商户,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路过庆江坊时,他脚步微顿,本想瞅瞅徐庆有最近有没有整什么花活,侧头望去后,仿佛发现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柜台里侧,戳着一个穿蓝布衫外套,留着学生头短发,大眼睛,琼鼻,脸蛋粉扑颇姑娘。 唰! “你知道他要什么,先打住,你先跟他个事。” “。” 倒也是是什么有道性情,那年头的姑娘少半如此,只是你可能更加纯粹。 沈姑娘那个人吧,物质是绝对有法撩动你心弦的。而那样一种向往浪漫和理想主义的姑娘,恰坏很中诗歌的毒。 罗咏莉沉吟,沈姑娘居然对徐孙子的行踪了如指掌。 “是吗?真想见识见识。” “害,话别得那么难听嘛……行行行,你否认,刚有道是没点那种想法,但现在是一样,是个女人都是能承认你很漂亮吧?你现在确实厌恶下你了。” 刘江心头犯嘀咕,这俩人竟然认识,虽然算不上很离谱,毕竟都是北大的,可庆有哥从没对他讲啊。 徐庆有也在笑,抬手拍拍我的肩膀,“老子那回玩给他瞧瞧。” 罗咏莉像是全然有听见样,重复道:“伱怎么会在那儿?” 徐庆有微是可查地蹙蹙眉,思忖肯定是南上之后,我那样,沈红衣抵是会是那个反应。 有待太久前,我颠下七四杠,返回燕园,来到饭厅。 那也是为什么,徐庆有始终是敢在你面后,表现得满身铜臭的原因。 罗咏没呵呵一笑,并是在意,“老贼,他那就没点太霸道了吧,他俩有领证吧?别领证,也有确定个啥关系啊,你凭什么是能追?” 这姑娘不是沈红衣又是谁? 路过的学生们还以为两人是铁磁呢,看看双方笑得少暗淡,一股子掏心掏肺的感觉。 她歉意看向刘江,“江哥,我出去一下,我同学找我。” “行吧,他先忙,晚饭时在学一门口见,你拿酬金给他。” 看起来还交情匪浅。 “这还是复杂,诗歌比赛有几了,徐学长还没报名,准备的诗歌还是精品咧,李学长他到时去看就知道。” 坏兄弟啊! “钟灵出国了。” 徐庆有伸手指向饭厅外面,“听那个诗歌比赛,全校诗社都不能参加?” 老林那会坐在这外,算盘打得噼外啪啦响,还没在对账。 “呃…好。” 你在顾忌罗咏没的感受。 “孙贼!” “你在那边勤工俭学呀,李学长他还是知道吧,那间铺子是徐庆没学长的表弟开的,徐学长也常在那边帮忙,你看一来没熟人,七来工钱给得很低的!徐学长邀请,你就答应了。” 离开饭厅,后往早晨社办公室的路下,徐庆有仍在笑,眼泪水差点有笑出来,那个世界下竟然没人想跟我怼怼诗歌?? 那外确实在布置会场,正对门的最外侧,搭建了一方舞台,下面拉起一条横幅,贴着几张菱形红纸,其下书写着苍遒没力的毛笔字—— 李建昆夺门而入。 “他也去对吧。” “他看他,把你想的话了。” “嗯?”徐庆有怔了怔,“啥时候的事,东欧?” “你学俄语的,是去东欧去哪儿?”徐庆没讥讽道,“他当然是知道了,他少忙的人啊,除了赚钱他眼外还没啥?你去送了行,他有出现,你能有道看出你眼外的失望。” “有事,他先干着吧。罗咏没在燕园?” 正戳在舞台上方,叉着腰指指点点的徐庆没,闻言扭过头,做着口型怒骂:他tm别在那外乱叫! 为毛他又有一种,庆有哥在搞事情的感觉呢? 作为80年代走过来的人,谁还有点朦胧诗、改革文学,先锋文学的情怀? 我为啥是看诗集? “啊?” 80百货外间中,以后王山河用的这张七屉桌,重新拾掇出来,现在成为林敬民的办公桌。 没我在,罗咏莉倒是紧张得少。 “你怎么在这儿?” 沈姑娘对我的印象似乎没改观。 “坏,你本来想给他一拳,一笔勾销。” “呦嗬!老贼,咋的呀,他还想玩诗歌?” “他和我最近……常一起吗?” 告别你前,徐庆有去80和90两间铺子逛了逛,了解了一上那一阵的退货走货的情况。 “这当然了,那么坏的活动怎么多得了你呢。”沈红衣俏皮一笑。 “行啊老贼,话到那份下,他要是报名参加,你可真看是起他。正坏,你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有地自容。” 未名湖杯第一届诗歌赛。 “嗯,近期没个诗社“比武”,我是是校社的干事吗,那会应该在饭厅这边布置现场。” “哈哈。” 两人相视而望,仰笑,那份豪爽,那份义薄云,羡煞周遭旁人。 罗咏莉一脸嫌弃狗屎的表情,“他嘚瑟个屁呀,他赢了?” 只因在我后世几十年的人生中,闲来有事,看得太少。 “凭他贱。” “啧啧,瞧把他能的。” 沈红衣先是为惊讶,接着又没些踌躇,“但是,那样,那样是是是是太坏啊?” “哈?” “那话的,他凭什么打你?” “应该,应该有那边坏吧。”沈红衣踮起脚,凑近几分,悄咪咪道,“李学长,他是知道嘞,你在那边帮工一个钟头,能拿一块钱!” “哈哈哈哈!” “地良心,你真过,你问嘛,你就他去南方赚钱了。实话是是?” 片刻前,饭店门里。 “是缓是缓。”沈姑娘大手摆摆,“还是先看过资料再吧,肯定哪外做得是够坏,是用给这么少的。” “别干了。” 徐庆有揉揉额头,“你是是跟他讲过吗,勤工俭学的事你来帮他安排。” “诶!李学长。” 庆江坊门里,沈红衣扬起大脸,“李学长他研究开始了?他让你弄的养猪资料你也整理坏了。” “孙贼,他摸着良心……肯定他还没的话,扪心自问一上,他是真厌恶你吗?他是看你对你意,总想给你找点是拘束,是那意思是?” “革命成功指日可待。” 徐庆没捧腹笑,我自认也算了解那老贼,从有没见我看过诗集,更有见我写过一句诗,听都有听过。 “你帮他安排个更坏的活,你也没朋友在那边开铺子。” 徐庆有看是出喜怒地笑了笑,心头明悟,原来是耍的那手。 拥没一片花园前,谁还稀罕野花大草? “李学长,对是起,你是知道他也没那个路子。你……” 或者,想走退你的内心,必须从精神层面出发。 徐孙子那段时间到底干了什么? 一看不是情比金坚。 “真的呀!” “也是是经常啦,徐学长常常会找你讨论诗歌,李学长他可能是知道嘞,徐学长那个人很没才华的,我写的诗可坏啦!” 徐庆有沉默多许,道:“他有告诉你,你是在京城?” 第270章 你竟然报名诗歌比赛? 第270章你竟然报名诗歌比赛? “强哥,现在最炸裂的诗是啥?” “这还用问,当时是――”胡自强从床上坐起,收敛嬉皮笑脸,摆出一个深沉的造型,用故意挤出来的沙哑嗓音道: “啊!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好吧,《一代人》,确实炸裂,顾城用短短两句,诠释了诗歌是极简和留白的艺术。 “现在最炙手可热的诗人有哪些?顾城,北岛,芒克,舒婷?” “我去,你个憨批也知道呀。”胡自强瞪眼,这里所谓的“憨”,是他压根没见这小子关注过诗歌。 “你给我说说,他们都有啥代表作。” “哟!怎么个意思啊,俗不可耐的赚钱机器,现在也开始向往文艺圈了?” “俗不可耐的赚钱机器,兜里现在有包华子,你要是汇报得让我满意,归?了。” “卧槽,这么大的事,你早说嘛!” 强哥立马屁颠屁颠汇报起来。 李建昆也是临时抱佛脚一下,他脑子里是有不少名篇不错,但一来怕撞了。 譬如“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的确震耳发聩,奈何人家正主已经发表,他要是在诗歌比赛上,振臂来上一嗓子,底下人怕不是一副看der的表情望着他。 二来,诗歌是具有时代性的,甚至是人群特性。 譬如汪国真的诗,在90年代风靡一时,某一年还被文艺圈称之为“汪国真年”,引无数年轻男女趋之若鹜。 但是业内公认,他的诗歌非常浅显直白。一些高级知识分子,更是压根不承认他的诗是诗。 料想,他的诗搁这年头,放在北大的诗歌大赛上,怕是不怎么受欢迎。 说白了,李建昆想了解一下市场行情。 等行情分析好,再在脑子里筛选下,及其所需。 强哥絮絮叨叨半天,把肚子里的那点诗歌墨水,一股脑儿全倒给他。去他娘的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落到手的实实在在好处,才是硬道理。 该说不说,经济学,使人现实。 “建昆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咋还折腾诗歌,你毕业论文准备了吗?” 窗台边,伏案疾书的老大哥扭过头,满脸关切和忧虑。 他们仨现在的状态是,只要毕业论文交上去,导师审核、答辩通过,随时卷铺盖毕业。 “在想呢。”李建昆含糊道。 不把沈姑娘拿下,他能毕业的?那岂不是错失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聊到这个话题,哥仨不自觉延伸到他们的未来方向。 高进喜不用说,从踏入燕园的那一刻起,学有所成,回去造福家乡的目标,就没有动摇过,坚如磐石。 李建昆呢,两人早已经看出来,他不会进入体制,貌似扛把子那边都点过头的。 盖纵自个浪。 那么“毕业纠结困难户”,只剩下一个胡自强。 “我大概,还是留京吧。”强哥叹了口气。 如同老大哥那样的愿望,固然令人钦佩,但他从自身情况出发,外加考虑到家乡资源贫乏,以农业为主,感觉实在没什么施展抱负的空间,故而还是决定留在首都中枢。 他们是幸运的,以研究生的身份,至少有得选。 李建昆道:“强哥你其实还是有点担心的吧,在京城这边,机会虽然更多,但很多固有形态也是难以打破的。” “知我者,昆子也!” 求学两年半,三人至少在某一点上共识鲜明:计划经济弊端甚大。 然而它又根深蒂固。 “南方。强哥,南方你可以考虑一下。” “就是筹备建特区的那些个地方?” “对。凭你满腔报国热情,到那里去,必定大有所为。” “昆子,你这话我爱听,行,我会慎重考虑的。” 想把强哥拾掇到南方特区去,李建昆也是十分慎重的建议。强哥的性格,并不适合京城这边的固有体制,但如果给他一汪活水池,绝对能掀起不小的浪花。 他比大多数人,更能适应未来的世界。 傍晚,学一食堂门口。 李建昆和沈红衣如约碰上面,后者递过来厚厚一沓16开的纸张,其上密密麻麻的娟娟秀笔,有些地方还有图绘,比如猪栏的排粪设计。 沈姑娘干活计的认真严谨,可见一斑。 哪有得挑? 李建昆随手翻翻,甚为满意,把用一块白手帕包裹好的五百块钱,塞到她手上。 沈红衣左右瞅瞅,不敢打开看,只感受着厚度,小心脏便怦怦直跳。 一辈子也没经手过这么多钱啊! “行啦,收起来吧,狗大户的钱,不赚白不赚,你纠结个啥呢。” “之前单听个数目,还没觉得什么,现在拿到手上……李学长,这样的报酬,这活是不是太轻松了?” 要知道,五百块,中级职称的工人,得不吃不喝干一整年。 “你管他呢,人家敢给,你还不敢要啊?你觉得不难搞到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们身在燕园,是大学生,对于没读什么书乡下土财主,你让他上哪去搞到这些资料?” 李建昆这么一宽慰,沈红衣好想不少。 “李学长,我请你吃饭吧,想吃啥,管够!” “好啊。” 这是沈红衣在燕园食堂最霸气的一回,要了扒肘条、干烧肉,油焖虾三个大荤菜,外加两样时蔬。 两人的国民铝饭盒,都被填得满满当当。 如今学校学生多了,座位是真不好抢。只能捧着饭盒,蹲在墙边吃。 沈姑娘是那种典型的梨形身材,今天穿的上衣比较短,饶是裤子很肥,这样蹲下去后,侧身仍然显露出一抹圆润丰弹的弧线。 李建昆是一边吃着肉,一边流口水。 那束盈盈一握的腰肢,他上辈子可是抱过的,怀念啊。 他想,等自己正式和沈姑娘确定关系后,一定要像改造二姐样,给她换上最漂亮的衣裳,那才叫秀色可餐。 沈姑娘虽然不如二姐那样丰腴吧,却各有各的美,小巧精致。 “那什么,我报名诗歌比赛了。” “嗯?” 沈红衣侧过小脸,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偷食被打断的土拨鼠,如同黑玛瑙般的杏仁眼瞪得大大的,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李学长,你,报名,诗歌比赛了?” “嗯。” “嗝!” “诶诶,红衣你怎么了,你没事吧。”李建昆顾不得其他,忙给她拍了拍后背。 “没没没,噎到了。”沈红衣讪讪一笑,小脸微红。 她一度想报名,没敢。 这次诗歌比赛不同寻常,背景是诗歌日益火热,燕园里的诗社越来越多,诗社成员也越来越多。 起因是各诗社间互不服气,所谓文人相轻嘛,私底下常有呛声,皆认为自己诗社的作品更胜一筹,还有诗社拿出作品,公然挑衅五四社,就更甭提嘴皮子上没把早晨社放在眼里。 五四社和早晨社也气啊,合计之后,有了主意:行嘛,你们都这么牛,那不如一起拉出来练练。 所以火药味非常浓,是真正的诗歌大比武,敢报名的全是各诗社的高手。 沈红衣都有点想不通,似乎没有一首作品的李学长,是啷个报上名的? 饶是他有个特别顾问的头衔,社里就不审核一下? 万一……到台上丢人呢? 沈姑娘有所不知,早晨社那边确实审核了,李建昆不要碧莲――接下来也不打算要了。 丢出了一首北岛大概写于80年代底的《生活》。 全诗只有一个字――网。 过于留白的空间,带给人无限想象,硬是把早晨社几名骨干给唬住。 当然了,他也拍着胸口保证,自己还有更多诗歌。 再仗着以往对社里的贡献,这才要来一个参赛机会,可不容易。 第271章 丢人要趁早 第271章丢人要趁早 夜幕降临,喧嚣一天的京城,逐渐沉寂,而燕园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学一食堂结束营业,灯火黯淡;柿子林在月光下影影倬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附近灯火通明的大饭厅。 诗歌大赛放在晚上举行,显然是为了迎合大家的时间。 大饭厅此时已经人满为患,这样一场活动,很多学生都想参加,奈何场地有限,各家诗社的社员在六点钟入场后,将场地占得七七八八,余下那点空隙,才被提前过来候着的其他学生瓜分。 大饭厅门口,不乏学生搭着凳子,或踩在自行车后座上,够头打量。 缺乏娱乐的年代,这是一场难得的盛会。 并且接下来几天都有得热闹。 是的,这场诗歌大赛会持续好几日。今晚是第一场,初选。 两两对决。 也就是说,今晚将淘汰一半的参赛选手。 参赛选手之一,李建昆,这会正坐在早晨社的阵营内,自个带的板凳,位置还挺靠前。 不管论资排辈也好,拿实力说话也罢,早晨社是公认的燕园第二大文学社。 当然了,后方那些家伙肯定不服气。 打的就是趁这次诗歌大赛李代桃僵的心思。 坐在李建昆左边的是沈红衣,右边是早晨社元老之一的李春。 徐庆有从前面扭头探过好几回,不爽写在脸上,却又没辙。谁叫他牛批呢,是五四社的。 五四社还在前头。 比他们更靠前的,是一字排开的十来张靠背椅。坐在那里的,是燕园各诗社的扛鼎大佬,每家诗社一人,还有一名文学系的男教授。 他们是这次诗歌大赛的裁判。 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既然是比赛,终究要分出胜负,这也是各诗社的诉求。 北大学风向来开放,今晚的两两PK赛,不走流程,类似于早年间的“对对子”。 简单点来说:报名参赛的选手,谁觉得自己牛批,主动上台,其余参赛选手认为不过尔尔的,登台挑战。 两人成一组,拿作品说话,裁判评定,怼到一方接不住,另一方即为胜者。 贼吉尔刺激! 活动甚至无须主持人,那位中文系教授宣布比赛开始后,全场脑壳顿时四处乱转,都想看看谁是第一位勇者。 五四社和早晨社的人,很是沉得住气,没人有要动的意思。 李建昆将其视作高手风范。看电影就知道,高手嘛,往往压轴登场。 有人起身。 果然爱蹦?的都是弟弟,这哥们所坐的位置,差不多快到大饭厅门口…… 面对全场不看好的目光,“勇人哥”毫不在意,走路带风,气势不凡。他大抵上认为自己就是被严重低估的那类人。 本次诗歌比赛的大黑马! 要说自信心这玩意,好是好吧,但如果太多……也挺害人。 “来点掌声各位!” 好嘛,掌声还得自己要。 不过无论怎么说,第一个登场也算勇气可嘉,大伙并不吝啬献上自己的巴掌。 哗啦哗啦声中。 “勇人哥”在舞台上站定,低头,酝酿一番情绪后,缓缓抬起,眼眸深沉,神色哀恸。 “啊!悲怆的春呀。” “冰雪覆盖了你的身躯,严寒侵浊着你的心……” 我……丢你老母。 李建昆吓一跳,忧伤扶额。 “咋了,李学长,这诗还行吧。” 旁边,沈红衣留意到李建昆的动作,心想完鸟,李学长连最基本辨别诗歌的水平都没有。 这首诗藉由北方晚到的春天,批判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暗示它们对于社会的迫害。 她觉得挺有意义。 可能遣词用字上稍显直白。 李春同样侧头探来,面露忧虑,“建昆,这家伙水平一般,要不…?待会就上?” “春哥你啥意思啊?” “没看不起你的意思。” “你就是看不起。我那首网……哦不,《生活》,很差吗?” 李建昆的脸是彻底扔家了,都重生了,抄几首诗,追媳妇儿,不埋汰。 沈红衣好奇道:“李学长有诗作吗?《生活》?” 李春苦笑道:“他的《生活》就一个字,刚他自己说漏的那个――网。” 沈红衣咂舌,“一个字的诗?网……” 姑娘乍一品,心弦被撩拨了一下,感觉这个字好有深意啊,结合诗名《生活》,引人无限联想。生活中可不就像处处有张大网吗? 李春问:“是不是感觉特高级?” “嗯嗯!” “但也可能是他懒。” 沈红衣:“……” “淦!春哥,你那天第一次听到,可不是这样的评价。”李建昆抗议。 “我后来仔细咂摸过。” 李春道:“一个‘网’字,确实深邃,但它深邃的部分全靠读者自个想象,你也没其他佳作打底,让人很怀疑,作为创作者你的思想,有没有深邃到那种程度啊。” 得,懂了。 比如国家队选手唱《忐忑》,那叫艺术;一个凡夫俗子去唱,哪怕声情并茂……那也是神经病。 “我有佳作,你等着瞧。” 李建昆扭过头,想捂耳。以他的诗歌鉴赏水平去看,台上“勇人哥”属于典型的无病呻吟,哀春悲秋。 “啊!我盼望着来年的春,草长莺飞,万物萌动!” “勇人哥”朗诵完毕。 李春忙道:“建昆,上上上!” 上你妹……李建昆坐得四平八稳。 他不愿上,有人迫不及待,哧溜登上台。 “我支一把油纸伞,穿过细雨中的小巷。” “滴答,滴答,水珠坠落青石板。” “走完它们的一生。” “我抬眼望。” “朦胧的巷口,似是永不可达……” 诶! 这还算首诗嘛。 至少有股意境,一下把人带入到环境里。 李建昆侧头,“红衣你怎么看?” “挑战者赢。” 姑娘你终究是有品位的,请把下限拉高点。虽说擅于从任何事物中发现美,是一种很好的品德,但,有些事物它真的不具备美啊。 比如粑粑。 裁判一致评定,这首诗强过上首。 “勇人哥”很不服气,祭出第二首。 “啊!悲催的夏呀。” 李建昆昂头,狂翻白眼。 你以为这就完了? 不,“勇人哥”还有秋和冬两首。 净是“啊啊啊”的款式,风格路数到了那里。 裁判也很无语,讲道理,这四首有啥不同吗?能不能换点新花样? 真木有…… “勇人哥”连祭四首,对方仅凭一首“细雨小巷”,四两拨千斤,戳在台上半天,看起来都有点打瞌睡。 四首没弄过人家一首,“勇人哥”可算意识到丢姥姥。 悻悻下台。 “细雨小巷”胜,入围复赛。 李春碰了某人一肘子,“建昆,上啊。” “春哥你能不能对我有点信心。” “我也想…咱说真的,咱们诗社实力还是很雄厚的,少你一个不少,趁着现在登台的人相对较弱,你赶紧上去过把瘾算啦,如果你能提一嘴,说自己是搞经济的,属于诗社的特殊人员,我可感谢你八辈祖宗!” 李建昆:“……” 第272章 如果这也算诗,那你拿笔记好 第272章如果这也算诗,那你拿笔记好 一组一组选手登台,李建昆自岿然不动。 他跟别的选手又无冤无仇。 今晚,他的炮口只对准一个人。 这个人很?瑟,很嚣张,趁着自己南行大半月,苦心经营,自以为掠走了沈姑娘芳心。 只有李建昆明白,现在的沈姑娘,对于爱情一窍不通。 但是,这并不能减轻徐孙子的罪孽! 打他一顿,李建昆不是没想过。那样或许能出个及时气,但并无半分好处。 一来,他跟沈姑娘还没确认什么关系。单身的姑娘,自然谁都有资格追。拳头砸下去,名不正言不顺。 二来,以徐孙子的银币尿性,八成会跑去找沈姑娘哭鼻子博同情。沈姑娘心肠软啊,指不定真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 李建昆不是不生气,沈姑娘是他这辈子内定的媳妇儿,谁都休想染指。 只是比起生气,他更在乎如何让沈姑娘爱上他。 爱情,终究是两个人事。 原本他有自己的章法,已经在循序渐进,沈姑娘对他越发熟悉,感官也一天好过一天,假以时日,自然水到渠成。 这种情况下,他犯不着去做一些不擅长的事。 比如投其所好,用诗歌去撩拨沈姑娘。 偏偏他不稀得去干,徐孙子自以为找到秘密武器,干得兴致勃勃。虽然,李建昆有自信,让徐孙子卖力发挥也无妨,但是,想想这孙子在撩自己的姑娘,属实不爽。 今晚,他要在徐孙子引以为豪的诗歌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他痛击得体无完肤。 这不比暴揍徐孙子一顿,好一万倍? “诶!是五四社的人。” “各位,各位,重头戏来了!” “一下就不困了。” 刚刚早晨社的邓水根同学,先下一城后,前排的五四社,终于传来动静。 起身的不是别人,正是?着脸争取到一个参赛名额的徐庆有。 这家伙有些文学天赋,只是从小受家庭影响,更侧重于写文章,尤其是政治类文章。 78年春,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新生刚入学那会,搁三角地那旮旯,跟农工兵学长论战,这家伙可谓出尽风头。 他能进入系学生会和五四社,与此事脱不开关系。 但要论起写诗,在人才济济的五四社,他连中游都排不上。 这次上杆子参赛,他有一个重要目的。 伴随着热烈掌声,登上舞台后,徐庆有的目光扫向早晨社阵营,与李建昆四目相对时,有种不加掩饰的鄙夷和挑衅,停顿几秒,挪开,等落在沈红衣脸上后,又露出一个极有涵养的谦逊笑容。 “大家晚上好,本人77届老生,五四社,徐庆有。” “我下面要朗诵的诗,名叫,《如你》。” 大饭厅内寂静无声,上千学生翘首以盼,以为五四社水准的诗歌即将入耳时,哪知徐庆有还有一句话: “献给我心爱的姑娘。” 嚯! 底下顿时沸腾。 有些欢呼,有人坏笑,有人直竖大拇哥。 虽说爱情已经解禁,人们不再羞于提爱情,但也没见谁敢当着上千人的面,吐露自己的爱情啊。 勇还是你勇! “徐学长,我就问一句,你心爱的姑娘身在何方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在今晚现场?” “要真在,那谁遭得住,这不对于核武器吗?” 胆大的男学生,不停起哄,现场气氛达到今晚最高潮。 早晨社的阵营里,沈红衣坐立难安,耷拉着脑袋,不敢抬头,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徐学长刚才说那话时,若有若无向她投来视线。 不会吧…… 她旁边,李建昆盯着舞台上方,嘴角挂着笑容,笑得十分渗人。 “我喜欢?。” “如微风徐徐。” “如温阳媚丽。” “如山间小溪。” “如过桥人家。” “如你。” 咻咻! 现场口哨声四起。 不少女学生听得小脸都红了。这可真够直白的。 “牛啊,哥们,我要是姑娘,一准跟你好!” “哈哈!吾辈楷模!” “注意点言行!注意点言行!” 就在现场躁动一片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这也叫诗?” 唰! 大伙齐刷刷扭头望去。 早晨社的人! 李建昆缓缓站起。 李春拉都没拉住。这么多人你不打,你打五四社? 沈红衣既诧异,也不奇怪。她早看出来,李学长和徐学长虽然是老同学,但关系并不好。 “五四对早晨!” “巅峰对决啊!” “好看喽,好看喽!” 现场气氛又推向一个高峰。 舞台上,徐庆有差点没乐抽筋,老贼还真上来了,你敢信?谁借给他的勇气? 他承认老贼能力爆棚,在现实向的诸多方面,都很猛。比如赚钱啊,搞人际关系啊。但要说到搞文艺,玩诗歌,给他搭个梯子,他也闻不着自己的屁。 看着老贼一步步走上舞台,徐庆有笑道:“我这是新派诗,你不懂。” 李建昆走到他旁边站定,望向下方裁判席……好嘛,还有几张熟脸。陈剑功和他欠了一顿饭的查健英都在。 查姑娘饶有兴致对他笑。 剑功大哥一脸错愕。那模样似乎在说:你一个学经济的,跑诗歌大赛上凑什么热闹? “我想请问诸位裁判,他刚才念的,那叫诗吗?” 裁判席上的众人,交头接耳讨论了一番,最终齐齐望向坐在居中位置的中文系教授。 这位教授能出现在这里,是个活泛人,笑了笑道: “诗歌呢,是一种抒情言志的文学体裁。当下正值思潮涌动,改革锐进之际,我觉得应该广泛接纳新的东西,首先得有嘛,好与不好,往后自有评论。 “刚才这位同学情感真挚,也充斥着几种意象,大体上可以定义为一首新派爱情诗。” 徐庆有十分得意,挑衅般看向李建昆,“行不行啊?不行别找借口。” 李建昆向教授点点头,扭头瞥向他,“你带本子了吗?” 徐庆有怔了怔,“干嘛?” “记。” “嗯?” 徐庆有还没反应过来时,李建昆眼神扫向下方,定格于早晨社的阵营内,与沈红衣四目相对。 “我观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你我共白头。” 沈红衣:“???” 姑娘唰地一下红了脸,这是盯着对她说的呀! 她再懵懂,也能体会到里头的情愫。 徐庆有:“???” 大饭厅里一下像沸水开锅,好嘛,人家只是“我喜欢你”,这哥们更猛,都“你我共白头”了! 呆愣的徐庆有,很快就明白,老贼为啥问他有没有本子。 这家伙嘴一张,不带停的! “我步步都回头,山是故人眸,柳是纤纤手,遇你之后,步步,都难走。” 乖乖! “大概是我走一程,回望一程,期待一程,落空一程。目之所及没有她,翻山越岭也没有她。可她分明在这世上,更在我心尖。” 嚯嚯! “我浑浑噩噩走过二十年,做过天上仙,受过万人谴,以为甘甜苦楚全尝遍。只因你回眸一眼,才知,这是人间。” 好家伙! … 李建昆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向前,一步一首――在他看来根本不算诗的玩意。双眼始终未曾离开沈姑娘。 底下学生仿佛已经癫狂。 男生尖叫,女生娇羞。 有些人已然透过李建昆的视线,察觉到蹊跷,循着望向……沈红衣。 当事人羞得小脸似要滴出水来,心头小鹿像是要跳脱而出。 随口甩出七八首,当与沈姑娘的距离拉近到,再也无法向前时,李建昆脚踩舞台边缘,用坚定不移的语调道: “所念如星河,星河皆是你;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轰! 现场气氛炸了。 第273章 我愿尊他为情圣 第273章我愿尊他为情圣 “我的天哪!” “跪求这哥们信息!他还有没有其他佳作?” “人家曹八斗七步成诗,他这是一步一首啊!” 大饭厅里狂躁一片,男学生几乎全部化身牲口,嚎叫不止,兴奋,开了眼! 原来追求姑娘还能如此肆无忌惮。 原来情诗的力量凶猛如斯! 女学生们顶着一张张红脸蛋,羞涩难当的同时,小心肝怦怦直跳,不少人贝齿轻启,默默念叨着那些震撼心灵的话语―― “我观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遇你之后,步步,都难走。” “只因你回眸一眼,才知,这是人间。” 今晚主打一个由内而外、从头到脚,乃至于让他的每一根汗毛,都得跪下来膜拜。 李建昆自个都忘了刚才飚出多少嘴,正如他所说,这玩意如果也能算诗,最好给他配个记录员。 徐庆有一脸吃了绿头苍蝇的表情,急中生智是他的优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 讲道理,这老贼也不能够作出好诗啊! 整个燕园谁能比自己了解他? 有时候最撩拨心弦的,恰如这……似水的柔情。 “兄弟,你不是才疏,你是没搞对象啊。” “你念,或者不念我,” 徐孙子要是不服气,没事,不用裁判,他会轰得这家伙别说结巴,字都倒不出来一只。 早晨社的阵营里,多愁善感的沈红衣,同样哭成泪人,红唇翕合间,呢喃道:“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李建昆深沉而磁性的嗓音,仿佛仍在大饭厅中回响,久久不能消散。 “来我的怀里,” 啥时候见他身上显露过诗情? 它平淡地娓娓道来,如同叙说生活的琐碎般,道明自己对于爱情的豁达,向往而不苛求―― 底下学生们红着眼睛,有的飚着眼泪,七嘴八舌,兴致高昂! 有了! 姑娘们代入其中,想着,如果这是写给她的……何以抗拒? 再说了,他长得可真好看呀。 纯净,透彻。 底下同样嘈杂一片。 舞台上,徐庆有愣在原地,脑瓜仁嗡嗡响。 这老贼怎么可能有这种才华? “我我我……我怎么了?接吧你!” “你跟,或者不跟我,” 李建昆踱步到舞台中央,收敛心神,缓缓阖上眼,不再随性。 “不来不去。” 他真想问问贼老天:这他娘的是老贼能写出的诗?! 我一直在那里,你若来,我们两情相悦;你若不来,请让我住进你心里。 他给出了一句发自内心的评价: “恕我才疏学浅,只体会到这首诗的一丝意境,双眼却已噙满泪水。” 买的诗吧! 闻言,裁判们当真讨论起来。 震耳发聩。 其中情意如涓涓细流,绵绵无期,不激荡,不澎湃,却悠远。 他倒是想挑这首诗的刺啊。 那啥,他代表的是五四社。 当然了,他们再怎么震惊,也不及舞台上身处爆炸中心的徐庆有。 那么这首诗,气质迥然不同。 “或者,” 刘剑功愕然道:“这哥们……” “各位裁判,虽说是新派诗,但也不能毫无章法吧,我的那首至少有几种意象,他的这些个,只是单纯地抒发情感,更像文章段落啊。” 才华横溢、头衔不少,偏偏长着一张萝莉脸的查健英,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沈学妹,建昆刚才一直盯着这边,是看?还是看我呀?” “剑功你别烦我,我不活了,让我哭一回!” “我愿尊他为情圣!” “不增不减。” 中文系教授笑容和熙,眼里有抹赞赏之色,“既然如此,那你来吧。” 仿佛天地绝,而不绝。 “默然相爱,” 裁判席居中,中文系教授唏嘘不已,此等意境,宛如经历过三生三世的爱情羁绊一般,难以想象,会出自一个二十出头的燕园学子之手。 “就是就是,人家的不能算诗,他的就能算?没多大差吧。” “寂静欢喜。” “情就在那里,” “什么叫没多大差,好过他十万八千里行吗!” “不悲不喜。” 裁判席上,各位大佬距离最近,遭受的冲击力也最强。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同时,这样做也是出于对这首诗的尊重。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我就一个字,绝啦!” 底下许多学生,已经泪流满面。 李春呆滞半晌后,表情惊喜,不怕建昆猛,就怕他不是那么回事啊,比赛进行到现在这节骨眼上,那不是给诗社丢人么? 可是,挑不出…… 明明占据大好局面,却完全不在乎。 犹如饮完一壶烈酒后,品了一盏香茗,好不痛快!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现场多半姑娘越是品味,越发觉得感动、心疼,捂着嘴巴,哭得稀里哗啦。 如果说之前的“此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是一种壮怀激烈,一种坚定不移,一种一往无前。 无与伦比的坚定! 多么忠贞的爱情表白啊。 “砸他五四社的招牌。” “那首《生活》,那个‘网’字,忽然觉得好有内涵!” 诗毕。 早晨社的阵营里,李春等人面面相觑。 裁判们倒是省去麻烦,一个个抬头望向他,高低有些惊讶。 “你爱,或者不爱我,” “在我看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不过如此。” 这首诗如果不契合心态,道不出其中真味。他脑子里,与沈姑娘从前世到今生,从相知到离别,从念念不忘到终再相见……一幕幕画面,不断浮现。 陈剑功心头五味杂陈,这局,栽了栽了……谁能想到这位建昆兄一个搞经济的,在文学造诣上,竟然如此才华横溢? “又是一首情诗!” 李建昆睁开眼时,正好看见这一幕,会心一笑。他的眼眶,也有些湿润。 “骑虎难下呗,怼又怼不过。这姓徐的人品不行,输不起。” 荡气回肠。 “春哥,建昆不吹牛啊。” 查健英真性情,作为裁判,呜呜呜呜地,昂头大哭,两条羊角辫一晃一晃。 “爱就在那里,” 一股强烈的女性荷尔蒙,在空气中弥漫、泛滥。 “各位裁判,不用合计啦,我之前是问过的,你们说他那样的也叫诗,我才朗诵出上面那些,平时随手写的,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诗。真诗,我有。” 李建昆瞥向身侧,不服气? 那可不行。 “我怎么感觉这姓徐的,有点不要碧莲呢?” “不舍不弃。” 那是爱情的本味。 这首诗每读一回,感触便更多一分。 旁边有人出声,“春哥,活该你三年光棍!” 沈红衣:“……” 行行行,这拨稳了。 查姑娘这一闹腾,可算将满场人拉回现实。 徐庆有这会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停祈祷:烂诗烂诗烂诗…… “此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 “银才呀!” 这是真的胸中有货,压根无视对手,不容任何质疑啊。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他目光骇然,死死盯着走回来的老贼,“你你你……” “到底是哪位姑娘啊,我求你跟他好吧,看不下去了喂!” “在诗情方面,我不如他。此诗,必火。” 咯噔! 舞台上,徐庆有面如死灰,一颗心跌入谷底。 第274章 所有人都朦胧了 第274章所有人都朦胧了 “徐庆有,下来下来。” 陈剑功招手,这还需要他们进行裁定吗? 丢人! 徐庆有没动。 李建昆搭眼望去,呦嗬!挺倔强啊,脸皮也是真厚。 他倒想看看,这孙子还想耍什么花样。 “各位裁判,这个回合就算他赢了……” “吁――” 满场嘘声。 哪来的脸喂? “就算”这俩字,也好意思说出来? 徐庆有终究是爱脸的人,但他更清楚,此时下台,那他就成了正儿八经的loser。 说点实际的问题,以后他哪还好意思在沈红衣面前,?瑟诗歌? 这条路会彻底堵死。 而他暂时还想不到其他的路。 沈红衣懵懵懂懂的,相当不好追。你跟她吃个饭啥的,她根本不会多想。唯有每回找她讨论诗歌时,才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些许异样―― 心弦被撩动的感觉。 有件事他没有骗老贼,他是真的喜欢上沈红衣了。 这样一个漂亮单纯、甜美可人的姑娘,但凡是一个正常男人,越接触下去,越难以把持。 徐庆有主动屏蔽掉那些嘘声,继续说道:“但按照比赛规则,我还能继续,不是吗?” 初选PK赛的规则,的确如此。 两两对决,直到一方黔驴技穷为止。 这样安排,主要是考虑到诗歌体裁有很多,有时候两首诗很难互相比较,同时一首诗的失利,似乎也难以说明选手的真正实力。 为了绝对公平起见。 裁判们你看我我看你,话虽这样说。问题是,?有啥作品,能打败对方的这首《见与不见》? 没听到教授的评价吗,他都自愧不如。 这首诗哪怕是放到大赛尘埃落定之后,绝对也是数一数二的佳作。 纯属,浪费时间。 可是呢,按照规则,选手一定要继续,他们也不能阻扰。 只有陈剑功低声啐了几口,真是还嫌不够丢人啊!当初就不应该同意这小子参赛。 搞定裁判后,徐庆有又望向李建昆,他是有计划的,因为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见与不见》这首诗,他怼不过。 他已经不求赢得比赛,但求扳回一城,在名义上不输老贼。 他要挖个坑,给老贼跳。 他有点把握。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老贼,这是一个极度自负的家伙。 “我已经不考虑比赛结果了,哪怕算你赢也无所谓,你敢不敢跟我比点别的。” 好家伙! 底下多半学生,简直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呆了。 他又“算你赢”……搞得好像他不屑于结果,让对手赢的一样。 不过也有些学生,满怀期待。这姓徐的无不无耻,暂且不论,倒是说出了他们心中的诉求。 谁不想再听听情圣的佳作? 李建昆都懒得喷他,这鸟人什么德性,他一清二楚,见怪不怪。 这是还有点不服的意思呗? 来嘛! 踩这孙子狗头的事,还嫌多吗? “甭搞拙劣的激将法了,有什么招,尽管使,我招盘全接。” 徐庆有笑了,瞧瞧,老贼就是这么自负,即使看破前面有坑,他也一定认为自己能跨过去。 你不栽跟头,谁栽? 现场众人总算看出点猫腻:这两人似乎有过节! 难怪。 “当下诗歌体裁,如果说最火的,无疑是朦胧诗,咱俩比这个。”徐庆有道。 朦胧诗很不好写,越是对诗歌有研究的老派诗人,越难写。 它与传统诗歌风格迥异,重意不重形。所谓朦胧,不是表现在诗句上,而是意境,往往一句话能带来诸多解释,带给读者无限的遐想空间。 当然了,这是徐庆有对朦胧诗的定义。 他不是不太擅长诗歌吗? 所以升入大学,进入文学系后,刻意在恶补这方面的短板。恰逢诗人食指的一首《相信未来》,火爆诗坛,后有北岛、芒克、顾城,舒婷等人涌现,朦胧诗兴起。 简而言之,他赶上了朦胧诗的潮流。 他研究得最多的,就是朦胧诗,颇有心得。 徐庆有刚才已经看出来,老贼所有诗歌的段落,情感充沛有余,而意象不足。 朦胧诗,他绝对不会!会,也是个渣渣! 李建昆呵呵一声,“好。” 早晨社的阵营里,李春等人脑壳凑在一块。 “卧槽,这家伙要跟建昆比朦胧诗?” “失心疯吧。” “一首《生活》,一个‘网’字,朦胧到他爹都不认识他。” “自作孽不可活啊。”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朦胧诗,建昆只会一个‘网’?毕竟……过于简洁了。” “春哥啊!你这人啥都好,就是对自己同志缺乏鼓励,还老打击!” “……我只是就事论事。” 沈红衣静静听着他们谈论,悄悄抬起头,望向舞台,心头小鹿仍然乱撞不止,仿佛下一秒行将蹦出。 舞台上,徐庆有已经摆开造型,学着李建昆迈着仿佛绑了沙袋的脚步,目光沉凝,抬起手掌。 “这个早晨,” “我,忘记了我们的年龄。” “冰在龟裂,石子,” “在水面留下了我们的指纹。” “我低头看,” “狂跳的心,搅乱着水中的浮云……” 哎呦喂! 现场咋咋呼呼。 可以呀! 就连裁判席上的众人,也听得频频点头。 中文系教授点评道:“这首不错,远强过他之前那首《如你》,这位同学在朦胧诗上有些造诣。” 诗毕。 徐庆有将现场反应尽收眼底,心神大定,这可是他压箱底的作品,熬死也不知道多少脑细胞,近期刚写出来。 只等着这次诗歌比赛上大放异彩。 同时,在一首《如你》表白过后,近一步俘获沈红衣的芳心。 不承想,还能一箭三雕……射死老贼这头畜生! 快哉! 徐庆有对着舞台下方,躬身致意。 这一拨,给他挽回不少好感度。 做完这些,他才扭头望向李建昆,眸子里有股戏谑,“到你了。” 李建昆没有反应。 哈哈! 徐庆有心头狂喜。 懵逼了呀这是! 底下也议论纷纷起来。 “完,情圣好像不怎么会朦胧诗。” “情有可原,我听人说,越是以前的老诗人,越玩不转朦胧诗。” “可朦胧诗现在是主流啊,情圣拿不下朦胧诗,以后很难在诗坛出头。” 李建昆的心思,旁人哪里晓得? 他正在合计着,拿哪一首出来,痛踩徐孙子。 忒多了! 行吧,选一首顾城,这家伙现在火,写的东西格外受这年头的人喜爱。 虽说这首他好像快写出来了,但,毕竟没有发表…… 这首诗,被誉为“十大朦胧诗之一”,受欢迎程度,跟“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不分伯仲。 李建昆向前两步,斜睨向徐孙子,朦不死你! 随即,报了个诗名,缓缓开口,念得很慢。 这首诗相当短,也是顾城的特色。 “你,” “一会看我,” “一会看云,” “我觉得,” “你看我时很远,” “你看云时很近。” 诗毕。 现场鸦雀无声,朦了,胧了,没有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回过神。 诗很短,内容很简洁,甚至没有一个复杂的字。 但不知为何,就是这简简单单的24个字排列起来,仿佛饱含着无尽深意。 越琢磨,越耐人寻味。 充斥着哲学。 透射出一种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思考。 如一坛老酒,不品不知其味。细品,方知其悠长绵延…… 第275章 封神燕园 第275章封神燕园 “不是…有一说一,这首诗我有点理解不了。” “乍一听希拉平常,细细琢磨,又晦涩如海。” “可真够朦胧的。” “我败了,谁能给我解解惑啊?” 良久,有些眉头紧锁的学生,唉声叹气地放弃思索,大伙议论纷纷,产生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论调: 一,这首诗平淡中隐藏着深意,一时半会难以剖析透彻。 二,故弄玄虚。 舞台上,你猜徐庆有会站队哪种论调? “故弄玄虚!故弄玄虚!” 徐庆有愤愤道:“这首诗根本没有什么意义和核心思想,我说句不好听的,大家忘掉他擅长的那些爱情诗,再去看这首诗,小孩子都能写出来!” 李建昆踱步到舞台中央,面朝下方,阖上眼睛,嘴角噙起一抹笑容。 也不知谁喊一嗓子。 “剑功兄,我说真的,你不知道,李建昆在社会上的人脉和资源,超乎你的想象,这首诗绝不是出自他的手,他完全有能力……” 所以他干脆啥也不说,扫扫场下,再看看裁判席。 当初起码没人轰他啊…… 所有朦胧诗排前五。 全场学生:“!!!”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虽然他们也想再听情圣的佳作。但这姓徐的,说话简直不过脑子,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像《远和近》此等佳作,多半诗人终其一生而不得一首,以为市场买菜呢! “我满足你。”李建昆淡淡道。 放在别的地方,他还不敢保证有人能理解,这里,可是燕园。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对这首诗的理解是,它通过?对我,你对云的距离比照,暗示出了某些深刻的哲学。 这是老贼能拥有的诗才? 这可已经到了食指、北岛、芒克、顾城,舒婷的高度。 “一首抒情诗,送给大家……”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那岂不是说,在这位大才女眼中,这五人中至少有一个,所有作品全拿出来,都没有一首能比得上这首《远和近》的? 徐庆有:“???” “如果要批评,你至少说出个子酉寅卯来。” “我跟他不同!” “这是何其独到而优秀的对于生命的发现,对于艺术的创造? “所以是的,我私以为,这首诗的作者,已经站在了朦胧诗的顶端。” “这首《远和近》,在我看来,放在当下所有的朦胧诗中,都能排进前五!” 现场嘈杂一片,再怎么觉得这首诗有韵味的学生,也没想到中文系77届的大才女,竟然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诗人用短短24个字,创造出了拥有无限解读的人的情感纠结,以及人对自然的情感寄托。 鬼才信! 他有十足的理由相信,这首诗是老贼花钱买的,别人办不到,但身家数十万的他,绝对有这个能力。 狗孙子,真的有点精神失常了。 这个李建昆熟。 “下去!下去!下去!” 情圣……竟恐怖如斯吗? 无论男女,眼神望着台上那抹挺拔的身姿时,皆透着一股炽热。 “姓徐的,下去!” 轰! 查姑娘的一番话,仿佛醍醐灌顶,让现场许多学生茅塞顿开。 但她自个不写东西,她说……累。 陈剑功在文学系男生中什么地位,她在女生中就是什么地位。 旁边,陈剑功拉了拉她,没拉动――大姐,注意点形象啊,你好歹是裁判。咱有话坐着说不行吗? 教授哑然失笑,“你不都说了,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解读?我只能说这首诗确实相当优秀,十分耐人寻味。” “天边的云很远,却比站在你面前的我显得更近。这是一种心理的错位,一种心灵的隔膜――我在你跟前,你却视而不见,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此。 这首诗好不好,他不做评价。 陈剑功也坐不住了,蹙眉起身,表情复杂,“徐庆有,下来,承认别人优秀没那么难。” 几家文学社都有挂职,燕园内但凡出版的诗歌刊物,有一本算一本,多多少少跟她沾点关系。 全场骂声一片。 他们正好五人。 徐庆有一张脸已经胀成猪肝色,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蓦然,他想起当年在望海中学毕业典礼上的那一幕。 李建昆不得不开口打断他,否则鬼知道他会爆出什么瓜。 节奏立马被带起。 查姑娘手指台上的徐庆有,“我既然这样评价,自然有我的解读和理由。” 哗哗哗哗哗! 全场续接了教授的掌声,经久不息。 “不!我不信!我不信这首诗是他写的!” “人与人之间,可能因为心灵的隔阂,而变得遥不可及。 “啪!” “人与自然之间,本没有共性,可能因为心情失落,而变得无比亲近。 全场学生皆竖起耳朵。 没人有他了解老贼,《远和近》经过查健英的解读后,他也意识到这是一首封神之作,只此一首,足以在诗坛占据一席之地。 这个看起来像小丫头片子的姑娘,他可真不敢得罪。 欢快的诗音在大饭厅中回响,在场上千人,皆有一种被幸福包裹的感受。 跟后世演唱会上,粉丝看偶像的眼神,一毛一样。 “啪啪啪!” 李建昆瞥他一眼,这孙子,真是嫌跪得不够脆啊。 一只纤纤素手,猛拍在桌面上。 旋即,用一种欢快的语调,娓娓道来: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查健英缓缓道: 败得更加彻底。 这人,是疯了吗? 全场大眼瞪小眼。 “胡闹!”连一直和颜悦色的中文系教授,都愠怒了。 堂堂诗歌大赛,搞成什么? 输不起,死皮赖脸不下台可还行? 查姑娘踢开靠背椅,环视全场,“诗歌因人而异,正所谓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朦胧诗尤其如此,我们可以读不懂,但请不要不假思索地去贬低一首诗。 历史仿佛在这一刻交汇。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来了来了! 嚯嚯! “蠢货,休得口出狂言!” 中文系教授:“!!!” 正等着有人能替他们解惑呢。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闭嘴!” “要我闭嘴也行,你有种再来一首跟这一样水准的!”徐庆有双眼布满血丝。 心旷神怡! … 看得李建昆高低有点心疼,查姑娘这明显是在替他出头。 徐庆有:“……”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这是我的初识这首作品的浅显解读,我相信每个人理解这首诗后,都会有与众不同的解读。 他顿了顿,望向台上,被查姑娘捧得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李建昆,朗声笑道:“后生可畏啊!” 他再次败了。 再去回味这首诗,果然感受完全不同,思维一点点深陷进去。 但是,这首诗是历经这个时代验证过的,被时人奉为神作。 不提其他,单是大学生捣腾买卖这件事,便足以见新闻。 查健英一张萝莉脸上,横眉冷对,无知真可怕,这样一首佳作,在他口中竟然成了小孩子的涂鸦之作。 鼓掌的是中文系教授,他犹如酣喝了二两,显得极为痛快。 查健英小脸一扬,谦逊道:“老师以为我解读的可有偏差?” “诸位。” 徐庆有癫狂怒吼,“我跟他是老同学,我太清楚他了,他没有这样的诗才!你们不知道,我和他早有约定,要在这次诗歌大赛上一较高下,这是一场阴谋,阴谋!” 诗毕。 大饭厅的屋顶仿佛被揭开,有和煦的阳光洒落,温暖如春。 全场皆惊。 第276章 月下之约 第276章月下之约 徐庆有下台,没有回到五四社阵营,灰溜溜挤向大饭厅门口,消失不见。 如同丧家之犬。 无疑,李建昆以摧枯拉朽之势,取得了这场PK的胜利。 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以及满堂喝彩,他缓缓走下舞台,内心平静。 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不拿出来可惜了。因为他将确保这首诗的原作者,这辈子不再写诗,或者说不再做一个思想工作者―― 这一想法诞生于不久之前,在慧州接触到所谓的特异功能后。 当时李建昆猛然想起,他有一名学弟,几年后会因此去世。同在燕园,他知道名字,可以说这位学弟他眨眼便能找到,不救吗? 救! 挽救这名学弟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改变他的生存方式。 越是去试图追寻某些终极道理的人,才越容易陷入思想的泥沼。 普通人,更关注的是柴米油盐。 比赛还在继续,只是有刚才的精彩对垒珠玉在前,后面倒显得乏善可陈。 离婚,是一个被时代所唾弃的字眼。 沈红衣想起自己的贫寒家境,想起自己求学燕园、改变自身的目标,弱弱道:“学长,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以学业为重?” 她不懂,这算不算喜欢,能不能达到……爱,这种层次? “我想让你做我对象,你现在肯定不会答应是吧?” 这辈子,李建昆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李春等人窃笑。这么大的事,居然不早说。 任何人面对这个问题时,都会慎重,慎重,再慎重。 他不由得苦笑,想他进入燕园两年半,一直低调行事。 “我本来不想这样,想循序渐进来着,慢慢走进你的生活。但事已至此,我必须得承认,从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喜欢上你。” 李建昆晃悠在约定好的小草坪上,点燃一根大前门,将烟雾混合着夜色一并吸入,略显浮躁的大脑,冷静几分。 滴答! 哪怕结婚后婚姻并不幸福,多半人也会选择忍耐。 沈红衣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这年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建昆,要不转系吧?以你的才华,搞文学创作,还愁不能在文坛占据一席之地?” “……嗯。” 扭头望去。 只见月光下,一抹倩影畏畏缩缩寻来。 大伙蓦然发觉,这一对还真是天造地设,郎才女貌。 等散场时,已经很晚,大抵上应该没什么人再去逛柿子林。 “待会我先走,我在柿子林最东头的那块小草坪等你。” 沈红衣犹豫,她不敢,她现在甚至不敢跟这个男人坐在一起。她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颗毛孔上都汇聚着目光。 顿时哭笑不得。 “情圣,期待?的更多作品!” 核武器已经丢出来,沈姑娘显然被炸得不轻,还得适当治疗一下,否则只怕会适得其反。 李建昆跟他们插科混打一阵,坐回自己的板凳,旁边沈姑娘耷拉着小脑瓜,耳根子都是红的。 “此言差矣。仅凭这首《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和刚才那首《见与不见》,文坛必须有建昆一席之地!” 奶奶个腿的,不要给人乱起绰号啊! 月如银钩,夜凉如水。 沈红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眼下这种局面,今晚的事很快便会传遍整个燕园,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下头。 从此世间会少一名优秀的诗人,但是,这孩子至少能活着。 姑娘戳在原地,一滴眼泪坠落草丛。 两人走到一起。 活着,不比什么都重要吗? 下台时,李建昆扫视全场,这位学弟,保不齐就在现场。 他向往的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上辈子没能实现。 确定对象关系,大抵上便意味着,对方将会成为从此陪伴你一生的人。 大饭厅后方,某处角落,一个姓查的、79届法律系学生,眉飞色舞,惊喜地与周围同学探讨着这首诗,简直写进了他心坎里。 跟之前徐庆有夹尾巴跑路时,形成鲜明对比,所到之处,拥挤的大饭厅内,学生们主动挪地方,让出一条过道。 她不讨厌李学长,甚至……很愿意跟他在一起。 无论男女,皆是一脸仰慕、敬畏之色。 “红衣。” 挠痒痒是沈红衣的死穴,能挠得她满地打滚。 “建昆,我不得不说一句,你是被经济学耽搁的诗人啊!” “啥也不说,请接受我的膝盖。” “笑不出我挠你痒痒你信不?” 这年头姑娘脸皮薄啊,沈姑娘还是未开情窍的那种,很可能躲着自己。 夜色中弥漫着一股尴尬。 周遭凝滞的气氛顿时一泄,平添几分诙谐。 “被我吓到了?” 沈红衣头垂得更低。 她不是不知道男欢女爱这种事,但她真的从未设身处地想过自己。 沈红衣低头望着脚尖,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是一个终极命题,不同于后世,一场恋爱很多时候被当作体验人生,或一拍两散,或好聚好散,男女双方都不会在乎,乃至于他们的下一个情侣也不在乎。 “我愿在诗人前面,添加一个前缀――伟大。” “永远不要躲着我,如果我想见你时,见不到你,我会……很难过。当然,你需要我时,我也会永远在你身边。” “你…说。” 可理智又告诉她,扑进去,便等于宣告二人在一起。家境如此窘迫,她还如此没用,此时的她,真的有资格追逐爱情吗? “好!” 李建昆轻声道:“散场后,一起走走?” 顿了顿,李建昆忍不住伸手抚过她的小脑瓜。沈红衣浑身一颤,但没有躲开。 沈红衣抹了把眼睛。 她觉得眼下似乎也不合时宜。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第一次在清华园火车站见面时的情景。 “终究是功亏一篑啊。” 没记错的话,这首诗诞生于1989年,而同年,原作者便卧轨自杀。 临近尾声时,李建昆拎起板凳,起身离场。 “不过,在此之前,至少要跟沈姑娘确定个关系呀。” 柿子林里宁静异常,只有仿佛在迎接初夏到来的蛙鸣虫叫。 “当然。我这样说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并且会一直等着你。” “……笑不出。” 但今晚之后,只怕想低调都难。 “看来毕业论文真的要准备了。”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她完全没做好去接受生命中另一半的准备。 李建昆怔了怔,情圣? “娶你。” 他这边正思绪万千时,耳边传来一阵????。 “那就别哭了,我可不想每次见到你都哭哭啼啼的。”李建昆打趣道。 “嗯?” 李建昆回到早晨社阵营时,李春等人同时起身,如同迎接凯旋的将军。 “笑一个。” 忽然间,她竟有股冲动,扑进对方怀里。 看见李建昆真的作势伸手,沈红衣吓到蹭蹭跑路,“哎呀,学长,我笑,我笑还不行吗?嘻嘻……” 沈红衣此时并没有意识到,挠痒痒这种举动,不是一般异性可以做的。 她竟臆想着对方真的会挠在她身上,这说明,她心里根本不排斥。 第277章 情圣退赛、沈姑娘退工 第277章情圣退赛沈姑娘退工 “昆子,恕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同室操戈两载有余,竟不知道阁下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情圣!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307宿舍,李建昆坐在床沿边,斜睨过去,指指水泥地。 “来来来,跪,跪。” “你帮我写一首情诗,我立马跪。” “G-U-N。” “你看你这人…自家兄弟,一步成诗的?,帮我写首能死啊你!” “强哥,有些话我本来不想说的,你非得逼我。” “说说看。” “情诗虽好,但…主要得看脸……” “李贼!辱我人格,今天有你没我!” 两人翻滚在床上,当真同室操戈。 趴在窗台边的高进喜,见怪不怪,嘴中喃喃道: “默然相爱,寂静欢喜。”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建昆哪,他们说的没错,你还真是被经济学耽搁的诗人。这两句,肯定会流传开来。” “不过,建昆,俺就纳闷了,平时也没见你看啥诗集啊,更甭提写……” 李建昆猜到他们会怀疑,早想好说辞。 “老高,你一天能看见我几个小时?” 高进喜:“……” 一听这话,倒真有些释然。这小子越来越神龙见首不见尾,比如前一阵,大半个月不见人。 谁知道他平时在干嘛? “建昆,俺就问一句,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老高你也学坏了,别捧杀我。” 胡自强一记猴子摘桃得手后,坏笑道:“还用得着我们捧杀,狗日的你这么牛批,敢不敢现在绕燕园转一圈?” 李建昆:“……” 这还真不敢。 仅仅一天时间,他从一个无名小卒,在燕园名声鹊起,风头正劲,一时无两。 三首诗,包括那几段短句,被传得沸沸扬扬。 别说搁燕园绕圈,他现在出门都怕。宿舍门这会是关着的,闭门谢客,否则门槛得踏破。 他正盘算着消失几天,避避风头。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建昆腚口一紧。 “强哥,瞅瞅去,讨论诗歌的,一概不见。” “哟,知道需要我了?不去!” 李建昆:“……” 高进喜苦笑一声,起身去打量,他正在筹备毕业论文,实在不愿被打扰,不行只能继续去蹲图书馆。 房门打开,门口围着一群迷弟,不过敲门的是李春。 李春这次过来有两件事,其一,要授权。早晨社准备在下一期杂志上,刊登李建昆的三首佳作。 当然了,给稿费。 “建昆,你也知道,咱们社条件有限,按最高一档给你,每首九块六,怎么样?” 胡自强忽然拍拍他肩膀,大手一挥,“不用,免费授予你们刊登。” 李建昆:“???” “咋了,你缺这几个钱啊?” “我……” “我啥我,你好意思要?丢人不?” 胡自强哼哼着,看向瞅着他一脸敬畏的李春,十分受用,“没事,听我的。” 李春惊喜,猛扭头望向李建昆。 李建昆一脸无语,“听他的,听他的。” 硬是被强哥强行装走一个批。 “那可太谢谢你了建昆,当然,还有这位大哥。第二件事呢,是今晚的比赛……” “等会春哥。” “嗯?” “我退赛,不参加了。” “啥?!” 李春大惊失色,开什么玩笑,作为眼下夺冠呼声最高的选手,他们早晨社的顶流人物,你一搞要退赛,撂摊子? 胡自强瞪眼,“昆子,你是不是有病啊,参都参加了,到这一步,扬名立万的机会不要?” 只有高进喜若有所思。 建昆显然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在诗歌大赛上大吐情诗,传闻那位姑娘就在现场,目的昭然若揭。 只怕已经达成。 那么后续比赛,自然无须继续。 老高想着,到底是何方姑娘,于情于理也应该见一面呀。 李春好言相劝,奈何李建昆决心已定,半点作用不起。 “建昆,我给你跪了!” “别别,我给你跪。” 两人跪在床上,夫妻对拜似的。 同一时间,暂安小院。 沈红衣结束下午的课程后,来到庆江坊。 刘小江瞅见她,比看见自家老娘还高兴,“红衣,你可算来了,快进来快进来,憋死我啦!庆有哥也不知道搞什么,一整天没见人。” 沈红衣迟疑一下,这才走进柜台里侧。 等刘小江哧溜冲出去,放完水回来后,沈红衣问:“小江哥,你从昨天到现在,还没见到徐学长?” “没嘞。” “你…最好去找找他。” 刘小江怔了怔,“咋了?” 沈红衣旋即将昨晚诗歌比赛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没提什么情诗,着重在徐庆有输得很惨上。 刘小江猛一拍脑门,“这是死不听劝啊,还斗,啥时候吃过好果子。” 顿了顿,他看向沈红衣道:“红衣,那你看店,我去一趟北大。” 沈红衣欲言又止,终究点点头。 刘小江快天黑时才回来,他不仅去过燕园,还给老爹挂了通电话。庆有哥消失了,室友没人知道去了哪里。 沈红衣清点好下午的营收,交到刘小江手上,开口道:“小江哥,我明天不来了。” “噢,课业忙是吧。” “不是…我是说,我以后都不来了。” “为啥?”刘小江蹙眉,现在庆有哥失踪,店里正缺人手。 为啥? 原因沈红衣自己自然心知肚明。 但不能说与外人听。 她不想让……李学长不开心。 以前她并不知道,李学长和徐学长的关系,竟然如此糟糕。 沈红衣没给什么具体理由,踏着逐渐暗沉的天色,徒步返回燕园。一路上脑子有些凌乱,徐学长失踪,为人低调的李学长,非自己所愿扬名燕园…… 她不是一个傻姑娘,已经明白,一切皆因她而起。 下午的薪水,刘小江没提,她也没要。 傍晚,沈红衣再次来到大饭厅,参加诗歌大赛的复赛,却被早晨社的人告知一个消息: 李学长退赛了! 实际上此时大饭厅里已经炸开锅。 今晚大饭厅里的拥挤程度,包括门口的水泄不通,尤甚昨天。不少人就是奔着情圣来的,结果发现扑个空,自然不乐意。 学生们强烈请命,希望情圣可以继续参赛,众志成城。 弄得早晨社的一群骨干,压力山大。 李春差点没哭出来,哀嚎道:“各位,我真的努力过,都给他跪了!当然,他也给我跪了。实在是没辙啊!” 有人纠集人手,准备去37号楼找情圣,扬言“不来,抬都得给他抬来”! 但注定又要扑个空。 李建昆这会根本不在燕园,猫在娘娘庙的四合院里,吃着他姐亲自开小灶,给他做的家乡菜。 好不快活。 李云裳边看着他吃,边跟他说起一件事: 姑娘实在闲不住,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身子愈发丰腴,白衬衫都能穿出羞耻感,想找点事干。 第278章 为姐姐的店而奋斗 第278章为姐姐的店而奋斗 夜色朦胧,华灯初上。 四合院正北房的堂屋里,李建昆闷头对付一钵子家烧杂鱼,他姐烧了好多,算上山河那份,问题是这小子又不见人。 算他没口福。 “姐,那你自己想干什么呢?” 李建昆倒也明白他姐闲不住,在家干活干惯了,猛不丁闲下来吧,还真的净长肉。虽然在他看来这样胖乎乎的刚刚好,那叫一丰腴。 他姐刚才已经说过,不愿到暂安小院帮工,觉得自己干不来销售的活计。 让她去坐着收钱,她又不乐意。 李云裳早有合计,凑近几分,兴致勃勃道:“建昆你看做食饼筒怎么样,我觉得南方北方的人应该都能吃得惯……” 食饼筒是浙江沿海地区的一种特色食物。 类似于北方的卷大饼。 不同在于更“秀气”些,使用的并非大饼,而是薄薄一层面皮;里面包裹的东西主要为粉丝、鸡蛋丝,以及各类菜肴。 条件好的再切一块五花肉进去,等饼筒卷好,浇进去一勺肉汤……啧啧,想想李建昆都流口水。 “你看哈,这边也不愁地方卖,前面有?们北大的两个南门,后面有老虎洞大街,搁哪卖都行。” 李建昆上下瞅瞅他姐:白色束腰休闲白衬衫,配棕黄格子喇叭裙,脚下是一双矮跟黑皮鞋。 南方过来的今年新款夏装。 四九城里找不出比这更洋气的打扮。 “看啥呀,跟你说正事呢。”李云裳一指禅戳在他额头上。 “姐啊,你自个觉得,你去摆摊适合么?” “我不穿这身不就行啦。” “那你也摆不了。” “为啥?” “会被抓的,先不说《个体户营业执照》,你连京城户口都没有。” 李云裳:“……” 姑娘计划得很好,倒头来却百密一疏,忘记自己是个盲流。 李建昆这么说有些刻意,实在不情愿他姐去干小吃摊的活计,忒累! “姐,你要想干餐饮,我帮你开家饭馆,或者小酒馆啥的。” 做老板娘就行。 李云裳打不起精神,“我一个盲流,还能开铺子?” “我帮你搞定户口不就成了。” “……能搞定?” “有点眉目。” “建昆你可真厉害!” 李云裳心情峰回路转,重新开始憧憬,开个铺子,倒是更好。 反正她真的没办法再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感觉人都会废掉。 见姐姐重新露出笑脸,李建昆会心一笑,思忖不能再等,明儿就去见姑奶奶,问问到底啥情况,上次话说一半。 隔日,一觉睡到自然醒。 这几天李建昆是不打算回燕园的,回去是个什么局面,他用屁股都能猜到,至少要等到诗歌大赛结束。 吃罢小龙妈热在锅里的小米粥和大肉包子。 李建昆给闲得无聊的姐姐,找了本《牛虻》看,这才颠着自己的缝合怪,来到东升街道办。 天知道街道主任周慧芳,盼他过来有一阵儿,听说他现在闲下来,有时间,嘴都差点没笑歪。 “小李,喝茶不?” “周主任,您别忙活了,我这为落户口的事,急得吃不好睡不好的,您老给个话呗,到底能不能办?” “能。” 呦嗬! 可劲卖惨的李建昆着实惊到一下,这么干脆? 转念又想到,姑奶奶想让他办的事,不简单呀! “不过,小李啊,我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来了来了! 两人坐在靠墙的木艺沙发上,周慧芳把缠绕她许久的那件烦心事,娓娓道来。 “是这样的小李,我们街道办下面呢,有两家厂子,其中有家和平刀具厂,连连亏损,可又不能不办,街道好多人指着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另一家蜂窝煤厂本来是赚钱的,净贴给它了,还不够。 “街道办压力很大啊,再这样下去,蜂窝煤厂也得被拖死不说,窟窿会越来越大。 “我们倒也想过法子整改、挽救,全都不见效。我熟悉的人里面,没谁比你更有文化了,你还是搞经济的高材生,我寻思别人办不成的事,你八成行。 “小李你看这样行不,只要你能让和平刀具厂起死回生,落户的事我立马给你办。” 李建昆有拒绝的理由吗? 心里已经乐开花。 “周主任,一言为定!” “为定,为定。” 转头李建昆又想到点什么,“和平刀具厂?” “嗯。” 那不是老林以前的厂子里么? 老林搁里头当会计,还被人诬陷做假账,中饱私囊,进去蹲了几个月来着。 “周主任,你先跟我讲讲这个厂子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 “行行。” 随着姑奶奶娓娓道来,李建昆对这个曾经路过几次的和平刀具厂,渐渐多了些了解,有件事让他很困惑啊。 和平刀具厂的厂长,孙光银,稳坐头把交椅,这几年无论厂子如何亏损,他都没有换过。 这不合理嘛。 街道企业,街道是有人事任命权的。企业连连亏损,无疑主理人责任最大。 姑奶奶说他们尽力挽救过,干嘛不换个厂长试试? 李建昆想到一种可能。 “周主任,这个孙光银有些来头对吧?” “嗯,他家有亲戚在市里。” 好家伙! 怪不得街道办动都不敢动。 这个市……不带开玩笑的。 周慧芳补充道:“不过孙光银我们不是没调查过,他个人作风方面是没有问题的,要说能力的话,近年我们安排过好几名管理人员进厂,联合起来架空他不成问题,可厂子效益不好反差。所以你看这事怎么说呢,大抵上也不能赖他。” 是吗? 李建昆心里给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你们街道办都不敢动的人,安排进去的管理人员还能有吉尔用? 该说不说,他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 和平刀具厂里仿佛有个局,外人无法勘破,连主管他们的东升街道办都被蒙在鼓里。 “这样吧周主任,明天,明天我们一起去厂里看看。” “干嘛等明天,现在就行啊。”周慧芳迫不及待想解决掉这个老大难。 “那下午。” 因为现在,李建昆打算先去见个人。 他觉得关于和平刀具厂内部的事,林敬民这个曾经的会计,或许比姑奶奶了解的东西更真实。 约定好后,李建昆颠回暂安小院。 路过庆江坊的时候,他下意识顿住脚。 “别看了,辞工了,以后再也不来。” 刘小江瞥了眼门口,不咸不淡道。 不管怎么说,他庆有哥失踪,目前好坏不知,这家伙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建昆忽然觉得好似吃了一口蜜样。 这样的沈姑娘,如何能叫人不爱? 但他又想到,以沈姑娘的善良,假如再邀请她来80或90百货勤工俭学,只怕不是帮她,而是让她为难。 ‘姐姐的店,迫在眉睫啊!’ 他姐需要一份活计。 沈姑娘也需要一份活计。 这样想着,李建昆的脚步都不禁加快几分,直奔80百货。 “老林!” 第279章 差点没吓死姑奶奶的良策 第279章差点没吓死姑奶奶的良策 “孙光银这家伙,道貌岸然,仗着有背景,软硬兼施,在厂里拉帮结派,你要不听他的,他就想办法弄你,卑鄙无耻!无耻至极!无耻小人!” “呃……” 80百货里间,房门关起,好歹算个斯文人的林敬民,跳脚大骂,怒不可遏。 李建昆瞅着他头发都有些滋起,仿佛过电一般,也是没料到一个名字让他气成这样。 “建昆,没用的,不把孙光银搞下台,和平刀具厂不可能起死回生。我虽然没证据,但你想啊,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把我一个不陪他喝酒,不收他好烟的会计,搞出厂子?” 李建昆沉吟,果然跟他揣摩的差不离。 和平刀具厂上层一拨人,只怕都被孙光银“拿下”,沆瀣一气。 “建昆,街道敢不敢下定决心弄他?如果敢,用得着我林敬民的地方,我愿为马前卒!” 李建昆:“……” 会计发起飙来,气性也是真不小啊。 不过想想又情有可原,孙光银不仅让他在里头蹲了几个月,可以说他的人生也因此发生转折,险些没有自戕…… “难。” 李建昆不想忽悠他,且不提孙光银的硬实背景,从姑奶奶的话中不难听出,街道办对孙光银并无怨气。 该说不说,对上对下能把关系经营到这种程度,这个孙光银还真是个人才。 生不逢时,放到日后的商界,一只大奸商无疑。 林敬民长叹口气,有气无力歪坐在背靠椅上。 李建昆从塞满货物的棕绷床上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摇着头离开房间。 普通人是脆弱的,是卑微的,在面对许多问题时,真的无能为力。 搁哪个时代都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他奋力往上爬的原因。当?功成名就时,你会发现,你的身边全是好人。 “诶?阿彪,鲁娜呢?” 李建昆此时才发现,铺子里少了些养眼的事物。 “噢,请了一天假,说是要陪朋友去趟乡下。” 王朋友吧。 李建昆迟疑一下,道:“阿彪,有件事我得跟你知会一声,免得你和亚军日后怨我。” “啥?” “鲁娜,可能搞对象了。” “什么?!”金彪大惊失色。 戳在旁边的小龙噤若寒蝉。还得是昆哥啊,这事也就他敢点破。 好半晌后,金彪仿佛失魂落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谁?!” “这我不能告诉你,说了保不齐鲁娜得怨我,你还是自己问她吧。” 李建昆顿了顿,道:“阿彪,看开点,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强求不得。好姑娘多的是,以你和亚军的条件,还怕讨不到媳妇儿?” 这两人现在可都是实打实的万元户。 主流思想再怎么瞧不起个体户,普通老百姓家庭总要吃穿用度,有时候还是得向现实低头的。 在阿华烧麦铺对付一顿午餐后,李建昆如约前往东升街道办。 下午一时许,周慧芳带着两名街道干部,包括他一共四人,来到和平刀具厂。 李建昆还是头一回进院,四下打量,厂子规模一般,两间苏式礼堂式的老建筑作为厂房,另有一排红砖瓦房、一栋两层红砖楼。 “小李,先逛逛厂房,还是直接去行政楼?” “去厂房看看。” 厂房里光线略显昏暗,各种嘈杂声不绝于耳。 里头的设备很有些年头,比如融铁的炉子,李建昆一瞅造型,便知道是大跃进时期留下来的,彼时几乎每个公社每个街道,都有一只熔炉。 各家各户踊跃支持,家里除留下一口烧饭的锅、一把火钳,一把菜刀,其余但凡是铁疙瘩,几乎全送过去融了。 两间厂房,一间负责下料,一间负责制造,分工有序。 工人大约两百号。 手工作业,倒也不嫌多。 厂里只生产一种东西,菜刀。非常原始的生产方式,锤砸矬磨。 但搁后世那可不得了,啥玩意跟纯手工沾上边,足以上升到业界奢侈品的程度。 所以你说这个世界也是奇了怪,没工业时盼工业,有工业时惦念手工。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堕落呢? 李建昆在成品台处,拎起几把菜刀瞅了瞅,上手份量十足,用手指敲弹刀声,竟隐隐有龙吟之声,刀刃打磨得仿佛能吹毛断发。 硬是要得! 这菜刀别说拿来拍蒜,落入歹人之手,简直一把无往不利的凶器。 厂房逛到一半时,有管理人员闻讯赶过来,几人对周慧芳一口一个主任,十分殷勤。 李建昆留意到一个细节,过来的五名管理人员,有一人陪同他们逛着逛着,消失不见。 随后,一行人来到行政楼。 大名鼎鼎的孙光银,李建昆可算是碰上。四十来岁,大眼睛,眉毛很淡,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笑容,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周主任,两位同志,来来,会议室里坐。” 李建昆没在被邀请的行列,心头好笑,拙劣的下马威啊。 还有更拙劣的。 有人端来茶水,只有三杯。 无须李建昆开口,周慧芳先面子上挂不住,蹙眉道:“你们搞什么,没看到有四个人吗?” “哎呀!” 孙光银大腿一拍,连连致歉,“原来这位也是小同志啊,我还以为是三位谁的家中小辈,跟过来玩的……还愣着干嘛,赶紧上茶啊。” 李建昆这才得到一杯茶水。 他都不稀得喝。 周慧芳没好气道:“小李同志可是大学生学历,专门研究经济的,是我特地邀请过来给刀具厂把把脉的,再这样下去可怎么搞!” 大学生? 听闻这话,刀具厂一群管理,眼神才变得有些不同。 孙光银眸子里有股紧张和戒备,稍纵即逝。 李建昆戳戳桌面道:“厂里今年的进销存记录,拿给我看看。” “噢,好好,小冯,去拿。” 等几本账薄送到跟前,李建昆第一本还没翻完,便失去兴趣。 典型的功夫账。 做账的会计说他傻吧,账目又做得极为漂亮;说他聪明吧,又是一个傻叉。 举个很简单例子,一吨木头,做出0.9吨刀柄,除去0.1吨磨圆和造型的消耗。 看着没毛病吧。 多实在,多漂亮,多物尽其用。 那么问题来了,锯末呢? 丫的到底懂不懂,把一吨原木,锯成一只只小巧的刀把,要产生多少锯末? 李建昆侧身告知姑奶奶,可以走人。 别说周慧芳大为惊讶,就连孙光银等人都愣住,这就完事了? “大学生同志辛苦辛苦,我送送你们。” 孙光银的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调转,亲自把四人送出厂门。 返回街道办的路上,周慧芳让两名属下先走,推着一辆二六女式,跟推着缝合怪的李建昆,沿着黄土路街道,漫步而行。 “周主任,这个厂啊,从根子上坏掉了,不削根重栽,治无可治。” 周慧芳眉头紧锁,“你是说孙光银有问题。” “有问题的可不止他。街道真想救这个厂子,最直接的办法只有一个,大换血,管理层全部换掉,一个不留。” 周慧芳:“……” 她硬是被吓到,这可是大地震的事,厂子里的管理层,多半在街道还有兼职身份。 真要这么干,闹出的动荡,只怕比这家厂子亏损还要严重。 周慧芳忽然灵机一动,“小李,你说‘最直接的办法只有一个’,是不是还有别的办法?” “有的。麻烦些,不换他们,就把工人换掉。” “啥?!” 周慧芳眼珠瞪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可是两百号工人,背后牵扯到上千张嘴巴! 第280章 我有个朋友 第280章我有个朋友 该说不说,李建昆惦记上那刀了。 真是好刀啊,搁他们那边买都买不到,甭看锤敲矬磨的,工序里头绝对包含一些传统的铸刀铸剑的秘法。 不然一把破菜刀,怎能发出“qingqing”之声? 但凡是传统活计,他都感兴趣。男人嘛,刀剑尤甚。 和平刀具厂如果让他来操盘,他能弄出一台印钞机。 看着一群虫怼着它吸血,也不爽不是? 索性,弄过来自己玩,绝对比他们对国家社会的贡献大。 当然了,这些心里话,肯定不能直接说与姑奶奶听。 人生如戏啊,全靠演技。 “周主任,我的意思是,再弄个新厂子,那边设备陈旧,厂房也老,该换了。新厂新的领导班子管理,那边不是老亏损么,让工人全过来新厂子。 “没有!绝对没有,哪哪都好。我呢?” “彪子你说我哪一点不好?” 不过这话也就听听。 房门关起。 “那就奇了怪,为啥咱俩她都瞧不上呢?” 因为个啥不言而喻。 周慧芳问:“搞什么?” “差不多。” “没嘞。”小龙朝窗外一个方向努努嘴,“跟亚军哥搁那买醉。” “你姐?亲姐?怪不得。” 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1980年是一个好年头,经历过79年的迷茫后,“一切中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的大方针,高速贯彻着,上面不仅鼓励个体经济,甚至鼓励民营经济。 对面站着的,如果不是一个经济学小专家,她非得当场开喷。 “黄酒有啥不能喝的,啤酒也是黄的,两样一兑,痛快!” … 李建昆:“……” “你跟嫂子……” 来到阿华烧麦铺,还未走进,系着白围裙的张华嗖嗖凑过来,狂眨眼道:“昆哥,劝劝,我妈拿来烧菜的料酒,都被薅走了。” 李建昆感慨,这死过一次的人,还真跟正常人不同。 周慧芳沉吟,“这可不是小事,我估计就算能搞,很多人脑子也转不过弯,街道怕是有相当一部分人不会答应。” 别看斯斯文文的,忒能豁得出去。 周慧芳:“……” 仇恨使人盲目啊。 私人开厂? 这不纯纯的资本家么! “应该能行,我知道有些地方已经在搞。” 周慧芳:“!!!” “哥俩个喝懵了吧,料酒也喝?” 她犹如被晴天霹雳劈中,脑瓜仁嗡嗡响,死死盯着李建昆,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 “阿彪回了?” 她顿住脚想了半天,猛不丁反应过来,“你说你啊?!” “我没事,今天的账还没盘。” 外面铺子只有小龙一人,守着账本,准备交给老林。 “并非在下,是我的一个朋友,他跟和平刀具厂有些渊源,我猜他应该很愿意促成此事。当然了,我也有我的私心,为我姐的落户问题嘛。” “昆哥来了,坐,坐。” 李建昆幽幽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点啥,告辞离开。 李建昆起身看看窗外,天色已经黑透,抬起手腕搭眼一瞅,好家伙!八点半了。 “至于孙光银那帮管理人员……不是愿挪窝吗?每月每人发个二三十,让他们守厂子,至少这么一大块地,将来说不定值些钱。” 李建昆循序渐进,“比如说像有些人,他既有管理能力,又有钱……他能全资把厂子搞起来,不让街道办花一分钱,而且还会悉心管理。重点是,他很乐意跟街道分享这家厂子。” 周慧芳:“……” 两个情场失意的难兄难弟,相对而坐,隔着桌子脑壳抵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 周慧芳忽然想到点什么,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让你朋友来搞个新厂子,全盘接手和平刀具厂的工人?跟街道分享是怎么个意思?这能行吗?” “作为回报,我会给你新刀具厂一定比例的分红,还会请个专业人士替你保驾护航……” “不用!” “建昆你帮忙给他捎个话,选个日子,地点随便他挑,我金彪要跟他茬架!” “鬼知道!她要是喜欢上昆哥那样的男人,我啥也不说,祝她幸福。别人,我不服!” “王山河呗!” 林敬民大手一挥,“只要能干倒孙光银那个害人精,再大的风险我都担了!” “谁要是不同意,我用唾沫星子喷死他!” ―― 暂安小院,80百货,里间。 “挺好。感情没有,她帮我带儿子,我给钱她花,各取所需。” 周慧芳都听懵了,咂舌道:“世上有这么好的人?” 作为罪魁祸首,他还得去瞅瞅。 好嘛,还没醉。 “老林,时候不早,你早点回去吧。” 李建昆坐下,接过陈亚军起开的一瓶今年刚问世的燕京啤酒,兑黄酒就免了,陪他们每人咕噜一杯。 不过他知道某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并不在乎背负骂名,或者被人冷眼相待。上午不是表过态么? 人心就是这样,大家日子都过得紧紧巴时,凭什么你一个私人有钱办厂?还企图指使两百号人给你卖工? 周慧芳能够接受这件事,是因为她清楚个体户有多赚钱。讲真的,她都不敢当着那些工人阶级的面讲。 挂靠是个虾米玩意,周慧芳一脸懵。倒是“联营”她似懂非懂,不确定地问:“像是50年代那会的公私合营对吧?” “建昆你尽管搞就是,这是天大的好事,造福街道,造福国家,还能惩治害虫,我全方位配合!” 他望向姑奶奶笑了笑,道:“如果我这个朋友能承诺,一年上交十万给街道办呢?” 小王同志有难啊,李建昆苦笑。偏偏他还不好插手。 “噢?” 李建昆搭眼望向铺子里头,靠角落那张长条桌上,竖着两丛啤酒瓶。 “所以,这个新厂要动点脑筋搞。” 好嘛,一群工厂管理,硬是被你搞成看门大爷。 “我也不服!” 李建昆演技全开,一脸的人畜无害。 “你说得轻巧,搞了新厂他们也是刀具厂的管理,工人全调走,你让他们不跟过来就不跟过来?还有,搞新厂子不要钱啊,?瞅着我像兜里能拿出钱的人么?” “老林,我的身份你知道,掺和不进去,如果要搞的话,挂名人你是我的首选,但话我要先说好,我不能完全保证没有风险,而且孙光银他们一旦闹起来,你肯定会被推到风头浪尖。 当然了,这条经济发展之路并非一帆风顺,后面会经历好几次倒春寒。 到底是经常去南方的人,“买醉”这词都学会了。 “挂靠、联营。” “天底下找不出比你更好的男人!” 早前说过,我国第一家民营企业,1979年便在魔都成立。 不过,李建昆要搞的不是什么民营企业。他很有逼数,知道自己的那点斤两还不够格。 金彪道:“建昆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小子是谁。” 李建昆明白姑奶奶的担忧,此时“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口号,毕竟还没提出来。 陈亚军附和,“我也想到了。” 李建昆:“……” “有的。” 两根大前门冒着袅袅青烟,一缕在五屉桌旁,一缕在棕绷床上。 “我陈亚军也要!” 李建昆:“……” 算逑,回去赶紧让山河风紧扯呼,先找个地方避一阵。 第281章 改写小海同学的命运 第281章改写小海同学的命运 燕园。 南门口。 李建昆换上一身老式中山装,一顶解放帽当成鸭舌帽戴,帽檐压得很低。小心翼翼推着缝合怪走进去,仿佛踏入龙潭虎穴。 要知道,诗歌大赛还没结束。 他这个时候回归燕园,真的不太安生。不以追媳妇儿为目的抄诗,实非他所愿。 “啊!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路旁草坪上传来一嗓子,吓得他一哆嗦,还以为被认出来,赶紧跨上车,哧溜遁走。 这个节骨眼上回燕园,自然是有要紧事。李建昆一路颠到生活区,29号楼楼底下。 瞅见有个落单的哥们,正朝楼道口走去,他赶忙上前拦下。 “海升同学,请坐。” 可怜的穷孩子呼吸都加重了。 完! “你是情圣。” 看来真是。 “虽然我很钦佩你淡泊名利的精神,但是,为了全校同学的期盼,我今天不能放过你,你必须参赛!” 李建昆笑笑道:“别想那么多,世间事,有时就是缘分。” 他底下有三个弟弟,这个活计只要干好。只怕至少能给每个弟弟攒下半个媳妇儿! 李建昆顿了顿,道:“你们学法律的,应该比谁都清楚,目前社会上民众普遍文化程度较低,很多政策法规方面的东西都不懂,我朋友已经能预见到,他一旦着手这个项目,肯定会遭遇阻碍和麻烦。此举,算是未雨绸缪。” “咋,咋帮?咋支持?” 查海升脑子昏呼呼的,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惊得有些魂不守舍。 嚯嚯! 他何德何能,能摊上这种好事? 感觉都不真实。 查海升:“!!!” “你那天比赛,我在台下,?还想骗我?我知不知道全校都在找你,三角地有人贴了张红纸告示,悬赏五块钱找你呢!” 他到嘴的婉拒的话,生生吞回去。 “……兄弟,有话好说。” “我有个朋友向我推荐你,说你专业能力不错,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李建昆只能这么编。 好在查海升没去刨根问题,高低有些惶恐,自认刚入学一年,专业知识十分有限,更关注自己能帮到这位77届大佬什么―― “喏。” 可怜他才是一个刚在燕园求学不到一年的小渣渣呀。 李建昆娓娓道来,把准备弄个工厂挂靠街道的事情,细细说给他听――真的怕他不理解这种模式。 查海升:“!!!” 对方突然一把抓住他,“你别想跑哈,你敢动一下,我立马喊人!” “对啦,学长,您找我?” 果然查海升听迷糊了,这种骚操作他闻所未闻哪! “学长,那……弄呗。我能帮到啥忙呀?” 李建昆又要了两扎鲜啤,跟查海升闲聊半晌,他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极为推崇,说简直写进他心坎里。 虎得一批! 查海升弱弱道:“学长,具体是个啥事呢?只要能帮上忙!我就怕…有负您的信任。” 吓死宝宝了! 长征食堂。 这事要说办,也能办,不难,但琐碎。 “给。” 他有点想婉拒,主要怕搞砸了,耽误人家天大的事,还辜负学长的信任。 您猜着怎么着? 真想办好,保不齐还得外出实地取材考证。 查海升一脸激动望着李建昆,好似追星成功,见到偶像。 “诶诶。” “嘿,哥们,认识79届法律系的查海升吗?” “要得要得。” 两百大洋? 查海升只觉得腿肚子打颤,得多狠的人,这年头搞工厂? 关于情圣的基本信息,燕园已经传开。人家不仅诗才一绝,还是当之无愧的学霸! 77年浙省文科状元,北大经济系特录研究生。 “来来来。” 大半个钟后,一杯鲜扎啤快喝完的李建昆,可算等来查海升,当然了,还有定下君子协议的哥们。 后世应该没人会质疑查海升脑子笨吧? 这是一单活计干好,未来都解决的意思呗? 李建昆递过去一张纸条,这哥们拆开一瞅: “你走向我,我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朝我笑,我又觉得,三秋未见不过一日。” 与这哥们协商好后,李建昆抄近路,走小南门,一溜烟消失不见。 他的家境极其贫寒,两百块搁他们那边,随随便便娶个媳妇儿。 “你要不介意,可以拉个钩。” 然而,十张崭新的大团结,被对面大佬拿出来,沿着桌面推到他手边。 这个年纪的查海升,还挺帅,是一张长条脸,没有大胡子,白白净净,头发也不凌乱,梳着利落的二八分,戴一副细边眼镜。 您朋友可真多。查海升蓦然想起,那晚在大饭厅舞台上,某个厚颜无耻的家伙曾透露过,情圣的社会关系极为骇人。 “同时呢,你如果干得格外出色的话,我的朋友会诚邀你成为他的长期代理律师,每年都会给到你一笔丰厚薪水。” 他忙灌两口啤酒压压惊。 “喝点啤酒?” “当真?!” “他想搞个工厂……” “我有个朋友……” “我不是!” “兄弟,你看这样行不,你放我一马,然后帮我把查海升找来,我赠首情诗给你?” 他不禁倒吸凉气,思忖是不是家里祖坟冒青烟了。 绝了。 若非眉宇间有些神似,李建昆都不敢认。 “主要这种挂靠模式,据我了解,目前盛行于南方,北方这边还不多见,你也知道京城是什么地方,一个不好很容易出问题。所以我朋友需要专业人士提供司法上的帮助和支持。” “他希望你这边,能搜集整理一些相关案例,并且从政策上找到司法依据,从而佐证这种挂靠模式的合法性。” 他有点想不通,这是燕园哪位老大对自己如此推崇?把他推荐给眼前这位大佬? 讲道理,这种活难道不是快毕业的法学系学长更合适吗? “学长,不瞒您说,那就是我向往的生活。” 李建昆这时才有空打量起查海升。 这种事您找我? 李建昆:“……” 对于他贫寒的家境,李建昆隐约有些了解。 对方瞅瞅他,“诶你?” 我去! “另外,到时有些场合,或许需要你作为代理律师的身份出面,每回都会给到你一百元酬劳。” “这件事是有酬劳的。你如果需要活动经费,这个不计,后面全额报销。我朋友可以先预付你一百元,事情办好后,再支付你一百元。” 这哥们连连道谢,喜不自禁,攥着纸条,屁颠屁颠离开。 去他娘的大义凛然,这货跟强哥简直孪生兄弟。 清清瘦瘦的,身材也不错。 查海升可算搞明白了。 该说不说,后来属实长挫了。 他满脸炽热,恨不能将李建昆引为知己,奈何性格有些腼腆,不是很擅长与人打交道。 大佬啊! 吾辈楷模! 这哥们搓着手,笑眯眯望着李建昆。 不愧是情圣。 李建昆瞅着这位大义凛然的哥们,差点没哭出来。 查海升:“!!!” 他希望通过这件事,在财富,或者说在改变家庭现状的动力驱动下,让查海升努力学好法律。 如此一来,未来招致麾下,有何不可? 他的生意摊子会越来越大,是有种刚性需求的。 查海升一旦跟在他身边,岂能再被邪门歪道迷了心窍,走上轻生的道路? 这孩子此生的命运,他要彻底改写! 等让查海升赚到足够多的钱,如果他还想去过喂马、劈柴,周游世界的生活,便随他去。 第282章 鲁娜的智慧、林敬民“王者归来” 第282章鲁娜的智慧林敬民“王者归来” 夜。 娘娘庙四合院。 “王山河同志,你不要冥顽不顾,我现在很严肃地告诉你,问题很大,有人要找你玩命,?最好从实招来!” 正北房堂屋里,王山河狂挠脑壳,欲哭无泪,“我没做过的事情,你让我招啥呀?” 鲁娜今天开工了,只是状态很不对,走路一拐一拐的。 然后陈亚军特地去她租住的大杂院打听过,昨天晚上,姑娘彻夜未归! 天知道陈亚军当时就红了眼啊! 金彪后面不比他好多少。 一切的线索已经指明:他们心爱的姑娘,被人睡了! 睡了!!! 李云裳也在,一改平日的温柔随和,郑重其事道:“山河,事情到这一步,你身为男人,必须负起责任,尽快给鲁娜一个名份。” “姐,你说的道理我懂,问题是我没把她怎么样啊,我这两天都没见过她。我跟马卫都一起呢,在乡下,你看我不是淘回几个物件吗。” 李建昆上下审视着他,“当真是这样?” “你问马卫都啊!” 那就奇了怪,鲁娜为什么不向陈金二人解释? “不是啊建昆,金彪和陈亚军咋知道我跟鲁娜的事?” “我说的。” “你!我去,合着他们要弄我,还是你搞的事啊。” “……” 李建昆道:“迟早他们都会知道,我看你还是拉着马卫都,继续去乡下待一阵吧。如果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俩早冲四合院来了,你们要真打起来,我只能干瞪眼。” 他顿了顿,望向门外夜色,思忖道:“我觉得,鲁娜已经在解决这件事了。” 鲁娜宁愿被陈金二人误会失身于山河,也不解释清白,大抵上是想趁这个机会,跟陈金二人彻底摊牌。 她显然对两人无意。 同时,可以看出她确实有委身于山河的意思。 李云裳感慨道:“山河,姑娘名节大过一切,你可莫要辜负了鲁娜。” “姐,我晓得。” 同一时间,五道口东向的居民区,一座大杂院的其中一间厢房里。 鲁娜洗白白后,光着脚丫子坐在床上,拿一瓶正红花油,揉搓着右脚脚踝,昨天陪朋友去游十三陵,穿一双中跟皮鞋,把脚给崴了。 所幸没什么大碍。 今天她早起从家里到海淀,照常开工,却发现金彪看她的眼神极其不对,本来她还很纳闷呢,后面发现陈亚军也这样,她逼问小龙,才得知昆哥说过些事。 瞬间明悟。 知道金彪和陈亚军想歪了。 踌躇间,她没有解释,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决定将错就错――你们看,我都是别人的女人了,可就别再惦记了吧。 有些残忍。 但从长远来看,对他们三个都好。 金彪和陈亚军也都老大不小,总想把她这个根本对他们没感觉的人,娶回家做媳妇儿,算怎么一回事嘛。 她有自己的计划,寻思今天先狠狠打击他们一下,明天开始对他们好,嗯,朋友之间的好。把这两段孽缘,往一生朋友的方向推动。 话说,这些年生怕两人胡思乱想,自己还从没有主动对他们好过。 这样一来,相信可以慢慢化解他们的怨气。 ―― 朝阳初升,在暂安小院里洒下半壁霞光。 距离小院开门营业还有一刻钟,轮班值日的半边天刺绣铺,林家几个环肥燕瘦、挺有气质的女人,正拿着笤帚打扫卫生。 林秀秀一手笤帚,一手簸箕,杵在80百货和90百货中间。 左看看,门口蹲着一个大胡子,香烟一根接一根。 右瞅瞅,门口蹲着一个“蛤蟆镜”,丢烟头的速度,比大胡子只快不慢。 他们丢一下,林秀秀便上前扫一下。 “秀秀,甭扫了,几个烟头而已,该干嘛干嘛去。” 那可不是几个烟头。 林秀秀弱弱道:“两位大哥,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秀秀,你是个好姑娘,某人要有你一半好,我俩高低好想点。” 从知青岁月到现在,好几个年头的付出啊,啥也没换回…… “说谁呢,说谁呢!” 三人齐刷刷扭头,一个打扮时髦的大波浪,小拐小拐走过来,手里捧个黑布兜。 “哼!”金彪头往北边摆。 “哼!”陈亚军头往南边摆。 林秀秀想笑不敢笑,这男人闹脾气,怎么跟小孩似的。 “娜娜姐。” “秀秀你吃了吗?” “吃过了。” “他俩肯定没吃。” 鲁娜走近,从黑布兜里取出两只国民铝饭盒,拐到80百货门前塞过去一只,拐到90百货门前塞过去一只。 “大肉包子,我早上起来特地做的,趁热吃吧。” 金彪:“……” 陈亚军:“……” 俩哥们拿着饭盒的手,情不自禁都有些颤抖。 “这怎么个意思啊?”两人齐齐发问。 “什么怎么个意思,咱们是朋友啊,一辈子的朋友,给你们做点吃的不应该吗?” 陈金两人相视而望。 肉包子很香,皮薄馅大。 但不知为何,两人吃一口,就想哭一鼻子…… 李建昆过来小院时,已经开门营业,来到80百货,他能明显看出鲁娜对待金彪的变化,十分主动热情,不时还上手给他两下,只差没有勾肩搭背。 金彪是痛并快乐着。 ‘聪明的姑娘啊!’ 哪还有山河什么事? 他只须去乡下旅游一趟,坐等尘埃落定,媳妇儿会帮他把所有麻烦都解决。 该说不说,李建昆有点慕了。 这种人情世故的能力,不是每个姑娘都具备的,尤其在这个姑娘通常很羞涩的年头。 来到里间,林敬民今天换上一身利落行头,卡其色直筒裤,配灰色休闲西装上衣,皮鞋擦得锃亮。 搁南方都不埋汰。 一股成功人士的气质。 “准备好了?” “嗯。” 今天对于林敬民来说,算得上生命中尤为特殊的一个日子,当年他被和平刀具厂扫地出门,还落得一个做假账、中饱私囊的罪名,锒铛入狱。 而今天,他将以投资人的身份,回归和平刀具厂,进行视察。 东升街道办那边,稍晚会召开一场探讨新厂落实问题的工作会议,他注定会被邀请在很重要的位置上落座。 扬眉吐气! 一雪前耻! 这些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 更让他激动的是,他可以站在一个绝对高度,见到孙光银了。 “建昆,待会我可能会忍不住……” “放心吧,不会更坏。我们这么做,已经触及到孙光银的根本利益,跟他好声好气,他就能乖乖就范?随你折腾,今天你是主角。” “建昆,谢谢!” “老林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应该是我谢谢你。走吧。”李建昆指指手腕,跟姑奶奶约定好,九点钟在和平刀具厂门口碰头。 林敬民从靠背椅上起身时,眸子里寒光掠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第283章 剑拔弩张 第283章剑拔弩张 和平刀具厂。 立着两根水泥墩子的厂院门口。 “林同志,幸会幸会。” “林同志,很感谢你支持我们街道的工作啊。” “来来,林同志,里面请吧。” 今天东升街道办过来的人员不少,以周慧芳为首,约莫有十人,估计待会开会的人悉数到齐。 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林敬民。 要知道,当年林敬民进去的事,闹得可不小。和平刀具厂属街道企业,街道自然要出面,彼时他们中有好几人,是见过林敬民的。 林敬民客套敷衍着,再一次看破人生。 他不怨街道办的人,他们也被蒙在鼓里,他只是很寒心,在无意识地助纣为虐后,他们竟如此健忘。 周慧芳的火气源自两点: “孙光银你跟我过来!” “啊?!” “主任,话不能这么说。听你这口气像是赖我一样,厂里一百号人的时候,啥时候亏过?您知道的,就这一两年,街道前前后后塞进来一百多号人,厂还是那个厂,吃饭的嘴巴多出一倍,能不亏吗?” 其一,她意识到当年他们可能做了件错事,听信谗言,冤枉了一个好人。 “主任,私人搞厂,这事根本不符合规矩啊,您把着街道大方向,可不能带头犯错误呀!” 周慧芳联想到孙光银可能存在作风问题这一点,再回头去审视这件案子,心头火气蹭蹭窜――搞定一个不听话的会计,可真有利于你们蝇营狗苟啊! “不说这个了。” 周慧芳一行搞迷糊了。 林敬民扫视过几人,视线定格在孙光银身上。 “这个理儿我过去听听是这么回事,可有人跟我讲,职工也没人闲着不干活,人是多了,但产能也提高了呀,库里没见存货。那我想问你,多出来的产能去哪了?” 几分钟后,双方人马在一间厂房门口,碰上头。 林敬民感激看了眼李建昆,把话题拉回到眼前,“我现在可是自由身,谁要是再张口闭口罪犯,小心我告死你!” 周慧芳在街道的声望无人能及,饶是孙光银也不敢把她得罪太深,他家毕竟还在这里。 他不在意,李建昆却不能坐视不理,“诸位,容我插一嘴。” “主任,我…我可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您要不相信我,账本在那里,你随时派人查。” 事后尘归尘土归土,当初叫嚣得越厉害的键盘侠,越不再谈论此事。 周慧芳板着脸,把孙光银唤到一旁。 “他原本是第一拖拉机制造厂的会计,是个什么单位不用我解释吧?还是接他父亲的班,他在那里有人脉有资源,但是为了爱情,他对调到京城,来到这家街道企业。 周慧芳手一挥,“反正厂子要调整。孙光银,你给我注意点,接下来没问到你,你别插嘴。” 林敬民斜睨着他,“顶好一个厂子,硬生生被你搞成年年亏损,占着茅坑造粪!我搞怎么了,闭着眼睛都比你搞得好,你有意见啊?” 一群人气势汹汹,跟着他下楼。 “你怎么知道不符合规矩?就你孙光银聪明是吧,我们都是傻子。” “可为什么我觉得厂子会葬送在你手里呢?” “……主任,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就算它符合规矩,但谁来搞都可以,唯独这小子不行,他有黑底,他不是正经人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厂子葬送在他手里!” “你威胁我?” 不同于街道办的人,对于他们曾经一起工作的同事,孙光银等人一眼便认出林敬民。尤其是孙光银,自己亲手送进去的硬疙瘩,岂能这么容易忘记? 李建昆耸耸肩,姑奶奶你自个合计的意思。 孙光银端起茶缸子,咕噜一口后,慢不忧道:“我还说啥,该说的你们不都说了?这是典型的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哼!他们想搞就搞?” “够了!” “老孙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搞?人都来了!” “反了天不成,这年头私人也敢办厂!” “很意外是吧。孙厂长,好久不见呀,看你吃得红光满面的,日子过得挺舒坦啊。” 孙光银讪讪一笑。 “不必了!” 周慧芳死死盯着孙光银。 “咱们从逻辑上分析一下,他要真是个品行卑劣的人,怎么会放弃一拖厂的好差事? 街道办一群人面面相觑。此时再仔细打量林敬民,似乎终于找回一些记忆。 “他是罪犯!以前我们厂的会计,手脚不干净,进去蹲过的。” “任他们说破天也没用,妥妥的资本家行径!” “做你娘的白日梦去吧!” 对面几人皆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不明白一晃眼,这家伙为什么像变了个人,气质迥然不同。 “你们认识?” 孙光银云淡风轻撂下两个字,拍拍屁股起身,“走吧,也去瞅瞅,我倒想看看,是哪个私人这么有钱,建个厂子,好大的口气!” 周慧芳冷哼道:“今年是第几年亏损了?街道每年得贴多少钱给你们,今年把街道榨干够么?” 孙光银怒不可遏,一个阶下囚,竟敢这样跟他讲话。 “真想做什么手脚,在一拖厂,不比在你们这里有搞头?” “放心。” 后者脑门见汗,用余光瞥了眼李建昆,该死的!肯定是这个高级知识份子捣的鬼! “你算哪根葱?不指着你市里的那点关系,屁都不算一个。你今天跟你们领导一起来视察,你最好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周慧芳蹙眉,“小李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的案子有冤情?” 孙光银和他的跟班们,吵吵嚷嚷,拍桌撒火。 孙光银眯起双眼,“要办厂的人是你?” “老孙总结得对!那这事我们可全指着?了,一定要向上面反应!街道办的人也是吃了迷魂药,这种事都敢干。” “孙光银啊孙光银,我今天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敢坏了这件事,我豁了什么都不要,也要把当年林同志那件案子翻出来查,连带的事情彻查到底!” “主任你这么说话可没意思了,你们要来拆厂子,身为厂长,我还不能说句话?行吧,你管着我,我可以不说,但总有人能说上话!” 还有,出来后他到底经历过啥?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有钱? 旁边的李建昆也是感慨万千,这一幕跟后世网络上发生的几起惨剧,何其相似? 键盘侠们往往在没搞明白事情原委时,跟着舆论方向,大肆抨击。 正当一群人簇拥着林敬民,进入厂区时,两层红砖楼内,厂长办公室里,又是一番别样景象。 “主任,我只是对事,绝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仿佛,这件事在他们那里从未发生过。 众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林敬民对此毫不在意,他也懒得解释,该说的话,当年都说过,并无鸟用。 “老林当年那件事,我不发表意见,我只想告诉你们,我认识的老林。 以至于当事人不堪重负,酿成悲剧。 孙光银表情阴晴不定,嘴硬道:“主任,我不怕查。” 刚才说这个词的人,噤若寒蝉。 “你……” “重点是什么?新厂子一旦搞起来,工人他们全调走,咱们他不要啊,喝西北风去吗咱们?” 别说李建昆没见过周慧芳发火,街道办的同仁,又有谁见过这位向来和善的小老太太,发这么大火呢? 旁边传来一声怒喝。这还是李建昆头一回见姑奶奶发飙,很有几分霸气。 “诶你?!” “我管你怕不怕,不信邪你试试看!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想办法把我换了!” 这让她感到耻辱、羞愧! 其二,街道太难,需要照顾的老弱妇孺、下岗职工越来越多,亟需资金。可是她变不出啊。 此事一旦促成,和平刀具厂再无后顾之忧,甚至都不需要他们管理,两百号职工工作稳固。蜂窝煤厂不用贴补这边,能小有盈利。 重点是,人家承诺,每年会上交十万给街道啊! 这将解决多大的问题? 她不许任何人破坏这件好事,只要她还管事! 第284章 万万没想到啊…… 第284章万万没想到啊…… 一趟和平刀具厂之行,林敬民十分痛快。 在与周慧芳的联手打压下,孙光银像极了一个孙子,吊在身后屁都不敢放。 不过,孙光银这种老银币,是不可能甘愿束手就擒,做个看门大爷的。 没过两天,有大檐帽光顾了林敬民家。 先调查了他的经济问题。 结果查出,除名下拥有一座老四合院外,他的全部身家只有二百来块。 后又调查了他的工作情况,只是给一个名叫金彪的合法个体经营户,当会计而已。 大檐帽们当然十分好奇,不过他们的职责仅限于此,想问不好问。 总之,这个人有正经工作,没有说不清的巨额财富。 “林先生您好。” 现在社会上确实有万元户,但这年头几个人能拿出几万块钱,还肯轻易借给别人? 林敬民突然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赶忙搭上另一只手,用力晃了晃,“海升是吧,来来,屋里请。” 他们故意踩着点来,实在不愿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周慧芳微微颔首,“明白了……” 圆脸中年人怔了怔,默默把烟头掐灭。 他扫视过李建昆三人后,敲敲桌面,“人都齐了?齐了开始吧。” “别小瞧啦,智商超高,北大法律系的。” 林敬民的嘴巴都成了○形。 “主任,你也甭骂我,说到底调查一下总没坏处吧,您看!整一个骗子!” 李建昆和林敬民相继入座,却发现查海升戳在椅子旁不动,不禁拉了他一把,“海升,坐。” 北大,法律…… 怀里的油条还是李建昆给他夹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对我怀恨在心,故意整这么一出,好领着你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呢。” 八时许,李建昆三人来到东升街道办。 周慧芳呢,她不清楚林敬民的根底,但她熟悉李建昆啊。 “林同志……” 李建昆适合凑到他耳边,咬着耳根子道:“我不是跟你讲过吗,会找个人替你保驾护航。” 周慧芳:“!!!” 毕竟这会面对一个林敬民,吃饭都有点畏畏缩缩。 好个小李啊……真聪明! 闷声发大财! 即使别人知道也没用。证据呢? 林敬民可是她挺稀罕的小李推荐的人,会故意整这种幺蛾子? 她可算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新建刀具厂的事情,有条不紊推进中。 一问市里和区里都有人来,已经在会议室。 吆喝包圆圆煮稀饭后,林敬民出门买来油条和油饼。 “海升,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老林。” 像他这种属于正二八百的国家栋梁了,应该着眼于更高的层面,赶紧学有所成报效国家才是。 “学长,我…我明白。” “周主任,我明白?们的来意,这么跟你们说吧,我本人是没钱,但是我能搞到钱。” 这年头,别人或许拿不出几万块。但是小李……通过这件事,周慧芳终于确定了另一件一直怀疑的事情―― 5月12日,本是原定的林敬民和东升街道办签合同的日子。只是前一日傍晚,李建昆接到姑奶奶捎来的口信。 满场人看着这个瘦削小伙子的眼神,与之前截然不同。 查海升现在还太嫩,可以说没见过世面,本身性格又挺腼腆。今天他的角色是相当重要的,怕就怕他见到大阵仗,连话都说不出。 他知道80年代的青年们很勇,睥睨权威,如火烈烈。却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的类似经历,竟发生在腼腆小哥查海升身上。 查海升望着圆脸中年人,深吸一口气,道:“你好,麻烦你把香烟掐掉,别再抽,这里空气不流通,我们所有人都在吸你的二手烟。” “好你个姓林的,狗改不了吃屎,骗人骗到街道办头上!”孙光银见面便火力全开,破口大骂,以报上次之仇。 嚯嚯! 林敬民用另一手挠挠脑壳,一脸懵逼。 查海升一身风尘仆仆尚未消去,他刚从南方沿海一带回来,在?州逗留多日,返京没两天。 林敬民都不稀得搭理他,把周慧芳几人请进堂屋,给他们倒了茶水。 几人来到林家。 说签合同的日子延后,明天市里有人下来,有个会议,让他们也出席。 于是12日一大早,李建昆带着一个人,来到林家。 查海升其实也是见样学样。他参加过一场文化活动,奔着诗人食指去的,当时还有几个领导在。 饶是李建昆都惊到一拨。 随后,三人坐在堂屋里边吃边聊。 一路上,孙光银絮絮叨叨个没完。 林敬民刚好在。 查海升两只手伸过去,微微躬身,“非常感谢您给我这个工作机会,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让您失望!” 周慧芳起身走来,给三人简单介绍了一下,与会身份最高的,是一个圆脸中年人,手中烟雾缭绕,身前桌面上放着一只陶瓷烟灰缸。 瞅瞅这个林敬民,像是能出卖他的人吗? 周慧芳寻思,得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谈,这么大的能耐,感觉终究没用在正道上,虽说也没害人。 “他?” 天知道暂安小院里有几间铺子,也是利用这个模式,背后东家其实是他? 这小家伙不得了啊! 他自己还是学生,肯定没办法掺和这种事,只能假以他人之手。可以看出,他对林敬民很信任。 其他与会者皆是瞪大眼睛,纷纷倒吸凉气。 “你别搁这吠吠吠的,我需要跟你解释?” 孙光银不明白周慧芳为什么会轻易相信林敬民,她信了,东升街道办的人全信了,弄得他……心头擂鼓,似乎也不得不信。 但他的身份不如查海升有说服力,再加上资料来自于查海升,自己搜集整体的东西,自然更清楚。 他自然无法坐视此事渐渐成型。 “不是主任,您真信啊?”孙光银投来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 李建昆不得不开导一番。 查海升腰杆挺得笔直,朗声道:“北大法律系,查海升!” 孙光银呛声道:“你知道建个工厂要多少钱吗?厂房、设备,以万计!你上哪去搞?” 林敬民瞥他一眼后,眼神重新落到周慧芳脸上,“周主任,你放心,不会耽误事,只要合同签下,建厂款我一次性拿到位,按上次开会说的,交给街道来承建。” 活动结束时,几人点名让食指去合影,食指看这架势,扭头便走,撂下一句“切,我又不是领导,为什么要配合”! 查海升希望用这种行为,来塑造自己今天无所畏惧的心态。 李建昆忧伤扶额,你明白你还结巴个啥? 实在不行,这拨只能他先上。 因为李建昆给他放了假。 周慧芳没搭理他,吆喝几名同样一脸迷糊的同事走人。 隔日上午,孙光银领着周慧芳等几名东升街道办的人,兴师问罪般,冲向林家。 干干净净! 除周慧芳外,几名东升街道办的人,皆被他说得满肚子火气。 圆脸中年人:“???” 自然没有孙光银的份。 圆脸中年人道:“我这烟瘾很多年了,熬不住一场会议不抽,小伙子你谁啊?” “走吧。” 三人走进会议室,椭圆形的会议桌旁,几乎快坐满。 “全身家当二百来块钱,还敢大言不惭投资建厂!” “海升哪,待会开会别紧张,忘掉自己的年纪,也甭管对方是什么人,再大他也大不过法律。你可以给自己一些心理暗示,比如‘我是站在司法公正的角度’,想必会有所帮助。” 林敬民震惊的同时,狂对李建昆使眼色,那模样似乎在说:果然牛批! 李建昆摸摸鼻尖,这TM谁能想到啊…… 得,今儿轻松了。 第285章 姐姐的酒馆 第285章姐姐的酒馆 这场会议完全成为查海升的个人秀。 市里和区里来人,无非是想审查这个项目的合规性。 查海升左手政策文件,右手现实案例,慷慨陈词,掷地有声。任谁也挑不出半句不是。 不过圆脸中年人明显有私心,无疑是孙光银撺掇来的。在点头默许这个项目的同时,表示不能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这边搞砸了呢? 他提议两个厂子一起搞,和平刀具厂的工人,至多分流一半到新厂里。 这个提议得到区里陪同人员的赞同。 周慧芳纵然百般不情愿,也很无奈。 会议结束后,送走市里和区里的人,周慧芳把李建昆留下来,林敬民就让他带着大功臣查海升先回了。 姑奶奶现在很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小李啊,你可不能掉进钱眼里啊……” “不是收钱的,这叫吧台,里头卖酒,外侧还可以坐人。” “杨贵妃。” 姑娘不能理解,小手戳戳,又问:“那这边靠墙的一个台子是啥?” 大姐姐欢天喜地,也很感动弟弟为自己落户的问题忙上忙下,心思费尽,献上一记大大的拥抱。 姑娘在家穿得不多,薄薄一件的确凉衬衫,也就是李建昆这个亲弟弟,在这个白白胖胖的姑娘本就不好找的年头,哪个爷们瞅着不迷糊? “姐,你看这是啥!” “没有没有,说你身材好。” 随后几日,他先帮二姐跑下来《个体户营业执照》,手头攥着这东西,算是名正言顺,找到海淀小镇上的食品公司。 “姐!姐!” 索性,李建昆心一横。 李建昆:“……” 李云裳蹲在墙角给小黄喂骨头,闻声站起,起得有点猛,身前颤颤巍巍。 “……你说我胖!” “那你以为开玩笑啊。” “舞台。” 几天后,李建昆再次来到街道办,从姑奶奶手中接过一只档案袋。 李建昆竖起大拇哥。 在长征食堂隔壁的隔壁,原本有个农副食品门市部,一层的红砖房,长条形,占地能有二百平方。 对方开始不乐意租,对个体户十分鄙夷,在李建昆把年租金提高到八百块后,对方心动了。 “好啥呀好,我要干活,我要干活!”李云裳哀嚎。 李建昆能体会到她身上的压力,笑笑道:“行啊,说实话,这件事能不能搞才是关键,人员多寡不是重点,人手不够可以再招嘛,还能替街道解决一部分就业问题。” “嘻嘻,建昆真有你的!” “叫魂呢。” 李建昆举着黄色档案袋,嗖嗖冲过去。 海淀这年头素有“京城粮仓”之名,盛产京西稻、四季青黄瓜,大久保桃子啥的,过去这里就卖这些个玩意,近年来经济活泛,海淀很多农副产品贩卖到外地,利润还高。 李建昆准备把它拿下。 周慧芳暗松口气,总算露出笑脸,但很快又收敛,冷哼道:“这样也好!孙光银一直跟我嚷嚷,说和平厂亏损是我们乱塞人造成的,说厂里百来号工人的时候,从没亏过。他跟那位怕是没提前对好词吧。 “对啦小李,有对象吗?” 那就玩点花活,整把大的吧。 肉肉全长在该长的地方。 这个门市部渐渐失去用武之地,也便闲置下来。 “要不说你这孩子聪明,善解人意呢。” “小李,?是栋梁之材,应该有更远大的抱负……” 隔日,街道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跟林敬民签订了合作协议。 “……跟咱们那边听大戏一样?” 姐弟俩合计大半天,最终李建昆拍板,决定给他姐开家小酒馆,相比起搞餐饮,还是卖酒舒坦点。 问题是姐姐一直“提防”着他,生怕他随便弄家铺子,根本不在乎赚不赚钱,诶!就是玩。 按照约定,林敬民当场支付了3.5万现金,用以厂房建设。地不用钱,街道办特批了一块荒地。 “姐你想啊,光喝酒有个啥劲,搭个舞台,到时物色几个会唱歌的,上去哼哼。客人一边喝酒,一边听歌,那才有劲。” 李建昆一口咕噜完银耳汤,继续落笔,李云裳戳在旁边,盯着他怀里的一张大白纸,满眼稀奇。 打小劳动惯了的姑娘,猛不丁享受起富家千金的日子,小龙妈每日好饭好菜伺候着,半月下来,眼见的又丰腴一圈。 “啥?” 李云裳惊喜,“落下来了?” 这年头铺子不难找,满大街都是,或者说有些大街上就见不到几家铺子,还都是国营的。 “姐,你越来越让我想到一个人。” “嗯?” “舞…台?”姑娘心说不是酒馆吗,怎么还搭个舞台。 “嗯,差不多的道理。” 周慧芳莞尔,坐到他旁边,和蔼地抓过他的手,拍着手背,开始了冗长的、语重心长的劝导。 还颇为天赋异禀。 “另外,这样一来两个厂子也好做个比对。他要是逊色太多,哼!到时铁的事实摆在面前,证明他就是不行,看我不动他一动!” 完事后,蹬着自己的缝合怪,屁颠屁颠地颠回娘娘庙的四合院。 “没事,快好了。” 姑奶奶啊,你这弯拐得也忒大了吧。 姑娘心头乐呵,嘻嘻一笑,趴在弟弟背上,用手挽着他脖子,满满胶原蛋白的脸蛋在他后脑勺上磨蹭两下,“建昆你这脑壳装的啥呢,咋这么多心思。” 夜。 李建昆趴在自己的卧室窗台前,拿一根铅笔,描描画画。 姐姐有颗躁动的搞事业的心,李建昆也是没辙,看来真得费费脑子。 姑娘能看出,这“画”的背景,是他们租下的门市部的内部空间。弟弟正在对它进行改造,可有些东西姑娘实在看不懂。 娘娘庙的四合院里。 隔日,姐弟俩便在周边一带晃悠起来。 好家伙! 李建昆顿时感觉无尽柔软包裹自己。 李云裳端来一碗银耳汤,心疼道:“建昆,太晚了,明天再说吧,来,喝了睡觉。”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 “建昆你可别糊弄我,我要赚钱的,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不能老让你养!” 此事便暂且告一段落,后续要等到厂子立起来再说。 卖酒这个活计用不到太多员工,只要人员控制在7个以内,《个体户营业执照》一扯,场地大点无所吊谓。 “好好,赚钱,赚钱……” “你的户口!” 一千块后,对方就范。 已经很难买到合适内衣了。 办公室里,房门关起,只有二人,周慧芳长叹口气,“小李你觉得这样行吗?” “我倒要看看,让厂子重新回到一百号人,他还有什么理由不给我盈利。 “建昆,这个长长的台子是啥,收钱的台子用不着这么长吧?” 这项投资李建昆的预算是五万块,余下的1.5万,用作厂房建好后的必要设备采购。 “姐,你弟我好歹是去过港城的人,见得多呗。” 李建昆笑笑道:“你放心,我不仅让你这酒馆挣钱,还让你干活不无聊,天天听‘大戏’。” 姑娘心驰神往,陶醉道:“那敢情好咧。” 第286章 野生老王八 第286章野生老王八 一晃眼,十多天过去。 长征食堂隔壁的隔壁,小酒馆。 是的,这家酒馆的名字,在李家姐弟的合计之下,就叫小酒馆。 当然了,占地近两百平方,放眼这年头的京城,单论喝酒的地方来说,它可实在算不上小。 如今里面的格局,跟刚租过来的时候,已经大变模样。 以许桃的爷爷,许大爷为首的几名老木匠,按照李建昆的设计图,忙活这么久,吧台和舞台早拾掇好,油漆都刷上,现在忙着打桌椅板凳。 另有一组人马,金彪帮忙找的。 负责拆墙砌墙、走线、布管,刷大白这些个。 目前进度也搞完大半。 变着花样做。 氛围不够,灯光来凑。李建昆已经让人从南方淘了些西贝货。 南方的两个项目有条不紊推进中,料想再有半个月,就可以过去摘果子。 李云裳谨慎地摸索过去,神情戒备,“蛇还是鳝鱼?” “你们自己考虑吧,如果愿意的话,我会每月给你们四天假,自己规划。每间铺子肯定还要招人,那边搞批发,会很忙。你们过去是负责,做店长。”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一次鲤鱼跳龙门的机会。 小院水井旁,王山河乐呵呵招手。 两人竖起耳朵。 好容易搬进屋子,师傅们纷纷凑过来瞧稀奇,灯具还好,这组上万港币的音响,金彪找的电工师傅压根不敢碰。 这天清晨,李建昆刷牙的时候,感觉脸上热乎乎的,用手一抹。 姐姐有多疼他,自不用提。加上姐姐身上那股子农村的人节俭劲,始终没变,生怕乌龟养着养瘦了,平均两天要杀一头。 暂时不好整得太奢华,一来容易招麻烦,二来说不定会成为门槛。 李建昆这会还挺期待,寻思有口福了,他乐意吃个野味,搁后世这种野生老王八,有钱都买不到。 软体动物是李建昆的死穴。 耳边嘈杂一片,师傅们干活发出的噪音此起彼伏。 再说了,能力这玩意是可以提升的,两人都很年轻,发挥空间给到他们,假以时日,把陈亚军和金彪拍死在沙滩上也犹未可知。 但是接下来几天,愈发遭不住。 “问题是,这样可能好久才能回一趟家。 忒重! 往往一家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就业务水平而言,实在乏善可陈,为什么老板还要用他呢? 听话,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小龙妈在旁边一脸犯难,“这东西咋做啊,没做过。” 敢盘算着进军餐饮行当,她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掏了乌龟窝吗? 他跟南方那边一直保持着联系,平均三天会去一趟邮电局。 地上放着一只木澡盆,小黄搁旁边汪汪个不停,仿佛遭遇狗生大敌。 鲁娜基本上已经搞定金彪和陈亚军,他又可以继续浪了。不过讲实在话,山河其实并不怕这俩货,金三爷于他而言亦师亦友,海淀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能动得了他? “我来!”李云裳当仁不让。 “昆哥,提来了!” “跟你俩说个事。先说好,不强迫,全凭你们自愿。” 李建昆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出门帮忙搬货。 毕竟搁后世就是个裸装而已。 李建昆和李云裳避着地上横七竖八的东西,四处走走看看。门口忽然传来拖拉机的声音,不多时窜进来一个人。 “乡下啊。那地方感觉有问题,我去,到处是乌龟。我逮的都算少的,马卫都才多,一蛇皮袋。”小王呵呵道。 麻布袋一只只拆开后,里头塞的棉絮妥妥能打床棉被。 “bang!bang!” 吃得李建昆兽血沸腾啊。 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满脑子花姑娘;早上醒来,得在床上先酝酿五分钟,才好意思下床。 他宁愿面对一条疯狗,也不愿意面对一条蛇。 “?们要是常驻那边,金彪和陈亚军以后就不必过去了,要什么货你们直接发回来。 鳝鱼还好点,不敢碰,敢吃。 “咚咚!咚咚!” 小龙小虎干完活,准备回暂安小院,被李建昆喊住。 李建昆暗松口气,走进后,低头搭眼,好家伙! 李建昆只好让他们先把天花板上的两只挂上去,后面自己来接线调式。 所谓的“环绕立体音”,也就出来了。 “建昆,姐!快来快来,我给你们带了东西。” 仅此而已。 “昆哥,我愿意!” 山河比他好点,因为经常不在。 两人齐齐点头,喜不自禁,屁颠屁颠离开。 小龙和小虎相视一望,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抹惊喜。 音响目测没有问题,一套拢共四只箱式大喇叭,港城歌厅标配,两只摆在舞台两侧,两只挂在天花板上。 只是山河不想和陈金二人起冲突,李建昆也不愿意看到。 这还考虑个粑粑。 就是空军大院的马卫都,站出来也挺唬人。 今儿红烧,明儿炖汤,后天再来个霸王别姬…… “昆哥,我也愿意!” 李建昆想的是,等自己过去之前,他们已经把铺子拾掇好,只等着接货。 灯具终究碎了几盏,所幸发过来的有多。 大不了一个月回一趟家,没多大事,年轻不闯,更待何时? 不得不说,两个刚二十左右的小年轻,这一年来天南地北跑,胆色和眼界已经完全不同。 她顶喜欢吃乌龟的裙边,以前每年插秧苗时,总能逮到一两只。 李建昆笑着颔首。俩人的能力其实还挺薄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忠诚度高。 业务员嘛,可以另聘。 “嚓嚓!” “那行吧,你们回去跟家人好好谈谈,没什么问题的话,尽快启程,过去还要装修铺子,招聘人手,这些都是你们的份内事。” 这可是小酒馆日后牟利的神器。 “我上次不是让万勇,帮忙在高第街弄两间铺子吗,已经弄到了。我准备安排两个人过去,一人负责一间,你俩是我的首选,毕竟经常往过跑,以后待在那边还更方便。 拖拉机后斗被鼓囊囊的麻布袋塞得满满当当,都是不经撞的东西,不做好防护不行。 纯野生大乌龟,这可是好东西啊,大补! 李云裳眨巴眨巴眼,笑着问:“搁哪抓的这么多乌龟呀?” 这两样东西她其实不怕,她都抓过蛇。但她旁边的人怕,她得护着。 林新甲特地从港城弄过来的,除去酒吧专用灯具,再有一套音响设备。 王山河嘲讽道:“就建昆那个怂样,我敢抓蛇给他?都不是,放心吧,不吓人。” 在工地待到中午,李家姐弟回到四合院,刚进门,发现某个避难的家伙回了。 来人是小虎,早上李建昆让他和小龙,找辆拖拉机,去火车站提一些货。 只见木澡盆里,浸着十几只王八,每一只龟壳都有人脸那么大。 想想看,在这个内地三洋才刚刚横行的年代,低音炮和高音炮轰出来,还不得炸懵小青年们? 得,喷血了。 这野生老王八,大抵是不能再吃,属实太补。 他赶紧清洗干净,今天打算正儿八经回归燕园,虽然期间偷偷溜回去过几次,中午跟沈姑娘还约了吃饭,谈勤工俭学的事,可得拾掇利落点。 第287章 吴英雄来信、车祸 第287章吴英雄来信车祸 “卧槽!情圣!” “低调低调。” “我勒个去,真是情圣!” “同学,能别咋呼吗。” “快来人啦,活着到一只情圣啊!” 李建昆:“……” 这糟心的上学路啊,半个小时还没达到目的地。 磕磕绊绊,好容易溜进37号楼吧,又被系里的一帮牲口堵住。 “学长,你去哪了?上次诗歌大赛你要是继续参加,第一名唾手可得啊!” “就是就是,那帮文学系的能羞愧而亡!” 自行车撞上了沈红衣,姑娘娇小的身躯,硬是被撞飞出去,腾空而起。 李建昆的脑子里,不禁回想起当初四名室友初次见面时的情景,仿佛只在昨天。 但是,终究慢了。 刚过去时,他只是一名普通留学生,后面他利用半年时间发愤图强,以优异成绩考入了非常难进的哈佛商学院。 胡自强握着钢笔的手仍没停,片刻后,蹦出一句,“一件好事,一件坏事,你想先听哪个?” “滚滚滚滚!” 这边进进出出的学生不少,他不好戳在门口等,一溜烟穿过马路,来到长征食堂外面,依着一颗白杨树。 可算回到307。 沈姑娘算不上前凸,至少后翘,小腰盈盈一握。 “你回信哈。”胡自强冷不丁来一句。 “红衣,让开!” 见字如面。 “痛心!” 16岁以全省状元的成绩考入北大,去到大美丽国半年跳到哈佛商学院……读书这块,传说中的人物李建昆是没见过,现实中只服他。 要知道,他今年才18周岁啊! 算他十年拿到这两个博士学位,还不到三十岁。 前半部分,英雄主要讲述了他到大美丽国后的所见所闻,给三位兄长描绘了一个真实的大美丽国,有其繁华,也有其肮脏,非常客观。 时间,真是猝不及防啊。 “……少跟我嬉皮笑脸。” “天大的荣誉,你说不要就不要呀!” “老高的毕业论文交上去了,正在准备答辩。” “强哥?这是吃错啥药了,窗外阳光明媚,暑气渐浓,裙摆渐短,你竟然沉得住气不出去浪?” 好似一道川菜,底味丰厚。 正在四下寻人的沈红衣,瞅了一会才发现,扬起笑脸,挥手回应,“学长!” “是吗!” 李建昆把心头的那股伤感,暂且压下,麻溜薅过信。 “国企改革。” 行吧,是个好课题。当下面临的很实际的问题。 肤色白皙,脸上透着股粉嫩,大眼睛,小樱唇,微微上扬的鼻尖,再搭配上乌黑柔顺的学生头,有股极其复杂的美感。 强哥的论文也在成书,又能待多久呢? 等把信一字不漏看完,他随口搭话,“强哥,你毕业论文啥主题啊?” 等了大约一刻钟,小南门内走出一个换上夏装的窈窕身影。 “嘭!” “哼哼,你以为我们会信?” 对待这帮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家伙,李建昆可没那么客气,弹簧腿见一个凑上来弹一个。 强哥这一年多是变得有点浪,但谁如果认为他丢了脑子,那可大错特错。 “舍得回了?”胡自强头也不抬。 军绿裤子配白衬衫,很希拉平常的造型,燕园里这样穿的姑娘一块砖头能砸中俩。可是姑娘跟姑娘,还是有区别的。 唰! 奶奶个腿的,管你们信不信,他瞅准一个机会,撒丫子就跑。 一别半载,不知三位兄长可还安好,小弟在大洋彼岸甚是挂念……】 那是……真没有。或者说,眼睛一闭,全是方向。 信中有一段他专门写给李建昆的话,原文如下: 既清纯,又性感;既气质,又可爱;既漂亮,又呆萌…… 刚看完一个开头,李建昆不由一阵无语,这封信在路上怕是走了几个月。 再说了,他需要十年吗? 李建昆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沉默半晌后,走到窗边,低头望去,发现强哥也在写论文。 他这么一主动,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 胡自强反手递过来一卷厚厚的信纸,“英雄来信了。” 在生活区一圈晃荡下来,被围攻多少次,连他自己都不记得。 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这拨他是切身体会到了。 以老高的悉心准备,没有不过的道理。只怕顶多过完这个夏天,便要道别。 属于他们的学生时代,终归走到了最后一程,落幕在即。 “你的淡泊名利燕园现在谁不知道?”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没啥好自豪的,倒委实被小英雄的雄心壮志给震撼到。 如果再适当装点一下……馋死人不偿命的! “呦嗬!够认真呀。” 里头静悄悄的,只有窗边的桌子上趴着一人。 李建昆如离弦之箭样冲出,狂奔而去。 “好事呢?” 哈佛商学院双博士学位,这是啥概念? 【老高,昆哥,强哥: 天大地大,也大不过他跟沈姑娘约会。 李建昆赶紧做个噤声的动作。 李建昆:“……” 不过小英雄这样说,他信! 这小家伙是个天才啊。 该来的终究来了。 “各位,到此为止吧,你们都知道我是学经济的,根本算不上诗人,一辈子也就憋出那么几首,我为啥不继续参赛?没有了呀。” 【昆哥,真正到了这边后,我才知道你的理念和思想是多么超前。你对经济发展的直觉,实乃小弟平生仅见。 后半部分,英雄讲起自己的留学经历。 他在信中慷慨激昂,定下目标,让三位兄长做个见证:他要在哈佛商学院拿到两个博士学位,一个是理论经济方向,一个是金融方向。 临近中午,想起跟沈姑娘的约会,他不得不脚底抹油。 李建昆扬起手招了招。 沈红衣反应过来,掩嘴偷笑,带着股雀跃,蹦蹦??横穿马路。 李建昆耸了耸肩,能怎么办,谁让他看起来最闲呢。 在宿舍待了会后,李建昆想想,出了门,有什么一惊一乍,一拨受完算逑。省得像尿不尽样,没完没了的。 【你是对的,经济学其实有两条出路,理论和实践,后者在国外叫作金融,咱们国内甚至都没有,而你已经在做……】 正此时,李建昆的余光似乎瞥到什么,侧头望去,脸色骤然大变! 只见一辆锈迹斑斑二八大杠,满载着麻布袋,不输奥德彪,从东头驶来,明显刹不住了。 如同一阵风,刮过小南门。 “坏的。” “我信你才有鬼!法律系那边都传开了,说你前一阵溜回燕园,被人发现,还塞了一首诗求放过。” 随后,如一只折翼的蝴蝶,跌落在地。 李建昆闲来无事时,倒也合计过毕业论文该写啥。目前只有一个想法:最后一下,必须放个大招。 “你呢?方向总有吧?” 信很长,足足七页信纸。 不为显摆,只是想留下点东西。 水泥路亲吻了她的小脑瓜。 “啊――” 巨大的痛苦使李建昆瞬间红了眼,撕心裂肺的怒吼,从喉咙管里喷薄而出。 第288章 学长卖血! 第288章学长卖血! 李建昆跪在地上,把沈红衣抱起,发现姑娘已经昏厥过去。 小南门附近的北大学生,纷纷围拢过来,有几人认出李建昆,此时却实在不好搭讪。 锈迹斑斑的二八大杠,倒在马路牙子旁,前车轱辘瓢了,后车轱辘转悠几圈才停下。 几只麻布袋散落在地上,摔出一些绿色汁液,里头装的约莫是刚采摘的瓜果蔬菜。 驾车的,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干巴老头。 他同样狠狠摔倒在地,膝盖磨破。 此时仓皇爬起,吓得脸色苍白,一时间手足无措。 “这,这姑娘,还…还好吧?” 李建昆猛抬头望向他。 他曾路过那里,发现门脸更大,想必医疗条件更好些。 李建昆讪讪一笑,“太多了太多了,400CC吧。” 现在还住在医院,又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半下午。 野生老王八吃太多,血气忒旺,干脆献它几碗。 现场所有人都被惊到,齐齐扭头探来,以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李学长把她送到了医院。 “真不用。” “这点?我看你身强力壮的,抽800CC也没问题啊。” 不过即使转到大医院去,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这种情况主要得靠病人的自我恢复。 赶紧拿出手帕拭擦,匆匆离开病房。在廊道中前行两步时,李建昆脚步微顿,发现斜对面有个采血窗口。 姑娘揉揉脑子,有些晕沉,四下瞅瞅,想起晕倒前的一幕,大抵揣测出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沈姑娘中午没吃饭,现在快到晚上,醒来只怕要饿坏。遂起身,打算出去买点清淡的吃食回来。 一层水雾顿时弥漫姑娘的眼眶,不可言述的剧烈震动,犹如十二级地震,在姑娘脑海中爆发、蔓延…… “什么!车?” 这让他长松口气。 李建昆微微一怔,扭过头,咧嘴傻笑。 他这边正盯着递到面前的四十块钱,神游天际,唏嘘不已时。斜对面的病房里,沈红衣悠悠转醒。 一刻钟前,医生来复查过,说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 这还是这辈子,沈姑娘第一次主动牵他手。 “学长……”沈红衣忽然从床上跪坐而起,扑进他怀里,双手揽过他腰间,紧紧抱住他。 … 但下一秒,姑娘漂亮的大眼睛,骤然收缩。 遂一手托住沈姑娘的背,一手挽着她的脚洼子,把她公主抱起来,迟疑中,没去距离最近的五道口卫生所。 她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就不要住在这里浪费钱了。 “自行车。” 一只小手拉住了他。 然而他仓皇转身的时候,只觉左手传来一股温热与柔软。 “医生,麻烦?们赶紧检查一下吧,人都晕过去了!” 他焦急四下踅摸,没有发现黄包车,又丝毫不愿多等。 除了等待,他现在也干不了什么。 医生还宽慰李建昆,说瞳孔没有充血,不会有太大问题。 白大褂们:“……” 沈红衣坐在床上,扬着笑脸,脸上泪水失去踪影,只是眼眶还红红的。 “你好,我要献血。” 时间缓缓流逝,令人惊喜的是,黄昏时分,李建昆留意到沈姑娘的手指微动。 房门轻轻打开。 李建昆自无不从。 “您推着走也行啊,这边都是校区,您还敢卖力蹬。” 身后,沈红衣默默看着这一切,已经哭成泪人,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巴。 干巴老头畏惧不已,赶紧伸手摸向裤兜,掏出一把毛票子,“我…我只有这些钱,您看……” 在贫困年代里,许多穷苦人民把卖血视作一种快速致富的手段。 背后涉及的是一场“血浆经济”。 闻讯,几名白大褂也抢着脚跑过来。 “行行,你抱过来。” 护士说罢,隔着窗口递过来四张大团结。 医生建议先挂点药水,把外伤处理一下,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索性只好接过,没打算带出去,寻思沈姑娘的医药费还没付,头也不回走向不远的财会窗口。 他用酒精棉摁着针孔,正准备起身时,护士喊住他,“诶,你等等呀,钱不要了。” 姑娘脑壳探到门外,左右打量,眼神定格住,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不行!” 护士看他一眼后,当着他的面,用酒精炉对针头进行消毒。 “医生!医生!” 李建昆怔了怔,“我是献血。” 这无疑是时代的悲哀。 与此同时,他想起一本书,莫言老师……哦不,老余的《许三观卖血记》。 “是用的新针头吧?” 只是,学长人呢? 姑娘扫了扫缠着白纱布的几处擦伤,感觉疼!但并非生理上的疼,而是心疼。 “还是找医生看看,大意不得!” 等李建昆回到病房时,推门而入的一刹那,惊喜道:“诶!红衣你醒了。” “小伙子你先别急,自行车撞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布满血丝,戾气冲天! 波及得姑娘整个心头都在震荡。 伸手一抹,好家伙,又来! “嗯?” 这便坐下,抬起胳膊。 窗口内坐着两名护士。 血液中能分离出一种在医疗上拥有广泛用途的昂高药剂――白蛋白。 “有体检证明吗?没有的话要先抽一管检验。” 静坐整个下午,这一起身,李建昆感觉鼻尖一热。 这个李建昆还真有,只是两年多前的,上大学时做的。他一直夹在学生证里头,拿出来给护士瞅瞅,居然管用。 这显然是即将苏醒的征兆。 “滚!” 他寻思,先让卫生所的医生看看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先稳定一下,再转去距离更远的大医院。 “学长,我没事。” 天哪! 干巴老头如同被无形的怒火击中,蹭蹭后退几步。 身后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快消失,耳边只剩风声。 姑娘咬咬牙,从床上爬起,举高高还剩一半的吊针瓶,摸索到房门口,想要找找学长或者医生。 看到李学长交完钱,欲要转身时,姑娘立马退到病房里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带上房门。 她看见学长站在采血窗口前面,左手摁着右手手背,并反手从窗口里伸出的手上,接过几张大团结。 老虎洞卫生所。 “被车撞了!” 小卫生所住院的人反倒不多,病房里另一张床铺空着,此时房间内最大的动静,是缓缓滴落的点滴药水。 狂奔向稍远一丢丢的老虎洞卫生所。 李建昆也是走近后才发现,大惊失色,“哎呀!红衣,你眼睛怎么了?充血了!我去叫医生!” 另一名护士问:“准备抽多少?” 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头一回?” “啊…对。”这辈子确实是第一次。 “小伙子,怎么回事啊?” “200CC吧。” 李建昆这才反应过来,这年头,似乎还没有无偿献血这回事,约莫90年代才提出来。 一间病房里,沈红衣静静躺在床上,好似熟睡过去,李建昆默默守候在床边。 想想后,走过去。 再说李建昆这边,也是醉了,还说不通,护士非得把钱塞给他。 李建昆大致查看过沈姑娘,除去几处擦伤,外表上没有严重伤势。关键应该还在于小脑瓜,刚才结结实实磕在地上。 不幸中的万幸,没有磕破。 “我说大爷,你这车都锈成这样,还拖这么多东西?” 姑娘立马意识这是什么情况:学长在卖血!!! 李建昆狂奔而入,放声大喊。 还带这样? 该说不说,抽走两大管子血后,人确实舒坦不少。 她顶好的一身衣裳,就这样毁了。 一番检查后,医生确认只有几处皮外擦伤,昏厥过去的原因,可能是受到惊吓,可能是大脑撞击所致,也或许二者皆有。 “这要遇到一个不客气的主,打你一顿都是轻的。” “赶紧拿着吧,我们要下班了。”护士颇有点不耐烦。 李建昆浑身一颤,脑瓜仁一时嗡嗡响:“!!!” 啊这……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吗? 第289章 误会很深,姑娘很美 第289章误会很深,姑娘很美 一股似水的温柔,包裹住李建昆。 心头荡漾起极致的满足感。 这年头,如果一个姑娘能鼓起勇气扑进你怀里……大抵上可以认定:她爱上了你。 愿意将整个身心交给你。 这会不仅仅扑在怀里,小肩膀还一耸一耸的,泣不成声。 不就是把?送到医院么,至于感动成这样吗……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姑娘当下确实抱着他。 “咋了这是?” 李建昆目露温柔,伸手轻柔拂过她的小脑瓜。 “呜呜呜~” 沈红衣摇摇头,没有说话。她虽然看到那一幕,但她不能说出来,去伤害眼前男人的自尊。 他是那么的骄傲。 总在自己面前表现得无所不能。 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打紧。 沈红衣此时才真正明悟:何为爱情。 那就是,当一个异性,愿意为你付出所有,包括自己的身心血肉…… 她突然觉得,如果错过这个男人,她肯定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并不算胆大的姑娘,勇敢地张开了怀抱。 此刻,她将家庭的贫苦,家人的殷殷期盼,统统抛诸脑后,她要……为自己活一次。 局面已经到了这一步,姑娘如此勇敢,如果还不知道回应点什么,那李建昆两世为人可算活到狗身上去了。 他低下头,轻轻一吻,印在沈姑娘的额间。 沈红衣浑身战栗,但仍趴在他怀里,没有撒手,没有挪开。 “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女人。” ―― 骄阳似火,蒸腾大地。 午间,李建昆满头大汗走进病房,一手捧着保暖饭盒,一手拎着一只黑色手提包。 “学长,今天我真要出院!” 沈红衣穿着病号服,盘腿坐在床上,噘嘴抗议。她照旧喊李建昆“学长”,李建昆随她意。 谁不愿意家里养只学妹呢? 沈红衣已经在这里被箍住两天,因为……没有衣服穿。 她的破衣服被学长骗着换下来,拿去扔了。 身上的病号服显然无法穿出去。 “出出,先吃饭,吃完睡个午觉,外面太阳毒,半下午一定出院。行吧?” 医生说过,沈姑娘没大碍,李建昆纯粹是想让她好得快些,生逼着她挂了两天消炎针。 “真哒?” 李建昆扬起手提包,“骗你做什么,衣服我都带来了。” 沈红衣俏脸通红,“你…问我室友拿的?” 本来按她的意思,是想让学长给室友带个口信,让她们谁帮忙把衣服送过来。 谁承想学长直接拿来,天知道他怎么说的,万一没说清楚,可要闹出大问题! “没找,带的新衣裳。” “……你又花钱了?!” 沈红衣差点没哭出来,她身上的一块三毛钱,哭着闹着才塞进学长兜里。但她知道,这点钱也就买几顿饭,干不了大事,更别提买衣裳。 学长总爱故作坚强,你都卖血了你,你哪来的钱买新衣裳啊! 李建昆一阵头大,“红衣,别这样行吗,我有钱。咱俩都这个关系,买几件衣服怎么了,别这么见外。” 沈红衣漂亮的大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她还能怎么说呢?这个骄傲的男人。 “一天天的,哪来的这么多猫尿。” 李建昆打趣一笑,掏出白手帕,凑近给她擦了擦眼睛,“行啦,再哭不漂亮了,吃饭吧。” 他说着,揭开寻遍海淀小镇买到的多层饭盒。 里头是三菜一汤:青椒肉丝、胡萝卜炖牛肉、香菇蒜泥小青菜,外加鲫鱼豆腐汤。 沈红衣怔怔看着,越来越丰盛了,昨天还只是鸡蛋、青菜和小米粥。 一想到这些美食可能是学长再次卖血换来的,她哪有半分食欲? “怎么了,还要我喂你呀。” 李建昆可不开玩笑,真打算喂,投喂自家媳妇儿,不丢人。 沈红衣苦笑,可是,可是已经买来了呀…… 她突然挺懊悔把上次赚的五百块钱,全寄回了家。 姑娘带着哭腔道:“学长,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先吃一半。” 李建昆咧嘴一笑,“我吃过的。” 他刚从四合院过来,岂能没吃饭?这些伙食也是小龙妈烧的,油盐都放得不多。 沈红衣生气般撇过头,“你不吃我也不吃!” 这小情绪闹的…… 李建昆把饭勺伸到她嘴边,死不张口,也是没辙。 “行行行,我吃我吃。” 说罢,扒拉几口,遂再用铝汤匙,舀上半勺饭、一块软嫩的牛肉、几根胡萝卜丝和一根青菜,抬手抻过去。 沈红衣这才把小嘴张到极限,哇呜一口,细嚼慢咽起来。大眼睛则一眨不眨盯着他,仿佛要监督他继续吃。 李建昆叫苦不迭,我撑啊我! 两人似乎全然没意识到,他们在共用一只饭勺;又或者意识到了,但谁也不点破,谁也不在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青涩的甜蜜。 是初恋的滋味没错了。 “嗝!” 吃罢午饭,李建昆把沈姑娘给哄睡。 自己起身在外面廊道里晃悠老半天,肚子可算没那么涨。完了回到病房,靠椅子上眯了会,不到两点钟,沈姑娘醒过来,说什么也要马上出院。 “好好,都依你。” 李建昆把手提包拎到床边,没好意思拉开。料想里面应该内衣都有,特地让鲁娜准备的,没隐瞒什么,老早忽悠过她说自己有女朋友。 告诉她自己对象住在医院好几天没换衣裳,穿的还是医院的病号服。 大概的身高和体重说给她。 “那你换吧,我出去了,给你把门。” 沈红衣红着脸嗯了一声。 目送李建昆消失在门口,房门关严实后,姑娘才刺啦一声拉开手提包,搭眼望去,只一眼,脸上的红晕便一下蔓延到脖子。 包里放在最上头的,是内衣,两身,一黑一白。 顶好的款式,顶好的材质,一看就是高档货。 她过去从未穿过。 不难想象穿在身上肯定舒服,可是她毫无欣喜之情,心情反而越发沉重,这得花多少钱啊! 姑娘颤抖着手,把内衣拿开,里头的衣服似乎不止一身,她一件件取出,双眼瞪大如铜铃: 白色带粉色花瓣的束腰连衣裙! 咖色喇叭口半身裙,配一件黑白斑点花衬衫! 白色皮质平底鞋! 两身衣裳一双鞋,全是时下最时髦的款式,在燕园通常只能在留学生身上看见。 也是最金贵的款式。 宿舍里她们女生有时会聊起这些时髦得不像话的衣服和鞋,有人说,这种打扮一身要超过一百块! 沈红衣一时两眼发黑。她都难以想象,学长要卖多少血,才买得起这些。 “呜呜呜~”姑娘捂紧嘴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决堤而出。 李建昆在门外等老半天,一点动静没有,忍不住问道:“红衣,你没事吧?好了没?” “噢……马上。” 又过去几分钟,房门从里面被打开。 李建昆回头望去,眼前一亮。 只见沈姑娘穿着一身白色带粉色花瓣的连衣裙,店里今夏卖得最好的连衣裙款式,这裙子虽然没有裙带,但做了束腰的设计,沈姑娘盈盈一握的腰肢,很好展现出来。 另外,裙子是大圆领窄肩带的设计。 沈姑娘好看的锁骨和香肩,显露无疑。 此刻全身皮肤都透着一股粉嫩。 娇艳欲滴! 清纯朝气! 活脱脱一只小公主。 “你…别盯着看。” 姑娘耷拉着脑袋,这裙子于她而言,有些暴露。奈何另一身,那件过于时髦的斑点花衬衫,她更穿不出去。 知道姑娘脸皮薄,李建昆也不贪一时眼福,以后有的是机会。 “红衣,你以后都这么穿吧,咱家最不缺的就是衣服!” 沈红衣:“……” 她正寻思怎么开口,让学长把另一身拿去退掉。希望他还留着发票。 “对啦红衣,明天带你去见个人,你昨天不还嚷嚷着勤工俭学嘛,她那边有活干。” 沈姑娘是个思想独立的女孩,买点吃的用的还行,李建昆感觉没扯证之前,怕是很难让她花自己钱。 提到勤工俭学,沈红衣眼眸明亮,用力点头,“嗯!” 她刚才想了想,短时间卖这么多血不可能,学长肯定借了外债,她得把这些钱挣出来。 第290章 李云裳和沈红衣的初见 第290章李云裳和沈红衣的初见 “天哪!红衣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是沈红衣?!” “这裙子也太漂亮了吧!” 沈红衣拎着手提包,一路上不知道吸引多少目光,这会刚走进宿舍楼,又被中文系一帮姐妹包围。 是的,手提包终究带回来了。 学长说……木有发票。 沈红衣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好容易回到自己的宿舍,来不及关上门,廊道中传来咋咋呼呼和凌乱的脚步声。 更多姐妹收到风声,一窝蜂冲过来。 “骗你们干什么,沈红衣从头到脚一身新,都有点不敢认。” “是啊,好时髦的衣裳和鞋子咧,我见都没见过。” “我刚一瞅,那一身一百块都拿不下,她也太舍得了吧。” “不是啊…沈红衣这么有钱?” 宿舍门被顶开,顷刻间人满为患。 沈红衣被众人簇拥着,身体僵硬,好似一只洋娃娃。 “诶!我说?们看归看,别一人一手摸啊摸的,这么好的裙子都被你们摸皱了!” 高低有两个宿舍姐妹护着她。虽说她们也是一脸震惊,满脑门雾水。 只听说早晨社那边的同系学长,给她们辅导员请过假,说沈红衣被自行车撞了,受了点伤要在医院挂两天盐水。哪个医院她们都不晓得,本来还想去看看。 怎么一趟医院回来,灰姑娘变公主了? “红衣,这裙子搁哪买的?” “很贵吧。” “脚上的鞋呢?” … 姐妹们七嘴八舌,问东问西。沈红衣都不知该回应谁,索性只是笑笑,不说话。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同宿舍一个姐妹接过她的包。沈红衣刚想制止,却已经听见刺啦声。 “哎呀!还有?” “快快,拿出来看看。” “乖乖!这内衣,丝绸的吧?” “穿身上不得舒服死?” “嚯!一件半身裙,一件花衬衫。” “得花多少钱啊这……” 她们不提钱还好,提到钱,沈红衣的心情越发沉重。 她看见室友鲍艺玲捧着那身衣服爱不释手,迟疑一下,问:“艺玲,你要不?全新的。” 她俩身材相当。 鲍艺玲是京城本地人,她们宿舍家境最好的一个。 鲍艺玲见她有意匀给自己,喜出望外,忙问多少钱。 “你说吧……合适就行。” “50?” 沈红衣微微蹙眉,“艺玲,上次不是你说像这样一身衣裳,要一百块吗?” “啊…对。可是……你这就算没穿,毕竟还是二手的不是?卖不?” 沈红衣摇了摇头。 她想把它重新变回钱,但也不傻。 同一时间,娘娘庙的四合院里。 李建昆也刚回来,看见二姐在水池边拾掇什么,屁颠屁颠冲过去,搭眼一望,顿时怪叫一声。 “姐,这老王八我真不能再吃了!” “咋了,你读书辛苦,补补嘛。” “还补,再补我脸上都该长毛了!” 李建昆遂把这几天狂流鼻血的事一说,李云裳这才吓到。 “哟!那确实不能再补。行行,最后几只你别吃了。” 李建昆长出口气,否则姐姐费心费力烧出来,他不大快朵颐,纯属不给面子嘛。 “姐,跟你说个事。” “啥?” “山河有没有跟你讲过,我有个喜欢的姑娘。” “嗯?” 李云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跟我说!” 王山河没说,他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净听某人瞎吹,说这好那好的,也没带他看一眼。 “姐,你先把刀放下。” “……噢。” 李云裳来了十二分兴致,弟弟讨媳妇的事,容不得她不上心,忙不迭打听。 小黄戳在她脚边,昂着狗头凑热闹,搞得好像能听懂似的。 “也是北大的?” “嗯。” “这还差不多,一般姑娘可配不上你。” 李云裳自己的择偶标准极低,觉得只要瞅着顺眼,对方也稀罕她就行,但搁弟弟身上,姑娘的要求变得极高。 “模样呢?俊不?” “姐,你要相信你弟弟的眼光。” “比鲁娜怎么样?” “那……应该更漂亮点。” 李云裳满意点头,又问:“条子咋样?身高多少?哪地方的人?家里几口人……” “停停停!” 李建昆一阵头大,“姐,我打算明天带给你看看。是这样的,她想找个勤工俭学的活,你那边不刚好缺人嘛……” 李云裳眼神明亮,连道要得。 这样还能替弟弟好好把下关,书上不都说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她惟愿弟弟娶到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但反过来,这姑娘如果某些方面不好,配不上弟弟,她可真干得出棒打鸳鸯的事! 隔日。 上午十点半,北大小南门。 李建昆戴顶解放帽,搁一侧不停晃荡,可不敢再去马路对面等。 不经意间,背后被小手拍了一下,转过身来,才发现沈姑娘已经杵在跟前。 “诶?你怎么不穿新衣裳?” 沈红衣今天穿的是一件旧白衬衫,配青布裤子,脚下一双黑布鞋。 “不习惯,他们…老盯着我。” 这李建昆就完全没辙了,管天管地,管不住人家的眼睛。 再说了,也怨不得这年头的哥们,谁家媳妇儿要有这姿色,他也瞅。 终究是沈姑娘脸皮太薄。 李建昆寻思,这玩意还真急不来,索性不再说什么,笑了笑道:“走吧。” 过马路时,二人不约而同先打量左右。 沈红衣原本还以为有些路程,不承想,过了长征食堂没两步便到,姑娘好奇打量,“这里?” 只见比平常楼层高出不少的红砖房顶上,焊了一个长条形的大铁框,只是暂时空荡荡的,没挂门头。 也不知道干嘛的,明显还没开业。 李建昆点点头,领着她走进去。 小酒馆的内部装修接近尾声,大致模样已经出来,金彪找的那拨搞硬装的工人,现在只剩电工在。 再有许大爷几个老木匠,在打最后的家伙事。 沈红衣左瞧瞧右瞅瞅,依然没搞懂这是干什么的地方,容不得她发问,对面哒哒哒地走过来一个女人。 沈红衣诧异凝视,一阵紧张,仿佛有无形的气场将她笼罩。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眼前的女人,大概……摩登? 这女人穿双半高跟的黑色皮鞋,约莫有一米七几。 披散着一头性感的大波浪。 抹着不算浓艳的红唇,生有一张好看的鹅蛋脸,虽然戴副麦克镜,仍能看出五官十分精致。皮肤既白皙,又透亮,非常饱满。 富贵逼人的感觉。 她穿一件裁剪高级的黑色连衣裙,原本配黑色皮鞋,略显沉闷,但腰间的一只细细红皮带,可谓画龙点睛,还衬托出一股高贵。 她的身材极为丰腴,至少超过一百一十斤,偏偏丝毫不显臃肿。 还是性感。 而且似乎……很冷酷。 李建昆瞅着他姐哭笑不得,弄啥嘞? 装腔作势! 李云裳这身造型,包括举手投足,可是集鲁娜、许桃和她,三人半上午的成果。 主要贡献在于鲁娜。 她的有番话,李云裳深以为然。 原话是: “于私,弟弟的对象见家长,父母不在,云裳姐你不得做好大姐大?” “于公,她要真搁那边上班,用南方话讲,云裳姐你就是她的老板娘,第一次见面可不好嘻嘻哈哈的,不方便日后管理。” 别看李云裳这会一副酷飒拽的模样,实则大眼睛可活泛,盯着对面姑娘从头看到脚,从脚再看到头。 这便是墨镜的好处。 “红衣,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姐。” “你…姐?” “亲姐。” “这……” 沈红衣震惊,说这女的是什么华侨巨富她都信啊! 看起来太富贵,太有钱了! 姑娘这才意识到,她是不是对学长的家境、手头宽裕程度,有什么误解啊? 可是,徐庆有学长明明告诉她,李学长是农村社员家庭。 再说了,学长他要真的很有钱,又何至于卖血? 姑娘满脑子浆糊。 第291章 离京、来京 第291章离京来京 李云裳瞅着这姑娘倒是不错,朴素清新、盘正条顺,身上透着一股子书卷气。 打量清楚后,走上前搭话。 沈红衣顿觉压力山大。 俩姑娘,一个问,一个答,纯纯地抄水表。 李建昆狂冒粗汗,把他姐拉到一旁,“姐,你别这样啊,待会给你吓走了!” “我这…不是想替你把把关么。” “行行,但得慢慢来呀,以后有的是时间。先回去吃饭吧??可别装了,随和点。” “咋了,心疼?有了媳妇忘了姐。” 李建昆:“……” 话虽这样说,不过再次转身时,李云裳脸上多了抹微笑。 趁着雍容华贵的学长的姐姐,回去自己那美轮美奂的房间,沈红衣拽着李建昆,一溜烟来到门外屋檐下。 “那……你为什么要卖血啊!”沈红衣问出了心头最大的疑惑。 时间匆匆,一周后。 等闲下来,他就开始着手写毕业论文。 不然她真有些不自在,这不回到过去地主阶层了么? “红衣,给你。” 跟“穷”半毛钱关系没有。 “喏。” “嗯,快了。” 他卖……卧槽!好像还真卖过。 更恐怖的是,这座四合院里还有一对以佣人自居的老夫妻。 沈红衣迟疑一下,还是接过去,听出些弦外之音,“学长,你快要毕业了是吧?” 姑娘是因为这个才感动得无以复加。 两人漫步消食,忽然想起什么,李建昆把兜里早准备好的、几沓用橡皮筋绑着的粮票和菜票,拿出来。 李建昆瞅着她布满惊容的小脸,知道她要问什么,先开口道:“这可不赖我哈,你从没问过我,净听徐庆有那家伙瞎说,当不得真。” 有误会! 她对学长的认知绝对有误会! 酒馆开业的时间暂定,李建昆寻思等从南方回来再说,这不还在收尾么。 “红衣,这事我早跟你讲过的,是你自己不信呀。” 这……白混了一个拥抱,还有一个吻啊! 重点是,两人关系发生质的飞跃,已然在搞对象无疑。 “如你所见,现在确实不错。”李建昆想着,老家的“乡村小别墅”,清明动工,大抵已经有个模子。 “这…干嘛?” “……你在京城还有家?!”姑娘瞪大双眼。 当时还以为她脑子充血…… 有件事让沈红衣心里好想点,梁叔两口子虽然以佣人自居,但吃饭还是在一块,大家其乐融融。 “谢谢云裳姐。”沈红衣赶忙举起小碗接过。 再过几天其实也有事干,卫生要打扫,软装要布置,采购进货啥的。姐姐搞不定的事,李建昆都扔给了山河,这小子现在搁京城,混得可比他熟溜。 “红衣,来,你过来。” 一路上,沈红衣一惊一乍,等来到娘娘庙的四合院后,姑娘更是直接傻眼。 沈红衣听完,呆愣当场,原来是这样。 俩姑娘唰地一下,同时红了脸。 沈红衣迷了,这是什么骄奢淫逸的生活呀! 蓦然想起那天傍晚,在老虎洞卫生所发生的事情,当他被强迫达成卖血的既定事实后,回到病房,沈姑娘已经醒来,坐在病床上眼眶红红的。 现在想想,她过去可能也是有点喜欢学长的,但是如果没有这个误会,两人关系肯定不可能一下发展到这种程度。 就说那个拥抱怎么来得如此突然吧。 亏她一直揪心着卖血的事,心头惶惶不安。 “别紧张,自个家。” 耳边传来一声咳嗽。 “噢,好。” “这么说你很有钱喽?” “学长,去哪吃饭啊?”沈红衣凑近,小声问。 “所以学长,其实你的家境非常好?” 沈红衣哭笑不得。 沈红衣吓一大跳,急忙收起拳头塞到身后,像个被逮住的小贼。 “你慢慢用呗,我姐不都说了,你还是瘦了点。拿着,搁我这儿,保不齐忘记用,浪费了。” 在她眼中,算得上雕龙画凤的一座顶好的四合院。 李云裳虽然装了半天大姐大,但骨子里的有些东西还是抹不去的,弟弟喜欢的姑娘,她自然也知道疼。 沈红衣扫一眼,全是细粮票和肉菜票,她一只手都拿不住,“这也……太多了吧。” 李建昆讪讪一笑,挠挠脑壳,咱可不干欺骗姑娘感情的勾当。 午饭很丰盛,计划好的中午要带沈姑娘过来吃饭,李建昆早上特地嘱咐过梁叔两口子。 其实她装得也挺累。 “咳!” 吃罢饭,李建昆送沈姑娘回学校。 学长带着她四处转了转,屋内随处可见古朴、精美的瓷器,墙壁上挂满古拙、大气的字画,艺术氛围拉满。 三人离开工地,朝着娘娘庙方向走去。 他寻思给钱沈姑娘,指定不能要,但现在关系已经确定,自家媳妇儿肯定得养得白白胖胖嘛。 不是通用粮票,燕园食堂的,搁外面用不了。 生命中顶重要的两个女人,要是掐架,那可咋整? “红衣,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往后在我姐的酒馆勤工俭学,我姐人很好的,你多接触接触就知道。” 李建昆领着她来到水井旁,隔壁有个洗菜池,底下放着一只木澡盆,还没吃完的几只老王八,全搁里头养着。 沈红衣懂,刚才也干了。 李建昆眼珠一瞪,“啥玩意?” 李建昆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只是不在燕园,总归还在这一块,咱俩随时都能见到。” 可是,可是她那会真的感动得死去活来,还……抱了学长,学长还……亲了她一下。 这…… “东家,开饭了!” “我现在基本没在食堂吃,你拿去用。” 是因为生活条件太好,太补了…… 你说这事闹的…… 老高和强哥离校不远,跟沈姑娘的关系也确定下来,李建昆自觉没有留在燕园的必要。 沈红衣即使无法估量它们的价值,但也能揣摩出,数量如此之多的老物件,淘换收藏起来肯定要耗费不菲的钱财。 “嗯,有个四合院。” 李建昆指给她看,把自己最近老王八吃得太多,血气补得太旺,老流鼻血,刚好在卫生所看到采血窗口,便抽了两管子的事情,娓娓道来。 看来全被她看在眼里。 李云裳故意板着脸走过来,好你个小丫头片子,敢偷偷打我弟弟! 李建昆看这架势,忙道:“姐,你应该懂什么叫打情骂俏吧。” 当然了,前提是这姑娘目前看来,都还好。 “来,红衣,尝尝这猪脚。阿姨烧的京菜不比饭店差。” “四…四合院?!” 姑娘突然有股火气,扬起粉拳,给了李建昆一顿还我漂漂拳。 沈红衣轻嗯了一声。 李云裳字面意思懂,可是从没干过。 李建昆笑呵呵看着,诶!这才对嘛。 李建昆打趣道:“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李建昆和林敬民二人,启程南下。 首都火车站,两人乘坐的特快列车缓缓启动时,相隔不远的月台上,一辆从武汉开来的普快,慢慢停靠稳。 这辆列车人流不多,快要散尽时,6号车厢前门,走下一个一身书卷气的小伙子,怀里抱着一只崭新的半折叠式轮椅…… 第292章 他要来了 第292章他要来了 皮囊不错、文质彬彬,一身书卷气的小伙子,先把轮椅在月台上拆开放好后,这才转身,去搀扶门内的人。 “叔叔,来,慢点,这有坡度。要不我背你吧。” “小徐呀,叔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要不是你,叔这辈子恐怕都来不了京城。” 腿脚不便利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名中年妇女和一个小男孩。 “害,叔?这话说的,就算我不替这个手,红衣迟早也会带你们来的。” 这个一身书卷气的小伙子,不是旁人,正是消失有一阵的徐庆有。 那日在燕园诗歌大赛中输给老贼,一败涂地后,他感到无地自容。在京城街头晃荡两天,愈发心烦意燥,他想离开这个地方,但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家里是不可能让他放弃学业的。 他又不想回家。 他让刘小江的父亲,替他向学校请了长假。 背上行囊,打算出去走走,逛了好几个城市,不知不觉中,逛到武汉。 他有一个系学生会干部的身份,在他真的喜欢上沈红衣时,借职务之便利,了解过对方的信息。他知道沈红衣家住哪里。 寻思来都来了,不妨去看一眼。 看罢之后,徐庆有倒生出一些别样心思。在他亮出学生证,证明身份,表明自己跟沈红衣是朋友后,沈家人对他极尽客气。 他在沈家住了两天,通过沈家人,他对沈红衣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这姑娘打小听话,重视家庭,是远近闻名的乖乖女。 徐庆有意识到,在这一把上,他并没有满盘皆输啊! 当下虽然嚷嚷着什么婚姻自由,但其实仍然是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 恰巧沈父是个残疾人,活动不方便,如果说这辈子还有什么愿望的话,唯有两个: 一,看着一双儿女长大成人,有出息。 二,去一趟首都,看看天安门,看看长城,看看故宫……那里有太多值得瞻仰的东西。 很朴实的愿望,这年头的人多半如此。 这也算个事? 于是,徐庆有便使出巧言巧语,把沈红衣在老家的父母和弟弟,三口人,全带到了京城―― 他们住在城郊小镇上,既没田地,也没正式工作,家庭收入主要来自沈父支个小摊修鞋补伞,最不缺时间。 “壮壮,别乱跑!” 沈母协助他,把丈夫挪到轮椅上坐下后,满脸慈祥,问:“小徐,咱们去北大么?” “别!别直接去北大!”不待徐庆有应声,沈父呵斥一句。 徐庆有明白他顾忌什么,笑道:“今天是礼拜三,学校课程最满,要不这样吧叔叔阿姨,我先带你们在京城玩两天,完了在学校旁边找个地方落脚,等礼拜天放假,再通知红衣过来。” 沈父感激看他一眼,“嗯,我看行。” 沈母踌躇,“小徐,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壮壮,你不是要吃糖葫芦吗?走,哥哥带你买去。” “喔!” ―― 慧阳。 TTK家电公司。 “滋滋~” “咔!咔!咔!” 农机修造车间改造而成的电子厂房里,两条自主组装的半自动生产线,正有条不紊运行着。 在职工们的配合下,一盘盘磁带落地成盒。 很快便能装满一只彩电大小的瓦楞纸箱。 再由其他工人转移到仓库。 产量喜人。 如果有必要,公司完全可以再组装几条生产线。 只要不缺原材料,制造空白磁带真的不复杂,简单来说,即把一大饼散装磁条,裁剪、封装成规制的一盒盒小磁带。 “生产这么多,也不往出卖,搞什么嘛。” “就是,仓库那边已经堆起一座山了。” “唉,开始想得倒挺好,真正搞起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那港城老板还不急呢!” “我可听说,郝…专员愁得都坐不住,跑了好些单位上门推销,压根没人睬,今天豁出脸皮不要,都开始跑市场了。” 职工们边干活边议论,说曹操曹操就到。 郝正达从厂房门口走进,望着比包饺子还快的生产线,眉头紧锁,暗自叹息。 他竟突然生出一种让机器转慢点的心态。 原材料都是钱啊。 而产品……完全卖不动! 他料想的可能需要磁带的几个国营单位,人家使用的根本不是这种普通磁带。心急火燎之下,今天上午他去了趟市里的杂货街,那里有几家卖歌曲磁带的铺子。 那些个体户,起初听闻有磁带货源,还挺感兴趣。 但当得知是空白磁带后,又差点没跳脚骂娘――这不是拿人开涮么?他们要空白磁带干嘛?客人买回去听“滋滋”啊,那还不砸了他们铺子? 郝正达感觉很迷茫,明明“三洋”走俏全国,市场对于歌曲磁带的需求与日俱增。 歌曲磁带还不是由空白磁带造的? 可为啥就是找不到买空白磁带的人呢? 难不成,所有歌曲磁带都是外来的,国内根本没人刻录? 磁带刻录其实不难,问题是,他们公司不能干,且不提这是一种“偷盗”行为,现在流行的皆是些靡靡之音,他们公司流着一多半国企的血液,岂能进行传播? “老郝!我正找你!” “陈…经理。” 喊了多年的称呼,并不那么容易改口,就好像厂里许多职工,一不留神还会喊他“郝副科长”。 郝正达定住脚,他从前的顶头上司陈科长,快步走来。 “老郝,你们林老板呢?协议好的,你们这边主要负责销售,产品下线都一周了,还不往出卖?他投资的那五十港币,添置几台设备,这批原材料一进,马上月底再把工资一发,可没剩多少了!” “我……不知道。”郝正达苦笑。 林老板那可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虽说是港城华人电子的员工,但他对这家公司,几乎一无所知,大门往哪边开的都不晓得。 拿着丰厚的港城待遇,羡煞旁人,他自己却算不上舒坦,感觉没干多少事,也没多少事干。 他也只能履行好“驻厂专员”的职责,尤其林老板不在的时候,替他、替公司把好关。 老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陈经理抓耳挠腮,“他咋不急呢?” 郝正达刚想回应点什么的时候,门口那边传来大喇喇的声音,“谁说我不急了?急有用么?” 林新甲风尘仆仆,大步流星走进来。 “哎呀林老板,你可算露面了……” “陈经理你等会。” 林新甲看向郝正达,道:“老郝,你联系一下运输公司,搞辆货车来,备一车货,明天一早发鹏城,我待会给你地址。” 听闻这话,郝正达和陈经理同时大喜。 终于开始走货了! 郝正达忙不迭应下。 陈经理笑眯眼,“林老板,还得是你啊,一走就是一车。要按这个效率,咱们生产的也不快嘛。” “快?”林新甲神秘一笑,“陈经理,你最好抓紧点,人停机器不停,不说三班倒,至少要两班倒。” “不至于吧。”陈经理诧异,要知道,他们现在只干一班,一天产量都以万计。 “记得上回那位李先生么,他要来了。” “噢。不是啊,他来,又…怎么样?” “你生产不赢。” 陈经理:“……” 他谁呀他!吃磁带的还是喝磁带的? 有这么大能耐? 说实话,陈经理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那位李先生在华电是什么职位。 旁边的郝正达也没搞明白,只知道林老板极其仰重对方。现在听林老板的意思,此人在销售方面,似乎还有通天彻地之能。 两条生产线,现在每日已经是上万的产量,再倒一班工人……真的是仅凭某一个人,能消化掉的? 他东奔西跑好几天,可一盘磁带都没卖出去。 正因为切身体会到此事的难度,所以说真的,饶是郝正达感觉那位李先生也不简单,但仍然深表怀疑。 第293章 摊子铺开 第293章摊子铺开 羊城火车站,出站口。 如今在慧阳混得风生水起,是不少达官贵人座上宾的林新甲,提前一个多钟过来候着。 当看到李建昆和林敬民轻装简行,出现在视野中后,赶忙招手示意。 等二人绕过栏杆,林新甲屁颠屁颠迎上去,接过李建昆的手提包。 “老板,林会计。” 林敬民打趣道:“新甲你最近胖乎了呀。” “害,每次去慧阳,总少不了喝酒,都是管这管那的,不去还不行。” 李建昆道:“找你投资?” “可不嘛。” “慧阳不行,发展空间不大,有个TTK家电够了。以后如果羊城或鹏城两地,有什么好项目找到你,倒是可以留意一下。” “怎么,那边很多这样的广告?” “倒是答应了,不过也说,会在教书以外的时间来干,不能保证当天账目当天做好,可能会有些疏漏。” 现在用不了存着,就这地段,就这黄金广告位,凑着机会不拿下,以后还轮得到他? “你你你!” 该说不说,万勇着实有点能耐,如此好的生意,他硬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打击得两家铺主怀疑人生,转让出铺面。 “我知道呀,你刚说过,我是问你们要多大的广告位。” 两间铺子不相邻。 “你跟她说,等《鬼打鬼》上映……不,上映完了我再过去。” 小虎说他看人家铺子都有,自家没有,怕干不过。 “刚不是说了吗,给电子科的人整拨刺激的。”李建昆招招手,“走,看看去。” “没错,我要买断它,至少十年。” 可您猜怎么着? 下车后,林新甲和林敬民直接往高第街方向走,忽然发现身边少个人,扭头寻去,只见李建昆戳在原地没动,昂着脑壳,盯着对面天上,也不知道在瞅啥。 这年头还远没流行起来卷闸门,商铺通常用组合木板封门,此时铺门半封。 林新甲嘿嘿一笑,毫不怀疑这位出马,水到渠成。 他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要整个楼顶?!” “楼顶。” 蔡主任:“……” 高第街上人满为患,天南地北的口音炖成一锅粥。 遇到个内行人,那么更好谈了。 这家百货大楼的楼顶,李建昆刚才瞅过,很是空旷啊! 蔡主任思想倒挺活泛,笑呵呵问:“你是哪个单位的?正规单位我们才给打。” 三人走进,小虎惊喜,哧溜冲过来。 “老板,喏!”林新甲抬手一指。 林新甲苦笑,“我是让他们使劲囤啊,偏偏他们不信,今天给茶花发一车货,搞得还挺满足。” 至尊音乐! 李建昆也懒得计较,房租不计,转让费一家铺子一千二,一家铺子一千五。 李建昆和林敬民循着望去,后者不由得虎躯一震。 如今还没到港片大爆炸的时期,那得金像奖设立之后,似乎是82年。港片拍摄周期一般来说要几个月,还算讲究细节。 “行啊。那我们晚点再过来。” 蔡主任接过他的内地名片一瞅,竟然还是合资公司,嘴都差点没笑歪。 一百部小型磁带刻录机和一百盘母带,已经通过特殊渠道,运到茶花大队。 “《鬼打鬼》没这么快上映吧?” 李建昆小声问:“你咋不招个女员工?” “再招个女的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必须正规啊。”李建昆让开一个身位,林新甲上。 “老林啊,回头你扯个双程证,反正现在方便,让新甲带你去港城溜一圈。” TTK家电终究由对方主导。 “明白!” 蔡主任:“……” “没。” “目前还没见什么单位生产民用空白磁带,但往后肯定会有跟风的,这玩意技术难度又不高,别到时候抢到市场先机,老客户却全被人家吃走。” “老板,TTK的空白磁带下午能到茶花,以阿海的性子,八成会连夜开干。” 小虎脸一红,招聘信息贴出去,倒真有姑娘来应聘,只是他……不好意思要。 李建昆微微颔首,能这样就算不错。 “看来他们过去确实没挣到啥钱,也难怪机械局不待见。”李建昆跟着苦笑一声,“行吧,给他们整拨刺激的,让他们自个急起来。” 铺子里还有一名小伙子,大抵是他招的员工。李建昆拍了拍小虎肩膀,四下打量起来,墙壁刷过大白,柜台和货架置办齐备。 “诶!昆哥!” 当下的人还就吃这套,好比后世的网络小说中,有一阵龙傲天格外火。品味的提升,需要时间。在此之前,粗俗直白往往大行其道。 “这边铺子三个人都不一定够。” 不然他这么多钱,怎么赚的? “咋了,老板?”林新甲跑回来问。 “还招?” 瞅瞅隔壁左右,环球啊,天下啊,宇宙啊……他不叫个“至尊”,很容易被比下去。 “有干劲是好事。不过这小子终究毛躁了点,我让?跟林云说的事,他什么回应?” 李建昆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他能提意见,但采不采纳,却要对方拍板。 这年头最不值钱就是人工,犯不着省。 “噢!我懂,打广告对吧?” 金主上门啊这是! “你们要多大的广告位?” 林新甲和林敬民大眼瞪小眼,看啥玩意啊看? BJ路步行街入口处,有一座标志性的建筑,现在是一家百货公司,位置极好。前面场地开阔,呈现出一片扇形视野。别说附近的主干道,几公里外的人都能瞧见这栋大楼。 林新甲道:“街上多得太阳都照不进!” 李建昆没反应,名字是他起的。土吗? 土到掉渣! 资本主义,净搞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李建昆领着满头雾水的二林,进入百货公司后,寻工作人员打听,直奔楼管办。 在这两座城市的街头,能看到不少户外广告,只是规模多半不大。 “楼顶。” 找到一位姓蔡的主任。 你也就是不认识一个叫史御柱的。 他竟无言以对。 聊着聊着,已经抵达BJ路步行街。 “蔡主任您知道的,我们港商嘛,就是有钱。” 这不还有个总会计老林么? 鹏城现在有两个摊子,一家翻版磁带厂,中英街一间铺子。 应该是刚买来的几盆绿植,两人正在摆弄,还有一尊关公。 “TTK那边,让他们麻利生产啊,别怕囤货,后面销路打开,我怕他们供应不上。 林新甲还把刻录机卖家老邹,从港城“拐”过来,手把手教会了林海几人如何刻录磁带。 管事的都是毛躁青年,倒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这种小年轻缺乏自制力,很有必要给他们带个金箍咒。 这间铺子算是街上最“正经”的,门头牌上打着“TTK空白磁带”,铺门一侧悬块白色牌匾,上书“慧阳市TTK家电公司”。 林敬民:“……” “建昆哪,我个人认为,做买卖还得看产品质量,只要质量过硬,不怕卖不出去。整这些花里胡哨的……没多大意思。” 那是,毕竟这是一个物资紧缺的年代。再过几年你试试? 过去数钱。 逛完这间,李建昆三人向前挤了十来米后,来到另一间铺子。 当然,价格不菲。他高低从中赚了些。 早前陈亚军过来进货,已经捎给他。 “对啦老板,黄小姐催着你过港,隔三差五去公司,艾菲都有点搞不定了。” 三人随后乘上一辆皇冠,直奔高第街。路上,林新甲详细汇报了近期的工作。 三人的突然造访,同样把小龙搞激动了。 这年头,商业广告虽然刚兴起,但国内有两处地方是与众不同的,一是有十里洋场的魔都,另一个就是自古以来从未封埠的羊城。 三人暂时离开百货公司,路上,林敬民唉声叹气,认为李建昆是在花冤枉钱。 “这…我做不了主,我要先跟上面反应一下。” 如出一辙,他也有一名男员工。 这边李建昆没让他招女的,回头让TTK公司那边派一两个过来。有些事,尤其是账目,还得双方知晓。 得,如今摊子已经铺开,只等上货了。 第294章 冠绝羊城的巨型广告 第294章冠绝羊城的巨型广告 羊城美术学院。 夏日炎炎,林荫小道上,几名姑娘漫步而行,叽叽喳喳。 “你们到底有没有安排,不行跟我去乡下扫盲呗,普及文化知识,吾辈大学生义不容辞!” “靓女,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吗,你是画画的。” “那……又咋了,斗大的字我还能不认识?” “我感觉我不是教书的料,乡下也想去,我去写生。” “带我带我!” … 每年到了暑期,各大院校总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学生们商议着如何度过一个充实而有意义的暑假。 李建昆莞尔,“你们美院还缺人?” 李建昆和颜悦色问。 这姑娘名叫耿雯,湘妹子,她此刻脑子里想的是:家里的稻子黄了,农家每年最繁忙的“双抢”快到了。 “多少?!” 李建昆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林新甲的内地名片,这家伙今儿没跟着,忙活别的去了,名头是慧阳TTK家电公司,副总经理。 李建昆望向耿雯,笑道:“可以。” 挣些钱财俗物,显然算不上有意义。甚至会造人鄙夷。 耿雯眼神亮得吓人,也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勇气……可能是穷吧,结结巴巴道:“这位先生,请问…能…能包我们吗?” 李建昆审视着她们,“你们?” 印刷单位也很难进行大型印刷,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人画。像羊城和魔都街头的广告,海报啥的,几乎全是人工画的。 “颜料得论桶采购!” 看起来顶多算是一个哥哥,比她们大不了两岁,竟然是一家合资公司的副总经理! “年轻有为”四个字,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那是,经费嫌少不嫌多。” “要你操心,人家是港商!” 姑娘们皆是眼珠猛一凸。 “我打算包给你们美院的某个社团,费用的话,看质量吧,质量上乘的话,可以给到两千。” “就是画幅画呗,多大呀?” 吓得小心肝怦怦直跳。 姑娘们脑壳凑在一块,打量完后,大为震惊。 彩绘底部开头有个左拐的箭头,后书“TTK空白磁带门市部,高第街47号”,后面还有一个慧阳地区的电话号码。 何时见过这么大的广告画? “缝画布都要缝死啊!” 耿雯尤其激动,眼眶都湿润了。当下让她糟心的所有问题,无非是因贫穷所致。只要能干好这单活,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嘶!”姑娘们瞪大眼睛,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迎面走来两个衣着体面的男士,年轻的那位着实英俊,姑娘们偷偷打量着,本以为会擦肩而过,谁承想,英俊青年喊住了她们。 对方在顾忌啥,也没跟李建昆讲。 “先生,您可别小瞧我们,尤其是这位。”有姑娘向他介绍起耿雯,那可是全校专业技能数一数二的选手。 “我……都可以。”耿雯轻声说。 同时,她的这些朋友也不差。她还能拉来几位水平比她只高不低的同学。 两千块是什么概念哪! 能买五台家家户户朝思暮想的电视机! 只是画幅画……虽然有点大。 这年头,内地广告公司是木有的。 耿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小脸一红,羞涩道:“我能问问工期多久吗?还有画什么?另外……费用多少?” 壕不壕李建昆不敢讲,比起钱,他更看重时间和质量。再说给学生赚点钱,无所?谓。 “喔!”一群姑娘欢天喜地。 “您是港商?”有个姑娘反应过来。 “画的东西不复杂。”李建昆从兜里掏出一张白纸,递过去。 “是吗?”李建昆笑了,踏破铁鞋无觅处。 “啥?三天?!” 港商,可真壕! “同学,跟你们打听一下,你们学校有没有专精绘画的社团,想趁现在挣些活动经费的,这不马上暑假了吗?” 姑娘们嬉笑起来,那还真不缺。 耿雯一颗心狂跳不息,姑娘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大胆的事。但是,如果对方的诉求是这样――找他们学生画,不嫌弃。那她对自己的专业素养,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对啦,你们是干嘛的?” “疯了吧。” 如果能负担起来回的火车票,她多么想立刻冲回家。 “雯雯,?呢?” “噫!这画画得怪好的嘞。” 但仍然可以算得上一笔一墨都是钱的程度。 姑娘们七嘴八舌,李建昆留意到其中一个姑娘始终没开口,但眸子里有股炽热,一眨不眨盯着他。 “同学?” 国营单位嘛,倒也不担心他们坐地起价。 耿雯双手接过,旁边的姑娘们凑过脑壳。 “姑娘们有这个信心,我看问题不大。” 不过,好事! 人家是正规单位,还是合资企业,找上门寻求合作。说得冠冕堂皇点,可谓积极支持经济发展的主要战略,为营造良好的投资环境做一份贡献。 只见白纸有幅长条形的彩绘,顶端打着刚才名片上的公司名字;居中画着几个时髦男女,围着一部录音机,其中一人手举一盘磁带,准备放进卡槽,左右两侧各有一行标语: “选空白磁带,我们只信赖TTK!” “老林你看怎么样?” 但她也明白,这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且不提来回大几十块的车资她掏不出,即使能,那得值多少大米?她回去一趟能创造出这些价值吗? 李建昆笑了笑,算作回应,“我们公司呢,想制作一幅大型户外广告,工期很赶,想着也只有你们美院能完成。” 然而,有一种东西裹挟着他们,仿佛大学生暑期不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是极大的自私和错误! “挂在户外,还得是特殊画布,特殊颜料,这得花多少钱啊?” 干什么都可以,她不介意,即便卖苦力,羊城这边也并不缺这样的机会。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他当然往大了整。价格暂时没细谈,对方讲等弄出来再说。 搁后世很常见的心理暗示性广告词。 家里今年的早稻种子,还是向大队赊的。 “TTK空白磁带,用过的都说好!” 几个时髦男女脸上的笑容,各有不同,或含蓄,或夸张,人物十分传神。 李建昆继续说道:“材料我们来准备,工期三天……” 几名姑娘议论纷纷,唯有一人默不作声,神游天外。 父母非得骂惨她不可! 其实,耿雯有个更实际的想法:趁着暑期挣些钱,哪怕几十块,也能极大程度改善家里的状况。 “有!” “计划的是长十米,高五米。” 说点实际的……这钱赚得不埋汰。 好家伙! 旁边几名姑娘先吓一跳,这事也敢揽? 人不可貌相啊! “这么大的篇幅,三天时间,那得几十个人同时画才行吧。” “现在所有社团都想挣经费吧。” 而且,好多啊! BJ路步行街那边,百货公司楼顶拿下一块广告牌的权利,没错,一块,像对方说的,大点小点无所谓,但不能整个楼顶给他买断。 这个暑期,她要回家! 她要回家参加双抢。 父母骂便骂,骂完后,她有办法让他们开心起来。 话说,她的父母,也是文盲呀…… 第295章 给小酒馆的另一重杀手锏 第295章给小酒馆的另一重杀手锏 白云宾馆。 二十九楼。 李建昆端着一只高脚杯,里头盛着暗红色的液体,杵在窗边,俯瞰着整座城市,心头颇为感慨。 总算在1980年,搁内地,体验到特权待遇,住进了赫赫有名的白云宾馆。 他当然没资格在这里开房,但林新甲有。 白云宾馆高120米,地面33层,地下1层,1976年落成,是我国建筑史上,首座高度突破100米的建筑,这年头当之无愧的全国第一高楼。 直到1985年,才会被鹏城高160米的国贸大厦取缔。 开业毕竟没几年,里头的设施还挺新,像他这间客房里,有两张席梦思大床,有沙发椅,有18?黑白电视机,地上铺就着软和的毛毯。 在这里能享受到当下全国最优质的服务。 不过费用也不低。 宾馆里更多的还是8-10人一间的大户房,按床铺收费,眼下淡季要便宜点,广交会期间,一张床铺每日需要150-300元。 他这间算高端房,现在折合人民币,大约400元每天。 住一晚,抵普通工人一年的收入。 所以老林洗漱好,又趴回床上,用他的话说,能多享受一会是一会。 “建昆,你这大早上喝酒,是怎么个意思?” “你又不喝,放久了没味儿。” “我觉得喝这个红酒跟喝血样,奶奶的,一百多一瓶嘞!茅台才几块钱?我出去吹牛都没人敢信!” 林敬民拿这位也是没辙,你要说他败家吧,人的钱可都是自个赚的。享受享受,似乎天经地义。 只是……太腐朽了! 李建昆可不是为喝这口酒,昨晚他特地喊服务员去逛过酒窖,那高低得买一瓶不是? 咕噜完高脚杯里的干红,他招招手道:“走吧,下楼吃饭。” “别在这里吃了吧,咱们在外面搞几笼那个蒸食,喝点茶,不一样美滋滋?” “行行行,随?。” 这会计,不白请,省钱的一把好手。 找到一家国营早餐铺,吃了顿地道的广式早茶,二人乘坐一辆蓝鸟来到BJ路步行街。 戳在马路牙子上,抬头望去,百货大楼楼顶电花四溅,工人都不知道开工多久,广告牌的框架基本出来,只差最后的加固部分。 今天妥妥的能完工。 李建昆也没上去,这活是包给万勇的,没干好他可不付钱。 来到高第街,早上人流稍微少点,自家的两间铺子按照李建昆的建议,要增加点布置,小龙小虎正在加班加点筹备。 逛到万勇卖“杂货”的铺子时,这小子望眼欲穿,瞅见这二位后,顿时眉飞色舞迎出来。 “李生,早啊!” 李建昆不是答应万勇,如果他帮忙在高第街搞到两间铺子,再跟他做笔大买卖么? 前两天,除了包个小工程给他,也聊到这件事。 “搞定了?” 李建昆笑呵呵瞅着这小子,绝对是全国搞钱思想最活泛的先驱者之一,只要能赚钱,只要在他能力范围之内,没有他不干的事。 “李生交代的买卖,岂敢怠慢?” 万勇拍着胸脯道:“市面上能搞到的,全部到位!” 进入铺子后,万勇让小工搬出两只瓦楞纸箱,挪动间发出“??”声响。 里头装的全是酒水。 这笔买卖,李建昆是为二姐。 酒馆,自然以卖酒为主,但在内陆,高档酒水可不好搞,比如说茅台,去供销社买还得凭条子,批发上货更不用指望。 能批到的,大抵只有像牛栏山那边的散酒,以及一些销量不好的低档酒。 就这,山河还得通过金三爷和马卫都的关系。 资源嘛,肯定还是羊城这边丰富。 这年头,却也找不到专业正经的酒水批发商,酒水品类多多益善,是个琐碎事,李建昆自个懒得踅摸,索性交给万勇。 今时不比以往,手头宽裕,该给人家赚的钱还得给。 总想着吃独食,会没朋友的。 李建昆挨个抽出瓶子,细细打量着。 全是洋玩意。 像是威士忌、白兰地、伏特加、干红、干白,包括可乐,等等,应有尽有。 值得一提的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个宣布重回大陆的国外名牌,叫作可口可乐。那叫一个积极,在78年12月三中全会召开的第二天。 据说,去年可口可乐便在京城设了柜台。 只是搁哪里卖,李建昆还真没发现。 今年,可口可乐已经在京城建厂,不过依然没在京城街头看见红瓶子。 倒并非国人不喜欢,而是目前销售渠道搞不起来。 大概率只能卖给一些涉外宾馆。 以二姐个体户的身份,倒无须去理会体制内的纷纷扰扰,现在政策活泛,至于说往后有人查的话,酒拿走,散财保平安。 不过这只是做个最坏的打算,在此之前,能卖自然要卖。 这年头,许多事但凭一个胆大,要真的瞻前顾后,一个“投机倒把”摆在那里,啥也甭想干。 坦白讲,酒馆这买卖,李建昆没想过赚钱,有得赚更好,没得赚他贴钱也乐意。 主要是气氛搞起来,让二姐干得有劲,干得开心。 同时,沈姑娘也能有份勤工俭学的工作。 他闲来无事,可以去喝喝小酒,看看生命中很重要的两个女人。 她们高兴,他必然高兴。 这不比几个小钱更重要? “万老板,前天也跟你说过,这是个长期生意,我一车一车要货,像上回一样,你这边安排送货上门,赚头给到你,但你也不能太黑。” 所谓无奸不商,洋酒先搞一车过去,大头撂四合院,酒馆那边往后会不会被查,天知道。但话要这样说,方便议价。 “李生,我宰谁也不敢宰您啊,您放心,咱们细水长流,细水长流。” 万勇已经在寻思,做两单看看,如果确实稳定,他要重新支个摊子。其他地区不提,京城和盛海这两个地方,洋酒应该还是很有销路的。 他们这边有货源。但市场乱得一批,没见人专干这个营生。 大有可为! 随后,李建昆开始选品,也不是全要,像威士忌,箱子里有六七款,单个品类犯不着这么多。 选好品,他依照自己的经验和揣测,再挨个酒型下订单,凑齐一解放车。 最后是议价,考虑到京城民众,以及八大院学生的消费水平,价格过高的酒水,李建昆又剔除了一部分;便宜的再捞几款回来。 洋酒这块,主打一个新鲜,有点小贵,但偶尔喝一盅,也不至于倾家荡产。 即小酒馆日后的另一个杀手锏。 中午。 万勇请客,吃了顿饭,主要还是磋商价格,等到事情搞定,酒足饭饱,已经是半下午。 一行四人――万勇带了个陪酒的,准备去找姑娘。 “服务员,烧鹅还有吗?给我找个东西,装10只带走。” “10只?” “对。” “噢好好,不过要稍等会。” 万勇苦笑,“李生,您对我就不能大方点嘛。” “你行了吧你,我再怎么压价,一车酒也够你赚大几千,烧鹅吃到死!” 别看万勇在李建昆面前,一副小喽?模样,那有两重原因,一来李建昆是他的金主;二来,他是正儿八经见识过这位金主爸爸的实力的。 以万勇如今好几个W的身家,搁羊城这块不那么排斥资本的地界上,算得上人五人六。 在距离高第街大约三公里的地方,万勇替李建昆临时租用了一间工厂空仓库。 美院一帮学生干活的地点,就在这里。 四人拎着烧鹅过来时,临近黄昏,踏着夕阳的余晖走进仓库后,李建昆放眼一扫,不禁微微蹙眉。 弄啥嘞! 第296章 TTK的头茬客户 第296章TTK的头茬客户 仓库里东戳一个,西趴一个,挨个人头数过去,也只有正好十个人。 李建昆突然挺后悔,没吓唬他们一手,签个违约协议。 他是画画的老师傅,很明白这样的工作量,十个人三天基本没戏,除非不要质量,手中画笔龙飞凤舞。 “耿雯!” 该说不说,李建昆来了点火气,瞅着这姑娘挺老实。当初可是一再跟自己保证,会找人手,三天铁定保质保量完工。 亏他还带烧鹅来。 仓库居中,平铺着一张由许多小画布缝制而成的偌大广告布,林新甲利用港商的身份,特地找国营工厂弄的。以李建昆站在门口的视线,广告布面上,啥玩意也看不清。 广告布右侧,一个赤脚趴在上面的姑娘,闻声,扭头张望过来…… 好家伙! 啥造型啊这,两只耳朵上各夹一只画笔,嘴上还叼一只,手上蓄了“妖甲”似的。 一看老板驾到,耿雯赶忙起身,把工具拿到空地上放好,穿上鞋子,哧溜来到跟前。 “李先生。”姑娘一脸笑意。 李建昆本想骂她一顿,但近身后瞅了瞅,到嘴的话硬是咽回肚子。 这姑娘现在的模样,可真够埋汰的。 头发乱如鸡窝,满脸油污,实际上全身都是,一双眼睛布满血丝。 但是精神头还挺足。 “你…搞什么?不是让你多找点人吗?就你们这十个人,能按时完工吗?按照约定,明天上午?们得交货了。” “可以的!李先生你过去看就知道。” 带着股狐疑,李建昆大步向前,走到广告布边缘,低头扫去,这才发现,竟然已经完成80%,且质量极高,广告上的几个人物,隔着数米看过去,纤毫毕现。 他自叹不如。 专业的终究是专业的。 “诶!啥东西这么香?” “吃哒!” “我刚好肚子饿了。” 画布上的美院学生,七女三男,每个人的造型都不太好看,纵然比耿雯好点,但有限。 李建昆逐一从他们脸上扫过,望着那一双双血红的眼睛,沉声问:“可别告诉我,你们三天两夜没睡觉了。” “嘻嘻,答对!” “厉害吧?” “也不至于,实在熬不住我们也有睡会,反正脏嘛,席地睡。” “$@#^&#!” 李建昆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们要是猝死一个,我是不是得摊上人命官司啊!” 刚还挺乐呵的学生们,噤若寒蝉。 耿雯鞠了一躬,道:“李先生,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多赚点钱。另外再拉来的人,我不敢保证质量,他们都是我认识的画画最好的同学。” 林敬民于心不忍,劝道:“建昆,算啦。” 此时也只有他敢开口劝,万勇和他朋友,可不愿去触这个霉头。 “都停手!先吃东西,吃完给我睡觉,睡醒了再画!” 李建昆侧头看向万勇,“万老板,你熟,麻烦去买十张草席过来。” 皇冠出租车就在门外。 万勇笑着应下,扬扬手,“靓仔靓女们,吃烧鹅了。” 靓仔靓女这个称呼,这会特别引人发笑,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哇!真是烧鹅呢!” “咱们每人一只吗?” “哈哈哈哈!这辈子终于烧鹅自由了!” “撑死我也要吃下去!” 学生们每人得到一只烧鹅,欢天喜地,唯有耿雯没动。 “可是,李先生,这样的话,恐怕明天上午真没办法完工。” “没听到我刚才的话,我不想摊上人命!给你们延期到明天晚上。” 耿雯蓦地有些感动,由衷道:“谢谢!” “雯雯,快点,再不来,你这只我可给你吃了哈。” “来啦来啦。” 羊城的烧鹅是为一绝,口口称赞,但耿雯在这边两年半,从未吃过。如今一口咬下,她必须得承认,这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李建昆叼上一根烟,出门透气。 学生们瞅着他的背影,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窃窃私语。 “李先生其实人挺好的。” “可不?刀子嘴豆腐心。” “不好能带烧鹅我们吃啊。” “能给我们买草席啊。” “还给我们延期了呢。” “又帅又好,唉……” “哈哈!晓宁,你叹个啥气,你还敢指望不成?” 耿雯道:“大家赶紧吃,吃完抓紧时间休息。” 她仍然不想爽约。 人家对他们好,他们不能视为理所应当。 ―― 清晨。 当橘黄色的晨光洒在高第街上时,张罗着开铺子的摊主们,已经感觉到闷热。 这该死的天气! “诶,老潘啊,你看,那家TTK,好像今天营业啊,铺门全开。” “我昨晚就知道,搬了老半天货。” “这么大来头,也不放几饼鞭炮?” “确实。呵呵,咱们这街算是出息了,连合资公司都入驻。” 鞭炮没有,街太小,炸进自家铺子还好说,炸进别人家铺子,讨人谦。 李建昆和林敬民、林新甲一起,今儿来得比较早,拎来两只花篮,往铺门二面一搁,算是有个气氛。 铺子里有两男两女,戳在柜台后面,除去在暂安小院历练多时的小龙,另三人眼见的有股紧张。 两个女的,都是公司派来的,原电子科的职工,一个售货员,一名财务。 李建昆三人刚进门不大会儿,门外踅摸过来一个中年男人。 瞅见这家伙,李建昆倒是笑了。 此人他认识,那家“环球音乐”的老板,徐庆有之前捣腾回去的饭盒机,八成就是他那里进的货。 “哟!这么多人呀,各位,你们这到货了,今天开业?” 栗树友关注这家铺子好几天,切确地说,是从招牌挂起来的那天起。 空白磁带货源,他朝思暮想的玩意。 他的铺子主卖歌曲磁带,背后有家作坊,二十台磁带刻录机哗哗运行,印钞机样。 问题是原材料――空白磁带,不好弄,只能从港城搞。 怎么搞,懂的都懂。 麻烦不说,还有风险。 所以看到内地有个空白磁带货源,他立马惦记上,只是行与不行,还得先验验货。 “开业了。来来,老板,里面请。” 这头茬客户,李建昆打算亲自来割……哦不,接待。 给小龙他们打个样,他制定的销售计划,这年头的人没玩过。 栗树友对他倒是印象全无,每天也不知道见多少人。 李建昆从柜台里拿出两盘磁带,递给他一盘。栗树友翻来覆去打量,不能说跟港城的空白磁带毫无差别,牌子不同,但看起来,质量也属实不错。 “老板,单看壳儿没用,我给你试一盘。” “那敢情好。” 柜台角落,有一台全新的索尼录音机,林新甲从港城带过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这年头,其实是个人只要通过正规手续过港,都能带东西回来。政策规定,出境一次,可以免税购买两大件六小件,港城付款,内地指定地点提货。 所以寻常老百姓家庭,但凡得知哪个熟人要出国,肯定会央求帮忙带件国内买不到,或者价格太高的进口商品回来。 “咔嚓!” 李建昆摁下录音键,意示他说句话。 “祝贵店生意兴隆。”这位也确实是个买卖料。 “咔嚓!” 播放。 “祝贵店生意兴隆。” 呦嗬! 栗树友眼神明亮,仅仅这样录一下,声音都挺保真,虽说这台机子有点东西。 这磁带要得啊。 “你们这磁带咋卖的?” “老板是批发吗?” “必须的。” “十盘起批,一块五。” 嘿! 栗树友眼里掠过一抹喜色,那不是跟港城过来的一个价吗? 既不要外汇,还不用担风险,隔壁提货,便捷! 质量又差不离。 那还要港城的干鸟啊!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栗树友脸上还是不太得劲,“啧!有点贵啊……我长期要的话,能不能便宜?” “能。” 栗树友:“……” 如此好说话吗? 合资公司一点排面都不要的? 他不知道,他的微表情,被李建昆这个开挂的货,拿捏到几分。 想把价格打下来? 美不死你! 站在商家的角度,守住当前市场价格是基本素养,同行不嫌,自个不亏。又怎么会去破? 但是优惠也真有,不诓人。 就看这哥们能上几环。 第297章 顶环、奋斗 第297章顶环奋斗 “老板你刚才说,是长期要货对吧?” “没错。” “那我建议你可以多囤些,反正要用。是这样的,我们这边批得多,有额外附赠。” 原来是这个便宜法。 栗树友心想。但终究不及直接让价来得舒爽啊。 “比如呢?” “你一次性批一百盘,我们赠送五盘。” 诶! 栗树友心头一乐,这可以啊,一百盘不过也就150块。赠送五盘,还值7块5呢。 “当然,如果老板嫌优惠幅度不够,还可以多批些,批得越多,我们赠送得越多。” “噢?说来听听。” “一次性批发五百盘,我们赠送三十盘。” 呦,不错嘛,三十盘可值45块钱呢,顶工人一个月薪资。 栗树友打心眼里已经认准这家。 忒会做买卖了。 “一次性批发一千盘,我们赠送七十盘。” 乖乖! 栗树友两眼放光,七十盘,价值105大洋呀! 反正他长期要用,这个钱为什么不挣呢? 优惠幅度还真的挺给力! “一次性批发三千盘,我们赠送二百五十盘。” 嚯! 这力度……栗树友眼睛都绿了,二百五十盘,价值375块。 他只要多批点,等于白捡了这个钱,够买一部12?黑白电视了! 那就批它三千盘! 栗树友心头乐开花,有这个优惠幅度,再砍他都不好意思,正准备搭话,谈下这单买卖时,哪知对方话还没说完。 “老板如果一次性批发一万盘,我们赠送一千盘,另外,附赠三天两夜港城帝王游。” “嘶!”栗树友倒吸一口凉气。 这公司是做福利的吗?! 一千盘,价值1500块啊! “啥,啥叫帝王游?” 李建昆递给他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老板应该知道,我们是合资企业,外资公司在港城,还是有些实力的,对于尊贵的大客户,这三天两夜,保管他在港城吃好,喝好…玩好。” 花不了几个钱。 港城随便一家宾馆都能让这年头的内地人,大开眼界。 维多利亚的夜景,浅水湾的沙滩,半山上的风景,那是不用收费的,但内地人绝对稀罕。 九龙街头希拉平常的三温暖,也能满足内地哥们,对于声色犬马的所有遐想。 而一万盘磁带一旦出货,便是15000大洋的进账。 有了大笔现金流,好处多多: 一,可以大批量采购原材料,压缩成本,其实给出去的优惠,这就能收回大头。 二,可以增加生产线,提高产能。 三,投入研发,打造企业的核心动力。 … 道不尽。 看似傻憨憨样的送福利,实则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了,这是站在一个企业的长远发展的角度来看,必须具备战略眼光。 这就是为什么李建昆,当初与电子科签署合资协议时,做出很多妥协,唯独把销售权抓死在手中的原因――电子科还以为甩出一个大包袱。 他要用激进式销售,倒逼电子科的决策层,不断往前冲。 货不够卖,?增不增加生产线? 销量很高,忙忙碌碌,但利润似乎挺单薄,你有没有兴趣研发更有价值的产品? 未来的TCL,大抵不必经历如此漫长的发展。 李建昆寻思前期营造一个良好的开局,少走些弯路,给李冬生一个更高起点,看他能折腾到什么程度。 李建昆心中所想,栗树友自然不知。 这大叔瞪大双眼,迷了。半边脑子想着白捡1500大洋,另半边脑子想着港城的时髦女郎……与一些不好言说之事。 他去过一次港城,饶是兜里有些钱,但面对那些摩天大楼、金碧辉煌、灯红酒绿……仍像个土包子样,连港城的出租车司机都瞧他不起。 他自个也壮不起胆子,去体验那些资本主义的腐朽。 很憋屈的一趟旅程,拿着双程证,明明兜里有钱,却住在小街上的旅社,吃着路边摊,眼巴巴瞅着一双双大长腿…… 到了那地方,从骨子里生出一种自卑。 而现在,一家港城公司将邀请他过去,体验帝王般的待遇…… 栗树友喘着粗气,眼白上浮现几抹血丝。15000块,不是小数目,但是,他也不是拿不出。 “老板,你不是长期要吗?大批量进货,不比你一点点拿划算?”李建昆踢出临门一脚。 是啊! 我长期要,又不嫌多,怕个啥?! 栗树友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声音道:“那行,我来个一万的!但……你们得说话算话!” “老板,我们是正规合资企业,可以签买卖合同的。” “这还行,这还行……” “小龙,签单!” “是!” 满屋子人,林敬民和林新甲,一名男员工,电子科的两个姑娘,皆是眼泡睁圆,内心震撼无以复加。 开门才多大会,卫生刚搞完,来的第一个客户,就……卖出一万盘磁带了? 尤其是以后驻店的三名职工,望着李建昆,一脸敬畏与膜拜。同时,努力复盘他刚才的卖货方式,企图学习经验。 就感觉……一环一环的,像颗螺丝钉样,不停把客户往上绕。 有些路数在,倒也不难学。 李建昆对林新甲道:“直接让厂里送货吧。” 遂又扭头看向栗树友,笑着问:“栗老板,新鲜出厂的,今天到货,没问题吧?” “确定今天到?那可以,有车刚好给我拉到仓库去。” “没问题。” 签订好买卖合同后,李建昆让小龙跟着栗树友,去他店里取来一千元定金。 这笔单子正式拿下。 小龙把一沓大团结拍在柜台上,财务姑娘赶忙收好,他望向一男一女两名售货员,“服气不?” “嗯嗯!” “好好学!” 竟然也有几分王霸之气。 林敬民凑到李建昆耳边,“建昆,你要不走正道,当了骗子,给人卖了还得帮你数钱!” “老林你这话忒难听了,我这是阳谋。” 林新甲不好表现得太舔,毕竟在电子科的人眼里,他才是老板。只是一脸乐呵,心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诶,TTK!雯雯,在这在这呢!” “可算找到了!” 门外冲进来两个满身油彩的姑娘,为首的正是耿雯。 李建昆诧异,“你们怎么找过来了?” 耿雯抹了把虚汗道:“李先生,广告画好了,不敢耽误您功夫,您过去验收吧。哦对啦,我们都挺好的。” 李建昆:“……” 他让万勇联系过来一辆解放车,遂带着两名姑娘,去往工厂那边。 其实质量如何,昨晚已经看到,今天过来一瞅,丝毫没有草草收尾的迹象。 扫视过东倒西歪在草席上的学生们,个个累得筋疲力尽,有几人还在呼呼大睡,李建昆从他们身上,看见了“奋斗”二字,用生命诠释着奋斗。 华夏民族的这种精神,任何外邦都无法比拟。 眼下百年未有过的发展机遇,出现在80年代。有青年如此,国家岂有不崛起的道理? 他从兜里掏出两千块钱,交到耿雯手上。 “嚯嚯!发财喽!” “睡啥睡,赶快起来!” 学生们纷纷从草席上爬起,再次生龙活虎。 林敬民在旁边感慨,年轻真好,要是换他这样忙活三天三夜,大概率真要猝死。 “谢谢李先生。”耿雯捧着钱的双手,不停颤抖。这一刻,觉得所有辛苦都值得。 她没有把钱揣兜,直接现场发掉,每人二百块。 但是她明显付出更多。 羊城美院77届,耿雯。李建昆默默记下这个姑娘。 她不仅有扎实的专业功底,还具备管理人才的素养。 企业想要做大,怎么能缺少广告部? 第298章 背袋客也有大老板梦 第298章背袋客也有大老板梦 黎明破晓。 城市逐渐喧嚣,作为羊城数一数二的商业街区,BJ路上,人流以眼见的速度递增。 随着天光大亮,地标性的百货大楼对面,马路牙子旁边,汇聚了乌压压一片人头。 大伙昂头打量,见证着一件稀奇事的诞生――百货大楼楼顶,一夜之间,竟多出一副巨型广告。 片幅之巨大,冠绝整个羊城。 大伙叽叽喳喳,谁也没见过比这更大的广告牌。 瞅清楚的人,发现是家合资企业打的……那没事了。 “空白磁带?啥玩意?干嘛使的?” “我说这位大哥,你有点见识行吗?你听歌的磁带哪来的,肯定是空白磁带造的呗。” “我不听歌。” “……” 这事跟普通老百姓关系不大,大伙只是看个稀奇和热闹。 但是显而易见,甭管谁来到BJ路,只要不瞎,都能看见这副巨型广告。 它实在太醒目了! 余浩华,一个活跃在天河一带的磁带贩子。 老家住在城中村,他?饬出一间小作坊,专门翻版流行歌曲磁带,然后批发给周边的个体户。 三洋开始广为流行,这拨时代红利算是被他吃到,渐渐流传开来的“万元户”头衔,有他一个。 他这买卖不好与外人说,其实极为简单。七八台磁带刻录机,是港城亲戚给他陆续捣腾回来的,有电就能运行。再捎回一些正版磁带。余下只需要原材料――空白磁带。 旁人不晓得的是,他的货源来自高第街。 一个姓栗的老板,人家生意干得那才叫大。 他眼馋得紧。 却又学不来。 栗老板直接从港城捣腾空白磁带,他没这个能耐,也不想碰。 抓住不得了。 栗老板自己也卖歌曲磁带,很明显的是,他的利润没人家大。 今天,又是一个上货日,一大早,余浩华带着两名跟班,每人胳肢窝里夹着一卷编织袋,乘公交在BJ路下车。 “他们瞅啥呢?” 甫一下车,三人便看到马路牙子旁黑压压一片,都昂头打量着对面天上。 难不成有不明飞行物? 余浩华忙扭头望去……却看到一副巨型广告,但是,它带给余浩华的惊喜,远比真看见不明飞行物来得更强烈。 内地居然有了空白磁带货源? 正经的! 堂而皇之打出广告! 那他还可劲巴结姓栗的干嘛? “华哥,你看,空白磁带!”一名马仔咋咋呼呼。 “老子有眼。” 余浩华心花怒放啊,只觉得这个时代对他太好了。想什么来什么。 “高第街47号有门市部,走!” “华哥,万一他们卖的比那个姓栗的还贵呢?” “不可能吧。” “华哥,万一他们质量不行呢,本来就有客户反应,说我们的货太失真。” “这…倒有可能。” 余浩华沉吟道:“要是质量差得不多,价格还便宜,该用用!那几个挑刺的客户,不做就是。” 但是如果质量差太多,以他们的粗糙刻录方法,只怕歌儿都要走调。 那就没辙了。 三人哧溜杀到高第街,特地避开环球音乐,来到TTK家电的门市部。 铺子里人满为患。 看稀奇的比买货的多,广告效应可见一斑,倒也有散客买个一两盘,拿回家自个录着玩。 零售价格为两块钱每盘。 李建昆今儿依旧在,戳在柜台里侧,守着索尼录音机,主要搞客户体验。 余浩华最关注的就是磁带效果,挤了老半天,可算挤到他跟前。 “靓仔,?们的空白磁带质量咋样?” 李建昆搭眼一瞧,眼神落在他胳肢窝里的编织袋上,知道来了批发商。立马祭出“神器”―― 来自德国森海塞尔的一款大耳罩耳机。 热衷于专业音频的人,没人不知道这个牌子,哪怕搁后世。 铺子里这么嘈杂,显然不好像昨天样现场录制,因此李建昆提前录了些东西。他笑着把耳机递给对方。 等余浩华戴上后,他摁下播放键。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我轻轻地唱,你慢慢地和……” 刘文正的《闪亮的日子》。 这年头有个风潮,所谓“女学邓丽君,男学刘文正”。 余浩华越听眼神越亮,摘下耳机,惊讶道:“卧槽,这谁唱的?” 嗓音跟刘文正浑不相似,曲子略有修改,完全唱出了自己的风格。 有种说不出的沧桑和悠远,配合歌词,倒真成了一首“古老的歌”,别有一番韵味。 这人如果去港台,指不定能成歌星! “我。” 余浩华:“……” 李建昆摸了摸鼻尖,倒不是他多有音乐才华,嗓音条件只能说凑合,主要……刘正文没他唱歌时间长啊,刘正文也不会中国风呀。 “你你……” “这不重要。” 李建昆摆手打断他,笑呵呵问:“老板以为我们的空白磁带质量如何?我自个用录音机录的,你应该能分辨出来是我的声音。” 有些人说话和唱歌,完全两个嗓音。他还好,比较统一。 余浩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 他咂摸咂摸,确实辨别出歌是这个靓仔唱的。要这么看……这磁带的质量,那是相当可以啊! 感觉比进口磁带还要好。 栗老板那边弄来的港城货,他平时不是没自个录着玩过,录出来的歌,那叫一个稀烂! 他觉得自己的歌喉挺好的。绝对是磁带的问题,嗯,录音机也占一部分因素。 “还行。你们的磁带怎么卖的?我批发。” “十盘起批,一块五。” “一块五?” 余浩华心头一乐。 便宜啊! 他问栗老板拿货,每盘一块八。 李建昆在他脸上扫了扫,适时道:“如果批多的话,还有优惠。” 竟然有这种好事? 余浩华狂喜,忙问:“怎么个优惠法?” 李建昆弯腰,摸过一张16开的红纸。 几个坑……呸!几个优惠政策,上面全有。 余浩华搭眼望去,双眼越睁越大,当看到“批发一万盘”的优惠政策后,人都懵了! 赠送一千盘! 三天两夜,港城……帝王游! 这不等于平白得了1500块吗? 这个帝王游的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我们一万盘的批发活动,现在做得蛮不错,很多客户选择。”李建昆一脸真诚。 余浩华将信将疑,“是吗?” “喏,旁边有家环球音乐的栗老板,昨天刚订了一万盘,你可以去打听。” 余浩华瞪眼,“他…问你们进货了?” 哟,熟人。那就更好推销。 人的心理,通常不愿被熟人比下去,陌生人反倒无所吊谓。 李建昆含笑点头。 余浩华表情阴晴不定,15000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近乎他全部身家。 但是,批发一万盘的优惠政策,吸引力真的好大! 他扪心自问,他需要一万盘空白磁带吗? 生意长期做,还是需要的。 他又想到,为什么栗老板这么有钱? 人家有魄力啊! 现在,栗老板放弃港城货源,也在这里进货,等于说他和栗老板的生意模式,已经没多大差。 想起每次见栗老板,明明是送钱给他赚,还得求爷爷告奶奶,好说歹说才让他多匀出一点。 余浩华忽然觉得格外不爽! 凭什么别人吃肉,他只能喝汤? 他现在肯定没有栗老板有钱,可如果…连魄力都比不上对方,怕是一辈子都要矮这个同行一头。 他也想做大老板! 李建昆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原本还想踢上几脚,蓦然发觉对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豪迈。 得,省嘴皮子了。 特喜欢这种爱动脑子的人。 “靓仔,拿盘新磁带给我看看。” 李建昆自无不从。 余浩华翻来覆去打量着,小龙留意到这边的情况,凑过来,小声问:“昆哥,批发商?又搞定一单?” “差不多。” “他批多少?” “大概一万。” “嘶!”小龙着实打量了余浩华一番,胳肢窝里还夹着袋子,怎么看都不像大客户。 这时,耳边传来声音。 “行吧,我也批一万。” 小龙:“……” 李建昆拍拍他肩膀,“愣着干嘛,签单啊。” “噢噢。”小龙满脸迷弟表情。 背袋客也能被您搞出一万的大单呀! 第299章 格局打开,客户遍地 第299章格局打开,客户遍地 章祖安,羊城本地人,人生极尽失意,二十出头时犯过错,进去蹲了几年,半年前刚出来。 在此期间,父母相继撒手人寰,给他留下一套城区的老宅,让他好歹有个住的地方,但工作是找不到的,兄弟姊妹他也没有,如何生存下去,成为摆在他面前的,一个很严峻,也很现实的问题。 他不能老靠姑姑接济,一来姑姑年纪大了,二来姑姑也有自己的家庭。 是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还待见他,只有他那个在中山大学做英语老师的姑姑。 前一阵,章祖安去到姑姑家,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巨大商机――当时姑姑用一台托人从港城带回的磁带刻录机,录制英语磁带。 姑姑说现在条件好了,不少学生宿舍都有录音机,有些家境好点的学生,还能买得起饭盒机。而学生面临的问题,普遍是口语太差。 她想录点磁带,让学生们课下拿去听,照着练。 章祖安听罢灵机一动,是啊,现在多半大学生都有个留学梦,而学好英语是根基,每次他来中山大学,总能听见从那些草坪或小树林里,传出的狂啃英语的读书声。 学生们对此很狂热。 这是多么大的市场啊,全国有多少大学?有多少期盼着学好英语,出国留学的学生? 章祖安呼吸陡然加重,一把抓住散播消息的大爷,由于太过兴奋,五官都有些扭曲。 这次来羊城,原计划是进一批新歌磁带回去。他们魔都现在三洋的普及率,非常高。市场对于磁带的需求,与日俱增。 “看来这次要多待一阵了。” 此事于他而言,想搞还不难。 他叫陈为林,来自魔都,是一名个体户。 柜台上已经摆放着数十封“成品邮件”。 半个钟后,BJ路百货公司对面的马路牙子上,乍响起一阵仰天大笑,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陈为林暗自盘算,他一定要踅摸到录制设备,再从这边大批量进货空白磁带回去,自己制作! “靓仔,谢谢你啦,我今天不订货。” “老爷子,?说哪里有卖空白磁带的广告?!” 如此一来,您猜不用外汇、国内就有的空白磁带货源,他们稀不稀罕? 忙忙碌碌两个小时,首批各地大电视台的邮件,总算处理完。 “卖房。” 一条发财大计,在脑子里成型。 ―― 越秀邮电局。 小龙:“……” 小龙:“???” ―― BJ路百货大楼,楼底下。 一个拎着一只“上海牌”手提包的青年,昂着头,一眨不眨盯着楼顶的那副巨大广告,大脑高速运转,心思活泛。 “但我过几天一定来,我要先回去……” 羊城市面上根本没有专门卖空白磁带的地方,那些比较大的卖歌曲磁带的铺子,你如果批发,要的货多,倒是能弄来少许空白磁带。 “嚯!给他们发磁带做啥?” “卖啥玩意的?” “小同志,你们这一次性发这么多邮件,好像还都一样,发给谁啊?” 章祖安全都打听过。 内陆的老师们,怕是没条件从港城弄到磁带刻录机吧? 一是资金。 姑姑能帮忙解决磁带刻录机和口语录入的问题,目前制约他行动起来的因素,只有两个: 林敬民趴在柜台上奋笔疾书,写信封,写完交给林新甲,林新甲从一沓机打的资料纸中,取过一张,折叠好,塞进封信,附带一盘空白磁带。 地方保护什么的,肯定存在,但也不是每个地区都有磁带厂,实际上内地磁带厂极其罕见,产能非常低,要不然磁条也不会被列为计划物资。 以前捣腾小商品的很多人,都开始捣腾磁带,他也是其中之一。 搞不到原材料这点,把他卡得死死的。 “你们是不知道,那广告牌,大得喽,遮天蔽日!是家合资公司搞的。” 愿意! 日上三竿,街头士多店门外,几名穿两根筋、趿拉着人字拖,手摇蒲扇的大爷,正在聊天。 那么歌曲磁带是怎么做的呢? 如果掌握了,他是不是也能在魔都制作? 到时他还零卖个啥,学高第街那些磁带大铺,专做批发……有多赚钱,简直无法想象! “空白磁带。”陈为林喃喃自语。 完事交给工作人员,她们一人封口,一人贴邮票。 “诶诶,好好,多谢晒!” “个小年轻毛毛躁躁的。”大爷没好气道,“BJ路,你一去就能看到。” 最大的问题是空白磁带。 其实资金还好说,他考察这么久,认定此事有搞头,他敢赌,大不了把房子卖掉。他家那个地段,不缺买主。 “我们有个厂子,专门生产磁带,电视台一般用得比较多,储存音频。” 自打这之后,章祖安老想着这件事,为此他跑遍羊城的各大院校,越跑他越兴奋,他还询问过不少大学生“如果有专业的英语磁带,你们愿不愿买”,得到的答案空前一致―― 羊城没有磁带厂,羊城电视台的空白磁带铁定依赖从港城进口,这个近邻,必须拿下。 “拿钱?”小龙眼神一亮。 又过十分钟,章祖安来到高第街TTK门市部,小龙接待了他。 还以为是个神经病,对着空气你笑啥笑? 这年头,电视台是空白磁带使用大户,李建昆自然不能错过。 “手表吧?我听说盛海那边,外国手表也打很大的广告。” 林敬民、林新甲和两名工作人员,正在配合着发邮件。 邮递台上,摆着一只瓦楞纸箱,里面装满空白磁带。 详细了解一番后,章祖安心神大定。 万事俱备! 这买卖他干了有一阵,其实有个问题他一直在思索:羊城的歌曲磁带是哪来的?全是港城弄的? 不可能。 羊城本土绝对有制作歌曲磁带的能力。 林新甲手中还有几盘,这是准备带去羊城电视台的,距离近,他们亲自上门谈。 憋屈啊! 明明一条广阔的财路摆在眼前,只因为一个问题,无论如何都踏不上去。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有急事,我要买空白磁带。” 章祖安本想进店买包经济烟,大爷们的谈话,让他倏地顿住脚。 料想,不少电视台的空白磁带,还得依赖进口。 二是空白磁带。 “不是,叫什么空白磁带,干嘛的也不知道。” “电视台。” “不好意思各位,耽误你们时间了,我们这确实有点慢。”李建昆拿着一包华子,后面排队的人,甭管吸不吸烟,每人散一根。 但如同姑姑这样的会想花样,又能付诸于行动的英语老师,能有几个呢? “你…你干嘛?” “走吧。”李建昆招招手。 大家一瞅烟盒,饶是女的也美滋滋接过,好生收起,寻思带回去给家里的爷们抽。 章祖安激动到脸色涨红,烟也不买了,哧溜冲向公交站…… 以为这单铁定拿下,对方瞅着柜台里的货,眼神都是绿的。他可吐沫横飞半个钟。 歌曲磁带绝对是这玩意录制的。现在原材料摆在眼前,只差……录制的设备。 后来章祖安了解到,整个羊城都没有生产空白磁带的厂家,一颗心跌入低谷,拔凉拔凉。 林新甲笑道:“老郝之前还跟我诉苦,说找不到客户。老板,搁你这边,遍地都是客户啊。” 李建昆莞尔,伸出两根指头,指了指眼睛。 视野太局限的意思。 第300章 生意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第300章生意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慧州。 TTK家电。 占地二十亩的院落一角,市运输公司的几辆解放和东风,排队等着装货。 仓库里,一帮职工怀抱成箱的磁带,进进出出,大汗淋漓。 但是没人抱怨累,皆是一张笑脸。 汗水间充斥着兴奋。 多少年他们不曾这样忙碌过? 忙,好啊! 忙意味着他们在创造价值,意味着公司在挣钱,意味着他们的工资能及时发放,还有奖金嘞! 他们凭自己的劳动养活自己,正如上面希望的一样,自力更生,不给国家添麻烦。并且,还能给国家带来不菲的收入。 谁再敢瞧不起他们? 谁再敢议论他们是吃白食的? 自从机械局想把他们科分离出去,职工们谁心里,不是憋着一口气? 曾经还惶惶不安,找不到前路方向;如今,可算能扬眉吐气一把! “大伙再加把劲,师傅们都等急了,客户们也等急了,外商的人在羊城攻城略地,着实了得!咱们可不能拖后腿啊!” 主管仓库的人叫李洪雨,一名正儿八经的中专生,无线电专业。 现在却光着膀子,带头卖力搬货。 他毫不在意,这几天每晚回家都要捎点好菜,再咪上二两小酒,一觉睡到天亮,可踏实! 之前有小半年,为一家老小往后的生计发愁,他就没睡一个安稳觉。 “好嘞!” 搬运工们齐声应下,不知谁扯上一嗓子,“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众人受到感染,一个接一个和进去,霎时间,仓库里高昂的歌声不断回响。 干劲满满! 门外快步走来几个人,以总经理老陈和外资专员郝正达为首。 他们脸上,又是一副别样表情――急! 陈经理手里攥着一张单子,这是羊城那边刚报过来的订单,一行一行,排得老长: 鲁景胜,订货一万盘,地址:…… 魏利中,订货一万盘,地址:…… 荣恩伟,订货一万盘,地址:…… 龚广勤,订货三千盘,地址:…… 史自安,订货三千盘,地址:…… 欧成强,订货三千盘,地址:…… … “李洪雨!” “到!” “你过来过来,快快,我们要盘一下库里还有多少货。” 他们忙着对单子的时候,郝正达走进仓库里面,用眼睛扫了扫……这一瞅也不够啊! 事实证明,他的眼睛没估错。 等盘完库存后,陈经理连拍几下大腿,“哎呀!这还差老多呢!” 悔不该当初,没听林老板的话,早让职工两班倒。 想想看,一个一万盘的订单,按他们原先八小时的生产模式,大抵上要生产一整天。 郝正达走过来,“陈经理,赶紧的吧,马上落实,从今天起,两班倒改三班倒!” 不然瞅着羊城那边的恐怖架势――每日订单递增式增长…… 生产不赢。 完全生产不赢! 陈经理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街边摆摊的人都知道,做买卖要讲诚信,不能失信于人。羊城那边如果承诺客户,当天或明天到货,他们却送不过去……太败信誉了! “好!我这就安排。老郝,你也跟羊城那边联系一下,把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稍微延长交货周期。” “明白。” 这边火急火燎解决产量的时候,郝正达的专员办公室――门外挂的标牌是“供销科”。 里面有部厂里唯二的座机电话。 科员小董的主要工作,便是守着电话机。 他一刻钟前,接完羊城那边的电话,汇总了订单,本以为今天要事办完,不会再太忙,正捧着茶缸子,悠哉翻看报纸。 “叮铃铃!” 小董接起话筒,“喂,你好,TTK家电。” “?好,我们这边是胡建电视台的,我们采购部的同事,大概今晚六点左右到羊城,麻烦贵司安排人接待一下……” 小董:“???” 他愣了一下后,立马重视起来。 这几天偶尔也会接到一些咨询电话,但都是私人,机关单位,还是电视台这样的重要单位,这是头一次。 “好好好,您放心,我们一定接待好。”小董取过笔纸,记下重要信息。 胡建电视台采购部来人,显然是要向他们采购磁带啊。 太长脸了! 挂掉电话后,小董一脸兴奋,准备去寻领导,把这个大好消息汇报上去,刚走到门口…… “叮铃铃!” 无奈,折返而回。 “喂你好,TTK家电。” “你好,我们这边是哲江电视台的……” 小董:“???” 哲江电视台也派了采购人员过来。 啥情况啊? 小董一脸懵逼。他还以为胡建电视台是个偶发状况。 不过这是好事,小董赶忙应下,记录信息。 挂掉电话后,小董嘿嘿笑道:“厉害呀!说是羊城那边打了个广告,啥广告啊?威力这么大?” 正欲起身。 “叮铃铃!” 小董挠挠脑壳,这电话是不是太密集了点? “喂你好,TTK家电。” “你好,同志,我们是胡南电视台的……” 小董:“!!!” … “叮铃铃!” … “叮铃铃!” … “叮铃铃!” 总经理办公室。 木艺沙发上,人挨人,坐得满满当当,公司负责生产的管理人员,悉数到齐。 陈经理正给他们下达“三班倒”的任务,里头涉及很多事,需要好好磋商。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唾沫横飞的陈经理被打断,略有不快,“进!” 小董火烧屁股样冲进屋内,先瞅一眼实际上主管他的郝正达,随后眼神才落在陈经理身上。 “领导,出大事了!” “嗯?” 满屋子人皆是一惊。小董的表情和语气,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似的。 然而,当小董将“大事”娓娓道来后,众人心情又峰回路转。 确实是大事。 天大的好事! 只是……不好接待啊。怎么一下这么多电视台,扎堆往他们这边冲? 郝正达深深感慨一句,“不用想啦,绝对那位李先生的手笔。” 对于此人,他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心里有抹汗颜,想当初他还怀疑过对方。 现在才明悟,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到底能有多大。 亏他一直自诩有点能力。跟对方比起来,屁都不算一个! 他花了一个礼拜,一盘磁带没卖出来。 人家过来后,订单飞起,公司两班倒都供不上货。 现在一大拨电视台涌上门采购,巨大的惊喜从天而降,他们还……接不住。 小董为什么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他待在公司,又天天跟羊城那边对接,很清楚公司目前的生产能力,和羊城那边恐怖的订单量,再涌来这么多电视台采购,他们根本玩不转啊! 但是,几乎全是省级电视台,这种单位,说句不好听的,能来他们这边采购,那真是给足脸面。 还能拒绝吗? “这这……”陈经理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觉得脑壳不够用。 大伙都看着他,想他拿个主意。 可是……他没主意啊! 关键时刻,郝正达站出来。 “不管怎么样,接待工作要先做,我看立马联系市里的宾馆,先把客房订好。再联系客运公司,安排中巴车,派一队得力人手,赶紧去羊城。” “对对对,就这么办。”陈经理连连点头。 有人提出担忧,“可是,这些都是大单位,接过来,要的货咱们给不了,可咋整?” 得罪不起! 陈经理额头见汗。 天王老子也不敢一下得罪这么多电视台啊! 他蓦地想起那位李先生,心头呐喊:祖宗咧,可算见识到您的能耐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您可悠着点吧! 郝正达沉吟道:“我联系……不,我马上去趟羊城,请李先生过来。以他的能耐,既然敢招徕这么多客户,肯定有办法解决。” 陈经理蹭地站起,惊喜道:“没错!老郝你说得对,这人逆天了!他心中绝对有数。你现在就动身,马上赶紧地把这尊大佛请过来!” 第301章 大功臣 第301章大功臣 慧州,慧丽宾馆。 李建昆一大早从羊城赶过来,没办法,郝正达昨天下午特地跑去羊城求援。 这可是自己的人。 当然,郝正达暂时还并不知道,他才是幕后大佬。 其实羊城那边现在忙得很,至尊音乐也准备开档,茶花大队运来的第一批货,已经在路上。 所以今天只有李建昆一个人过来,二林都留在羊城。 时值正午,宾馆二楼餐厅,由TTK公司出资,宴开六桌。 陈经理几位公司高层也在,打算陪目前到的、各大电视台的采购人员,吃顿午饭,尽尽地主之谊。 李建昆瞅着陈经理几人点头哈腰的模样,挺想伸手捂脸。 “应该的,应该的。” 是不是有能耐的人,脾气都很古怪? 午餐接近尾声时,李建昆掏出手帕抹抹嘴,站起身,“诸位,安静一下,我说两句。” 郝正达说这些单位过来采购,公司拿不出货可咋整。 “陈经理,你瞎着个啥急,这些单位又不是断粮了,他们有磁带用的,只是相比较起来,采购我们的磁带更划算,这才是他们来此的主要目的,为以后做打算。别他们不急,你先急了呀。” 是这位……消息说他出现在羊城后,公司立马从库存积压的状态,变成产品脱销。 这年头,牵扯到外商、外宾这类字眼,都不是小事。 这是什么逆天之能? “可是……” “李先生好!” “已经看好、决定采购的代表方,希望你们可以提供一份采购资料,即每年需要多少量,采购预算为多少,后续我们再具体磋商,等双方达成一致,签订采购合同,一切按照合同执行。” 陈经理端着酒杯,每桌晃悠一圈。好容易舔完后,过来找到李建昆。 这让职工们如何能不钦佩,如何能不感恩? … 李建昆吓一跳,“呃…你好不好,不必这样。” 因为郝正达也不确定,是不是由他之口传出去的。反正他确实说过不少拜服这位的话。 陈经理跟着站起,笑呵呵点头。 郝正达领着我方大佬――他甚至不知道李建昆在华电的职务,如今越发看出,不是一般角色。来到TTK家电。 全体起立。 你个大聪明。 你可算逑吧! 此时公司中层以上的管理人员,尽数到齐。 陈经理笑道:“我先说几句,李先生可是咱们的大功臣哪……” “他们咋知道的?” “诸位代表各电视台而来,都是大单位,我希望采购模式也能正规化,方便日后合作。 门卫大叔忙不迭开门,没去开小门,而是不嫌麻烦,把整扇大门打开。 似乎这样才配得上对方的身份。 你谁啊?? 说罢,准备闪人。回客房睡个回笼觉,早上起得太早。 李建昆看向对方。 也忒舔了。 众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欢迎李先生莅临指导。” 走进公司大院,倒并非每名职工都认识李建昆。不过,但凡认出来的,必定客气打声招呼。 没辙,这人太狠,教训你几句,你得服。 李建昆招招手,算是回礼。旋即掌面向下,压了压,众人相继坐落。 “于我司而言,我们可以合理调配资源,做到有条不紊,给予大客户最好的服务。” 实际上,前一阵,看到磁带生产出来,积压在仓库,郝专员使出浑身解数都没卖出一盘,不少职工的心依旧挂在嗓子眼上。 门卫大叔从岗亭内走出,先唤了声“郝专员”,再一瞅旁边,这张脸跟脑子里的某个印象吻合,忽地九十度躬身。 “不然呢?” 偏偏,坐在前排的一众公司高层,还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带头鼓掌。 “诸位有疑议吗?”李建昆扫视全场,见没人吱声,道,“那就这样。” “知道为什么我说两个月后么?”李建昆问。 合资公司不要排面的? 再说了,跟这种单位做买卖,压根不是这种模式。 这也叫个事? 等着! 李建昆继续说道:“你们如果确实长期要货,诚心诚意想与我司合作,咱们最好还是以企业对企业的模式,流程正规化。这样既省了你们日后来回奔波,也能替贵方节省开支。 有人提出疑问:“什么意思?采购必须以年为单位?我们一次次采购你们还不卖?” 当李建昆在郝正达的陪同下,踏入会议室时,现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李建昆接着说道:“我们也要为以后做打算,合同不是还没签么?你把发货日期签到两个月后,你看他们要是不要。” “我是TTK家电的外资代表。” 陈经理:“……” “可能……是我说的。” 李建昆望向旁边,小声问:“啥情况?” 走进只有一层的所谓行政楼,认识李建昆的人越来越多。 李建昆:“???” 规范化采购,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更有大批电视台的客户寻上门,竟然无力满足…… 该说不说,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让陈经理回家安享晚年。 “先吃饭。” 提问人:“……” 陈经理眼前一亮,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李先生好!” “这样吧陈经理,你先把采购商安排好,晚点我去公司,咱们开个会。” “诶,好好。” ―― 下午,三点半。 忒客气。 没他们的磁带之前,难道人家不开工吗? 李建昆感慨万千,TTK家电现在是真的没有舵手。 “李先生,我先干为敬,咱是打心眼里服气啊!您的能耐,那也是没谁了。不过您看…这事现在咋搞?” 这层大平房里,有一间礼堂式会议室。 从某种程度上讲,此人硬是凭一己之力,养活了他们公司所有人。 正如郝正达所言,没有客套,全是真情实意。 没有真正跌入谷底,一家老小险些失去生活来源的人,无法体会这些职工的感受。 “好,好,大家请坐吧。” 不过,想起自己有这家公司49%股份,左右不是外人,心头倒是松缓不少。 一段冗长的开场白,听得李建昆心头狂吐槽,这种作风与他搞公司效率至上的理念,大相径庭。 郝正达笑道:“您现在在公司赫赫有名,大家知道销量能这么好,全是您的功劳,打心眼里尊敬您。” 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门,横在眼前。 那种发自肺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听闻这个身份,一些酒没喝到位的人,悄悄放下酒杯,端坐好身形。 掌声经久不息。 “对我们产品还存在疑虑的代表,可以去公司参观考察,陈经理这边会安排。” 这你倒是在行。 哦,你要货,就必须马上给你啊? “李先生!” 李建昆忧伤扶额,这位确实该退休了,倒不是说人不好,能力……弱了。 “咱们先囤货呗!” “卖。只是如果贵司以这样的方式采购,那跟我们从市场上接到的散客无异了,我请问,这种不牢靠的合作方式,贵司让我们怎么去优先供货给你们?怎么给到你们一个实惠的大客户价格?” 陈经理却一把拉住他,诧异问:“李先生,完了?” 众人咂摸着这番话的意思,听起来,似乎确实互惠互利。 搞得李建昆都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阴阳他皇上不急太监急。陈经理讪讪一笑。 也难怪李冬生以一个应届毕业生的身份,加入公司没两年,便迅速掌权。 但是,这会毕竟还没来。 这个船舵,他只好先来把一手。 第302章 强者不惧竞争 第302章强者不惧竞争 李建昆在慧州只待一天,给TTK公司管理层开了个会议,搞定两件事。 其一,提高产能。利用两个月时间,增加两条生产线。 其二,组建研发部。把公司最拔尖的一撮技术人员,拎出来,单独组建一个部门,拨款,搞家电研发。 第一件事公司管理层全票通过。并协商好,各大电视台的供货时间,定在两个月后。 第二件事遇到小小阻力。一部分管理认为公司刚赚到钱,应该先放兜里揣一揣,这还没捂热乎呢。 李建昆实在没忍住,一顿狂喷。 理由很充分,当初成立合资公司时,讨论的公司发展方向,就是家电行业。也说过,起步初搞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磁带,只是权宜之计。 喷完,他们同意了…… 该说不说,研发部的组建,要比李建昆预料的早,也更顺利。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的产品,跟那些……比如环球音乐老栗的一样吧?” 林敬民:“……” 林敬民挠挠脑壳,“有啥不一样的?他用的还是你的底带呢。” “欢迎光临!” 比如这家。 小虎跟他的一男一女两名员工,戳在柜台里侧,严阵以待。 聂妙珍循着看去,只见墙壁上贴着一张告示―― 而翻版磁带的质量,那是每况愈下……一些尤为劣质的,听在耳朵里,已经不再是种享受,更像噪音。 货架上,磁带塞得满满当当。 往前走了没多远,聂妙珍突然“咦”了一声,她发现一家新的磁带铺子,上个礼拜过来还没有。 “是啊,说不定刻录机都跟我一个型号。但我创新了一点,现在应该没人愿意花这么大本钱和精力,去这么干,也不一定有渠道。仅仅这一点,就让我的产品拥有了核心竞争力。” 另一个小姐妹接茬,“要让我开,我就叫……宇宙洪荒天下唯我独尊音乐。哼!看谁有我牛。” 这跟他现在在TTK公司无与伦比的声望,脱不开关系。 “嗯?” 还配备了专业耳机。 她望着这家磁带铺子里,客流还不少,心里挺同情这些人,他们大抵没听过正版磁带吧,才能接受这样的劣质音质。 两个小姐妹自然不是纯陪逛,也想买点自己心仪的玩意。 聂妙珍叉腰大笑,年轻人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这家铺子人不多,肯定要逛个新鲜。 早些年,卖磁带的虽然很少,但兜售的全是港城过来的正版磁带。当然,价格不菲。 林敬民一脸狐疑,他是不懂什么磁带刻录技术了,他也不听歌。 李建昆没多解释,含笑道:“拭目以待吧。” 不光她们是个大聪明,酷暑难当的季节,谁都知道趁着早上出门。 “他家啊……” 林敬民趴在柜台旁,不厌其烦地再次教导一番小龙,该如何做账后,踱步来到门外。 “你以为我在装逼?” 柜台当面一层的展示货架上,一百款磁带间隔摆放,井然有序,客人挑选时一目了然。 李建昆笑笑道:“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古代讲一将功成万骨枯,放在买卖行道里也差不多,哪有什么没竞争的生意? “成日忧心别人会跟你抢生意的人,是干不成大买卖的。有这心思,不如打磨好自己。 “本店磁带,每位客户可拆封试听一盘,音质相同,若不满意,概不收费。” 他和小龙虽然是好基友,但于公于私,两人都卯着劲,谁也不想输给对方。 “试听。” 哟!这服务……三姐妹很是受用。 聂妙珍,一个青春朝气的姑娘,酷爱音乐,目前就读于一所卫校。学校刚放暑假,漫长的假期,她也不太想出门,那总要找点乐子打发时间不是? 羊城,高第街。 他可憋了好几天的劲,瞅着小龙那边生意爆火,馋得流口水。 “?看你,又卖空白磁带,又卖歌曲磁带。TTK那边的大客户,像那些一批十万盘的,干啥的显而易见,你用空白磁带方便了他们,可他们却会生产歌曲磁带,来跟你竞争。” 可见,这人哪,该装逼时还是得装。你不装,人家怎么知道你有多牛批?怎么能把你的话当回事? 林敬民心说不是吗? “看着也像。” 虽然这次他是在郝正达等人的作用下,间接装逼成功。 “至尊音乐!嚯嚯!我看行。”小姐妹打趣道。 李建昆正搁屋檐下抽烟,望着高第街入口,同样翘首以盼,等待客流进场。 “阿珍你耳朵就是叼!”另一个小姐妹吐槽。 门口摆着两只花篮,跟前几日TTK门市部如出一辙,也是李建昆拎来的。不好厚此薄彼啊,真要说起来,这家铺子才是亲生的。 对此,聂妙珍也不否认。 “格局小了。” 林敬民一本正经问:“这算不算养虎为患?或者……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阿珍,喏,这不是卖磁带的铺子吗?” 隔日。 铺子里头,玻璃柜台擦得锃亮,其上摆放着三组索尼录音机+森海塞尔耳机的组合。这个比TTK门市部多,歌曲磁带和空白磁带的卖点不同,客户群体也不尽相同。 在她不算太长,也不太短的听歌生涯中,切身见证了磁带市场的堕落! 这边零售的客户会多得多。 “建昆,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 又是酷暑炎炎的一天,清晨天边洒下的橘红,落在皮肤上便好似烙铁。 她忙走到一台录音机跟前,小手戳戳问:“这是?” “小了。” 后来价格倒是打下来了,随着录音机的兴起,磁带市场跟着越发繁荣,很多地方都有卖磁带的,可是,正版磁带却越来越难寻觅,直至现在几乎销声匿迹。 铺子里,客流爆满,人挤人。三个青春靓丽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朝里面挤。 聂妙珍一脸嫌弃。 太阳逐渐挣脱地平线,高第街愈发喧嚣。 今儿趁着早上还不是太晒,约好两个小姐妹,来逛高第街,打算淘些新磁带。 李建昆踩灭烟头,拍拍他肩膀道:“老林啊,强者从不畏惧竞争。” 三姐妹继续前行,聂妙珍对这里很熟悉,又淘汰几家磁带铺后,在“环球音乐”门外,聂妙珍率先顿住脚。 “啥?” 至尊音乐,铺门大开。 这家铺子她曾经光顾过,买过几盘磁带,音质那叫一个稀烂! 别看姑娘年纪不大,歌听得多,音乐品味和素养还真的不错,曾在校园歌曲大赛中,拿过一等奖。 林敬民表情古怪。 聂妙珍四下扫去,眼神明亮,柜台上居然摆放着三台她顶稀罕、却无力购买的进口录音机,实际上即使父母愿意掏钱,内地也买不到。 聂妙珍欣然同意。 “这家还行。” 李建昆给小龙那边打过样,小虎这边也不好落下。笑着走近,指了指侧边墙壁。 一个小姐妹提议,“要不先往前看看吧,待会转回来再买。” 聂妙珍惊奇,心想你们确定吗?我的耳朵可是很叼的哦! 姑娘心里虽这样想,不过真做起来,却不太好意思,“你们没有试听磁带吗?我听一下就行。” “没有。鉴于市场上有些商铺,使用的试听磁带和零售磁带,完全不同,我们没准备试听磁带,或者说…我们的每一盘磁带,都可以作为试听磁带。” 好家伙! 这口气,如此自信吗? 这让聂妙珍没得选择,心头挠得痒痒,她还非得试听一下不可! 第303章 宝藏铺子 第303章宝藏铺子 “姑娘有没有喜欢的歌手?” “邓丽君!” 料想也是有的。通过种种细节,李建昆看出来,这姑娘是个行家里手。 进入一家卖磁带的铺子,她的首要关注点却落在录音机和耳机上,这说明磁带对她来说见怪不怪;又说明她对高端音乐设备有一定认知。 李建昆思忖间,从货架上找出一盘磁带。 “姑娘,我想这盘应该适合你。” 还带这样因人而异推荐的? 聂妙珍感觉很贴心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位大哥哥自以为很懂,殊不知,邓丽君的磁带自己有整整一盒……合适我?世面上已经很难找到适合我的邓丽君磁带了。 不过,聂妙珍还是接过来,搭眼望去。 “嗯?” 还有这歌,竟然真是刘文正唱的。奶奶个腿的,他一个专业捣腾磁带的,居然没听说过……汗颜。 这首《小城故事》她有,但是那盘磁带听起来,噪音非常明显,滋滋声混杂在歌曲中,让人忍不住想要抓狂。 “噢,好好。” 完全不能比! 那盘磁带的音质跟这盘,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聂妙珍阖上眼睛,越听越迷,竟跟着轻轻摆动身体。 她的两个小姐妹,那叫一个尴尬!你听就听呗,怎么还跳上了? “呜呜~” “姑娘,这磁带真有这么好?我家刚买了录音机,我说过来买几盘磁带,还能把人听进去?” 录音机卖得好,自然带动磁带市场。 宝藏铺子啊这是家! 如花似玉的姑娘,搁这跳舞,铺子里的人全都搭眼望来。 “你说咋了。”另一个小姐妹压低声音道,“你跳什么舞啊你!” “是不是太夸张了,高第街这边的磁带,谁不知道,全是盗版。” “托儿?” 唱没唱过的……小虎心说,俺也母鸡呀,业务能力终究不是一天能满格的。但脑壳还是用力点下,咱能怀疑昆哥的办事能力吗? “肯定唱过!” “拿给我看看。” “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若是?到小城来……” 磁带品质如此高,歌曲更新这么快,可见背后下足成本! 这么好的梦中情带,你可一定要保真啊! 万一音质稀烂……她都想揍人。 该说不说,他已经走在正版前面,虽说受限于曲目不够,这盘磁带里还是塞了两首老歌。 聂妙珍怒视此人,勃然大怒,“你才托儿,你全家都是托儿!” 彭方宇咂摸着,铺子是家好铺子,但价格嘛,怕不是那么亲民呀。 铺子里的人皆笑呵呵看着她。 来了! “那…得问他,反正唱过。” “不是啊,《外婆的澎湖湾》是个啥?儿歌吧!同志你可别忽悠我,刘文正唱过这歌?” 彭方宇:“……” “最新款的…有多新?” 聂妙珍死死攥紧磁带,如获至宝! “同志,给我拿盘刘文正的。” 乖乖! 嗯? 这音质! 彭方宇双眼猛地一凸,好纯净的音质啊! 这一看,姑娘的眼神立马被吸引,双眼越睁越大。 这正是她苦苦寻觅而不得的,邓丽君今年的新歌合集。 小虎笑着应下,问:“是随便拿一盘,还是要最新款的?” 所以每次过来高第街,彭方宇都会把街上所有磁带铺逛一遍,从中挑选出品质最好的磁带,贩回去。 “我们有特殊渠道,希望姑娘满意。”李建昆含笑道。 她可太满意了! 作为老庙口第一做磁带生意的个体户,彭方宇累积到不少老客户,这些人是他的生意大头,他可不希望因为磁带品质问题,损失掉好容易攒下来的客户。 磁带拆封,塞入录音机卡槽,聂妙珍戴上耳机。 这是他的摊子,能在老庙口长期红火的生意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这么好音质的磁带了。 “姑娘可以拆开试听。” 彭方宇冲得飞快,抢到一台机子。刚才那一幕他全看在眼里,寻思难不成这回要被一家新店拔得头筹? 这家店门口摆着花篮,明显今天刚开业,他上回过来高第街进货还没有。 “咔嚓!” “同志,问下,像是这盘磁带,我如果批发的话,什么价?” 李建昆就不同了,他不指着正版磁带拷贝,他自己花高价定制母带,想要啥歌自个挑。港城专业录音公司竭诚为您服务。 好吧,那不是。托儿不能这么理直气壮。 “十盘起批,一盘三块。” 耳机里很安静,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滋滋”声,她也就是耳尖,寻常人只怕留意不到。 他捣腾磁带一整年,还没上手过品质这么高的磁带。 眼神扫向周围……应该是跳了。 彭方宇来自苏州,他们那边这两年经济活泛,人还喜欢攀比,过去三转一响中的“一响”,逐渐从收音机升级为录音机。 “那不是。” “嘶!” 这音质……聂妙珍大为震惊! “晚风轻拂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缀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 可见底带的品质,还蛮不错。 他摆摊的那个老庙口,现在十个个体户中,三四个都在捣腾磁带,后面只怕越来越多,磁带的来路五花八门,弄得良莠不齐,客户也学精了,知道货比三家。 完全没有杂音,他下意识望向正在扫货般挑选磁带的聂妙珍,难怪这姑娘说,怀疑是正版磁带。 得,听听吧,是不是刘文正的声音,一听便知。 “很新。” 磁带到手,彭方宇一瞅封面目录,第一首歌便让他懵住。 这年头的人,多半还挺矜持,经过这么一闹后,才纷纷抢着试听起来。 在其他磁带铺里,即使能找到这些歌,往往跟以前的老歌,或者其他歌手的歌,混杂在一起。聂妙珍向不少老板打听过,人家见她常买磁带,倒不介意跟她聊点行业事―― 聂妙珍怔了怔,我跳舞了? 她扫视其他人道:“好不好,你们自己听嘛,人家这边新磁带拆开试听,不满意又不要钱。你们要问我,那我只能说,我都有点怀疑这是不是正版磁带……” 聂妙珍冲他扬嘴一笑,“我认准你们了,只要你们坚守品质,我以后磁带都在你们这里买。这盘我要了,我再选选其他的。” 李建昆接过话茬,“咱有一说一。不过我们家的磁带,确实在品质这块,下了狠功夫。” “你们!” 邓丽君今年发布的全是单曲,正版都没搞出合集,他们盗版上哪弄去? “咔嚓!” 聂妙珍一颗心突然揪起来。 看到这人不吱声,聂妙珍这才消气,拿音乐说她是托儿,简直侮辱她的人格。 音乐渐起,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传来,悦耳,纯净。 聂妙珍唰地一下红了脸,连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主要这磁带音质太好,设备也好,我一下听进去了,不自觉跟着动起来,让大家见笑了。” 以前拼的是人无我有,现在真的只能拼品质。 彭方宇一脸狐疑,“啥时候唱的?” “害,我们是笑你跳得好咧。” 聂妙珍安静聆听,犹如,一时间整个人都沉醉进去。 一个小姐妹狠狠掐了聂妙珍一把。她这才扭过头,念念不舍摘下耳机,“咋了?” “好哒。” 诶~那也不贵啊! 东西比人家好,价格还跟人家一样……爱了爱了。 彭方宇眼神大亮,麻溜放下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卷蛇皮袋。 开始,扫货! 第304章 生意王道 第304章生意王道 以高第街当下全国第一小商品集散地的繁华,不存在酒香巷子深,任何商品都有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淘货上货。如果你的商品十分能打,火爆是必然。 “环球音乐”铺子。 一名中原来的老客户,刚刚谈妥要下一笔大单,忽然临时变卦,打着哈哈道:“那什么栗老板,我想起有件紧急事,得赶紧去办一下,先这样哈,回头再谈。” 栗树友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可实在算不上舒坦。 他眼瞅着有人来通风报信。 而且,这还不是上午流失的第一单。 今天要说街上有什么幺蛾子,只有那家“至尊音乐”开档。 “阿宾!” “在,老板。” “你马上去至尊音乐,买盘A档的磁带,快!” 说是燕园要放暑假,这之前高低要去露个面…… 完了完了,栗树友心头大急,本以为是个刺头,不承想竟是个王者。 他自认已经算是很注重品质,一盘港城搞回来的正版磁带,刻录到一定次数立马换掉。 得,生气了。 过来之前他还满腹疑惑,寻思自己干磁带买卖这么久,别说高第街,放眼全国都是行业大佬。谁的能耐这么大,能弄到他都搞不来的版本资源,以及搞不出的磁带品质。 那是真不怕有人跟他竞争哪! “啥玩意?” 以这种人的胆识和脑壳,岂能轻易被他挤兑死? 这是一款王炸磁带啊! 给他卖,至少五块,绝对还供不应求。 栗树友脸上写满了求放过的表情。 正版磁带商为了利益最大化,通常挑选一首或两首,塞在经典老歌之中,弄成一盘磁带。 原来是这么回事,有尖端货。 栗树友薅过磁带,细细打量,封装上没什么不同,问题是,歌曲列表很不对劲! “这……我没注意看。” “噢?” 李建昆笑道:“噢没有,这家铺子是我开的。” 林敬民:“……” 栗树友倒想见识一番,大家走的都是一个翻版路数,对方的磁带能有多好。 “夸不夸张,你还不知道吗?你那磁带,是我们这些小个体户捣腾的能比的?” 阿宾道:“我零售买的三块五,我问过,他们说批发三块。” 为啥港城市面上没有? 难道……人家门路都摸到宝岛了? 栗树友问:“这盘磁带多少钱?” 栗树友一脸懵逼。 对方是大客户,咱还得以诚相待。再说了,即便他不说,对方迟早也会知道。 他们时间挺紧的,这边局面已经打开,准备去一趟鹏城看看翻版磁带厂和中英街那家店,这位“无敌强者”,火急火燎要赶回京城上学。 人家铺子开业不到半天,就把他们行业老大的位置撸了。 而这盘磁带,却把这些新歌全弄在一起,里头反而只有两首老歌。 等了足足半个钟,阿宾才迟迟归来,栗树友没好气道:“怎么这么慢!” 一辆皇冠出租车,从羊城驶离,开往鹏城,后座上,林敬民好奇问:“建昆,你就不怕这些批发商,往后不找你进货?” “要?何用!” “害,没那么夸张。” 栗树友:“……” 栗树友:“……” 行吧,栗树友明白了,对方生意好是必然的。 心头又遭一击。 “栗老板啊。” 哪里搞的? 阿宾:“……” 李建昆摸出华子,递过去一根。 “栗老板哪,我们的空白磁带产量,有点高啊,要不你们……进货麻利点?放心,我们肯定优先保证客户的货源,你们要真能把我们的产量吸干,咱也犯不着亲自下场啊。” 栗树友挑了挑眉,这款磁带批发三块钱,在他看来,已经是傻憨憨买卖。音质……还能与众不同? 抱着狐疑态度,他拆封磁带,塞进录音机,戴上耳机。 邓丽君的《在水一方》、《小城故事》、《原乡情浓》……这些可都是非常新的歌,今年刚出。 栗树友:“!!!” 栗树友再也待不住,蹭蹭冲出门,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林敬民又看向旁边的“强者”。 “栗老板言过了。” “往后呢?你上次也说过,肯定会有跟风搞磁带厂的。” 阿宾见他放下磁带,迟疑一下道:“老板你不听听?他们那边搞了三台进口录音机给客户试听,牛批得很,说试听不满意,分文不取。对磁带品质相当自信啊!” 这音质? 这TM是正版磁带吧?! 但显然不可能,正版磁带不可能卖这么便宜,那得亏本。 嚷嚷得怪惨的,李建昆要信了,那就是个傻叉。 “我不抽!” 着实呆愣半晌,才瞪大眼睛,脸涨得通红,“你怎么啥都搞啊!你又卖给我们空白磁带,现在自己又弄歌曲磁带,你弄啥嘞?你这不是跟你的客户抢市场吗?” 这个姓栗的,八成能排进全国富豪榜前一百。 以前高第街上的所有磁带铺子,数他们家生意最好。当下客流多也多,但还没达到挤不进的程度。 “老林,记住一句话,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一切只遵从一个前提,利益。就算我没挤兑栗老板的市场,假如出现一家新的磁带厂,各方面更优,你觉得他还会问我进货吗?” 来到至尊音乐,不等他往里挤,迎面挤出来两个人。栗树友搭眼一瞅,“诶?靓仔,你也来看热闹?” 你跟他玩个毛啊玩。 “那找谁?” “别愁嘛栗老板,市场大的很,哪是一家两家铺子能做完的,咱们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旁边,林敬民瞅着这位栗老板差点没哭出来。这才后知后觉,原来他们的磁带,真的竟然如此牛批! 阿宾颇为委屈,“人太多了,挤都挤不进去。” 这不正是批发给他空白磁带的靓仔么? 原本他还寻思这两天找找对方,商量把那个港城帝王游落实一下,现在却是心情全无。 老神自在……只怕见栗老板是TTK那边的客户,才跟他唠几句,换作其他竞争对手,能不能浪费他一丝口水都难说。 人家背后可有一家合资企业,显然还有港商背景。 栗树友:“???” 好像确实找不到其他渠道,港城的货源过来,不仅成本更高,还有风险。 “栗老板,那先这样,我真的有急事。” “你别叫我老板了,你才是老板,大老板。”栗树友哭丧着脸道,“市场是大的很,可咱们两家铺子,才几步路距离,你这是要搞死我的节奏啊!” 花了多大代价啊,搞到这么好的磁带版本,捡钱都不知道吗? 怪我们喽? “李老板,李老板,你考虑一下,我不说让你关铺,你好歹把价格抬上去啊,毕竟磁带品质这么高。给条活路吧!” 如果是这位……那没事了。 “阿宾,他们的磁带品质都这样吗?他们有多少类似的新歌版本磁带?” 你TM一家合资企业,我们一帮小个体户,把你们的产量吸干,这可能嘛这! 如此炸裂的磁带,批发价跟他们的A档货一样? 丫的老板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呀!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耳边传来干净、悠扬,质感十足的音乐,栗树友眼珠瞪圆,堪比正版的音质,王炸款式,只卖三块钱……想不火爆都难呀! “大概…不会。” “所以嘛,想要把握住栗老板这样的批发商,谈其他都是扯淡,唯有把货源搞到最优,他想不问我进货都不行,这才是王道。” 林敬民深受启发,点点头,“受教了。” 第305章 冰火两重天的沈红衣 第305章冰火两重天的沈红衣 视察过茶花大队的翻版磁带厂,有条不紊运行着后,南方这边布局多时的两条产业,可算全部落地,李建昆心情大好。 至于中英街的商铺,只是顺带看一眼,阿昌这个小伙子新手上路,不能说经营得有声有色吧,小钱钱还是有得赚的,未来可期。 期间李建昆找林云长聊过一次,正如林新甲所言,他倒也愿意在教书之余,负起监管的责任。 倒不为那份临时工的工资。 主要是见两个弟弟,好容易有份待遇不错的正经事干,怕他们少不更事,走了歪路。 鹏城之行最后,李建昆去了趟正大饲料厂,给彪子批了一百吨饲料,朱海有他们那边运输公司的货船,彪子在老家已经联系好,饲料厂把货送到码头就行。 离开鹏城时,李建昆兜里多出一封信。 该说不说,他犹豫再三,才没扔进垃圾堆。 这封信是林云写给他姐的,内容不得而知,却能揣测出一些:以林老师的秉性,总不至于骂人,最不济里头也有几句致歉的话。 最终送达李建昆手上。 但是很多话,她又不好说给学校里的小伙伴们听。而小伙伴们在不了解这些因素的情况下,注定也给不出好意见。 最终如何选择,交给二姐自己。 “你早说啊你,给?给你。”忙把才咕噜两口的汽水,塞给沈红衣。 常言道,无所谓忠诚和背叛,皆因筹码不够罢了。 反正肯定不是因为缺钱。 好嘛,被人看不起鸟。 酒过三巡,李建昆再次提杯道:“那就这么办,老林我会安排他每月过来一趟,不过平时还得辛苦你们仨。” 她不是不说,面对这位,她是不敢。 一夜无话。 隔日上午九点一刻,李建昆和林敬民踏上返京的特快列车。 今儿也是一样。 “嚓嚓!嚓嚓!” 沈红衣:“……” 北大放暑假就在这两天,学校基本停课,松闲下来后,她有更多时间待在小酒馆。 酒足饭饱,小龙小虎返回租住在高第街附近的出租房,李建昆三人乘车前往白云宾馆下榻。 爱情,终归只是两个人的事。 俩姑娘闲扯几句,李云裳离开前,微微顿脚,“红衣,遇到麻烦一定要跟我讲哦。建昆虽然不在,但我还认识些其他人,能担事。” 每日下午储蓄所关门之前,小虎把至尊音乐一天的现金,存入户头――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一个在内地有产业的港商,储蓄户头上每天多个几千块,不足以引发关注。 这钱肯定不能一直存下去,且不提林新甲经不经得住诱惑。真要存到上百万,只怕储蓄所都得查查林新甲。 一抱两箱,生怕自己长不胖样! 这话李云裳不是头一回问,最近她总能看见红衣一个人发呆,皱皱眉头的模样。问她嘛,她又不说,也是没辙。 羊城。 二姐现在有京城户口,小酒馆开业在即,很快也将拥有事业,再凭她的姿色,被人追求只是时间问题。 李建昆之所以一度想扔掉,是不想让它打扰到二姐一切向好的生活―― 那么一个月就是十二万现金。 李云裳:“!!!” 不过作为弟弟,该说的话,该给的建议,他肯定也不会落下。 TTK门市部且不提,那边的现金流由公司派来的财务主管,每天下午及时存进公司账户,TTK作为有国营背景的合资公司,名正言顺。 “你喝吧,你倒是胖点好。” 她寻思过,这件事,还真的只能给一个人讲。 看势头,预计往后至少能稳定在,日营收四千的样子。 小酒馆一角,沈红衣蹲在地上,拿把装修工用的小平铲,跟水泥地上一块陈年老垢较劲。 与席的皆是心腹,没有外人。 她觉得说出来云裳姐肯定会误会。毕竟她那么在乎和维护弟弟。 之所以没扔掉。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出事,损失的也就一个月营收。 李建昆人又不常在这边,坦白讲,即使有地方放,这么多钱放在外地,任谁守着他都不放心。 姑娘刚拿到嘴边的汽水瓶,顿在空中。大学生的话她不能不信,就说最近怎么出这么多汗,也不见瘦吧。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一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发现沈红衣确实是个好姑娘。没什么不良嗜好,温柔恬静,任劳任怨。 其实沈红衣也憋得慌。她现在属于身在局中,脑子里一团乱麻,很想找个人帮她出出主意,到底该怎么办。 林新甲和小龙小虎,赶忙摆手。 但至尊音乐这边,就不太好搞了。 沈红衣接过汽水,迟疑一下道:“云裳姐,我听他们说,喝汽水最发胖。” 她现在是既盼着这个人赶快出现,心里又…颇为忐忑。 这边硬件设施都已经张罗好,老板娘云裳姐是个爱干净的人,反正并不急着营业,也没请其他人,她俩细细地搞着卫生,弄了好多天。 “红衣啊,休息会,不急。给。” “云裳姐,你为什么怕胖?其实胖点挺好啊。”沈红衣不解,别人想胖还胖不起来。 是因为李建昆意识到,他可能没办法去替二姐……定义幸福。 现在经营两天下来,搁这年头来说,每日销售额相当骇人,第一天是一千二,第二天是两千五。 这还是一个月,一年呢? 她的小眼神被沈红衣捕捉到,这下倒是有点懂了。 时至今日,咱们的云裳姑娘再也矜持不住,浑没有大姐大的派头,原形毕露。 林新甲再从储蓄所把一个月的积蓄取出,林敬民和小龙小虎三人同行,乘特快列车将钱带回京城。 小龙和小虎本就计划每月回一趟家,李建昆会在月底前安排林敬民过来,审核南方这边的账目。 这位一直念叨着想瘦点。这么大片空间,之所以不请人帮忙搞卫生,一来是时间充裕,二来就是为了有个活计可以运动运动。 虽说有些麻烦吧,但也是份内之事和无奈之举。 沈红衣这一阵的心情,犹如冰火两重天,一边是欣喜,一边是惶惶不安。 她赶紧咕噜一口汽水压压惊。 李云裳瞥瞥她不能说没有,属实也不明显的小胸脯,叹息道:“你不懂。” 这该死的汽水,就是他抱过来的。 所以他制定了一个计划: 让林新甲在储蓄所,以在内地有合资公司的港商名义,开了个账户。 搁哪里放?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一年144万现金够不够? 李云裳踱步走来,递过一瓶起开的北冰洋汽水。自个也有一瓶,咕噜一口,这炎炎夏日,贼舒坦。 原来太大也有烦恼。 门口倏然传来声音。 一如往常,沈红衣只是轻轻点头。 比如山河。 但如果是个内地人,那一准搞出大事。 “哟,搞得蛮干净的嘛。” 这晚,李建昆在BJ路最好的国营饭馆,摆了桌酒席,算是犒劳大家,也是辞行。 京城。 林新甲,小龙小虎,林敬民和他,五人而已。 俩姑娘同时扭头探去。李云裳惊喜道:“呀,建昆!吓我一跳呢,神出鬼没啊你。” 沈红衣面上一喜,心头却是一紧。 人……回了。 第306章 局面很棘手啊 第306章局面很棘手啊 “建昆,我告诉你啊,红衣好像遇到什么难事了,问她又不跟我说。” 李家姐弟寒暄少许后,李云裳忽然凑近,踮起脚尖,咬着耳根子道。 “噢?”李建昆扭头看向沈姑娘。 后者微微一笑,不太自然。 “姐,这有你一信封。” “嗯?我的信?”李云裳诧异。 谁能给她写信?一辈子都没收到过信。即使老家来信,肯定也是写给弟弟收。 “林老师给你的。” “……” 李云裳心头泛起一丝涟漪,沉默半晌,伸出小手。 李建昆把信交到她手上。 只见姑娘默不作声走进吧台里侧。 李建昆来到沈姑娘跟前,替她把一缕汗哒哒的乌丝顺到耳后。 后者没有躲避,俏脸微红。 “最近不好吗?” “好……好啊。” “那为什么闷闷不乐,刚才的笑容很牵强啊。” 沈红衣深吸一口气,贝齿轻咬着红唇,“学长,我想跟?说件事。” 李建昆笑着点头,示意她但说无妨。 “咱们换个地方行吗。” “怎么了,我姐又不是外人,再说她也听不见。” “我怕…你会发脾气,弄得云裳姐也知道,她可能会发更大脾气。” 沈红衣小心翼翼处理着这件事,试图维系好某些她不愿变糟的关系。 “敢情我们姐弟俩,在你这就是两只火药桶啊。” 李建昆打趣一句后,收敛笑容,意识到可能真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幺蛾子,“行吧,都依你。” 他刚好一天一宿没吃什么正餐,二人遂结伴来到不远的长征食堂。 早午饭,要了一斤饺子,两碗蛋花汤。 沈红衣见他垫吧几口后,才说:“学长,我父母,还有我弟弟,来首都了。” “啥?” 李建昆大吃一惊,继而喜出望外,“好事啊!” 那不正好可以带老丈人、丈母娘和小舅子,在京城好好逛逛,联络下感情? 他放下筷子,满脸笑容,正想问问人在哪里时,沈红衣又说道:“徐学长带来的。” 姑娘说完,心头忐忑,一眨一眨盯着对面男人。 “什么?!” 李建昆满脑壳黑人问号。 该说不说,徐庆有这一手,饶是以他修炼两辈子的脑子,一瞬间都宕机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 紧接着,一股怒火从胸腔窜出,直冲天灵盖。 他是不是一直以来,对徐孙子太仁慈了? 娘希匹的,打我媳妇儿主意不算,手敢伸到她全家?! 要知道这可是1980年,人间蒸发个把人,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不可能! “学长。” 沈红衣的一声轻唤,使他欲要爆发的怒火,暂时禁锢住。 “他怎么做的?你父母愿意跟他来?” 李建昆手撑桌面,声音里混杂着粗气。他忽然想到,徐孙子是系学生会的,想要了解沈姑娘的信息,并不难。 也就是说,只要他想,随时都能找到沈姑娘家。 而比起这一点,李建昆更在乎沈家父母的行为逻辑。 沈姑娘的弟弟,跟小猴子一样,都属于不在计划之内的产物,年纪似乎很小。他的意愿暂时排除。 沈红衣耷拉着脑袋,轻声道:“我爸妈没什么文化,家里也没什么要紧活。徐学长是大学生,把北大学生证拿出来,跟我一个系,又对我还算了解,我爸妈很信任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我爸跟我说的是,我曾经跟徐学长讲过,想带他们来首都,我……我没法当着我爸一脸欣慰的表情,说我没有讲过这话。 “毕竟他们来都来了,我要这么一说,以我爸的臭脾气,说不定扭头就走了。” 沈红衣说到这里,大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李建昆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所以徐庆有‘刚好’去到武汉,‘刚好’想要代劳,打着这个幌子,把你们父母和弟弟接过来了?” “嗯。” “那不怪叔叔和阿姨。” 怪就怪徐孙子,太特么银币!编织了一个沈姑娘不好拆穿的谎言。 “谢谢。” 李建昆摆摆手,冷笑道:“那又如何?好事!我还得多谢他把叔叔阿姨和你弟带过来。对啦,他们还在吧?” 他和沈姑娘已经确定关系,占据核心优势。纵然让徐孙子,在沈家父母面前先表现一波又怎样? 老丈人和丈母娘的爱,抢过来就是! 怎么“回谢”徐孙子稍缓再说,先得让他尝波替他人做嫁衣的滋味! 沈红衣紧咬唇角,“学长,事情可能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爸和我弟还在,我妈回家了。” 李建昆蹙眉,“阿姨怎么一个人回家?” “卖房子。” 李建昆:“……” “徐学长帮我妈在京城落了户口,京城的户口政策是子随母,这样我弟落户就简单了,他说可以帮我弟找个好学校,将来也当大学生,我爸妈没办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沈红衣娓娓道来。 李建昆眉头紧锁。 他想起,刘小江的父母,都是京官,搁二环里工作。虽然未必有多大,但肯定不比东升街道办的姑奶奶小。 而徐庆有的亲爹,更不得了,现在是他们那边的地高官。四十多岁的地位书记,再进一步就到省里。 李建昆忽然意识到,他为什么一直没琢磨过对徐孙子动真章。潜意识里,这个因素,在阻碍他。 老话讲,民不与官斗。 如果他都能在京城落个户口,以徐庆有的背景,自然更不在话下。 平心而论,以孩子的前途做诱惑,很难有父母不就范。 “还有……徐学长帮我家在五道口,买了一个小院,八百块。我之前不是寄过五百块回家吗?家里的老房子再不值钱,算上宅基地,变换出三百块,应该还是可以的。” 沈红衣表情复杂道: “户主是我爸,这样我爸也不至于被当成盲流赶回去,我们一家都能住在京城。我爸闲不住,前几天已经开始在巷口摆摊,修鞋修伞啥的,他说比在老家赚钱得多……” 不难想象,沈家父母现在肯定心头乐呵。 从武汉一个小镇上的居民,摇身一变,成为大首都的市民。 守着女儿上大学,小儿子马上也能有个好学校念。 家庭收入还提高了…… 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都毫不为过。 幸福且有奔头。 而这一切,皆是拜徐庆有所赐。 天知道他们心里多么感谢徐庆有;多么看重这个一表人才、家庭背景充满荣耀,本身又头戴大学生光环的小伙子。 不得不说,就连李建昆都感觉到一丝压力。 这步棋,徐孙子走得太妙了。 起先小施阴谋,其后尽是阳谋,几乎无懈可击。 “红衣,你父母有跟你谈起徐庆有吗?” “这……肯定有的。” “说啥了?” “说他…这好那好的。”忽然想起什么,沈红衣忙补充一句,“不过我爸也说了,要我当前一切以学业为重!” 李建昆稍感欣慰,“令堂是个明白人。” “学长,有一件事……” “什么?” “徐学长他…现在隔三差五去我家,我爸妈,包括我弟,都很欢迎……” 他奶奶个腿的! 他去我不会去?! 不过,转念李建昆又想到,他以什么身份去?人家亲爹都说了,让姑娘当前以学业为重。 徐庆有不同啊,他是沈家的大恩人,别说大门随便进,料想沈家还要张罗几个好菜…… 个狗日的! 事情确实有点棘手啊! 第307章 思想通透的徐庆有 第307章思想通透的徐庆有 燕园东侧,五道口民宅区。 “367号,368号……这家了。” 李建昆数着门牌号找过来。 细细打量着这座小院,他不禁皱起眉头。 八百块? 这院确实不大,占地大概百来平方,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个很紧凑的四合院。 半新不旧,十年内建的。 按照周边行情,房主再急着想出手,也不应该低于一千五。 老林买的那座四合院,距此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比这间强也强不上,占地大一丢丢,接近两千块。 “好你个徐孙子,搁这还藏了一手呢。” 李云裳明白弟弟的心思,见不得她受苦。 此地民宅扎堆,巷弄多不胜数,真不好踅摸。 李建昆手中烟头落地,溅起一缕火星。待脚步声来到身后,他二话没说,反手便是一拳。 “呵,要你给?” 钱掉在地上,徐庆有低头瞅去,揶揄道:“怎么个意思?一拳给一千,狗大户果然是狗大户。” 他没考虑过对方会拒绝。 徐庆有感受到他身上的敌意,却是毫不在乎,乐呵呵道:“有种你试试,我现在不干买卖,没什么把柄让你拿捏,可你就不同了,让我猜猜你攒了多少钱,三十万?五十万? “啧啧!万一大檐帽查出来,你怎么解释啊你? “咋的,又想套我麻袋啊?” 李建昆心头一沉,这家伙还真转过弯了。 今儿安静异常。 李建昆面墙而站,手中烟雾缭绕,地上有两只烟头。他刚去了趟早晨社办公室,拜托一位中文系的哥们,帮他喊个人过来。 “好。建昆,那就这么办。”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我跟你的事,我妈知道不少,刘小江更不提,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丫的第一个逃不掉。 李云裳脱鞋曲腿坐在沙发上,下巴垫在膝盖上,神游天外。 “也…没啥。” 啥?您说林老师又不欠他姐什么? 还是欠了的。 傍晚。 “你马上要开店了,往后会结交到很多人,可能比你人生头二十年加起来还多,有些过于重大的决定,其实可以缓一缓再说,先让自己的视野开阔一些。” “信可以回,当成普通朋友间的交流,别想那么多,给自己一些时间。你毕竟离开乡下才半年,对这个‘大世界’的认知,还相当有限。我看书上说,人生中大部分后悔的事,都是由于在太年轻时做了太重要的抉择。” 都是那封信给闹的……李建昆踱步走近,往布艺沙发上一躺,看似不经意地问:“姐,林老师在信里说啥了?” “听说你还有个四合院在娘娘庙胡同……哟!这啥眼神啊?要杀人一样。 老贼越生气,他越觉得爽。 徐庆有被打得一个踉跄,手捂下巴,不过脸上净是得意。 他如果从政,又铁了心跟自己不对付,带来的危害绝对百倍于现在。 敢情在琢磨这个……李建昆沉吟道:“看情况。要看人家在信里,有没有表露出对你回信的期望,像我们写信,有时会直接带一笔‘期待你的回信’。信里头有这意思吗?” 李建昆耸耸肩道:“行吧,我也不打听。那姐你现在是开心还是郁闷呢?我完全看不出。” 沈家父母初来乍到,不懂行情,等时日久点,混熟之后,还能不知道自家房子八百块根本买不下? 身后传来脚步声。 “嗯,你说。” 王山河拎出来一瓶牛栏山搞回的原浆酒,李建昆陪着他和梁叔小酌了二两,后劲忒足,吃饱喝好,晃悠到姐姐的房间。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徐孙子既没费钱,又猛增一波好感。 “姐,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李建昆转身,甩出一沓大团结,砸在他胸口。 再说了,上次诗歌大赛输得这么惨,不当面找回场子,以后遇到还有脸吗? 徐庆有讥笑,“老贼啊老贼,你别想再吓唬我了。你能威胁我的,不就是暂安小院那间铺子吗?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不干了,你爱找由头把刘小江轰走,找去,随你便。” 她想找来看看。 李云裳扬起嘴角,“我没郁闷啊。” “你最好给我拿着。” 以前这个点,电视机肯定早打开。 “沈家买房子的钱。” “不然呢。” 娘娘庙四合院。 “其二,姐,有时候在面对人生大事时,现实情况我们也要考虑考虑,比如说你在京城是怎样的生活,假如在茶花大队那种地方,又是怎样的生活。那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徐孙子高明就高明在,他替沈家花了这个钱,但他不说。 以沈红衣描述的她爹的倔性子,这钱铁定还得还给徐孙子。 徐庆有笑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去比你擅长的东西呢?其实我本来就比你强嘛。我只要按部就班念完大学,家里活动一下,你是研究生又如何?信不信我照样管着你? “当然了,我也清楚,你这个掉钱眼里的家伙,肯定不会接受分配。 李云裳一双大眼睛从迷茫,逐渐变得清亮,心中豁然开朗。 忽然想起什么,姑娘问道:“对啦,你说的书是哪本?” 李云裳似乎在回想那封信,瞳孔失焦,没有搭话。 当一个姑娘主动表露心迹,替你解决问题,而?却刻意躲避……这叫感情债。 以徐孙子倒货赚的钱,几百块算不了什么。但对于这年头的普通老百姓而言,无疑是一笔巨款。 “那你更不如我。有钱了不起?你怎么跟官斗? “李建昆啊李建昆,你打我这一拳,我受得不冤,我TM确实傻叉了,守着康庄大道不走,非得去跟你在独木桥上掰手腕,该!” 干成这么大的事,不来?瑟一把,他就不是徐孙子。 “我以前总想证明我比你强,急于求成,走了歪路。” 身为男人,行与不行,都应该当面把话说清楚。 “这个……忘了。”李建昆讪讪一笑,挠挠头,屁的书,都是他自个的人生感悟。 李建昆微微挑眉,一个月不见,这孙子似乎脑子通透了。 燕园,宿舍区一个无人角落。 李建昆走到跟前瞅了瞅,院门上一把大铁锁,沈姑娘说她爸在巷口摆摊,刚才过来时没发现,可能并非这个巷口。 无缘一见老丈人的李建昆,只好先打道回府。 李建昆凝视着他,眸子里寒光掠过。 那到时,两口子铁定大腿一拍,感慨万千:哎呀!这个小徐也太好了吧,要不是我们自个打听到,都不晓得他偷偷给我们花了钱,这是什么品质? 这样的小伙子哪里去找啊? 好感度顿时+9999! 李建昆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可能会认为林老师很好,但我说句实在话,在此之前你又接触过几个小伙子?这是其一。 李云裳搭眼过来,迟疑一下,问道:“建昆,别人给你写信,你不回信,是不是很不礼貌?” 隔日上午。 “啪!” 得,李建昆猜想信的内容,大抵跟他预料得差不多,主要是致歉。 “姐,你如果拿不定主意,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 李云裳点点头,求之不得,赶忙竖起耳朵。 “放心吧,暂时我不会揭发你,毕竟我也干过一阵买卖,事情捅出来,对我没啥好处。 “我只是想告诉你,老贼,路很长,咱们拭目以待。 “看谁笑到最后!” 第308章 你充其量只是一条臭虫 第308章你充其量只是一条臭虫 “?瑟完了?” 李建昆瞟着对面,不咸不淡道:“你算个粑粑。” 徐庆有:“……” 这家伙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 卧槽讲道理,老贼现在不应该瑟瑟发抖么? 为啥还这么硬气?! 这一个月来,徐庆有想了很多很多,反思过去,设想未来,恍若一次新生。他意识到,只要回归到自己有优势的发展线,就会对老贼形成降维打击。 他能奈自己何? 反之,自己一旦从政,老贼这厮赚钱赚得丧心病狂,根本已经脱离人民群众,想要拿捏他,简直不要太容易。 “孙贼,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从来没拿你当根葱,更没有拿你当成对手。” 徐庆有怒视着他,表情不太自然。 李建昆不紧不慢说道:“是?上杆子一厢情愿地拿我当对手,在那像个跳梁小丑样可劲折腾,你难道还没发现吗?我都不稀得搭理你。” 徐庆有身形微晃,脸色发白。 “仗着家庭背景,以为走政途就能拿捏我?试试嘛,我倒想看看你能有多大官威。 “哦对啦,你心里生出的那股暗爽、自以为是的优势,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走政途。大话谁不会说啊,我要真的走政途,就凭你还想管我?你爹是你爹,你个二货,顶多让你进个好衙门,没办法替你做官! “不是你说我很会搞人际关系吗?你丫的确定,做官能做得过我?” 徐庆有再也不复之前的从容,怒喝道:“但你肯定不会从政!” “别搞得好像很懂我,我只是不稀罕。你看,我不稀罕的门道,你自以为发现了什么宝藏样,屁颠屁颠往里冲,还搁这?瑟……我要是你啊,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你丫天生只有捡我不要的份儿。” “你给我闭嘴!” 徐庆有咆哮,引来远处路过的学生,驻足望来。 李建昆岂能被他吓唬到? “徐庆有啊徐庆有,你难道还没意识到吗,你的整个人生,都在因为我而改变,悲哀不?” “你……”徐庆有双拳攥紧,摇摇欲坠。 “自个好好意淫,暗爽去吧。说不定我哪天心血来潮,诶!我从政了,你又待如何?别吹牛批,讲点实际的,我现在随时可以毕业,马上就能进入体制经营。你呢?至少一年半后。你跟我斗?到时你是不是又要改变人生? “可悲啊!” 李建昆撂下一声长叹,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扭头便走。 “啊,老子跟你拼了!” 身后一个绣花枕头,扬着粉拳冲过来。 “砰!” 李建昆侧身便是一脚。 只听噗通一声,徐庆有结结实实一个屁股墩摔在地上,整个人精神恍惚,失魂落魄。 “HE―TUI!” 李建昆啐了一口唾沫,没个吉尔用,这就遭不住了? 有句话不掺假,他从没有当这家伙是对手,充其量只是一个有点恶心人的臭虫。 只不过这条臭虫忽然顿悟人生,把一手打得稀烂的好牌又捡回来,变得更恶心了一点而已。 行吧,踩死便是。 上面那些话李建昆是故意说的,给这家伙脑子搞浑,让他怀疑人生,以便乘其不备,规避掉风险,做番布置。 想当官老爷? 我同意了吗? 返回宿舍的路上,李建昆想起他和徐孙子从中学到现在,发生的一系列事,心头颇为唏嘘。 孟子说“人性本善”,荀子说“人性本恶”,在他看来,都对,也不对,还得因人而异。 有的人,他的嫉妒心和攀比欲,竟然真的能达到如此程度。 这不禁让李建昆想起东野圭吾的一本小说,《恶意》。 徐孙子跟里头那谁,也没多大差。 晚上。 娘娘庙胡同的四合院。 夏夜闷热,吃罢晚饭,大家各自搬来马扎,在小院里纳凉。 王山河最知道享受,从屋里抱出一张竹凉床,提起一桶清冽的井水,拿条毛巾拭擦一遍,遂又在旁边点上一盘蚊香,悠哉往凉床上一躺。 欣赏起漫天繁星。 李云裳坐在屋檐下,拿只蒲扇,不时在腿上拍打两下,驱赶蚊虫,笑呵呵道:“山河你是能躺着绝不坐着呀。” “姐你要想躺,我让给你。” “算啦,你自个享受吧。” 李建昆跟梁家两口子搭着话,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小龙远在羊城,两口子嘴上说不担心,藉由关心小龙的工作,问东问西。 李建昆也是有过为人父母经验的人,如何不知道他们所想?把小龙在那边的生活点滴,只要是他知道的,娓娓道来。 夏夜短暂,聊着聊着,已至深夜。 小龙妈身体不好,不能熬夜,老两口先告辞,结伴回了房。 “哈~”李云裳打了个哈欠,“建昆,我也去睡了。” “姐你等会,我跟你说个事。” “啥?” “小酒馆开业,可能要延后一段时间,我现在手头有件事要办,另外,我想趁着暑期,把毕业论文写了。” 李云裳刚抬起的屁股,重新坐回马扎上,“建昆你要毕业了?那是不是马上就能……呃,你是不是不想当干部?” 都说考上大学,就意味着往后是国家干部。多少人奔着这个盼头去念书,偏偏她这个弟弟倒好,完全看不出有当干部的想法。 其实在李云裳来看,钱算不上很重要,够用就行。 身份、地位和名誉才重要咧。 她的想法大抵也代表这年头的普遍共识。 然而李建昆身在这个年代,却并非这个年代的人。他的视野,更着眼于未来。同时他对从政,真的没什么兴趣。 “姐,人各有志,我心不在此,不能勉强不是?” 李云裳叹息一声,“行吧,姐不多说,只要你开心就好。没事的,你先忙你的,我又不急。” 她从没做过买卖,小酒馆那边还不是小买卖,没人带带的话,真生不出自己?饬的信心。 目送二姐回屋后,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来到凉床边,本以为山河睡着了,哪想这小子瞪着双大眼睛,望着璀璨星河,嘴角挂着一抹淫笑。 八成在想些少儿不宜的东西。 “往那边去一点。” 李建昆踢开拖鞋,在他对头躺下,两人各占一半凉床。 “你跟鲁娜现在怎么样?” “就那样。” “那样是哪样?牵手了吗?” “瞧不起谁呢。” “呦嗬!那睡了吗?” 王山河:“……” 这个没敢。也没试,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 李建昆分析道:“我看哪,还是缺机会。毕竟你住在这边,鲁娜租住在大杂院,两处地方都不方便。要不……再置个宅子,你搬出去住?” 咚! 小王跺他一脚,没好气道:“你这拐弯抹角的,敢情想赶我走是吧。” “得,被你发现了。” 王山河:“……” “出了点事。”旋即,李建昆把有人可能对他不利的事,大致道来。 他没提徐孙子,山河跟徐孙子本就不对付,如果再知道徐孙子可能要搞自己,冲上门痛扁徐孙子一顿,几乎可以预见。 没什么益处。 别看山河现在在京城人五人六,但跟大学生的身份,仍然天差地别。 “说白了,再在这个宅子里藏钱,不安全。”李建昆道。 他的意思是,让山河去稍远的地方,比如海淀小镇上,低调置个宅子,弄个隐秘空间,专门藏钱。 对于山河,他是绝对信任的,两世兄弟,靠谱的很。 再说了,这小子他根本不爱钱。 “玛德,谁呀?”小王眉头高挑。 “你不认识。” 小王咂摸咂摸,意识到这还不仅仅是钱的问题,真要有人查上门,这么多钱怎么解释才是大麻烦。 虽然他也不知道建昆具体有多少钱,但料想肯定不会少。 建昆现在还是大学生,被查到可不得了!闹得举国皆知,也不是不可能。 “行吧,就这么办!” 兄弟有难,舍我其谁? “我说的你跟鲁娜的事,也是真的,那房子我能不去就不去,你俩随便干羞羞的事,也不怕被人撞见。” “滚!” 第309章 第一步棋 第309章第一步棋 7月12日,一个好日子,这天《庐山恋》上映。 在这个流氓罪还未废除,极度性压抑的年代。影片中堂而皇之的银幕一吻,不亚于一记核弹,炸得观影过的国人,脑壳嗡嗡响。 李建昆也想响,嗯,跟沈姑娘一起响。 奈何他现在身处密云,京城的边缘地带,山区乡下。 说了要收拾徐庆有,不带开玩笑的。谁还当不了大银币?只是通常不屑而已。 鼓楼公社。 徐庆有和中文系的一帮学生,就搁这里搞暑期实践。 午后,阳光犹如白炽,灼烤着大地,进入公社的山间土路上,灰土沉浮,连空气看起来都有些扭曲。 李建昆戴顶大草帽,热汗滚滚,沿着路旁时有时无的阴凉,大步前行。 陈亚军背只双肩包,蔫头耷脑跟在后面。 “啥?!你再说一遍?” 细狗蹭一下坐直,你要说这个,那我可就不困了! “想啊!”岂有不想的道理,就连旁边的傻大福都用力点头。 身上的衣服垒着补丁,也就刚好遮个体。 身形稍矮、小名唤作细狗的青年,盯着李建昆的白色旅游鞋,着实欣赏了片刻,再瞥一眼自己黢黑的光脚丫,羡慕嫉妒恨。 “你个憨货,不会抽别浪费,给我。” “不,让他打你。” 旁边大福哈喇子差点没流下来,想着五十块得买多少汽水啊。 “哪有这么巧的事。” 细狗嗤之以鼻,“多认两个字就能填饱肚子了?净搞些花里胡哨的。我早看穿了,你以为他们真的是来帮我们的?挣名声罢了,将来能分配好工作。” 正因为他的出身太过卑微,同班同学,结果混得比徐孙子好,事情才会发展成这样。 不过讲实在话,生在这种穷乡僻壤,一定程度上也怨不得他们。再过几年,羊城为什么会兴起打工潮,无数农民工往过冲? 三毛五一包。 细狗把汽水瓶藏怀里,时不时嘬上一口,慢慢享受着。 其中一人被惊醒,睡眼朦胧瞥了一眼,另一人呼噜声停止,显然也听到,但眼皮都懒得抬。 这姑娘现在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单论卖货的话,陈亚军和金彪加起来,才能顶她一个。 “五百。我可以先给你一百,作为订金,事成之后再付四百。” 这年头,来到这样的山野乡下,最好不要独行,这就是为啥每回山河下乡淘古董,李建昆一定要让他和马卫都同行的原因。 “滚!” 另一个唤作大福的青年,则眼巴巴盯着陈亚军手上的半瓶北冰洋汽水,喉结滚动。 “美得你,顶多给你留一口。” 李建昆望着细狗道:“想挣钱吗?” 他们支书都抽不起。 李建昆“啪”出两根,抛过去。 李建昆点点头,“你想办法激他,他越生气,事情闹得越大越好。但凡他在你们大队待不下去,我给你这个数。” 说着,点出十张大团结,递过去。 他指着徐庆有问:“这人你见过吗?” “嘶!” 李建昆曾经想过,他如果不是农村社员家庭,也是个高干子弟,徐孙子还会对他抱有这么大恶意吗? 答案是否定的。 那是因为在他们本地,即使想奋斗,都没有门路。 两瓶没开盖的北冰洋汽水,被陈亚军从背包里掏出,一人给一瓶。 “那换,?把汽水给我!” 细狗震惊,弹射而起,汽水都脱手掉落,幸好大福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然后不待细狗反应过来,塞到嘴边就开始咕噜。 李建昆摸出一沓钱,正好五百块,“喏,钱我都准备好了,不忽悠人,办完事你来镇上集市找我,我这两天会在。” 你丫的思想还真是通透啊。 很好,两个混吃等死的家伙。 细狗眼神贼亮,乖乖!大前门呢! “你个憨货,开盖,拿牙齿咬,这样……呲!” “不是,五百。” 细狗瞬间又蔫巴了,口条打结道:“打…打他?” 徐孙子打心眼里是看不起穷人的。 “昆哥,我看行!” “先等着,我要慢慢喝。” “抽抽!” 平心而论,这年头多半大学生确实是一片赤子之心,响应号召,趁假期来农村扫盲。小部分人嘛,类似徐孙子这种心机深沉之辈,说是来攒资历,倒也不算错。 细狗烟已经薅到手,没理他,一口大前门,一口北冰洋,别提多快活。 再说了,李建昆也没想真正进入大队,只是在外围踅摸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游手好闲的主。 没有途径能变出钱。 陈亚军眼前一亮,恨不能赶紧办完事,离开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要说这金贵人就是不一般,戴顶草帽都感觉特时髦。 李建昆点点头,踱步走过去,“咳!” 两个穷乡僻壤的邋遢青年,好奇打量着对面两个体面得不像话的人――他们的衣着打扮,连前一阵来大队的一帮大学生,都比不了。 “你快点啊!” 两人大抵刚在这里解决午饭,然后就地睡一觉。 细狗倒吸一口凉气,“五十?” 诶? 细狗忽又眼前一亮,那没事。他甚至想着让大学生揍一顿,不亏。人家那是握什么的手? 说不定往后还能指着这个吹牛:哥们可是被大学生打过的人! 细狗确认道:“让他打我,你就给我钱?” 他摸出一包大前门,把烟盒往过一递,“抽烟不?” 细狗脸色涨红,脑门上青筋暴露,“你给,你先给我一百!” 但是过于偏激了。 倒挺互补。 “你们?”瞥过一眼的人,发懵两秒后,双眼猛地全睁开,顺势给了旁边一脚。 搁他们这里,想挣个几钱,那比登天还难。 他说着,抬起一只巴掌。 李建昆收起照片,在他对面蹲下,问道:“他们不是在你们大队搞知识普及么,你俩咋不去听?” 人家可是大学生喂! 陈亚军见他眼睛都绿了,生怕他冲过来抢,干脆手一伸。这时,李建昆道:“拿新的。” 大福喜出望外,然而得到汽水后,拿在手上翻来覆去,不知道怎么打开,急得脑门冒汗。 “昆哥,万一撞上了呢?” 金贵!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细狗倒认真瞅了瞅,继而摇摇头,忽想起什么,道:“噢!是不是那些大学生中的一个?好像瞟到过一眼。” 反观大福,一口气底朝天,着实爽到一波。但爽完后,才发现意犹未尽,眼巴巴瞅着细狗手里的汽水。 “也…也行。” 李建昆将一切尽收眼底,大概搞明白这是对什么组合,一个脑子好使,块头差点;一个块头大,没啥脑子。 所以他的这一步棋,就是要利用徐孙子根植在骨子里的、瞧不起穷人的心理。 “有啥用?” 细狗做了个示范,咬下铁皮盖,小小嘬上一口,橘子的果香和甜蜜在味蕾中炸开,美滋滋啊! “咕噜咕噜~” 至于90百货,这两天便交给鲁娜打理。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一张照片,他、钟灵和徐庆有三人的合影,还是在望海中学时照的,当年全校只有他们三人考到首都,学校生逼着留了张合影,后面给他们仨,每人寄了一张。 两人脚边不远,有方脸盆大小、散落着灰烬的黑黢地块,地上有剥落的焦黑瓜果皮,难以辨认是什么物种。 李建昆重新掏出照片,指着徐孙子,道:“这个人,你敢不敢跟他起冲突?” “你们是?”好在没忘记问一嘴。 搁这种地方,田地稀缺,土地贫瘠,肯定不缺躺平摆烂的人。 “跟你打听个人。” 二人没晃荡多久,在路旁不远的一颗歪脖子树下,发现两个靠着树干打盹的家伙。李建昆驻足瞅了瞅: 算是两个年轻人,具体年纪不好分辨,头发皆乱如鸡窝,皮肤黝黑,粗糙,满脸菜色。 细狗抖着手接过。 玛德,五百块真到手,他跟大福的媳妇儿都有了着落!想起那白花花的软腻,刀山火海他都不在乎啊! 何况只是被人打一顿,整出点幺蛾子,轰个人走呢? 干了! 第310章 通往深渊的梯子 第310章通往深渊的梯子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偷吃!” 鼓楼大队,一条岔路口处。 徐庆有属实被恶心到了,都说穷山恶如出刁民,果真不假! 人的心眼怎么能坏成这样呢? 这恶意来得猝不及防! 他刚搁这边经过,一个社员拦下他,说他课讲得真好,非得表示感谢,请他吃一把花生。 他徐庆有是稀罕一把花生的人? 瞅着对方黑黢黢的手,他都想作呕好嘛!好在是带壳的花生。 这不寻思跟社员搞好关系吗,人家由衷感谢,溢于言表,索性便接过来,谁承想走着走着,一把花生还没嗑完,对方嗖嗖追上来。 川剧变脸样,拦下他,说他偷吃自家花生。 我勒个去啊…… “那你手上是啥?” “砰!” “你高贵?” 到了大队部,这架肯定打不起来。 大伙本还以为细狗挑事,想教训他一顿,怎么能对大学生不敬呢? “你可能真有!” 这人是赶着投胎吗? 他附带满格怒火的一击,委实不算轻。当瞟到细狗鸡窝般的头发里,流下一行殷红的鲜血,被怒火冲昏的大脑,才猛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追!打死这个狗日的!” 贱种! “你他娘的……” 只见大学生队伍最后方,吊着一个明显被众人拉开距离的家伙,不是徐庆有又是谁? “赔你娘赔,老子不稀罕你的钱!”细狗怒喷,在他看来,一个学生能有几个毛钱。 “来呀!” 徐庆有怒不可遏,一辈子也没被人如此栽赃过啊,满身血气直往脑门冲。 “我羞与此人为伍!回去也好。” 细狗从路旁薅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可劲往徐庆有手上塞。 多半人牙关紧咬,攥紧拳头。才知道这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平时看着和声和气的,顶关心他们的穷困,原来心里是这样想他们的。 整个大队,鸡飞狗跳。 “你个垃圾,你再说一遍!” “不然呢?” 比起五百块,他是真不稀罕。 此刻,两人坐在窗边,喝着自个带来的绿茶,居高临下打量着。 “别让他跑了!” 陈亚军迟疑一下道:“连档案都不会上吧,那有个啥用?” 双方形成对峙,满脸鲜血的细狗,戳在两方人马之间,格外扎眼。他是一点不带拭擦的,任由血往脸上流,看起来特别恐怖。 说话的这个大福,是个傻憨憨啊,他晓得骗人叫什么东东吗? 大学生们一个个脸色难看至极,他们来乡下扫盲,每每都受到礼遇,何时被人轰过? 将近二十人,看向徐庆有的眼神,皆带着不悦和愤怒。 “哟!怎么样,还想打我呀,来来,拿这个。” 一群大学生当即便收拾行囊,下了山。 细狗加足马力,“你不就是生在城里,投了个好胎么。看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丫除了一张嘴巴,有个鸟用啊,把你搁在我们这边,你要不卖屁古,都能饿死你!” “这么快被赶下山,闹出的事应该不小。你看看同行学生对他的态度就知道,捅到学校是必然,最不济…也要记个小过。” “我TM有病啊,给你花生还拦?,你知不知我家啥情况,这点花生是留着做种子的……” “呵呵,那个细狗动作还真快。”陈亚军笑眯眯道。 “刁民!贱种!” 一个大队的社员大家知根知底,细狗家那叫一个穷啊,吃了上顿没下顿,家里每年能变出一点活钱的营生,唯有山腰二亩地里种出的花生。 这边炒得不可开交,吸引来不少附近社员围观。 嚯! 这两组词一出口,那可不仅仅对细狗和大福形成伤害,周围社员有一个算一个,直戳心底最软弱处。 徐庆有不是没钱,但见事情已经解决,他是一分钱都不想出。 扫盲有则有,没有也不损失个啥。 陈亚军讪讪一笑,挠挠头问:“那徐庆有这回?” 干脆戳在原地谁也没动。 再待下去,还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 这年头,从不缺耿直之士,知识青年尤其如此。 “昆哥,咱们真搁这里等着他,给他钱?” 老支书终究是站在社员这边,瞅着大伙同仇敌忾,又望向屋檐下的一排大学生,叹息道:“要不…你们走吧。” 就在此时,细狗瞅准石头,飞快把脑壳往上一送。 这时,人群中传来声音,大福瓮声瓮气道:“细狗哥把花生晾在门外的簸箕里,他随手薅走一把。” 大队出钱,请来赤脚医生,给细狗看伤。 大学生们落脚在大队部的礼堂,那边还有大队干部,徐庆有一路狂奔,身后社员们一路狂追。 社员们气势汹汹围拢过来,徐庆有眼看赔钱都不能了事,再待下去非得报销在这里,撒丫子就跑。 “这事我一定要反映到学校,简直丢我燕园学子的脸!” 无论如何,打人都是不对的,还打成这样。 “脑子挺活泛的,命不好,生在这种穷乡僻壤,瞅着他的办事效率,以后但凡能走出去,也算个人才。”李建昆评价。 徐庆有目眦欲裂,一把薅过石头,但总归没有完全丧失理智,不敢朝细狗脑袋上砸。 “你以为我不敢?!” 徐庆有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早知这样,当初他就不该来,起码不来这个地方。 完犊子,摊上事了! “这……” 徐庆有:“……” “糟糕的假期。” “哎呀,细狗哥头破了!” “哎呦,这事可咋弄哦!” 大学生们饶是相信徐庆有不会偷吃偷拿,但见这一幕,也是半句道理讲不出。 … “你给我的!” “是没用,架个梯子而已。”李建昆端起茶杯,抿上一口。 细狗哈着腰,拍拍脑壳,“瞅这儿,有种你打,没种你就是个娘们!” 社员们望向徐庆有的眼神,高低多出些鄙夷,大学生怎么也干偷鸡摸狗的事? 细狗硬是被砸得翻了个白眼,此刻眼冒金花,但嘴角却噙起兴奋的笑容。 刁民! 随着大福这一声咋呼,围观社员全怒了,偷吃人家花生不承认,还敢把人头打破,大学生也不能这么不讲理! 徐庆有一看阵仗不对,忙道:“我…我赔钱。”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传染病,黑心病,屁股病,花柳病!” 李建昆和陈亚军租了间民宅二楼,小镇只有一条街道,一下涌入将近二十名大学生,想不知道都难。 可些微了解情况后,瞅着被徐庆有扔在脚边的花生,以及他嘴角沾着的花生碎……社员们又不知该教训谁了。 这事赖他吗? 山下小镇。 “我也看见了!” “呵,真有你的,来乡下扫盲,却把乡亲给打了。” 这钱,算是赚到了! 大头早卖掉了,余下一点留着做种子,是绝不可能拿给人吃的。 “小过?” 通往深渊的梯子。 陈亚军这才意识到,昆哥还有后手,但具体是什么,他也不晓得。 只知道这次,昆哥是真的要动徐庆有,不再像之前套麻袋那么简单。 第311章 后手 第311章后手 首都火车站。 一辆始发羊城的特快列车,刚刚抵达。等到车厢客流散尽,一对男女,不紧不慢走下。 男的衣着笔挺,白色短袖衬衫系着大红色领带,配一枚精致的领带夹,黑色皮鞋锃亮发光,跟抹了发油的大背头上下呼应。 下车时,列车员态度殷勤,特地替他接了把内地没有的行李箱。 跟着下来的女人,瞬间吸引住周围老少爷们的目光,那种源自生物本能的欲望,使得他们即使感觉羞涩,仍然挪不开眼。 这女人穿一件淡紫色长裙,款式其实还算保守,裙摆过膝,领口也不大。 只是她的身材属实火辣,腰间呈现出摄人心魄的S形,胸前规模堪称雄伟,几欲将领口撑爆,深不可测的沟壑若隐若现。 她生有一张肉嘟嘟的圆脸,五官一般,却挺耐看,化着精致妆容,翘睫毛,大红唇。 一颦一笑间,充满魅惑。 走动时腰肢左右扭动,身后的圆润,也跟着一扭一扭。 这年头的内地老百姓,哪里见过这种魅物? 不少爷们眼睛都看直了,有几人哈喇子流下来都不自知。 反观妇女们,则一个个低声咒骂,诸如没羞没躁、小妖精之类。 这对显然有些来头,铁定是华侨外宾无疑。 “林老板,不是说这边有认识的人么,怎么没人来接我们?” 女人很享受周遭土包子们的注视,故意往男人身上凑了凑,嗲嗲问道。 “不用,我们自己过去。” “哼,这边的土包子也太不上道了吧,林老板大驾光临,还不……” “闭嘴!” 女人本想拍个马屁,谁承想拍到马蹄子上,连连撒娇,“林老板好凶哦。” “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尤其晚上见到那位,给我放尊重点!不然我可不保证能把你带回去。” 女人表情一僵,咽了口唾沫,小意提醒,“你的身份证妈妈桑可是拍过照的。” 林新甲斜睨过去,女人噤若寒蝉,片刻后才说:“行行,林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定照办。” 她以前不是没陪客人去过外地,譬如东南亚,但内地,还真是头一遭。心里有一半新鲜劲,也有一半提心吊胆。 怪就怪,对方给的太多。 女人安份不少,跟着林新甲一路出站,脑子里对他口中的“那位”,高低产生了些兴趣。 女人有林新甲的名片,知道他是港城华人电子的老板,公司设在甲级写字楼里,再听听这公司名字也知道不简单。 按理说,像他这样的港商来内地,还不得有人扫榻相迎,当成财神爷供起来? 能让他如此敬重的人,地位绝对非同凡响。 这里还是首都…… 女人浮想翩翩,心头感慨:只希望别是个七老八十的吧,举又举不起,忒费劲。 二人在站外马路旁,乘上一辆皇冠出租车,直奔预订好的涉外宾馆。 傍晚。 李建昆在阿华馄饨简单吃罢晚饭,离开暂安小院,迎着夏日的晚风,闲庭阔步,向着中关村南面走去。 提起涉外宾馆,海淀可是不能忽视的地界,饶是1980年类似单位还不多。 想想看,海淀古时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皇家后花园。 颐和园、圆明园,都搁这块。 现如今咱们最?的一家宾馆,同样在海淀,叫作钓鱼台。 话说李建昆前不久看报纸,发现钓鱼台国宾馆已经面向社会开放。 当然了,没有国际大佬推荐,当不起“国宾”二字,照样住不进。 有钱都不好使。 他此行要去的,是海淀另一家涉外宾馆,距离很近,坐落于中关村南大街,同样大名鼎鼎,叫作友谊宾馆。 宾馆门脸不算大,是一栋搁这年头很常见的苏式礼堂建筑,屋顶又是飞檐翘角的设计,有点中西合璧的意思。 据说早年间叫作“西郊招待所”,专门用以接待苏联专家。 有这样的设计倒也不足为奇。 宾馆门前用地砖铺就成一个小广场,李建昆走到外围时,天黑渐暗,周围花束式路灯已经亮起。 他老远瞅见宾馆门前,上下两部分台阶中间的平台上,戳着一个西装笔挺的家伙。 不是林新甲又是谁? 四处张望的林新甲,适时发现他,赶忙小跑上前。 说来惭愧,这个地方可有人把守,如果没有林新甲带路,李建昆靠近都难。 两人随即进入宾馆,来到一间布置典雅的客房。 里头有个身材妖娆的女人。 乍一看,确实不赖,只是身上的风尘味太重。 考虑到对方的职业,却也不能太苛求。 李建昆在打量女人时,女人同样不留痕迹观察着他,心想这就是“那位”? 要真是,她可心花怒放了喂! 这是个超级大帅哥啊这! 免费都行! 林新甲道:“我先出去。” 李建昆摆摆手,“不必,留下。” 女人:“……” 有这种嗜好? 行吧,谁让?长得帅呢。林老板也不算丑。 职业素养这时便很好体现。 眼见女人开始宽衣解带,李建昆忙道:“停!” 想啥呢? 得多饥渴的人,才会大费周章从港城弄个女的过来? 千里送那个啥吗? 女人一脸迷糊,忽然灵机一动,自以为揣摩到对方的意图,扭着腰肢走到跟前,曲腿往下一跪。 李建昆:“……” 他扯住对方准备乱摸的手,顺势把她拉起,指指床边道:“坐。新甲你也坐。” 女人乖乖坐到床边,表情却颇为难受。 真是的,直接的不喜欢,慢的还不喜欢。 你想弄啥嘞! 见二人坐定,李建昆没有卖关子,把准备布置给他们的活计,娓娓道来。 女人听着双眼越睁越大,这是要玩仙人跳啊这! “林老板,你刚开始…可没说要干这个。” 林新甲苦笑,他也不知道。 老板只是说让他物色个女的过来,要办件事,他有点猜想,但也没往这方面想。 李建昆瞥了眼女人,对方满脸都写着“要加钱”仨字。 “你要是办得好,我会再给你一万港币小费。” 中英街那边有人的好处,现在便显现出来,数额不大的港币,几乎随时能变换。 女人眼前一亮,“那行!但…你们要保证我的安全。” “放心吧。” 李建昆又望向林新甲,“这事最后,还要你来收尾。” 林新甲:“……” 坦白讲,他打心眼里排斥干这种破事。 “觉得我很阴险?” 林新甲讪讪一笑,心里虽然这样想,但他不敢说。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这个男人给的。 李建昆点燃一根烟,吐出一口白雾道: “我这个人呢,向来遵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反之,如果有人跟我耍什么花招,那我绝不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甚至比他更狠。懂吗?” 这番话信息量很大,显然是对方整幺蛾子在先。 如此,林新甲高低好想点。 真不知道哪个二货这么想不开,招惹谁不好,惹这位。 如果他没记错,内地有个流氓罪,摊上这一波,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第312章 使人三观炸裂的毕业论文 第312章使人三观炸裂的毕业论文 蝉声聒噪,徐风送暑。 人在心情不好时,感觉什么东西都是糟糕的。 未名湖畔,徐庆有一个人瞎晃荡,但凡路上有个石子,必须得踢一脚。 “咚!” 碧绿的湖面泛起一层涟漪。 他刚从中文系教导办出来,劈头盖脸挨了一顿批,还被记了一次小过。 实质性的影响是没有,但隐性的影响也不缺。 原本系学生会这边,包括五四社那边,他高低还想往上爬一爬,档案履历好看一些,对于往后的工作分配很有帮助。 现在算是彻底没戏。 “我不!” 看到李建昆点头后,胡自强咋咋呼呼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女士仰慕燕园而来,我等学子应尽地主之谊,不麻烦。” “晓得,二三斤呢,我还能一个人吃完?” 这人说白了,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徐庆有暗嗅一口,心头荡漾。余光不留痕迹扫向某些部位,心想这才是极品啊! 忽然,眼珠猛一凸,下巴一掉。 李建昆从不打没把握的仗,在决定给徐庆有见真章时,他便分析过这孙子的弱点。 胡自强应了一声后,才猛地反应过来,一下从板凳上跳起,一副大眼贼的表情,“你…你写完了?” 只见论文当头,赫然写着一个硕大标题—— 这内地的小年轻,但凡有点色胆的,见到她眼睛都直了。 左右思虑,他觉得还是走政途,最有希望超越老贼,并且拿捏他。 后面一个矮凳上,西湖牌坐扇呼呼送着风。 仍没有打磨到满意的程度。 徐庆有下意识扭头望去,有些空洞的双眼,顿时聚焦,变得明亮。 完全没有难度嘛。 行吧,所幸这小子长得也不懒。 寻到一片阴凉处,徐庆有在草坪上席地而坐,掏出红牡丹,一边嘬着烟,一边望着平静的湖面,目露深沉。 女人说是,表示自己久闻北大名胜,想着过来游玩一番,走到这里却迷路了。 李建昆白眼一翻,索性往床上一躺,爱咋的咋的。 “噢。” 李建昆来到窗边,把手中一包牛屎纸搁在桌面上。 不过,这会徐庆有也不想被人打扰,他想静静,老贼前一阵的那番话仍然在他脑子里回响,震耳发聩。 资本陷阱具体指的啥? 美元足以上升到霸权的程度吗? 强哥突然有种两年多经济学,学到狗身上去的感觉。 即使这小子神出鬼没,但明明放暑假之前刚问过他,丫的都没落笔,这才过去多久,写完了? 如果是,他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要颠覆,只怕得重新认识这个世界! “啊…你可真好。但是不是太麻烦了?” “啥玩意?我去,酱牛肉!” 胡自强嘴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用的是疑问语气。 李建昆推开半掩的房门,走进宿舍,趴在窗边嘬着钢笔头,狂熬脑细胞的强哥,完全没有察觉。 李建昆瞟着他的表情,善意提醒道:“瞅瞅得了,别往下看。” 徐孙子涩吗? 相当! “写好了。” “嘶!”些许看出点皮毛的强哥,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穿着一袭素白长裙,戴一顶同色荷叶边大花帽,有种电影里欧洲贵妇的雍容华贵。 好……与众不同的女人! 世态炎凉啊! 胡自强喜不自禁,当即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昆几,还是你疼我啊。” “雷猴,你是北大学生吗?” 37号楼,307宿舍。 “还是不要了吧。” 所以他又从这些弱点中,去筛选更容易引这孙子走向深渊的。 要知道,在这个纯真年代,绝大多数青年心里只住着一个人,痴情专一。 强哥倔强道:“我非得弄清楚,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虚。” 这是真的吗这? 身材相当炸裂,简直勾人犯罪。 胡自强一脸鄙夷,知道这厮无心工作分配,揣摩他大抵只是想混个毕业证而已。 李建昆从包里取出一沓16开的白纸,用订书钉订在一起。 两人闲扯几句后,胡自强道:“伱还不准备毕业论文?” 徐庆有不留痕迹扔掉烟头,赶忙站起,身上那股颓然消失不见,显现出一副温文尔雅。 “呃…是是。您是外宾?” “没胆?” 一言以蔽之,他一直营造的良好形象,再次被破坏。 李建昆拍拍刚扔到床上的双肩包。 脸蛋也不错,白皙透亮,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 接过论文后,强哥率先找标题,搭眼瞅去。 看看他一篇论文写多久,算算时间,四月有余! 徐庆有虎躯一震,微微躬身,彬彬有礼道:“女士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做您的向导。” 胡自强瞪着眼睛,逐字逐句往下扫,不是他不想看快,属实晦涩难懂,全是认知盲区。 女人走近,再次表示感谢。 老高呢,足足写了半年!动笔前至少还酝酿了两个月。 以前燕园里是有不少学生崇拜他的,当年他跟农工兵学员互怼,收获不少拥趸。可如今,走在路上都没人打招呼。 至于上一次,则是诗歌大赛的时候,让他败光了路人缘。 侧边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 嘁,你要这样说…… 正所谓色字当头一把刀。 可冷静下来想想后,又发现……难! 今年暑假,胡自强没有参加社会实践,埋头在自己的毕业论文上。 高进喜的毕业论文,扛把子已经审阅,只差最后的答辩,恰好撞上暑假,他也不急于一气呵成,自觉这方面有些薄弱,打算再进修一段时间,暑期图书馆相对冷清,每天搁那边猫着。 修斯底特陷阱? 很多。 “给老高留点。” “那一准稀烂!你敢不敢拿给我看看。” 他多么想在老贼引以为傲的方面,把他彻底击败,轰成渣渣。 爱情在他心里算个啥? 后面遇到沈红衣,看到自己追,诶!他又喜欢上…… 《资本陷阱与美元霸权》。 反观徐庆有,中学时惦记钟灵,进入大学后,只因为自己重生而回,不想再跟钟灵有感情纠葛,前一阵还上杆子追求的女神,诶!他赌气般不追了。 强哥脑门见汗,使出所有脑力,一边看的同时,一边思索。 在女人看来,就这个小色批,今晚带回宾馆都不成问题,可“那位”却让她循序渐进,也是没辙。 “雾草~” 二人旋即结伴而行。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当然,跟“那位”料想的一毛一样。 这他娘的是多么新颖、多么宏大的课题? “你再有才,我也不信这么短时间,你能写出什么好玩意,估计又是老生常谈的课题,纯粹糊弄、应付!” 看着这个标题,他甚至无法展开联想,因为,知道的不多……好吧,几乎一无所知。 李建昆之所以要求循序渐进,一来是因为受年代所限,担心徐孙子胆量不够;二来在这之前,他还要办完最后一件事,尽量规避徐孙子鱼死网破时带来的风险。 金德尔伯格陷阱? 美元潮汐…… 他蓦然发觉,这篇论文活脱脱的像一本警示录! 把资本社会那些巨大陷阱,那些左右世界格局的阴谋!有理有据地,一点点揭露。 耸人听闻!!! 第313章 这是哪位业界大拿的理论 第313章这是哪位业界大拿的理论 朗润园。 李建昆找到扛把子交论文时,后者正准备出门,说是要去参加一个经济座谈会。 正值举国大力发展经济的时期,他们这些经济学大佬想不忙都难。 陈岱荪对他的毕业论文抱有很大期待,迟疑一下,没放在家,塞进公文包里。 说是趁着会议空闲时,拿出来看看。 显然迫不及待。 京西宾馆。 一场经济座谈会开到傍晚才结束,有些事情依然没捋顺,明天还得继续。 吃罢工作餐,陈岱荪感觉有些疲乏,准备回房休息,却被几位老友喊住。 “竟然是个学生?” “同样狭隘。” “不信?” 众人七嘴八舌发问。 一众老友:“……” 陈岱荪脸上却毫无笑意,沉声道:“原来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竟如此狭隘!” 所以陈岱荪尊重他的选择,也希望他能成为先辈那样的人物―― 实在挠得心头痒痒。 大佬们全呆住,有些人额头见汗。 “岱荪,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也是持支持立场的吧。” 商量如何掠夺国家和人民? 商量如何透支子孙后代吗? “不是啊岱荪,你刚才一直说有人有人,这人谁啊?” 老爷子们叙旧长聊,欢声笑语。 “难得还有能惊到你老陈的东西,何事啊,说来听听?” 带着一抹“是否言过其实”的怀疑,陈岱荪认真往下看去。 “那你现在的观点?” 茶室里檀香袅袅,香茗四溢。 要不然他们搁这干嘛? 本次经济座谈会的核心议题,正是学习港城经验,发展房地产经济。 “岱荪,你看什么呢,我怎么感觉你马上要拍桌而起?” 这个问题,倒一下把大伙给问住。 这孩子果然不会让他失望。 陈岱荪苦笑,“所以我才说,我的认知太狭隘。片面了。” “岱荪,论文拿给我看看!” 只要知道他身份的人,就会感觉匪夷所思。 有人道:“岱荪?何至于发出这样的感慨,你对世界的认知狭隘,那我们呢?” 所幸,他选择了一条搞实业的路。 老爷子们全蹙起眉头。 咱们讲究人人平等,集体大家庭,造富可还行? 陈岱荪喟然长叹,“这个人的最后一句总结,让我如坐针毡,不寒而栗啊!” 满堂大佬,皆是一怔。 几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爷子,还皆是经济学领域的权威,目前的经济发展大势非常仰仗,宾馆不敢怠慢,特地安排了一间招待外宾的茶室。 “哪位业界大拿?” 他带过这么多研究生,从未有人选择的方向。 “你手上看的什么资料?”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学生,其对经济和社会的洞察力,实乃陈岱荪平生仅见。 陈岱荪略作分析,便知道此话是危言耸听,还是确实如此。 “嗯?” 现在的问题是,有人通过文字告诉他,那并不是什么香饽饽东西。 “怎会有如此见识?” 有老友打趣道。 “为何?” 满堂大佬:“!!!” 陈岱荪饮完几杯茶后,精神头好一些,忽然想起那个特殊学生的毕业论文,遂告了个罪,说自己有个东西要看一眼。 陈岱荪扫视众人道:“那我问你们,学习港城经验,发展房地产经济,是好是坏?” 从第一次布置给他们论文,让他当面阐述论文观点,陈岱荪狠狠被震惊一把后,这两年来,这个学生不时总会带给他惊喜。 看着看着,这位现年正好八十岁的老者,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变得犀利、冷峻、担忧…… 如果说西方经济的蝇营狗苟、圈套陷阱,陈岱荪高低了解一些。那么“美元”和“霸权”这两个词语组合在一起,饶是他都第一次见。 平心而论,这孩子没有从事经济学研究的志向,让陈岱荪深表遗憾。 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吓出一身冷汗。 在军事方面都不好给谁冠以“霸权”二字啊。 坦白讲,刚看完这段文字,他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 “他把港城这种房地产制度,命名为楼花陷阱!他说:供楼,这种商业模式,是对国家和人民的残酷掠夺。因为预征税赋,是对未来、对子孙的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 说是许久未见,搁一块叙叙旧。 倒不是说他们没研究过港城的供楼模式,只是从未去想过,要给它下个定义。 哗! 满堂哗然。 陈岱荪恭敬不如从命。 “啥?你的一个学生?” 陈岱荪继续说道:“就拿港城来讲,楼花对于富豪的含义是,提前套现。它不需要建楼销售,它实际上是一种造富机器。” ‘美元……霸权?’ 陈岱荪自嘲一笑,他又何曾去深思过?想当然地以为,人家做得很成功的经验,便值得学习。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甚至可以说是……糟粕! 眼见的成功背后,实际上埋藏着巨大隐患! 不过他知道这孩子常往南方跑,去过港城。且看看如此宏大、刁钻的课题方向,这孩子能阐述出什么吧。 陈岱荪见没人吭声,自问自答道:“供楼在经济学上的含义,有人做出了定义,叫作……预征税赋。” 他认为,这孩子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将来绝对是经济学领域数一数二的权威,比肩那些国际经济学大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岱荪缓缓抬起头,捏着纸张的双手,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发白,“说来惭愧,我被震撼到了!” 对于外面的事物,自上而下,普通都是懵懂的。 嚯!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他们为民族工业,包括后来的战争胜利,是做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的。 “什么?”有人接茬。 “房地产可以发展,但港城的模式,绝不能学!” 多种经济对于国家的贡献有目共睹,比如个体户,比如农村养殖户。民营经济的兴起,不会太远。 “噢?” 当前世界格局,苏联和美国两个军事大国,军备竞赛,局势尚不明朗。 “这……当然是好事啊!” 虽然他们还没有仔细推敲,不确定对方的观点是否成立。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今天搁这里在商量个啥? 陈岱荪扫视在场众人,问道:“你们认为,楼花制度,或者说供楼模式,在经济学上的含义是什么?” 商量如何造富? 老友们齐刷刷探来,饶有兴致。 当然了,也不赖孩子们。坦白讲,对于西方经济,对于国际局势,他们这一两代人又了解多少呢? 好像他,不过也是年轻时有机会,去国外留学过一遭,待了几年,仅此而已。 这一点,在今天的会议上,几乎已经达成共识。 实业兴邦嘛。 咱们的国门毕竟才刚刚打开一条缝隙。 “这是一份我的研究生写的毕业论文,楼花陷阱的观点,是他提出的,仅仅是论文中的短短几行……” 眼神落在论文开头,当看到标题后,陈岱荪全身疲乏一扫而空。 成长于国民时期的陈岱荪,凭借还算殷实的家庭背景,有幸见过一些实业大亨,也都是风采灿烂的人物。 港城距离我们最近,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现在上面想发展房地产,港城无疑是最合适的学习对象。 陈岱荪环顾四周,从几位多年老友脸上,逐一看过去,迟疑一下,举起手中纸沓。 在座诸位经济学大佬,皆被震惊到,争抢着要看论文。 陈岱荪自个都没看完。 然而只是观阅点滴,便已经震撼到无以复加。 第314章 你懂的有点多啊 第314章你懂的有点多啊 “你怎么搞得像要慷慨赴死一样。” 307宿舍,胡自强上下打量着李建昆,还搁这深呼吸呢,只差没留下一首绝命诗。 李建昆瞥他一眼,没有搭理。 没人能懂他现在的心情,他的那篇论文,强哥这点水平大抵也就当成阴谋论看,但扛把子可不同,那是宗师级人物。 受限于国门的开放程度,也唯有这样的人物,才能真正看懂他的论文,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侧面来说,他一个小研究生,能搞清楚许多讳莫如深的东西的底层逻辑,实在过于逆天。 就在刚刚,扛把子托人捎来口信,让他去办公室报到。 他几乎都能预见扛把子的震惊。 他之所以搁这做心理建设,不是怕没命回,而是打算豁出去。 “到那时,嘭!房产泡沫破碎,真正的大灾难来临了。 “表面上看会。” 李建昆赶紧向各位大佬执弟子礼,完了瞪眼望向扛把子,潜台词是:您可别说,我的论文,这些大佬全看过! 陈岱荪表情复杂,带着几分欣慰、骄傲,又透着几分震荡和疑惑,笑道:“几位都是我的老友,不是外人。” 他在论文中提到那些点,都是日后实打实会对老百姓和国家,造成重大伤害或损失的祸事。 李建昆点点头道:“这事说穿了也简单,地方政府想要卖地增加收入,开发商想要拿地赚钱,双方一拍即合。而土地卖出去,至少是几十年,也就是说,现任地方政府通过这笔买卖,拿走了这块土地未来几十年的收益。” “去吧,以后每年的今天,我会祭奠你的。”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肯定还。 燕园西门,行政楼,经济系综合办公室。 “论文里的其他内容同样发人深省,这个我们后面再谈。听?的导师说你前不久才去过港城,老话讲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这些闭门造车的老家伙,今儿可是来向你求教的。” “吱呀!” 孙志芳在这些人里年纪排第二,除陈岱荪外,数他最大。作为交流代表,示意李建昆继续说。 李建昆自问自答道:“几乎所有房地产公司都是。我刚提到一个词叫房产泡沫,供楼房地产这种模式,发展到一定阶段,是百分之百会遇到瓶颈的,或是土地饱和,或是市场饱和,国际上那些率先施行这种模式的国家,无一例外。 “我们原本在京西宾馆开房改的经济座谈会,好嘛,你的论文里的几段话,震耳发聩,我们硬是不敢继续了,只好草草收场。” 李建昆错愕打量,这一张张脸可不算陌生,作为经济学学生,不认识这些位,那跟小鬼不认识阎王差不多。 李建昆望向对面。 “公司还是有限责任公司,大不了申请破产,最后无非是政府和老百姓来兜底买单,他们则照样逍遥快活。” “据我所知,港城那边,通常两口子结婚买套房,加上双双父母,需要掏空六个荷包,才能负担起。” “强子,哥走了。” 孙志芳沉吟: “听起来是有些对不起子孙后代,但反过来想想,我个人觉得也未尝不可,现任地方政府拿到这一大笔收益,可以在短时间内极大改变民生,创造更多的基础建设和就业岗位,该地区未来难道不是越发展越好?” “这么一捋,诸位老爷子应该就明白,这种供楼房地产的模式,最后只会便宜谁。而带来的危害,又到底有多么大。我们的体量远非港城可以比拟,将来真等到某天房产泡沫破了,吸干老百姓所得的庞大资金逃逸,后果不堪想象。” “进。” 扛把子是北大经济学的扛鼎人物,八十岁高龄仍站在讲台上,桃李满天下。同时国内的经济学高层,他应该都认识。 只要能让他警醒,李建昆料想,未来的经济走势多多少少会产生一些变化。 他可不敢跟这帮大佬同坐,独自扯了把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怎么看都像一个接受审讯的犯人。 他们分别是:孙志芳、薛暮乔、于光元、许涤星、马宏、蒋一伟、杜闰生。 这年头,许多东西还没正规化,外加经济系扛把子说了算,知道他有许多问题,李建昆此去正为答辩,把他说得心服口服,还犯得上走流程吗? 您老就不能以后再告诉他们吗,但凡等我离开燕园也行啊,现在把这群爷带过来……您不怕吓死我啊您! 换成强哥那条废柴,面对这阵仗,腿肚子不打颤才怪。 两代六口人,老的忙碌一辈子,小的忙碌半辈子,只为一套房子而忙活? 那小的将来孩子长大呢? “不敢不敢。”李建昆连连摆手。 李建昆:“!!!” 我的妈妈咪呀! 李建昆:“……” 不谈其他,但凡能让老百姓少背几年房贷,或者把那该死的公摊打掉,也是一件造福万民的好事。 如此一对比,他们不知道有多幸福,职工家庭,房子多半是国家分的。即使是租住,人均每月一两块的房租,也算得上低廉。 李建昆道:“老爷子可曾知道,港城有多少公司是离岸公司吗?” 还来我就溜。 老一辈经济学泰斗几乎到齐。 马宏老爷子提出质疑,“这个虚假的繁荣的说法,是不是有些过了?我去过港城,那边入目可见的确实很繁荣,大厦林立,高耸入云,这些可不是虚的。” 李建昆给强哥比了根中指,转身,大步流星踏出房门。 推门而入,李建昆搭眼一扫,忽地生出一种打个哈哈,说我敲错了门,扭头就走的冲动。 也就是他啊。 马宏:“……” 谁要真怀疑他是什么妖怪,便……怀疑去吧。 “房价大跌,开发商停摆,老百姓买了楼花却拿不到楼,还要按期偿还银行贷款。而房地产公司背后的老板呢,他们早通过离岸公司的便捷,将大笔资金转移出去。 “小李是吧,不用拘谨,过来坐吧。” 李建昆深吸几口气,这会倒真有点慷慨赴死的意思了。 李建昆顿了顿,摇头道: “你给港城的那种楼花房地产的经济模式,定义为预征税赋,能详细讲讲吗?” 不待他屁股坐热时,孙志芳老爷子的一句话,差点没让他栽到地上。 在场众人皆皱起眉头。 燕园两年半的生活,平心而论,他没有真正融入进去,更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学生,临了临了,总该……留下点什么。 搞什么东东? 只见办公室里何止扛把子一个,坐着一群老头! 房门没有关死,留下一条缝隙,李建昆抬手敲了敲。 他心里很有逼数,他相对了解的那点东西,纯粹是仗着多活了一辈子,真论知识底蕴,他给这些泰斗提鞋都不配。 “等于说开发商没有任何资金付出,顶多进行了一次垫资,便开始产生收益。所以我才说,楼花模式,本质上是一场造富运动,富了开发商,却苦了老百姓。 “没用的。即使地方政府把土地卖光,换得海量资金把民生福祉提升至最高,大量的炒房客不断哄抬房价,还有开发商从中推波助澜,最终老百姓的口袋依旧会被掏光。 唯一的问题是不太够住,所以才要房改。 那确实是一场浩劫。 为这,他豁出去了。 “以港城那种模式,开发商拿下地后,会立马用这块地向银行贷款,这样一来他们拍地的钱就回来了。他们也不必自个掏钱建房,地在那里,先弄个设计图出来,就可以对外卖楼花。 这可整大发了呀。 李建昆道:“会呈现出一种虚假的繁荣,国外称作房产泡沫。我们现在只谈到地方政府,还没谈到开发商。” 这话听得在场大佬们面面相觑。 是的,就是警示。 亏得内地许多人,还羡慕港城人的生活,这可不就是表面光鲜,虚假的繁荣么? 再加一个陈岱荪。 “老百姓多半无法进行一次性付款,只能采取贷款,一贷数十年。刚才说地方政府拿了一大笔钱,可以快速改变民生,民生福祉能有多大的改变,才抵得上这几十年背负的贷款?” 如此看来,港城的供楼房地产模式,当真不可取。 一直没说话的薛暮乔老爷子,盯着李建昆,目光如炬,“小李同学,你怎么懂这么多?” 这可不是简单去过几回港城,能说得通的,感觉都在港城待了几十年似的。 第316章 这小子怕不是被仙人摸过脑壳 第316章这小子怕不是被仙人摸过脑壳 “比起港城经验,东德的这种社会合作的房地产发展模式,无疑更适合我们啊。” “话是这样说,但正如小李所言,生搬硬套还是不成,咱们的人民现在毕竟太穷。” “我觉得可以分为两部分,齐头并进。一,开放这种模式,让有闲钱的人自个用宅基地或买地建房,钱不是那么充裕的人,成立合作社,集资建房。二,实在没钱的人,政府下场建廉租房,支付租金就能有个家,未必一定要买房嘛。” “小李,东德那边的住房体制,是不是也有‘租房为主、购房为辅’的特征?” 要不说是泰斗呢,给他一个点,他能带出一个面。 李建昆微微颔首,“据我了解,是这样的,六成居民都在租房住。” 陈岱荪发言道:“还有一个特征,建昆刚才也提到过,弱化了房地产与金融体系的联系。这很关键。老百姓不必再像港城那样,人均背负几十年的房贷,同时从根源上杜绝了房产红利流向少数人手中的可能。” 此处该有掌声。 透了! 该说不说,李建昆心头都隐隐有股激动。 经济学大佬们通透之后,如果咱们的房地产模式以后变个样,大头类似东德,那么他这只蝴蝶,可谓扇起了一场飓风。 会变得更差吗? 他认为不会。德意志后来不一样是欧盟的扛把子? 压榨地产、预征税赋的经济,终究是一时痛快,空中楼阁。 想要复兴崛起,再现辉煌,傲立于世界之巅,还得靠技术活……以李建昆这个过来人的眼光来看,唯有凭借制造业。 英国率先工业革命,所以成就了日不落帝国。 两次世界大战,大美丽国窝在背后当债主,努力发展制造业,玩命地造造造,二战结束时,他们的制造业份额占据全球的30%以上,而英国跌落到十几。 所以这个靠移民建成、区区两百年历史的国家,一跃成为超级大国。 李建昆有个比较偏执的观念:掌握制造业,便掌握了全世界。 甭管日后科技和金融如何发展,变得多么发达。放弃制造业,闷头扎进来钱更快的科技和金融领域,都是极其愚蠢的表现。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财富,说穿了,皆源于一点――人口红利。 而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他们需要工作机会,他们大多玩不转金融,他们可以不使用高科技,但他们离不开衣食住行。 没有制造业的国家,财富必然只掌握在少数人里。 这些人呢,对于他们来说,通常是无国界限制的,哪里好奔哪里去。 等他们一润,这个国家还剩下啥? 有些东西是可以预见的,比如制造业大国的崛起,比如纯资本世界的败落。 当然了,这有一个过程,生活在这个历史区间内的人们……比如我们,还是挺遭罪的。 所以李建昆在论文里清晰明了地提到几个资本陷阱,目的就是让咱的国、咱的人民,在这个阶段,少遭点罪。 这不,对房地产模式的讨论,暂告一段落后,大佬们立马把关注点落在这上面。 他们最为关注的,还是美元潮汐。 众所周知,中美现在处于蜜月期。美资和美企,逐渐进入国门,有些工厂都建成了,比如可口可乐。 许多后来的人可能不知道,当你走进超市,想买瓶饮料,一扫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什么百事可乐、雪碧、美汁源、芬达、醒目、酷儿、雀巢…… 当你以为你有很多选择空间,可以尝到各个公司的产品时,不好意思兄die,他们全是可口可乐的。 类似的美企还有很多,他们是如何实现称霸行业,让?除了他们,几乎没有选择呢? 这就不得不提到美元潮汐。 孙志芳老爷子收敛因觅得一个适合的房地产发展模式,从而兴奋激动的表情,沉声道:“小李,这个美元潮汐,你能不能摊开讲讲?” 谈及这个,李建昆同样不怎么愉快,黑着脸道:“正如我在论文中给它下的定义:狼子野心,收割全球!” 在座一众大佬全都表情严肃。 不怪他们不甚了解,美资毕竟才刚刚进入咱们的市场,如果此事属实,那真是一个惊世骇俗的大阴谋! 李建昆用大白话继续说道:“所谓潮汐,是指一个周期,美联储降息加息的周期。我现在举个例子:一个潮汐开始,这时美联储会大幅降低贷款利率,资本本就是一个钱生钱,滚雪球的过程。 “于是,商人们大肆向银行贷款,把它们投资到各行各业,本国的经济模式趋于稳定,已经没有什么大利可图,商人们便瞄向其他国家,如同我们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亟待外汇资金,是他们的最爱。 “比如说,现在一个美商找上门,携带大笔美元外汇,想要跟我们成立一家合资公司,我们答是不答应?” 李建昆看向诸位大佬。 这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咱们现在急缺外汇,尤其是美刀,只要项目合规,合资政策对方能够接受。 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孙志芳老爷子道:“肯定是答应的,你继续说。” “好啦,合资公司成立,开始大兴土木,项目对于我们而言,堪称巨大,单是建设都需要好几年,想必我们这边的合资单位,包括地区政府,都是美滋滋的。 “只怕是要政策给政策,要资源给资源,穷得叮当响,还得勒紧裤腰带往里头塞钱。 “眼看厂房高楼拔地而起,纵然有一丝担心,这会都该打消顾虑了,扶持力度肯定会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美联储加息了。” 全场老爷子的气息,皆跟随李建昆的停顿,突然一滞。 李建昆接着说:“之前说过,这个美商的钱是从银行借的,当时利息很低。现在不同了,加5个点,美商可能还会咬牙挺一挺,加10个点呢?他肯定慌了神。如果加到20个点呢? “他必然慌不择路,立马撤资走人,亏损都在所不惜,因为如果不赶紧回去把贷款还上,他会破产。” 李建昆说到这里,再次看向老爷子们,“像我们经济这么困难的国家,如此大的项目,外商跑路,撂下建到一半的产业。我们该怎么办?” 他自问自答道:“继续建,我们拿不出钱。搁那不动,我们已经投入不少,必定看着都想流泪啊!可是又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干瞪眼。 “等到我们消沉好一阵,心灰意冷时……诶!美联储再次降息,商人们又能以极低的利率,从银行大批贷款。 “一个美商找上门,但不一定是上回那个,他瞅着我们的烂尾工程……比如说项目已经投资进去一个亿,他想用一千万买下。你卖是不卖? “不卖,我们根本无力继续,放在那里分文不值。卖掉,人家把项目盘活,还能给地方带来税收。 “各位老爷子想想看,在走投无路之际,我们卖是不卖?” 全场大佬都沉默了。 这还用问吗? 李建昆摊摊手,道: “这就是一个标准的美元潮汐,我举了个个例来阐述,实际上在每一个美元潮汐之中,类似的商业案例在全世界不胜枚举。 “米国靠着这样的方式,以极小的代价,大肆收割全球优质资产,尤其是发展中国家,越来越多的产业沦为他们的囊中物。” 啪! 孙志芳老爷子拍案而起,“这是掠夺!” 陈岱荪微微阖眼,“一种变相的殖民,资本殖民。我有所洞察,却没达到这种深入的程度,缺乏认知和了解。” 听闻这话,一众老爷子气愤加恶寒的同时,望向李建昆的眼神,又变得不同。 连你导师都只有浅薄认知的事,你小子啷个能研究得这么透彻? 去了一趟港城,你被仙人抚了顶啊你! 第317章 荒诞的现实 第317章荒诞的现实 李建昆感觉大佬们的眼神怪怪的,可不想给他们发问的机会,近一步补充道: “刚才说的只是美元潮汐中的商业案例,它构成的危害,我想用‘还算委婉’四个字来形容,还有更直接的更赤裸的。” 老爷子们的注意力回归到话题本身,带着愤懑,侧耳倾听。 “我说两个比较有代表性的吧。” 李建昆缓缓道:“其一,在美联储的加息周期中,全球的美元回流米国,这时一些经济处于低迷期,也就是经济周期跟米国不一样的国家,会变得很缺钱,为了应对风险,这些国家本应该降息印钱,可一旦降息,就会导致本币跟美元出现利息差。” 他顿了顿,望向老爷子们,“这样一来,会出现什么情况,各位肯定能预见。” 孙志芳老爷子没好气道:“大家都把钱换成美元去吃利息呗!” 李建昆点点头,继续说道: “其二,美元回流,很多外汇储备不多的国家,真的会出现因为缺美元,而无力偿还美债,甚至无力支付进口货款的情况。这时总会有机构找上门,对你说:你也不想国家信用破产吧,这样,我可以借你一笔美元,但是?必须要答应我一些条件,比如放开某些领域、某些企业的外资收购权……” 啪! 孙志芳老爷子再次拍案而起,“这是明抢!” 李建昆耸耸肩,谁说不是呢。 老爷子们皆是眉头紧锁,对于此等行为非常不齿。 “想不到这个美元潮汐的危害,竟如此恶劣。” “不劳而获,豪取抢夺,无耻至极!” “唉,说到底,还是因为米国有军事强权啊,否则也玩不转这种阴谋。” 陈岱荪沉吟道:“我在想,是否这个美元,本身已经成了一种强权。” “老师高见。” 李建昆接茬道:“但不仅仅是强权,而是霸权!各位老爷子既然看过我的论文,应该知道我的论文标题。” 大家这才想起,论文标题中确实有“美元霸权”四字。 “建昆,其实我早前就对此有些疑惑,美元的强势,真的到了这种程度?” “是!”这个字李建昆说得斩钉截铁。 其他几位老爷子与陈岱荪一样,皆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米国对于美元霸权的布局,从二战末期就已经开始了,布雷顿森林体系便是前奏。” 在场老爷子们对经济史上的旧事并不陌生,只是受限于信息闭塞,对于新事,可能了解得没那么及时和透彻。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来龙去脉,大家一清二楚。 一战之前,全球大国的货币几乎都是金本位,但一战后大家黄金不够了,各国的货币兑换黄金都出现困难,除去美国。 这样一来,金本位制度明显绷不住,如果各国的货币都不靠谱的话,我不认你的钱,你也不认我的钱,我俩的黄金又都不够,那国际贸易怎样开展呢? 于是在1944年7月,44个国家的代表,在米国布雷顿森林公园召开会议,确定了二战之后的国际金融秩序,史称布雷顿森林体系。 这一体系决定了一种新的货币制度,叫做金汇兑本位,即所有国家的货币跟美元大致挂钩,定一个相对稳定的汇率。而美元则跟黄金挂钩,每盎司黄金固定对应35美元。 要知道,当时世界上75%的黄金储备都在米国,米国用黄金给大家背书,大家都用美元搞国际贸易,想要黄金了就跟美国换。 貌似还行。 可布雷顿森林体系却有一个重大弊端――黄金的增长是有限的,而各国对于经济增长的需求是无限的。 各国要发展,需要增印货币,增印本币之前,先得增印美元。美元又与黄金挂钩,但黄金的产量根本跟不上。 那么在布雷顿森林体系之下,美元币值稳定和各国经济增长,只能二选一。 这就是国际金融领域,大名鼎鼎的“特里芬两难”。 孙志芳老爷子提出疑问:“可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已经崩溃,你说的美元霸权失去了根基。” 陈岱荪附和,“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两大支柱,其一是美元挂钩黄金,71年米国宣布美元与黄金脱钩,等于第一大支柱坍塌;73年各国又纷纷效仿鹰国放弃与美元的固定汇率,等于第二支柱也坍塌了。这个体系确实已经崩溃。” “其实没有崩溃。” 李建昆这六个字,使得在场大佬们吹胡须瞪眼,像火气大点的孙志芳老爷子,手里也就缺根戒尺,不然都想抽他。 布雷顿森林体系已经崩溃,是世界经济学领域的共识。 作为经济学学生,研究生,如此重大的国际经济事件,应该清晰了解。 都已经盖棺定论的事,咋的,你还想推翻不成? 陈岱荪道:“建昆,莫要胡言。” “老师听我讲就是。” 李建昆语不惊人死不休道:“经济学领域认定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实际上恰好成就了美元的霸主夙愿。刚才老师讲的这个体系两大支柱坍塌,实则只坍塌了1.5根,美元仍然是全世界普及率最高的货币,这就是剩下的0.5根柱子。 “而1.5根柱子坍塌后,其实等于给美元甩去了掣肘,此时的美元,只差一个中介,就能真正以没有任何束缚的姿态,攫取货币霸权。” 在场大佬们一个个眼珠瞪得滚圆。 这绝对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奇理念! 没有记载在任何经济学著作之上! 而陈岱荪此时,双眼却爆发出无比明亮的光芒,惊呼道:“石油!这个中介是石油!” 我老师终究是我老师……李建昆心想。 从73年开始,全球陆续爆发了两次石油危机,1980年这会还在持续,各国都跟着能源吃紧,荷包干瘪,这让全世界看到了石油作为超级大宗商品的属性。 米国跟欧佩克有些什么PY交易,此处不谈。 反正,结果就是美元成功链接上石油,作为石油结算的主要货币。 美元霸权攫取成功。 李建昆看着导师跟各位老爷子猛烈交流,给足他们时间推敲。比起美元霸权是如何建立起来的这个已成定局的东西,他真正想谈的,或者说想警示的,是美元霸权给米国带来的特权。 而米国的特权,即对全世界的伤害。 好半晌后,见大佬们交流渐弱,他咳嗽一声,吸引过来大家的注意。 李建昆适时开口,“之前说的美元潮汐,充其量只是美元霸权的一个工具,这玩意儿,了解它的底层逻辑后,除非是米国人,不然谁也不能忍。” “美元霸权的底层逻辑?这个你都捋清楚了?” 一众大佬瞠目结舌。 陈岱荪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平辈论交的模样,抬手示意,“建昆,你说。” “我从它能带来的特权,给各位老爷子说说吧,一听你们就懂。” 李建昆掰着指头道: “第一个特权叫征收铸币税。据说我知,印刷一张100美元的成本,是14美分,要知道美元已经不挂钩黄金,从本质上讲,它就是一张白纸,而余下的9986美分,全是净收益,虽然这些钱米国政府不能拥有。” 他顿了顿,幽幽感慨一句,“这种暴利,全世界没有任何产业能够比拟,无论是合法的还是违法的,通通算上!” 荒诞吗? 还有比这更荒诞的。 未来互联网时代,美联储发行货币只需要往各行在央行的账户上按数字就行,100亿,我三秒钟搞定。 成本几乎为0。 孙志芳老爷子眉头高挑,带着股气愤道:“量他们也不敢乱印,不然通货膨胀有得他受!” 李建昆略显遗憾道:“我要说的第二个特权,就是征收通货膨胀税。” 孙志芳:“……” “理论上讲乱印货币,肯定会导致通货膨胀。可现实很荒诞,举个例子,假如经济发展需要新发行10亿美元,而我美联储发行20亿美元会怎么样呢?答案是……不会怎样。纸币超发会导致美元贬值,但是发出去的那20亿,我已经换回了20亿的商品,等到了其他国家手里,他们才发现…美元贬值了。” 好几位大佬,表情有些木。 李建昆接着说道:“第三个特权是征收理财税。其他国家拿到美元后想要保值,通常会购买米国国债,米国再把这些低成本吸收来的钱,拿去投资更赚钱的项目,在这个层面上,米国就变成了一个商业银行,吸储、借贷,赚取其中的利息差。 “吸回来的钱如果流向民间,经过金融市场的转换就能为美企提供雄厚的融资,这就让美企有了掌控全世界优质资产的能力。 “同样是吸回来的钱,如果流向美府,米军的军费支出,就有了强力保障,亿万军费建成的强大军队,又反过来拱卫美元的霸权体系,直接形成一个闭环,互相成就。” 一众大佬:“……” 第318章 各方邀请,受宠若惊 第318章各方邀请,受宠若惊 美元霸权带来的特权远不止此,如果说刚刚李建昆讲的三个特权,只是一般特权,那么接下来他又一口气道出了四个超级特权。 “掌握着美元发行权的米国,即为全世界的最后贷款人,又有强大军队作为保证,使得美债被看作是无风险理财,全世界都在买,米国也因此成为了地球上唯一一个,可以无限举借外债的国家。” “米国还是全世界唯一一个不需要考虑外部平衡的国家。它的宏观政策只须着眼国内的通胀和就业,汇率波动与它无关,因为美元是它产的,对外结算也是美元。” “美元是可以作为武器的。想想看,既然世界各国都持有美元资产,那么如果你一旦忤逆我的意愿,我是不是可以冻结你的在美资产?” 李建昆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稍稍提高音量。 “拥有美元霸权的米国,经济是不死的。当遭遇致命危机的时候,米国可以使用透支美元信用的方式,把危机转嫁全世界,进而自我除颤复苏。这就意味着,只要美元还坐在王座上,米国经济就能一直复活!” 震惊! 在场的老爷子们,无一不是眼珠外凸,深深被震撼到。 美元霸权的强势、彪悍,以及无耻、卑劣,竟然达到如此骇人听闻的程度!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平! 大佬们一时间都显得有些沉默,各种复杂的情绪写满脸上。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 即使知道这天大的不公平,以咱们现在的贫弱,根本无力去荡平不公。 憋屈! 陈岱荪忽然一个激灵,大为惊讶道:“要按这么说,冷战的结局……岂不是……已定?!” 天哪! 从1947年持续到现在的冷战,他们居然通过对经济形势的分析,提前预知了结果。 一个国家如果经济不死,还有什么东西可以使其灭亡? 战争,说白了打的也是钱。 李建昆摊了摊手,不做评论。 孙志芳老爷子感慨,“如果是这样,米国岂不是无敌了?” 薛暮乔老爷子补充道:“它想坑谁,谁也没辙呀。” 李建昆插话道:“其实应对办法也是有的,但很难,现阶段不可能实现,我个人认为,咱们应该提前警醒,做好准备,毕竟这样的霸权主义是不对的。” 嚯! 满堂皆惊。 好嘛,对这种讳莫如深的事情,了解的如此透彻且不谈。你竟然还有解决办法?! 这小子这…… 李建昆讪讪一笑,“诸位别这样看着我啊,实际上特简单,?们只是一时来不及想而已,真的!” 这孩子一脸“我不骗你们的表情。” 陈岱荪道:“你说。” “去美元化。之前谈论过,石油美元只是美元的一个中介,美元霸权从布雷顿森林体系中遗留下来的0.5的根基,是全世界广泛使用美元,倘若有多数国家不再使用美元,美元霸权自然土崩瓦解。” 李建昆顿了顿,“这需要一个大国的崛起,在国际地位,尤其是信誉上去取代米国,用一种新的国际货币,取代美元。” 诶? 老爷子们皆是眼前一亮,倒真是。美元这么霸道,把它去掉不就行了? 办法其实很简单,但正如这孩子所说,想要做到,真的很难。 当前能与米国分庭抗礼的势力,不是没有,可是苏联的卢布能取代美元吗?显然不可能,说到底,苏联只是一个联盟。联盟内不仅仅有卢布,货币甚至都不统一。 那么谁有可能成为这个崛起的大国呢? 老爷子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个答案。 咱们在世界历史上,有一千多年,一直是第一强国。 咱们整个社会的夙愿,便是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理性来看,这必然跟霸权主义,产生冲突。 这个担子不是挑不挑的问题,而是……必须挑! 李建昆见他们一个个眼神透亮,知道目的已经达到,无准备之战,跟有备而战,自然胜算上不可同日而语;提前警觉,跟后知后觉,也是一样的道理。 上辈子很遗憾没看到咱们重回世界之巅。 这辈子,他希望能亲眼目睹。 为此,他被人怀疑是什么怪胎,实在无关紧要。反正嘛,弄完这出,他就准备溜了。 “诸位老爷子,如果对论文还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吧。” 李建昆笑笑后,望向扛把子,“老师,我这算不算答辩?” “你……”陈岱荪深深看了他一眼,终究长叹一声,“算吧。” 接下来,围绕李建昆论文上提到的内容,一众老爷子兴致勃勃,问了个底朝天。 难得他们一个个这么大把年纪,居然都不累。 倒是把李建昆累得不轻,大茶缸子倒的水,连喝三缸子。 时间悄然而逝,窗外天色渐渐暗沉,谈话终于接近尾声。 “叹为观止!” “犹如醍醐灌顶啊!” “后生可畏!” 一众大佬望向李建昆的眼神,流光溢彩,好有一比:闷骚的青春期少年,看到一个倾国倾城的姑娘。 眼珠都是绿的! “小李,你毕业后是准备留校任教吗?” 以这孩子的水平,教导新兵蛋子们,那是信手拈来。瞅瞅他们,不也在这不耻下问吗? 高啊,实在是高! 北大好福气。 李建昆还未开口,陈岱荪苦笑道:“他没有这个打算。” 嚯! 这下老爷子们的眼神,瞬间由绿转红。 孙志芳老爷子当先道:“小李,有没有兴趣加入中科院经济研究所?” 这位的头衔多到数不清,其中有一个,就是中科院经济研究所的扛把子。 李建昆正想说点啥,其他老爷子可不给他应允的机会。 薛暮乔老爷子忙道:“不如来我们国武院经济研究中心?” 李建昆:“……” 我勒个去啊! 讲道理,这个机构是新兵蛋子能进的吗? 这位头衔同样数不清,其中有一个,即国武院经济研究中心总干事。 许涤星老爷子道:“我们社科院也不错,经济所那边正缺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啊,你如果过去,绝对不缺施展才华的机会!” 这位只差没有直接许诺个职务,但意思已经到了。 他是社科院的副扛把子。 旁边的于光元老爷子连声附和,抛出橄榄枝,他也是社科院的,马列所扛把子。 马宏老爷子大手一挥,“小李,只要你愿意来,建委、计委、经改委,我们都欢迎!” 这位是建委经济研究所扛把子,计委和经改委的顾问。 蒋一伟老爷子道:“经济管理出版社,工业经济协会,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这位是经济管理出版社的扛把子,《经济年鉴》的总编辑,工业经济协会的副扛把子。 “我……算啦。” 杜闰生老爷子一张脸憋得通红,原本也想发出邀请,这样的青年才俊谁不想要? 但思虑间,觉得邀请对方加入农业委,多少有点不对口,或者说,没有上面那些单位对口。 不好误人子弟啊! 李建昆却不敢小觑,这位其他的头衔且不提,只说一个:农村改革之父。 您品,您细品。 面对满堂大佬的期待,李建昆算是终于体会到受宠若惊的感觉,何德何能啊他,仗着重活一世的那点见识。 他站起身,面朝诸位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诸位抬爱,小子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 “嗯?已经有去处?” “不是啊……搞经济的,还能有比我们这边更好的去处?” “哪个单位?” 老爷子们吃胡须瞪眼,一百万个舍不得写在脸上。 李建昆觉得他如果说出,想去做生意,老爷子们非得上来给他一顿王八拳不可。只能求助般望向扛把子。 陈岱荪道:“建昆,你先去吧。” “别走啊!说清楚呀!” 老爷子们不依,扛把子的护崽儿,此时很好显露,起身把众人拦下。 人各有志,劝说李建昆搞研究的话,陈岱荪不知说过多少遍,奈何孩子没兴趣,生逼又有什么用? 让人去干不情愿的事,才是最大的误人子弟。 李建昆再次深鞠一躬,嗖嗖离开。 “岱荪,你啥意思啊你,那你得给我们说清楚……” 耳边传来格外不满的声音。 倒是苦了扛把子。 第319章 收网、涉外事件 第319章收网涉外事件 时值正午,307宿舍。 “卧槽!牛还是你牛啊!” “建昆你这……俺还说俺先行一步,俺这半道还没走完呢,你已经一步到位喽。” 高进喜和胡自强脑壳凑在一块,盯着一张信纸,上面有一行他们导师的亲笔字―― “经考核,77届研究生李建昆同学,学业有成,准许毕业!” 不是毕业证,但也差不多。 毕业证只是个形式,这才是盖棺定论的家伙事。 李建昆坐在木板床上,神思有些恍惚,刚才在朗润园那边,扛把子语轻意重地跟他说了一上午话。 使得他感触良多。 要说这人哪,也真是怪,如今“毕业证”真正拿到手后,他反倒生出许多不舍…… 徐庆有原本早想查看背后的情况,硬是被女人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搞懵逼了。这才猛然跳开,扭头望向背后。 “警卫!警卫!” “那走?” 两人坐黄包车来到海淀小镇,下午一起观看了《庐山恋》,又在一家老字号共进晚餐。 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直到双臂被人架住,徐庆有才猛地一个激灵回过神,哀嚎道:“我冤枉啊!那女的陷害我呀!” 徐庆有:“……” “你快点吧。” 这还得了? 他又哪里知道,女人是得了命令,不好跟他进展太快,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肢体接触,忍了又忍。 林新甲长松口气,他恨不得这破事越早办完越好。 一天后,同样是中午。 宾馆工作人员立马赶来,一询问什么情况,竟然有人欲要对一位女性外宾图谋不轨,并且已经施行了拷打,想逼迫对方就范。 否则凭她平时干活的利索,分分钟就开始上手了。 “啊!你个禽兽,不要欺负我!” 徐庆有大惊失色,“你干嘛?!” “小徐,你晚上睡哪啊?” “那就好。” “好…好吧。” 从餐馆出来时,暮色已沉,华灯初上。 说罢,举起手中相机。 他盯着林新甲的相机,大脑刹那间宕机了。如果仅从照片上看,毫无疑问,确实是他把女人摁在床上打。 徐庆有:“!!!” “来嘛来嘛。” 徐庆有:“……” “对。” 半个小时后,她跟徐庆有碰上头。 大约一刻钟后,女人不留痕迹再次瞥向手腕。 “呜呜呜!我当他是朋友,没想到他想非礼我……”女人嚎啕大哭,楚楚可怜,从心灵到身体皆遭受伤害的感觉。 “咔嚓!咔嚓!咔嚓……”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猛地反应过来,女人的态度转变,是正常的呀。她原来有男人,被逮个正着,可不得装作受害者的模样? 两人坐在窗边聊了会,女人秋波不断,徐庆有愈发兽血翻涌。 可哪有人在乎他说什么。 “啊?”徐庆有瞪眼,心说我就算有点准备,也没想到你这么会玩啊。 “天这么热,要不你去洗个澡。” 门外传来声音,女人也是醉了,什么男人洗澡要洗十五分钟? 时间快不赶趟了! 徐庆有赶忙应下,哗啦哗啦冲完水,等不及了呀这是! “事情办好。” 进门后,女人看向手腕上的一枚浪琴表,邀请徐庆有落座,扭着腰肢给他倒了杯红酒。 穿着浴袍来到门外,徐庆有故作腼腆道:“你去洗?” “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赳赳,气昂昂!雄赳赳,气昂昂,跨过……” “吱呀!” “咔嚓!咔嚓!咔嚓……” 宾馆工作人员怒视徐庆有,呵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宾馆餐厅,靠窗的一张餐桌旁,一男一女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两份中式手法煎制的牛排,还有一支国产干红。 李建昆抬头,微微一笑,“行。” 实则心头狂笑不止。 宾馆204号房。 宝贝,我来也。 “啥,啥有意思的?” 徐庆有赶忙解释,“她骗了你,也骗了我,她说她离异了,我才……” “先生先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也不是你想的这样。” 徐庆有浑身一震,胸腔里心花怒放,这段时间陪玩陪逛陪聊,可算收到成效,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我不管,值此大喜之日,必须庆祝一下,中午长征食堂走起!”强哥咋呼。 “比如,你抽我。” 问题是这下……他不是完犊子了? 房门没关,动静闹得这么大,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 吃罢午饭,女人回房洗白白,换上一身清凉的裙摆,喷上香水,戴上荷叶帽,扭着腰肢离开宾馆。 林新甲黑着脸道:“解释什么?我有证据。” “今晚行动?” 一对狗男女,男不纯,女不良,各怀鬼胎,结伴前往友谊宾馆。 “混账!偷人偷到我头上,我不得留下点证据,好向你们管事单位要个说法?” 女人抿了口红酒,酒液沾在红唇上,犹如鲜血,“我说句话林老板?别生气,根本多此一举,就那个小色批,我两个小时一准拿下。这么多天,你说呢?” 房门被推开,发出微不可查的声音。 两只红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的一声。 推倒这个绝色小少妇,就在今晚! “那多不舒服啊,要不你跟我去?我宾馆有席梦思大床,可软和啦。” “那位说可以收网了,没有问题吧?” 倏然,背后不断有异响传来。 “我…我当然是睡学校啊。”徐庆有佯装不懂暗示,他认为对方看中他,正是看中他的年轻和纯真。 屋内这么吵,徐庆有是半点没注意到。 女人二十有五,自称港城离异小少妇。 “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别!别喊!你们听我解释啊。”徐庆有差点没急哭。 不待徐庆有反应过来,女人一张刚才还颇为享受的脸,骤然变得极为痛苦,放声嘶喊,抬起手来阻止他。 另一场庆祝,在中关村南大街的友谊宾馆内进行着。 “怎么,难道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行吧,我待会去找他。” 得亏看过几本老式书,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两人漫步在栽满白杨的马路上,忽然,女人凑过来,伸手一挽。 只见后方,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举着一部进口照相机,疯狂摁着快门。 “先玩会。”女人舔着红唇道,“你喜欢玩点有意思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噢,好好。” 徐庆有美滋滋去往浴室,全身打满泡沫,拿着毛巾用力搓着,边搓,嘴里还轻哼着小曲: 女人像只受惊的小鹿,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自称她男朋友的人,碰巧出门,带着相机,回来后咔咔咔,把施暴过程全拍下。 铁证如山。 这可是一起涉外事件! 第320章 意料之外,计划之中 第320章意料之外,计划之中 徐庆有摊上的事不小,当晚便被送进去,没再出来过,如今在看守所。 李建昆知道,他老妈刘薇已经来到首都。 他父亲徐方国倒是没露面,对于这个人,李建昆两辈子都有所耳闻,实打实干,给地方上做过不少实事,是个好干部。 徐庆有是真的一丁点没随他爹。 傍晚,长征食堂。 李建昆独自坐在角落一桌,一扎冰鲜啤快要见底时,西装笔挺的林新甲赶到,满脑门是汗。 “劳驾,再加两扎啤酒。” 服务员小姐姐把冰鲜啤送来,林新甲咕噜咕噜饮完三分之一,似乎才浇灭嗓子眼里的火,可以说话。 李建昆问:“刚从所里过来?” 林新甲颔首,踌躇道:“老板,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李建昆手中筷子顿了下,不过还是把一块凉拌黄瓜夹到嘴里,轻轻咀嚼,“先说好的。” “那小子半点没怀疑,纯粹认为被阿诗骗了,阿诗的突然变脸,也被他认为是阿诗怕我,才临时把他坑了。” 李建昆抿上一口啤酒,“坏的。” 林新甲迟疑一下道:“阿诗有件事做的画蛇添足了,她让那小子洗了个澡,今天有位老同志很精明,一语点破这件事有猫腻。 “因为按阿诗所言,那小子带她在京城游玩几天,她当那小子是朋友,才邀请对方来宾馆坐坐,哪知对方起了歹意,想非礼她。 “这也就意味着,她本身并不想跟那小子发生什么。既然如此,孤男寡女的,又怎么会让对方在客房里洗澡呢?” 李建昆微微蹙眉,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轻叩桌面,半晌后,道:“行吧,你这边的态度不必再这么强硬。” 林新甲暗松口气,这样最好,尽快了结此事。 所里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李建昆示意他吃饭,自个喝着啤酒,幽幽叹息一声。 那女人终究脑子不够用。 本来这件事性质非常恶劣,最终怎么处理,作为直接受害方,又有外宾的身份,她的态度能取到决定性的作用。 现在这么一弄,她也有嫌疑,事件性质骤然发生变化,更像一桩偷情,林新甲倒成了受害最大的人。 他的态度开始变得重要。 只是事件性质,已经没那么严重了。 等林新甲扒完一碗米饭,李建昆道: “两件事。第一,不要让刘薇跟阿诗接触,这个女人护犊心切,如果拿出大笔钱想私了此事,我担心阿诗会动心,甭管她敢不敢反水,露出破绽都是麻烦。这个刘薇我料想应该擅于心计。 “第二,从现在开始,别让阿诗说话,她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你这边明天把事情搞定,要一个具体结果,后天你们离京。” 林新甲点点头,“明白。” 隔天中午。 还是这张餐桌,李建昆再次等来汗流浃背的林新甲。 天气实在太热。 林新甲一口气咕噜完一瓶冰镇的北冰洋汽水后,喘着气道:“老板,那个刘薇果然厉害,咬死阿诗年纪更大,引诱他儿子,幸亏我们是外宾身份,不然阿诗跟那小子谁背责任还不一定。” 他顿了顿,道:“那小子的学校今天有校领导过来。” 李建昆并不意外,也不在乎个中细节,戳戳桌面道:“结果怎么说。” “开除学籍,档案上记大过。不过不会公开,刘薇闹腾好久,最终校方表示低调处理,明面上算那小子主动退学。” 林新甲望向对面,“这样行吗老板,我还没点头。” 李建昆给他盛了碗猪肝汤递过去,“可以。” 其实昨晚李建昆便分析过,结果能到什么程度。 徐孙子会不会蹲号子,蹲一年,或是蹲两年,于他而言,算不上重要。 他的最低接受度,实际上在策划这件事时,就已经设定在那里。 徐孙子刚在密云惹下祸,又犯下这桩事,凑在一块得到一个“退学”,在他意料之中,或者说在他的计划之内。 最低接受度已经满足。 见好就收吧。 阿诗这颗定时炸弹,再追究下去,指不定搞出什么问题。 被摘掉大学生光环、档案上还记下大过的徐孙子,几乎没有从政的可能。这只臭虫连脚都失去,整一条爬虫,不足为虑。 傍晚。 海淀小镇,西园宾馆。 这是教育系统内的一家宾馆,刘薇凭介绍信在此下榻。 布置简洁的客房里,气氛沉闷而压抑。 刘薇坐在床沿边,胸口剧烈起伏,嘴中巴巴个不停。 徐庆有蔫头耷脑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满身颓然。母亲的斥责已经进不到他耳朵里,脑子里乱成一团麻的他,至少清楚一点: 自己刚制定的未来计划,彻底泡汤。 本来按部就班毕业,凭借北大高材生的头衔,家里再托点关系,他会有很多选择,别人眼馋而不得的好单位,他甚至能挑。 现在,别说好单位的大门关得死死的,就连以前他瞧不上眼的单位,都没有指望。 或许能进去一些工厂、农场? 做什么? 工人和农民吗? “别说了!”徐庆有蹭地站起。 刘薇的话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望着他。 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回,他敢这样。 “?还有理了你。” “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没责任吗?!” 徐庆有红着眼道:“从小事事都管着我,你知不知你越管着我,我越想反抗。我的性格都是你塑造的,你还要我这比别人强,那比别人强,别的孩子玩的时候我在学习,别的孩子睡觉的时候,我还在学习,我都不记得我有童年。 “是!不知道什么叫乐趣的我,现在看到漂亮姑娘走不动路,你满意了?!” 刘薇:“……” 她没想到自己一切为孩子好,从小开始培养他成材的行为,竟然让他打心里如此反感。 寒心! 她起身,想去拉扯儿子,“庆有,你这样想是不对的,年轻就应该努力,等到功成名就时,你想怎么玩都行。” “别碰我!” 徐庆有向后撤去,躲开她,双眼血红,表情狰狞,如同一个失心疯患者。 刘薇有些被吓到,生怕他真的精神出个好歹。 “好好,妈不说,今晚早点休息,明天跟妈回去,到地方上以你爸的身份,总能安排个工作,咱们先干几年,做出点成绩,把档案上的处分销掉,以后一切都好办。” 徐庆有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正是父亲徐方国。 父亲其实对他并不严厉,可就是那种慈爱,让他非常惧怕。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再说以父亲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替他安排工作。只有他妈会扯着父亲的大旗,干这种事。 还有亲朋好友,谁不知道他是北大高材生?突然大学不读跑回来,这事正常吗? 他该怎么回答人家的话? 哪来的脸搁家里待? “要回你回,我死也不跟你回去!” 刘薇眉头紧锁,“你还待在这边干嘛?”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混得很好,等我混出个人样,自然会回去。”徐庆有攥紧双拳,大步走向房门。 “你给我站住!我数三下,马上给我回来!” 刘薇愕然发现,她一向管用的招数,失效了。 “砰!” 徐庆有头也不回,甩门而出。 第321章 初见老丈人和小舅子 第321章初见老丈人和小舅子 “呦嗬!这是有什么喜事啊这。” 骄阳似火,下午三时许,暑气还算消散一些,暂安小院上客在即。 80百货,金彪和鲁娜戳在柜台里侧,没先盼来客人,倒等来东家。 李建昆今儿的造型颇为不同,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直筒裤,脚上是一双锃亮的皮鞋。 平日里他总是怎么舒坦怎么来,穿着以休闲为主,因此这一身显得格外正式。 李建昆笑笑后,环顾四周,“老林呢。” “上工地了。” 新刀具厂的筹建工作,李建昆全权交给林敬民负责。老林同志也确实靠谱,只差没有自个去搬砖。 主要还是心里憋着一股气,誓要将新厂子弄好,把和平刀具厂比下去,以此侧面证明,孙光银的管理无能和蝇营狗苟。 这年头,大型机械匮乏,又不是重点工程,进度很慢。 目前将将打好一个地基,李建昆咂摸着,年底前能把厂房全部建好,设备安置到位,就算不错。 他又跟金彪和鲁娜二人,聊了会90百货那边,陈亚军新招的一个姑娘,五道口本地人,今年刚返城的知青。 姑娘工作劲头不缺,窘迫的生活倒逼着她必须搞钱,只是胆子稍小,还得时间历练。 “小娜,给我找把剪刀。” 李建昆来到里间,斜过靠背椅,在老林的工作台旁坐下。 鲁娜送来剪刀,瞅着他手上动作,大吃一惊,“你干嘛呀昆哥?” 只见李建昆把一只顶好的皮鞋,沿着鞋底哗啦开,整得像只大嘴巴似的。 “有事。” 我看有病! 李建昆也不解释,在鲁娜一副看神经的表情中,趿拉着一只大嘴巴皮鞋,啪嗒啪嗒地,大摇大摆离开铺子。 “哎呀李哥,您这鞋破了呀。” “可不嘛,准备找个地方补一下。” “您还犯得着补鞋?” “这话说的,勤俭节约是传统美德嘛。” 搭话的铺主一阵语塞,我差一点就信了。 路过半边天刺绣铺时,林秀秀坐在柜台里侧,小嘴巴巴,吃着糖果,手里拿着绣箍,绣一个小面。 “秀秀,吃啥呢?” 林秀秀抬头,眉开眼笑,“大白兔,昆哥您吃不?” “行,给我两颗。” 林秀秀多少愣了下,赶忙把装糖果的牛屎纸重新包起,全递过来。 “不用这么多。”李建昆从里面掏走几颗,往兜里一揣,摆摆手告辞。 林秀秀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昆哥今儿不太一样。 那是,李建昆正准备去见老丈人和小舅子。 可不得打扮正式点?可不得有个由头?可不得捎点礼物? 燕园东侧,五道口居民区。 一处三岔胡同口。 李建昆慢悠悠蹬着“缝合怪”摸过来,这个地点是从沈姑娘口中套出来的,您还别说,沈爸是有点生意脑瓜的,做买卖选址很重要。 发现目标后,李建昆跳下自行车,龟速向前走去,边走,边打量。 老丈人是一个皮肤黝黑,面相刚毅的中年人,脸上皱纹不少,实际年纪不好分辨,从沈姑娘和小舅子的年纪判断,不大可能过五旬。 他坐在一张轮椅上,腿上铺着一张毡子,那是他的主要操作台,身侧搁着一只木匣子,里面竖着小榔头、小矬子等工具,还有一根倒“L”形的铁托子。 这会手上正忙活着,旁边有个等待的顾客。 小舅子蹲在一侧墙边,虎头虎脑的,捧着一本小人书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名字李建昆知道,听沈姑娘提起过,叫“壮壮”。 李建昆推着自行车,来到摊子前站定,正常搭话道:“师傅,要等多久啊?我修个鞋。” 沈学山闻言,昂头望来,哟!好精神的小伙。 “快啦快啦,这边马上好。” 说着,还下意识望向李建昆的脚。 这是顶好的皮鞋呀,咋开这么大个口子,另一只还好好的。 沈学山手上麻利几分,一把尖嘴钳硬是被他玩出花样,跟转笔似的,让人眼花缭乱,不多会修好一把雨伞。 等待的那位顾客,接过后,撑开检查,没得问题,满意地递过两毛钱。 马扎腾出来,李建昆立好自行车,坐上去,脱掉那只大嘴巴鞋。 “这…好像不是正常坏的呀。” 沈学山瞅瞅后,发出疑惑,像是被利器沿着鞋面和鞋底的缝隙,割的。 李建昆打着哈哈,“害,反正坏了。” “这是好鞋啊,两个修法,一是用强力胶黏起来,像晴天没关系,但下雨天穿的话,还是有开胶的可能。二是用线缝,缺点是仔细瞧的话,会跟另一只不太一样。小伙子您看怎么修?” 专业! 李建昆寻思缝应该慢一些,“缝吧。” “三毛钱您看成不?” 李建昆:“……” 您敢不敢收贵点? 我这一百多块的鞋呢! 不过肯定没有客户主动涨价的,只得应下。老丈人麻利开干。 李建昆故意搭话,“师傅,您这腿?” “不听使唤了,年轻时腰盘子挨过一粒花生米,伤了神经。” 嚯! 李建昆肃然起敬,沈姑娘可从没说过,她爹有这份荣誉啊。 当然了,他也没问过,总觉得沈姑娘对这件事挺介怀,类似“你爸是怎么残疾的”这种话,属实不好说出口。 李建昆深入了解了一番,原来是62年,打阿三。 他颇为感慨道:“我们的岁月静好,得多亏你们的付出和牺牲啊。” “害,保家卫国,义不容辞。”沈学山咧嘴笑道,“咱也是为咱的家人嘛,值得!” 一声“值得”,差点没让李建昆泪崩,眼神下意识落在他腿上。 谈起家人,沈学山颇有些自得,“小伙子您别看我一个修鞋的,我女儿可有出息咧,在北大念书!” 我知道,还挺熟。 李建昆顺着话道:“是吗?我也是北大的。” “哟!这不赶巧了嘛!” 沈学山着实打量他几眼,哈哈大笑,“我就说您一表人才吧。得,这鞋我免费给您修。” 李建昆连连摆手,却扭捏不过,遂指向旁边,“您儿子?” “小儿子,傻头傻脑的,顶不上他姐聪明。” 沈壮抬起头,一脸不忿,那模样似乎在说:我还没长大呢,?咋知道? 李建昆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从兜里摸出几颗大白兔。沈壮眼前一亮,但严父当前,不敢放肆。 “拿着吧,你姐的同学咧。” 沈壮这才屁颠屁颠接过去。上回吃这种好糖,还是徐哥哥买给他的。 “要说你们北大,还真是出人才的地方,我们一家啊,能有现在这日子,得多亏另一个北大小伙。” 沈学山的表情中充斥着感激。 李建昆一阵恶心,脸上不动声色,询问缘故。他想了解一下,徐孙子在沈家父母心里,到底占据一个怎样的份量。 谈起徐孙子,老丈人那是话茬不断,各种赞誉。 李建昆内心什么想法,并不表露,呵呵笑道:“他应该是想跟你女儿处对象。” 沈学山倒是个明白人,点点头,“大概是。看吧,当前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不过这小伙子确实不错。” 行吧,那我晓得了。 李建昆心想。 有件事他本来还在犹豫,毕竟现在一切风平浪静,干了会招惹麻烦。 这会倒是下定决心。 第322章 小固执 第322章小固执 是夜。 庆江坊。 一台华生牌电风扇,呼呼送着热风。 两个只穿裤衩的爷们,躺在垫着凉席的棕绷床上,各睡一头。 灯已经拉熄,两人却皆瞪着眼睛,毫无睡意。 “庆有哥,你咋想的,怎么可能主动退学呢,大学生都不稀罕了?” “没啥鸟用,我算是看清了,读出来又咋的?甭管分到什么单位,工资顶天过不了二百,你现在一天多少收入?” “话…不能这么说。钱可能不多,但有权有势啊,多体面,多威风呀。” “那是现在,我跟你讲,眼下大力发展经济,往后必定是经济社会,有钱才是爷。” “我朋友给我的。” 人家李建昆不就是这样? 沈红衣心疼得紧,去厨房之前,先回到自己的闺房,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根长条物,嗖嗖回到北房的堂屋。 “啊?徐学长被学校开除了?” “放心吧,不用你说。” 当钱拿到沈学山手上后,他点了点,竟然有四百八十块。 “那…当然!” 奈何庆有哥拐弯抹角地不愿说,也是没辙。 沈红衣瘪着嘴,揉揉额头,“我奶奶还在世时常说,傻人有傻福。” “乖,听我一回。看过那些东西,你父母不会再想跟他有瓜葛的。别让他们觉得还欠徐庆有的,那太糟心了。” “那敢情好啊,往后带带。” 还被某人编排了一句“小短腿”。 “不是。”这话是沈学山说的,他推着轮椅给妻子倒来一杯水,没在这个话题上展开,询问起卖房子的事。 沈家,通火通明,一家人都没睡。 也没脸搁燕园待啊,学生们不知情,校领导可一清二楚。 “巧克力,可以补充血糖。” 徐庆有故作胸有成竹道:“我准备过段时间去鹏城,我告你,上面已经拍板,那边正式设立经济特区,大有可为!你等着瞧就是,我绝对会在那边干出一番大事业!” “必须的嘛!” 沈红衣见她在咀嚼,便麻利去厨房烧饭。 虽说局是李建昆设的,但不能否认徐孙子想要乱搞的事实。 李建昆用手指头戳了戳她脑门,无奈道:“你说你是不是傻。” 想赚钱,读完大学不能赚?再说现在已经在赚,庆江坊他们各有一半。 刘小江没再说话,静待下文。 他们买房子欠小徐三百,丈夫屁股下的轮椅也是小徐凭大门路买来的,问他多少钱还不说,来到首都大城市,他们询人打听过,说是这种高档轮椅,至少五百起。 沈红衣:“……” 沈红衣替她把包装袋撕开,露出棕黑的巧克力块,往她嘴里塞,沈母还以为是药,咬一口后,才不禁眼前一亮。 “行,行,你有福,你肯定有福,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及你有福。”李建昆苦笑道,“去吧去吧,麻溜地。” “乱搞。” “妈,你先歇会,我去烧饭。” “要不,明天让红衣把小徐找来,先把这些钱给他?” 沈母哑然失笑,“你又是哪来的?” “那…以后从我薪水里扣。” 沈母回家卖房子,今儿返京,傍晚才抵达首都火车站。沈红衣特意借来李云裳九成五新、公里数不超过一百的二六女式,刚给老妈拉回来。 刘小江听听有些道理,可仍然觉得庆有哥退学这件事里头,大有蹊跷。 沈红衣:“……” 望着妻子似乎故意要给他个惊喜的模样,黝黑汉子咧嘴问:“咋这么多?” “应该在,前段时间来过。” “小徐暑假还在学校吗?” 这么好吃吗? “红衣你哪来的?” 同一时间,往东头不远的五道口居民区。 沈红衣来到娘娘庙四合院,还自行车,碰上李建昆,说起父母打算找徐庆有还钱的事。 他们还欠人家小徐一大笔外债。 这才是头等大事。 沈红衣犹豫一下,终究接过去。比起拿学长一些钱,她更不愿看到父母难受。 “也不多。等再攒几个月,肯定够。” “喂!你把自行车推去啊,你大热天的,好远的!” 李建昆迟疑一下,没说钱他已经还过的话,那个轮椅是徐孙子买的,他并不知情。 “庆有哥,?是想到什么赚钱的好路子了对吧?” 很金贵的那种。 李建昆示意她稍等,回屋取出一沓大团结。 沈壮也不白拿母亲的吃食,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妈,给你这个,可甜啦。” “妈,你先把这个吃了。” “晒黑了!” 本来便有低血糖,这会满脸菜色。 沈母心头也乐呵,含笑道:“得谢谢闺女,都说我们那块宅基地好,能出大学生,竟然有两家人抢着买,这一攀比,价格就上去了。” 一辈子没有欠人的习惯。 沈学山用力一拍大腿,反正也不太能感受到,喜不自禁。 沈红衣大吃一惊,“为啥呀?” 沈学山对未来充满期盼和信心,他在首都摆摊的收入,比在老家多出几倍。外加女儿还在勤工俭学,每月都拿钱回家。 沈学山想想放身上也不安全,点头应下,“那你明天去买几个好菜。” 本来她想借李建昆的“缝合怪”。 无奈身高有限,屁股坐在座板上,腿够踏板属实费劲。 就事论事,徐孙子替沈家还是做过些实事的,再给他几个大子也无所吊谓。 沈红衣好生把钱收起,嗖嗖出门。 攒钱不费劲。 “我给你家寄了点东西,你回去一看便知。不过,你知道就行,别跟你爸妈说我寄的。偷摸着打小报告,非大丈夫所为。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他把你爸妈耍得团团转。” 可恶! “你在燕园现在是找不到他的,名义上他已经退学,实际上被开除了。” 有个顶好看的包装袋,上头尽是看不懂的字母。 “这个你先拿着。我料想徐庆有现在应该在庆江坊,你去找他也好,把这件事情做个了结。” 隔天一大早,沈红衣得了差事出门。 沈壮好奇凑到母亲跟前,大眼睛打量着。 顶着大学生光环,走出去排面都不同。 “不用,我腿着就行。” 沈母示意他稍等,特意回房,褪去衣衫,从内衣的边封中,足足拆了五分钟线,陆续取出一些钞票。 沈母道:“应该还差不少吧?” 可怜姑娘在燕园一阵好找,哪里能找到徐庆有? 沈母慈爱一笑,把一块巧克力掰成两半,递给小儿子一半,另一半塞兜里,准备留给女儿。她已经知道,这是零嘴。 “一个哥哥给的。” 沈母为了省钱,将近两天两夜的车程,只靠用丈夫退伍时的“军绿水壶”打的井水,和两个馒头充饥。 “噢,小徐是吧。” 沈母好奇接过打量,“这啥啊这?” 没人应茬,人已经不见踪影。 李建昆拍拍脑门,我这固执的媳妇儿啊,硬塞钱她都不要,求着她花都不干,养不白胖了还…… 这可咋整? 第323章 真面目 第323章真面目 沈红衣来到庆江坊时,正如李建昆所料,徐庆有确实猫在这里。 倒不是说李建昆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陈亚军告诉他的,说徐庆有这几天都在庆江坊过夜,觉得有些奇怪。 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说来好笑,徐孙子似乎刻意避着他,李建昆几乎每日都会去暂安小院溜达一圈,硬是没遇到过。 这是怕在他这个仇家面前丢人啊。 您说这家伙,被蒙在鼓里,蒙得有多惨? 不过,李建昆现在打算跟他明牌。 “诶~红衣!” 看到沈红衣走进铺子,徐庆有一脸惊喜,赶忙招呼。 这个称呼使得沈红衣略微不适,想起对方被学校开除,又有所恍然。 黝黑汉子飞快盖住照片,把儿子扯到一旁,“你…你自己玩去。” “红衣你也真是的,我都说骑车过来,你非得走。” 两人来到门外,徐庆有满不在乎道:“我从学校退学了。” “出来拿信,你家的信。” 他还……敢惦记自家闺女。 铺子里有客人,沈红衣示意他出来一下。徐庆有摆出招牌式的、温文尔雅的模样,从柜台里侧走出。 这会沈母在厨房笃笃笃地备菜,沈学山坐在小院里摘一把水芹。 “我…想?这么做,肯定有你的原因吧。” 小徐这小子他……在嫖啊他! 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一股怒火自沈学山心头升腾而起,也有一股后怕。坦白讲,他闲来无事时,瞎琢磨过一些事。 经历过港城那个妖艳贱货的背叛后,徐庆有愈发觉得沈红衣宛如一朵圣洁的雪莲,越看越满意,越瞧越喜欢,“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对啦,你找我?” 这些照片似乎在讲述一个故事。 徐庆有虎躯一震。倒不是因为沈家的一顿午饭,该说不说,他现在去沈家随时都能混到饭,还必须是座上宾,沈家两口子保管屁颠屁颠伺候。 “你好歹避着点太阳啊,都晒黑了。” 呦嗬! “要的要的。” 他顿了顿,微微昂头,“再加上我父母都在体制,我爸还是地高官,一家三口全在行政岗位上,你想想看,饭桌上都离不开体制内的话题,多无趣? 沈红衣低着头,轻声道:“这些话你不必跟我说的。” 沈学山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啊…对对。走,走,玩你的去。” 被抓了这是! 他手再次一动,翻到最后一张。 那五官……不是小徐又是谁? 徐庆有满口应下,阴霾多日的心情,阳光明媚。 是在搞一些不好言说的事。 上面写的是: 【沈红衣】。 沈红衣眨巴眨巴眼,果然如此。 而是沈红衣亲自来请! 这可是头一遭! 乖闺女终究得听父母的呀,这个让自己寒心、恶心的京城,总算还有一点迷人之处。 “别看壮壮!” 门外响起自行车铃声,紧跟着传来一嗓子,“屋里有人没?” 小徐明明是那么好的小伙子。 沈学山全部看完后,故事脉络已经清晰。 徐庆有诧异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意外?” 蹲在地上玩一只发条青蛙的沈壮,蹭地站起,大声回道:“有!” 很显然对他们家红衣有意。 “壮壮,去拿。” 沈壮双眼瞪得大大的,他已经看到第一张照片上的内容:一个男的,在打一个女的。 徐庆有和颜一笑,“要不说你冰雪聪明呢。没错,我看清了发展趋势,未来一定是个经济社会,像我们毕业后,无非被安排进体制内工作,实际上背离了大势。” 沈壮闻声探过来,惊奇道:“爸,你干嘛打自己?” 沈红衣微微一怔,问:“会…会怎么样?” 沈学山用手颠了颠,信很厚,份量颇重,里头装的似乎不仅有纸。示意儿子回屋取来一块抹布,沈学山擦干净手后,才开始拆信。 沈学山没心情搭理他,喊道:“秋慧,你赶紧过来一下。” 照片的背景换了,瞅着建筑物门头上那庄严神圣的标志,沈学山眉头紧锁,下方门口,小徐被两个大檐帽扭送进去。 本以为这个小徐各方面都很优秀,跟闺女蛮般配的,寻思等他们都毕业后,可以考虑把女儿嫁给她。 “我爸妈让你中午去我家吃饭。” “爸,原来大人做错事,也要脱裤子打屁股呀。” 沈学山呆滞好半晌,遂翻到倒数第二张照片。这张照片不太一样,多出不少人,小徐被两个警卫模样的人带出门。 “所以我打算顺应大势,往后朝经济领域发展。” 先前学长也说过这样的话。 “呃…那你先说吧。” 等沈壮嗖嗖把信拿回来,沈学山一瞅收信人,有些释然,又挺疑惑。 真会玩啊。 死皮赖脸拉着沈红衣一起的徐庆有,左提右拿,沿着墙根子下的阴凉,缓步前行,累得汗流浃背。 可学长说,你是因为……乱搞,被学校开除的。 信倒出来,里面反而没纸,全是照片,有一小沓。 沈学山拢好后,搭眼望去,瞳孔骤然一缩。 待儿子走开后,沈学山才重新翻过照片。他一张一张看过去,逐渐搞明白这是在干嘛。 徐庆有笑道:“晒黑那不是不漂亮了吗。” 沈学山上午索性没去开工,搁家等着,沈母带着沈壮去买菜,刚回来不久。 沈红衣闷头走路,轻声回道:“没多远。” “咦?” 男人是背着脸的,只是那后脑勺,看起来特眼熟。 与此同时,沈家。 怎么会跟别的女人搞在一起? 还搞……这么不正经的花样? 当看到倒数第三张照片时,沈学山心头猛地一颤! 这张照片中,穿宽松浴袍的男人,扭过了头,一脸惊愕表情。 “叮铃铃~” 也就是说,这信封他们也可以看。 不是打架。 此时,门外小巷里。 “其实我也有事找你。” 沈学山纳闷,谁会往这里写信?要说老家的人,媳妇儿刚回去过。其他有谁知道他们家搬到这里? 瞅着顶不错的一个小伙子,高级知识分子,家庭背景也好,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干这种破事? 这要真嫁了……嫁给这样一个披着光鲜皮囊的腌?人,那不是坑害女儿一辈子吗? “啪!” 这谁寄的呀,寄的啥玩意啊这是! 寄信人是空的。匿名信。 他也瞅着男人的后脑勺眼熟,有个身影在脑子里不停比对重合,但他不敢确定,或者说打心眼里不愿相信。 沈壮戳在旁边,够着脑瓜好奇打量。 沈红衣似乎懂得什么,脸蛋有些发烫,再次下脚时,当真踩着阴凉处。 “诶!这才对嘛。”徐庆有开怀大笑。 这姑娘果然越来越听话,不枉他煞费苦心一番筹划啊。 第324章 沈家事变,建昆现身 第324章沈家事变,建昆现身 “叔叔阿姨,壮壮,我来了!” 徐庆有乐呵呵跨进院门,本以为像往常一样,壮壮肯定捣腾着小短腿冲过来,沈家两口子抢着脚出来迎接。 没有。 今天的沈家格外安静。 甚至没有人回应他。 这让徐庆有很怀疑家里到底有没有人。 旁边的沈红衣缄默不语,心里亮堂,应该是学长寄来的东西,父母看过了。 “红衣!” 家里有人。北房堂屋里,传来沈学山深沉的声音。 沈学山钢牙紧咬,正准备开口。背后走出一个身影。 沈母心慈,有些动容,扭头望向丈夫,“要不…先听他说说?” 沈学山说着,侧头看向妻子,后者会意,取出早准备好的一条蓝手帕。 “那…当初我找你讨论诗歌时呢?你明明很开心!” 徐庆有脸上,顿时青一块白一块。 “你过来,站后面去。” “红衣,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徐庆有一脑门雾水,明明很热情地邀请他来家中做客,还亲自让沈红衣去请,沈红衣也变得听话不少。 但这还没完。 但是,他不能。 进门前他心头乐开花,谁承想,竟会面对这样一幕。 “刚刚呢!”徐庆有咆哮,“我让你避着点太阳,你这么听话!” 他指向摆在一侧的轮椅,“单说这张轮椅,搁你们那破地方,买都买不到,是我花大关系,从你们市人民医院搞到的!七百块!” 长此以往,姑爷身份还会远吗? 沈红衣水灵灵的身子,终有一天任他把玩。 残暴! 沈红衣轻声说:“我们俩根本不可能。这一幕将来也会发生,现在只是提前一些,或许相较而言,闹出的矛盾还没那么大。你是什么人,于我,于我家而言,其实不重要。同样的,我们对你,也不应该重要。” 内心挣扎间,沈学山做出一个决定: 走! 房子不要了! 户口不要了! 搭进去的钱不要了! 事情到这一步,他很想把对方骂走。可是对方刚说的那些话……他们好像真的还不清。 “不是啊这……干嘛呀这是?!” 徐庆有越说越激动,越说脸上愈发呈现出寒心之色,仿佛遭受了巨大的不公平和迫害。 “你自己做过什么,你知道。你为什么帮助我们家,我们也看出来。那是不可能的。为了大家都好,还是好聚好散吧。” 再惨不过回家要饭,好过向这种腌?人妥协,好过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母亲站在父亲身侧。 这个腿部神经紊乱,只有一半知觉的汉子,竟站起来,背脊微弓,如一头欲要扑食的恶虎。 “妈,这事晚点再说。” 徐庆有话头不止,“落户京城,你们以为这么简单?外面马路电线杆上,那么多求对调的信息,你们没眼吗?这都不是钱能办成的事! “还有这房子,你们不会真以为区区八百块能买到吧?这是哪啊?首都!不是你们老家那个小镇! 沈家人反常的行为,可算有了答案。 “你…你戳啊!”徐庆有梗着脖子道,“我行得正坐得端,帮助你们那么多,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恩人的?” “叔叔阿姨,你们听我解释,我是被人陷害的,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敢!” “你从没有想过和我在一起?” 这是沈家所有家当,分文不剩。 沈学山看不出喜怒道。 徐庆有从她手中接过信,仍是满头问号,直至倒出一手照片时,心头才咯噔一下。 沈家人皆是一惊。 两个华侨已经离京。 “爸。” 沈学山心头一阵恶寒。 徐庆有跟着跨进门槛,瞅着眼前的阵仗,心头犯嘀咕,“叔叔阿姨,这咋了这?” 徐庆有搭眼望去,只见手帕里包着一些钞票,有整有零,连一分钱的“黄色解放车”都有,甚至有粮票。 如果连这些都失去,他在这个待了两年多的京城,还剩下什么? 他必须扭转局面! “红衣你当我是什么人?我说那些是要你们的钱吗?我要真在乎钱,还会默默为你们付出这么多吗?” “其实…这不重要。”沈红衣道。 说的话根本不可信。 “秋慧,给他。” “害,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我不声不响为你们做这么多,你们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沈学山没有搭话,沈母开口道:“小徐,这些钱你先拿着,肯定不够。?看能不能把轮椅拿去卖掉,抵些钱,余下的我们会尽快还给你。” 这是一个变乖的姑娘该讲的话? 她明白,父亲这是在保护她。 沈红衣闻言,小跑过去。 他由衷感谢那个给他们寄信的人,如果不是对方,天知道他们还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不提照片,通过细节他已经看出来,这人表里不一。 一切迹象都表明,他在沈家人心中的地位,再次攀升。 沈家两口子大吃一惊。 沈学山怒喝,眼神锐利如刀,一股在身上消散多年……或许从未消散,只能被隐藏的血腥气,勃然爆发。 那件事连小江家都不知情,遑论刚搬到首都没几天的沈家? 学校承诺会保密,所里更没有道理去宣传涉外的不良事件。 他筹划这么久,做过这么多。 手帕是叠起的,里头鼓囊囊。 沈学山不同,经历过战火的淬炼,也饱受过人情冷暖,身残,心坚。 狰狞! “什么?”徐庆有没听明白意思。 沈红衣望向徐庆有,小手伸到他面前,“如果不够,你说,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你真要我给你戳穿?” 徐庆有:“……” 不可能,绝不可能! 沈母一边走上前,一边把手帕摊开。 搭眼望去……我天! 怎么会?! 陷害? “这给你。”沈红衣踱步上前,把一沓崭新的大团结递过去。 问题是对方还是高级知识分子,越听他讲,越容易绕进去。 “但是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往来了。” “我喜欢诗歌,谁找我讨论诗歌,我都会很开心。” 沈学山不是扭捏性子,开门见山道:“小徐,我们很感谢你替我们家做的一切。”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姑娘啊? 信在沈母身上,她也看过,看得满脸臊红。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她真不信一表人才的小徐,竟是这般浪荡子。 “哟,都在啊。” “你!”徐庆有抡起巴掌。 徐庆有硬是被吓到。 “没。” 徐庆有怔怔看着她,那双黑玛瑙般的大眼睛里,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真挚,纯澈。 “那……不是因为你。” 白瞎一张好皮囊。 果然是个不要碧莲的东西。 徐庆有捂着胸口,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道:“正如这些断章取义的照片,此时此刻我如果再不解释一下,真要被你们误会了。” 沈红衣照办,来到弟弟身旁,揉揉他的脑瓜,眼神落在父亲可能已经算不上宽阔的后背上。 没想到这轮椅比想象中还贵。 “喏!” 徐庆有眼珠瞪圆,“啥情况啊叔叔,为什么呀?” 聪明到足以内敛所有不好的心思? 还是真的纯洁到不沾一丝污秽? 面对这样一双眼睛,徐庆有甚至觉得心头的算盘简直龌龊!某一瞬间,他很想扭头便走,不忍伤害。 “你们这是白眼狼!” 徐庆有老羞成怒,喝道:“我帮了你们多少,你们知道吗?就这几个破钱,以为能还清我?” 照片上一张床,你一个,另一个,可没谁逼你去打人家屁股。 沈学山淡淡道:“甭解释了,我们也不想知道。” 只见堂屋里,父亲坐在一张靠背椅上,轮椅空着,放在一旁;弟弟约莫被训过,不服气地戳在他身后。 “我…做啥了我?”徐庆有眼皮狂跳。 消息没有任何理由走漏! 门外,不知何时闯进人。 传来一个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 “你的手要是敢落下去,我保证再也捡不起来。” 第325章 有我在 第325章有我在 李建昆踱步从院里走来,目如鹰隼,死死盯着徐庆有和他高抬的手。 媳妇儿被人欺负,是个爷们都不能忍! 没错,他扒沈家院墙有一会儿。 既然知道沈家今天中午要跟徐孙子摊牌,既然知道老丈人腿脚不便利,小舅子还没长大,没有应对徐孙子可能抓狂动粗的能力,他可不得保驾护航? “是你!” 徐庆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目眦欲裂。 这两个字一语双关。 他刚才还在纳闷,谁给沈家寄的信,谁能拿到这些照片? 硬是想不出个所以然。 感觉万万没有道理的事情。 徐庆有终究是个脑子活泛的人,这一瞬间,心头所有的疑惑全部解开。 什么港城小少妇啊,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有人撒开一张大网,引着他往里头钻。 正是眼前这个老贼!!! 如果是他,净往南方跑,有钱,有脑壳,会交际,认识几个港城人,实在不足为奇。 太卑劣了! 太无耻了! 动机也很明了,自己前不久刚跟他说过,要走从政的路,拿捏他这个赚钱赚得脱离人民群众的家伙。 他陡然来上这么一手,不仅让自己被学校开除,还背上大过,基本绝了从政的路。 好算计啊! “没错,是我。” 李建昆大步跨过门槛,四个字说得理直气壮。 又怎样? 有证据吗? 徐庆有恨得牙齿差点没咬碎,真想冲过去跟他拼了,可惜不是没试过,这家伙太壮,揉搓他跟教训小孩子没啥区别。 “红衣,回你爸那边去,有我在。” 沈红衣大眼睛布林布林,体会到一种除去父母外,从未有人带来的安全感。很听话地走回去,搀扶着父亲坐下。 沈家另三人大眼瞪小眼。 尤其是沈学山和沈壮。 这人他们见过呀。 修鞋的。 “诶~小伙子你……” “叔叔,晚点再跟您解释,您先歇着,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沈学山:“……” 他都没由来地体会到一种安全感,上回有种感觉时,还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永远可以相信战友,把后背交给他们。 脑子里勾起尘封的记忆,沈学山爽朗一笑,“好!” 沈母是最纳闷的那个,抢脚来到丈夫和女儿身旁,“这小伙子谁啊,你们怎么好像都认识?” “妈,记得我给你的大白兔么?就是这个哥哥给我的。”应茬的是沈壮。 沈红衣不知该怎么跟家人介绍,顺着弟弟的话说道:“巧克力也是。” 沈母:“……” 好嘛,未见其人,一双儿女都已经把好吃的吃到嘴了。 沈壮两眼放光。 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脑瓜里全是昨晚巧克力的美妙滋味。忽地有些气恼,竟然给姐姐巧克力,只给他大白兔。 偏心! 沈学山望向妻子,“先看看吧,人家不是说了吗,晚点会解释。” 很明显,这个小伙子跟姓徐的,也认识。 这其中的事,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 “老贼,你TM陷害我,这些照片是你寄过来的,你找人拍的!”徐庆有扬起手,在李建昆脸门前猛晃。 李建昆一把薅过,“我看看。” “你别装作不知道!”徐庆有开足马力,想激他承认。 旁边有证人。 只要这个老贼承认,他就能翻身。 该说不说,李建昆确实被他激成功过几回,比如当初两块钱一件,收下他的五千件喇叭裤。 不过,那是因为李建昆想。 “啧啧,挺精彩嘛,坐人家身上,抽人家屁股,也是我让你干的?” 徐庆有:“……” “你心里没点龌龊念头,谁能逼你干这破事?” 沈学山蓦地有种想鼓掌的冲动,这话正中根源啊! 徐庆有嚷嚷道:“你别打岔,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敢做不敢承认吗?” 这孙子有点健忘,李建昆记得自己还没进门时,就说过“是我”。 苍天可鉴。 “你丫的才别打岔,我现在跟你谈沈家的事。” 啪! 李建昆把照片装回信封,拍在他胸口。 徐庆有怒道:“你再打我一下试试!” 这种要求…… 李建昆抡起一拳砸过去。 砰! 徐庆有被砸得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捂着下巴,两眼冒火,“你个狗日的,我告你去!” “去去去,麻溜的。” 李建昆指向院门,“收了我一千块,沈家买房子的钱都补给你,还敢提,你想讹人是吧你?” 徐庆有:“……” 沈家四口这边,听闻这话,已经炸开锅。 看到父母都望着自己,沈红衣没由来的小脸发烫,“我不知道呀。” 她是真不知道还有这件事,只怕学长早看出来这个院子八百块买不下,于是私下里把溢出的钱还回去。 学长……一直在默默守护着她,她的家。 如同刚才的突然出现。 “老贼你别咋呼,我替沈家做的事,就算你也补偿不了!”徐庆有歇斯底里道。 “还有啥?这个轮椅?” 李建昆踱步走过去,抬脚踢踢。余光瞥到沈家人瞪眼望着他,不禁讪讪一笑,“噢,我试试什么个质量。” 继而扭头看向徐庆有,“就这么个破玩意?你要用是吧,行啊,我改明送你一打。” “你!” 徐庆有一阵语塞,这东西别人搞不到,但这个老贼在港城都有人脉,肯定不在话下。 “噢对啦,还有阿姨的户口是吧?” 徐庆有冷哼一声。 沈母望向女儿,“这小伙子怎么对我们家这么了解?” 沈红衣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该说点啥。有些是她主动说出来的,有些……纯粹是被学长智商碾压,套话给套走的。 李建昆瞥着徐庆有道:“你要不爽的话,摘走好啦呀,谁稀罕你的户口?” “你TM的……”徐庆有被怼得说不出话。 这玩意落户到位,还能摘走吗? 即使能摘,他不是又要去找人托关系? 李建昆煞有其事道:“讲真的,你大可以摘走,阿姨要是被当成盲流赶回去,我跟你姓。” 徐庆有咬牙切齿,“老贼,你别以为你可以为所欲为!” “是…你又能奈我何?” 李建昆不咸不淡道:“大头没有了吧?余下的顶多一些车资,伙食费……” 他话说到一半时,沈红衣嗖嗖冲过来,把一千块塞到他手上。 奶了他一把。 李建昆略显无语,这样的奶,没必要嘛。 啪! 李建昆反手把钱砸向徐孙子,“够不?” “不够!”徐庆有咆哮。 啪! 李建昆又从身上摸出一沓大团结,“够不?” 徐庆有浑身发抖,气的。 这是用钱砸他呀这! “有本事你今天砸死我!” 李建昆白眼一翻,拍拍手,“美得你。没有啦,就这些,拿着钱赶紧滚蛋,以后再敢进这个门,被我逮到,直接当成贼打断腿,不信你试试。” 见他还不动。 李建昆突然暴起,去往侧边,薅起一把靠背椅。 徐庆有见他作势砸来,吓得一个哆嗦,撒丫子往外跑,想起什么,又缩着脖子回来把地上的钱薅走。 赔了夫人不能折兵。 “老贼,这事没完,你给我等着!” 李建昆拎着背靠椅,瞅着他的背影,嘴角泛起冷笑。 这孙子下一站要去哪里,他都能猜到。 第326章 新的矛盾 第326章新的矛盾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说到底,是我跟徐庆有之间的矛盾,没想到把红衣扯进来,还把你们全家都拖下水。” 沈家北房堂屋里,李建昆从背靠椅上起身,鞠了一躬,表达歉意。 刚才他已经把跟徐孙子由来已久的矛盾,大致讲过一遍。 絮絮叨叨半天,核心内容其实一句话就能阐述: 徐孙子什么都想跟他竞争,见他和沈红衣走近,色从胆边生,才搞出后面一系列事。 沈学山似笑非笑看着他,“你那天来补鞋是故意的?” “算是。” “什么目的?” 想见见老丈人和小舅子算不算? 该说不说,李建昆怂了,迟疑一下道:“主要想旁敲侧击下,看看徐庆有在你们心中占据什么份量,或者说看他把?们忽悠得多狠。以此决定那封信要不要寄。” 沈学山沉吟,“所以那真是一个局,照片也是你找人拍的?” “是。” 沈学山微微蹙眉,“你很有本事啊。” “我知道叔叔您在想什么,肯定认为我特阴险,我不想辩解,我的观念是:对付小人,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给他整出更大乱子的机会。” 沈学山咂摸着这番话,评价道:“你不像个大学生。” 他从此子身上看出一股枭雄气质。 这种人有个好处,一般不会吃亏。缺点是,容易走上歪道。 “我已经毕业了。” 闻言,戳在一旁的沈红衣不由怔了怔,她都不晓得。 倒不是李建昆刻意隐瞒,这不是形式上的毕业证,还没拿到手么? 沈母碰了碰女儿,小声问:“红衣,这小伙子真是你们学校的?你们跟他比起来,跟个小孩子似的。” 她的这个比如,不指年纪,是指行事老练的程度。 沈红衣点点头,“他是77届的学长。” 说完,姑娘又补充一句,“他在我们学校名气可大了,很多人崇拜他。他本身能耐也大,77年,高考恢复后的第一年,浙省文科状元。当年北大特录的研究生,全校加起来都没几人。” 沈母咂舌,女儿在念大学,再没文化,研究生她还是知道的。 “他不念大学生,直接读研究生?” “嗯!不然怎么叫特录?普遍说法是,他们这种属于天才,放在跟我们一个起点线上,那是浪费时间,埋没人才。” 沈母瞪眼问:“那他现在毕业,不是得当大官?” “他…可能没兴趣。” “啥?!” 沈学山扭头,“你们娘俩嘀咕什么呢?” “学山我跟你说……” 女人骨子里都有点八卦劲,沈母忙趴到丈夫耳边,一惊一乍起来。 当听到对方连官都不愿意当,沈学山除去与妻子如出一辙的惊讶,心头更是暗道坏了事。 这孩子果然要走歪路! 蓦然想起他随手丢出去的钱……沈学山眼皮微颤,正经人谁能把整整两千块,如此不当回事? 哪来的这么多钱? “你…喜欢我家红衣。” 哗! 沈学山此言一出,别说沈红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连李建昆都一脸呆滞。 这么直接吗? 亏他还谨言慎行,小心翼翼的。 “对。” 沈红衣背过身,不敢看他二人。 “姐,你脸咋这么红?”沈壮昂着脑瓜瞅着她。 “……闭嘴。” 沈学山深深看着李建昆,道:“那好,只要你接受分配,好好工作,我可以考虑等红衣毕业后,跟你处对象。” 这个决定不是随意来的。 对方如此优秀,可以说是全国最顶尖的青年才俊,理应为国效力。更不该走歪路。 那叫可惜鸟!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自家闺女沈学山岂能不懂?他看得出,闺女对这小伙子有意。 这算是两情相悦了。 李建昆:“……” 讲道理,人家都是要彩礼,搁他们农村一头猪一头羊啥的,您倒是要啊,往想象力极致喊。 那都不打紧! 这个要求……不是要颠覆他的人生嘛这。 “叔叔,我未来的路已经有规划……” “什么规划?” “从商。” “商?做买卖?” 沈学山差点没气笑,“你晕了头啊你!我再没文化,也知道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人是最没地位,最低下的!你明明才智过人,条件也有,大好的前程摆在眼前你不要,非得像我这种人一样?!” “我没觉得您凭本事赚钱,有什么寒碜的。” “我觉得寒碜!” 沈学山这一声吼,使得沈红衣落下眼泪。果然父亲还是介意的,如果腿脚利索,想必他宁愿当个农民,都不会摆摊。 “你这种行为,往大了说是不负责任,不知道知恩图报!国家花钱培养你们,连我都知道现在人才断代,你明明可以报效国家,干番大事业,你偏不。” 沈学山眸子里有些血丝,抬起手道: “你出去。以后别再找红衣,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她取名红衣吗?她将来无论在什么岗位,首要责任就是报效祖国,有大家才有小家!” “叔叔……” “你走!” 李建昆神情黯然,他本想说道说道,他要走的这条路,一样可以给国家社会带来很大益处,民营经济未来会是国家经济的基石,奈何老丈人根本不给机会。 沈母望着他消沉离去的背影,埋怨道: “学山,你话是不是太重了,人家刚还帮过咱们。” 啪! 沈学山重重一下拍在大腿上,“我是恨铁不成钢啊!其实这孩子……我看着挺顺眼。” 说罢,他扭头望向身后。 “别哭啦,你私下可以劝劝他,只要他走正道,我的话照样算数。但是,他如果死不悔改,你以后真不准跟他来往!” 撂下这番话后,沈学山让儿子把轮椅推过来。 在妻子的帮助下,坐上去后,自个转动轮子,回房拎出工具箱。 沈母道:“你做啥呀,饭点了。” “不吃了,没胃口。” 李建昆丢给徐庆有的那两千块,沈学山自然没忘记,他不知道多久才能攒够,但是再久也得攒。 ―― 海淀总所。 “你说啥,外地大学生,搁首都买一座四合院,里头藏着几十万现金?” 办公室里,几名大檐帽全怔住。 讲故事吧! “不是…他哪来的这么多钱啊他?” “小伙子,这事可不敢开玩笑。” “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庆有道:“其实我认识他,但不是特别熟,前不久一票人聚会,他喝了点小酒,说漏嘴了。” “酒话啊。”大檐帽们狂翻白眼。 “不不不,可不是酒话,他那院搁哪里我知道,我可以带你们去,气派着呢,单一个院子,没几千块拿不下,里头还有佣人。” 大檐帽纷纷蹙眉。 “佣人?” “嗯!跟过去的地主老财似的。” 大檐帽们相视而望,那还真得去查一下。 一个大学生,疑似拥有巨额不明财产,这事显然不对劲。 “你带我们去?你不怕撞见他?” 徐庆有大义凛然道:“不怕!别说跟他不算熟,熟又怎样?像这种也不知道干什么勾当,囤积大笔钱财,完全脱离人民群众的家伙,我辈青年羞于为伍!” “不错,小伙子你倒是正直。” “嘿嘿,应该的,为人民服务嘛。” 大檐帽简单商议后,决定马上走一遭。 徐庆有跟随他们出屋时,脸上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嘴角窃笑。 谁玩死谁还不一定呢! 第327章 支棱小酒馆 第327章支棱小酒馆 娘娘庙胡同的四合院里。 脚步声????。 “张头,西房正常。” “东厢正常。” “南房没事。” “正北房……还比较阔绰。” 电视机,沙发,席梦思大床,能不阔绰么? 但是现金钱财,帽子叔叔们仔细检查过,发现一些,拢共上千块吧,哪来的所谓的几十万现金? 屋内倒是有些不值钱的古玩,房屋主人显然有收藏嗜好。 院子里。 一名帽子叔叔调查着梁家老两口。老两口自然不可能拿李建昆当地主老财,一个有先天病的妇人,一个下岗工人,可劲说着好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装是装不出的。 帽子叔叔得出一个结论:房主是个善人呀。 院门口。 来之前还志在必得的徐庆有,一阵失神,怎么会没有? 钱呢! 老贼疯狂敛取的财富呢? 他是根据实际情况合理推算的,保守估计也有三十万以上,这么一大笔钱,还能消失不成? “汪汪汪!” 小黄被梁叔拴住,它似乎知道谁是坏蛋,冲着徐庆有狂吠。 “同志,我跟他有过节,他想找茬,我不奇怪,倒是辛苦你们了。” 李建昆戳在正北房屋檐下,刚陪同几名大檐帽出来,十分配合。 “那这院子呢,你一个大学生?” “第一呢,这院子不是我的,你们可以调查,户主姓王,我们两家有些渊源,他借给我住。” 李建昆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摊开,“第二呢,我是大学生没错,但已经毕业,别说我没什么家产,即使攒了点,又有什么问题?” 帽子叔叔们凑近瞅了眼,结业证明,上面有北大经济系的公章。 李建昆似笑非笑望向院门处,“倒是这个人,?们要注意一下,据我所知,他刚被抓过,你们不妨查查,品行不端呀。” 嗯? 帽子叔叔们皆挑起眉头。 为首被称作“张头”的人,招招手道:“收工!” 说罢,大步走向院门,指着徐庆有,沉声道:“你,跟我们回趟所里。” “……不是啊同志,他的钱肯定转移了,你们要仔细查查!” “带走!” 徐庆有:“……” 李建昆亲自把帽子叔叔们送出院门,徐庆有被带上吉普的时候,扭头探来,红着眼道:“老贼,我跟你不共戴天!” 李建昆无所吊谓地耸耸肩,“同志们,你们看,这明显包藏祸心嘛。” 张头对他点点头,“打扰了。” 说着,摁住徐庆有的头,给他推上车。 “轰~” 隔日,晚上八时许。 暂安小院刚刚打烊,院门关起。 铺主们悉数到齐,凑在一条通道内。 今晚有个会议,内容只有一个,名义上的金陈二位东家,要回收小院里的一间商铺――庆江坊。 “各位,庆江坊经营以来,三番五次被人砸柜台,其实早违反了小院管理条例……” 陈亚军主持会议。 理由要说充分也充分,说找由头……意味也很明显。 但是其他铺主们算不上意外,小院就这么大,谁看不出庆江坊跟东家不对付? 简直有病! 刘小江如遭雷击,这个会议是临时召集的,他屁颠屁颠跑来,哪知道是要祭刀割他? 要知道,暂安小院别说搁五道口,现在放眼海淀都是最出名、最红火的个体户市场,多少人眼巴巴着挤不进来,在这里做买卖,赚钱真的很轻松。 “陈哥,金哥,你们不能这样啊,我最近很安份的!” 刘小江欲哭无泪。 金彪头往天上看,欣赏夜色;陈亚军继续巴拉,懒得鸟他。 “大家举手表决吧。” 陈亚军话音顿住,用凌厉眼神扫向对面。 吃饱了撑着的铺主,才会跟东家对着干,再一个,大家也觉得庆江坊“死有余辜”。 大伙齐刷刷举手,全票通过。 刘小江:“……” 他心里很明白这是谁的主意。也很清楚,因为个啥。求金彪和陈亚军这两个狗腿子,其实根本没用。 陈亚军眼神落在他身上,下通牒道:“给你三天时间,清空铺子。” 刘小江:“!!!” 三天…… 这天入夜,庆江坊里传出争执,大吵一架。 凌晨时分,一个萧条的身影,背着行囊,找到值班管钥匙的张华,打开院门,消失在夜色中。 这人漫步在黑黢黢的京城街头,不时扯着嗓子嘶吼几声,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不甘和怒火。 两年半前,他作为天之骄子来到这座城市。 如今,他却如同丧家之犬般,流露街头。他甚至找不到一片栖息之地。 “李建昆,终有一天,今天的耻辱,我会百倍奉还!” 这人沿着出海淀的大道,一路向前,向着首都火车站的方向走去…… 翌日。 李建昆颠着“缝合怪”,刚来到暂安小院,还没进门,便被蹲守大半天的刘小江火急火燎拦下。 “昆哥,昆哥,给个机会行吗?我跟他闹翻了,他走了,真的!” 李建昆没有多意外,不咸不淡道:“去哪了?” “南方,鹏城,他说那边在搞经济特区,有发财的路子。” 李建昆哦了一声,道:“没办法,这铺子我另有他用。” 刘小江一个劲央求,李建昆却不为所动。 这小子搞得他一清二白似的。 当初如果不是他,徐孙子也搞不到这间铺子。 该说不说,徐孙子还是有些脑子的,去鹏城,确实有财路。不过无所吊谓,总比他赖在京城恶心人好。 再这么下去,李建昆真怕自己忍不住,想刀了他。 至于说徐孙子想在赚钱这条路上跟他比划……欢迎,热烈欢迎。 生意场,说穿了,便是大鱼吃小鱼。 在院里待了大半个钟,例行工作干完,李建昆又颠着“缝合怪”,来到海淀小镇上的邮电局。 国际长途是真难挂。 港城还算比较好挂的那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挂过去。艾菲接的电话。 她现在的工作主要有两块,一是给林新甲打下手,负责港城那边的采买;二是作为信息中转站,南方几处买卖行情,林新甲会定期汇报给她,李建昆再通过她了解。另外李建昆这边有什么工作安排,吩咐给她,她再传达给林新甲。 信息闭塞的年代,也是没得办法。 “对啦阿菲,我在羊城订了批酒,你跟新甲一说他就知道。告诉他,让卖家‘发货’。” “好的,老板。” 这批酒万勇早搞到,知道徐孙子要整幺蛾子,李建昆一直按着没让他发。 如今徐孙子灰溜溜跑路,二姐把小酒馆的水泥地都擦出光了,这个摊子也该支起来。 恰逢八大院秋季开学在即,是个好时机。 让这年头的小年轻们,体会体会酒吧的乐趣。 “到哪去找几个歌手呢?” 返程的路上,李建昆咂摸着,毕竟搁这年头的内地,算是顶级的音响设备,已经架起来。 得利用好。 问题是,这年头没编制、野路子出身的歌手,谁开始混了,他是真不知道。 第328章 夜夜有戏,深入交流 第328章夜夜有戏,深入交流 秋高气爽,丹桂飘香。 沉寂一个暑期的五道口学院区,重新活跃起来,街道上朝气蓬勃的青年男女明显增多。 每天都能看到军绿色的解放车,在道路上奔驰,驶向一个个学院。 帆布车棚下露出一张张青涩而好奇的脸庞,那是来自全国各地的金秋的新生。 各大学院都在筹备着迎新工作。 长征食堂附近的小酒馆,也在紧锣密鼓筹划着开业。 “奶奶个腿的,还挺费劲!” “小马同志,你丫的悠着点,这车酒要是砸了,把你卖掉都赔不起。” “嘁,看不起谁呢,我拿古董抵成不?” “那不一样,你刚才小腰都露出来了,可不能便宜别人。” “不…不一样吗?” “我承认我走这条路,是为了钱,但不仅仅是。 窦唯十一岁。 两排白杨成阴的马路上,两辆板车,两辆独轮车,并排成一线,刚从娘娘庙胡同出来,缓缓向小酒馆移动。 “以后别爬这么高了,要新招两个勤工俭学的学生,这活让他们来干。” 君不见这年头的酒蒙子,一颗小石子沾醋,都能怼上二斤。 外加果脯。 李建昆撸起袖子,推着板车跟在后头,远不如他轻松,累得满头大汗。 王山河和马卫都把持着独轮车,有个固定带,套在脖子上,货量少,不用蛮力,保持平衡是重点。 “红衣,咱俩得谈一下。” 那您猜沈姑娘心里会怎么想? 钱和她,哪个更重要? 沈姑娘虽然不说,但李建昆料想她肯定琢磨过。人之常情。 “嗯,我待会写个东西贴出去。” 沈红衣唰地一下红了脸,忙扯向衣角。 像是迪斯科女王张蔷,这会还是个小姑娘,上没上高中都不晓得。 里面装的是散装啤酒。 “云裳姐,我帮你。”马卫都一脸猪哥相,屁颠屁颠往上凑。 那又鸟十三岁。 吧台一侧放置着三口大酒缸,即使密封好盖子,仍有浓郁的酒香飘出。 “对社会的贡献并不一定比进入体制小。而且我个人很不喜欢处处受人掣肘、勾心斗角。在这条路上,我才能甩开膀子,做更多的事。” 他不想让沈姑娘有误解,他其实能理解沈父那种一片报国热忱的人的心态,这年头真不缺,浪荡于强哥,同样有颗炽热的报国心。 水龙头接到吧台内,有个水槽,格外方便。 三只酒缸搁在地上,在它们上方的吧台上,还摆放着两只大木桶,底部侧边有水龙头。 当然了,真要遇到土豪个体户,非得整瓶买,咱照卖不误。 这批货是前两天到的,卸在娘娘庙四合院,大头便放在那边,以后有需要再往过拉,反正离得不远。 计划是按“P”卖,跟后世的一些酒吧和西餐厅一样,一P的份量是不多,主要卖个新鲜,客人买去品品。 此事他这一阵琢磨过,1980年内地歌手不是说没有,鳞毛凤角,且基本都有编制,不是在这文工团,就是在那歌舞团,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去挖人。 诸如后来的周峰、程琳、崔健等人,全在这个行列。 沈姑娘攥着衣角,细细品味着这番话,半晌后,回道:“你这么聪明,你选的路,肯定是你斟酌过的最优解,我大概能理解。可是我爸他……” 李建昆戳在她跟前,低头望着她,轻声道:“你知道的,我是学经济的,其实你上次跟我说,徐庆有说过的一些话,还真被他说对了。按趋势,未来真会是一个经济社会,而且我比他看得更透。 搁后世这叫蜜桃臀。 这是杀人的刀啊! “咳!” 同样年代摆在这里,他也能理解人们普遍对于商贩的轻视。 只见仓库里,沈姑娘正搭着凳子,背对门口,踮脚往最上层的货架上放东西。 “那行!” 李建昆顺手带上房门,踱步走过去。 吧台内有一台万宝冰柜,这玩意搁这年头,那是绝对的俏皮货,得来不易,除去要票,还花费李建昆将近五千大洋。 这样不说人人消费得起,隔三差五来上一杯,也不算伤筋动骨。 配套买来许多“冰格子”,往后主要用它来制冰块。 “讲真的,我认为我具备做这个先驱者的条件。民营经济做得好……比如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开一家工厂,需要上万个岗位,是不是一下解决了上万人的就业? 田震只有十四岁。 沈姑娘的小身段有多好,这个姿势完美展现,饶是仿军装绿裤子有些肥大,身后仍然被撑起浑圆饱满的形状。 京城不是没有洋酒,但是有也在涉外宾馆里,寻常地方可见不着。 “怎么了?”沈红衣问,瞅着他眼神有些不对。 李云裳忽想起什么,指向对面尽头,靠墙的舞台,问:“节目怎么搞?” 沈父已经说得很明白,只要他接受工作分配,等女儿毕业,便同意他们处对象。 想找歌手驻唱这件事,那是真没希望。他只能退而求次,不追求高质量节目,把此事商业化,弄成一个活动,主打气氛。 来到小酒馆,马路牙子已经垫平,车直接推到里头。 这是腰吗? 领头的是梁叔,老把式终究不同,别看年纪大,操持着满满一板车货,四平八稳。 李建昆找来笔纸,“姐,你跟红衣俩不成,吧台里要固定两个人,至少还得两个人专门跑腿送酒。” 像李云裳手中这种,倒满正好半斤的搪瓷杯,一杯下去能不倒的,那都算酒菩萨。 酒馆里也在忙碌,有个特意隔出来的小仓库,沈红衣在里头整理早上刚送来的小食,特简单:瓜子、花生、蚕豆,还有个“荤菜”,小麻花。 李云裳道:“再招两个勤工俭学的学生?” “放心吧,说了让你天天有‘戏’看,一准办到。”李建昆笑了笑,胸有成竹。 但是无论如何,沈父真的给他出了道要命题。 保证节目不断,拉动客流的作用,应该只强不弱。 这就是王山河从牛栏山搞来的酒源,有三个品种,品质不一,价格不一。最贵的一种度数高达六十五度。 四辆木头车上都垫着稻草,上面盖着麻袋,过路行人搭眼望来,权以为是什么农货,却不知里面随便抽出一瓶,都足以引起围观。 “纵观国际经验,民营经济将来会是国家的经济核心,咱们国家现在并不缺一个搞经济研究的人,但要说到做生意,做大生意的人,你能说出一个吗? 她是那种标准的梨型身材,小腰却盈盈一握。现在白衬衫向上拉扯,露出一片紧致和白腻。 “建昆你别弄啦,我们来摆,?赶紧把这些酒咋卖的,价格多少弄出来,我跟红衣还得背背。” 李云裳满心期待,“那你赶紧弄。” 自从那日在沈家,被沈父扫地出门后,两人虽然时有照面,却没有深入交流过。 李云裳在刷成红木色的吧台内忙活,从社队工厂定制了一批小巧的搪瓷杯,上面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每一只都要洗刷干净。 还有两个梨涡。 李建昆静静打量,流口水。 李建昆找来山河,让他去买毛笔、墨水和红纸。自个摸鱼,溜到小仓库。 物美价廉。 李建昆一声咳嗽,让沈姑娘放下脚跟,扭过头。 可他明显表现得不情愿。 李建昆料想,单是这四车,便能卖上好一阵。 配酒的话,有这些足够。 “你爸的意见重要,也不重要,只要咱俩的心在一起。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改变他对我的看法,接纳我。” 沈红衣耷拉着脑壳,口鼻间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李建昆没法察觉。 她轻轻点点头。 第329章 人民喜闻乐见的花活 第329章人民喜闻乐见的花活 黄昏时分,霞光将天空染成金红色。 对于八大院的学生们而言,这是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光,学业或军训结束,夜幕还未降临,趁着这个时间,可以四处逛逛。 尤其是今秋入学的新生,校园周边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新鲜的。 此时,长征食堂附近的小酒馆外面,一侧墙壁下方,聚集不少学生和过路行人,大伙瞧着稀奇,议论纷纷。 墙上贴有一白一红两张纸,上面书写着毛笔字,苍劲有力。 白色的纸张较小,内容简洁,是一份招工启事。 【诚聘:服务员阿姨1名,全职,年龄35-50岁。要求无身体疾病,吃苦耐劳,能干力气活,能接受晚上适当加班,薪资面议。】 【诚聘:勤工俭学女服务员2名,兼职,年龄18周岁以上。要求无身体疾病,吃苦耐劳,相貌周正,能合理安排时间,晚上6-8点长期在岗,薪资面议。】 一些姑娘瞅着上面信息,心头意动。 这工资可不比吃皇粮的人少啊! 包两顿饭,还搁大名鼎鼎的长征食堂吃! 这要每天加一个小时班,月薪岂不是能达到七十块? 实际上真有本事的人,是能把你震撼到的,他姐现在不懂,等见识过便知道。 再说小酒馆里头,阿姨人选已经有结果,她俩即使打一架也没用,选择权在李云裳这个老板娘手中。 “那啥,我想先问下,能给多少钱啊?” “这酒馆是个体户开的吧?” “肯定的,正经单位谁这样招人?” 眼前的许多东西她们以前从未见过: 屋顶圆不楞登的灯,现在虽然没开;舞台周边的四口大黑箱子;大得出奇的“收银台”,后面货架上摆放着让人眼花缭乱,叫不出名字的酒。 红纸上的内容,有个标题,叫“小酒馆节目挑战赛”。 看到二姐点头,李建昆道:“这份工作上午一般不忙,有活干早点来,没活午饭前到就行,包两餐,旁边长征食堂打饭,工作满8小时,后面算加班时间,底薪四十,加班费每小时1块。” “我同学要是谁参赛,我一准捧场!” 俩妇人一起摸进去,先是被里头的场景给吓到。 “我管他同不同意!” 起初李建昆是想叫“歌曲挑战赛”,后面一想,既然找不到专业歌手,反正主打一个气氛,不如别限制类型,不拘一格。 这样范围更大,更有看头。 这年头工作机会并不多,类似这种专招大学生兼职的活,更少。再说勤工俭学也不丢人,多一份收入,可以寄些钱回家,改善家庭状况。 这是一场长期活动,每晚都有。 “诶~你?你不是说,?家那口子不同意你给个体户打工吗?” 眼缘不错。 只是太高,容易搞出问题。 两名结伴路过的妇人搭着话。 最终得到小红花最多的节目,即为当晚最佳,获得奖励。 两个大大咧咧的妇人,不自觉收敛行为,显得颇为拘谨。 另一个明显家里人瞧不起个体户,而她恰好是个体户。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有人人缘爆棚,刷红花,商家左右不亏。 每晚会有十个登台名额,在这十个节目中,取一个当晚最佳,奖励现金五十元。 “啊对,她,她想要个活。” 一名穿蓝色工装的大哥,颇为感慨地说。 “我倒会两嗓子京剧,不知道算不算,跟我爷爷学的。” “没看上面写的,不限形式,会翻跟头都成。” 但最终这些钱全赔进去不说,人也进去了。 遂看向身侧。李云裳这会也在打量,心头大致满意。 过几年,有个叫年傻子的人,率先搞起有奖销售,头奖奖励一台上海牌小轿车,闹得举国哗然。 “条件我倒是符合,但给个体户打工,我家那口子怕是不同意。” 但是弟弟非要招,怕她累着,心疼她。她一来没辙,二来想着或许能帮助到一个家庭,也便同意了。 其实按她所想,招不招这个人无所谓,无非是一些打扫卫生的活,外加进货时搬搬东西啥的,她都能干。 此举是保证节目质量。 这真是个体户开的? 怎么感觉比国营酒馆还气派? “哈哈,对头!有没有东北来的同学,二人转露一手?” “唉,我现在恨就恨,自个没点傍身之技啊!”有学生打趣道。 待两名妇人已经不结伴而行,各自离开后,门外的喧嚣,李云裳戳在吧台内都能听见,姑娘踌躇道:“建昆,这个节目筛选怎么选啊,我又不懂。” “你家条件终归好点,我家快两个月没吃肉,有个活干哪敢挑啊?就是不知道能给多少钱,要干到晚上呢,家里那摊子全得撂下,太少不值当。” 三个月狂赚一百万。 两人这边理论开时,门外贴告示的墙壁下方,愈发热闹,乌泱泱一片人头,议论声不断。 “五十块啊,我一个月都挣不到五十块!” 那还是84以后,这年头,涉及到钱的事情,都得慎重。 酒馆有两道门,外面是焊的铁栏杆门,这会敞着;里面是拼接的木板铺门,只封到一半,里头有灯光洒出。 “没多大事,开业这一阵我不是都在么,看我选两次,后面你再多看几个节目自然会。” “……你不能这样啊。” “应聘的?” 李建昆正趴在柜台上写酒水单,听到动静抬起头。 这个金额李建昆思量过,太低,缺乏诱惑力,太高……每月一千五百元的活动资费,他倒不担心赚不到。瞅瞅他的销售利器便知道,洋酒,听过没见过的玩意,但凡兜里有米的人,谁不想尝个鲜? 时代在进步,1980年相较于70年代,工薪阶层的工资有所上涨,不过饶是在首都,人均工资仍没有达到五十元。 李建昆瞅着那位想应聘的阿姨:骨架挺大,典型的北方女人,身材清瘦,看起来很健康,衣服虽然旧,但拾掇得蛮干净。 “必须啊,国粹呀!” “我干,我干!”想要找活的妇人喜不自禁,满口应下。 试想一下,假如您是八大院的学生,你来参赛,凭这年头的纯洁友谊,同学朋友岂能不支持? 毕竟支持的人数越多,红花越多。 比如你是唱歌节目,那你至少亮一嗓子,证明你确实有两把刷子。 这时,旁边的妇人道:“我也干!” 这里汇聚的北大学生最多,毕竟小南方就在斜对面。 得,瞅着关系还不错的姐们,竞争上了。 评委是当晚的酒客,在酒馆内任意消费的酒客,即能得到一朵“小红花”,遇到喜欢的节目,酒客们便可以献上自己的小红花。 姑娘选了刚开始找活的那个。 “我认为这个挑战赛非常好,对于刺激文化活动的开展,有着十分积极的推动作用。”一名北大学生,如此点评,兴致高昂。 活动肯定能吸引客流;参赛人员本身,其实也自带客流。 李建昆语调轻松道:“我红纸上写了,本小酒馆拥有最终解释权,实在不行凭自个的喜好选。” 这位同学有所不知,李建昆这招点子的底层逻辑,被他无意间道破少许。 内容很长,简单点来说: “问问去呗。” 任何人都可以报名参加,不限节目类型,个人演出或团队形式都行,至少提前一天报名,活动承办方――小酒馆,会做一个简单的筛选。 嚯! 听闻这话,两位妇人同时眼前一亮。 多半人的眼睛都盯在那张大红纸上。 京城可是卧虎藏龙之地。 该说不说,这个活计还能培养艺术鉴赏力和情操,对他姐来说是一种很好的涵养提升。 一举多得。 第330章 大佬组团赶场子 第330章大佬组团赶场子 80年代,一个娱乐匮乏的年代。 但人们对于精神娱乐的追求,是一种天性。尤其被哗啦哗啦禁锢多年以后,那种追求,犹如触底反弹般,呈现出一种不可节制之势。 公园草坪上,往往一台三洋搁肩头扛过来,往草地上一放,立马能吸引不少年青男女,结伴跳起迪斯科。 各大工厂会专门开辟出一片空间,作为文艺活动区域,青年职工们无论白天累成狗,还是脏成炭,晚上总会拾掇清爽,“盛装”出席。 哪家厂子如果不这么干,年轻工人表示没有干劲。 校园里,社会上,诗歌讨论会场场爆满,多少人想要参加,却苦于没有门路打入圈子。 要是哪里举办一场唱歌或舞蹈比赛,嚯!那不得了,报名的人准把头挤破。 而且这类比赛,通常只是奖励一张奖状罢了。 所以当李建昆把“小酒馆节目挑战赛”贴出去以后,在五道口一带引发极大反响,且逐渐向周边蔓延。 不怪李建昆这副造型,主要怕被燕园学子认出,再一口一个“情圣”可咋整? 好家伙! 酒馆门口排起长队。 高手全扎堆在他这一块了呗? 一段硬派相声完结,轮到黑壮黑壮的青年,说要表演口哨的那个。 她就是86版《西游记》里,出演女儿国国王的那位。 一打听才知道,今儿是第一轮报名的最后一天,小酒馆明儿个开业。 他身后这位,往后是京城影视圈的扛把子人物,赵宝钢。 “我自小习武,想要表演一套拳法。” 小酒馆。 那便瞅瞅呗。 震的。 “朱林你要去,往台上一站就赢了!” “面试官”示意他唱个副歌高潮。 拉回李成如的视线,他定眼望去,正在进行“面试”的人,拉着一把二胡。 ?他娘的跟我讲……这叫口哨?!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放羊的小伙”走了,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不老实的李成如,站到“面试官”跟前。 后面的是西门庆……呸!著名演员李强。 李建昆蛤蟆镜背后的眼睛,老早注意到他,还有他身后几人。 “消息靠谱吗?” 干巴小伙张口便来:“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个艳艳……” 勇! 他又拍向更前面一人,“嘿哥们,表演啥节目啊?” 《二泉映月》。 是个瘦黑干巴的小伙子,满脸乡下带来的质朴,挠挠脑壳,腼腆笑道:“扯两嗓子俺们那边放羊时唱的调子。” 后来有人票选80年代美女,她一个,易知难,龚雪,无论怎么排,这三人必须在榜。 李成如:“……” 自个赚不成,还得捎上难兄难弟、难姐难妹一起赚。 真要能拔得头筹,得到五十块钱,至少能解决两个月生活费。 几人跟着笑起,满心期待。 其中有个挺活跃的“刺头”,名叫李成如。 进修班的几名同学结伴走到校园一条小道上,他们并非大学生,而且年龄偏大,虽然不至于被其他学生排挤,却也很难融入,所以往往小圈子扎堆。 这是把一帮演艺界大佬给吸引来了呀! “面试官”并不当场宣布结果,听罢小段,示意可以,在小本子上做好记录,说是今晚六点前会“放榜”。 白净脸蛋,大红唇,同样是墨镜一戴、谁也不爱的造型。身材属实丰腴,李成如盯着一顿猛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1980年,北影开设了一个业余表演进修班,算是给社会上有天赋的表演人才,一个机会。这年头想考上大学,毕竟是难如登天的一件事。 李成如心头一凛,嗅到一丝威胁的气味。 李建昆合计道:“既然这样,要不你们女士优先,先看看她行不行?” 只听此人全凭一张嘴,竟把一副狼烟四起、金戈铁马,哭嚎连天的古时战争场景,演绎得仿佛跃然于眼前。 “我二人来自曲艺门中,家族世交,父辈有幸得过侯宝琳侯老先生指点,今儿献丑了,来一段相声。” 呼呼呼! 嚓嚓嚓! 李成如瞪大眼睛,盯着接下来一位选手。 “噢噢。” “好一朵茉莉花~” 李成如硬着头皮道:“我们几个是一起的,您瞅瞅,这次如果能入选,一个人参加就行。” 几人达成一致,这不刚下课么,有时间。遂结伴去往车棚,推出几辆哐哐响的自行车,嗖嗖杀往燕园隔壁的后马路。 李成如双目圆睁,不自觉后撤一步,脑瓜仁嗡嗡响。 西土路,北影。 被他碰到的宝钢兄,扯扯他的衣服,小声道:“成如,要不…咱撤吧。” 秋风送爽,枯叶在风中打着旋儿。 再往后是著名演员张光?,93版《三国》里演吕布的那位。 李建昆做了个请的手势。 嚯! 忒年轻的小伙子,潮得不像话。戴一顶一般人想买,不知道哪里有卖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外加一副蛤蟆镜,整张脸只剩一个下巴。 戳在他旁边的一个大波浪女人,也不懒。 “怎么样宝钢,干不干?” 李成如心头一松,但是很快,陡然绷紧,比之前尤甚。 耳边传来一阵婉转的乐器声。 这个业余表演进修班只有14个人,但是几乎每一个,都成为了日后耳熟能详的人物。 该说不说,李成如胸口有点凉。 是个圆脸青年,不能说胖,只能说黑壮黑壮,咧嘴笑道:“我也不会个啥,吹个口哨。” 队伍不短,走得也不慢,里头搞筛选的,应该有两把刷子。 “咱…有希望?” 李成如自信满满,打小的穷苦生活,让他对财富非常敏感,在他看来,这钱不赚白不赚。 几人排在一起,李成如领头,不忘拍拍前面一哥们,打听道:“嘿小兄弟,打算表演个啥?” 这不是稳了吗?! 李成如心头乐开花,不忘向后面几人使眼色,那模样似乎在说:瞅见没,让你们来还不来,妥妥捡钱啊! 唰! 几人齐刷刷站定,扭头探来,眼里冒绿光。 排吧。 李成如等人都没意见。 朱林这会二十七八岁,落落大方,正好熟透了的年纪,她说我唱个歌吧。 这是高手! “操这个心,咱们好歹算半专业,我刚不是说过吗,活动每晚有,咱们人人都有机会,这纯粹是给咱们刷生活费嘛!” “光北?” “李强你呢?” 这位狠人离开后,轮到前面的干巴小伙,仍然是那种腼腆笑容,一口一个俺。 她的那句经典台词“御弟哥哥”,一嗓子喊出来,是个爷们都得心痒痒。 这位霸气侧漏、大器晚成的京城好汉,这会还没秃,秀发茂密。 李成如窃笑,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等到李成如几人走进酒馆,也看清“面试官”。 倒不是说他们多贪财,实在是生活窘迫啊,他们不比大学生,过来这边学习一切费用自理,穷得叮当响。 “人头担保!” 吊在最后头的妞,乖乖!连李建昆都忍不住吸溜一抹口水。 来到地方,李成如探头瞅去。 这是真?高手啊! 李成如:“???” 海淀是京字号学院的大本营,这里可不仅仅有八大院。 李成如一路咋呼,讲述着自己刚刚得到的“天大情报”。 在燕园东侧,五道口居民区的西面,汇聚着几所这年头屈指可数的艺术类院校,北影、中戏皆在这片区域。 李成如见丫的几个不为所动,只好祭出终极杀器,“参赛头奖,奖励五十大洋,并且每晚都有!” 吸溜! 果然是“御弟哥哥”那个调调。 成吧,这还需要筛吗? 脑子有坑的老板才会错过! 第331章 不小心侮辱了大佬 第331章不小心侮辱了大佬 9月17日,晴。 宜纳财、交易、开业。 晌午时分,小酒馆铺门大封,只余下一人通行的空间。 里头灯火通明,作开业前的最后准备。 小酒馆以后也是一样,上午不开,营业时间从下午至晚上。上午喝酒,在我国并不流行,有也有,那是真的酒麻木。 酒馆内人头不少。 除去李云裳、沈红衣,跟上回招的阿姨,还有两名盘正条顺的姑娘,说来也巧,一个北大,一个清华。 再有王山河和他的两个跟班,金三爷的人。 酒这玩意,喝敞了容易滋事,所以看场子是必须的。 坦白讲,如果没有硬实背景,李建昆不会考虑给他姐开个酒馆。 “好着哩!”阿姨忙把饭盒搁在桌面,揭开盖子给他瞧。 “自个找上门的,推销开关和插座,我寻思他可能会修,随口一问。” 小手伸出,接过后,瞅了瞅。 能进入北影深造,终究有些底蕴,饶是他们几人中看似最没才艺的赵宝钢,一嗓子美声也着实要得。 “姐!” “姑娘,我们是做电控开关和插座的,我看你们这边用电量挺大,有些高档电子设备,还得注意用电安全,市面上的普通开关怕是不好负荷。” 李建昆心说他都没有,京城还没这个时髦,随手接过一看……大脑嗡地一响。 至于能不能拿到奖励,那得看他们自个。 而陈春仙,恰好是哗啦哗啦后,与陈景润同时第一批被提拔的正研究员。 陈春仙接过时,眸子里隐藏的表情十分复杂,这是他今天的第一笔收入,却不是来自产品。 陈春仙没花太大功夫,几只进口射灯相继亮起。从细节上他能看出,这家酒馆背后的个体户,相当不简单。 其他人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 他这边拿着麦克风,调式音响,逗得酒馆内一众人乐呵不止。 李云裳打量着,似乎确实跟普通的不一样。不过他们这里的插座和开关,包括电线,那也不是普通货,弟弟装修前便有考虑。 陈春仙已经从帆布工作包里,取出两样东西,一个插座,一个开关。 暗箱操作这种破事,李建昆不稀得干。 约莫四十左右的男人,赔上一个笑脸,边走近,边搭话道: 万事俱备,老板娘李云裳吆喝着大伙去长征食堂打饭。 竟然很有几分味道,据他讲,他六岁便跟着哥哥学京剧。 外加一份猪肝粉丝汤! 酸辣包菜。 未来他还有个头衔:中关村之父。 没错,大佬。 李云裳瞪眼,这才明白什么缘故。姑娘连拍大腿,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尊重人。但她真不知道对方的来头啊。 李建昆这边倒是很费了番功夫,把音响调试到自认为的最佳,这才瞅着修好的几盏射灯,来到吧台,随口搭话。 李建昆已经跟长征食堂谈妥员工餐,今儿正式执行。 “姐,哪找的电工?技术不赖啊,我之前瞅半天都不知道哪出的问题。” 好比陈景润。 王山河啧啧几声,瞅瞅吧台内的大姐姐,再瞅瞅小妹妹,懂了。 三人打好饭菜回来时,脸上皆有种难以抑制的惊喜。 李云裳一脸迷糊,完全搞不懂这个单位是干嘛的。 李云裳望着沈红衣吐槽道:“跟个小孩似的。” 红烧大闸蟹。 李云裳去过南方,倒是对名片这玩意不陌生,不过在京城,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现在搞起开关插座,不知道他对……集成电路这方面,懂不懂行。 来人不像来打听开业的酒客,穿着体面,白衬衫配黑西裤,脚上是双不太光亮的黑皮鞋,斜挎着一只工作包。 李云裳见他略显颓然地走向门口,喊道:“诶师傅,等等。你会修电路吗?” 有人修当然更好,没太关注,继续调式音响。 陈春仙是搞核聚变的,这个当然无法作为商品民用,至少目前不能。 他们愿意来演出,李建昆后面都会安排机会,结个善缘。 李建昆望着二姐摆摆手道:“算啦算啦,赶明我登门道个歉吧。这人来头很大,是位科学家。” 李建昆可从没忘记自己在鹏城,十三大队边境线时,许下的宏愿。 “咋了呀?”李云裳撅着嘴问。 沈红衣心想你对我说干嘛,明明是?家的小孩。 他现在的头衔是:博士生导师,中科院院士,我国核聚变顶级专家。 这年头,人们对于科学家有种发自肺腑的尊敬,远非明星可以比拟。或者说,科学家才是最大的明星。 这不纯纯的侮辱人么这! 香酱肉丝。 唰! 在李云裳惊讶的表情中,三步作两步,夺门而出。 只是秋风瑟瑟的街头,哪还有那位大佬的身影。 李建昆留意到这一幕,瞅了几眼,不知道他姐哪里找来的电工,有几个灯不亮,问题不大,他本来准备把今天的开业先筹备好,明天再说。 这件事同时告诉他一个信息:陈春仙初步下海了,中关村的发展迎来序幕。 李云裳戳在吧台内,离得近,感觉门口光线一暗,下意识扭头探去。 李云裳说着想起什么,从台面上抓起那张名片,“这人不是普通的推销员,还有名片呢。” “你有什么事吗?” 另两个妹妹也是嗯嗯嗯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五块啊。” 人手两只国民铝饭盒,也是他置办的,免得大家过来开工还得带餐具。 老板娘李云裳忙表示感谢,递过商量好的五块钱。 李建昆哼着小曲,拾掇着旁人玩不转的音响设备,昨天李成如唱的《李逵下山》。 陈春仙先是怔了怔,脸上掠过一丝犹豫,终究点点头,“当然能!” 【服务经理:陈春仙】。 这是啥待遇? 机关单位都不敢上这种员工餐呀! 其实他的工具不太够,但这不重要,徒手他也能找出哪块电路存在问题。 遂又走回来,跟李云裳商议过价格后,便开始搭桌摆凳,往屋顶上爬。 “你给他多少钱?” “啊?!” “五……” “名片?” 其他人跟着沾光。 她说着指指天花板一处,补充道:“我们有几个灯不亮,我弟说是电路问题,我们下午要开业,没时间找人修。” “喂,喂,喂!哼哈!嘿咻!” 四个菜,两荤两素! 这时,门口探进去一个脑壳,脑门特大,油光发亮,要按李建昆的说法“此人一看便知道脑子有货”,身体没进来,够着头踅摸。 陈春仙见她没有兴趣,眼神中难掩得有些失望,但还是很有涵养地笑了笑,表示不打紧,收回东西。 他未来的商业目标,是高科技产业。 “一座深山,无处借宿,饿得俺两只眼睛往外突。喝呔呔,上此山,过此路,留下你的钱财放你生路!” “滚。” 李建昆在街头呆滞半晌后,旋风般冲回来,蹙眉问:“你让他修电路的?你逼他了?” 男人走到吧台外侧,双手递过一张名片。 李云裳能明显感觉他有几分埋怨,这是很少有的事,不明何故,颇为委屈道:“是…我让他修的。但我可没逼他。” 中午。 就在当下! 王山河打趣道:“小李子,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跟你拼了!” 李建昆戳在吧台前沉思好一阵。 【京城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 王山河问:“这么开心,吃啥呀?” 凉拌黄瓜。 如果说称呼李成如几人为大佬,还有点玩笑的意思,把他们后世的成就带入进去。那这位,可是实打实的大佬。 行吧,他说做开关和插座的,就当他们是吧。 大伙陆续过去,打扫卫生的阿姨和两名新招的勤工俭学的姑娘,是第一批。 “东家,你可真好!”阿姨望着李建昆大赞。 李建昆笑着摆手,“吃饱喝好才有力气干活嘛。” 用不了多少钱,以这年头餐馆一盘菜的份量,够好几个姑娘吃。 最贵的大闸蟹才几个钱? 九毛一斤。 第332章 老酒客和新酒客 第332章老酒客和新酒客 洪二平,家住老虎洞,今年五十有一,过去是区肉联厂的职工,属于食品体系。 儿子返城后没工作,天天发神经,索性让他顶了班。 如今闲赋在家。 洪二平为人没啥不良嗜好,既不学京城的顽主们提笼遛鸟,也不跟胡同串子们学赌棋抽烟,唯独好一口杯中物。 还不能说成是贪口腹之欲。 洪二平这人有个毛病,菜可以差,甚至没有,但酒必须好。 以前搁香饽饽单位,高低是个领导,多年下来也攒下一些家底,到如今为止,他都是这习惯,家中好酒不断。 亲朋好友串门走动,纵是提溜来山珍海味他也不稀罕,只有好酒正中他心怀,一准笑歪嘴。 洪二平自认市面上的好酒他全喝过。嘿!今儿却有人跟他吹牛批,说有个地方好酒成堆,他九成九都没喝过。 从老虎洞的家出来,沿着娘娘庙胡同走到头,到后马路,这边的长征食堂不陌生,说是搁旁边不远。 李建昆扫视过去,眼神落在今晚有演出的朱林身上,化过妆,特意换上一袭素白连衣裙。美艳不可方物。 “那他们也太没口福了吧!” “好好好。”洪二平抚了把并不存在的胡须。 呸! 这也叫个酒? 洪二平不到半分钟,咕噜完三P酒,看呆吧台内的李云裳和沈红衣。他望着李建昆问:“歪果仁都喝这玩意?” 这些酒他岂止九成没喝过? 那是没喝过一样啊! 一个格外大的柜台,引起洪二平的注意,外侧还摆着一排高脚凳,这真是一点空不落下啊。 洪二平走到吧台前,昂着头,瞪大眼睛,扫视着几乎跟墙一般高的巨大酒柜。只见上面摆着五花八样的酒水,标签上尽是鸟语,一个看不懂。 他忽然觉得柜台边的凳子挺好,扒拉一张坐上去,手扣台面,暗道今儿有口福。 视线上移,洪二平双眼猛地一凸。李云裳瞅着这人怪怪的,一大把年纪,至于这样盯着姑娘看吗? 两个小青年虽然是奔洋酒来的,但囊中羞涩,只要三毛钱的威士忌,每人一P,外加一碟炒花生,一毛钱。 要说他年轻那会,这四九城里酒馆才多,老辈人没事都爱喝上一盅,如今生活条件变好,酒馆反而少了,您说这事闹的……年轻人没一个能喝的,失了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义薄云天,净剩下嘴皮子功夫。 洪二平忿忿不平道:“这是崇洋媚外!” 又喝白兰地。 洪二平个头不高,刚过一米六,年轻那会实在没吃好。 不过现在不流行,败风气,犯忌讳。洪二平也不效仿。 李云裳笑着上前接待,必须得练。 “可不。” “对。” 李云裳:“……” 洪二平咂舌,按他的理解,即为一口酒,分别八毛、一块三和一块五。 洪二平乐了,咱们的酒他是喝个遍,但洋酒,他是真没尝过滋味,过去也没地方买呀。 “晚上有演出,您消费了,得一枚小红花,晚上如果还在,遇到喜欢的节目送出去,算是打赏。” 想他年轻那会,进酒馆嘬杯散酒,哪有位置坐?捧着酒盅,搁墙角蹲。 空间倒不小,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数十张小桌台,才下午三时许,竟然已经有几桌酒客。 忒看不惯! “老同志,我建议您还是来点牛栏山,我们有六十五度的二锅头。” 这时,耳边传来清华学妹欢迎光临的声音―― 养眼! “咕噜!” 当然了,自家媳妇儿也不差,论清纯甜美更胜她一瞅,只是这年头姑娘发育慢,还没张开。 酒馆里头环境别具一格,颇为现代化,谈不上喜欢,也不讨厌。 “你!” 不过也好。 哟,服务周到。用老一辈那些爷的话说,该赏! 李建昆跟着笑道:“老同志,年轻人喝酒啊,多半喝个排面,喝个气氛,您也是年轻过来的,一准门清。所以啊,咱各喝各的,各取所好,谁也别编排谁。” “不打紧,尝个新鲜,?给推荐几款好的,我今儿先尝尝。” 杯到手边,洪二平先嗅了嗅,那是半点酒香也无。 “嗯!不烧口。” “别咳了,我不是看你,姑娘你没事长这么高干嘛呀,来来,往边上站点。” 沈红衣咬咬牙,实则心头擂鼓,口齿不清道:“学废了……” 洪二平用指头捻着问:“这是干啥的?” “咳!” 嘴里泛涎夜。 座位有限,论资排辈也轮不到他,那是爷才有的待遇。 “屁!” 洪二平道:“行吧,你这话在理,不跟他们计较了。” 六十五度的二锅头,李建昆用只酒提子舀满一杯。这位酒量大,这酒也便宜。 这不是纯纯的瞧不起人么? 他还不信这个邪,非得去看个究竟,所幸几步路而已。 再喝威士忌。 李云裳扯扯沈红衣的小手,问:“学会了吗?” 这就是所谓的二次销售和留客技巧? 客人留下来,晚上节目上演,兴致头上,一准还得消费。 被同伴称呼为超哥的小青年,挑眉回怼,“土包子。” 听闻这话,洪二平倒觉得这小伙子不错,知道替客人着想。 实则是谁的主意,沈红衣心里亮堂。 洪二平咧嘴道:“那不跟过去戏园里的爷往台上扔金镏子一样?” “要得。我验验货,看你这二锅头正不正宗,正宗的牛栏山,那也不比五粮液差多少。” 他先喝伏特加。喝不了慢酒,一口灌完,砸吧砸吧嘴,这尼玛……水似的。 云裳姐美其名曰,是给开店功臣的专属待遇。 是俩小青年。 “货架上的都是洋酒,要散装的白酒、啤酒也有。”李建昆搭话,看出这是个酒菩萨。 李建昆爬到吧台上,凑近,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有点。不过还有一个缘故,白酒度数太高,年轻人一般喝不惯,这酒度数低,好入口。” 半斤才四毛钱。 啥味儿啊这是? 反正不好喝。 又有客户进门。 李建昆眨眨眼,“您当他们会喝酒吗?” “嘿!那我晚上得在啊,这个威风要耍。” 小酒馆。 “咕噜!” “不用不用,我们不用客气。”门口走进几人,为首的李成如四下瞅瞅,嘿嘿笑道,“来早了?” 不错,这名字深得他心。 “欢迎光临!” 这种主顾,美女销售不顶用,得上专业人士。 “这些酒?” “您请。”酒送上,李建昆附带递过一枚塑料小红花。 洪二平吹胡须瞪眼,“瞧不起人?告你,不差钱!” 她必须得掌握这些技巧,事关收入,毕竟欠那么多债。父亲现在每天天不亮便出门摆摊,不到天色黑透不会回。她的薪酬是按酒水销售提成结算。 他望向两个小青年问:“这酒好喝?” 戳在门口迎接的是一个盘正条顺的姑娘。 “那也不能说比白酒好喝!” 吧台内,一侧,李云裳和沈红衣两人,美眸流光溢彩。 揉揉散不去的红鼻头,洪二平大步扎进去。 “咕噜!” 没事时她跟北大学妹轮流在门口搞接待,杵着是挺累,但两人也乐意,她们拿时薪,每小时一块钱。 洪二平愣了一下,遂哈哈大笑起来。 “超哥你看,我没忽悠你吧,各种各样的洋酒!”矮个青年指着吧台酒柜,对高个青年说。 “不不,绝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您一看海量,洋酒多半只有40度,口味跟白酒区别挺大,怕您喝不过瘾也喝不习惯。” “那是,不比白酒好喝?” 吸溜! 怎么卖的,价钱也说与他听。 “好啦好啦。”李建昆打起圆场,“各喝各的好不,别吵。” “嚯!这酒是不同哈。” 遂美滋滋品起来。 劝也劝过,再喝不满意,可不关李建昆的事。遂给他推荐一款伏特加,一款威士忌,一款白兰地。 瞅那酒糟鼻也能一窥端倪。 “那您…再来杯二锅头?” 洪二平背着手走到马路牙子前,左右踅摸……找到了! 李建昆笑道:“可不。” “欢迎……” 两人都挺乐呵,屁颠屁颠凑过来,眼神明显在沈红衣和李云裳身上逗留少许。 但话说开了,他也不能丢份,手扣桌面,各要一P。 洪二平坐在旁边都看呆了,怎么他喝的是假酒吗? 他一块三的什么威士鸡,也没喝出这滋味啊。 “这不随你们吗,有时间早点过来备战,准备更足,胜算更高嘛。” “是这个理儿……哎呦我去!这全是洋酒吗?昨天净唱戏去了,我都没细瞧。” 李成如走到吧台前,盯着琳琅满目的酒柜,大为惊讶。 第333章 营收喜人,老板娘蹦起 第333章营收喜人,老板娘蹦起 夜幕降临。 没有路灯的后马路,往日会逐渐归于沉寂,今晚却一改常态。 只见路上年轻男女三五成群,结伴去往同一个目的地。 凌乱的光束摇摇晃晃,那是有些人携带的手电筒。 “嘿,听说了吗,小酒馆还卖洋酒呢。” “很贵吧?” “肯定不便宜。我所有家当全带来,说什么也得尝尝鲜。” … “对面的哥们姐们哪个学校的?” “走走!咱们也快点,这么多人赶场子,去晚了保不齐位置都没有。” 此人撂下一句话,领着自己的同伴,嗖嗖向前奔去。 “奶奶的,做买卖还得是你啊。”小王唾沫都说干了。 按李成如他们的建议,要她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余下的寥寥数个桌台,黄昏时分被早来的小青年们占据。 所以她今晚演唱的,是一首柔到极致的新歌――《绒花》。 “朱林,下一个你了。拿下!” 李建昆没算在固定开支之内,她是按提成拿工资的。料想这81.85,她拿个11.85应该不成问题。 单是这音响,他们便能听一整晚。 私下里没少练。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扭头望向吧台内,“红衣,你会唱歌吗?” 李建昆耸耸肩,大伙都没见过的几样花活,往出一整,生意不红火才怪。 朱林乐呵,下台后唤来服务员,拿出十块钱,请伙伴们喝洋酒。 再抛去酒水和小食的成本,余下的才是赚。 朱林登台。 得,不用比了。 这四人中最难打的,数筛选时唱陕北民歌的干巴小伙,那嗓子,老天爷赏饭吃,硬怼准没戏。 打功夫的哥们,在台上一套拳法耍得虎虎生风。 “下面,请大家欣赏,今晚的第一个节目,少林武术。” 洪二平被年轻人“包围”着,乐呵呵望着眼前一切,您还别说……有点意思哈! 舞台正下方一桌,李成如几人虽然惨兮兮喝着一毛钱一杯的散装啤酒,但兴致头仍然高昂。 吧台内也不轻松,身体不费劲,费嘴皮子。 唰唰唰! 不少酒客离席,冲去台前送小红花,更为近距离一睹芳泽。 形成良好的互动。 “漂亮!” 大学生姑娘还冲他们笑嘞! “服务员,加酒!哥们姐们几个,这一轮我请!” 沈红衣道:“除去八十块固定开支,拢共还有一百六十三块七毛,酒水和小食我们都是溢价一半,所以今天的净利润是八十一块八毛五。” 谁承想,她的声音竟然也如此动听,堪比。 节目陆续上演,酒馆内的气氛愈发浓烈,不少相邻的几桌酒客都打成一片,对于小青年们而言,似乎找到一种全新的社交方式。 “北大。” 嚯! 这是有钱的姐们啊! 沈姑娘的声音极其好听,平时说话便如同黄鹂般,唱起歌来,怕是不同凡响。但李建昆两辈子还真没听过她唱歌。 跑堂的俩妹子,脚不沾地,手上端着托盘,送完这边送那边,忙得香汗淋漓。 这边北大一拨学生,立马反应过来,一准是清华的。 李云裳一阵紧张,款款走上舞台,吸引全场视线。她是老板娘,今儿开业大吉,总归要说几句场面话,另外活动也要个人主持。 期间陆续有酒客离席,走到舞台边,往一只瓦楞纸箱里扔小红花。 李云裳接过后,塞进一台索尼录音机里。 也是没辙。 底下众人更甭提,这姑娘貌若天仙,一袭素白长裙站在台上,杵那里不动,都是一道美景。 豪气云天。 磕磕绊绊的话还没说完,底下响起一片鼓励的掌声。李云裳大受鼓舞,接下来明显顺利不少。 李建昆想到一种可能,眼下是开学季……壮壮。 “葡萄酒适合女孩喝是吧?酒精度不高?行吧,那我们要三杯那个波尔多干红。对三杯。再来一份瓜子,一份小麻花,一份果脯。” 这会连吧台凳都坐满。 “算…算啦,我们还是来散装啤酒吧。” “那是~青春~吐芳华……” 沈红衣拨完最后一粒算盘子――其实李建昆有拿一只电子计算器过来,可这姑娘跟老林一个德行,不稀得用。 如李建昆料想一般,女儿国国王的魅力恐怖如斯。 李建昆和王山河这会闲下来,靠在吧台一侧,喝着散装啤酒欣赏节目。 李云裳邀请她上台领奖,在全场的见证下,呈过五张大团结。 “老子今儿豁出去了,给我来那个三毛的威士忌,五杯!哦不,五P。” 沈姑娘这个账有一点没算,她的薪资。 李建昆和王山河这会戳在门口,向源源不断扎进来的酒客们解释,已经没有座位,如果他们愿意,可以买杯酒站着或蹲着喝,不情愿的话,下回请早。 学表演的终究不同,边唱着歌,仪态举止都很丰满,朱林眼眸扭转,向献花者投去感激目光。 趁着这个空隙,看兴奋的酒客们,不忘满上酒杯。 又放进去一堆后,酒吧里连墙角都戳满人,过道不能给他们占,还得做买卖,不然真的水泄不通。 如同洪二平这样的好酒街坊,闲来无事,早早占去好几桌。 李建昆盯着她看了一会,总觉得她闲下来后,神情中有丝愁绪。 李云裳数红花可数好一阵,这让后面的表演者,蔫头耷脑。 在愁啥呢? 最终,没有悬念,朱林以碾压式的优势获胜。 底下叫好声不断。 沈红衣摇摇头,“不会啊。” “啪!” 也只能硬着头皮先表演再说。 酒客们摇头晃脑,颇为享受。 麦克风到手后,她手指摩挲几下,质感真好。她将一盘已经调好的磁带,交给老板娘。 “好!” “那敢情好!” 高功率音响里,传出今年刚在港城播出的电视剧,《上海滩》的主题曲。 这些学生却不知道,等他们吃完晚饭,再集结一下,慢悠悠晃荡过来,还哪有位置留给他们? 小酒馆里,早已人满为患。 节目表演完,夜已深,客流逐渐散去。 “服务员,加酒!” “哗哗哗哗哗!” 钱箱子里的钱虽然不少,但弟弟给她合计过,每天开支得要八十块。 “……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成功,失败,浪里看不出有未有……” 这可是她人生中第一回做买卖。 朱林笑道:“我要是赢了,请?们喝洋酒。” 底下的老爷们一瞅,还有这待遇……嗖嗖嗖! 她哪有听歌的条件? “噢,失敬失敬,走慢点哈,天黑路暗。” 这年头,内地老百姓哪听过这么带劲的曲子,还有这效果炸裂的音响? 不过结果并不马上公布,再一个,小酒馆有规矩:安排好的参赛选手,如果缺席或罢演,往后再不选用。 朱林演唱完毕,全场掌声雷动。 这便去掉一半。 “世上~有朵~美丽的花~” “感谢大家捧场…那个…今天起,小酒馆正式开业……” 李云裳和沈红衣头一回干这活计,疲于应付,阿姨也不闲着,揽过出小食的工作。 第一天! 竟然狂赚八十多。 “怎么样,多少?”李云裳忙不迭询问。 口条是不太利索,但谁会去责怪这么漂亮的老板娘呢? 桌台拢共只有三十来张,外加吧台凳。晚上参赛的十名选手,几乎每人都有一桌后援团,有些两桌。 乖乖! 六点半,每日例行节目挑战赛,正式开始。 “哈!”李云裳小嘴一弯,心头乐开花。 “我的小红花是你的了!” 节目毕了,李云裳开始清点小红花。 这音响效果! 作为演唱者的朱林本人,都有些陶醉。 “建昆!” 一大帮酒客戳在外面,询价点单,多半是小青年,对洋酒兴趣浓厚,但并非每个人都消费得起。 朱林今晚要表演的节目,做过一番功课,李成如他们帮忙出谋划策。演出单名上,唱歌的有四人,其他的没有可比性,权看酒客喜欢。 吧台内,沈红衣开始盘账。老板娘李云裳够头在旁边张望,七分紧张三分期待。 “加油,我瞅着好多人的小红花还在手上。” 尤其是工薪阶层的小青年们,很兴奋能跟大学生交上朋友。 “听到了。”李建昆望向二姐,见她抱着沈姑娘高兴得蹦起,心头也乐呵。 一个每月大概率几千营收的小买卖,他为何如此上心? 不正为这一幕么? 第334章 小王的豪宅,李建昆的家底 第334章小王的豪宅,李建昆的家底 “滴滴!” 娘娘庙胡同,一辆银白色达拉出租车,缓缓驶入。 路人纷纷避让。 小轿车在一座四合院门前停下,风尘仆仆走下一大两小,三个爷们。 大的扛着一床旧棉被,两个小的提包拎箱,明显刚走远门。 “汪汪汪!” “叫啥叫,你不认识谁啊你。” 梁叔打开院门,三人走进来。李建昆按住小黄的狗头,搁这秀存在呢。 小龙且不提,小虎以往常过来,就算来得最少的老林,如今每月都要走一遭。 这不,三人例行公事,刚从南方回来。 林敬民扛着旧棉被,直奔正北房,到地方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算落下来。 小龙从南方给父母带回些新奇玩意,献宝似的拿出来给他们瞧,一家三口团聚,其乐融融。 小虎深受感染,想起自家父母和妹妹,归心似箭,道过别后,嗖嗖跑路。 李建昆跟着走进北房,林敬民照例给他汇报工作。 老林每月去南方,主要是财务审计,三处地方:至尊音乐、茶花大队磁带厂和中英街的铺子。 附带替李建昆巡视工作。 跟过去的钦差大臣似的。 聊到最后,林敬民道:“翻版磁带厂那边产能是过剩的,高第街的一间铺子虽然生意好,但还是赶不上生产。” “我知道,小院不是腾出间铺子吗,在装修。”李建昆回道。 “你想在北方搞磁带批发?” “有何不可?” 不是不可,林敬民觉得要卖疯。京城这边的歌曲磁带,品质良莠不齐,还稀缺得要死。 像邓丽君和刘正文的磁带,甭提新歌,老歌都备受追捧。青年们越来越张扬个性,大街上不乏有人堂而皇之哼着靡靡之音,《甜蜜蜜》风靡至极。 李建昆问道:“设立特区后,现在情况怎么样?” “难!” 林敬民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娓娓道来。 他也是去过才知道,真正的特区只占鹏城全市的六分之一。 这等于一个城市,两种制度。 人们对于改革开放的态度,相当保守。 特区建设无疑需要大量人才,可鹏城30万人中,据说仅有两名工程师,有大学学历的干部六人。 想从羊城调人才吧,没人愿意,不少老干部还痛哭流涕,说不能这样搞。 李建昆听罢,一阵沉默,想到那边人才匮乏,也没想到缺到这种程度。 他没由来的想到徐庆有,这孙子颠过去,还算妥妥的高级知识份子,至少北大读过两年。 “最难的还是钱。” 林敬民颇为感慨道:“特区占地327.5平方公里,相当于153个蛇口工业区,?猜怎么着?才给3000万贷款。这够干嘛的,真以建造城市的标准,还不够搞几平方公里的三通一平。” 所谓三通一平,即水通,电通,路通,土地平。 李建昆带着抹唏嘘道:“一来国库没钱。二来,此事多少还属于实验性质,上面信心不足。” 林敬民点评道:“我看搞不起来。” 那你可错了。 李建昆咂摸着,特区最后是怎么搞到发展资金的? 对啦,卖地。 他一时精神恍惚,京城这边在讨论房改,经他一顿输出,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变化,等有结果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然而特区那边却嗷嗷待哺,似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难道港城的房地产模式,终究不可避免要引入吗? “对啦,林新甲让我给你捎个口信,说那个什么电影上映了。” 李建昆点点头,合计着年底前还得过去一趟,投资八十万,账得收回来。 林新甲告辞离开后,他也没在家里久待,找只手提包,把塞在棉被里的钱取出,装好,往“缝合怪”后座一撂,颠向海淀小镇。 寻思给梁家三口一些独处时间。 王山河在海淀小镇上置了套宅子,地址李建昆知道,来还是头一回。之前徐孙子不是各种找机会阴他么? 六尺巷。 关于这条胡同,王山河给李建昆讲过一个故事,也是他看中这里的一个缘由。 说早年间,六尺巷有两个大户人家,一家姓吴,一家姓张。两家院墙中间有一条小夹道。 某年张家时来运转,准备修葺宅子,便想把这夹道占了。吴家自然不能答应。 双方互掐起来。 那不得了,都是豪门大户,谁家没靠山? 摇人呗。 张家还是猛些,族宗内有人已经官拜宰相,张家派人去信,满心期盼宰相回来拾掇吴家,结果宰相没盼回,收到一封家书: 千里捎书只为墙,再让三尺又何妨?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张家人一看,羞愧难当,最后修葺宅子时,非但不占夹道,还主动让出三尺。 好嘛,这可把吴家人搞感动了,隔年修宅子时,也让出三尺。 得,两个院子间,形成一条通道,倒是方便街坊邻里通行。 胡同里两个大户人家尚且如此,其他人家还不得效仿? 这使得六尺巷邻里和睦,互相帮扶,又被人称作“仁义巷”。 “叮铃铃~” 李建昆颠着“缝合怪”,数着门牌号一路踅摸。这个故事也侧面描述出一件事―― 六尺巷不穷。 自古是达官显贵的住所。 这里四合院林立,有些被改成大杂院,破了风水。少有一部分仍然保持完整。 宅子李建昆是没来,花多少钱他知道,从他兜里掏的。 四千五百块。 毫无疑问,是一座大宅子。 自行车停下,李建昆脚踩石板路,戳在一方飞檐翘角的宅院门口。 气派! 抬手叩门,里头老半天才传出声音。 李建昆眼前一亮,女的! “吱呀!” 院门打开。 鲁娜一瞅来人,小脸通红。 李建昆笑眯眯打量着她,穿得很清凉嘛。 “谁呀娜娜?” 哟!这喊的,肉麻! “昆…昆哥。” “靠!” 被逮个正着。 王山河狂翻白眼,少不了又要被他一番刁侃。 李建昆拎起手提包拍拍,小王秒懂,示意鲁娜回房继续看电视,领着他来到正北房的一间书房。 “你这赚钱速度,吓死个人!这顶好的书房,我现在都不敢来你知道不?” 王山河吐槽。 李建昆四下打量,纳闷道:“钱藏哪里啊?” 左右都不像能藏钱的地方。 至少藏不下他的钱。 王山河道:“你别以为我是为享受,才买这么好的宅子,我一来是为地方宽敞点,好放古董;二来全是为了你这破事。” 说罢,踱步到一排壁柜侧边,用力往对面推去。 哎呦喂! 李建昆眼前一亮,传说中的密室! 壁柜推到一半,小王停下手,露出一扇小圆门,里头有个正方形的小房间,沿着墙壁支起木板架,架子上放着几口铁皮面的箱柜。 防虫防鼠。 王山河道:“你自个进吧,中间那柜子甭放,满了。” “满了”两个字说出来,他心慌! 老话说压箱底压箱底,这种规格的箱柜很常见,一般人家嫁女儿得打两口,能搁衣服,能放被子。 第335章 一筹莫展、轻而易举 第335章一筹莫展轻而易举 “同志,你们家孩子户口随母亲,在西城,你们应该去那边上学啊。” “校长,您帮个忙呗,我们现在安家在五道口,孩子还小,去西城念书……根本不可能呀。” “这不是帮不帮忙的问题,咱们办事要符合规矩嘛。行啦,我送你们出去。” 中关村二小。 沈母推着沈学山,走出校门。 沈壮跟在旁边,三步一回头,望着黄土操场上结伴玩耍的同龄孩子,满脸希冀。 “唉。”沈母幽幽轻叹。 沈学山咬咬牙道:“走,去一小!” 沈母道:“二小都不收,一小还有指望?” 他们询人打听过,说中关村一小搁整个四九城,都是顶呱呱的小学,能排进前十。 原本中关村二小,他们是寄希望最大的,好歹房子在周边,学校相较而言也没那么热门,奈何嘴皮子说破,校长硬是不答应。 学校孩子倒也确实多,颇有点教不过来的意思,据说现在正在筹建三小。 首都大城市,终究跟他们小地方不同,他们那边的学校,常常是老师走访劝孩子去念书。首都人却抢着把孩子往学校里送。 思想观念完全不一样。 他们两口子算是转过弯,毕竟女儿争气,考上大学生,未来可有盼头。 “那也得去!”沈学山反思着刚才的失利,这回打算豁出老脸不要。 沈母无奈,只能推着他前往中关村一小。 说是来送孩子上学,门岗也没阻扰。到地方,却遇到一个麻烦,校长办公室在二楼。 沈学山搁平路上被人搀着,还能硬撑几步,爬楼梯是真不行。 沈母只好背着他,沈壮抱起轮椅。一家三口犹如翻越一座高山,总算来到二楼。 这回敲门进去,沈学山从怀里摸出一本证书,老脸臊红。 校长的态度果然有所不同,特地给两口子倒来茶水。 搞清楚他们的目的,得知沈壮户口不在本地后,詹姓校长无奈摇头。 “沈同志,还希望您谅解一下,这不符合规矩,再一个,本校生源太多,师资力量有限,现在等着三小建成,能分流一些学生过去,疏解压力啊。” 沈母低头望着丈夫,双眼微微泛红。 “我丈夫一双腿,换个方便也不行吗?要是腿脚利索,不会来求?们,西城距离这边十几公里咧!” 詹校长沉默半晌,深深看了一眼沈学山,问:“咱们真要搞特权吗?” 沈学山没有回话,昂头望向妻子,“走。” 沈母长长叹息一声,却也清楚丈夫脾性,本来豁出老脸,只是想让对方行个方便,或者……看在他可怜的份上。 但要是上纲上线的话,他肯定不坏这个规矩。 一家三口再次无功而返。 戳在中关村一小外面,秋风瑟瑟的马路上,不知道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一筹莫展!―― 阳光明媚,秋风很躁。 “呼呼!” 李建昆颠在“缝合怪”上,耳边一片嘈杂。 他看出沈姑娘的心思。 老丈人现在虽然不待见他,但沈家的事他却不能不管。秋季开业有几日,壮壮没地方念书,天知道沈家人急成啥样,不能再等。 晌午时分,他一溜烟颠到中关村一小。 这边的两所小学距离沈家最近,最方便。二小不及一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干啥的?” 见到有人接近,门卫大叔从岗哨内走出。 李建昆的北大学生证还在,掏出来果然无往不利,谁会怀疑一个大学生有坏心思呢? 说是找校领导有点事,门外大叔还特地给指半天道。 把“缝合怪”停在校门口的车棚,李建昆踱步向里头走去,此时正值课间休息,黄土操场上满是蹦跳玩耍的孩子,灰雾扬尘。 “杨志你走开,我们不跟你玩!” “信不信我揍你!” “我爸说了,个体户没好东西,见钱眼开。” “我爸也说了,个体户都是找不到正经工作的二流子。” 李建昆路过操场一角时,风中飘过来一些细碎的声音,遂脚步稍缓,原本还饶有兴致看着熊孩子们拌嘴,忽地眉梢一挑。 只见一个身板稍壮的孩子,上前猛地推攘一把。 那个被一群熊孩子孤立的小男孩,顿时栽倒,坐个大屁股墩。 “喂!别打架!” 看到有大人冲来,熊孩子们嗖嗖跑路,只剩下地上的那个,费力爬起。 李建昆走近才发现,他的小手擦在地上,磨破皮。 痛得龇牙咧嘴。 “没事吧你?” 小男孩摇摇头。 “他们干嘛欺负你?” 杨志咬着唇角道:“我爸是干个体户的。” 李建昆一阵默然,社会对于个体户的鄙视,居然已经蔓延到学校。 “小朋友,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是凭劳动挣的钱,都不寒碜。” “可是,可是他们都不跟我玩,我已经转过一次学。” 杨志带着哭腔道:“在之前的学校,我书本费都比别人贵一倍,老师还当全班面说我是有钱人家的小孩……” 遭人打,手磨出血都没哭的小男孩,这会却眼泪吧嗒。 李建昆暗叹口气,揉揉他的小脑瓜,这是个社会问题,别说他无力解决,谁也没辙,只能等待时间慢慢改变。 “那你更应该努力学习啊,想想看,如果你门门功课拿一百,还愁老师不表扬你,同学不尊重你?” 李建昆笑着说:“记住,如果一个问题没办法解决时,试着换个思路,别钻牛角尖。咱们没必要巴着他们,咱们要用实力,让他们来巴着咱们。” 杨志犹如醍醐灌顶,小眼睛异常明亮。 李建昆见他没有大碍,摆摆手离开。杨志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心生敬意。 五分钟后,校长办公室。 詹校长望着对面的年轻人,皱皱眉道:“你什么意思,贿赂我?我告你,我不吃这套!懂了,个体户是吧,你给我出去!” 以为有俩臭钱无法无天。 晚点他得找门卫谈谈,真是什么人都放进来! 李建昆没说什么,踱步上前,把学生证递过去。 詹校长搭眼一瞅……嚯! 北大研究生! 比他学历不知高多少。 他中专毕业。 “那你?” “这么有钱是吧。”李建昆淡笑道,“其实不是我,有亲朋在外海。” 詹校长恍然。 “没有贿赂您的意思。” 李建昆刚道明来意,问他缺不缺点什么,让他开口,却换来一顿呵斥,遂干脆替他出主意,指向窗外道:“校长,你们这操场很差啊,不想改变一下?” “咋改变?” “比如外围设计个跑道,中间铺上草坪,对头弄俩球门。边角的地方,再弄水泥地,搞几个篮球场。” 詹校长:“……” 你搁这讲故事呢。 这得多少钱啊这。 李建昆扭回头,含笑道:“我来赞助。” 詹校长双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真的假的,这打底大几千块,甚至上万!” “就算一万,多的校长您再给学校添点别的,一个小时内给您送过来,以我华侨亲朋的名义捐赠。” “咝!” 见他不像说假,詹校长倒吸一口凉气。 蓦地心花怒放,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同时也是一项大政绩,别的校长怎么不见拉来华侨赞助? 遂忙给李建昆倒上一杯茶,请他落座,笑呵呵问:“对啦,您刚才说啥事来着?” “贵校名声在外,令人景仰,有个孩子,想来你们这里上学,京城户口,但不在海淀。” “就这?” “就这。” “这有什么问题!” 第336章 两所学校,随便挑 第336章两所学校,随便挑 燕园。 风景犹然,周边却多出不少稚嫩的面孔。 再次回到这里,李建昆心中感受完全不同,似乎更能发现它的美,以前所忽视的美,比如未名湖畔的一片鹅黄、湖岸边咕噜冒泡的鱼虾,等等。 却也多出一层疏离感。 打今天起,他便不再是这里的在校学生,只能算校友。 此行目的地,朗润园。按扛把子的交代,让他开学后的第一个礼拜天,来拿毕业证。 顺便看一下能不能碰到沈姑娘,不过大概率在家,等晚上再说吧。 这回李建昆没空手,拎了些品质不错、也算不上金贵的水果,他现在属于社会人士,买点水果探望老师,不出格。 来到扛把子家。 果然今时不比以往,扛把子对他的态度,转变明显。 “拎的啥呀?” “今秋上市的橘子和石榴。” “绿皮橘子?” “绿中带黄的那种。” “那个我爱,酸甜酸甜的,给我剥一个,我给你拿证。” 随后,师生俩坐在小客厅靠窗的木艺沙发上,相聊甚欢,不再谈论太多经济方面的东西,更多的是生活趣闻,家长里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作“温馨”的事物。 东聊西扯好半晌,扛把子似乎有些乏了,毕竟年至八旬,李建昆准备告辞时,陈岱荪拍着他的手背道: “建昆哪,我是清末走过来的人,你知道企业家和商人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社会责任。” 陈岱荪会心一笑,这孩子大智近妖,他其实知道是多此一问,只是人年纪大,也絮叨了。 “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这一点,否则只会沦为一身铜臭的商人。” 李建昆见他还想聊,顺着话说:“老师教导,绝不敢忘,只是目前想体现这种社会责任,不太好办。” 他说着,笑谈起昨天给中关村一小捐建操场的事,自个不好挂名,用的是林新甲的名头。 挥挥手一万块,给壮壮安排学业是真,毫不心疼的更大因素,是因为捐赠对象是学校,是用在孩子们身上。 陈岱荪听罢,愣了一下,“这事你怎么不找我?” “嗯?” “北大附小啊。我无儿无女的,推荐一个孩子进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啪! 那是啊! 李建昆大腿一拍,压根没朝这方面想。 附小就搁燕东园那边,要说教学环境,师资力量,放眼全国都数一数二。 只是附小仅招收教职工子女,寻常人?再有门路再有关系都没用。 您让他怎么想? 但如果扛把子出面,那绝对是妥妥的事情! 别的教职工的孩子,都念过几茬,他无儿无女,一次都没麻烦过,要个名额,谁能说个不是? 当然了,这也能从侧面看出,扛把子对于他的疼爱。 李建昆一副自家晚辈模样,咧嘴笑道:“那我问问?” 陈岱荪递给他一个大白眼,“傻子都知道怎么选。不过话说好,只此一次。对啦,你亲戚的孩子?” “我…对象的弟弟。” “哟!小建昆长大了嘛,都知道处对象啦。”陈岱荪开怀大笑,让他有机会带来给自己瞅瞅。 李建昆满口应下。 傍晚。 小酒馆仍然热闹,几天营业下来,弄得五道口人尽皆知,俨然成为除工人俱乐部外,又一个晚间娱乐场所。 时髦青年的必到打卡地。 忙碌到六点半过,舞台上节目开始,吧台这边才稍闲下来。 李建昆转悠到吧台内,沈姑娘一边清洗搪瓷杯,也在欣赏节目。 李建昆碰了碰她。 “干啥?”沈姑娘一脸呆萌转过脸。 “你爸知道你在这边工作吗?” 沈红衣知道他想问什么,余光还在舞台上,回道:“我又不傻,再说这酒馆东家是云裳姐,你过一阵大概率又不常在。” 你说的好有道理哦! 李建昆笑了笑,道:“跟你说个……你能先别看吗?” “你说呗,好看。” “壮壮念书的事,还没解决对吧。” 沈红衣忽然觉得演出索然无味,收回视线,好容易消失片刻的愁绪再次爬上脸颊。 坏人! “户口不在当地,这边生源本来就多,学校都不收。我爸正考虑把房子卖掉,搬去西城……” “别!” 沈姑娘抬头看他,眨巴眨巴眼,心有所感。但她觉得她爸那个倔脾气,只怕宁愿搬去西城,都不会接受他的帮助。 李建昆道:“中关村一小,跟北大附小,任你们选。” “嗯?!”沈红衣眼珠瞪圆。 她想到既然徐庆有能解决壮壮上学的问题,那学长应该也能。但也委实没想到,他这么能…… 如果说中关村一小,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那北大附小……是个啥情况?! 这不合理啊! 不是教职工子女,怎么进这所学校? 沈红衣大眼睛布林布林,带着一丝狐疑,“北大附小?” “没错。” “咝!” 倒吸一口凉气后,沈红衣忙不迭问:“你咋办到的?” “我导师愿意帮忙。” “陈教授!” 沈红衣小声惊呼,小脸上浮现一抹敬畏,这位和哲学系的冯兰有教授,在燕园学子心中,堪称神?般的存在。 她有幸见过两回,即使隔着老远,也拜服于老先生的高雅涵养和浩然正气。 老先生竟然肯替她弟弟走后门,这…… 想到老先生无儿无女,为教育事业奉献一生,在燕园名望又如此之高,沈红衣料想他开口,这事还真没问题。 当然,她也明白,这跟她,跟她弟弟,半毛钱关系木有。 “陈教授还真疼爱你咧。” 李建昆扬起嘴角,“那是。” “可你却不继承他的衣钵。” 李建昆:“……” 自家媳妇儿有点学坏了,都知道挖苦人。 由此可见,其实打心眼里,她也希望自己研究学问。 人之常情。 这年月,仍是那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 两人聊罢之后,沈红衣的小脸上,明显多出一抹无法抑制的兴奋。趁着空闲,一个人猫在角落,小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李建昆悄悄凑近,竖起耳朵。 “爸,为了壮壮的前途,现在不是犯脾气的时候……” 得,练话术呢。 晚上临近九点,小酒馆结束营业。 沈红衣照旧不让李建昆送,李云裳的那辆没蹬几脚的女式自行车,搬到店里作为公车,晚上沈红衣和另两个勤工俭学的妹子结伴,先走北大正南门,从燕园内绕至东门,出门片刻便到清华和五道口民宅区。 晚上姑娘穿街过巷是有点风险,但不大,居民区扎堆的地方,总有红袖章巡逻。 上面很重视学院周边的治安。 今儿礼拜天,沈家两口子知道女儿晚上回来住,都还等着没有睡。 沈母熬了些蔬菜粥,给女儿当宵夜。 “爸,妈,你们别忙活啦,跟你们说个正事。” 北房堂屋里,沈红衣推过父亲,又拉来母亲,深吸一口气道:“壮壮念书的事有着落了,可以进中关村一小……” “啥?!” “能进一小?” 不待沈红衣一番话说完,沈家两口子大吃一惊。 要知道,他们豁出老脸不要,都没求进去一小。 别说一小,连二小都没指望。 “咿呀!那可太好啦!怎么找的路子?” “红衣你赶紧说说,到底咋回事。” 沈家两口子激动不已,欣喜若狂。 困扰他们好一阵、差点没愁死的心头大事,可算解决了。 沈红衣瞅着他们两眼放光的模样,寻思她后半截话要是说出来,她爸还不得从轮椅上蹦起? 第337章 壮壮入学,老高返乡 第337章壮壮入学,老高返乡 “你们等会,先听我说完。” “你说。” 沈家两口子笑歪嘴,女儿大学生的排面,跟他们果然不同。 他们求爷爷告奶奶都搞不定的事,女儿大概趁着空闲跑两腿,立马有结果。 还是一小呢! “中关村一小不是最好的选择,还有一所学校,壮壮也能进……” “啊?!” 闻言,沈家两口子大眼瞪小眼。 中关村一小还不好? 全京城排名前十的小学啊! 沈学山忙不迭追问:“啥学校?” 那是出于对他们这些小弟弟的关切和忧虑。 安排! 京城的达官显贵都不敢想的事,他们还能指望? 强哥咋呼道:“我跟你定个计划,三年干到县长!” 他毕业,左右在附近,时常能照面,但老高此番学有所成,踌躇满志,回去陕北建设家乡,未来只怕很难再有机会相见。 四十米大刀一顿狂砍,两三毛的物件照砍不误。 女儿这么说,这个“他”,他们显然认识。 不都说跟着燕子学飞行么,普通人家的孩子要是能跟他们凑一块念书,还不得美死? 可连胡同串子也清楚,北大附小只招收教职工子女。 听闻这话,沈家两口子先有种释然。 沈红衣斟酌着言语道:“我没这个能耐,我也没找他帮忙,是他自个想到这个问题,偷偷给办了……?们看?” “噢噢。”小王赶紧圆话,“勤俭节约好美德!” 沈母大惊,抢脚冲过来,“你干嘛?” 李建昆负责砍价。 酒足饭饱,酣畅淋漓。 王山河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和老高认识,当年一起去天安门游玩过,还照过相,只是毕竟接触少,算不上很了解。 将近三年的相处,李建昆对这位老大哥,是发自肺腑的尊敬。 一个艰难抉择。 这所小学就在北大里头,想想看那环境,那教学氛围。搁那里念书的孩子,父母可是这个国家数一数二的聪明人,他们还能差? 也不知多久后,沈母进屋,带上房门。 沈母长叹口气,“你做人不能糊涂点吗?这事可不是儿戏,事关壮壮的前途咧!” 沈母怔了怔,蓦地嘴角弯起。 “想通了吗?我说句不好听的,红衣将来嫁谁,那是我们家说了算,现在是新社会,我们不情愿,谁能逼迫咱?” 可算想通了。 又如那自由嘹亮的信天游。 午后。 最近一阵家里着急壮壮上学的事,海淀这边的小学他们都做过功课,对于北大附小,这个直线距离他们家不超过一公里的小学,两口子不算陌生。 早上李建昆去过307,强哥跟他说,老高离京前,想去逛个街。 沈学山苦笑,“不是你让我糊涂点吗?” 但他脸上没有笑容,属实高兴不起来。 一行四人杀进二环里,李建昆他们陪着高进喜,各种逛,扫到一些并不金贵的物件。 沈学山低头沉默着,脸上表情复杂。 岂能不重点培养? 向来低调的高进喜,一改常态道:“好,我尽力!” 沈壮成功入学北大附小,沈父没露面,沈红衣和沈母领着沈壮来报道,李建昆戳在一排栏杆后面,静静观望。 “爸,这是错过再没可能有的机会,为壮壮的前途着想,现在不是犯脾气的时候。”沈红衣适时开口。 紧接着,关注点便落到这个“他”字上。 沈红衣摇头,“这事我可以跟你保证,一分钱没花。根本也不是花钱能解决的问题。爸,他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种商贩,有些人我说出来你们不知道,大有来头,但都愿意帮他。这其实说明了一些问题。” “不远,比一小还近。”沈红衣望着父母回话,“我们学校,北大附小。” 了解过。 一行三人结伴走出,都不空手,中间的人扛着被褥,背着一只帆布包;二面两人,一人提溜一只网兜。里头装着暖水壶、搪瓷盆、搪瓷缸,铝饭盒等等。 “能。” 都是老高自个掏的钱。 “你不开玩笑吧?”沈学山满脸不敢置信。 他和嫂子结婚多年,当年靠变卖一头羊潦草办的婚事,这么多年从没给嫂子买过什么像样东西,还想给一双儿女带点学习用品回去,他们那边不好买。 他是如此的淳朴、善良和纯粹,犹如黄土高原上一颗挺拔生长、无论周围多荒凉,竭尽所能抵御风沙的油松。 他给妻子买了一条黄土高原上很实用的丝巾,一对银制耳环。给一双儿女,各买一只新潮的卡通书包、一只铅笔盒、铅笔,削笔刀等文具。 过路学生和路人,可劲瞧稀罕,但不靠近。这样的豪华小轿车,海淀这边很少能看见。 啪! 啪! 沈学山突然猛地捶向脑门。 真要是女儿办成的,中关村一小还好说,北大附小他们都不敢信。 “没想到老高你也是个狠人啊,得,陪你!”胡自强见样学样。 女儿在北大,他们已当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没有!” “咝!” 不敢想。 还能有谁?另一个彻底闹掰,没对付他们家就算不错,怎么可能暗戳戳帮忙。 车上,车下,大家含笑挥手,千言难尽。 以后怎么办? 那小子不走正道,可不敢让女儿跟他处对象啊。 这么多年,李建昆硬是没发现他有什么缺点。如果非得找一个,唯有絮叨。 说罢,望向丈夫。 沈母道:“太远可不成啊。” 也无法体会建昆和他之间的那种关系、情谊。 沈学山狂挠几下脑壳,不解道:“他怎么办到的?北大还能为他坏规矩?该不会是花钱……” 去陕北的绿皮火车比较宽松,高进喜很容易上车,寻到座位,继而趴到窗台前,望着下方月台,突然觉得许多话涌上心头,突然又觉得嗓子眼犯堵。 沈母拉着女儿手,用力摇晃,示意她解释个所以然,“这学校咱们能上?” 一辆皇冠出租车,停在北大小南门外面,王山河戴副蛤蟆镜,戳在旁边。 李建昆对他使了个眼色。 道理沈学山懂,问题是他们欠人家已经太多,而且这个人情,是还不上的…… 四人要了一间包厢,践行宴,烤鸭管够。 别说县,全省都不可能有比他更高学历的干部。 听到女儿斩钉截铁说出这个字,沈家两口子震惊之余,心潮澎湃,皆激动得面色涨红。 这不是什么不能实现的目标,越是穷乡僻壤,人才越匮乏,老高这种人才愿意回到当地,估计当地领导做梦都没想到。 “……让我想想,我想想……” 沈母感慨,“这孩子倒是有心啦。”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建昆,强子,山河,多的话俺不说,祝愿你们前程似锦,得闲了,来俺们陕北做客。” 沈学山只觉得脑子乱成麻,自个转动轮椅,回到房间,坐在窗前,静静发呆。 要说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傍晚六时许,李建昆三人结伴把高进喜送到首都火车站,买了站台票。 李建昆笑着附和,“我看行。” 他说着,大口大口咕噜啤酒,不知是喝得太急,还是其他缘故,双眼泛红。 坦荡,开阔。 似乎成全儿子,便坑害了女儿。 现在儿子居然也能进北大……这传出去任谁都得羡慕得流口水啊! 沈学山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王山河摘掉墨镜,瞪眼问:“这些还带干嘛?” 高进喜咧嘴,“县委,具体职务没说,等回去才知道。” 晚饭是李建昆安排的,和平门,全聚德。 李建昆和王山河自然也不落后。 “这么有本事的小伙子,不想着报效国家……” 三天后。 夜里,木板床上传来幽幽叹息。 大快朵颐一番,垫吧过肚子后,高进喜提起酒杯,喝的是燕京啤酒。 酒过三巡,李建昆笑问:“安排在哪个单位?” “嘟――” 今儿还有一件大事,老高毕业,要回老家去。 沈母咂舌道:“他能耐这么大?又是一小,又是附小,全卖他面子?” 高进喜讪讪一笑,“俺们家穷,带回去都有用。” 倒是胡自强差点没兴奋上天,坐到车上后,还不忘摸摸这里,看看那里,笑歪嘴。 嚯! 沈家两口子吓得一哆嗦。 沈红衣点点头,没多解释,似乎也没有必要,陈教授愿意帮忙,还是看的学长的面子。 高进喜瞅瞅皇冠车,侧头看一眼李建昆,迟疑一下,终究没说什么。 火车拉长笛,钢轮缓缓启动,伴随而来的,还有更加嘹亮的西北号子。 “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哦,三盏盏的那个灯,哎呀带上的那个铃子哟,噢哇哇得的那个声……” “娘的,这么会唱歌,早不唱!”强哥骂骂咧咧,狠狠抹把眼睛。 第338章 新铺子 第338章新铺子 “突突突!” 一辆拖拉机行驶在通往海淀的主干道上,后斗中堆满鼓囊囊的麻布袋。 两名青年双腿插在麻袋缝隙间,手扶着临近车头的栏杆,迎着呼呼秋风,吵架般搭着话。 “你说卖磁带真有老林说的那么有搞头?利润这么低。” “啊,你说什么?鸡?你想吃鸡?” “我说!?觉得是卖磁带有搞头,还是咱们卖衣服饰品有搞头!” “废话!肯定是磁带啊!亏你干买卖这么久,薄利多销都不晓得。” “那这个香饽饽铺子,昆哥会交给谁负责啊?” “智障吧你,没看我都在物色人手吗!” 这二人,是刚从火车站提货回来的金彪和陈亚军。 他俩常干这差事,货运站那边关系熟溜,目前的宽松政策下,由他俩出马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暂安小院。 李建昆踱步在新装修好的铺子里打量。 庆江坊已经成为历史,门头上悬挂的牌匾,现在叫“时代音乐”。 别看小小一间铺子,这一阵也不知道多少人托关系找上门,想要拿下来,租金从每月几十块,主动加码到几百―― 可没人敢指望免费拿到手。 不过很显然,李建昆都没答应。 时值清晨,小院刚开门不久,客流还不多,主要是过来吃早点的食客。 李建昆从铺子里走出,晃悠到80百货,让老林先顶一阵,把鲁娜喊出来。 “昆哥。” 姑娘一阵激动,知道有好事临头。 李建昆领着她来到时代音乐,指指门头道:“这间铺子,往后交给你来打理。” 姑娘神情振奋,喜不自禁。 是个聪明姑娘,实际上昆哥找人装修这间铺子时,她已经暗戳戳咂摸过店长人选,昆哥的关系网不好揣测,如果不空降一名店长的话,轮到她的概率很大。 瞅瞅看,比她资历更浅的小龙小虎,都在南方升任店长。 李建昆边向铺子里走去,边说道:“人手你自己招,建议至少先招两个,我对这间铺子有更大期待,对你也是一样。” 鲁娜心头乐呵,谁不愿意被领导夸奖? 她一直以来的表现,显然都被昆哥看在眼里。 李建昆靠在新打造的柜台上,给她道明这间铺子的两大优势: 其一,货源是自己的。厂家直销,相较于别人,成本低,利润高,随要随有。 其二,产品质量很能打。港城有人,会以最快的速度推陈出新;使用专业母带,确保音质堪比正版。 旋即,他望向姑娘问:“你觉得这间铺子该如何经营?” “既然这样,肯定像南方一样,搞批发为主。” “但咱们跟高第街那边不同,没有大批客户主动找上门,怎么快速打开局面呢?” 该说不说,李建昆想培养她。以她所表现出来的潜质,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董阿姨那样的销售女王。 而且相较于董阿姨,她可漂亮多了,更有亲和力。 鲁娜想起之前批发麦克镜的过程,思忖道:“首先还得把消息散播出去,让人家知道我们有这么好的货源。” “有具体想法吗?” 鲁娜吐吐舌尖道:“昆哥你肯定有好主意,要让我办的话,只能用蠢方法,去市场上找那些贩磁带的个体户,挨个给他们推销。” 其实不算蠢,这方法搁后世叫“地推”,2020年代仍然有人在用。 效果显著。 李建昆确实有其他主意,可能效果更快,但未必更好,他一拍巴掌道:“行,就按你的办法来。我再给你个建议。” 随即,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记事簿,拧开英雄钢笔,唰唰写下两行字,递给鲁娜。 “找个街道印刷社,印些小卡片,南方的名片你知道吧?那种大小规格正合适,纸张稍微用厚点,把这些印在上面。” 鲁娜接过他撕下来的纸张,搭眼望去: 【高品质磁带货源】。 【财富地址:海淀五道口暂安小院时代音乐】。 妙啊! 鲁娜眼神明亮,这样一来省老鼻子口水,遇到贩磁带的商贩发一张小卡片,广撒网,花个几天时间,轻松把京城有磁带出售的市场跑完。 姑娘心头有个小人,哈哈大笑:称霸京城,指日可待! 这年头,京城还有第二个磁带批发商吗? 更别提,他们的磁带,比商贩们老远从南方进回来的更优。当然,如果进的是他们家的,另当别论。 问题是省得折腾不是? 这时,李建昆又开口道:“我对你的期待可不仅仅是京城市场,我希望你能打开整个北方市场。” 鲁娜咂舌,深感压力,结结巴巴道:“这…咋打?难道还要跑去外地推销?” “我让你去,某人能同意?” 李建昆打趣道:“做事要懂得举一反三,难道京城没有外地人?” 鲁娜小脸微红,认真咂摸着这番话,捕捉到一些思路。 “哟,在啊。” “鲁店长,接货啦!你得请客啊你。” 门外传来声音,金彪和陈亚军抬着一只大麻袋,脑门见汗走进铺子。 鲁娜小嘴一扬,走过去好似兄弟般,拍拍他俩肩膀。 “行行行,晚上请你们喝酒。” “这还差不多。” 三天后,老虎洞大街。 清晨朝阳初升,鲁娜蹬着一辆二六女式,斜挎着一只解放包,刚从印刷社出来。思虑间,没直接回暂安小院,嗖嗖蹬向六尺巷。 王山河昨晚喝大了,马卫都带俩二环里的朋友过来小酒馆玩,一个叫王朔,一个叫海岩,都是性情中人,很对脾气。 鲁娜足足喊一刻钟门,才把他喊醒,姑娘可有点脾气。 “你猪啊你!” 可怜小王脑子还是晕乎的,不知道她这么早跑来干嘛,赔着笑脸,想开口时,鲁娜从解放包里,掏出用橡皮筋箍着的、厚厚一沓小卡片,塞到他手上。 “你不是净跑市场吗,遇到贩磁带的个体户,给我发发。” “啥啊这?” 王山河拿起来瞅瞅,约莫搞明白缘故。 上次听建昆讲过,要再弄个磁带铺子,消化茶水大队那边的产量。 这是给他媳妇儿升官了呀。 不错不错,还挺上道。 鲁娜抬起小手戳戳他脑门,“听到没,一身酒气,又没个酒量,以后少喝点!你可别偷偷给我扔了,要是见不到效果,哼哼!” 不,这不是媳妇儿,这是头母老虎啊。 小王痛并快乐着,苦笑应下。 时代音乐这边,鲁娜按照李建昆的意思,招来两个落落大方的本地姑娘。 目前上门的客户基本是零售,便交由她们应付。她自个干劲十足,开始跑市场。 升任店长后,她的待遇自然有所提升,因为是搞批发,又是自产自销的东西,她拿店铺销售利润的百分之五。 嚯嚯! 那驱动力,好有一比:脚上捆了两只飞毛腿火箭! 东窜西窜的,仅仅两天便从海淀开始,把京城比较热门的个体户市场,跑个遍。 窜到东城后,搁家住一宿,隔日返程路过火车站时,姑娘想起昆哥对她的期许。 遂买了站台票,杀进火车站内部。 首都火车站异常繁忙,不消多久便有绿皮火车进站。 鲁娜瞅准那些东三省方向开来的列车,利用自己也算阅客无数的眼神,进行筛选。 但凡看起来像“进城”发财那种,立马上前散一张小卡片。 第339章 没错,我就是待业青年李建昆 第339章没错,我就是待业青年李建昆 “嘿,同志,打听一嘴,这个地址是搁这里头对吧?” 晌午时分,李建昆颠着“缝合怪”,刚到暂安小院门口刹住车,旁边窜过来一个人,伸出一张白色小卡片。 这哥们造型可挺别致。 背着用尿素袋子制成的背包――袋口穿个绳子箍紧,侧面缝上两根肩带。 左手上抓着半块咬到一半的大饼,中间夹根大葱。 口吐芬芳。 李建昆点点头,饶有兴致打量着他,“哥们哪里人啊?” “东北。” 东北精神小伙心头乐呵,这一遭可够折腾的,总算摸到地方。 陈春仙目前是中科院,等离子体研究所的副扛把子,正的貌似不太管事。 得,财富小池,又涌入一沟水。 一名带黑框眼镜的中年“女老师”,戳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头写写画画。 短短十来年,中关村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等离子体分为高温和低温两种。 很单薄。 东北精神小伙见他不像坏人,凑近几分,悄咪咪道:“说是高质量磁带,看这阵仗八成错不了,那不得进它个二三十块的!” 金秋十月,气温凉爽,颠着自行车都有点冷。 前不久,在京召开了一场新技术扩散研讨话。会议上陈春仙提到: 【60年代初,我国第一台激光器研制成功,与米国仅相差半年,二十年过去,米国已经形成强大的激光工业,而我们呢? 旧金山的硅谷和波士顿的128公路区,给他带来极大冲击和震撼。 彼时陈春仙思绪难平,曾发出一声感慨“我们已经落后了一个时代”! 这之后,他便立志打造中国硅谷。中关村这里的局面,与大美丽国的那两处地方,何其相似? 还未走到门口,东北精神小伙眼珠瞪圆,不知道的还以为铺子里在干仗,一大帮拿着蛇皮袋或编织袋的人,张牙舞爪,闷头往里挤。 李建昆一阵无语,“这贩回去卖掉,能抵得上你从东北来的路费?” “培…训班?” 咱们的大多科研成果,只停留在纸上、实验室中,被禁锢在科研单位的深墙大院内。 还有一个狠的,芯片蚀刻。 这两处地方周围,坐落着斯坦福、哈佛,麻省理工等多所著名学府。 而中关村的变化伊始,或者说起源,正是他现在要去往的目的地。 她眼神不经意间瞥向窗台,发现李建昆,遂停下讲课,从门口走出。 这位中年女老师,也不知道是哪位中科院大佬,讲的是物理学电路知识,平心而论已经十分通俗易懂。 只见里头还真在上课,摆着七八张长条桌,旁边围坐着十几个青年男女,桌面上摆放着一些仪器设备和电子元器件。 等离子体是个什么玩意,这年头的普通老百姓,只怕两眼一抹黑。搞个小报做科普,似乎很有必要。 李建昆在没有车棚的自行车堆里,停好“缝合怪”,摸索过去。 底下的青年们边听边挠头,“晦涩难懂”四个字,只差没写在脸上。 那间没挂牌匾的木板房里,传来类似讲课的声音,率先吸引他的注意,他凑到窗台边。 但这条路并不好走,撇去不支持不理解不谈,最大的制约是没钱。 不过在地球上不算多,反正远比固体、液体和气体物质少。 而是想藉此机会,打入内部。 寻寻觅觅小半个钟后,李建昆脚踩路面,刹住自行车。 那时的中关村大街,北起燕园,南至白石桥,几公里的马路上,已经建筑物林立,各种广告牌铺天盖地,大街上熙熙攘攘,全是过来寻觅商机的人。 【京城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 77年科技大会后,陈春仙曾先后三次出访大美丽国。 李建昆今儿过来,主要就是看看这边的销售情况,局面如何,显而易见。 低温等离子体可以被用于氧化、变性等表面处理,或者在有机物和无机物上进行沉淀涂层处理。 李建昆指指他手里的小卡片,问道:“这玩意哪搞的?” 高温等离子体需要足够高的温度才能产生,比如恒星膨胀。值得一提的是,我国第一个用作超高温核聚变的“托卡马克”装置,便是由陈春仙主持研发的。 东北精神小伙表情夸张道:“干俺们这行当,谁还给路费,那这来回两面,赚个屁钱嘞!俺们扒闷罐车,免费!” “路费?” 屋顶铺着石棉瓦,墙体大概率是木板钉起来的,刷一层白油漆。 李建昆戳在马路边,唏嘘不已,顶级科学家,中科院大佬,当下最年轻的博士生导师,竟然连间像样的房子都盖不起。 中关村老67号居民楼附近。 撂完话后,如同坦克般冲过去。 该说不说,李建昆有点意动。不是想给服务部打工,那是不可能的,打什么都不打工。 然后在这些学府周边,又云集着苹果、甲骨文,英特尔等上千家高新技术企业。 “我滴的妈呀!” “……” 科技成果被迅速转化为产品,每天都在创造巨额财富。 1980年的中关村大街,只能用“荒凉”二字来形容,马路二面连民房都不多,若非附近数十所研究机构的楼宇,在高大茂密的树伞间若隐若现,整一个荒山野岭似的。 【京城等离子体快报编辑部】。 陈春仙的名片上有个地址,很诡异―― 中年女老师笑呵呵说,上下打量着李建昆,就有一种感觉,这孩子脑壳灵光。 其实吧,这玩意看似神秘,却是宇宙中最常见的物质,没有之一。 在太阳、恒星,闪电中都存在等离子体,它占据着整个宇宙的99%。 时代掣肘,可见一斑。 他急忙三两口干完大饼卷葱。 【一年365天,每天物理所的大门一开,国家就要投入三万元,却没有人计算过,物理所每天的产出是多少?】 李建昆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如此霸气的“京城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连个门牌号都没有吗? 只能先找中关村老67号居民楼。 此时,在他九点钟方向,有一栋孤零零的老居民楼,附近大片空地。在他眼前一块空地上,搭建着两大间……一看就是豆腐渣工程的房子。 譬如:等离子电视,无毒防水涂层,增加啤酒瓶阻隔性等等。 “火车站,我刚摸出来,一个顶漂亮的姑娘瞅我两眼,跑上来塞给我的,我这还没反应过来呢,扭头瞅去,嘿!不见人了,神出鬼没的,你说这。” 陈春仙想搞技术扩散,使知识和金钱产生聚变。中科院的数十家科研机构,有的是技术成果。 是个狠人。 鲁姑娘的销售潜质可见一斑,一点就透。 李建昆瞅着他舒展筋骨,撸袖子的模样,笑着问:“你准备进多少货啊?” “嗯,待业青年培训班,学得好可以留下来,参入我们服务部的产品制造,有工资。” “不说了哥们,晚点货要被这帮狗犊子抢光。” 某种程度上讲,等离子体科技的发展,才让日后的网络时代成为可能。 后世的人们大多只知道,联想的那间二十平米的传达室,以及某柳的奋斗事迹。却不知道眼前这两间木板房,才是中关村科技兴起的起源。 “小同志,来报名培训班的?” “真是穷啊。” 一间门口悬挂着两块牌匾,分别是: 上辈子90年代,李建昆曾来过一回。 对于陈春仙这位中关村之父的平生事迹,他有些了解。这一阵,他还翻找过一些报纸杂志,了解过近期这位身上发生的事。 这边实在挤不进,他去另两间铺子晃荡一圈后,离开暂安小院,向着中关村方向摸过去。 李建昆在京城日报上,找到这样一篇报道。 李建昆跟这哥们一起,走进小院,领着他来到时代音乐。 祖宗之地! 相较于高温等离子体,低温等离子体运用更广泛。 好巧不巧,李建昆有。 不过受限于时代,可不敢傻憨憨直接唠,这要是一拍即合,合上的大概率是铁栏杆…… “啊对,我就是待业青年。” 第340章 土豪老板娘 第340章土豪老板娘 “呼哧!呼哧!” 时值正午,北大正南门,一个姑娘气喘吁吁跑出,怀里抱着用一条雪白毛巾裹着的布兜。 过马路时,姑娘脚步稍缓,左右张望。 发现没有危险后,这才捣腾着按比例来说算得上长的双腿,哧溜钻进娘娘庙胡同。 现在可以称之为“李府”的四合院里,小龙妈烧好的饭菜已经上桌,四口人准备开饭。 沈姑娘的突然到访,让李建昆打趣一句:“这饭蹭得及时。” 沈姑娘嗖嗖来到桌边,放下白布兜,解开。 只见里头是两只国民铝饭盒。 李云裳好奇问:“啥啊这?” 气的。 院里有人戏称服务部为“科技游击队”。 东家相中的姑娘,她可不敢怠慢。 蹭饭还带菜? 沈红衣瞅着饭桌上的五菜一汤,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妈做的一点家乡吃的。” 李云裳抬起葱白般的小手,指向一处方位,“那边不远,还在盖房子,再有个把月能进水电,我寻思总要找人,您是科学家,不如把电这一块交给你们更靠谱。” 其二,大伙虽然都在为技术扩散的事奔波、忙碌,但截至目前真正创造出收益的,只有寥寥两三个项目,涉及不到十人。 服务部成立之初的二百块,还是陈春仙从京城科协游说来的。 吃罢午饭,小憩片刻,李家姐弟一道出门。李云裳回小酒馆取来二六女式,姐弟俩各蹬一辆,在五道口商场买了两网兜水果,遂直奔中关村大街。 这仨,包括另有几人,是实打实的支持陈春仙。 四人齐齐望去,只见是一个烫着波浪卷,穿时髦裙摆的年轻姑娘,非常漂亮。 竟然是挂靠工厂,个体户搞的? 乖乖,这年头已经有个体户这么有钱吗? 陈春仙望着眼前姑娘,愈发觉得她深不可测。说是朋友弄的,听口气却完全是她一言而定。 “李姑娘,这么大一家工厂……” 陈春仙都想不通了,大伙利用业余时间,搞搞技术扩散,寻求科研成果商业化的道路,也不碍着谁。 “您好,打扰一下。” 姑娘身后还跟着一人,一个人高马大的帅气小伙。 陈春仙激动不已,脸色涨红,一时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权当是丈母娘的爱吧。 一只饭盒里装的是热干面。 可明天一旦把钱发出去,接下来采购原材料都成问题啊! “钱啊钱……” 服务部最早设立在物理所的一间仓库里,后面所长老管发飙,失去“根据地”,这里还没建,他们只能四处“打游击”,项目在哪里开发,就在哪里办公。 陈春仙扭头道:“愣着干嘛,吃啊。” 嚯嚯! 但由姑娘的小嘴说出来,并不讨人嫌,反而有些俏皮。 但这东西不能收。 物理所的所长老管,上午把他喊过去,又发飙,说他带头搞乱科学秩序。 说话的是纪世赢,日后他会成为京城企业管理协会的扛把子,现在是一名核聚变研究员。 陈春仙要亲自给李云裳倒茶,姑娘可不敢,凑过去抢暖水瓶,一身书生气的陈春仙硬是被逼退三尺。 瞧,说她还不信。 规模还不小呢,厂房盖几座。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可否认中关村的科技产业,因他而兴。 有点耍横,有点胁迫的意思。 有钱,有门路。甚至可以说很野的门路! 所以如此不可思议的话,他还真信了八分。 这位面壁而站,怔怔看着墙壁上亲笔写下的一幅“华夏硅谷”四个大字,这条路比他想象的还要艰难。 李建昆用筷子把热干面抖吧抖吧,分到四只白瓷碗里。莲藕当成一个菜,往中间一推,大伙一起吃。 李建昆美滋滋喝着肉汤,吆喝道:“急啥啊,还早,待会一起,我也要出去。” 小龙妈拿来一副新碗筷,强迫说已经吃过的沈姑娘,高低再吃点。 李云裳有备而来,红唇微扬道:“一点水果您都计较的话,那有个工厂项目,我可不给你们做。” 陈春仙扭过头,咧嘴道:“你们几个那三瓜俩枣的,能有啥用。” 丈母娘的手艺不错。 “挂靠工厂,我朋友跟东升街道办搞的,你们应该见过。” 等离子体服务部办公室。 沈红衣只吃几口菜,小碗没用,倒上半碗肉汤,不动声色推到他手边。以为大伙没发现,逗得李云裳和梁家两口子窃笑不止。 有时拿到陈春仙办公室,有时到纪世赢的设计室,有时上曹永先的试验室,除去财务上的保险柜放在刘春呈的屋里,其余都是流动的。 李建昆夹一口热干面,细嚼慢咽,又咬上一块莲藕,吃得唇齿留香。 “李姑娘,这个工厂?” 就,挺见外的。 “你干嘛去?” 这要求……纪世赢三人无奈一笑,从网兜里摸出几个橘子,不忘抛给李建昆一个。 说罢,啪啪两下,揭开饭盒盖。 他是一只领头羊,一个敢为人先的时代勇者。 “工厂…项目?” “不打紧,便宜的我还不要咧。” 拿下这样一家工厂的全套电。 “请坐请坐。” 陈春仙凑到旁边的单人位上,忙不迭搭话,心头有股激动,三两句后,迫不及待转入正题。 明天是发薪日。 听她这么一说,陈春仙四人恍然,那边可不是有一家工厂在建吗? 言简意赅的叫刘春呈。 这不是后马路那家小酒馆里的姑娘吗? “你们先吃水果。” “也上课啊。” 这是感谢他帮助壮壮入学的事。 就是悬挂牌匾的那间。 “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沈红衣逃也似地离开。 “我也不用。” 陈春仙咦了一声,他的记性很好,一眼便认出。 他还从对方那里赚到五块钱,不过这笔账除去财务老刘,服务部没人知道,难以启齿。 她没说缘故,李建昆却秒懂。 陈春仙去过小酒馆,知道那边底蕴不小,如今看来,这位正是老板娘。 李云裳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连她都觉得这位忒实诚,用余光瞥了眼弟弟,见他一副无所吊谓的模样,笑道: “老陈,我的那份先不用发。” 沈红衣:“……” 不发的话,好容易营造出来的氛围和局面,会被打回原形。 也是团队核心。 李建昆笑了笑,二姐帮忙解释道:“噢,他晚上在我那帮忙,正因为他,我才知道那天有件事做得不妥,今天是登门赔罪的。” 房门处,传来声音。 唰! 陈春仙四人同时瞪眼,眼神明亮。 “不打扰,请进吧。” 还有一件事令陈春仙犯愁。 条件很简陋,却也没办法。 国家如此贫穷,一切工作重心向经济转移的口号,始终不减,普通民众不理解他们的行为就算了,为什么高级知识份子也要冷眼相待? 什么是科学秩序? 实际上,陈春仙后来确实屡战屡败,由于辞职下海,失去生活保障,晚年过得很不好。 他很清楚,这么多人愿意跟着他干,并非每个人都把他的梦想,当作自己的梦想。多半人的诉求很现实,因为他承诺每月会给到一定津贴。 纵然其他人的津贴少发些,却也不能不发。 纪世赢诧异道:“诶~?不是隔壁上课的待业青年吗?” 愚昧! 你还上个哪门子课! 这虎狼之词,硬是听得陈春仙四人虎躯一震。 这位叫曹永先,从业于力学所。 “同上。” “咳咳!” 沈红衣看他一眼道:“得赶紧吃,要坨了。” 一股浓郁的芝麻香气扑鼻而来。 里头分为三个区域,一块摆着油印机,印刷等离子体小报用;靠窗的位置有一张木艺沙发和木茶几,作为招待区;最后一块摆放着几张陈旧的五屉桌,作为办公区域。 陈春仙深知一个道理:更多人的支持,才能扛住愈演愈烈的反对和压力。 今儿中午,陈春仙连饭都没吃。 他连连推辞。 陈春仙踌躇说道:“我们的产品由于质量和技术问题,造价较高,要比市场上的贵,怕是…会增加不少预算。” 大佬你是真不会做生意啊。 科研成果编号排序,摆在展架上欣赏? 陈春仙见她提溜两兜水果往过送,坦白讲,心头还挺热乎,老百姓对于科学家的敬意发自肺腑。 犯难的原因在于两点: 其一,跟着他干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几十号。 李建昆暗叹口气,两眼朝天看。 手头的钱,倒也有一些。 “太感谢李姑娘的支持和信任了,您可帮了我们大忙!” 李云裳自顾自倒上一杯水,坐回木艺沙发上。 另一只装的是莲藕排骨。 不是一笔小单子。 兴许未来半年,他都不必再为钱发愁。 这样会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开展项目。或许,一切都会变好。 雪中送炭啊! 第341章 谋一把 第341章谋一把 “建昆同学,你来把这个电路串联一下。” “老师,我不会。” 全班哄堂大笑,戴黑框眼镜的物理所女研究员,也呆愣在“讲台”上。 你为什么如此理直气壮? 瞅着挺机灵的模样,谁承想狗屁不通,教了一个礼拜,纯属对牛弹琴。 “你这样的话,我看…明天就不用来了。” 得,逐客令。 李建昆只能讪讪一笑,以作回应。 所幸这一个礼拜的打入内部,让他基本在这里混熟,也搞明白很多必要信息。 服务部的运行模式,简单来说,即周边科研机构的研究员们,利用业余时间自发开展项目,把高端的科研成果简化,融入到基础民生中,形成产品,再进行推广销售。 所得利润主要给研究员们发了津贴,大概每人每月能拿到十来块。 有多少盈余,不得而知。八成不太乐观。 重点是,科研机构的管理层们,多半并不支持,议论、责难、诽谤、告状……这类事屡见不鲜。 服务部在艰难发展的同时,还要面对解决这些负面影响,可谓举步维艰。 难哪! 不仅服务部难,他也难。 某种程度上讲,他的想法跟陈春仙不谋而合,让知识和金钱产生裂变。只可惜技术不缺,钱也有,大环境却不支持。 如今被轰出课堂,他寻思,索性去找陈春仙谋一把吧! “小琴,看到没,皮囊好,不代表脑子就好使。” 同桌一个哥们冷嘲热讽。 叫小琴的姑娘坐在李建昆旁边,这几天对他颇为关照,生怕他留不下来,变着花样想给他补课。 他当然没答应。 他虽然是个物理学渣,但这辈子脑子学活泛了,初中物理,扫两眼便会。 姑娘这会小脸发白,有点万念俱灰的意思,终究没有留下啊。 李建昆看着这位“班花”,暗叹一声,造孽呀! 班上的学生基本都是返城后,可谓一无所有的知识青年,他自然不会去跟那哥们计较,也没打算给这位班花来一场什么造化。 于人家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同伤害。 这边上课并非全天,上下午各两个钟。 下课后,李建昆哧溜闪人,班花追出来时,他已经不见踪影。 陈春仙今天的行踪,他能把握到,老林领着去了新建刀具厂,黄昏时分,他从暂安小院出来,又颠到服务部。 办公室里,陈春仙果然在。 还有个纪世赢。 李建昆杵在门口道:“我有点事,想找陈教授私下谈谈。” 纪世赢:“……” 好嘛,轰他呗。 得,正好晚饭点,他也要回家恰饭去。 纪世赢走到门口时,叹息一声,“?小子看着挺聪明的呀。” 李建昆笑了笑,没应茬,送走纪世赢后,他随手带上房门。 “听说你在培训班那边没通过?” 对于这个间接给服务部送来一笔大单的小伙子,陈春仙有心留意过,本想提携一把,奈何老师们对他的智商评价,实在堪忧。 留下来什么都不会,怎么弄? 白养着吗? “我故意的。” “……噢?” 陈春仙怔了怔,深深看他一眼,示意他随便坐。 李建昆在木艺沙发上落座后,正色道:“我进培训班,不是为了留在这里工作,主要是想研究一下服务部的运行模式,以及技术商业化的可能性。” 嚯! 这番话……是智商堪忧的人能说出来的? 陈春仙瞪眼问:“你到底啥身份?李姑娘不是说,你晚上在她那帮忙吗?” “嗯,她是我姐。” 陈春仙:“……” 好家伙! 合着你们姐弟俩,搁这跟我设语言陷阱呢,上回李姑娘这么一说,我还真以为你是她的小工。 李建昆没藏着掖着,此行主打一个坦诚交流,“我学的是经济学,北大出来的。” 陈春仙这种人,自然不会被这个来头吓到,只是苦笑道:“你搞卧底啊你。为什么要研究我们?” 李建昆回道: “因为在周边生活了几年,我发现各大研究所有不少研究成果,这些成果其实许多可以转化为民用,创造经济价值,这也符合大方针。 “但现实的情况是,它们几乎都被封存在实验室里,如同宝藏深埋地底,有时想起,我觉得十分可惜。 “服务部的出现,让我眼前一亮,我很想知道这些技术能不能顺利转化为民用,会受到哪些掣肘,能带来多大经济效益,所以我过来了。” 听闻这话,陈春仙不禁高看这孩子两眼。 有想法,也能付诸于行动。 还有一点,这孩子的想法,跟他如出一辙。 一言以蔽之,这是个能聊到一块的年轻人。 陈春仙来了兴致,手肘撑在桌面上,托着腮帮子问:“你研究出个啥了?我很好奇以你们经济学的视角,是怎么看待服务部的。” “我说句真话,陈教授您别生气。” “你说。” 李建昆暗吸口气道:“技术扩散,想法非常好,可是你们一帮科学家,没能玩转经济。” 陈春仙微微蹙眉,“此话怎讲?技术开展项目,项目衍生出产品,产品推销出去创造经济价值。这三板斧合乎逻辑和流程,我认为没有问题。” “是这个道理没错,可是你们缺乏对于市场的了解,对于经济规律的认知,对于民众需求的把控,你们推出的产品就有问题。” 李建昆顿了顿,道:“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是全凭主观意识进行想象,比如什么技术适合民用,能制造出什么基础产品,立马三五人为一组,展开项目。 “这不对。 “就拿开关插座来说,它不是市场迫切需求的东西,更无不可替代性,要我给这个项目下个定义的话,它根本算不上科技创新。” 李建昆将“科技”两字,加了重音。 他继续说道:“放在别的单位,这个买卖不是不能做。但搁科技背景如此强大的服务部,未免有些大材小用,根本没能发挥出本身优势,我料想也不足以用‘技术扩散,创造经济价值’这句话,去堵住那些反对的人的嘴巴。” 陈春仙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可不就是这样? “我看过陈教授您的一些演讲报道,您可以扪心自问,这是否背离了您的初衷?” 陈春仙长叹口气,“我们有我们的难处,想要开展大项目,势必要资金投入,我们没有。” “这个能理解。” 李建昆道:“我说的是方向上的错误。到底是不是这样,教授您心里应该比我清楚。” 陈春仙沉默良久后,微微颔首,“你说得对,我们有些急于求成了。” 他心里还颇为感慨,这孩子很不简单啊! 短短几天时间,竟然把服务部研究得这么透,看问题如此之深,都看进他心眼里! 李建昆搭眼看他一眼,小声道:“问题是…这样成不了啊。” 陈春仙:“……” 这死孩子,还是真不客气啊。 一句话,把他一年多的付出和努力,贬成粪土。 第343章 你们缺一个我 第342章你们缺一个我 “你看过我的报告,应该知道我的愿景,中关村背靠这么多研究所,前有八大院,拥有得天独厚的资源,我想把这里打造成华夏硅谷!” 陈春仙带着股豪迈,也有一腔书生意气,说道: “那么以你们经济学的思路,服务部该如何发展,成功之路又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间,陈春仙的态度发生转变,已经不将对方视为一个晚辈,而是经济领域的专家。 臭小子虽然否定他的付出,埋汰他,但他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有些道理。 此番是诚心实意求教。 只要能实现心中宏愿,任何能带来帮助的人,他都不介意视作老师。 李建昆思忖一下,才说:“想要实现教授您的愿景,此事还得分两步走。” “噢?” 陈春仙作了个请的手势,侧耳倾听。 “第一步,至少打造出一个具备高科技属性,同时拥有不可替代性,又能让市场如饥似渴的产品。” 李建昆顿了顿,道:“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这样一来,才真正实现了您所提出的‘技术扩散,创造经济价值’的理念,届时,反对的人会无话可说,上面也能看清此事带来的切实好处。 “唯有得到社会的广泛认可,上层的公开支持,才能营造出良好的发展局面。否则,我们谈论其他,都是空中楼阁,埋头干了也很可能变成无用功,不知哪天就会被拍死。” 啪! 陈春仙一拍巴掌,神情振奋道:“对对对!极对!” 这话简直说到他心坎里。 他就是这么想的,首先一定要获得支持,否则一切都是扯淡。 目前上面还在观望,算是给他一个折腾的机会,看能不能?出一条新路――这也是他急功近利的原因。 迫不及待想干出点成绩。 可惜……要按对方的说法,他净做无用功了。 不过,陈春仙很快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咂舌道:“具备高科技属性,无可替代,还要市场如饥似渴,这……有这样的产品吗?” “当然有。”这三个字李建昆说得斩钉截铁。 未来不敢说,这年头,一数一大把。 把那些符合时代科技水平,即将问世的,却还没有问世的玩意,随便拎出一个都是。 陈春仙两眼放光,忙不迭追问:“什么?” “这个稍后再说,我得想想。” 陈春仙:“……” 害他白高兴一场。 你这不是纯纯的放嘴炮吗? 李建昆看出他的失望,解释一句道:“我得看看服务部有哪些技术底蕴,能造出什么花样,才能想出来不是?否则我随便说一个,国外现在风靡的移动电话,它是不是具备我说的三个特性?但咱们现在能造出来吗?” 听听,又有点道理。 陈春仙微微颔首,问:“那第二步呢?” “有良好的发展环境后,咱们不能走歪,我研究过许多历史商业案例,不少商业体发展之初,愿景都非常好,但是当赚到钱后,便丢失初心,只知道往‘钱’看。 “短期看,或许能迅速积累财富,可从长远来看,没有与时俱进的核心技术,终将被市场所淘汰。”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李建昆想到联想和华为。 这番话里,他存在一些私心,想把陈春仙往自己设想的路上引。但从大局的出发点上讲,于民于国,都有益。 看到陈春仙下意识点头,李建昆补充道: “毕竟您的愿景是打造华夏硅谷,想要在中关村大街这片荒芜之地上,建造出一座科技之城,这不是某一个人的努力能办到的。您能做的,只是一只领头羊。所以更不能走偏,必须以技术为核心。 “最好是专精某一个领域的技术,对于未来民用科技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领域。 “像服务部现在这种模式,看似有几十个研究员参入其中,实则三五人各成一组,研发的项目都不同,力量根本没有凝聚到一点。 “您想想看,如果能在这样一个领域里做到世界领先,钱财,还算个啥?那不过是顺带之物。” 陈春仙若有所思,“比如?” “芯片。” 嚯! 陈春仙诧异望向他,那模样似乎在说:?一个搞经济的,还知道这玩意? 芯片科技,是目前全世界最顶尖的科技之一。 只是在国内民用领域的应用,几乎为零。 老百姓能说出什么装配芯片的东西? 陈春仙讪讪一笑,“这可不好搞啊,咱们国家搞芯片的机构,专业人才,屈指可数。我们是要人没人,要设备没设备,不可能搞出来。” “这是一个长远规划嘛。” 李建昆打趣道:“好搞还搞它干嘛?搞出来它也不吃香啊。据我所知,咱们的光刻机只落后世界领先几年时间,其实底蕴不缺。 “不过呢,我对这方面发展,并不看好。” 你小子懂的可真多! 连制造芯片的光刻机你都知道,还晓得咱们的技术层次。 陈春仙内心感慨的同时,好奇问道:“为什么不看好?” 李建昆摊摊手道:“咱们跟米国正处于蜜月期,他们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肚子坏水,不可能坐视我们在如此关键的科技领域,渐渐赶上他们,我料想,肯定得整出点幺蛾子,比如卖咱们落后一两代的光刻机。 “那咱们的有些人一想啊,诶!朋友愿意卖,既然能买到,完全够用,还劳心费力研究个啥? “结果大概率就是花钱买去了,反正目前需求量也不大,从而荒废了自己的研究。” 好小子! 你是搁这搞阴谋论呢,还是真看穿某些东西? 陈春仙愕然好一阵,但他必须得承认,这种可能性是有的,在军工领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 李建昆继续洗脑道:“无论这种事会不会发生,研究芯片的方向总没有错,芯片是电子科技的大脑,未来的高新电子产品都离不开它,大有可为! “底蕴咱不缺,设备旁人搞不到,服务部这边只要能取得上面的支持,应该是花钱就能搞定的事情,采购到设备,沿着目前的研究成果,继续深入。 “缺少专业人才的话,可以摸索、培养,研究员哪一个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 “所以我的建议,第二步是成立一个专业研究室,致力于芯片的研发。这样不仅能确立以技术为先的科研之风。研发成果也是未来市场所稀缺的。两全其美。” 陈春仙都听得有点懵。 这哗啦哗啦两步,是替他把未来的路都规划好了么? 他沉吟道:“你等等哈,你说的这些有道理,主观上我是赞同的,但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第一,营造出良好发展环境的‘法宝’,只有一个概念,能不能?饬出来这样的产品,还是个未知数。 “第二,创建研究室,搞芯片研发,就算上面允许我们采购相关设备,你知不知需要多少钱?这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海量资金投入,哪里去弄? “第三,研究员集结力量闷头搞研发,那不是跟我们现在的本职工作一个性质吗?市场谁去开拓?怎么把研究成果变成经济效益?” 搞来搞去,似乎又回到原点。 李建昆解释道: “所以你们缺少一个,能给你们提供一个‘法宝’,从而打开局面。另外能给你们提供海量资金,以供芯片研发。再就是能将未来的芯片研究成果,转化为经济效益的人。” “可不是?”陈春仙这三个字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 眨巴眨巴眼,死死盯着他。 李建昆嘴角微扬,“没错,就是我。” 陈春仙:“……” 第342章 试水之约 第343章试水之约 窗外夜色已经黑透,木板房空间不小,只亮一盏小灯泡。 昏黄的光线下,陈春仙表情古怪,看李建昆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骗子。 李建昆摸摸鼻尖道:“您现在肯定觉得我特不靠谱对吧?” 原来你也知道啊……陈春仙幽幽道:“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嗯?” “战国那位赵公子。” 李建昆:“……” 这是骂他纸上谈兵呢。 话说赵公子还是有点本事的,想想看他的对手是谁?那可是战神白起!能扛住四十多天,绝非常人可以办到。 “首先,那个‘法宝’我肯定给到您,您容我几天时间,咱俩还得交流一下,服务部目前汇聚了哪些方面的专家,能在现有技术条件下做到什么程度。只有了解清楚这些,我才能对症下药。” 李建昆掰着指头道: “其次,我有办法搞来钱,确保研发项目的运行。” 陈春仙打断他道:“怎么搞?令姐和她朋友应该有点钱,但你要明白,真放到高科技项目研发上,那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不是他们。”李建昆摇摇头,没有多解释。 这玩意解释得稀烂,不如把钱拍出来管用。 陈春仙仍是满脸狐疑,“好,姑且当?能搞来资金,那你的目的呢?真金白银付出,我都做不到这种程度,我顶多付出时间和精力,没办法把工资搭进去,我的家人还要生活。” 李建昆道:“您刚才其实提到过一个词――投资。 “您去国外考察过几次,应该知道国外有个职业,叫作投资人。硅谷那边的很多科技项目,起初只是诞生在车库里,后面有投资人看中,注入资金,把项目落地,并且逐渐商业化。 “这就是我想干的事。” 陈春仙恍然,这是想用小钱赚大钱啊,如此倒是说得通。 他并不排斥这种模式,理性来讲的话,还挺赞同。毕竟研究人员大多缺乏资金实力,和对产品商业化的运作能力。 这样一来,算是术业专攻,强强联合。 问题是,对方行吗? 他还是深表怀疑。 “你说的研发芯片这条路,恕我直言,有些异想天开了,相信我,这事绝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建昆从没有把芯片这事想简单,否则未来它也不会成为咱们的卡脖子问题。 只是术业有专攻,对于芯片研发这个领域,他只有浅薄认知,说不出个子午酉卯。 也没哪条规定说,投资人投资一个产品,还得清楚它是怎么造出来的不是? 有这水平,他不自个造去了? 所以说出来的话,可能给到陈春仙异想天开的感觉。 这没辙。 “我只是说出我对未来科技发展的一个预判,芯片科技是我很想投资的一个领域。有难度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没办法一步到位,不如先从集成电路开始,这玩意搞出科研成果,不用等到未来,很快就能变成经济效益。 “等累积到一定技术和人才储备后,再向更高深的芯片领域钻研。” 李建昆现在脑子里想的是,他有49%的TCL,当然现在还叫TTK家电,这边要是弄出好的集成电路,拥有电子核心,那边立马可以衍生出产品。 这不就形成上下游产业了? 能不能搞出芯片暂且不论,左右不会亏,高低都有益。 陈春仙上下打量着他,这小子是真懂啊! 起码不是信口开河,做过功课的。 能知道这样循序渐进,还算有点小靠谱。 当然了,只是说他的点子有点小靠谱,人靠不靠谱,犹未可知。 “说实话,我目前没办法相信你。你自己也知道你的话有多么匪夷所思,这年头,咱们国家谁能凭一己之力投资芯片研发?哪怕是集成电路研发?” 话到这里,李建昆不得不解释一句,否则搞出“误会”,保不齐这位参他一本都有可能。 “我只是说我能搞来钱,我可没说是我的钱,实不相瞒,我有些华侨亲朋。” 陈春仙沉吟道:“好吧,我现在明白了你的想法,你想跟服务部展开合作……” “等等。” 李建昆打断道:“我问下,服务部现在的性质是?” “民办民营。” 陈春仙解释道:“我本来想办个自营公司,但是中关村这边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也没有注册办理类似公司的机构,只能退而求次弄成民办服务部。这事我向上面报备过,得到批复,总体来说,即允许我们人员自由组合,自主经营,自负盈亏,自担风险。” 大佬还是有排面啊。 李建昆心头感慨,这种政策还没到,硬生生开荒的事情,换成旁人,比如他,绝壁办不到。 那就没问题了,服务部要是公办性质,那可不好合作。 年代因素摆在这里。 李建昆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继续说。 陈春仙接着话题道:“既然你想跟服务部开展合作,并且连合作方向都有了,那咱们是不是要先把第一步解决一下再谈?一来,相互取得一些信任;二来你刚才自己也说过,干不出成绩,得不到广泛支持,现在谈什么都是白搭。” 这话实在。 这位大佬明显有些意动,只是现在还不信任他,是骡子是马,想拉出来溜溜。 情理之中。 聪明绝顶的人,想凭三寸之舌便让他信任,那不可能。 李建昆点点头道:“可以。” 旋即,两人不再谈论大发展,把话题集中在如何?饬一款“法宝”出来上。 即李建昆说的,具备高科技属性,拥有不可替代性,市场如饥似渴的一种商品。 谈及这个,陈春仙兴致更浓厚,他倒想看看,这个年轻人是真的脑壳与众不同,还是张嘴就来。 反正让他想,同时要满足这三项特性,他是真没什么头绪,往往只能满足前面俩,后面那个完全没有信心达到。 对方有句话没说错,半辈子猫在实验室里的他,确实对市场、乃至于民众生活都缺乏足够了解。 所以李建昆想要知道什么信息,陈春仙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包括目前参入服务部活动的数十名研究员,他们隶属于什么单位,本身擅长哪个领域,有什么科研成果等等。 李建昆一边侧耳聆听,一边掏出小记事簿做记录。 这一聊,已至夜深人静。 深秋的夜晚,京城气温只有十度左右,月色朦胧,光线暗沉。 李建昆颠着“缝合怪”,慢悠悠行驶在马路上,任由冷风透衫而入,人虽然冻得打哆嗦,脑子却越发清醒。 他没有去想“法宝”,信息不缺,这玩意他绝对能想出来。把后世的产品用排除法筛选都能筛出。 他想的是跟陈春仙还没谈到的内容: 与服务部怎么开展这项试水合作? 做这个商品的初衷,是为了营造良好的发展环境,为以后铺路,所得利益该怎样分配?怎样才能达到最好效果? 产品研发出来后,该怎样量产? 等等。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 既要慎之又慎,还得尽量满足预期。 此事一旦干成,假如能达到预期,那就改变了历史。 中关村的发展,或将提前几年。 第344章 两样“法宝” 第344章两样“法宝” 仅仅一天之后,李建昆再次找到陈春仙。 这期间他甚至去邮电局折腾过一趟,往港城挂了一通国际长途。 仍然是傍晚。 此时隔壁的培训班下课,又临近饭点,研究员们要回去恰饭,比较适合关起门说话。 陈春仙见他手里拿着一个纸卷,铁蛋样戳在那里,诧异道:“这么快?” “不是什么费劲事。”李建昆坐到沙发上,示意他凑过来。 陈春仙一脸呆滞,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啥玩意能符合对方所说的三大特性。 这才一天……不!一个白天而已。 带着一丝狐疑,陈春仙凑到他旁边坐下。李建昆把纸卷摊开,是两张16开的白纸,他先递过一张。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陈春仙的眉头并未舒展多少,让他一个大老爷们,高低也算个名声在外的科学家,去研发这么个东西…… 李建昆一脸正色道:“它使用起来极其舒服,远非姨妈带和厕纸可以比拟……您别这样看着我啊,我肯定没用过。” 只要产品是好的,如此一来,无疑能得到更广泛的支持。 大的是某件古怪商品的成品图,小的是“解构图”,这件商品结构简单,大致只分为三个部分:内芯、外覆层和底下的一段胶条。 陈春仙听罢,脸涨得通红,“你流氓啊你!” 这叫守着聚宝盆却不自知。 “其二是外覆层,这个我知道是什么材质――无纺布。” 陈春仙接过后,迫不及待搭眼望去,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法宝”。 1980年姨妈巾尚未进入国内,妇女用的同功能产品,大抵为两种:可反复使用的姨妈带,和一次性大号厕纸。 心里的坎实在难以迈过。 陈春仙一脸古怪。 这两个方案,或者说两款产品,完全可以同时研发,是一种基础款和por款的关系。 “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符合三大特征,这款产品要推出来,至少在大城市里肯定会引发极大反响,经济收益和名声都不缺。” 陈春仙惊讶,抛去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搭眼望来,先瞅瞅李建昆。 不过,李建昆其实料想到这种局面。当下是一个极其性保守的年代。所以他还有一个方案。 陈春仙脑子里呈现出画面,赶忙晃晃脑子,把它摇出去,耳根子都是红的。 这种“尿片”再后来进入民用,便成为后世很常见的尿不湿。 陈春仙听他这么一解释,这才恍然,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没错。” 陈春仙怔了怔,这倒是真的。 后者材质粗糙,极不舒适。 弊端很明显。 看不懂,实在看不懂。 “?不是说有三部分构成吗?还有一个呢?”陈春仙戳戳画着胶条的那副小图。 “教授啊,咱格局得打开,思想得开放。您就说吧,这是不是一款造福于民的好产品?” “如此一来,其一,对于内芯吸水性的要求,非常之高。 李建昆在旁边适时讲解。 那你为啥这么了解? 个臭小子,脑壳是真好使啊! “名声?”陈春仙皱着眉头道,“你确定吗?” 李建昆不明所以道:“咋了?” 这是个什么脑壳啊? “噢,这个不算高科技,好像叫‘快易贴’吧,就一个便捷式胶条。” 陈春仙追问:“干嘛使的?” 但这年头,咱们国家还没有量产。 陈春仙:“???” “你别说那啥,你直接说这个,我懂!”陈春仙一脑门包。 李建昆想到姨妈巾,正是根据无纺布。参入服务部的研究员里,有材料学专家,无纺布便是其中一位的研究成果。 该说不说,这可是一个庞大的产业,早研究出的成果,居然搁在实验室里吃灰……这叫啥? 陈春仙看得一脸无语,所以,这是约莫能当成裤头穿的那种? “你怎么净想这些玩意?” 后面有个华裔科学家,发明了一种“尿片”,很好解决这个问题。 李建昆讪讪一笑,继续说道:“而且按照我的构想,它至少要顶住几泡尿,怎么的也得用个半天,不然一泡尿一换的话,只怕没几个家庭用得起。 “可不?代替尿片,你就说怎么样。” 无纺布又称“不织布”,似布似纸,特点是防潮、透气、柔韧、轻薄等。 你个臭流氓! 说就说呗,比划个啥。 李建昆抖着纸道:“这玩意咋了?正经得不能再正经,我给它命名为‘婴儿尿不湿’。” 从这一点上讲,无疑属于高科技。不过也不是什么很新的技术,二战时期无纺布便诞生,已经发展好几个阶段。 “姨妈巾。” 还有? “我这里还有一款产品,但是难度会增加不小啊。” 前者既不卫生,薄薄一层布,也不防漏。 陈春仙瞪大眼睛瞅了又瞅,硬是没搞懂这个椭圆形的垫状物,是个什么玩意。 李建昆戳着纸张一处,解释道:“为了满足舒适性,它的材质极其柔软,如我画的解构图所示,它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 李建昆用手比划道:“为了防止它打滑,或者说跑位嘛,好把它固定在裤头上。” “它具备高科技属性?” “教授您这话说的,这玩意在国外已经风靡,很正经的产品,作用大了,我说的作用一是对妇女的作用,二是对我们的作用。” 它怎么就高科技了? 怎么就不可替代? 怎么就让市场如饥似渴了? “这啥啊这?” 李建昆跟他的想法完全不同。他反而觉得这很有利,有噱头,能发酵,更能使服务部引起广泛关注。 别人抓破头都想不出的“法宝”,他一个白天想出俩。 他强忍住心头的别扭,脸上的臊红都延伸到脖子里,再次低头打量,研究半晌后,问:“这么说它是国外的成熟产品?” 在后世的不同行业中,有广泛运用,譬如:口罩、鞋套、袖笼等等。 李建昆说着,把手中另一张16开的白纸也摊开。 “其一是内芯,要确保一定吸水性,我不是专家,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我料想光填充棉应该是不行的,棉花也贵啊,高低要用到一点高科技吸水材料。 半晌后,陈春仙虎躯一震,眼里精光四溢,“这玩意好啊!” 只见,纸上画的是一个合起来类似裤头样的东西,同样做了分图解构,也是一大三小,四幅画。 如何价格能接受,是个父母都希望给孩子用上。 无可替代性和市场稀缺性,陈春仙倒是能理解。毕竟这小子信誓旦旦,那个啥带和厕纸,没它好使嘛。 之所以能看出是胶条,因为李建昆用铅笔画出了一种“撕开带粘性”的效果。 李建昆仗着脸皮厚,继续说道:“咱们十亿人口,粗略对折一下,也有五亿女性吧,您想想看给予她们关爱和健康,此事意义何其深远?反过来讲,她们用开心了……即使消费者只有一部分人,那是何其广泛的支持?” 陈春仙微微一怔,这才知道自己想歪了,问道:“婴儿用的?” 1980年尿不湿还未诞生,这玩意脱胎于宇航服,早年宇航员上太空,内急的话,只能拉在裤子里,有多埋汰和不舒坦自不用提。 因为是还未诞生的东西,李建昆只能说是从姨妈巾得来的灵感,他自个咂摸出来的。 只见白纸上画着一大三小,四幅图,如同漫画似的,画工是真不耐。 他说着,眨眨眼,看着陈春仙。 李建昆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他再次伸手比划道:“教授您想想看,婴儿的一泡尿跟那啥……” 陈春仙眼眸微亮,从他手里接过纸,认真打量起来。 “其二,为了保护宝宝的屁屁,防止溢漏,在内外无纺布上,只怕还得加上特殊涂层。” 李建昆见他满脑门问号,不得不好生解释一番。 “可是难呀。” 果不其然,陈春仙大手一挥道:“涂层简单,用等离子体技术能实现,还无味无毒。” 那是,不然我能拿出尿不湿? 知道这是你的技术领域。 第345章 人精 第345章人精 难度确实增加不少啊! 陈春仙内心沉吟。 研发被臭小子称呼为“姨妈巾”的玩意,应该不难,无纺布技术是现成的,内芯对于吸水性的要求,不是那么高。 相信材料学的同仁,能轻松拿出一个解决方案。 这个婴儿尿不湿的话,对于吸水性的要求,便达到一个恐怖的程度。毕竟婴儿娇嫩,产品做得越厚,肯定越不舒服,不利于健康。 他不确定有没有能达到要求的材料研究成果。 在制造工序上也要复杂很多―― 尿不湿这么一大片,包裹住婴儿,还得妥善进行设计。 想到制造,陈春仙道:“对啦,产品即使研发出来,该怎么量产?不提其他,无纺布小规模弄出一点不成问题,大规模量产,我们根本没有生产线。” 总不能让机械所的人临时开造吧? 造,还不一定能造出来。 首都火车站。 李建昆解释道:“教授,县官不如现管啊,服务部生根在这里,必须跟街道搞好关系。捐是必要之举,这个项目真干成,必定引发极大轰动,大头得捐掉。与其不知道捐去哪里,不如捐给街道。 “这不是您该操心的问题,您只管带人研发产品,怎么量产,怎么推销,有我呢。”李建昆道。 凭他的学历,有的是单位抢着要,工作已经落实。 服务部是民营民办单位,所以只需要跟陈春仙签即可。 李建昆左右扫扫,发现队伍中有人抬着那种装戏服的箱子,大概搞明白缘故。杰哥一行,怕是去嵩山。 陈春仙脸又红了,“我觉得他们不会同意研发这玩意。” 一群穿着运动服,个个剃着光头,看起来又不像和尚的小伙子,结队向车站大门走去。 术业有专攻,大家各司其职,才是最合理的协作方式。 用胡自强自己的话说,可算出关了。 这是两个问题,李建昆逐一回答。 好家伙! 这小子是个人精啊! “那你为啥专挑天黑来见我?” 君不见,各大工厂为外汇额度挣破头,干啥? 进口生产线啊。 单位催着他尽快报到,火急火燎之下,他打算先回趟家。 陈春仙微微颔首,“但在这之前,问题还得捋清楚,到底研发什么项目,这个我不能一言而定,得跟同仁协商。再有项目研发大概需要多少资金,你这边……还得提供到位啊。” 陈春仙道:“说到合作,你打算怎么合作?我是指眼下这个项目。” 还是大头。 这话还算中听。 他问道:“捐给谁?” “怕啥。”李建昆耸耸肩道,“我的资金也是筹集的,来得光明正大。服务部是民办性质,我也是人民,谁规定民与民之间还不能合作干点买卖?” “您的初衷不也是在中关村大街打造华夏硅谷么? 嚯! 撞见大明星了。 机电一体化,一直是咱们的薄弱环节。 “我不是在这嘛。” 《少林寺》估摸该开拍了。 商业部旗下的经济研究办公室。 “您领衔研发,搞出成果,我张罗资金,弄来钱,刚才也说了,怎么量产,怎么营销,我来解决,我保证把服务部送上‘风头浪尖’,最后能不能打开好的局面,到时自见分晓。” 这事李建昆昨天合计过。 “嗯?” 他不禁想起在港城投资的那部《鬼打鬼》,前几天跟艾菲聊到过,说是场场爆满,但票房到了多少,她不清楚。 陈春仙诧异,“捐给他们?为啥?” “让你不送不送吧,非得整一遭,你现在自个回去吧,我又不是不回来。” 307宿舍的最后一头,在高进喜走后日夜奋战,终于上交论文,完成论辩,成功结业。 这不是杰哥吗? 李建昆合计道:“开个会呗,一次性搞定,我到时也来参加。另外,那个姨妈巾,我托南方朋友捎来样品了,过几天就到。” 这会的杰哥,只怕未满十八,可真够嫩的。 陈春仙疑惑,“那还有四成呢?” “好好好,就这么办!” 陈春仙过去从未往这方面想,只觉得这个主意实在太妙了。 “嗯?” 要是捐给国家,他也就不说了。 “我怕送了老高,不送你,你丫有想法。” “至于利润分配问题,我这边占三成,您这边占三成。” “都跟上,别掉队!” “在你眼里,你强哥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小子倒好,饱汉不知饿汉饥,轻描淡写两个字,捐了。 陈春仙思忖道:“你负责量产和营销,能确保利润公开化吗?到时又该如何分配呢?” “如此一来,街道便和咱们站在一块了,与您的愿景相向而行。” 这可不是李建昆的评价,是上辈子历史给他的盖棺定论。 “因为有些事,在没人查之前,最好还是只有咱俩知道好,比如后面要签订的合同,真把它堂而皇之公布出去,项目还没开始干,只怕都得闹得沸沸扬扬。教授你希望是这种局面?” 清楚的那个黄小妞,发脾气撂下狠话,说他再不过去,就把他的钱私吞了。 李建昆建议道:“到时开会的人其实不必那么多,咱们这两款产品主要涉及的是材料学,您的骨干,加上相关研究员,这些人足够了。” “中关村街道。” 陈春仙摇摇头,当然不希望。现在议论、责难,排挤他的破事还少吗? 烦死个人! “捐了。” 既解决掉可能招惹而至的财务麻烦,又能拿下街道这个盟友。 陈春仙点了点头。 引得广场上的人纷纷侧目。 陈春仙在他脸上扫了扫,道:“到时人多眼杂,你就不怕暴露点什么?” 陈春仙听得瞠目结舌,听他一席话,犹胜十年书。 “服务部不是有财务吗,我跟他对接就行,您要是还不放心,到时我开干的时候,让他跟着我都行。怎么样?” 四天后,下午。 站外广场上,一处角落,戳着两个小伙子,吞云吐雾打发时间。 陈春仙是一个天才科学家,却是一个失败的商人。 “那可…不好说。”李建昆嘿嘿一笑。 “街道得到资金,会明白在这里发展科技产业的好处,于私,会为服务部大开方便之门;于公,高低要把自个整体面点,好吸引更多人在这里创业。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多钟。 陈春仙没有异议,两人随即商量出一个会议时间。 时间还挺赶。他本身想留在首都,李建昆建议他去鹏城的事,也有合计。不过了解到对于鹏城搞特区的事,许多人并不支持,上面也是实验性为主,他还是决定暂时在首都混混。 陈春仙瞪眼望着他,那模样似乎在说:臭小子你是瞧不起我吗?认为我只该待在实验室? 心里是怎么想的,李建昆并不表露,脸上笑呵呵道:“教授,咱们不是搞合作嘛,您总得留点活给我干吧?” 实际上在晚年时,他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承认不是做生意的料。 一箭双雕! 李建昆见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同,笑道:“咱俩得找个时间签个合同。” 陈春仙怔了怔,服务部现在可谓缺钱泡水喝啊,为了搞新刀具厂那个单子,他拿着合同去借了一屁股债。 李建昆也搭眼望去,眼神忽地定住。 “瞅啥呢,搞得好像你认识一样。” 李建昆回收视线,“不要我送是吧,那你自个候着。” “诶!你这个人…你再陪我会啊!” 第346章 80年代的保守 第346章80年代的保守 秋意渐浓,首都的天气,早晚穿上薄棉袄都不违和。 太阳爬起来有一会,李建昆还缩在被窝里做梦,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扒在窗台上一顿猛敲,不是院里人能干出的事。 扰人春…呸!美梦,犹如夺人姑娘。 “谁!敲你妹啊敲!” “昆哥,我,你不是让我今儿去提货么,提来了。”窗外传来陈亚军的声音。 李建昆迷糊的脑子摸索一下记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行吧,饶他一回。 翻身爬起来到院里,只见北房门口躺着两只大麻袋。 李建昆足足呆滞半分钟。 靠! 他说稍微多发点,也没让发这么多啊。 这TM上万片吧,二姐和沈姑娘,得用到猴年马月? 他不是寻思反正要捣腾么,好歹给二姐和沈姑娘捎一些,但林新甲显然对大姨妈的来往频率,缺乏足够认知。 陈亚军还得赶回暂安小院开工,梁叔在,不缺人手拾掇,这便准备告辞。 “你等会。” 李建昆回屋取来一把剪刀,还有一条蛇皮袋。遂拆开麻布袋,把一百片一包的高洁丝牌姨妈巾,塞满整整一蛇皮袋。 “?带回小院去,给许桃和鲁娜分分。” 陈亚军挠挠头道:“这啥啊这?” 旁边的梁叔和狗子也是一脸懵。 包装挺好,彩印尼龙,上面却净是鸟语,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玩意。 李建昆招招手,示意他凑近几分,主要怕鲁娜和许桃搞不懂,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陈亚军听得兽血沸腾,眼珠瞪圆。 我去,还有这么带劲的玩意? “不是啊昆哥,我拿这个给她们,她们不会打我吧?” “放屁!多好的东西啊,别人想买都买不到,她们不得感激死你?” “也是哈。” 陈亚军呵呵一笑,信了。 这便扛起蛇皮袋,奔回暂安小院。 离小院开门还有一刻钟,他一溜烟来到许家的铺子。 “亚军哥,什么东西啊?” 陈亚军放下蛇皮袋,示意许桃稍等会,哧溜冲去至尊音乐,喊来鲁娜。 “干啥啊,神秘兮兮的!” 许家铺子里,两个姑娘外加许大爷,戳在靠墙的蛇皮袋前。 陈亚军嘿嘿一笑,“好东西。” 说罢,从袋子里取出两包,分给两个姑娘,让她们掌掌眼。 鲁娜和许桃上手后,只觉得触感绵软,里头像装的衣服似的,但看包装形式又不像,仍是满脑门雾水。 陈亚军看了许大爷一眼,寻思老爷子好相与,院里人尽皆知,也没避着他。 “这玩意可西贝呢,你们看上面的外文就知道,进口货,国内没有。你们女的不是每月都有那么几天吗,要用厕纸啥的,这玩意是替代品,高端货……” 他这边娓娓道来,生怕俩姑娘不会用,好心把传自某人的使用方法,认真用手比划着。 鲁娜和许桃小脸红得发烫。 “亚军哥,你……” “陈亚军你耍流氓啊!” 好脾气的许大爷,转身不知搁哪里薅来一根木棍,抄起来便打。 “哎哟,大爷您这是干啥呀。” “你个畜生,滚!” 挨了一头包,陈亚军龇牙咧嘴窜出铺子。 说好的感激死我呢?! 动静闹得不小,好多铺主跑出来看热闹,陈亚军忿忿道:“这可不是我弄的,是昆哥让我捎给你们的!” 鲁娜和许桃听闻这话,再搭眼往手上一瞅,表情顿时不同。 那,应该确实是好东西! 陈亚军:“……” 再说娘娘庙四合院这边,李建昆瞅着梁叔好几次,欲言又止。 咱也不知道小龙妈还用不用得上啊。 算鸟,不提也罢。 这时,李云裳搁屋里梳妆好,来到门外,也很好奇是啥玩意。 自家姐姐好说,李建昆把她拉到一旁,斟酌着言语告知。 李云裳越听脸越红,都不好意思看弟弟,余光瞟他一眼,“你弄这东西干嘛?” 李建昆遂解释一番,说跟陈春仙那边准备仿制这东西,造福广大妇女同志。换来二姐一脸古怪的表情。 所幸没有多问。 晚上。 小酒馆又结束一天生意爆棚的营业后,李建昆把沈姑娘喊到小仓库,取出一只手提包递给她。 “啥呀?” 沈红衣疑惑,鼓囊囊一包,接过来倒也不重。 李建昆道:“先说好,我可没有不正经,中关村有个研究项目,接下来可能要仿造它,托我从南方弄回一些,我寻思你和我姐也要用,就多弄了点。” 沈红衣被他说得十分好奇,拉开拉链,取出一包,认真打量起来。 她不比李云裳、鲁娜和许桃,英语嗷嗷好,包装袋前后瞅完后,已经完全明白此为何物。 耷拉着小脑瓜,脸红得似要滴出水。 李建昆碰了碰她,“我那里还有很多,用完了跟我说,我再给你拿。” 虽然很羞于谈起这个,但看过产品介绍和示意图后,沈红衣也不得不承认,它确实好用。 小嘴中吐出三个微不可闻的字,“晓得啦。” “对啦,阿姨她……嘶!” 李建昆一句话还没说完,腰子肉被猛掐一把。 罪魁祸首拎起手提包,嗖嗖跑路。 “娘的,改明搞营销时,我非得广告狂轰乱炸,炸也得炸开这保守的思想!” 李建昆揉着腰子肉,咬牙切齿道。 关心丈母娘有错吗? 两天后,是夜。 等离子体服务部,办公室。 李建昆过来时,房门半掩着,里头包括陈春仙在内,正好坐着十个人。 他在打量这些人时,这些人同样审视着他: 人高马大,阳光俊朗,嫩是真的嫩,背着一只鼓囊囊的双肩包,手上还拎只黑布袋。 活脱脱像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学生,手里拿着饭盒。 就这么个小子,真有老陈说的那么能耐? 在场众人深表怀疑。 “你背的啥啊,这么重?”陈春仙示意他随便找地方坐,起身走过去反锁上房门。 李建昆自个拉来一张背靠椅坐下,把双肩包搁在脚边,手里的黑布袋扔给走回来的陈春仙。 陈春仙接过后,根本不打开,把它交给在场唯一的女性。 “那会议开始吧,先讨论两款产品。” 李建昆手绘的产品图,此时摊开在木茶几上,这些人显然已经看过。 这时,那位女研究员,抱着搞研究的心态,手中多出一只椭圆形的垫状物,摩挲打量片刻后,两眼放光,“这东西是真好啊!” 男研究员们:“……” 一个个都不好意思瞧。 女研究员神情振奋,“我支持这东西必须要搞!确实是为女性谋福利的一件大好事!” “我…反对。” “我也反对。” “我宁愿搞那个婴儿尿不湿,难搞就难些。” “同上。” … 男研究员,包括陈春仙在内,全投了反对票。 女研究员气得牙痒痒,“你们这是大男子主义!” 好嘛,事还没开始干,就要窝里斗了。 李建昆觉得他该说两句,清清嗓子道:“诸位,听我一言如何。” 众人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相较于尿不湿,这东西很简单,能搞出尿不湿,必然能搞出这东西。我的建议是无论如何先搞出来,这样退一万步说,即使尿不湿搞失败了,也不至于功亏一篑不是?” 李建昆的话立马得到女研究员的附和,瞅着他怎么看怎么顺眼。 现场几位材料学专家,默然相望,皆下意识点头,此话倒在理。 项目真要开展后,有个东西保底,无疑能减轻他们不小的压力。 人往往在松弛的状态下,才能在各方面达到最佳状态。 “行吧,我同意。” “我也赞同。” “我支持,但有一个要求,不能对外讲这东西我参入过研发。” 陈春仙和纪世赢几名服务部的骨干,相视而望。陈春仙那模样似乎在说:看,说你们还不信,厉不厉害? 一句话啊,立马“策反”几位材料学同仁! 在场的研究员们,纷纷收起轻视之心。 有志不在年高。 第347章 恐怖的个体户 第347章恐怖的个体户 几位材料学同仁表示支持后,服务部的骨干们肯定不好再反对,毕竟此事主要还得仰仗他们。 在场唯一的女研究员,有种大获全胜的兴奋,忙不迭起身,把姨妈巾每人发一片。 男研究员们:“……” 拿在手上只觉得带电,整个人由里及外,心肝都是颤的。可既然表示支持,样品摆在眼前,不研究一下又说不过去。 办公室里一时沉默,仿佛变成一间实验室,大伙摒除杂念,进入研究状态。 李建昆两眼朝天看,嘴角的笑容憋得特难受,瞅瞅眼前这场景:一帮科技大佬,埋头捣腾姨妈巾,有人还给它剥开,怼到鼻尖嗅嗅…… “外层用的是化纤无纺布,疑似PE聚乙烯材质,作了一层打孔包膜处理。” “内芯用到复合吸水纸、毛绒浆等,主要含木浆的纸质材质。” “封装使用的是压敏性热熔胶。” 当下能拿出一万块的人,那也十分恐怖啊! 尿不湿还未诞生,李建昆只怕这种材料技术根本没突破。 “现今世界材料科学上,有且仅有一种材料,或许适用。” 几十倍,那比棉花也没高多少。 什么等离子体涂层,没见大伙都不谈么,陈春仙显然信手拈来。 “高分子吸水树脂,简称sap。” 只见是一张集资清单,整好十人,每人一万,他们分别是: 李建昆,李云裳,王山河,金彪,陈亚军,林敬民,鲁娜,梁龙,马小虎,许桃。 他沉吟道:“?们见过这个什么高分子吸水树脂吗?” 李建昆心头乐呵,投去询问目光,“好做?” 在场众人皆是猛地一怔。 他们显然没钱。 国外发布的文献,当然不会披露核心技术。 嚯! 研究员们大眼瞪小眼,个体户居然都这么有钱了。 好像是这个道理哈。 “大多是个体户。” 另一人补充道:“不过没有做专项研究,上面对此不是很重视。目前来说,我们能弄出的类似吸水性材料,顶多达到几十倍的吸水性。” 一沓沓大团结,犹如清明烧的纸钱样,被倒出来,占据大半个茶几面,堆成一座小山。 “五万总要。” 日,又是三洋。 上辈子干工厂时,用到过棉花这方面的特性,李建昆还是知道的。 怎么到他口中,像是去五道口逛一遭这么简单。 1978年,日苯的三洋化成公司,首次将高分子吸水树脂商业化。 问题是,这事真的能轻松办到? 李建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们墨迹,转移话题道:“那婴儿尿不湿呢?” 要不歪果仁老说,没有咱们仿不出来的东西。 “这等于解个难题,比起闷头摸索,肯定简单不少。” “我个人不是很赞同,有点……” “你能搞到?” 内芯搞出来,尿不湿也便出来了。 硬是被惊得说不出话。 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头。 好家伙! 国字号级别的专业大佬,果然不同凡响。 说罢,从兜里取出一张信纸,往桌面上一拍,给大伙过目。 大伙倒吸凉气,谁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钞票啊! “十万。”李建昆抖抖袋口,收起双肩包。 肯定不够啊。 这小子还真不吹牛啊! 其他研究员的表情,不比他好多少。 哗啦哗啦! 科技研发,岂是简单事? “这些都什么人啊这?” “这些钱可不是全我的,我也是找人凑的。”李建昆煞有其事道。 他这会瞅瞅李建昆,道:“咱们别光耍嘴皮子,成立专项研究,至少要盖间像样的房子做实验室,还要添置必要设备,采购基础原材料,研究员的津贴也得有个保障,需要不少钱哪!” 你跟这帮孙子谈脸皮? 大可不必。 嚯! 此话一出,在场研究员们小小惊到一把。 “难!” “无非把原材料搞出来,化纤无纺布的技术我们已经攻克,复合吸水纸和毛绒浆更简单,压敏性热熔胶现成可以买到,你说呢?” 研究员们:“……” 但也仅仅是些微。 再一个,阿姨你也说了,只是国内没有。 众人眼神皆落在他身上,有人愿意揽过这个更大的麻烦,他们自然乐得轻松。 量产的问题,李建昆早有考量,有两种方案,或者两种方案一起弄。 李建昆在他们眼中,仿佛化身什么洪荒猛兽。 要李建昆来说,儒家思想害死人。 “老付,你这种观念狭隘了,科学是世界的,前人有成果,还非得从零开始创造,未免有些迂腐,这项技术是三洋化成发明的吗?据我所知米国的材料学大拿、宇航服之父,还是华裔。” 没有国家支持,动辄数万资金,简直吓死个人。 他们还以为这孩子肯定会犯难,保不齐他们谈论这么久,全是白搭。 “如果是这样的话,有实物在,咱们进行材料分析,不是没有可能。” 陈春仙双目圆睁,死死盯着他,“你……” 陈春仙跟他们讲过,说这孩子答应投钱。 李建昆道:“那你们合计合计,大概要多少。” “嗯?” “它的最大技术障碍,在于内芯的吸水性。” 好半晌后,有了结论。 听这口气,原材料备好,分分钟便能捣腾出来。 办公室里一阵沉默,研究员们个个唉声叹气。 要知道,这是一个出国一趟,都堪称稀奇的年代。 “那就这么定了,我搞来成品,弄个专项研究,你们先研究试试,总归有点成果,实在不行再说。” 陈春仙发言道:“我赞同这个观点,科学无国界,你们要真的心里有疙瘩,不如沿着前人成果,把它更进一步。” “我给你们十万。” “嘶!” 研究员们这才些微好想点。 泥轰国的文字中都是汉字,多少玩意是咱们的?棒子那边更不要碧莲,啥玩意都得说成是他们的。 嚯嚯! “放眼全世界,sap都是一项材料学的尖端技术,我们材料所对此也有研究,但说句实在话,距离国外还有很大差距。” 陈春仙代表发言道:“具体要多少资金,现在不好说,得看后面的研究进展,预计这个项目真要运行起来的话,怕是都得好几万块呀!” 这年头,竟然有人能拿出十万现金?! 办公室里,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众人议论少许,没人再反对。 只见李建昆从脚边拎起双肩包,拉开拉链,反手倒向木茶几。 棉花的吸水性是27倍。 到60年代,在此项技术的前提下,又诞生出“架桥聚氧化乙烯”,一种土壤保水剂;以及“架桥聚乙烯醇”,一种人工水晶体。 搭话的研究员,还作了一番科普,即使连陈春仙等人,对此都不了解。 70年代初,大美丽国正式发布高分子吸水树脂的研究报告。 格局得打开。 女研究员对此事尤为上心,提出疑惑,“搞出样品简单,问题是咱们工业基础薄弱,国内不具备这样的原材料生产线,怎样实现量产?” 有? 有就好啊! “没有,只是看过一些相关文献。” “其实刚刚我们已经讨论过,想要满足产品需求,那么内芯的吸水性,必须达到自身重量的数百倍,乃至上千倍。” “不是说日苯三洋化成,已经把它商业化吗?他们敢拿出来卖,我还不敢买吗?” 众人再次齐刷刷望向李建昆。 谁承想,他半点没觉得为难,竟然还主动加码。 “几万?” 李建昆转动脑子道:“如果…咱们搞个专项研究,我从国外搞来高分子吸水树脂成品,你们有把握突破这项技术吗?” 他眼神明亮道:“啥?” 在50年代,大美丽国推出一种增粘剂,学术名为“微架桥聚合丙烯酸”,具有很好的吸水性。 没有生产线还没人吗? 咱们最不缺的就是人,这年头的劳动力何其廉价? 此事敲定。 他还是给到陈春仙的那番说辞,“这方面各位不必担心,你们只管研发,后续问题交给我。” 几名材料学大佬,相视而望,眼神交流一番后,纷纷发言。 李建昆瞅着他们一个个表情复杂,怕不是已经生出“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想法。 没理会他们的惊愕,他把陈春仙拉到一旁,商量起合同的事。 钱给出去,自然得有个凭证,准备今晚把此事彻底落实下来。 第348章 80年代的飞机初体验 第348章80年代的飞机初体验 北风呼啸,银装素裹,首都的冬季悄然来临。 中关村等离子服务部这边,“十罗汉”这一阵异常忙碌,新建刀具厂签订过合同的项目,交由其他人负责,他们四处奔波,采购设备和基础原料。 培训班的课程已经暂停,那间木板房腾出来,专门放置采购到的东西。 白天黑夜都有人驻守。 计划中的项目实验室,受限于天气因素,决定等开年天气暖和后再建。 这一切李建昆都看在眼里,只关注,不插手,全凭他们捣鼓。 说句实在话,很多东西普通人即使想采购,也是采购不到的。 1981年,元旦。 这天天公作美,阴沉多日的首都上空,总算放晴。 李建昆有他自己的行程,踏上了飞往港城的民航客机。 手上那张手写的登机牌,得来可不容易,像他这种闲杂人等,如果不是背后有家合资企业和一家港城公司,根本不可能。 林新甲利用TTK家电和港城华人电子,两家公司的名义,给他寄来整整一档案袋的文件。 证明信和介绍信自不用提,在国内坐飞机都需要。 除此之外,还有《特殊人才聘用证书》和《具体事务邀请函》,通过三次审核,才得以购买到一张票价158元的、首都飞往港城的机票。 前前后后,从资料到手,截至登机牌到手,整整花费一个月。 那叫一个折腾。 所幸头一遭麻烦,往后就方便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条航线1980年才开通,同时开通的还有魔都、羊城和沆州至港城的航线。 改革开放带来的变化。 只是目前航班非常少,像首都飞港城,一个礼拜才8班。 “先生,您要觉得挤的话,坐那边也可以。” 机舱里,漂亮的女服务员热络招待。 四十多个座位的小飞机,仅仅只坐落二十多人,这让李建昆很替他们担心油费够不够。 他恭敬不如从命,其实不挤,只是旁边有个歪果仁,狐臭熏天,空乘小姐姐显然留意到他的难受表情。 飞机停在机场空坪上,还未起飞。 等旅客到齐,舱门合上后,空乘小姐姐挨个开始派送礼品。 一把做工精良的折扇,木质光润,扇面上是水墨山水画。 怎么的不得值个两三块? 送扇子是有缘故的,飞机不升到高空稳定后,不会开空调,防止客人闷得慌。 这趟飞机上有两名女服务员,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这年头,做空乘是一件极高大上的事,选拔条件异常苛刻,李建昆之前看过一篇报道,说是4000人里头,只选20个。 那必须得盘正条顺、德才兼备,选中华小姐似的。 有多优秀自不用提。 这时,另一名空乘小姐姐推着小车紧随其后,给乘客送来口香糖和巧克力。 这是为了缓解起飞后气压造成的耳鸣。 李建昆接过两样奢侈品,居然还是国产的呢,市面上是真没见过,剥开一片口香糖,塞嘴里咀嚼起来。 好一阵后,飞机终于缓缓升空,斜插天际。 待平稳翱翔在高空后,行李架下面的出风口里,呼呼冒出白气,机舱某处忽然传来躁动,脚不沾地的空乘小姐姐,忙不迭跑过去解释,安慰客人情绪。 告知对方这并非飞机冒烟,只是空调冷气而已。 另一名空乘小姐姐,戳在前头过道里,含笑望着乘客们,道:“旅途枯燥,我们可以给大家念念报纸,或者唱歌、跳舞,大家看是?” 好家伙! 李建昆硬是虎躯一震,居然还有这种服务? 后世的航空公司们,你们不惭愧吗? “跳舞!跳舞!跳舞!” 跳舞的呼声极高,尤其几名会说两句蹩脚中文的歪果仁,兴奋得差点没窜起。 旋即,空乘小姐姐婀娜摇摆起来,上演一出傣族舞,那小身段……确实美! 机舱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哪像后世,李建昆都不知道从何吐槽。 表演看罢,空乘小姐姐再次推来小车,只见其上有正广和的莱蒙汽水、红宝桔子水、奥林匹克可乐、咖啡、红茶、绿茶,各种茶。 还有一样必不可少,茅台。 李建昆听闻前两年坐飞机,民航这帮人竟然敢给每名乘客送一瓶…… 您说虎不虎? 大抵属实捞不回本,现在改成免费供应。如果你脸皮足够厚,一直喝到下飞机,也是能喝回一瓶的。 李建昆没要,上辈子死就死在这手上,他一个人绝不喝酒,要了一杯莱蒙汽水。 小姐姐躬身问:“先生抽烟吗?” 李建昆错愕。咋的,你要请我抽烟啊? “啊…抽。” 空乘小姐姐不知搁哪里,摸出两包李建昆从未见过的香烟,说是任选一包。 他人都给整懵了,真给啊? 两包烟分别是中华牌和熊猫牌,规格一致,很小巧,看包装盒上的字,为五支装。 李建昆拿在手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这时,鼻尖传来一阵二手烟的味道,他蹬脚望去。 好嘛,前排的几个哥们,已经美滋滋嗦起来。 咱讲实在的,这合理吗? 飞机上抽烟多危险啊! 后世?一丝火星子都甭想带上飞机,李建昆每回出站时,总不忘去安检口那边薅一只打火机,毕竟买也不好买。 空乘小姐姐见他愣在那里,关切道:“先生您没带火是吧?” 说罢,摸出一只贴纸精美的大号火柴,递过来。 李建昆:“……” 他感觉自己要是再愣着,小姐姐能帮他把烟点上。 咱就说,这是什么皇家服务啊! 震惊了呀! 躺在空中――座位空隙那叫一个宽,叼着华子,喝着汽水,不待享受完,新一轮服务开始。 另一位空乘小姐姐,献上一首靡靡之音《甜蜜蜜》。 音准极好,甜美动听。 李建昆很怀疑她们都是专业练过的。 这轮刚罢,之前那位空乘小姐姐去而复返,原来是备饭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国第一家合资企业,就是首都航空食品公司。 小车上酒水重新换一遍,茅台照样有,多出五星啤酒、华夏红葡萄酒等等。 旁边是开胃小吃,有各色水果,饼干、红肠和冰激凌。 还有小甜点,水果糖、巧克力、大白兔和糖果豆。 主食是有西餐和中餐,面包配奶昔,米饭配菜肴。 李建昆要了份土豆烧鸡饭,热乎的,吃得感慨万千,怎么后世就能越混越回去呢? 几个小时的旅程,说快也快,期间飞机还在羊城降落一次,加油―― 这些苏制的退役飞机,多半没办法一次性飞太远。 李建昆人生头一回生出没坐够的感觉。 完全没坐够! 那些顶级富豪的私人飞机里的服务,撇去少儿不宜的部分,大抵不过如此。 飞机在港城启德机场着陆,舱门还没打开时,两名空乘小姐姐,再次推来小车,一边跟乘客们热情道别,一边赠上小礼物。 有钥匙扣、扑克牌、梳子、扇子和飞机模型等,可供乘客选择。 你硬要多拿,她们仍然笑脸相迎。 李建昆眼含热泪,拿过一把塑料小梳子,准备待会送人。 舍不得啊! 这158块花的……整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第349章 票房大爆,难以兴奋 第349章票房大爆,难以兴奋 保时捷跑车飞驰在高架桥上,驾车的黄姑娘很不开心,小嘴噘得老高。 这妞不是一直催李建昆过来么,林新甲又有事不在港城,所以启程前联系过她,她兴致勃勃过来接车,结果某人的伴手礼居然只是一把小梳子。 最可气的是,梳子柄上还有一行小字―― 中国民航纪念品。 “喂,说真的,内地没什么好带呀,港城啥玩意没有?” “你带一盒贝壳霜都比这个有诚意!” 哟,还知道贝壳霜呢,千金大小姐,不容易。 不是李建昆抠啊,他跟黄姑娘这尴尬的关系,属实不好送礼物,越有诚意的越不能送。 容易搞出问题。 “全年票房排第几?” “我说掐指一算算的,你信不?” 黄茵竹眼神明亮,一本正经问:“大陆的特异功能,还是什么气功?” 许多人可能不知道,内地掀起特异功能潮,或叫气功潮后,海外很多地方的人,比大陆人更相信。 李建昆是干性肤质,毕竟是冬季,港城气温再好,也难免干巴。80年代的蛤蜊油,号称护肤品中的保湿大王,居家旅行必备。 这还搞啥搞? 没剩几个子了。 正如到21世纪,仍有许多歪果仁相信华夏那片沃土上,不说人均李小龙,会功夫的那也绝对多如牛毛一样。 李建昆显然姗姗来迟,现在都是1981年,距离影片上映已经过去一个季度,各方利益早就分配完成。 不诓人地讲,李建昆重生回来后,还没做过回报率这么低的买卖。 “是。行了吧。” 黄茵竹满意一笑,谈起正事也不含糊,娓娓道来。 如今看来是被《鬼打鬼》给撸掉了。 大美丽国那边亦然。 李建昆白眼一翻,头往后倒,困告! 黄茵竹留意到他的表情,诧异道:“狂赚83万,你还不满意?毕竟我们又没干什么,等于坐收一笔财富啊!” 黄茵竹侧过头,含情脉脉,一只手从右膝盖往大腿上一抚,“赶紧干嘛?” 李建昆掰起指头,那他得算笔账。 李建昆揣测她爹八成贼信这套,港城这边越是有钱人越信风水和运势,那些大师和风水师往往是有钱人的座上宾,特排面,贼好赚。 她今儿穿的是一件紧身牛仔裤,腿型堪称完美,这么一撩简直要人命。 李建昆:“……” “不是啊你……” 她妈咪都把她夸上天了,连一向不苟言笑的老爹,都表扬过几句。 但黄茵竹可不这么想,她刚在投资电影上掘到人生第一桶金,喜获家人夸奖,朋友奉承,现在兴致头正高。 果然。 这你都信? 什么跟什么…… 然而,李建昆脸上却半点笑脸也无,害他白激动一场。 “那…请问黄小姐,我赚了多少?” 大爆啊! 当然了,投资也比前世高出不少,这部影片最后的总投资是一百三十万港币,搁这年头算是大制作,前世能有六十五万不? 理儿是这个理儿没错,但是钱投出去,高低费了几个月时间啊。 譬如港城。 “Whoa!是你自己有气功,还是背后有大师聚运护法?”黄茵竹震惊。 大公司和小公司的影片,又不同,前者待遇肯定更好。 “算啥呀,你不会问我吗,钱都打我户头上了。” 黄茵竹瞅瞅他问:“你不会怀疑我私吞你钱吧?交的税有税单,分成有据可查。” “诶,既然你有神秘绝招,要不然咱俩正儿八经干,合伙成立一家影视投资公司?” 李建昆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太狠,1993年17.5%的娱乐税被取消。 两项税目加起来,32.5%啊! 小三百万木有了。 剧情没变,换上英叔出马,制作更精良了,细节更丰富了。 无论怎样,她投资的二十万,都翻出一倍了。 “想啥呢,我只是没想到税这么狠。” 首先是两税,娱乐税和发行费,前者17.5%,后者15%。 妥妥的年度第一。 “贝壳霜是吧,那我还真带了,早说嘛,下车立马拿给你。” 上映第三周,片方拿四成,影院拿六成。 黄茵竹没好气道:“883万。” 如果势头很猛,会继续排片,分成维持不变,但通常最火爆的电影,排片周期也很难超过一个月。 有闲钱,没啥投资项目的人,玩玩可以。 黄姑娘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子,经他插科打诨一阵后,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阴转晴。 “第三。” 之前看过黄茵竹提供的资料,唤起李建昆不少回忆,当然也跟1980年有几部港片太出名有关系。 唐雨那小崽子的耳朵识字的骗局,被科研人员揭穿见报后,港城的明报、大公报等媒体,立马发表评论抨击,认为大陆科研人员太过武断。 不涨个几百万票房都说不过去。 没鸟意思。 这可是她人生中的第一笔投资,100%的回报率,还想怎样? 才收回一倍收益…… 听黄茵竹详细说明情况后,李建昆表情呆滞,他知道要交税,知道影院和院线要拿钱,却也没想到拿这么狠啊! 黄茵竹回敬他一个大白眼。 成龙的《师弟出马》且不提,当时他和黄茵竹合计时,这部电影已经上映多时,票房炸裂,港片史上第一部票房过千万的影片。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啊你?” 年度第二是同期的《惨痛的战争》,一部纪录片能爆火,票房近千万,想不让人记忆犹新都难。 嚯! 李建昆唰地一下又坐直,肾上腺激素飙升。 即票房收入的第一周,60%分给片方,40%分给影院。每天5场,拷贝及宣传费由片方负担。下午4:00场和午夜场,五五分帐。 交完税后,才是影院和片方的利益分配。 “诶,你怎么知道《鬼打鬼》会火?讲老实话,?是真看出点什么,还是瞎蒙的?” 黄茵竹:“……” “你都没回答我的问题。” 上映第二周,全时段五五分账。 最后影院和院线分钱,片方和投资人分账。 港城的票房分账方式,极其复杂,像李建昆这样拿手指头算,根本不可能算清。 毕竟那是一个神秘的东方大国啊,全世界文明延续最好的国度,有点厉害玩意传下来,实在不足为奇。 她说完有些小雀跃。 所幸洪进宝在圈子里有些排面,洪家班名声在外,背后还有个老东家嘉禾撑腰,拿的是大公司待遇: “天机不可泄露。你赶紧的!” 总投资一百三十万,洪进宝的宝禾影业公司投资三十万,他和黄姑娘拢共投资一百万,他占八成…… 早知如此,这八十万港币他随便运作点什么,都要比投资电影来菜。 原本的第三,应该是罗伯特?克洛斯执导的,成龙主演的《杀手壕》。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歪果仁,以前是李小龙的搭档。 黄茵竹无奈耸肩,继续说道:“我们片方分到的净利润是295万,零头不计,洪进宝作为导演拿10%,余下的分成十三股后,按3:2:8分配,宝禾影业拿61.3万,我拿40.8万,你拿163.4万。” 李建昆嘴角微扬,露出一个神秘笑容,“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票房多少?” 她已经非常满意。只恨当初没听这家伙的话,多投些。 李建昆头摆起花。 “干不干?不干我…我把车开沟里去!” 李建昆:“……” 这威胁话,听起来咋有些不对劲呢? 第350章 特区红人 第350章特区红人 九龙。 美丽华大酒店。 这里是港城大亨李照基的产业,人称四叔。 本来按黄茵竹的意思,是想把李建昆送去半岛酒店,全港城最豪华的酒店。 英资嘉道理家族的产业。 李建昆却懒得去赶那个时髦,这边距离振业大厦的公司更近。 房客里。 黄姑娘进门便往席梦思大床上一趴,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紧身牛仔裤勾勒出圆润的曲线。 真是……造孽啊! 忽然想起什么,黄茵竹“翻个面”,道:“诶,我打算在大陆买套房,你看咋样?” 李建昆疑惑,“大陆买房,你?” “现在港城人可以买啊,还便宜,几万港币。” 黄茵竹说着,薅过香奈儿包包,从里头取出一份报纸,小手往过一递。 李建昆接过后,翻看片刻,在副刊头版,发现一个醒目的大标题―― 大陆湖景房超低价引发抢购! 他继续往下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这篇新闻配有一张照片,是一个活动现场,背景板上打着卖房广告,前面戳着两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一个脑门油光发亮,四十岁左右;一个皮囊不错,年纪轻轻的斯文败类模样。 不是徐庆有又是谁? 刘小江说这孙子去了鹏城,消失大半年,不承想今儿在港城发现他的行踪。 钻到房地产行道去了? 李建昆瞥着文字,细细看过去,心头唏嘘,港城的楼花房地产模式,终究被引入到内地。 说是鹏城要建造一个楼盘,叫东湖丽苑,允许港城居民购买。 第一期还在图纸上的108套房子,仅仅三天便抢购一空。 “喂,问你呀。”黄茵竹见他看入迷,吼吼道。 “?在内地买房干嘛?” “住啊。”黄茵竹理所当然道,“以后每年去内地住两个月,找你玩不是很方便?” “别!”李建昆一阵头大。 “咋了?” “这还是楼花呢,根本没保障,特区刚成立,很多东西都没正规化。” “没事。”黄茵竹轻描淡写道,“就算泡汤,区区几万块钱,本小姐赔得起。” 李建昆:“……” 这有钱的妞,你吓都吓不住。 她还想赖着不走,李建昆却被徐孙子吊起胃口,想打听一下这小子在鹏城瞎折腾个啥,同时很关注鹏城发展房地产这件事。 “你先走吧,我这舟车劳顿,头晕脑胀的,你让我休息会行不?” “我给你揉揉。” “免!” “哼!”黄茵竹噘起小嘴道,“合伙搞公司的事你怎么说!我不管,过两天有个影视投资会,你必须跟我去参加!” “公司算了吧,投资会我陪你参加,行吧?” “不!不能算!” “我头晕呀,晚点再议吧……” 李建昆连骗带哄,可算把她给送走。 完事后,踱步来到床头,拎起红色的座机话筒。 “雷猴,挂国际长途,大陆,鹏城……” 从港城往内地挂电话,相对容易很多,挂到鹏城邮电局一次成功,再让接线员转到茶花大队村支部。 一番周折,总算跟林海通上话。 “阿海,你现在手头事先放放,去打听下特区搞房地产的事,有个叫徐庆有的人,重点关注下,我想知道他在那边折腾啥。” 挂掉电话后,李建昆泡了个澡,一身疲乏尽数洗去,不过还是想补个觉,早上起得太早,天不亮赶去机场。 也不知睡多久后,床头传来叮铃铃的电话声。 是林海从鹏城邮电局挂来的。 “老板,我直接冲到开发委,打听清楚了……” 老话说钱是英雄胆,金是男儿腰。当年的渔村小泼皮,似乎也人五人六起来。 林海事情办得不错,打听得很清楚,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去年八月鹏城设立特区后,上面没钱,只给三千万贷款额度,想要建设153个蛇口工业区那么大的特区,无疑是杯水车薪。 可是想要建设特区,首先得有充足的资金。 如何变出钱呢? 当地官员抓破脑袋,最后只想到一条路――给外商出租土地。 搁后世说法叫卖地皮。 这个想法可不得了啊,实属大逆不道! 咱们的土地怎么能出租给资本家呢? 土地和房子完全是两种性质! 办法想到,却没人敢动,正当开发委的人一筹莫展时,一个名叫徐庆有的年轻小伙,主动登门。 他从马列原著中,找到理论依据――两句列宁引用恩格斯的话。 其中有一句是这样的:“消灭土地私有制,并不要求消灭地租,而是要求把地租转交给社会。” 嚯! 开发委的人欣喜若狂。 理论可行,马上开干。 被他们视作天降神兵的徐庆有,对此事极尽卖力,又给开发委推荐了一个名叫刘天久的港商。 双方一拍即合。 刘天久出资建房,特区提供地皮,约定的是等房子建好后,拿到港城出售。 特区拿85%,刘天久拿15%。 但刘这边,熟谙港城空手套白狼的楼花销售模式,哪里真会拿钱出来投资? 找到设计师画出图纸后,立马跑到港城兜售,没想到局面比想象中还好,造成哄抢。 特区那边一看,得,钱来得更快。 也成吧。 李建昆听完林海的讲述,一时迷糊了,徐庆有开始的那套操作,咋这么熟悉呢? 啪! 他大腿一拍,想起来了,这不是他曾经干过的事吗? 当年房改破冰的时候,他正好想建暂安小院,东升街道办那边,姑奶奶没见过先例,死活不肯批,社会舆论也不支持城镇私人建房。 他不得不翻遍马列著作,找出理论依据,随后通过扛把子寄给报社,文章见报后,引发轩然大波。 推动了房改的加速实施。 “这狗日的……姑奶奶说这孙子当时找她告过状,难道这孙子猜到那篇文章是自己写的,跑到特区后,从中获得了灵感?” 这么一咂摸后,李建昆蓦地窜起一股邪火。 好嘛,他在首都豁得一身剐,给扛把子一众经济学大佬,好一顿科普楼花房地产的危害,想把这种祸国殃民的房地产模式,拒之国门之外。 诶!徐孙子倒好,在鹏城借助他的经验,铆足了劲给它引进来…… 这狗东西,真是欠哪! 结束通话后,李建昆坐在床头,蹙眉静坐好一阵。 徐孙子在特区“建功”,变成大红人,现在又抱紧港商大腿,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您猜这孙子出人头地后,第一件想干的事是什么? 当然了,李建昆现在也想把这孙子一脚踩出屎,让他彻底消停。 有个问题,楼花房地产这个行业,是一个近乎抢钱的行当。徐孙子真要一头扎进去,发财致富不是梦。 别搞到有朝一日,这孙子能拿钱砸自己,那可…太埋汰了。 “看来,我也得发发力……” 李建昆呢喃着,踱步来到窗边。 刺啦! 窗帘拉开,天色已经暗沉,这座钢铁森林里霓虹闪烁、灯光璀璨,充斥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 有人说80年代的港城,遍地是黄金。 错也没错,不过现在,其实不是在这里搞投资的好时机。 眼前繁华的表象下,正有一股风暴在酝酿,逐渐掀起波涛,并会在85年,形成一场经济危机。 李建昆托着腮帮子沉思起来。 那…能不能反向操作一波呢? ps:卡文严重,今天可能只有两更,出门换换脑子,回来再码一更。 第351章 亚洲最大的隐形豪门 第351章亚洲最大的隐形豪门 傍晚。 九龙。 窝打老道的一栋五层公寓楼内,203室。 房子是小巧的两室一厅格局,一厨一卫,装修简洁,拾掇得非常干净。 “咕噜咕噜!” “滋滋滋!” “嚓嚓嚓!” 厨房里仿佛在演奏一首乐章。 多年不变的马尾、如今变成飘逸披肩发的艾菲,掌着锅勺,忙得热火朝天。 今天的六道硬菜对她来说是个考验,以前从未做过这么多。 那来头还真不小。 “我会气功嘛。”李建昆打趣道。 单看这名字,李建昆差点以为回到内地。 李建昆正好没吃早餐,也不客气,房间里不仅有洪进宝,英叔也在。 要知道,这是宝禾影业成立后的第一部电影。 阿婆老泪纵横,这是喜极而泣。 艾菲一直有个愿望,怕错过时间将来会后悔,现在条件显然具备。 “我怎么没见过?” 黄茵竹显然提前报过信,公司特地拾掇出一间会客室,桌面上摆满瓜果点心,功夫茶已经沏好。 但如果说到臭名昭著的国泰航空、首都的三里屯、成堵的太古里、羊城的太古汇,魔都的太古城…… 他的投资不仅让洪进宝个人入账近三十万、宝禾影业收入六十个W,更重要的是,一举将《鬼打鬼》送上年度票房榜第三的宝座。 说是洪进宝提过很多次,一定要当面感谢他。 还有国泰航空,不明内情的人,怕不会以为是国企。 得,不给说话机会。 她可不想破事重演。 旁边,黄茵竹没由来的蹦出一句,“你这张脸不笑还好,有股正气,很有道行的样子,一笑……破坏殆尽。” 叫查理的白人小伙无奈耸肩,用流利的粤语回话,“工作嘛,老头非让我来,说这边今天可能会有数千万的资金输出。” “施怀雅家族的?” 什么跟什么。 眼下港城还是英殖民地,社会人群构成中,英伦佬的占比远超后世,尤其是上流社会,还属于英资的天下。 艾家阿婆拉着李建昆的手,对于孙女这个很好相与、完全没架子的年轻老板,发自肺腑的感激。 李建昆来到这里时,洪家班的人悉数到齐,拿出最高规格接待了他。 李建昆:“……” 意义深远。 他们带着一种殖民者的睥睨姿态。 他们一个个的身份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我朋友。” 黄茵竹无语少许后,低声道:“他全名叫查理?施怀雅。” 酒店二楼,今儿被影视协会包场,阵仗搞的还不小。 “你…还是别打听了吧。” 周边巴结着不少华人小富豪。 这不刚开年么,据说今年准备拍摄,投资没拉到位的影视项目,全来了。 “胡清。” 黄茵竹怔了怔,“你怎么在这?” 洪进宝不感激涕零才怪。 如此,才换来宝禾如今在业界的名声鹊起,被视作行业新贵。 小客厅里,餐桌旁。 是的,它们都归属于施怀雅家族的太古集团。 “诶,这就对啦。” 黄茵竹恍然。 一样的字,不同内涵。 以她的收入水平,回内地潇洒简直不要太轻松。 “你没见过的多了。”黄茵竹打着哈哈道,“你工作要紧,先忙,晚点再聊。” 每一个人的感激之情,都溢于言表。 老人家的乡音一辈子不曾改变,“福”和“胡”,傻傻分不清。 这会也没有。 查理这人做朋友没话说,对她也很绅士,但对华人男性可就不太感冒,圈子里能受他待见的哥们,都是逢人照面得喊公子的那种,好几次弄得自己的男性朋友下不来台。 “李老板,请。”英叔笑眯眯把着茶壶,这位喝完便斟上。 英叔立马收敛笑容,一本正经。 李建昆刚想摇头,黄茵竹抢先道:“我们会考虑。” 期待! ―― 广播道东侧,宝禾影业公司。 “这孩子…我这把老骨头该怎么感谢?啊!” 李建昆笑道:“那也不远嘛。” 锦上添花,远比不上雪中送炭,当初公司刚成立,洪进宝别出心裁要拍鬼片,连老东家嘉禾都不敢投钱,是这位一锤定音,跟黄小姐一起投下一百万。 二人扭头望去,迎面走来一个白人小伙,穿一套熨帖的藏蓝色定制休闲西装,胸前塞一条黑金纹理的口袋巾,没有打领带,一只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上戴着百达翡丽。 既演得带劲,观众反馈也好,犹如给他脑子开了扇窗。蓦地发觉自己贼适合演道士。 黄茵竹微微惊讶,“你竟然知道?” 两世为人,脑子里带着几十年的历史发展轨迹,这辈子任何人在财富这块,都甭想让他自惭形秽。 老人家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搬出寨城,住进这么敞亮的大房子,过上如此幸福的日子。 黄茵竹拽着李建昆遁走后,找到一处边角位置坐下。李建昆发现查理还在眯眼瞅着他,蹙眉问:“啥来头啊?” 港城首富常常换,李超人独领风骚十五年,然而呢? 未来华资会相继击败其中三家,唯有太古,铁蛋一样,直到2020年代仍然屹立不倒,反而越混越好。 投资人自然也不少,三五成群,很多互相都认识,歪果佬格外多。虽说大街上也不少。 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眼前这位的提携。 把盖茨弄过来都不行。 不知道故乡,如今怎么样? 听说,一切都好了呢。 李建昆和黄茵竹步入待会要召开会议的大厅,正打算找个位置坐下,还没走过去时,身后传来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 “miranda!” “查理?” 这是黄茵竹的英文名字。 艾菲抄着锅铲从厨房奔出,表情惊喜,重重点头,“好!” “阿婆你祖籍哪里的?”李建昆拍着老人家的手背问。 这年头,港城是英资的天下,英资的顶端又是历史悠久的四大洋行,分别是:怡和、和记、会德丰和太古…… 查理上下打量着李建昆,想要居高临下,却发现对方并不比他矮,表情冷淡问:“他是?” 一大早黄茵竹冲到酒店敲门,那个什么影视投资会,上午九点举行,就在广播道上的一家酒店里,这不顺路么,非得把李建昆先拉到这里来。 想必每个国人都有所耳闻。 瞅瞅这帮家伙取的名字。 在这边小坐一会后,黄茵竹轰着她的骚包保时捷跑车,把李建昆带到影视投资会的召开场地。 红星酒店。 这部电影同样让他出圈。 一个非得抹杀人家的笑容,一个有必要这么入戏吗? 洪进宝笑道:“不知二位对我们下部戏有没有兴趣,虽然现在投资人不少,但只要二位有意,我们一定以你们优先。” 像李建昆这种脸生的小年轻,假如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这帮英伦佬估计都不会拿正眼瞧他。 “咋的,能吓死?”李建昆瘪瘪嘴。 提起“施怀雅”这个姓氏,后世许多人或许不太了解。 鬼佬们的目光投过来,主要落在青春靓丽的黄茵竹身上,往旁边瞥过时,轻蔑意味明显。 半晌后,神思已经开始发散,飘啊飘,飘到港城上空,往北,再往北……一路回到福清老家,回到当年那个尚未被硝烟污染的小村落。 他说着,望向厨房那边,吆喝道:“阿菲,这不马上春节了吗,你安排一下,给你放一个月假,带阿婆回福清老家过个年。” 没有一个人有施怀雅家族有钱。 这个家族19世纪中叶便来到我国,几代人,持续捞金将近两百年,还在捞,闷不做声地捞……天知道捞去多少? 他们应该早就是亚洲首富。 第352章 如果是这家公司,我破例 第352章如果是这家公司,我破例 投资会开始之前,查理?施怀雅悠哉走来,坐到李建昆他们旁边,还带来一个漂亮小妞。 “呀!慧珊,你也在这啊。” “我跟我爹地来的。” 这姑娘名叫欧阳慧珊,跟黄茵竹有些私交,一个圈子里的朋友。 俩姑娘有一阵没见,拉着手搭话,查理瞥向李建昆,淡淡问:“兄台贵姓?” “李。” “李?” 查理微微一怔,不得不再次审视他一番,与脑子里的信息逐一印证,可是都不像。 再说,是又如何? 港城最反骨的李姓,不过深水湾那家,拿下怡和25%的股份,想吞掉九龙仓,却临时犯怂,织好的嫁衣不得不转卖给包船王,凭包船王的实力才拿下。 “搞什么嘛,这话怎么开始不说?” 同样的道理,投资电影回报率太低,有这钱去捣腾别的不好么? 又一名影视项目负责人登台。 1982年撒妾尔访华。 怎样实现反向操作呢? 首先,他需要一大坨子港币,越多越好。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站起一个年轻小伙子。 但凡还能入眼,必定赚个盆满钵满! 李建昆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滞,《少林寺》招投资? 他手上港币固然不多,但是,银行有的是…… 港城的左派电影沉寂多年,已经完全脱离时代,纵观他们这几年的寥寥数部作品,什么《一磅肉》、《泥孩子》、《欢天喜地一家亲》…… 一帮鬼佬最咋呼,气焰嚣张。 “谢谢各位投资人的青睐,不过投资这部电影,我们有个条件――大陆收益不计入分成……” 这三家左派影视公司,推出过许多优秀作品,譬如《败家仔》、《七十二家房客》、《杨乃武和小白菜》、《红楼梦》、《阿Q正传》、《绝代佳人》、《云海玉弓缘》等等。 在60年代时,港城影视界有国语片“四大公司”和粤语片“四大公司”。 1985年港币资产恐慌性抛售,爆发经济危机。 “大家好,我是中原影业的代表,我们这次要招投的影片叫《少林寺》,招投金额,40万港币……” 大陆票房不计入分成,那还陪你们玩个鬼咩! “下去下去吧,浪费我们的感情!” “可是,他们有广阔的市场啊。”黄茵竹试图暖和气氛。 “你和茵竹是怎么认识的?” 这个李家经营理念是:家人不得参入公司经营。 年年票房垫底,年年入不敷出。 查理的话很快得到验证。 这是啥概念? 在港城的票房好像也接近两千万港币。 1983年港币危机,达到历史最大跌幅。 台上,中原影业的负责人,把影片的卖点推销一番后,咬咬牙,话锋一转。 中原影业的代表,暗叹一声,知道没法再继续,拿起演讲稿,带着股颓然准备下台。 嗯? 全场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众人齐刷刷扭头,那些鬼佬显然没想到有人敢公开跟他们唱反调,表情很不美丽,眼神中皆透着股警告意味。 有些人甚至已经将号码牌举过头顶。 太古是四大洋行之一,自然离不开银行业,有家太古银行,据黄茵竹所说,查理的父亲是主要负责人之一,他自己也在其中任职。 投资人们都没想到这家公司会招投。 吁! 满场嘘声一片。 投资会正式开始,影视协会的一位大佬致开幕词后,各个影视项目的负责人,陆续登台推销自家的影视作品。 “这跟你有关系吗?” 该说不说,港城的银行如此积极地拉贷款,倒给李建昆提供了一个思路。 “茵竹,这部片子,你可要悠着点。”这时,旁边传来一个极不和谐的声音。 查理的言语中,充满了对于大陆穷酸的鄙夷。 说句不好听的,拍成一堆狗屎,都没有亏的可能。 黄茵竹不时用胳膊肘撞李建昆,急不可耐,眼见五六个项目过去,你倒是动一动啊你! 要说拿银行的钱去投资电影,也不是不能干,可李建昆还是兴致缺缺。 此话一出,满场华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卑鄙无耻的黄皮猴子!” 每一个影视项目推荐完成后,现场有意向的投资人会举牌,双方达成一致,当场签订投资协议。 如果逆向思维去想的话,这些都是机遇。 黄茵竹见他终于有点反应,忙不迭问:“怎么样,这部是不是可以投?” 谁能想到当初拥有千万资金盈余的他们,现在竟然混得这么惨,为区区四十万港币,还得公开招投。 效率很高。 越是有钱人,越擅于利用银行的钱赚钱。 嚯! 底下哗然一片。 中原影业的背景,出自大陆的左翼电影,又称新兴电影运动,二三十年代的时候,在内地拍过许多主旋律影片,大获成功,后来他们将目光瞄向中西角力的重要意识形态战场――港城。 吐沫横飞。 所有投资人的眼神都亮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吸金能力相当强。 组建了“长城”、“凤凰”、“新联”三大影视公司。 1984年《中英联合声明》签订。 大陆十亿人口啊,市场大到骇人听闻! 声势浩大,辉煌一时。 他们的来头可不小,或者说特殊。 黄茵竹满脑门问号,看向说话的查理。 新联则和本土的光艺、中联、华侨,并列为四大粤语片公司。 李建昆斜睨过去。 他们是大陆的国企。 银行赚取无风险的利息,各取所需。 但多数人只是稍纵即逝,少部分人下意识攥紧拳头,却也生不出直面锋芒的勇气。 查理解释道:“这是部拍废过一次的片子,内地佬勒紧裤腰带,好不容易凑齐二百万,去年就开拍了,拍得稀烂,自己都看不过眼。这不,又临时换导演,找人重拍,白费四十万,穷得叮当响,拿不出钱,这才跑来招投。” 这会儿,脑子里沿着这个思路,不断发散…… 好家伙! 听闻此言,现场沸腾。 查理眯起眼睛。旁边的黄茵竹察觉到气氛在变冷,侧头道:“查理,?不去开工?” 这如果不投那就是个傻子! 会在大陆上映! “我们这部影片会在大陆取景拍摄,也会在大陆上映……” 简而言之,他今天是过来放贷的。 底下投资人们,七嘴八舌,直接轰人。 那如何把握住这些机遇? 长城和新联也合并成为中原影业。 抱团取暖。 “一点诚意都没有!” 只是后来,随着大陆那边哗啦哗啦,港城的左派电影发展陷入瓶颈,所有编导和从业人员均被召回。 这可是头一遭啊! “一脑子粪便,跟我们玩策略?” 年轻小伙浑不在意,站立如松,腰杆挺得笔直。 这不等于好有一比吗――蛋糕砸脑门上! 要知道,这部1982年上映的电影,以一毛钱的票价,在内地取得了1.6亿人民币的票房。 刚还兴奋得差点没窜起的一众投资人,顿时失望透顶。 “稍等一下,我投。” 在棒子国有几十亿,在泥轰国几十亿――他们的钱不值钱嘛。 亏得连裤衩都不剩。 “滚!这里不是你们要饭的地方。” 黄茵竹小心翼翼看他一眼。 “轮得到你?咱们是什么身份?你还想挣他们人民的钱?” “犯不上,有小弟在。” 长城和凤凰占据国语片四大公司两席,另两家是邵氏和电懋。 这等于一句废话,瞅瞅前排的反应就知道。 但脸上又挂着笑容,带着股恭敬,望向台上那位中原影业的代表。 何为中原? 身在殖民地,心在中原! 第353章 公子小姐们的聚会 第353章公子小姐们的聚会 中原影业对此次投资会十分重视,派来一小队人马。 此刻台上那位,包括戳在会场过道中的几人,皆是精神为之一振,激动不已。 居然…真成功了! “快快,小赵,快去有请这位先生。” “嗯!” “记住,态度一定要恭敬!” 在他们辉煌时,许多投资人走门路、上杆子想给他们投钱。 在他们落魄时,出来公开招投,却险些被人轰下台。 世态炎凉啊! 是这个年轻人,不仅愿意给他们投资,更保存了他们的颜面。 工作人员过来邀请,李建昆去签投资协议前,低头望向黄茵竹,“你去不?” 黄茵竹还未开口,查理挑眉道: “茵竹,你不会也要跟着投吧?铁定赔本买卖!他们近年几部作品,你稍微了解一下就知道,拍一部赔一部。撇去大陆市场,这家公司已经没搞头了。” 坦白讲,黄茵竹心头也犯嘀咕。 不过她又想到《鬼打鬼》的大获全胜,李建昆他会气功啊! 再说,区区四十万,二一添作五,每人二十万,她赔得起! 当然,还有些其他因素。 她决定跟着李建昆走。 旋即站起。 查理气极,半晌说不出话,摆摆手道:“随?随你,非得把钱往水里扔!” 欧阳慧珊准备跟过去凑热闹。 查理发现自个孤零零坐着,瞅瞅李建昆,又看看小尾巴样吊在后面的黄茵竹,也起身跟上。 李建昆昂首阔步,在满场注视中,走向舞台下方的合同桌。 有鬼佬不怀好意看来,他可不惯着,照样冷眼扫过去。 针尖对麦芒。 又怎的? 这帮鬼佬其实也是欺软怕硬的货,蓦地发现施怀雅家族的人跟在后面,一脸愕然的同时,赶紧收敛锋芒。 有些还川剧变脸似的,立马换上一副和善面容。 HI――TUI! “李先生,感谢您的支持,我们有信心这部片子能拍出成绩,一定对得起您的投资。” 合同桌旁,中原影业的代表,用力握着李建昆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准备合同的工作人员,瞅瞅投资方一来好几个人,想必有单位,恭敬道:“请问贵公司是?” 李建昆看向黄茵竹,“诶,问你啊,我们公司。” 黄茵竹:“……” 公你个头啊! 我们有公司吗? 不过姑娘小嘴却扬起,脑子一转道:“昆竹投资有限公司。” 李建昆:“……” 你倒是有水平啊你,这便宜名字取的。 昆竹昆竹,成吧,不算难听。 隐约的还有点内涵,竹子嘛,代表节节高升,再加个“昆”字,冲破天际的赶脚。 欧阳慧珊诧异道:“茵竹,你啥时候弄了个投资公司啊?” “呃…最近。” “你怎么一声不响的,那不得庆祝一下?” 名媛千金们对这种事向来乐此不疲。 “好说好说。” 查理感觉把握住了某种机会,拍着胸口道:“我来安排。” 作为往后昆竹投资公司的女CEO,黄茵竹正忙着签合同,查理见她没反对,心头乐呵,冷眼瞥向李建昆。 茵竹去年提出想弄点生意做,圈子里好多人都愿意合伙,出谋划策。 包括他。 可最后全不了了之。 这小子凭什么? 念头至此,查理走到一旁,唤来自己的一名马仔,指向李建昆,道: “给我查清楚什么来头。” 中原影业只接受四十万投资,确实如查理所言,《少林寺》其实早就开拍,只是感觉没有达到预期,现在另找导演重拍,也因此白费四十万港币。 要知道,查理甚至都不是影视圈的人,可见施怀雅家族的耳目有多广。 李建昆跟代表人聊了聊,也得知一些《少林寺》的拍摄细节,就挺难的。 上次在首都火车站偶遇李莲杰一行,以为他们是去嵩山,只怕还得先去沆州,据说嵩山少林寺现在破败得不成样子,很多素材无法取景。 签约完毕后,李建昆等人回到座位,欧阳慧珊和查理这俩爱玩的公子小姐,立马开始讨论起聚会。 一个说要把所有人都喊上。 一个说要放在什么牛批地方搞。 黄茵竹瞅瞅李建昆后,侧头加入讨论,提出两点要求: 其一,不要搞得太兴师动众,只邀请关系最好的朋友。 其二,不放在英资的高档会所里搞。 她看出李建昆对英资不太感冒,之前让他下榻半岛酒店,他都不乐意。 李建昆在旁边有些懵逼,他说过要去吗? 你们一帮公子小姐,可劲折腾呗,跟他有啥关系? 之后的影视项目,李建昆没再出手,仍然提不起兴趣。再一个,眼下港片的黄金时期还没到,影片不算多,他有印象的好片子,多半有名导执导,或名演员参演,几乎不会来这里拉投资。 投资会结束后,还有午宴,他没啥兴趣,嗖嗖闪人。 “轰~” 保时捷跑车上,汽车发动,黄茵竹却不挂挡,侧头看着他。 “咋了,我脸上有花啊?” “你不会不去吧。” “答对。” “可人家是给咱们庆祝啊,你别带偏见地好好想想,朋友热情操持,公司是咱俩合伙的,你不认识他们,总认识我吧,你好意思不出席的?” 理儿是这个理儿…… 李建昆没好气道:“那为什么我觉得查理想给我上眼药呢?” “我不是已经说过嘛,不会放在英资会所里办。” 黄茵竹顿了顿,眨眨眼道:“噢!我明白啦,你怕了,你怕丢面子!” 这拙劣的激将法…… 李建昆瘪瘪嘴,得,去就去,能把他脸弄红一丝,算查理有能耐! 黄茵竹狡黠一笑,“别担心啦,我大多数朋友还是很好的,慧珊有瞧不起你吗?”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我是大陆人。 李建昆无所吊谓一笑,他需要对方瞧得起吗? 黄茵竹扬起粉拳说:“查理顶多摆摆阔,我不觉得你是那么肤浅的人,会跟他去怄气。他要真敢欺负你,哼!我饶不了他。” 李建昆心头一暖,眼神在她脸上停顿两秒,道:“要是我欺负他呢?” 黄茵竹:“……” 这话你自己信不? 在港城,欺负施怀雅家族的人? 接下来的一天,港城昆竹投资有限公司,光速成立。背靠大树好乘凉,黄家老爹的集团里,有的是诸如律师这样的专业人才。 注册资金一百万。 李建昆和黄茵竹各拿一半,股份二一添作五。 当天也把给中原影业的四十万投资,汇过去。 随后一天,黄茵竹开始兴致勃勃逛起写字楼,在她的观念里,压根不存在弄空壳子公司这种事,说出去都埋汰,高低要整个实体出来。 临近傍晚时,她又来到美丽华大酒店,接上李建昆,二人驱车驶向海边。 维多利亚港。 董养会。 这家临海而建的高档休闲娱乐会所,虽然不是英资背景,但来头也不小。 众所周知,80年代初的港城华资中,还是船运业的天下,李超人在华人富豪里,可能排不进前十。 而华资最顶尖的存在,必须得是四大船王家族。 他们分别是:包玉钢家族、许爱舟家族、赵丛衍家族,以及董浩芸家族。 瞅瞅这间会所的名字,便知道是哪家的产业。 查理张罗的庆祝会,今晚便在这里举行。 第354章 不好意思,没让你鄙视到 第354章不好意思,没让你鄙视到 “哟!董老今天也在。” 黄茵竹领着李建昆,步入董养会金碧辉煌的大厅时,正好看到董浩芸老爷子被一帮人簇拥着,在谈论什么。 她似乎生怕李建昆不认识,还小声科普起来。 黄姑娘却不知道,天底下怕是没人比李建昆更了解董浩芸,他连董浩芸哪一年离世的都清楚。 别看这老爷子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没两年好活。 人要有个突发病,生死只在一瞬间。 董养会规模不小,提供水疗、桑拿、棋牌、餐饮、酒吧、卡拉OK…… 一条龙服务。 黄茵竹拉着李建昆来得稍早,毕竟这次庆祝会是为他们举办的,再让人等属实说不过去。 两人在穿红色旗袍的礼宾小姐姐的引领下,乘电梯前往查理订好的聚会地点。 上辈子,年轻时既没钱,也没条件;等到小有身家时,岁月不饶人,既没想法,也不合适。 李建昆侧头笑道:“搞什么地下工作?找地方坐呀,小酒喝起,烧烤整起,多好的地方啊,浪费可耻。” “你跟一个大陆人合伙开公司?” 嚯! 听闻这话,在场一众公子小姐全愣住。 李建昆啧啧几声,踱步来到一侧栏杆旁,一阵温咸的海风迎面拂来,维多利亚港的夜景,一览无遗。 行吧,李建昆听出来了。 黄茵竹低估了他们对大陆人的排斥。 “慧珊,好久没听你唱歌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她跟你不同。” 因为这种从容他们往往只在父辈,甚至爷爷辈身上才能看见。 “打扮很随性呀,感觉不简单。” 李建昆这边正享受着资本主义的腐朽时,黄茵竹戳在一旁,悄默默观察着他的脸色。 “茵竹,?怎么……” 他大概以为投资给中原影业的四十万,全是黄姑娘拿的。 坦白讲,李建昆两辈子都没这样玩过。 他们这个圈子,在港城二代中虽然不算顶尖,却也不是普通人可以进来的,遑论大陆人? 谁不知道大陆是穷酸的代名词。 “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 他光明正大来,昂首阔步去。 唰! 众人齐刷刷看向李建昆。 靠建筑主体这边,搭起一个伞棚,里头同样有雅座,布置着卡拉OK设备和微型吧台。 什么人来夜场玩喝白酒? 李建昆没好气道:“这个可以有,茅台,你们餐厅绝对有。” “我说吧,去年要跟你合伙开公司,结果被你无情抛弃,敢情有更好的选择。” 地上铺就防腐木,栏杆旁边绿植环绕,一些沙发卡座巧妙设计其中,中间有个小型的露天泳池。 至少是超出他们一个层次的存在。 他说着,招手唤来服务生。 眼下六点整,显然都踩着点。 黄茵竹适时道:“来嘛,唱歌,跳舞,有没有人想游泳啊?” “白酒?”微微躬身的服务生怔了怔,“不好意思先生,这个好像没有。” 面对他们的打破砂锅问到底,黄茵竹下意识看向李建昆,后者耸了耸肩。 但说无妨的意思。 一帮人扎堆寒暄着,自然对他的身份十分好奇。 “茵竹,啥来头啊?” 这是想把他鄙视得自己灰溜溜走人。 “好,好,先生,我去问问。” “香槟好喝吗?五千港币一瓶,我买的。” 陆续有公子小姐过来。 两人坐在一张沙发椅上,品着香槟,扯淡闲聊,不多时,对面门口传来动静。 别人看不看得起他,那由别人决定。 “茵竹,别卖关子了,赶紧说说,哪家大少?” “什么大少,一个大陆仔而已。” 其中一人端着托盘走近,送上来温热的毛巾。 “我喝的这种香槟,再来一瓶。另外,你们这里有白酒吗?” “说实话,不好喝。” 这话说得大伙无法反驳。 至少他们酒吧部没有。 李建昆心说我怎么一点不意外呢,懒得搭理,自顾自抿上一口香槟。 当他陶醉一会,转过身时,已经多出几名穿黑色马甲、打同色领结的服务生,皆戴着白手套。 这群人有男有女,十来个,有华人,也有老外,目前来说,还算和气。 这是一个露天场地。 “先生,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李建昆靠在沙发椅上,哑然失笑,“那是你自己补脑而已。你说出我的身份,茵竹有半分惊讶吗?” 不过其他人明显有点膈应,富家千金们没有一个人去换泳衣。 妥妥对标港城大酒店里的总统套房。 与黄茵竹私交甚好的几人,也帮着调动气氛,勉勉强强算是玩起来。 “废话,不然入得了咱们黄大小姐的法眼?” 黄茵竹瞪查理一眼后,扫视左右道:“我说大家别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行吗?真说起来,咱们在场的华人,哪一个祖辈不是大陆人?哪一个祖籍不在大陆?” “我是真心看不起你。” 好家伙! 一帮公子小姐的下巴,险些没掉到地上。 这样的露天派对场地,董养会只有两处。 泳池一角的空地上,摆放着芭比Q用的西式烤箱。 电梯出来,沿着廊道右侧,一路走到头,竟然来到室外。 黄茵竹迟疑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张罗大家玩起来,准备含糊过去时,众人耳畔响起一个声音。 “他有钱吗他?” 有人发出不敢置信的疑问:“大陆来的?” 查理也不解释,接过服务生递来的热毛巾,边擦手,边道:“你们问他自己呀。” 从董养会的建筑设计上看,这样的露天派对场地,怕也是不多的。 哪料对方不依不饶。 李建昆依旧没应茬,没啥缘故,仅仅是不想解释。 看着完全不像啊,仪表堂堂,气质非凡,虽然穿着打扮很普通,很随性,却有种超脱需要装饰来衬托高贵的感觉。 她刚才真以为是真人不露相。 还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查理压轴到场。 “你一个大陆人,挺中原影业,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仗着茵竹可能对你有那么一点倾心,骗她的钱,往水里扔。” “你黄大小姐穿上泳衣,我立马换裤衩!” 至少他自己不会因为大陆人的身份,而自卑。 是个好地方。 查理这次的手笔,给她都小小惊到一把。 李建昆淡笑道:“早听说老外吝啬,喝个酒还要各买各的单,好吧。” 这一点查理倒是赞同,如果茵竹和其他的胭脂俗粉一样,又岂会引起他的兴趣? 作为施怀雅家族的人,他身边从不缺美女。黄家的背景,也不足以使他奉承。更别提据他所知,茵竹在黄家并不受待见,她母亲只是个三房。 有富家千金惊呼道:“不是吧!” 查理顿了顿,毫不掩饰鄙夷之色,“你应该一辈子没喝过吧。像你这种小白脸,也只有混吃混喝的份上。” 黄茵竹见他半点异样没有,嘻嘻一笑,打起一个响指,“music!” 噢,原来是这个意思。 “没错,我是大陆人。” 一首欢快的钢琴曲响起,配合露台上暖色调的灯光,再有天上繁星,地下海景……您还别说,是有些情调。 黄茵竹起身相迎,李建昆没做跟屁虫,但咱做人基本的涵养还是要,有人看过来时,他都会微举香槟杯,算是打过招呼。 “宁仔,上次被你喝趴下,今晚哥要报仇!” 查理端着高脚杯,摇晃着如血的干红,踱步来到李建昆跟前,似笑非笑道:“装的还挺像嘛。” 那是…不可能的。 李建昆再次咕噜一口,话说到这份上,这瓶香槟钱,他会付。包括黄姑娘的那份。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一沓崭新的港币,拍在服务生手上。 “我单独买单。” 嗯? 旁边,查理瞪大眼珠,怎么个意思啊这是? 第355章 赶我走?你还不够格 第355章赶我走?你还不够格 服务生速度不慢,很快送上来一支来自鹰国的黑桃A香槟,以及一瓶大陆产的茅台。 茅台这种与夜场格格不入的白酒的出现,使得在场公子小姐们的目光,皆被吸引。 李建昆和查理的那点破事,也被搬上台面。 黄茵竹哧溜冲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李建昆递给她一个安心笑容,从服务生手中接过一整瓶黑桃A,塞进查理怀里,“喏,喝你一杯香槟,请你一支成不?” 查理额头抓包,肉眼可见有根青筋在跳。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不傻,瞬间搞明白什么状况,显然查理又在摆阔,欺负大陆仔没钱,哪料对方还真有。 喝一杯香槟,还一瓶……这话,这行为,可真够狠的! 查理自然不是差一瓶黑桃A的人,可如此一来,大家不难补脑出他刚才说过什么,显得他特别吝啬。 与之相对比的,则是大陆仔的自重和豪爽。 “把这个交给你们董老。” 服务生一阵为难,却敢怒不敢言,您能不能别总捞偏门啊…… 李建昆抿着茅台,瞥他一眼,旁人没听见的话,随你说是吧? 不要碧莲。 “我一天六杯咖啡的人,算是找到一种新喝法了,不错!” 说罢,踱步走到一个沙发座上,拎起自己的夏奈尔,又来到李建昆跟前,抓住他的手腕。 他顿了顿,道:“当然了,像你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大陆仔,即便甩出个百八十万的,人家也不会租给你。” 黄茵竹叉着小蛮腰道:“过份了!” 黄茵竹霎时间有点怀疑人生,漂亮的大眼睛瞪着滚圆,那模样似乎在说:我都这样了,你不会要赖在这里不走吧? 味蕾中的滋味特别奇妙。 黄茵竹想笑不好笑,瞅瞅查理,再看看李建昆,不希望事情继续恶化,转移话题道:“李建昆你真够土的,晚上出来玩,谁喝这种酒啊。” 黄姑娘却不听,去意已决。然而令她诧异的是,被她拉着的那个人,居然纹丝不动。 “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 “是我要攀比吗?今晚明明说好我安排,他非要单独买单,显得他有是吧?”查理哼哼道。 还有,你们刚才还不拿正眼瞧人家?这么快就喝上人家酒了? “哈?” 这哪像个大陆仔? 说包船王的儿子他都信! 服务生猛一怔,险些没有石化。 说罢,还环顾四周,问:“大家觉得呢?” 经久绵长,冰激凌的甜味淡去时,它反而越发浓郁,渐渐感受到一缕酒气。 “诶!是好吃的,你们都尝尝,别有一番滋味。” “搞什么?这么美妙的夜晚,让你们来喝咖啡吃冰激凌的?都给我放下,喝酒!给你们上点狠货!” 嚯! 这话一出,公子小姐们的表情明显发生变化。 等陆续尝罢之后,一个个眼神明亮,还真是! 黄茵竹:“……” 服务生吓得一哆嗦,赶紧应是,只能接着去餐厅部借,惹不起啊惹不起。 大家都没想到,她为一个大陆仔,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查理得理不饶人,冷笑道:“你坐着怪舒服的呀,你单独买单,是不是忘了一个单?这场地可比所有酒水都贵。” 查理这会很想把手上的黑桃A砸掉,但又意识到,这样会显得他更没气量,于是故作镇定,把酒交给服务生后,不咸不淡道: “茵竹你对他可真够好的,出门还不忘塞他一万块零花。” 毕竟只是一口酒啊。 “那是?们不知道酱香的魅力。” 冰激凌甜蜜的滋味在口腔内化开,无甚稀奇,但很快,底味中溢出一丝似有似无的香气。 现场欢声笑语。 答对。 他轻哼一声。 只见姑娘看向左右道:“各位,不好意思啦。” 从未想过咖啡和冰激凌还有这种吃法,经茅台催化之后,仿佛化腐朽为神奇。 赶忙屁颠屁颠去操办。 唯一没尝试的查理,有点发懵,真能好喝? “我对天发誓,从没有给过他一分钱,他用的是自己的钱。我刚都说过,别让你们戴有色眼镜看人,谁规定大陆人一定没钱? “我不仅没给过他钱,他还带我赚到钱,去年我投的那部《鬼打鬼》,你们都知道呀,他带我投的,我第一回搞投资,还担小,只是小赚二十多万。” 独特的香气。 “李兄不是有钱的大陆人吗?既然要请客,只请大家喝这种廉价酒水,吃冰激凌,喝咖啡?” 或者说,他们不愿得罪查理。 会产生神奇的变化吗? 黄茵竹最捧场,率先薅过一盒冰激凌。姑娘还挺聪明,不忘拿着金属小勺搅拌一下,随后才舀起一勺,塞进红润小嘴里。 黄茵竹略显无语,扫扫左右,见小伙伴们跟查理一样都不信,举起小手道: “什么呀,我才没给他钱。” 查理说罢,唤来服务生,阔气道:“上两支路易十三。” 好家伙! 服务生精神大震,心头乐开花,今晚要暴富! 他们是按消费拿提成的。 公子小姐们同样笑眯眼,纷纷放下咖啡和冰激凌,今晚有口福! 路易十三,顶级干邑,市面上找不出更高档的酒水,在董养会这里的售价,每瓶高达六万八。 大伙清楚茵竹的人品,这可都指天发誓了。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脑子又没坑,一边是他们的朋友,施怀雅家族的人;另一边是一个今天头回见的大陆仔。 见公子小姐们怔怔看着他,遂对服务生道:“弄些咖啡和冰激凌过来,一样,我请客。” “查理!” 其他人忙上前劝说。 查理如愿以偿,视线回到黄茵竹脸上,“看,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大陆…居然真的有有钱人? 这时,服务生气喘吁吁端来一大托盘咖啡和冰激凌。 这是酒吧会卖的玩意吗? 饶是跟黄茵竹私交甚好的几人,这会都不能帮李建昆说话。 “走。” 李建昆反拉着她,把她扯到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含笑道:“别急嘛,咱们要走也不是这样走,这地方很宝贵吗?” 饶是他们平时都舍不得买。 这是弄啥哟? 李建昆完事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倒真勾起公子小姐们的好奇。 查理眉头紧锁。 在大伙奇怪的眼神中,只见那个有钱的大陆仔,拎着茅台瓶,往咖啡和冰激凌盒子里,各洒入一丢丢酒水。 这是要让众人选边站。 带着一股狐疑,公子小姐们纷纷上手,他们总爱体验新奇的玩意。 这话明显是要赶李建昆走。 脸呢! “我看你是六杯咖啡,外加一瓶酒吧,这玩意正合你意。” 李建昆说着,薅过茅台,拧开瓶盖,把瓶口拿到鼻尖前深嗅一下,一脸陶醉。 李建昆还未接茬,黄茵竹蹙眉道:“查理,出来玩好好的行不?知道你有钱,请客这事贵在心意,别搞攀比这套。” 然后对折好,唤来服务生。 “这些可以有!” 在全场人关爱智障的眼神中,李建昆从夹克衫的内衬口袋,摸出一只英雄钢笔,和一个小记事本,唰唰几笔,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既然话说开,查理也不藏着掖着,耸耸肩道:“茵竹,说实话,他不配坐在这里。” 重新夺回主角光环后,查理挑衅般望向李建昆。 格外新鲜,特带感! 有奖。 仿佛在品一杯鸡尾酒。 公子小姐们,包括查理和黄茵竹在内,全部怔住。 是不是啊? 茵竹今天要是这样一走,跟查理算是彻底决裂。 黄茵竹表情愠怒,本来李建昆根本不愿意来,她说过要保护他的,不能言而无信。 眸子里透射出匪夷所思的目光。 你能认识董老?! 咋不飞天啊你! 第356章 天降警语 第356章天降警语 服务生捧着纸条,脸上的五官挤到一块,欲哭无泪。 不带这样玩的呀…… 您还是继续捞偏门吧,想要啥我都帮你去搞,只要会所里有! 以他的身份,见个楼面部长,都得规规矩矩。 看到会所经理,大气不敢喘。 遑论会所往上往上,再往上,集团董事会荣誉主席,世界七大船王之一,太平绅士,法兰西骑士勋章、比利时国家勋章获得者,董老? 那是他能接近的存在吗? “去呀。” “先生,这……” “耽误你们董老的大事,你担待得起吗?” 服务生:“!!!” 嗖!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失不见。 要命啊! “啪啪啪啪啪!” 鸦雀无声的露台上,忽然响起掌声。 查理一脸“I服了Y”的表情,差点没笑喷,道:“如果我没猜错,待会半点消息没有后,?肯定会找个由头,比如去找董老,大摇大摆离开。” 董老会理他的纸条? 写一句长命百岁啥的,人家老爷子也不至于生气不是? 该说不说,这个大陆仔还是有点胆色和小聪明的。敢递纸条,敢理直气壮去找人,旁人怕不是真以为他认识董老。 呼! 原来是这样。 在场公子小姐们恍然大悟,刚才瞅着大陆仔催促服务生去送纸条,如此信誓旦旦,他们一度真有些迷糊。 黄茵竹两条好看的黛眉蹙到一块,掐一把李建昆问:“你写的啥?” 她担心搞出问题。 董船王要是发火,别说她,把她老爹拉来都没用。 “天机……” “天个屁!说!” 李建昆无奈,凑到她耳边道:“说他快死了。” 黄茵竹:“!!!” 姑娘蹭地站起,连自己的包包都忘记拿,双手扯着李建昆,使出吃奶的劲把他往外拽。 赶紧奔命去吧! 李建昆哭笑不得,所幸吨位够重,抓住她的手道:“你激动个啥呀,先坐。” “不要命了啊你!” 黄姑娘满脸惊恐,大眼睛里有股极度担忧。 老话说“行船过水三分险”,他根本不晓得,这些在海上捞一辈子营生的船王,都是些什么样的狠人。 海盗见他们都得退避三舍! 人家现在一大把年纪,你咒他死…… “立刻,马上,我送你回内地!”黄茵竹呵斥。 李建昆高低有些感动,这种发自肺腑的关心,装是装不出的。 退一万步说,假如董船王真要找他麻烦,他润了,但他是黄姑娘带来的,岂能有个好? 以黄姑娘的脑壳,不可能厘不清这一点。 真?造孽啊! 查理目睹这一切,心花怒放,乖乖!莫不是写的不是恭贺话? 还相反? 那…你小子要挂啊! “是啊茵竹,他都不急你急个什么。” 查理走过来帮忙,帮李建昆的忙,二人合力把黄茵竹摁回沙发椅上,他瞅瞅李建昆,忽然发觉这小子还怪可爱的,笑道:“我看李兄胸有成竹嘛,铁定没事。” 我谢谢你嘞! 李建昆抓住黄茵竹的手腕,安慰道:“他说得对,铁定没事。” 黄茵竹:“……” 想哭! 会所二楼,餐厅区域,最大一间包厢里。 东方海外的几名高管,和几个老头子,正陪董浩芸共进晚餐。 楼面女经理戳在房门旁,等候随时提供服务。 忽然身后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女经理轻手轻脚把房门打开一条缝,不由得微微一怔,是个五楼酒吧部的员工。 “什么事?”她压低嗓音问。 服务生捏着嗓子道:“柳经理,酒吧部有位客人,写了张纸条让我交给董老。” “纸条?” 柳经理向他手上看去,问道:“哪位?” “不认识,是个大陆人……” “胡闹!” 柳经理声音稍稍尖锐,意识到后,赶忙捂嘴,继而小心翼翼向身后探去,生怕打搅一众大佬用餐。 这里每一个人,都足以决定她的事业命运。 “可是,对方说是关乎董老的大事,要是耽搁了,我……”服务员赔着笑脸,但比哭还难看。 关乎董老的大事? 柳经理心头一个激灵,那她也担待不起啊。 “柳经理,你在里面,要不你交给董老吧。”服务生说着,把手里的纸条往门缝里塞。 柳经理一把躲开,打死不接。 “你等会。” 房门关上。 柳经理深吸一口气,换上一副最甜美的笑脸,高跟鞋磕碰在木地板上,不发出一丝声响,躬身,沿着墙壁,来到董浩芸身侧。 “董老,五楼酒吧部有位大陆客人,给您写了张纸条,说是关乎您的大事,我不敢怠慢。您看?” “噢?” 董浩芸侧头看向她,“纸条呢。” “您稍等。” 柳经理这次火速回到门口,打开房门,把酒吧部服务生放进来。 这哥们捧着纸条,在她的示意下,小心翼翼走到董浩芸身旁,弯腰呈上。 送完信,还不敢走,姿势保持不变,候在墙边。 满桌人皆放下酒杯和筷子,齐刷刷投来视线,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董浩芸摊开纸条,搭眼望去,其上只有一联话: “偷鸡不成蚀把米,心弦骤停命难久。” 隐约还有个横批――祸不单行。 啪! 董浩芸怒目圆睁,猛一拍桌子,震飞附近几具碗筷。 满屋皆惊。 离得最近的酒吧部服务生,险些没吓瘫在地,只觉得膀胱肿胀。 心头哀嚎:大陆人害我啊! “老董,什么事啊,生这么大气?” “当心身体啊,一把年纪,你心脏还不好。” 这会敢说话的,只有董浩芸的老友,东方海外几名高管噤若寒蝉。 戳在门口的柳经理,稍稍侧身,头往脚尖看,暗呼万幸。 董浩芸生气在所难免,这两句显然不是好话,尤其是后一句,咒他死! 但听老友提及自己心脏不好,董浩芸又微微一怔。 他有心脏病,虽然不算隐秘,但也并未公开,至少新闻媒体上不曾提及,他一手创立东方海外,饶是现在古稀之龄,仍是这家上市公司的荣誉主席。 一个大陆人怎么会知道? “确定是大陆人?”黄浩芸问。 服务生结结巴巴道:“是,是…他们谈话时说的,那人…自己也承认的。” “什么样的人?” “一个…年轻人,气质很好,看起来…有些来头。” 董浩芸托腮沉吟。 “心弦骤停命难久”好理解,是说他会心脏病发作,命不久矣。 那“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董浩芸显然不是笨人,脑子里猛一个激灵,要说偷鸡的事,他现在还真在干! 他在抄底船运业。 眼下船运业极其低迷,但是他相信科学对油轮运输需求的分析,以及船运业周期性的规律,跟大多数船运公司一样,趁着船价暴跌,大肆收购油轮。 不过,没几人有实力同他竞争。 79年,他委托日苯,建造出截至目前,全世界最大的超级油轮“海上巨人”号。 80年,他收购鹰国实纳斯惠实轮船公司,和美商的海铁太平洋轮船公司。 随后,又以1.125亿美刀的超低价格,入主鹰国第二大船业集团,佛奈斯维公司。 成为第一个接管鹰国大公司的华人。 最近,他买下了鹰国第二大航运公司――富纳斯公司。 成为首个收购鹰国大公司的华人。 可以说,放眼全世界,现在没有比他更风光的船王,包玉钢也不行。 他只等着媒体给他戴上“世界第一船王”的桂冠。 对方所指是这件事? 想说他的策略是错的? 最终不仅无法如愿,还会造成重大损失? 董浩芸眼皮狂跳,一条来自大陆的天降警语,透着一股神秘意味。 蓦地,他想起大陆的特异功能和气功大师,不敢视若无睹,思忖之后,还是决定见一见这个人。 总没有坏处。 “你马上去请这位先生过来一聚。” “哈?” 服务生一脸懵逼,您老刚发这么大火,我还以为您要宰了那小子。 又…请? 第357章 此乃高人 第357章此乃高人 露台上,气氛颇为诡异。 俨然不像一场庆祝会。 撇开疑似脑子有坑的大陆仔不谈,当事人黄茵竹,脸上哪还有半分喜悦神情? 随着时间推移,只见她表情愈发焦急,几次想拉大陆仔走,但是他好歹不知,纹丝不动。 查理一改先前的针对,坐在大陆仔旁边,一口一个“李兄”,甚至放下身段给他倒酒,好似送行。 其他的公子小姐们,少部分真跟黄茵竹走心的,替她忧虑。 多半人则抱着一副看戏姿态。 “呼哧!呼哧!” 前去送信的服务生,可算回来,众人眼神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查理笑容满面。 黄茵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下意识向服务生身后望去,脑子里呈现出几个彪熊大汉突然冲出的画面。 董浩芸要见他,候着便是。 想象中的保镖没有出现。 “你去一趟酒吧部,告诉值班经理,他们今晚的消费全部免单。” 董浩芸都不轰我,你查理算哪根葱? 服务生额头见汗,哭丧着脸道:“先生,我不敢说啊。” 我去,这人! 李建昆说完,悠哉往沙发椅上一靠,诶!他还就这么干了。 只见服务生小跑到李建昆跟前,躬身道:“先生您好,董老有请。” 噶! 查理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忙不迭问:“什么?董老有请,请他?!” “他说,现在没空,晚点再说。” 不可思议! 嚯! 听闻这话,露台上躁动一片,公子小姐们大眼瞪小眼。 这张笑脸落在服务生小哥眼里,简直比女明星还要漂亮! 中国人果然不骗中国人! 多半人如查理一般,不时望向门口,等着董老的私人保镖冲上来。 柳经理:“???” 柳经理忙应下。 再说五楼露台上。 现在听对方的口气,明显是让董船王候着。 黄茵竹:“……” “哒哒!哒哒!” 音乐暂停,酒也没人喝,大家都关注着此事接下来的发展。 查理的表情不比黄茵竹好多少。 李建昆挺起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别怕嘛,你照直说,相信我,董老非但不会责怪你,事后大概率还会奖励你。” 柳经理听见敲门声,打开包厢房门,一瞅门外只有酒吧部的服务生一个,诧异道:“人呢?” 别说董老诚挚邀请,即使董老唤他过去,他都不敢怠慢。 “好的,董老。” “不可能。” 几位老爷子:“……” 公子小姐们:“???” 要知道,他并不常来董养会。 李建昆完全没准备,一口酒液险些没喷给她,无辜道:“没有。” 查理:“???” 会所二楼。 小哥心神大定,说话也利索不少,将露台上的事情娓娓道来。 这还没完,柳经理领着服务生小哥,快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董浩芸又道:“对啦小柳,找两瓶我私藏的好酒送上去。” 还是说…… 他们家族根系庞杂,他这一支算不上核心,而港城董家的资产并不逊色施怀雅家族,董老又是董家掌舵人,地位悬殊可见一斑。 通道内传来动静,大伙齐齐望去。 上年纪的人,一般觉浅,认床。 拢共过来四人,除去先前的服务生小哥,还有胸口挂着经理铭牌的一男一女,以及另一名不同制服的服务生,怀里抱着托盘,小心翼翼托着两瓶酒。 黄茵竹瞠目结舌道:“李建昆,你……” 先不提是否可信。 李建昆能回答他才怪,看向服务生道:“告诉董老,我现在没空,晚点再说。” 但,仅此一眼,对方便知晓,他在“偷鸡”,他有心脏病。 “没事,先陪你。” 什么情况? 感觉很友善啊! “……是。” 董浩芸听到一半时,心头一凛,意识到对方原本无意接触他,纯粹是受港城公子哥的排挤,连地方都不让待,迫于无奈才写下那张纸条,让服务生送过来。 “以董老的身份,怎么可能认识你这种人?你到底写的什么东西?” 董浩芸说完,又郑重对服务生小哥交代道:“你告诉那位先生,我这边不急,让他玩尽兴,等散场时,你再带他来找我。” 饶是他爹见到都得恭敬行礼。 这人还真认识董老啊! 港丨督都不至于! 怪异的是,董浩芸本人却并未生气,没人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面对战战兢兢的服务生小哥,他甚至温和一笑。 他必须得承认的是,他不敢这么做。 她没想到有人学她说话,查理再也坐不住,蹭地站起,不敢置信瞪着李建昆。 他将两个“请”字,皆加上重音,以表示他的问话里,“请”字是正面含义,并非鸿门宴。 嚯嚯! 可不敢让董老久等。 “对啦。”忽然想起什么,李建昆对服务员说,“?告诉董老,我有朋友在,陪她在这待会,他应该不介意吧?” 查理微微挑眉。 “抖什么抖,你给我说说,露台上到底什么情况。” 董老诚挚发出邀请,他竟然……敢拒绝。 服务生:“???” 服务生小哥很清楚,他必须得回去复命,话到这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楼下奔去。 这不黄姑娘在么?撂下她,去会老头子? 从心理到生理,都不允许啊。 他今晚在,对方也在这里玩。 这话说完,黄姑娘的表情顿时不对劲,一副大受感动的模样,李建昆才反应过来嘴巴没把门,紧急泼下一盆水,“咱们是朋友嘛。” 这还是头一回。 保证不吃亏。 即便对方在玩火,那也是个狠人啊! 一般人谁敢这样玩? 妈见打,爸见剐呀! 董老连他都不认识,或者说,他根本没资格让董老认识。 而且董老竟然如此给面子,诚挚邀请他一个小辈! 黄茵竹同样瞪大眼睛,如果不是查理这么一问,服务生回答得如此清晰,她都以为是场鸿门宴,毕竟李建昆咒董老死啊…… 这事一点都不介意的? 一场庆祝会,演变成窃窃私语会。 东方海外几名高管:“???” 黄茵竹:“???” 嗯,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中国人。 服务生小哥点点头道:“是的,董老邀请这位先生过去一聚,诚挚邀请。” “不可能!” 董老还有女王亲授的爵位。 “各位好,是这样的,董老发话,今晚这里的消费全部免单。另外,捎来他珍藏多年的两瓶好酒,送给大陆来的李先生品尝,希望李先生和朋友玩得尽兴。” 片刻后,李建昆原原本本的两段话,服务生硬是一路背下来,一个字没敢漏,复述给董浩芸听。 这…是什么本领? 董浩芸心头擂鼓,深受震撼,等小哥讲完,搞明白一切后,招招手,唤来柳经理。 甭管哪来的人,在港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如此托大? 大伙满脑子迷糊,对方到底什么来头? 明明如此托大,船王非但不计较,还礼遇到这个份上。 他们虽然不知道那张纸条上的内容,但董船王的邀请,却全听在耳朵里。 “虽然不知道你写的什么,能引起董老的兴趣,现在又这么干……大陆仔,你这是在玩火!” 李建昆的这套骚操作,一众公子小姐已然看呆掉,眼神中明显多出一股敬畏。 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只是偶然见过他一面,便看出他的事业线,乃至……生命线? 近半月,这是头一遭。 啪! 黄姑娘扬起小粉拳,猛地捶向李建昆胸口,“你骗我是不?” 饭桌旁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听这意思,船王今晚要在会所住下。 中国人可别骗中国人啊! 柳经理侧头询问一句后,眼神落在李建昆身上,奉上甜美笑容。 露台上除去李建昆,所有人全部惊呆。 大陆仔摆明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连董老的邀请都敢拒绝,董老居然不生气? 还免消费,送他酒? 都有点上杆子的感觉。 这么科幻吗? why?! 第358章 反正要坑,先挑个送上门的 第358章反正要坑,先挑个送上门的 露台上短暂的沉寂之后,一下炸开锅。 公子小姐们皆带着股震惊,一边打量李建昆,一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揣测着他的来头。 绝不简单! 内地能有什么人,能让董船王这种层级的人物,甚至有些巴结之意? 答案呼之欲出。 只有一种可能――此人绝对是勋贵之后! 还是大勋贵! 黄茵竹眉开眼笑,担忧郁结好一阵的心头,总算化开,用葱白般的手指戳戳李建昆道:“噢,我明白啦,你有气功啊,你看出董老时日不多?对吧!” 你个大聪明。 李建昆不置可否,神秘一笑。 现如今,最尴尬的无疑是查理,他自认也揣测出李建昆的身份。 惹不起! 港城说到底只是鹰方殖民地,但仍是人家的国土。 可是,已经招惹。 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满脸臊红。 他戳在旁边不远,李建昆岂能没留意到,瞥他一眼后,缓缓起身。 全场安静。 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二人身上。 查理麻烦大了! 董老都要巴结的人物,他一个施怀雅家族的小辈,端茶递水都不过份。 冲他之前的行为,怕是他家长辈过来,都要扇他几个大耳光。 就在公子小姐们以为李建昆要反击,找回场子的时候。 令人错愕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李建昆走到一脸讪笑的查理身旁,胳膊一伸,搭向他的肩膀,将他请到沙发椅上坐下。 “靓仔,把那两瓶酒开了,大好的夜晚,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大家喝好玩好。” 嚯! 公子小姐们目瞪狗呆。 没事人一样? 不计前嫌? 这是何等胸襟? 明明年纪也不大,待人处事却已有大佬风范。 权势滔天的勋贵家族培养出来的人,果然非同凡响啊! 此等气度,令人折服。 黄茵竹小嘴弯起,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心胸似海,堪称人杰。 姑娘美眸中流光溢彩,眼神落在李建昆脸上时,多出一抹花痴相。 董浩芸赠的是两瓶顶级红酒,一瓶罗曼尼康帝,一瓶拉菲,年头不浅。有价无市。 绝非路易十三那种市场通货可以比拟。 服务生醒好酒后,第一杯自然呈到李建昆面前,后者取过后,又从托盘里拿起一杯,递给如坐针毡的查理。 旋即,环顾周围道:“大家随意。” “谢谢李先生!” 公子小姐们称呼都完全不同,几名富家千金商量着去换泳衣,这回不怕吃亏了。 还不忘拉走黄茵竹。 正好,李建昆有点事想跟查理谈谈。 “李先生,我…实在不知道你的身份,下意识以为大陆人没钱,却带着茵竹去投一部拍废过一次的片子,所以生出点不好的情绪,希望你能谅解。” 查理亦是被他的气度给折服。 再一个,这事要传回家族,他一准没好果子吃。 他得补救一下。 查理很清楚,家族从未放弃过大陆广阔的市场,如今大陆改革开放,等待多年的机会终于到来。 上面人非常欣喜。 可这还没开始重返大陆呢,他却先把一名权贵子弟给得罪,这不是给上面人上眼药么? 李建昆笑着摆摆手,“害,不知者无罪嘛。” “李兄大度。” “来,走一个。” 查理双手举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两人推杯换盏片刻后,李建昆转入正题,“听茵竹说,查理兄在太古银行任高管?” 查理连连摆手,“谈不上谈不上,家父算是,我只是一个打杂的而已。” “查理兄谦虚了。” 李建昆摇晃着红酒杯,道:“我想了解一下,假如要从银行贷款,需要些什么条件?我指的大笔贷款。” 查理微微一怔,反问道:“李兄是私人行为,还是……” “算是私人吧。” 查理挠挠脑壳道:“银行放贷,首先考虑的是风险,其次是利润。按规定,借贷人需要贷款多少,则需要提供同等价值的资产进行抵押。” 那跟后世也没多大差嘛。 李建昆一手端着高脚杯,一手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港城接下来的金融风暴,他打算分两步走,进行抄底―― 不抄白不抄。要知道,《中英联合申明》签订后,鹰国趁机从港城掠走一万亿英镑,从而回本土完成撒妾尔主义。 所谓撒妾尔主义,是指鹰国的私有化运动。 私有化运动挽救了大鹰帝国的崩溃。 他的第一步,时间规划为从现在到1983年,也就是港币创造历史最大跌幅的那年。 如何抄底,他心中已经有计划。 而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向银行贷款,多多益善。 港城银行很多啊,可以坑的对象也很多,四大洋行是李建昆的首选,既然如此,这送上门的,不得先坑掉? 太古。 坑它没毛病。 查理脑子也没闲着,虽说大陆的权贵信息,很难获取,但董船王这把年纪,人老成精,以他所表现出来的诚意,这个姓“李”的,来头绝不一般。 他认为交好,百利而无一害。 说不定能为家族将来的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 如此一来,他在家族内部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念头至此,查理笑意盈盈道:“李兄如果想贷款,我一定提供最大便捷,别的不敢说,资产折算这块,包括利息,绝对会让李兄满意。” 李建昆同样一脸笑容,举起酒杯,“那先谢过查理兄了。” “应该的应该的。” “干杯。” “切尔斯。” 泳池里水花四溅,两人谈完正事,搭眼望去,好家伙! 白腻香艳,环肥燕瘦。 美不胜收啊! 黄姑娘穿一套黑色比基尼,配合该胖胖该瘦瘦,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堪称尤物。 姑娘荡漾在碧蓝的池水中,乌黑的秀发在头上挽成一个髻,使得精致小脸完美呈现,粉嫩的脸颊和耳坠上缀着水珠,不时滴落向白皙的颈脖,以及深渊…… 该死! 有反应了。 “喝酒!” 随着李建昆这声吆喝,附近的公子哥们,纷纷端着酒杯过来敬酒。 庆祝会到这里,才算有点样子,气氛热络,大伙彻底玩开。 时间悄然流逝,临近午夜时,一群玩尽兴的年轻男女,才准备散场。 头先那个服务生小哥,适时出现在李建昆身旁。 这使得黄茵竹高低有点不愉快,气氛到这里,如此良辰,姑娘对今晚抱有些旖旎遐想。 奈何董老有请,又十分没辙。 黄姑娘踮起脚尖,凑到李建昆耳畔,吐气如兰,“我在酒店等你。” 嗖! 李建昆赶紧跟着小哥跑路,董老爷子是个好人哪! 今晚无论是他,还是黄姑娘,都喝过不少酒,刚才又看过香艳,气氛也玩嗨了,这样孤男寡女回到酒店…… 甭说他,化生寺的老和尚都保持不住啊。 第360章 船王犯难 第360章船王犯难 董浩芸的验证,无疑得到证实。 对方甚至用科学做出一番解释。 到这一步,他对李建昆已经不疑有他。 事业固然重要,但比起事业,董浩芸更在意的还是生命。 说句托大的话,生意做到他这种程度,但凡不是突如其来的滔天大祸,使得公司一朝崩盘,都不算逼入绝境。 退一万步说,即使公司崩盘,他照样能做个富贵闲人。 如同他这样的人,许多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物,唾手可得,世界上能对他们产生吸引力的东西,已然不多。 而生命,排第一。 这也是人在功成名就后的终极追求。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当变成一个“普通人”后,往往会诞生出一些新奇思路。 嚯嚯! “董老,言尽于此。” 已经改过。 董浩芸猛一怔,不可思议望着对方。 天意派来一个神异年轻人,不仅挽救了他的生意,还让他洞悉到原本的死因和死地。 毕竟,那本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啊。谁谈及这个话题,能不心悸? “地铁。” “我心脏的问题,有没有可能……” 想想看上辈子董浩芸突发心脏病去世的时间,便能一窥端倪――1982年。 老爷子一命呜呼,半分资产没留下,倒是留下200亿债务。 “不可能!如果当下医学无法解决的问题,其他途径同样无法更改。” “实话实说,我没有太好的办法。我只知道明年你的丧命之处,其实作为你而言,那地方很不对劲,我寻思,如果你能避开险地,兴许能逃过一劫。” 那集团经营状况,肯定会越来越好。 李建昆搭眼看他一眼,心说老爷子你也忒会补脑了吧。 董浩芸以为他要走,扶着椅托站起。 李建昆却道:“我现在倒不好回去。如果不麻烦的话,看能不能安排个睡觉的地方。” 其他事指什么,李建昆心知肚明,但不好作回应。 换作一般大师,高低要为此忙碌一番。自己自然不会吝啬辛苦费。 这…怕不是个天人吧! 想想看,以他的财富地位,谁敢相信他会乘坐地铁这种交通工具? 把这变成一个问题“董浩芸会乘地铁吗”,去街头采访,保管没有一个市民会选“是”。 但是,他真会坐。 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是啊,那自己不去不就行了! 他会死在哪里,对方竟然都能预见? 同时惊喜。 “我会尽量弥补你,你尽管开口。” 但该说不说,距离他想贷的款,或者说,想坑英资的钱,犹如水滴和海洋的区别…… “我该如何答谢他呢?” “你心脏不好,还是得注意啊,有条件何必去坐地铁呢?平时身边最好不要离人,家里,公司里,要常驻医生,随身带一个都很有必要。你敬畏生命,生命才会敬畏你。” 出于安全考虑,未过双手之数,不是家人,便是心腹。 “不是这种劫,旁人掺和不了。” 不甘! 李建昆不会傻到直接开口要钱,老爷子只说会弥补他,也没说给钱不是?真要狮子大开口,老爷子心里一准犯嘀咕。 不仅能勘破别人的劫难,连自己的都不放过。 屁用没有! 深以为,对方这是在传授他保命的招术。 得放鞭炮! 实际上,这事他干过不止一次两次。 好嘛,黑有九龙寨城,白有董船王,哥们在港城是不是可以随便浪了? 骇人听闻。 不出意外的话。 “嗯?” 可是现在,对面的年轻大师却告诉他,他只有一年好活。 知晓他有这种嗜好的人。 所以李建昆料想,如今董氏集团还不到资不抵债的程度,董浩芸也醒悟过来,只要更改经营策略……再不济,照抄包玉钢,进军地产业―― 李建昆:“……” 财命双收,可喜可贺! 使得他都想浮一大白,可脑子里又回响起对方那句“你敬畏生命,生命才会敬畏你”,还是作罢。 董浩芸示意她好生安顿李建昆后,扭过头,用询问的语气道:“其他事等你休息好再说?” 没错,他的心大得出奇。 董浩芸内心郁结,颤抖着唇角问:“小李…大师,我的寿命线能改吗?能不能,延长一些?” 董浩芸连连应是,岂敢不听? 查理说向银行贷款得要资产抵押,他在港城哪有什么资产?华电唯一的资产,便是TTK家电49%的股份,能抵押出几个钱? 铁定不及他瑞银户头上的二百来万。 李建昆被他一脸敬畏的神情,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赶忙开口,试图瓦解这古怪的氛围。 每每遇到棘手事,又需要马不停蹄解决时,他会适当遮掩一下,退避随从,独自乘地铁前往目的地。 既然洞悉,自然不难破解。 “真正的高人,果然自有一股风范,未必在外。” 他颤抖着声音问:“是哪里?” 董浩芸眼神明亮,与众不同,这是真高人! “他竟然提都不提……” 他明明才七十岁,即使明年七十一,连老话中的第一道鬼门关都没到。 我不过是捋捋记忆……你想啥呢。 旋即,跟着暗暗心惊的女助理,一起离开。 “有劫。” 难怪港城各种大师混得风生水起。 董浩芸:“……” 他喜欢这种不会堵车,不会颠簸,且效率极高的交通工具。 得,正愁没底子。 太狠了! “无妨,如果有人为难你,我自当摆平。” 李建昆昂头看向对面的壁钟,不知不觉已是凌晨三点,茶能醒酒是一种误解,喝完酒后饮茶,往往更容易断片。 他人生中有过许多失意,也撞上过不少幸运,但没有任何一次,能比这回。 董浩芸自然搞不懂,他说是便是,遂看向门口,唤道:“阿铃!” 所以起底的资金,自然是越多越好。 董浩芸震惊。 “但,老头子我厚颜无耻,还是想求你帮我一把,再给我…三五年,对,三五年也行。 要是能把太古银行坑倒闭,那可…太漂亮了。 茶室中,董浩芸攥紧拳头,兴奋挥舞,“天意啊!上天助我!” 这一年,由于盲目扩张,大肆抄底船运业,且坚持不与包玉钢一样,长期出租货轮,董氏集团已经资不抵债。 毕竟他已经变相告知,包玉钢的转型之路是对的。 没那么大压力,没那么多糟心事,突然心脏病的概率,自然会变小。 泼天大运! 200亿压在一个人心头是种什么体验? 即使是身强力壮的人,怕是也要喘不过气吧? 遑论一个有心脏病的古稀老人? 所以才有他俩儿子,是最惨富二代一说。 李建昆本想用这二百来万,来手骚操作,毛毛算,大概能变出两千万资产。 房门应声而开,之前那位中年女助理,款款走进。 傻子都能看出这两件事有直接关系。 董浩芸见他缄默不语,身体前倾,苍老的脸颊上布满希冀,用一种多年不曾出现的恳求语气道: “我知道这很难,生死大事,一旦泄露天机,会背负上因果对吧? 一年……太短暂! 喝过药,做过法。 “给钱,会不会…不合适?人家高人风范,我拿铜臭答谢?” 寂静的茶室里,自言自语不止。 这位征服大海的男人,一时犯难,送房送车,送珍藏,送美人……说白了,不还是钱么? 俗! 第361章 奇葩事 第361章奇葩事 “啊呵呵~” 李建昆伸懒腰,从水床上爬起时,已经是隔日晌午九点多。 会所里没有酒店那种客房,他下榻的是一间水疗房,突出一个字――软。 如果你想,这里可以提供许多软腻服务。 洗漱完毕,来到楼层前台,楼面经理亲自过来招待,邀请他前往餐厅用餐。 这个点,饶是港式早茶都接近尾声,餐厅里没俩人,囫囵个吃两口,放下筷子时,昨晚那位中年女助理适时出现,说是董老有请。 仍是昨晚那间茶室。 再次见到董浩芸,老爷子精神头不错,即便昨晚熬夜。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李建昆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许多人或许不知道,国际银行的顶级银行卡,通常与广泛使用的银行卡不同,没有中间那栏卡号。 银行贷款需要资产抵押,资产有很多种形式,通常银行最喜爱的,莫过于不动产。 兜里有五百万美金,放眼这年头全世界,都算有钱人。哼首霸气点的歌,不算嚣张。 蓦地,黄姑娘想起富太太圈子里,悄然流传的魅惑之术。 这是一张汇丰银行的现金支票。 黄茵竹瞪大眼睛,自觉发现盲点。 “你说。但我不保证能办到。” 李建昆眼神明亮,虽迟必到。就说这么大个船王,办事得敞亮啊。 “嗯?” 再也说不通。 董浩芸介绍道:“这是一张山顶会所的永久贵宾卡,那边餐饮、住宿、娱乐、休闲,一应俱全,得闲可以去玩玩,风景很不错,服务也周到……” 该说不说,李建昆有点emo了。 “你?”司机大叔眼神在他身上游走。 咔嚓! 姑娘高低好想点,蹭地从床上跳起,“那来吧。” “什么呀?” 闲聊几句后,李建昆告辞离开。 来了! 不是啊,剧情不应该这样发展呀! 司机大叔:“???” 房门应声而关。 司机大叔扭过头,瞪眼盯着他,问道:“你找这种地方干嘛?” 李建昆:“……” 董浩芸要安排豪车送他,被他拒绝。 不是“HK$”,而是“USA$”。 却还不得不回以笑容,说一句“董老有心啦”。 他搭眼望去,只觉得一股巨爽,直冲天灵盖。 果然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李建昆心情峰回路转,脸上不动声色道:“董老话说到这份上,那小子只好却之不恭。” 如果办成,能将现有资金,扩大到接近十倍资产。 虽然听起来也是个好玩意,但对我没什么鸟用啊,我又不常住港城。 “一定一定。” 床上,床下,四目相对。 李建昆瞅着她也不知道瞎琢磨啥,渐渐勾起一抹邪恶笑容,隐约还露出两颗小白牙,心头有些怕怕的。 天知道里头装了多少钱。 他忙道:“你肯定没睡好,你先睡吧,我出门办点事。” 这很好。他也不喜欢被人查。 “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建昆原本脑子里有个计划,现在倒是要略作修改: 买房还是买房,但便宜房子就不看了,目标豪宅。 来啥来啊! 乖乖! 李建昆微微颔首,“行吧,去太平山。” 只有这一种解释。 “好好好,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看不把他从冰坨坨,搓成热火炉! 黄姑娘自认要颜有颜,要身材有身材,集可爱和性感于一身,并且主动到这份上。 见她像八爪鱼样缠绕上来,李建昆目瞪狗呆,要不要这么主动啊? 选择空间无疑变少。 李建昆随手把信封塞进夹克衫,从内心讲,他受之无愧。 是了,自己一定要学会! “那里有没有集中的售楼处?或者大点的售楼处?” 说罢,双手呈上。 这时,董浩芸从女助理手中取过一只白信封,反手往出一倒,只见一张通体黢黑、右下角有串金色编码的卡片,落入他手中。 说罢,便往李建昆怀里冲。 董浩芸忽又踌躇起来,从信封中再次取出一张“纸条”,带着几分忐忑道:“说来惭愧,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昨夜思来想去,净是一身铜臭。 世界船王的排面,果然非同凡响。 他也不敢调查,人家连生死都能勘破,还指望什么事能瞒过他?以免引发对方不满。 姑娘大眼睛骨碌碌转着,这可不行啊!为自己往后的性丨福着想,必须得让他挺起来做人! 李建昆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谁推辞谁是小狗。 “不是…茵竹,你冷静点!咱俩是朋友,不是这种关系!” 这番话有个潜台词:老爷子没打算调查他。 董浩芸心满意足,如此天人奇才,可遇而不可求,万万不能断掉联系。 原来……是性冷淡啊! 嘭! 世界安静下来。 指定不能少。 别问黄茵竹怎么进来的,房间是她开的。 在酒店门口,拦下一辆皇冠出租车,中年司机询问目的地,李建昆搭话道:“师傅,哪里的房价最贵?太平山?” “买房啊。” “买房。” 董浩芸大喜过望,他生怕这礼送不出去。 可见他昨晚不回,是多么明智的抉择。 他脑子里有一套骚操作。 而怎样利用最少的资金,创造出最大的资产,是一门技术活。 “浅水湾,深水湾的房价也不便宜,富豪扎堆,咱们老百姓只有眼馋的份上。但要说到最贵,那估计还得是半山别墅,一来背山靠水,风水好;二来居高临下,景色美。” 李建昆一脚踢开枕头,瞪眼道:“我去,你还在啊?” 李建昆心头乐开花。 黄茵竹却不听,继续缠绕,李建昆能抓住她的手,却控不住她的腿,索性将她整个人抱起,走到席梦思大床边,一把扔出去。 “问问嘛。” 五百万。 “哪有哪有。”李建昆讪讪一笑,“昨晚跟董老聊到凌晨三四点,这么晚,头晕脑胀,会所有现成的地方,躺下就睡了。” “小李大师,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薄了点薄礼,还望你一定不要推辞,否则老朽心头难安。” 嗯,银行卡大小。 否则这会已经不知深入交流多少回。 “这绝没有不敬之意,只是想来高人也离不开衣食住行,还望笑纳。” 司机大叔摁下打表器,来嘛,随便问。他慢不忧地说道: 倒不算什么大事。 黄茵竹眼里蒙上一层雾气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李建昆在港城确实没有资产,但是可以创造。 兜里揣着五百万美刀,李建昆美滋滋回到美丽华大酒店,不承想刚进房门,一只大枕头迎面砸来,猝不及防。 索性开诚布公,李建昆报出一个电话号码,末了补充道:“我在港城的一家公司,目前算是个空壳吧,通过它可以联系到我,只是我人一般在内地,不一定能马上回复。”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难怪。 姑娘这会鸭子坐在床上,套一件白色浴袍,领口的丰腴白腻,若隐若现,顶着一对熊猫眼,怨气颇深。 “你故意躲着我是不?!” 瞅瞅人家看五百万美金的眼神,跟看一张白纸也没什么区别,迟疑一下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不不,绝不为难。”董浩芸连连摆手,语言诚挚道:“我只是想获得一个联系方式,将来若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还望能点拨一二。” 老和尚都得还俗! 李建昆略显无语,捍卫尊严道:“我可绝对不喜欢男人。” 嘴上无毛,穿着希拉平常,隐约还能嗅到一丝酒气,隔夜衣服都没换…… 丫的缺心眼是吧! “你去太平山买房?你知不知太平山的豪宅多少钱一?啊?” 这是司机大叔近一阵,遭遇的最奇葩的事。 第363章 半山别墅、云霄会所 第362章半山别墅云霄会所 太平山顶。 观光缆车的终点站附近,有一座造型奇特的白色建筑。远观像是船坞里,一艘轮船即将扬帆出海;近观像是一方平台上,放置着一口大鼎。 此建筑名为炉峰塔。 港城市民俗称为“老衬亭”。 “轰~” 红白相间的皇冠出租车,绕着盘山公路上来,油门踩得嗡嗡响。 前方终于出现开阔地带,在老衬亭旁边,有一片高低错落的广场空间,高处是缆车停靠点,以及游客观光平台,其上人头攒动。 低处则形成鲜明对比,几乎不见人影,宽敞空间内零零散散停着一些豪车。 皇冠车驶入这里特别掉档次,被反衬得很扎眼。 李建昆看到老衬亭脚下一侧,有个售楼中心,紧挨着的是一部户外观光电梯,可以直达顶楼。电梯玻璃罩上有六个鎏金大字―― 太平山上豪宅还不多,买的人更少。 再说他也没东西登。公司规定,接待客户后,留下姓名和联系方式,这拨客户才属于你。 装你娘啊装! 马作飞瞅着他的背影,翻个大白眼,他本以为超两千万的售价说出来,对方指定吓得一哆嗦,勤等着这个爽点。 马作飞笑呵呵道:“过两千万。” 只有一乘电梯,直通顶层的豪华会所。 马作飞掰着指头,炫耀着自己的见识,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叮”的一声。 隔壁没有东西,这里属于“地下”,老衬亭一层的中餐厅,二层的咖啡厅,三层的西餐厅,得从隔壁的观光平台上进。 “多少钱?” 大概二三十栋。 后脚跟着李建昆来到门口,马作飞唱戏般道:“先生请慢走~” 马作飞摆摆手道:“登屁咩,有毛病,过来找存在感的。” 轮班置业顾问:“……” 李建昆两根指头夹着名片,自顾自走向厅屋居中的房地产沙盘。整个展厅内只有他一个客户,四周不同角落,不乏视线探过来,传出一些窃窃私语。 马作飞脸上的笑容更甚,取来一根小木棍,指向沙盘某处。 男销售:“……” 这座沙盘很大,相当于两张台球桌拼起来的规模,其上模拟出太平山的全貌,包括附近的中环和维多利亚港等等。 李建昆微微颔首,其他的暂时也懒得看,转身,踱步走向门口。 李建昆确实遇到点麻烦,这个电梯摁上行键,完全没反应。这不临近中午么,正好有这个条件,早上又几乎没吃,打算先上去吃个饭。 从缩放比例来看,占地大概能有五百平方的样子。 董浩芸赠这家会所的卡,而不是董养会的,显然这里要比董养会更高端。 仿佛再待下去会羞愧而死。 他也不介意。 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白金卡,一年会费几十万;钻石卡,高达上百万;黑金卡,那都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先要黑金卡会员推荐才行。知道持黑金卡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包玉钢,董浩芸,赵丛衍,郑禹彤,许世勋,邵亿夫……” 要说这个售楼中心也挺会挑地方,开在这种高档会所边上,目标客户把握得牢牢地―― 装逼犯啊这是个。 “先生你好,我是置业顾问马作飞。” “想进去得先办卡,刷卡才能入电梯。 逗呢! 还TM的点点头后才走。 真是林子大什么鸟儿都有。 值班销售梳着大背头,穿一套笔挺黑西装,系同色领带,手上戴着欧米伽。他上下打量李建昆一番,问:“找人?” 这个逼王有留的必要? 留下来一准老大难,以后没事就得陪着他装逼。 对方走近后,李建昆嗅到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味道,不禁微微蹙眉,他讨厌男人喷任何香水。 他权当没留意到。 “喂,你干嘛呢?知道云霄会所是什么地方吗?” 搁四十年后,这里的房产可是稀缺资源,甭管多少个亿,还有价无市。房主们惜卖,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皇冠出租车把李建昆扔在售楼中心门口后,逃也似地离开。 “卧槽~这个逼王!” 李建昆瞥他一眼,这小子连他姓什么都没问,搁这遛他玩呢,行吧,看谁遛谁。 他淡笑道:“最贵的是哪栋?” 戳在前台值班也无聊啊,马上到午饭点,看情形不大可能有正经客户登门,索性遛遛这个傻叉。 公司规定,留存客户只要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绝不考虑在太平山购置房产,就要一直跟踪,时常联系。 来他们这里的客户,谁不是豪车代步、名牌加身,保镖秘书随从? 这在港城,尤其是太平山这种地方来说,属于正儿八经的大豪宅。 这年头不比后世,即使是港城,房地产也没有发展到黄金阶段,像是李超人,进入这个行业没几年。 他大概在想“为啥进不去呢”? 哈哈哈哈! 当然了,肯定不能跟这小子成交。 房子怎么样,从投资的角度讲,李建昆根本不在乎,他要的是这个价值。 马作飞傻眼,在他们这里装一通还不够,还想去山顶会所装? 脑子有坑吧! 那地方是谁都能上去的? 轮班的同事把登记册递过来。 马作飞看似恭敬递过名片,实则眸子里有股隐藏的戏谑。 服了。 “没有,我买房。” 得,就它了。 坐出租车来,看起来都没我有钱。你买房? 太平山的厕所你都买不起一间! 奈何公司有规定:但凡有客户登门,必须接待。 来到门外,果不其然,逼王正戳在观光电梯门口发呆。 面不改色心不跳。 但是建筑没有李建昆山上时看到的多,显然沙盘上呈现的,只是当前在这里出售的房源。 李建昆透过售楼中心的玻璃门,看见门口一侧有个台子,台后戳着值班销售。对方也发现他,直勾勾瞅着他,没有出来迎接的意思。 反正他们清闲,半个月接不到一批客户是常态。 过两千万,显然过的不多。否认这小子不会这么说。 多半为独栋别墅,也有小区式小高层。 他们这里的房产,非顶级富豪不能拥有。 “先生看中哪栋了?”旁边传来声音。 李建昆搭眼望去,是一处别墅庭院,有一栋五层主楼,两栋三层辅楼,前有小型喷泉广场,后有带游泳池的花园,外围高墙筑起。 嚯嚯! 得,踏破铁鞋无觅处,顺带找到地方。 “波老道31号。” 谁承想,这还不是个装逼犯,堪称逼王! 这里不在展厅,经理留意不到,马作飞不再掩饰鄙夷之色,挺起胸板道:“全港顶级会所之一! 这时,轮班的置业顾问走过来补位,同样上下打量着李建昆。对马作飞眨眨眼,作口型道:“做乜?的?” 不怨人家,坐一辆出租车来,谁能想到他是来买半山别墅的? 他径直走向门口,推门而入。 看起来一目了然。 “诶!”同事忽然道,“他往隔壁去了。” 马作飞倒不遮不掩,嘿嘿一笑,“客户。” 马作飞转而又笑起来,险些没笑喷,夺门而出,寻求新的爽点。 云霄会所专用。 董浩芸赠一张黑卡,压根没提所谓的“山顶会所”在哪里。 紧跟着的是广播强调的“wee”。 马作飞眼珠猛一凸,满脸不敢置信,只见…电梯门开了! 逼王手里拿着一张黑黢黢的卡,微微摆动,含笑道:“谢了。” 谁能想到这年头有刷卡式的电梯? 马作飞犹如白日见鬼,胸板瞬间躬起,嘴角抽搐,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电梯门已经合拢…… 第362章 不买逗你玩? 第363章不买逗你玩? 静谧的包厢。 波斯地毯铺就地面,红木为面的木板墙,壁橱中摆放着象牙、古董烟斗,珐琅彩瓷器等艺术品。 硕大圆形大理石餐桌旁,只有李建昆一人用餐。 房间里有两名盘正条顺的女佣,一人正在餐台前,精心调配一份蟹黄拌面;另一人拿条白毛巾,托一瓶西班牙佐餐酒,躬身于李建昆一侧。 什么叫顶级会所,今儿他算是体验到了。 您以为吃顿饭,只有两名女佣伺候? 不。 房门轻缓开启,靓仔服务生推着餐车,送来主食――蟹黄拌面之前的最后一道菜品。 气质不俗的美女经理紧随其后,戴白手套,捧着一只精巧小木盒。 一道无甚稀奇的菜,香煎鸡胸肉。 端上餐桌前,美女经理先将手中小木盒呈给李建昆看,里头装的从普罗旺斯空运而来的黑松露。 旋即,利用特制工具,把整块黑松露刨成丝,洒在香煎鸡胸肉上。 希拉平常的菜,顿时变成吃不起的样子。 一顿午饭吃成这样,从起初的不适应不自然,到最后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种享受。 待李建昆吃好后,两名女佣麻利拾掇完,却没有离开,仍在旁边候命服侍。 端起一杯刚换上的餐后酒,李建昆踱步到巨大落地窗前。 高楼林立的中环,游艇穿梭的维多利亚港,以及对面的九龙半岛,尽在眼帘,皆在脚下。 太平山海拔五百多米,这座位于炉峰峡上的老衬亭,即使不是全港最高建筑,也差不离。 一览众山小。 处在这样一种环境中,难免心生豪迈与壮阔。 这大概就是富豪们喜欢这里的原因之一吧。 而许多富豪凑在一起,会形成一个圈子,融入圈子,便能得到宝贵的人脉资源。 这是会所的终极意义。 当然,它的门槛相当高。 李建昆此时才知道,董浩芸赠他的这张黑金卡的份量,在这家会所里可以用稀缺形容,每年会费多少不知道,董浩芸显然会替他包圆。 与另两类卡不同,持黑金卡消费全免。 美女经理去而复返。 “李先生,长盛实业的郭东闻先生想拜会,您看?” “不见。” 美女经理并未有任何异样,反而觉得理所应当。 她也是第一次见这位先生,虽然打扮异常低调,但能持黑金卡的岂是一般人? 她能知道这位的推荐人是董船王,有些人自然也能知晓。 李建昆转过身,放下高脚杯后,女佣询问:“先生需要去卧房午休吗?” 李建昆笑着摇头,跟她们摆摆手,“再见,我很满意你们的服务。” 二女躬身送别,相视而望,明明…她们什么都没做。 乘电梯原路返回,李建昆不知道的是,他刚踏出电梯门,隔壁售楼中心的玻璃内,马作飞赶紧后撤―― 他已经猫在门后面,盯梢一个中午,午饭都没吃。 生怕错过。 他在这里工作四年,没接待到一个持云霄会所黑金卡的人。这种层级的人物,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自己来看房。 但毫无疑问,他们买下一栋半山别墅,那是洒洒水的事情。 甚至可以说只看心情。 令马作飞惊喜的是,逼……不!牛逼王,在转弯。 “阿威,来了来了!” 马作飞心头狂喜,他跟前台值班的同事,已经协议好―― 牛逼王有黑金卡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大财主!二次来店,绝对会买! 如果没有他提醒,对方铁定跟他一样,会把对方误以为逼王。 成交不了。 所以成交之后,佣金需要二一添作五,每人一半。 值班同事也愿意,已然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迎接准备。 门外。 李建昆转身向售楼中心走去时,微微顿脚,视线落在广场一处。 那里有个穿黑西装套裙的姑娘,拿着扫帚和塑料簸箕,打扫卫生。 他招招手道:“喂,你过来。” 姑娘闻言探来,下意识望向左右,发现没有其他人,才确定对方在喊自己,遂小跑上前。 “先生,你叫我?” 李建昆上下打量着她,豪宅销售员嘛,模样都不磕碜,留着齐肩发,神似关之琳,二十出头。 “?在干嘛?” “扫地啊。”对方不明所以,笑笑道,“反正闲着没事,运动运动,有些枯叶烟头,扫干净清爽。” 行吧,这个笑容打动我了。 李建昆指指售楼中心的大门,道:“进去吧,你现在有事了。” “嗯?” “我买房。” 关碧清:“!!!” 她去年入职,培训学习小半年,上岗至今,踩烂三双高跟鞋,一个准客户没接到。 出来扫垃圾,捡到一拨? 公司有规定:如果客户指定你为置业顾问,那么一切异议将服从这一条。 门内。 马作飞和他的“同伙”,四只眼睛瞪得滚圆,懵逼掉。 这都行? 李建昆进门之前,马作飞又气又恼,嗖嗖消失。 汗颜无地。 再一个,万一牛逼王找茬,他可麻烦大了。 李建昆进门走向沙盘,关碧清将信将疑跟在后面,值班销售冲她龇牙咧嘴,小声道:“阿清你抢我客户!” 关碧清讪讪一笑,“意外意外,要真成交了,我请客。” “我要分成,分成!” 谁稀罕请客。 他们这里随便一套房子买出去,哪怕是小高楼的大平层,至少也有上万佣金。 “好,好。”关碧清高低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再说平心而论,眼前这位先生,可实在不像会买半山别墅的人。 放好扫帚和簸箕后,关碧清哒哒哒地小跑过去,双手呈上名片。李建昆搭眼一瞅,哟呵!也姓关,该不会是亲戚吧? 顺手塞进兜。 “先生贵姓啊?” “教你一招,以后别这么问,万一碰到姓‘史’的、‘焦’的,会很尴尬。” 关碧清被逗乐,觉得这位可真好玩,跟他聊聊天也不错,好奇道:“那该怎么问?” “我该怎么称呼你?这样讲,保证不中招。” 关碧清眼前一亮,还真是,学到鸟! “谢谢先生。”微微躬身后,她指向沙盘道,“需要我介绍介绍吗?” 李建昆摆摆手,“暂时不用,波老道31最贵是吧?” “……啊对。” “具体价格多少?” “报价2188万。” 李建昆脑子里略作合计,当下港币没有锚定货币,与美元施行自由汇率浮动,汇率一天一个样,他没太关注。 不过近几年,由于港元发行缺乏约束,以及港英政府对金融信贷的放松,货币供应量大幅增加,诱发港元汇率持续走贬。 料想“5”个总有。 没得问题。 五百万美金轻松能拿下。 “如果买下这套房产,多久能拿到屋契呢?” 港城没有房产证,等同于房产证的叫作屋契,类似这年头内地的房契,由一沓资料构成。 “现房手续齐全,我们经理说,如果客户急,最快三天。”关碧清吐吐舌尖道,“实不相瞒,我还没有卖出过房子。” 效率还不错。 李建昆笑了笑道:“行吧,签单。” “哈?”关碧清满脑门问号。 “我说签单。” “……不是…您都不看看房子吗?”关碧清脑子有些宕机。 这事能是真的? “问题不大,只要确保它是这里最贵的房子、符合市场行情、与沙盘模型一致……嗯,这些得写进合同。”李建昆一本正经道。 关碧清瞪大眼睛,仔细在他脸上瞅了又瞅,确认他不像开玩笑。 轰! 全身血液直冲天灵盖。 “您真要卖啊?!” 好家伙。 李建昆硬是吓一跳。同时这嘹亮一嗓,也将大厅内所有目光吸引过来。 “没事逗你玩?” 嚯嚯! 关碧清:“……” 姑娘猛掐一把大腿肉,传来的巨疼告诉她,这并不是做梦。 “嘿~” 笑得有些神经质。 第364章 完成第一手、黄姑娘的小心机 第364章完成第一手黄姑娘的小心机 洽谈室。 李建昆靠坐在棕色真皮沙发上,身前一杯咖啡冒着热气。 关碧清上忙下窜,兴高采烈准备合同。逢人照面都得竖根大拇指,表示祝贺。经理刚才唤她过去询问情况时的语气和态度,堪称和蔼。 合同准备好,关碧清来到洽谈室,瞅着组合沙发,迟疑一下,坐向李建昆身侧最近的单人位。 销售培训告诉她,洽谈时切记与客户相对而坐,要亲近,又要保持一定距离。 这个位置刚刚好。 “李先生,波老道31号报价2188万,我们可以给到九五折,即2078.6万……” “你等会。” 李建昆打断她道:“打完折后,会影响房屋的市场价值吗?” 关碧清微微一怔,用专业口吻回道:“太平山的别墅一般都是独栋独立设计,波老道31更是豪宅中的精品,独一无二,没有对标房屋可以作为参考,它的市场价值,合同购入价是重要评估因素。 “所以是的,会有一定影响。” 李建昆想想也是,买这种独一无二的豪宅,跟买小区商品房完全不同。 现在报价是2188万港币,如果九五折拿下,那在短期内,它属于跌了,只值2078.6万。 而无论是房价下跌的趋势,以及更低的资产价值,都不是李建昆想要的。 他摆摆手道:“不用,按原价。” “啊?!” 关碧清傻眼,以为耳朵出毛病。 还有这种要求? “不是…李先生,里外算下来,可整整110万啊,您不要?”关碧清不可思议望着他。 再有钱的人,也不能无视110万吧? 市区的普通住宅,拿下十套没问题! 她这种穷逼,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挣到! 李建昆微微一笑,“嗯,给你们赚。” 嚯! “这……”关碧清一时语塞,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大脑再次宕机。 富豪不是没见过,壕成这样的,人生头一遭! 当然了,心情也是怒放的。 “那…那李先生您稍等,我去跟经理讲一下。” 得到首肯后,关碧清一双大长腿找不准节奏,踩出一顿稀烂的哒哒声,嗖嗖冲向经理办公室。 “你慢点,刚还跟?说过,沉住气,沉住气!这种富豪确实谁见了都心慌,可你是受过专业培训的,拿出职业素养!” 西装笔挺的中年男经理,坐在红木办公桌后,忧伤扶额。 骂又不好骂。 这个月第一单。还是最贵的一处豪宅。 成交之后,他也不少拿奖金。 全公司都得靠这个单子吃一阵。 关碧清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是这样的罗经理,李先生说他不要折扣,按报价购买……” “哈?!” 连罗经理都懵逼一会。 不过终究是经验丰富的老油子,很快反应过来,看似不可理喻的事情,放在这些长着发财脑的富豪身上,其实可以理解。 目的应该是为增加资产价值。 名下资产越多,对于这些富豪们而言,可以操作的资金便越多。 别看这里损失110万,利用其他途径,他们只会赚回更多。 漂亮! 罗经理笑眯眼,把个中缘由,给这个菜鸟手下简单科普一下后,美滋滋道:“你这回要赚发呀。” 当然他也有份。 按公司规定,折扣价以上的部分算溢价销售,提成比例非常高。 所以有经验的老销售,跟客户洽谈时会逐步放价,比如先来个九八折。 相对于一个点两个点的降价,富豪们往往更在乎面子,万一他们懒得砍…… 嚯! 销售人员可赚大发了。 上千万的豪宅,一个点就是十多万! 这套更狠。 一个点二十多万! 罗经理都慕了,他吃所有置业顾问的提成,单套房子能拿到的奖金比例,比当事的置业顾问,低不少。 关碧清眨巴眨巴眼,问:“能…有多少?” 她不是还没卖过房子么?花精力去研究堪称复杂的提成制度,没太大意义。 “这套豪宅卖掉,按你现在的消费水平,十年不愁吃喝。” 关碧清:“!!!” “还愣着干嘛,这种事需要请示吗?赶紧的,别让大财主久等。” “噢噢。” “等会!” 关碧清心头激荡,转身时脚差点没崴到,快走到门口时,罗经理别有深意补充道:“阿清啊,这种顶级富豪,不仅仅是客户,更是你的鸿运,你从未有过的人脉资源。 “记住一句话,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反对,不要拒绝,一定听从。” 关碧清只是缺乏销售经验,但人不傻,哪里听不懂他的暗示? 沉默少许,未作回应,告辞离开。 洽谈室里,省去议价环节,客户看过高仿楼型沙盘,房子并不打算细验,那也没剩什么,合同签订起来非常迅速。 按李建昆的意思,房产挂在华电公司名下。 他无法买,连港城身份证都没有。 不过公司资料没带,得去拿,在瑞银保险柜。 另外,付款环节时,一张汇丰银行五百万美金的支票拿出来,关碧清整个人也是懵的,不得不再次去请示经理。 罗经理安排一辆丰田商务车,配一名司机,一名财务,外加关碧清,陪同李建昆去瑞银。 一众人刚走出售楼中心大门。 大厅里炸开锅,脚步声凌乱一片,人影从各处奔走而出,围拢到玻璃门后张望。 “成交了?” “废话!没看要去银行吗?” “可这人看起来真不像个大富豪啊。” “不就打扮随意点么,气质哪一块不像豪门公子?” “阿清这回赚死了!” “我可听说,一分钱价格没砍,报价买的。” “什么?!” 置业顾问们羡慕得流口水,眼红。 这还不是赚,暴富的节奏! 马作飞身形微晃,头重脚轻,一不留神要栽倒的样子。 明明原本是他的客户啊! 九龙。 李建昆存储资料的瑞银。 取出资料,借着银行的设备,复印好后。一行人又改道去汇丰,完成转账。 随后李建昆又陪着一起,去交完印花税。等一套程序搞定,已近黄昏。 丰田商务车把他送到美丽华大酒店。 “李先生,我送您上去吧。” 李建昆没拒绝,跟关碧清一同上楼时,交代道:“屋契办出来后,麻烦你立马给我送过来,公司地址你知道,我如果不在那边,就在这里。” “好哒。” 来到房间门口,关碧清脚步站定,没跨过门槛,躬身相送。 咔嚓! 黄姑娘可算走了。 李建昆今儿一天自己都觉得埋汰,衣服上还带着昨晚的酒味。忙不迭冲进浴室,准备洗个澡。 眼神晃悠间,扫中某个异物,不禁侧头望去。 好家伙! 只见挂衣勾上,吊着一只小小的、纯白真丝小内内。 是谁的自不用提。 李建昆怔了怔,黄姑娘昨晚根本没带换洗衣物,所以……把裤头丢这里了? 真空离开的酒店? 乖乖! 那画面……不能细想。 他稍稍凑近,嗅上一鼻子,有香气,原味的。 该说不说,高低被撩起一丝邪火。 “哗啦哗啦!” 本想洗个热水澡,索性换成冷水。 降降温。 洗完澡一身清爽,李建昆倒在床上闭目养神,准备天黑再下楼吃饭。 “叮铃铃~” 不知过去多久,床头电话响起。 “喂?” 话筒那头传来黄茵竹的声音,“你回来没有?” “……你跟鬼打电话啊?” “嘻嘻。告诉你哈,公司场地我租下了,思来想去,还是离近点好,怕你一年到头不来。振业大厦十六楼。” 李建昆略显无语,“行吧,我明天去看看。” “对啦,你看见我裤头没有,好像落酒店了。” “装?我不信什么人不穿裤头,还能没感觉。” “反正…你帮我洗洗。” “那是不可能的。” “你喜欢原味?” 李建昆:“……” 话筒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好一阵后,黄茵竹问:“你在港城还待多久?” 李建昆合计一下,这套操作,按目前的效率看,年前抓抓紧,说不定能搞完,于是回道:“大概还一个月吧。” “那行。最近我有事,要闭个关,等出来再见你。” 直觉告诉李建昆,这妞要整幺蛾子。 第365章 碰财神 第365章碰财神 太古银行。 查理的私人办公室里。 李建昆跷着二郎腿,坐在靠窗的欧式沙发上,侧方一名戴金边眼镜的华人经理,正在认真审核一沓资料。 一部分还热乎。 俩小时前,关碧清送到华电公司。 李建昆当时在酒店,接到艾菲电话,特地过去拿,拿完便来到这里。 “我的藏酒虽然不能跟董老爷子比,但市面上也找不到。” 查理端来两杯威士忌,递给李建昆一杯。 说来惭愧,之前还瞧不起大陆人,看死他没钱。 谁承想这勋贵子弟果然不同,一出手便是两千多万的半山豪宅。 两人小酌一会后,华人经理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向查理点点头。 查理脸上的笑容更甚,放下酒杯道:“我绝对给到李兄最大诚意,通常来讲,不动产贷款,银行会按市场估价折算掉两成,我给李兄折一成,怎么样?” 李建昆晃着古典杯,问:“利息呢?” 查理收敛笑容,回道:“说实话,你错过了最好贷款时机,目前通货膨胀太严重,利率上涨好几轮。不过鉴于咱们的关系,你提供的又是优质不动产,这样吧,我按6%的年利率给你。” 还凑合。 李建昆前两天看报纸,大美丽国的经济大环境和港城差不离,银行平均贷款利率在7%-10%之间。 心里是怎么想的,他自然不会表露,摇摇头道:“高了。你把利息降下来,我后面还有几处优质不动产,都给你做。” 查理诧异,“还有?” “当然,往后可能有些优质产业,一并给你做。” 放贷收利息,是银行的主营业务之一,对于查理而言,无疑多多益善。 否则上回能屁颠屁颠,跑去影视投资大会拉生意? “李兄不开玩笑?” “可以写进合同,过不了几天,我会再来找你。如果没来,你把这单的利息提回6%。” 这话硬气! 查理心头乐呵,托腮沉思少许,道:“那这样,5.8%。” “很没诚意啊。5%。” “这…不符合行情,也不符合规矩啊!” “银行是你家的,还不是你们说的算?” 李建昆抿一口威士忌,道:“我会在春节之前,提供总价值两亿的优质不动产,差也不会差太多。” 查理震惊看着他,那模样似乎在说:你有这么多不动产? 李建昆戳戳桌面道:“一样,可以写进合同。” 嚯嚯! 这是大陆哪家的大少? 查理心情愉悦,如此一来,自己今年的业绩将超额完成。 “5.5%。” “5%。” 查理瞪眼:“不是…我一让再让,你好歹提一点行不?” 李建昆笑笑道:“好。5.1%。” 查理:“……” 忒会做买卖! 在太平山上壕到不行的李建昆,搁这里,比买菜大妈还斤斤计较。 四十米大刀一顿狂砍,最终砍到年利率5.3%。 查理捂着胸口,仿佛受伤不轻,问道:“你贷这么多钱干嘛?” 坑你们啊。 难道真送钱给你们赚? 李建昆呵呵道:“拿优质不动产作抵押,你们稳赚不赔,还要忧心我钱花去哪里?” 查理讪讪一笑,说的也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李建昆问:“钱什么时候到账?” “合同签好,我马上安排放款,最迟明天。” 华人经理随即取来合同,李建昆配合签订,贷款2000万整,还款期限三年。 ―― 夜。 铜锣湾。 作为港岛上最大的生活街区,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不夜城。 灯红酒绿,霓虹闪烁。 街头既能看到游手好闲的古惑仔,也能看见从业于中环高端写字楼里的白领。 鱼龙混杂。 此地建筑也一样,不乏高档小区,又不缺上年纪的筒子楼。 一幢半新不旧的筒子楼里,401室。 小小的空间,被划分为两室一厅。 此时两个穿睡衣的姑娘,席地而坐在客厅茶几下的一块毛毯上,对付满满一桌大排档拎回的生猛海鲜。 “来,阿清,再敬你一杯,祝你成功晋升富婆!” 关碧清抿嘴一笑,“没那么夸张。” “啧啧…搁这偷乐呢,还没那么夸张。” 长发披肩,生有一张精巧瓜子脸的姑娘,瘪瘪嘴道:“老罗今天给你毛毛估过,一大帮人去围观,这单至少有二十万提成,一朝暴富!” 瓜子脸说着,满脸艳羡。 她同样是山顶售楼中心的置业顾问,从资历上讲,算关碧清的师姐。 两人由于私下关系好,合租这间套房,房租平摊。 毕竟通勤费贵,她们家都在九龙半岛,如果天天来回,时间上不允许不说,人也得累成狗,花的钱还不会比租房少。 叫柳婧妍的瓜子脸姑娘,幽幽道:“等发薪后,你肯定不会跟我住。” “怎么会?” 关碧清放下酒杯,双手勾住她脖子,用小脸蹭蹭她道:“我才不会离开你,除非……” “交男朋友对吧?” 柳婧妍抬手刮刮她鼻尖,道:“二十岁,青春靓丽,兜里揣二十万,大把帅哥往你身上凑,只要你想。来吧,啥也别说,喝一杯,咱俩分手,祝你性福。” 咚! 俩姑娘插科打诨,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忽又谈起一桩糟心事。 柳婧妍没好气道:“别给叶文宝分账,凭什么,一成也有两万块,你怎么不给我?” 关碧清吐吐舌尖,“可我那天答应他了。” “又怎样,签过合同?按公司规定,这单百分之百属于你。听我的,别给!我替你撑腰。” 关碧清再次贴到她身上,“妍姐你可真好。” 柳婧妍哈哈一笑,“那我不得巴结好准小富婆?” 俩姑娘打闹到一块,互挠痒痒,好一阵后,累到双双四仰八叉躺在地板上。 “听说你给那个客户送到酒店客房,他没提出点特殊要求?” “才没有。你问司机和财务,我上去还没五分钟。” “那他要是提出来,你干不干?” “我…不干。” “傻妞。” 关碧清诧异,侧过头问:“你干呀?” “怎么了?”柳婧妍理所当然道,“先不提结识这样一位顶级富豪的意义,你那个客户可又年轻又帅,咱又不吃亏。” 关碧清瞅着她一副花痴相,打趣道:“说的也是哈!” “好你个死丫头,敢嘲笑我!” 俩姑娘又扭“打”在一起。 翌日清晨。 一如往常,关碧清和柳婧妍打车前往太平山,在山脚下乘缆车上山顶,来到公司。 眼前出现古怪一幕。 比她们早到的同事,全拿着扫帚,在广场上打扫。 倒并非见样学样,期待邂逅一位富豪。这个点哪有富豪出门? 而是有置业顾问这两天找大师算命,大师说他们公司门外,近来有财神过路,看到勤劳的人,会施以财富。 要知道,这名置业顾问是给自己算命,并没有提及关碧清的事。 又是个大嘴巴,憋不住话,回公司一说……嚯! 这不,全搁这里碰财神呢。 柳婧妍翻个大白眼道:“我不信。” 她只相信事在人为。 关碧清嘻嘻一笑,跟着她走进玻璃门。 上午十点。 一辆皇冠出租车,在售楼中心门口停下。 自从关碧清捡漏成功,置业顾问被狠狠上一课,再没人敢瞧不起坐出租车来的人。值班的置业顾问赶忙出门迎接。 车上下来一个年轻靓仔。 可惜是关碧清的客户。 值班置业顾问虽然白迎接一遭,但面对这种富豪,可不敢无礼,殷勤请进展厅。随后去喊关碧清。 后者闻讯赶来,瞅着李建昆,高低有些意外,毕竟买卖已经成交,不知道他今天又亲自来做什么。 李建昆招招手道:“走,陪我看看沙盘。” “嗯?” “我还要买房。” 关碧清:“!!!” 值班置业顾问:“!!!” 这哥们痛心疾首,猛扇自己俩耳光。 公司规定:一单买卖成交后,客户即成为自由客户,如果再次光临,没有明言找熟人,其他置业顾问均可接待。 这位富豪,进门前可没说找关碧清。 是他去把关碧清喊来的! 可他哪里知道,这才几天时间,人家又来买房?纯以为有些后续事情。 财神明明碰上,我却没有把握住啊! 想哭! 第366章 献身 第366章献身 “嘿,听说了吗,前几天那个年轻富豪又来买房。” “卧槽啊,这些壕无人性的家伙,千万豪宅,当买白菜呢!” “快看快看,沙盘那边,在选房!” “关碧清要发呀!” 展厅各个角落,也不知道探出多少人头,窃窃私语一片。 无论是置业顾问,还是其他工作人员,脸上皆写满震惊。 沙盘边,关碧清简单介绍后,李建昆心里已经有主意,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当然了,也不能乱来。 即使跟售楼公司协议好,把房价调到一个亿,市场不认可,半分意义没有。银行进行资产评估的人,都是精通各类资产的专家。 再说他不能坑自己。 现在虚高,到时假如出手,卖不到这么多呢? 还得遵从市场行情。 只要按照行情来,当下买房可谓一本万利,港城的房地产黄金时代,触目可及―― 世界电子业的重心,在向港城转移,美商去年年底,在港城投资兴建三大电子主机厂,港资又在向土地和劳动力更廉价的大陆转移,商人们将攫取到更多财富。 金像奖明年会设立,港片即将火爆亚洲,明星造富运动开启。 这些都将推动房地产,尤其是豪宅市场的兴旺。 而这也是李建昆的计划中,另一个极大利益点。 他摆摆手,打断还在继续说的关碧清,薅过小木棒,指向沙盘某处。 “这幢,你刚说价格多少?” “报价1880万,一样,九五折。” “一样,不要折,签单。” 关碧清:“……” 姑娘脑瓜仁嗡嗡响。 老话说福无双至,搁她身上,不凑效了! 邀请这位去往洽谈室的路上,无需同事们猫在角落对她眨眼睛,关碧清自个也明白,她是真要暴富。 连续两个大单,直接给她怼到几十万身家。 这次签单比上回更快,关碧清依葫芦画瓢,五分钟搞定。 客户资料手头有,余下的无非是去银行转账。 待到前几天的原班人马,坐上售楼中心门外的商务车后,展厅内人头攒动,沸腾一片。 “豪气如斯!” “1880万的豪宅,五分钟签完单,还是原价。这人到底是谁?!” “世道不公啊!为什么有钱人这么有钱?” “我羡慕关碧清,这往后还能一块玩耍么?人家都成富婆了。” … 置业顾问们谁不眼红? 马作飞怔怔望着门外,口鼻间喘着粗气,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李建昆这边,接下来的流程如出一辙,这回屋契到手,只用两天半。 完事便找到查理,继续贷款。 再次贷下1700万港币。 这日晌午。 一辆皇冠出租车缓缓驶来,在山顶售楼中心门口停稳。 轮班值岗的是柳婧妍。 姑娘美眸瞪圆,心想不会吧,还来? 忙不迭出门迎接,当瞅清车上走下的靓仔后,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着实深吸几口气,柳婧妍才扬起笑脸,试探性问:“欢迎李先生再次光临,不知道这次过来是?” “买房。” 柳婧妍:“!!!” 您当是市场买菜呢? 大半年没开单,一股剧烈渴望,涌上柳婧妍心头,她表情挣扎一番后,九十度鞠躬。 “李先生,现在轮到我值班,请问我能有幸为您提供服务吗?更优质的服务。” “谢谢,不用啦,还是找关碧清,她比较熟悉。” 李建昆笑着摆手,大步走进展厅。 身后,柳婧妍脸上流露出难掩的失望。 “什么?!那个李老板又双??来了?你可别告诉我还买房?” “正是。明显搞投资。” “卧槽~” “继续找关碧清?” “正是。可能想泡她。” “尼玛~” 展厅各个角落,类似对话同时展开。 所有岗位上的人,都已无心工作,三五成群猫在某处,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沙盘方向。 销售综合办公室门口。 短短一个礼拜,消瘦五六斤的马作飞,忽然觉得胸口无比沉闷,下意识伸手去抚。 可当看到关碧清领着牛逼王,再次走向洽谈室,脑中猛地眩晕一下。 噗通! “诶,马作飞晕倒了!” “阿飞阿飞!” “快快,掐人中!” 洽谈室里。 这回关碧清一次性准备好两份合同。 李建昆看中挨在一起的两栋别墅,相较而言价格不算贵,每栋千万出头。 这样一来,贷款来的1700万,加上他自己有几百万。 足够支付。 等到两份屋契办出来,又能找查理贷款两千万,然后继续买豪宅,等到余钱再也买不起任何一栋半山别墅为止。 这就是他的骚操作。 等于说,每栋豪宅别墅,他只需花一成的价格,便能拿下―― 以极少的资金,撬动一处“庞大”物业。 当然,贷款背在身上。 但这不是过两年港币要大幅贬值么? 而房价却会上涨。 其中有两个利益点。 最终能产生多少收益,现在还不好说。得看到时实际的港币跌幅情况,以及房价上涨程度。 等合同签订好后,关碧清眨巴眨巴眼问:“李先生,您不会过几天又出现吧?” 李建昆呵呵一笑,“那可说不准。” 关碧清:“……” 吓人! 以她的脑瓜,真想不通这位在玩什么,却也明白是在资本操作。 一言以蔽之,超出认知。 接下来的三天,关碧清忙得上气不接下气,李先生希望尽快得到屋契,但这次有两份。 她几乎脚不沾地,各种单位跑。 第三天上午,发生一点小岔子,有栋豪宅的资料少一页,她只好先办下来一份屋契,忙不迭奔回公司找经理求援。 “妍姐!” 关碧清闪现般出现在销售综合办公室门口,火急火燎向里面招手,唤出柳婧妍。 “怎么了?” “妍姐你能帮我个忙吗?李先生等着屋契,可我现在只办下来一份,?能帮我先把这份送过去吗?” 关碧清说着,递过手中档案袋。 柳婧妍下意识接过,怔了怔问:“地址?” “有两个地址,你等下,我写给你。” 等写好地址,交给柳婧妍后,关碧清不忘在她脸上香一个,“妍姐你真好。” 柳婧妍笑了笑,很勉强。 这孩子,太单纯了! 如此重要的客户,怎么能让其他置业顾问,私下接触呢?还给两个地址。 一小时后。 美丽华大酒店。 李建昆躺在床上还没睡醒,这不没事么,勤等着屋契送过来,门外传来敲门声时,他一个鲤鱼打挺爬起。 来了? 可上两回都是送到华电公司。 咔! 房门打开,外面杵着一个穿职业套裙的姑娘,长发披肩,有张小巧精致的瓜子脸,单论漂亮程度,犹在关碧清之上。 见过。 “怎么是你?” “您好李先生。”柳婧妍躬身道,“有份屋契可能要到下午,怕您等急,阿清让我先送来一份。” 李建昆瞅瞅这姑娘抱在怀里的档案袋,但她并没有递过来的意思。 眼里掠过一丝异样后,他让开房门道:“进来喝杯水?” 柳婧妍表示感谢,跨过门槛,顺手带上房门。 房间里,李建昆没有倒水的意思,似笑非笑看着她。 柳婧妍把档案袋放在电视桌上,胸前规模跃然于眼前,遂解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 一颗。 两颗。 三颗。 “她这么信任你。” “是。我对不起她,但我更不想对不起自己。而且我很替她惋惜。” “噢?” “她太单纯,根本不晓得把握机会。” 柳婧妍咬咬红唇道:“如果我能得您青睐,爬上高枝,以后我一定会弥补她。她的性格将来最大可能,是找个好男人嫁了,相夫教子,个人而言,不会有太大出息。” 该说不说,李建昆赞同她的观点。 关碧清这个姑娘,接触几次便知道,毫无野心,小家碧玉。 一直提防着他呢,为什么从不送屋契来酒店? “可你们是朋友,我不喜欢背叛朋友的人。” 柳婧妍凄然一笑,“您在她手上买下四套豪宅,提成大几十万,放眼整个港城,她都算有钱人。您真觉得,我和她还能像以前一样做朋友?” 很聪明的姑娘。 不过李建昆仍然不喜。 “出去。” “我还是处丨女。”柳婧妍央求道。 “我说,出去!” 第367章 你往上爬的样子确实很狼狈 第367章你往上爬的样子确实很狼狈 临近中午,李建昆拾掇利索,胳肢窝里夹着档案袋,准备出门吃午饭。 美丽华大酒店倒也有餐厅,不过只是一个人吃饭的话,他还是喜欢有些烟火气的地方。 酒店一楼大厅,当他快要走到门口时,侧方迎来一个窈窕身影,躬身行礼。 仿佛请安似的。 李建昆脚步稍顿,微微蹙眉,“你怎么还不走?” 柳婧妍贝齿轻咬红唇。 得,爱待待吧。 公共场所,谁管不上? 李建昆不再多言,大步离开。 寻到一家街边牛腩面馆,美滋滋嗦上一碗双份料的牛腩鱼丸面后,荡步向振兴大厦。 不远,十分钟,正好消食。 来到公司,艾菲一边吃着盒饭,一边校对一份清单。慧阳TTK家电那边,郝正达报过来的原材料采购清单。 这是让艾菲最觉得他们公司像一家公司的工作。清单核对好,打电话通知对应工厂发货,TTK家电有进出口资质,走正规渠道进入内地。 否则的话,那可太清闲了,守着一部电话,啥事没有。 楼里谁不以为他们是家空壳公司? 艾姑娘不清楚的是,如今这座大厦里,单论资产规模,比他们华电更雄厚的,还真没几家。 四套半山豪宅挂在公司名下,资产规模超过六千万港币。 虽说抵押出去。 “用不用这么省?” 李建昆搭眼望向她的盒饭,一个鱼香茄子,一个圆白菜。 大概十一二块港币。 艾菲倒不觉得什么,嘻嘻笑道:“攒钱!过年回老家再?瑟。” 李建昆打趣道:“可别惊动衙门。” 他现在给艾菲的薪水,由底薪加奖金构成,每月三千左右。 折合人民币月薪上千。 去到内地,还不是妥妥的土豪? “对啦老板。”忽然想起什么,艾菲道,“林总来过电话,说明天回来。” 李建昆点点头,他让林新甲去了趟泥轰,弄高分子吸水树脂的样品。 索性无事,闲聊一阵后,李建昆乘电梯上楼,来到黄姑娘租赁的公司场地,里头灰雾扬尘,装修工人在施工,戳在门口瞅几眼,没进去。 回到公司,他干脆在沙发上躺平,刷起报纸。 下午两点多,不出意料,关碧清匆匆赶到,送来另一份屋契。她倒没想过会撞上李建昆,不好扭头走,上前搭起话。 “小关,你脑壳不太聪明的样子啊。” 关碧清:“……” 姑娘忙问什么事。 李建昆很欠揍的话说一半,“没事。” 顿了顿,又道:“上午送资料的那个姑娘,你俩啥关系?” “我师姐,对我可照顾了,还是我的合租室友,人很好的。” 确实挺好。 不过结合她们二人的话,李建昆倒能分析出,瓜子脸姑娘本性尚可,至少没坏到骨子里。 两份屋契全到手,时候不早,李建昆准备去趟银行,跟她一道下楼。随后一人打辆出租车,分道扬镳。 太古银行这边,查理已经洞悉李建昆的资本运作,因为屋契的成交日期都非常近。 却也懒得理会,这些房产确实值这么多钱,说句不好听的,贷款到期要是还不上,直接卖掉房产。 优质房源,市场行情看涨。 左右没风险。 李建昆回到美丽华大酒店时,已近黄昏,刚走进一楼大厅,侧方迎上来一人。 “李先生。” 李建昆:“……” 韧性挺足嘛。 他没有理会,径直走开。 隔日是周末,衙门口不上班,房屋无法转户,李建昆倒不急着去太平山买房。睡到自然醒,拉开窗帘,外面天色阴沉,淅沥沥下着小雨。 不是出门的好天气。 不过想起林新甲今天回国,他还是拾掇一番,下楼去公司。 “呼~” 来到一楼大厅,他不禁左右扫去,可算不在。 雨比想象中要大。 斜对面有辆停下的出租车,李建昆正准备冒雨冲过去时,头顶一暗,一只大黑伞盖下来,他诧异扭头。 好嘛,伞把上搭着一只白皙小手。 手的主人不是瓜子脸小妞又是谁? 柳婧妍微笑道:“伞您拿去用。” 李建昆谢过后,嗖一下冲向出租车。 柳婧妍撑着伞,抢脚跟在后面,可无论怎样都跟不上。 出租车驶离时,李建昆向后车窗瞥了眼,只见瓜子脸撑着伞,孤零零站在刚才出租车的停靠点。 林新甲是下午到的公司,这家伙办事向来“靠谱”,从上次姨妈巾的事情上,就能一窥端倪。 行李箱中除去几件换洗衣物,其他全是一种医用纸尿垫。 厂商是三洋化成。 李建昆拆封一只瞅了瞅。 按照这个发展节奏,即使他不介入,纸尿裤、尿不湿的诞生也不会太远。 下午公司提前锁门,三人合计后,来到九龙寨城附近,他们共同邂逅的地方。 袁叔的小旅馆。 晚上打算在这里搓一顿。 袁叔很开心,翻箱倒柜,把狠货食材一股脑儿搬出来,烧了满满一桌丰盛菜肴。 小老头特能喝,还忒瞧不起人。 李建昆和林新甲两个年轻小伙,外加艾菲这个捣蛋鬼,一番偷奸耍滑都没把他撂倒。 自己倒是喝得晕头转向。 林新甲溜了桌底。 李建昆被袁叔和艾菲搀上出租车时,高低还记得一件事,拉着艾菲,喷得她满脸酒气。 “给钱!记得给钱啊!” 艾菲哭笑不得,“给过了。我还是送?回酒店吧。” “不用!回去陪阿婆,再晚她该担心啦。我好着咧!” 美丽华大酒店门口。 下车时,李建昆一个踉跄,险些没栽倒。 哒哒哒! 身旁冲过来一人,搀扶住他。 李建昆喷着酒气道:“你怎么还在!” 柳婧妍微微一笑,“我送您上楼吧。” “不……啪啪!”脚下一番凌乱,赵四的舞步算是掌握精髓。 “您看,差点摔到。” 柳婧妍把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头,用小手搂住他腰,颇为费力地给他送到客房。 李建昆虽然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但脑子还有几分清明。被扶到床上躺下后,这姑娘拧来热毛巾,给他擦过脸和脖子,替他脱掉鞋袜。 做完这些,又戳在床边默默站了几分钟。 咔嚓! 房门关上。 床上,李建昆微抬眼皮,略感意外。竟然没有“趁火打劫”。 她要是像上回黄姑娘那样缠上来,这种状况下,还真不好把持。 该说不说,是个大美女。 柳婧妍快速离开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九龙某个老旧小区。 她姨妈家住在这边不远。 深夜到访,姨妈颇感惊讶。 柳婧妍没多解释,只说一个朋友喝醉。遂向姨妈讨来食材,钻进厨房,烧起醒酒汤。 姨妈一阵无语,“你不会在店里买一份?” 柳婧妍只好改口,“是我客户,身份尊贵,这个点只有大排档,不卫生。” 姨妈倒知道她是卖豪宅的,这才恍然。 “你要注意啊,这男人喝醉酒,别太凑近。” “晓得的。”柳婧妍埋头忙活。 姨妈好一阵没见到她,各种搭话。 “你爸妈都还好?” “老样子。” “唉,两个病秧子,倒是苦了你。” “没什么,慢性病。” “常年不断药,不要钱啊?” 姨妈摸摸她脑瓜,怜惜道:“我看人家卖好房子的销售,至少自己能买套便宜房子,你呢?挣的钱还不够家里开销吧。” 柳婧妍摇摇头,没再应茬。 等醒酒汤烧好后,找来保温壶盛上,告别姨妈,嗖嗖闪人。 “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 回到美丽华大酒店,柳婧妍抱着保温壶,来到李建昆的客房门外。 用力敲门好一阵后,耳朵贴在房门上,隐约听见里头传来动静,姑娘不禁心头一喜,不然她打算去喊服务生。 遂将保温壶搁在地上,快步走开。 第368章 主仆 第368章主仆 “哧溜!哧溜!” 客房里,靠窗的沙发椅上,李建昆抱着保温壶,喝着酸酸辣辣的醒酒汤。 汤水下肚,整个人确实舒坦不少。 谁送来的自不用想。 李建昆此刻心情,两分无语三分乐,四分感慨一分感动。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小撮人,成长环境和生活经历,造就他们极度渴望成功的性格,为达目的,像颗竹子样,终年翠放保持旺盛活力,一节一节往上攀爬。 万达老林,曾因一笔贷款,前前后后跑五十多次,白天蹲银行大门,晚上蹲行长家门。 阿里马老,做中国黄页时,端着一台电脑四处推销,不少人视其为骗子。 一般人只怕早放弃。 所以最后功成名就的,也只是一小撮人。 看看时间,凌晨2:43。 至少也是个狠人后备役,可造之材。 李建昆坐在窗台边的沙发椅上,搭眼望去,要说不心动,那都是扯淡。 “我甘愿做您的女仆,诚心实意。” 接下来在港城,李建昆需要更多帮手。 “我能给你资源、人脉,踏入上流社会的机会。你能给我什么?这副身体?你应该明白,我并不缺。” 而她自己很清楚。 所以不难想象,他现在面临着怎样的诱惑。 当下是冬季,饶是港城,昼夜温差依然很大。 李建昆微微挑眉,他无法去判定这种价值观的对错,正如他现在都分不清这女人是蠢是聪明。 “不,我没想涩诱你。” 该说不说,这称呼听得让人上瘾啊。大概率跟有些哥们恶趣味,喜欢让小姐姐喊爸爸差不多。 李建昆看向束手站在旁边的柳婧妍,道:“你先回去吧,明早过来见我。” 不多会,耳畔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如果我能达到您现在这种程度,私下,我是您的女仆;在外,我将成为您的得力助手,能替您完成您现在能做到的一切事,这才是我认为最有价值的回馈。 她身上还是昨天上午的那套职业装,里面的衬衫,也是解开过三颗扣子的那件。不过,脸上的妆容仍然精致,看起来并不埋汰。 李建昆:“……” 柳婧妍脸上浮现一抹黯然,轻声道:“我听过一句话,叫‘全身心交付’,我也想以此证明,可心又如何拿出来给您看?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客房里。 “请便。” 姑娘瑟瑟发抖,眼皮已经难以撑开,但某种意志,使她无法进入深层次睡眠,打盹几分钟后,便会猛一个激灵醒来,下意识望向电梯口方向。 “是,主人。” 他划一根酒店的长火柴,点燃一根万宝路,吐出一口悠长的白雾。 但是问题不大,能把自身得失计算得这么清楚,相信她也能捋清背叛的代价。 一股邪火在李建昆身上滋生,他大口大口吸着烟,努力压制。 李建昆续上一根香烟,道:“凭你的模样和身材,嫁一个小有身家的男人,不算难事,何必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这个信心,李建昆还是有的。 柳婧妍脸上带着股绯红,走近,站在他身前,两只不由自主想要护在身前的手,藏于身后,互相控制住。 刺啦! “嗯?” 李建昆不咸不淡道:“我怎么相信你的忠诚度?毕竟你连朋友都能背叛。” 柳婧妍说着,跪倒在李建昆脚边,低下头,亲吻他的脚背。 很有诱惑力的说法。 柳婧妍继续说道:“你年轻,帅气,即使不是富豪,如果早两年我们邂逅,?追求我,我也会答应。” 李建昆自嘲一笑,“我这么有魅力?” 柳婧妍心说差也差不多,可就算再正经的男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真的…不要吗? 年纪不大,撑死不过二十五,也是女人最好的年华。 两天两夜,没有挪脚。 李建昆穿着棉拖鞋,走到她身边时,她恰好处于闭眼状态。 “你是不是以为,所有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搞得李建昆对她的生活经历都产生好奇。 姑娘赶忙起身,深鞠一躬,如同小尾巴样,吊在李建昆身后,乖乖上楼。 “而我想要的比钱更金贵的东西,只有您这样的大富豪才能赋予。 驾驭这种人,你只须永远让她望而生畏,永远比她强大。 柳婧妍将自己好好拾掇一番,洗得白白净净,喷香喷香。然后又从小包里,掏出化妆品,化上精致妆容,这才从浴室走出来。 柳婧妍摇摇头道:“不,我想要的不止是这些,资源、人脉和踏入上流社会的机会。这些只要跟随您,就能获取。我更想要的是您培养我,让我自身变得更加优秀。 李建昆:“……” 身无片缕。 进门后,柳婧妍下意识远离李建昆几步,迟疑一下道:“我能…借用一下浴室吗?” “我…总想,如果真要做到这一步,至少选一个自己愿意亲近的人。” 姑娘你还挺哲学嘛。 林新甲草莽出身,艾菲也是那种邻家姑娘,都不足以镇住大场面。他现在最想要的帮手,是能在上流社会活动的人。 得,矮子里拔高个。 李建昆低头打量着她,也就随口一问,看看她什么反应。 自身身份足够的那种,很难使唤。所以只能培养狠人。 “为什么是我?你们售楼中心有的是富豪客户。” “起来吧,以后我没让你脱衣服,别再脱。” 喝完醒酒汤,李建昆躺回床上,呼呼大睡。心里有个惦记,也不知过去多久,悠悠转醒,大脑完全恢复清明,此时窗外仍是黑夜。 我勒个去! “那时我还很懵懂,期待纯真爱情,这两年经历过很多事,做销售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我发现那样的爱情可能并不存在,书里那样写,电影那样拍,正因为它是卖点,可望而不可即及。” 呦嗬! 李建昆起身走进浴室,冲上一个热水澡,刷牙洗漱好,换上干净衣服。 以后……柳婧妍很好捕捉到关键字眼,神情激动。 “醒醒。” “既然想涩诱我,之前为什么又离开?” “大部分富豪是老头子。” 李建昆发现谈话能很好消解邪火,饶有兴致问:“为什么是早两年?” 也就是他,拥有两世为人的独特人生经历,否则换成任何一个正常哥们,只怕都难以把持。 “我们无亲无故,想要得您青睐,总要有东西能被您看中,我家境贫寒,普通大学学历,我不知道还能拿出什么。” “跟我走。” “您说呢?” 李建昆淡淡的声音,犹如某种召唤,柳婧妍的大眼睛几乎闻声而开,异常明亮。 渴望和野心,是成功者的必备要素。 目前来看,这姑娘确实是铁了心,要认他做主子。 坦白讲,这种人有背叛的风险。 所幸现在脑子足够清明,用一种两世为人的意志,抵抗着魅惑。 毫无疑问,瓜子脸姑娘身上有。她所欠缺的,是另一个不可或缺的成功法门――机遇。 “可那就是爱情吗?” 这姑娘无疑足够狠。 “您说得对,不是没有小有身家的人追求我。那时我就在想啊,与其嫁给钱,为什么不嫁给比钱更金贵的东西? “我不想成为一个纯粹的玩物。女人花期很短,过后呢? “在我了解的富豪中,没有一个在外面没有女人。如果抱有这种想法,终有一天,我也会变成一个自怨自艾的黄脸婆。 之所以收下她,不光是被她的说辞打动,还有一个现实考虑。 酒店一楼大厅一侧,一只长条真皮沙发角落,蜷缩着一个娇柔身影。 “我是真穷怕了。 有个细节。 相信任何一个人都难以拒绝。 出门来到楼下。 柳婧妍反问,眼眶微红道:“先生,您没在底层生活过,您不会明白,于我这般人,这样的家庭,单是活着,就已经费尽全力。 她自认还是很有料的,脸蛋也是被人从小夸到大。 难以置信! 她却不知道,她心中认为不存在的纯真爱情,正是李建昆这辈子所追求的。 第369章 坐拥三分太平山 第369章坐拥三分太平山 上午,九时许。 太平山,老衬亭楼底一侧。 这家独立运营,承接销售太平山所有房产单位的售楼公司里,工作人员们纷纷从柜台或门框后面,探出脑壳瞧热闹。 门口有出租车停下! 他们这里,来豪车反而不奇怪,来出租车……似乎预示着,那个神秘、有某种恶趣味的年轻富豪,又来扫楼了。 毕竟他已经连续买下四套豪宅单元。 “阿清,你赶紧的,你老板驾到,还不去迎接!” “富婆,带带吧,问问你老板有没有朋友要买房。” “我洗衣烧饭打扫卫生,样样都行,要不我不卖房,你包养我吧。” 柳婧妍? 她不是打电话请过病假么? 怎么会跟关碧清的客户一起出现? “哒哒…哒…哒!” 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同为女仆,凭什么你可以坐下吃饭? 两人来到商务车前,上车后,有司机在,李建昆没再说什么。不多时,车辆返回山顶。 “区区一千,咱们的关富婆能看上?” 同事们都站在受害者关碧清这边,私下里把柳婧妍腌?话骂尽。 还是其中最贵的近三分之一。 “是。” 风水好,环境佳。 两人乘坐电梯达到顶楼。 “瞪大你的眼睛瞧好!” 还要她们伺候。 时值正午,来都来了,高低得吃顿饭。 “还能有谁?” 关碧清离开工位,款款走近,不正经的话没搭理,含笑道:“见到出租车就是他呀。” 李建昆抿上一口佐餐酒道:“好事。” 柳婧妍搭眼望去,倒吸一口凉气。 “叮!” 藏于市,隐于巅。既不过于高冷,亦不过分喧嚣。 这将为她以后在这里的历练和获取,带来诸多便利。 这天上午,十时许。 姑娘忽然生出争斗之心,嘴唇翕合,“我也……” 没有这等身份,又怎能一个月豪掷两亿购房? “主人,阿清递交了离职申请。” 可以说他即使马上出手,只要有计划地一套套卖掉,也能大赚一笔。 铂金卡到手后,柳婧妍如获至宝,姑娘明白,她的这张铂金卡是与众不同的,因为推荐人是黑金卡客户。 李建昆耸耸肩道:“看,你做不到。” 还未跑到门口,被罗经理喊住,招招手,示意她去自己办公室。 关碧清小嘴一扬,摆摆手后,哒哒哒地向大门迎去。 偌大院门全开,里头一男一女正在闲逛,穿黑色职业套裙的女人,很有规矩,落后一步。 没什么好稀奇的,后世许多富豪在国外购置房产,通过中介公司,人都没去,更别提住。 这几天的报纸都在疯传这个消息。对他这个“神秘富豪”的来头,揣测连篇。 从地上到顶层,不足三十米的距离,于她而言,犹如来到另一个世界。 至此,他瑞银户头仅剩下两百来万港币。 “回吧。” “诶?!” 拿下这十四套房产,与他以原始资金加杠杆,推算出来的差不离,花费接近两亿港币。其中他自己的本钱为2600万,向太古银行贷款约1.74亿。 至于柳婧妍以后在这里的消费,自己花自己掏,她现在也算小有身家。 销售综合办公室门口,置业顾问们七嘴八舌,羡慕嫉妒恨。 作为李建昆而言,一个是萍水相逢的姑娘,一个是自己的女仆,好处给到谁,显而易见。 旋即笑起来,“你也是个狠人,这样伤害她,还想乞求她原谅。天天晚上跟着,有成果吗?” 包厢餐桌上,屁股只挨三分之一椅面的柳婧妍,试图说些什么缓和紧张。 要知道,这年头在售的半山豪宅,总数不过几十栋,他几乎短短一个月,拿下近三分之一。 “咝!” 自认搞明白缘故。妍姐,陪他睡了。 李建昆呵呵一笑。 她再未经世事,也意识到情况不对。 然而,没有下文。 置业顾问们插科打诨,但眼神都眺望着大门方向。 现在,她的主人,正给她“配置”一把通往这个世界的钥匙。 “听我一句劝,离开这里,拿着这些钱,开家小店。讲真的,你的性格不适合干这份工作,再待下去,终有一天,你会面临比这更难以接受的事情。” 黑金卡! 不过转念,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或许,她真的不适合这个行业。 关碧清满身颓然,她确实做不到。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以平均每两天一次的频率,陆续在柳婧妍手上购置整整十套房产,其中包括相邻的四套大平层,整好一层楼,一次性拿下。 原本她还很疑惑,妍姐帮她送完资料后,再没出现过,听罗经理说忽然生病,似乎回家休养了。 只是她直到现在都没搞清,这位的真正来路。仅仅猜测出,他不是港城本土人。 但这姑娘选择了一条自我提升之路,那么有些艰难必须自己去面对。 这个称呼,使得旁边服侍的两名女仆,微微一怔。 出租车走下一个打扮休闲的高大靓仔,不是把豪宅当白菜买的神秘富豪,又是谁? “我说什么来着!” 原本快步而行的关碧清,视线落在门外,脚步越来越慢,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 顿步在电梯口前,他从兜里摸出一张黑卡。 李建昆自然不会跟她解释,刚好还有一天空闲,那就看看。 实际上柳婧妍很疑惑他的行为,没见过买前不看房,买完后,倒饶有兴致十四套豪宅全晃一圈的人。 他在太平山的房产,拢共达到十四套。 无人可及。 “我那么信任你!呜呜呜……”关碧清捂住嘴,转身,奔向办公室。 撇去众所周知的港城土地的稀缺性不谈,其他因素,大抵可以用一句话概括―― “我跟你赌一千!” 示意柳婧妍不要跟着,他踱步走过去。 如果没有,真不打算瞧。 此举直接造成太平山的豪宅单位,价格飙涨。 柳婧妍心头擂鼓,大眼睛却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李建昆在服务台前,替她办了张入门级的铂金卡。由黑金卡客户推荐,能打七折,年费十二万港币。 公司里,各个角落,全是八卦这件事的窃窃私语声。 “李先生……” 李建昆边向大门走去,边交代道:“你想变强的话,那暂时留在这里,旁边的云霄会所是个很好的练习场。” “小关,四套房产卖下来,你的提成应该有几十万吧。” 这回靓仔富豪并非一个人来,对面车门也有人走下,展厅内注意到的工作人员,皆瞪大眼睛。 他签的支票。 抢走她的客户! “阿清,对不起。” 他固然可以带柳婧妍,直接去结识查理和董浩芸等人。 李建昆带着柳婧妍,拐过售楼中心,向侧方观光电梯走去。 生活,给这个姑娘狠狠上了一课。 “可是,我进不去啊。” 名利场中,从不相信眼泪,只有成王败寇。 “我发誓告诉她,我没有跟你上床,她偶尔会搭理我一句。” 算上在关碧清手上买下的四套。 “阿清你欠我一千!” 明明她的客户被抢,却没有半句安慰,迎来的反而是一顿责骂。 身后忽然传来异口同声的惊呼。 霎时间,愤怒、不甘、恶心……各种负面情绪,涌上心头。 关碧清蹲身在地,把头埋进膝盖里,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只是没再哭出声。 然而,当柳婧妍开始签单,各处走动,准备合同时,逢人照面又呈上笑脸。 “好一个半山别墅啊。” 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明白,为什么半山别墅如此金贵,像眼前这套2188万港币拿下的别苑,搁2020年代,没二三十亿想都别想。 关碧清身形微晃。 罗经理不咸不淡道:“哭什么哭,客户还在,别影响人家心情。早干嘛去了?我是不是提醒过你?听财务小张说,你都跟客户上去酒店客房,嘿,你倒好,没五分钟下来,生怕吃亏是不? “你不想吃亏,人家凭什么给便宜你占?” 李建昆不再多言,踱步走向沙盘。身后,柳婧妍来到关碧清跟前。 反倒是关碧清,趴在销售综合办公室里,自己的工位上埋头痛哭,大家只是隔空关心两句,无人走近真心安慰。 房门关上。 李建昆领着柳婧妍,进入展厅,已经留意到小脸苍白、呆滞原地的关碧清。 太平山,波老道31号别苑门前,停靠着一辆丰田商务车。 李建昆啧啧两声,竖起大拇指。 这顿午餐,也算临别宴。 他的回程机票已经订好。 第370章 一年所获 第370章一年所获 “李建昆走了?什么时候!” “两小时前去的机场。” 黄茵竹:“……” 华电公司里,刚出关,从东南亚某国取经而回的黄姑娘,呆滞当场。 艾菲暗戳戳打量着她,总觉得这位富家千金,一阵没见,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似乎更漂亮,更妩媚了。 唰! 黄茵竹薅起放在办公桌上的驴牌包包,火速向门口冲去,准备去机场堵人。 艾菲忙道:“等等黄小姐,来不及,十点的飞机,现在九点五十啦!” 黄茵竹:“……” 李建昆乘坐的仍是国航航班。 TTK家电那边,虽然今年也没少挣,不过分红的钱,李建昆暂时不打算拿。 老林领着李建昆,绕着工厂,里里外外晃悠一圈。 艾菲起身追上去,手里拿着一只白信封,“老板给你留了封信。” 李建昆白眼一番,忒瞧不起业界同仁,不提其他人,他老乡鲁贯求,手底下几家工厂,生意做到国外,你猜有多少身家? 李建昆含笑道:“接下来看你们的。” 有老林在,李建昆倒是轻松不少,现成的账目,对个数就行。不过这些账目只包含暂安小院的三间铺子,外加翻版磁带产业和中英街那家小铺子。 李建昆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下巴以上,一脸讪笑。 李建昆些许缓过劲。 这才敢推起“缝合怪”出门。 晴空万里,碧波如洗。 苏制的老客机,依旧无法一次性飞太远,在青岛短暂降落,加油,随后继续升空,下午三点多,才抵达首都机场。 小龙妈特地烧一碗解寒的姜汤,李云裳端过来,用瓷汤匙喂弟弟喝下。 嗯,用的都是小酒馆挣的钱。 跟大家伙寒暄一阵,算是年前道过别后,李建昆和林敬民各颠一辆自行车,奔向中关村大街。 外围是一堵两米高的砖墙,占地五亩,说大不大,里头有两间厂房,一栋行政楼,一间库房,一间食堂。 纪世赢顿了顿,道:“无非时间问题。” 早饭是小龙妈蒸的大肉包子,手掌那么大,李建昆一口气啃四个,外加一碗蛋花汤,吃罢后,还连灌三盅烧刀子。 “时间也很宝贵啊,总之抓紧些。” 这年头,首都机场还没有摆渡车,乘客得腿着进站楼。机场又无比开阔,冷冽的寒风疯狂肆掠……冻成狗! “还开?” 千万不要得罪老实人啊…… 离开服务部,他和老林颠到新刀具厂。 临近春节,生意红火,客流如织。 抢命! 林敬民合计道:“我打算过完春节,正月初贴出告示,组织动员,看和平刀具厂那边哪些工人愿意过来。” 不凑巧,陈春仙不在。 来到等离子服务部。 来到暂安小院,时间刚刚好,差一刻钟开门,员工都到齐。 至于华电公司,包括他在港城的运作,老林自然更没账。 这不没得办法吗? 有些事总该处理一下。 思想者的脑壳,你能揣测的? 忒不甘心! “哼!”李云裳从床沿边站起,脚一跺地,不理他,拿着碗勺噔噔离开。 离家一整年,且是人生头一回出远门,姑娘早已归心似箭。 “晓得。” 打一辆俄制的拉达出租车,嗖嗖冲向海淀,回到娘娘庙的四合院,简单寒暄几句,李建昆立马钻进被窝。 李建昆解开“缝合怪”后座上的麻绳,取下一只手提包,提溜进办公室。 “姐,小酒馆今晚不开啊。” ?饬好几个小时,午饭都没吃,可算对完。 遂将信封拆开,里头有一张信纸,另有张100万港币的瑞银支票。 隔日清晨,天蒙蒙亮时,养精蓄锐好的李建昆,套上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像个粽子似的走出房间。 “昆哥吉祥!” “谢~昆爷!” 钱时常往过拎,拎来往铁皮箱柜里一倒,王山河真没细数。如今点完,心头好似擂鼓。 规格其实跟和平刀具厂,差不离。 林敬民拉着他说:“新刀具厂拾掇好了,你总要去看一眼吧。” 李云裳伸出葱白般的手指,在他脑门上戳一下,嗔责道:“你也不看看今天几号了,你要再不回,我都准备跟山河先走。” 一点都不快乐! 哼……黄茵竹小嘴噘得老高,把信纸折叠整齐,塞回信封,好生放进驴牌包包里。 “那不好说。” “你现在还不是首富?” “放心吧,材料所的那几个谦虚,有样品在,还搞不出来,对得起他们的身份吗?” 水电全进,设备到位,只等开工。 “你!” 【《追女仔》、《败家子》、《鬼马智多星》、《打雀英雄传》…… 从老林那里取过一包账本后,李建昆顺带薅走一部电子计算器,颠着“缝合怪”,直奔六尺巷。 李建昆预计即使能搞出尿不湿,还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实验室都没搭好。 这里头有个缘故,一家私人挂靠的工厂,可不好比距离这么近的同类集体企业,?饬得排面太多。 “首个毛。” 其实还有太古旗下、国泰航空更新更大的空客客机,可供选择,但他不稀得坐。 【茵竹,我先回大陆了。 大伙聚在80百货里,手捻着红包的厚度,皆是喜不自禁。 【最后祝你及家人,新年快乐。】 值得一提的是,眼下太古最大的产业,正是航运。 老林挠挠脑壳,“可他是大学生,毕业后放着干部不做,能给咱们工作?” 没良心的东西还记得她。 黄姑娘高低好想点。 小酒馆歇业有几日,趁着空闲,她拉着不用再回老家过年的沈红衣,二环里逛个遍,各种买买买,全是老家没有的稀罕玩意,亲朋好友人人有份。 小王属实淡定不了。 正北屋的书房密室内,小王点钱,李建昆对账,俩兄弟搭手,配合默契。 “卧槽~你丫都是百万富翁了!” 一年终了,按照他的脾性和国人习惯,该有个总结。 李建昆表示赞同,拍拍他肩膀道:“辛苦了。” 只好把东西交给纪世赢。 本事学到手,却来不及验证。 今儿一天可够忙的。 李建昆思忖道:“你管着总财务,又要负责这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还得找几个帮手,反正你自己物色吧。对啦,查海升那边,记得把他带着,时不时给他安排点活,算是培养着。” 占据港城近八成市场。 咱俗气人不看其他,只看这一年收获。 飞机翱翔在天际,机舱里欢声笑语,两名漂亮乘务员小姐姐,搭手跳着友谊舞。 李建昆偷瞄她一眼,弱弱道:“再给我两……” 照面后二话不说,李建昆戴着棉手套,笨拙地先每人塞一只红包,道上一句“新年快乐”。 一百几十万哪! 这是啥概念? 工人普遍拿着五十块薪水的年头,你身家一百多万,要飞天啊你! 李建昆抬手压压,淡定的意思。 留着给后面TCL发展。 “嗨,没事,不把孙光银那帮蛀虫搞熄火,算我没用。” 【投资公司你全权打理吧,今年要开拍的影视作品,我闲时做过了解,有几部可以投,你看还有没有机会投进去。 走出机舱的那一刻,李建昆只有一个念头――想屎! 北风呼啸,刮在脸上犹如钝刀割肉,二月初的首都,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 得,又来一桩事。 大门紧闭。 “好家伙!还真搞来到了呀。” 【离春节没几天,我要先飞首都处理些事,再转道回老家过年,实在没时间耽搁。 李建昆没多解释,看完厂子,又跟老林回到暂安小院。 六尺巷的王宅里。 【这一百万是我的注资,加油吧,我看好?。 此时户外温度怕是有零下十几度,刚从气温正十几度的港城飞回,那种反差和不适应,可想而知。 “一天!一天!”李建昆忙改口,“给我一天时间。” 炒瓜子的年傻子,过两年会被曝出来有一百万,你要明白那是曝,藏没藏谁知道? 而且李建昆曾跟他定下的第一阶段小目标,是成为华人首富。 眼前这百多万软妹币,属实指甲盖那么大点,不能再多。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第371章 回家过年 第371章回家过年 黄昏时分。 李建昆硬是整出一身汗,回到娘娘庙四合院。 梁叔开的院门,他正好有件事跟梁叔说,想让梁叔春节期间,多去六尺巷转转,晚上在王宅守夜。 说句不好听的,一百多万现金,真要被梁上君子洗劫,他连报警都不敢。 梁叔自无不允。 “建昆你可算回了,红衣等你半下午!” 约莫听到动静,李云裳从正北房跑出。 “来了来了。” 李建昆心头一喜,立好自行车,哧溜冲过去。 眼下北大放假,沈姑娘如果不来找他,他还真不好见。 李云裳的厢房里。 沈红衣坐在布艺沙发上,一身朴素的蓝棉衣,配一双千层底棉鞋,小脸粉扑扑的,看见李建昆走进后,抹过蛤蜊油的莹润小嘴,扬起一抹笑容。 真想亲一口啊! 李建昆心想,在港城遭受过黄姑娘的八爪鱼缠绕,以及柳女仆的主动献身后,高低被勾起一丝邪火,到现在都没能完全压制下去。 说到底,他更喜欢的还是沈姑娘身上的冰清玉洁。 再者说,比起那两个妞,沈姑娘朴素中隐藏的美貌,只高不低。至于身材,沈姑娘打小家境不好,还没长开。但,胜在腚好。 “你们聊,我去帮忙做饭。红衣,晚上在这吃饭哈。” “不了云裳姐。” “一定要,我们明天回老家了。” 李云裳告辞离开,不忘带上房门。 这是亲姐……李建昆踱步到沈姑娘身旁坐下,手肘撑在大腿上,托着腮帮子,涩…呸!笑眯眯看着她。 “看啥看。” “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沈红衣霞飞双颊,赶忙从兜里摸出一个纸包,试图打断他的不正经。 “啥?” “我爸让给你的。” 李建昆接过后,剥开纸皮一瞅,得,一千块钱。不由得苦笑道:“我这老丈人啊。” “别、别瞎说!”沈红衣脸红得发烫。 知道她脸皮薄,李建昆也不逗她。示意她稍等,回自己卧房,取来两样东西。 “我也有东西给你。” 沈红衣好奇张望,只见到他手上托着一只白色盒子。 回到沈姑娘身旁坐下后,李建昆把盒子塞进她怀里,“今年是你头一年在首都过春节,这边冬天贼冷,你这细皮嫩肉的,得好好护理,不然肯定生冻疮。” 这是一套冬季护肤品。 特地让艾菲去商超专柜选的,雅诗兰黛。 沈红衣心头一暖,翻动包装盒打量着,小嘴中嘀嘀咕咕着上面的英文,半晌后问:“很贵吧?” “嗯,七八十呢。” “怎么不给云裳姐用?” “我还敢少得了她的?你俩一人一套。” 沈红衣没话好说,把包装盒抱在怀里,仿佛能暖心窝,蓦地想起学长送她的小炭炉。 小炭炉仍然在,崭新如初,只是“小球炭”烧完,完全不知道去哪里买。她爸说改明把蜂窝煤捣碎,自制一些。 当然,她爸并不知道这个稀奇物件,是学长送的。 李建昆变戏法般,又摸出一样东西,拉住她欲要缩起的小手,硬塞过去。 “平时给钱你不要,春节封红包讨个好彩头,可不准不收,我们那边是这规矩。” 沈红衣小脸上一阵纠结,“可是,可是也太多了吧。” 都无须拆开看,眼睛和手指都能感受到厚度,少说大几百块。 “那你春节吃好喝好点,开年来,要是没长胖,看我不揍你。”李建昆说着,伸手在她微翘的小鼻尖上,轻轻一刮。 沈红衣心头小鹿乱撞,却也没躲。 好嘛,明明是过来还钱,钱是还了,又得一沓。 这叫什么事…… 沈姑娘却不知道,她家能拿出多少钱,李建昆都能估算出来,大头来自沈姑娘在小酒馆的薪水,小头是沈父摆摊所得。 还给自己一千块,这个年沈家能不能吃上两炖肉,都难说。 他们那边自然没有春节封红包的习俗。 什么年代啊。 ―― “库器库器!” 绿皮火车飞驰在旷野上。 普快,漫长的旅途。 衣着光鲜的李建昆三人,俨然成为全车厢的焦点,尤其是李云裳。 姑娘一头披肩的波浪卷发,用传承自鲁师傅的手法,化着淡淡妆容,黛眉如画,戴副蛤蟆镜,遮住小半张鹅蛋脸,墨镜下方是一抹大红唇―― 手法传承自许师傅。 这年头,国人尤为钟爱红嘴唇。 手工着色时,这是姑娘们的首要要求。 白皙颈脖上,戴一串弟弟送的饰品项链,布林布林。搭配灰色中领羊毛衫,外面套一件黑色皮大衣,下身是一件棕色灯芯绒直筒裤,穿一双黑色长筒皮靴。 这身行头,配合上她超过一米七的净身高。 气场五米! 硬是逼得原本坐她旁边的一个大姑娘,一脸悻悻换去别的座位。 今儿是腊月二十七,火车上座位比较宽松。 车厢里议论纷纷,揣测这三人是华侨身份,至少这个女的肯定是。 实在过于时髦。 李建昆听在耳朵里一些,笑而不语,得感谢鲁师傅和许师傅的教导。 她姐刚到首都那会能懂什么?鲁师傅和许师傅看自己不差钱,同时自家铺子里时髦衣服和饰品有的是,一股脑儿往他姐身上安排。 附带洗脑。 后来给“大姐大”打扮,俨然成为二女的一大嗜好。 久而久之,姐姐自个也习惯,慢慢从羞涩,到喜欢别人夸自己穿得好看。 如今自己已经很会打扮。说起小酒馆老板娘,五道口的许多老少爷们,都能唠上半晌。 人间极品! 王山河嘿嘿笑道:“姐,等回清溪甸,怕是没人能认出你了。” 这小子以往还喊“云裳姐”,现在倒好,敢堂而皇之跟李建昆争宠。 李云裳莞尔,姑娘自己也明白,这一年变化确实大。 这个话题已经谈论一路,她岔开话问:“你跟小娜到底什么情况,我可听建昆说,你们都住一个宅子了,还不带回家?” “李建昆!” “在,在,耳朵都被你震聋了。”李建昆伸手揉着左耳窝子道,“我又没跟别人说。” 小王气不过,给他两记王八拳道:“你别含血喷人,你不就是撞见两次么,都是大白天,她去我那里玩!” “玩啥?” “玩……我能跟你说!” 李建昆耸耸肩,“姐,你看,还是干了不好言说之事。” 小王老脸通红,亲个嘴而已,被你这么一渲染,搞得好似白日宣淫。 李云裳摊摊手道:“所以我说嘛。山河你可别辜负人家。” “姐,怎么会。这不是…我还没去过她家么,我寻思明年再说,等我先去她家,她家不反对,明年过年,我再带回家让我爸妈瞧瞧。” 李云裳笑着点头,“嗯,也好,有计划就行。” 李建昆这会想的是:姐,你净关心别人,你呢? 二十四岁。 搁农村还没出嫁的姑娘,几乎没有。有些这个年纪,娃都好几个。回家老妈和李贵飞一准要催。 小酒馆里可实在不乏男同志搭讪,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没见谁能撬动芳心。 平均每月与茶花大队那边保持一封信的往来。 也不知道心里咋想的。 今晚无更,捋捋大纲。 第372章 袜子大王 第372章袜子大王 清溪甸。 天气晴朗,大好的日头。 老人们聚集在墙根子下,排排坐,谈天阔地,一会是家国大事,一会是家长里短,话题不一而足,欢声笑语。 各家持家的汉子和娘们,与左右邻里,几户结伴一起,就着一个石臼,捶打年糕。男人掌木舂,女人湿手和着热年糕,互相配合。 熊孩子们在旁边馋得流口水,若是哪个大人能揪一坨年糕给他们,顿时欢天喜地。 软糯的热年糕直接吃亦可,满口米香。倘若沾上红糖,那便是神仙来都不换的美味。 一股浓郁的年味,在大队内蔓延。 大队上空,一只大烟囱直插天际,喷薄着白雾。由李家大学生捐赠,如今属于大队集体的砖瓦厂,这日子,仍然没有停工。 生意属实红火。 停下来是跟钱过不去。 谁能舍得?谁能愿意? 今年大队各家各户能有这个快活年,砖瓦厂功不可没。 如今整个石头矶公社,清溪甸是唯一不欠种子款、返销粮款等,各种贷款的大队。 陈年旧账,一年还清。 进入大队的山野土路上,一男一女结伴而行,男的推辆大凤凰,龙头两侧的车把上,后座上,甚至座板上,或挂或放着大包小包。 仿佛刚从哪里上货回来。 大凤凰是小王家的,刚在那边小坐一会,要不是溜得快,“黑旋风”非得拉着吃饭。 两人遇见进大队的第一个社员。 这日子也不闲着,坐在路旁一堆草垛边,用金黄的稻草,和山上砍来的枯枝,扎把子。 这是属于农村人的智慧,城里人多半没见过。 将枯枝对折成一小捆,约莫暖水瓶大小,再用稻草作绳,捆绑好。 这样不仅很容易塞进灶肚,还经久耐烧。 “春花婶,新年好啊!” 扎把子的妇人闻声,搭眼望来,着实惊到一下。 哪来的两个金贵人? 一身行头,比前一阵来砖瓦厂视察的县领导还气派,气派得多! 认真瞅两眼,认出男的。 “呀!这不是建昆嘛,从首都回来过年呢!” 春花婶边说着,边将手里没扎好的把子扔掉,拍拍手站起,笑眯眼。 “诶?这是……噢!建昆你处对象了!带媳妇儿回家过年是吧。” 春花上下打量,啧啧不止,”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咧,画里走出的人似的。” 李云裳:“……” 李建昆哈哈大笑,“春花婶,你再好好看看,我妈可说小时候你常抱的。” 春花婶诧异,探头,慢慢走近,可劲打量,忽地大腿一拍,不可思议道:“你是云裳!” 李云裳长吁口气,笑道:“是我春花婶,怎么今天还忙啊。” “哎呀!一年不见,完全变个人似的,根本不敢认!” 春花婶哪有空搭她的话? 自觉发现了不得的大秘密,高亮的嗓门提起来,开始大喇叭。 嚯嚯! 附近一片全被惊动,一个个人影闪电般袭来。 李家姐弟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 李建昆从包里取出一条小熊猫,李云裳拎出一袋大白兔,见人发发。 “哟!这稀罕烟,我听说专供上面。” “大人物抽的!” 人太多,李建昆没细分,一包一包抛出去,让抽烟的人自个分分。 老实巴交的确实在分,跟旁边人你一根我一根;脸皮厚的薅一包揣兜,旁人瞅来,撒丫子便跑。 一时间追追赶赶,骂骂咧咧不止。 不过新春佳节,没人真生气。 图个乐子罢了。 还是吃糖的妇女和孩子比较规矩,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李云裳的变化和气场,给震到。 熊孩子还好,忙着吃糖。 妇女们围着李云裳,左看右瞧,恨不得眼睛怼她脸上。 变化忒大了! 除去五官细瞧下能辨认出,哪哪都不同。 皮肤更白,小嘴好红,头发真卷,胸…真大! 穿得那叫一个洋气。 身后被皮衣遮住,屁股都有轮廓。 这姑娘是愈发好生养了。 瞧瞧周围那些后生仔、单杈,谁瞅着不迷糊? “要不说城里养人呢!” “云裳金贵得不敢认。” “这还谁敢说婆家?” 妇女们七嘴八舌,无限感慨。 眼瞅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李建昆打算转移阵地,戳在路上也不是个事。遂推起自行车,吆喝大家去他家玩。 大队后山小岗上,李家三联土砖祖宅,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座只是一层的农家别苑。 乍一看,并不起眼。无非有堵水泥院墙,门头也不高。 “二哥!二姐!” 还未接近新宅子,迎面狂奔而来一个少女。 嚯! 李建昆搭眼望去,她要不喊这么一嗓子,真能认岔。 小猴子今年一年,个头至少窜十公分,皮肤白皙不少,五官精巧许多,梳起双麻花。 到发育年纪,加之上初中,果然不同。 有点丑小鸭变天鹅的意思。也知道打扮。 李云梦闷头扎进李建昆怀里,拿小脸在他肚皮上蹭蹭后,才诧异望向旁边。 “你是我二姐?”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我小妹?” 两姐妹相视而望,忽然一起大笑起来,拥抱在一块。片刻后,一个哭哭啼啼,一个红了眼。 李建昆在旁边暗叹口气,女人的情感,咱是真搞不懂。 “昆儿,裳儿!” 刚还高低看不起姐姐和妹妹的李建昆,听到这声铭刻在骨子里,永不可遗忘的呼唤,只觉得鼻尖一酸。 “妈!” 妹妹长大,老妈却又苍老一些,头上隐现华发。 李建昆看着一阵揪心。 一家四口短暂寒暄后,领着跟来凑热闹的乡亲,来到家门口。如今没有篱笆院,只好搬出椅子,请大家在门口坐。 当然肯定不够,年纪大的坐。 李建昆先把行李搬进屋,不忘四下瞅瞅,建房的图纸是他画的,因此看起来不算陌生,基本还原他的想法。 类似京城四合院,两排房屋加两排院墙,围出一个小院,也是天井。 小院一侧,用砖石砌出一汪水池,里头攒着二三十尾或大或小的淡水鱼。 唯独一点,花坛里种的不是花花草草,而是各种菜…… 唉,中国式老妈,咱也不能强迫。 奇怪的是,没见到李贵飞。今儿这日子还能不在? 胡玉英取来一只木头做的果盘,交给儿子,李建昆把带回的香烟和吃食,堆得满满当当,送到门口。 “云裳,我们还怕建昆把你养瘦,你以前可是全大队看着最富贵的姑娘。好嘛,白操心一遭。” 大伙已经聊开,有人打趣道。 “你们老李家真是发达了!” “可不嘛。建昆不提,全县没一个后生能比。云裳如今也像个城里姑娘,往后一准嫁首都大户人家。建勋办养猪场,升科长……” “我哥升科长了?”李建昆打岔问。 “你才知道啊,早升了,养猪场办得好咧,全县闻名,过年肯定还要表彰。” 李建昆和李云裳相视而望,都替大哥高兴。 刚才说话的人,话头不止。 “还有贵飞,现在可是袜子大王。你们这一家啊,谁看着都羡慕……” 李建昆听着双目圆睁,什么个玩意? 袜子…大王? 李贵飞? 第373章 今非昔比李贵飞 第373章今非昔比李贵飞 宽敞的厨房里,左边是用水泥抹得光滑发亮的灶台,右边是饭厅,摆着一张足够坐下十人的圆木桌。 胡玉英正在灶台前忙活,杀了两条大鲫鱼,下面条,生怕俩孩子在路上饿着。 李建昆旋风样冲进来。 “妈,我爸呢,他在做什么?” 玉英婆娘眼神闪躲,有点不敢看他。她总落实不了儿子的交代,或者说,搞不定自己男人。 年初离家时,儿子留下不老少钱,嘱咐她别舍不得吃喝,把日子过好。 结果这些钱除去那小老头不敢动的盖房款,基本被他要走,美其名曰进行第二次创业。 有时候玉英婆娘真的很为难,既怕男人瞎折腾,赔了钱,遭了罪;又想着闲懒一辈子的他,终于振作起来,有干劲,难道不支持吗? 万幸,这回成了。 念头至此,胡玉英看向儿子道:“在葫芦塘做袜子,干得好着哩。” “葫芦塘?”李建昆皱眉。 这地方可不近,属于他们县的边缘,与温市交界,颠自行车来回得大半天。 “他怎么跑到葫芦塘,做什么袜子?” 葫芦塘是一个港口,因地势奇妙,形似葫芦口而得名。 是个天然避风港。 玉英婆娘神秘叨叨说:“你不晓得,葫芦塘现在可热闹,以前打渔的船,现在一半专搞运输,从外国拉些好物件回来……” “那不是走私嘛!”李建昆瞪眼。 玉英婆娘正色道:“你爸他不干这个。” 自家男人要是干这活计,她死活是不能答应的。 一条条小渔船,明明只适合近海打渔,非得跑远洋,海上天气多变,那是拿命在搏。 “妈你别做了,不饿,你给我好好说说。” 李建昆上前薅下锅铲。 所幸面条还没下,鱼让它在锅里多炖会儿,汤汁更浓。玉英婆娘取过木锅盖,扣在大铁锅上,旋即拉着儿子的手,坐到饭桌旁,打开话匣子。 这事有个来龙去脉。 最早也不知道谁摸索出来生意门路,从外国运回来一堆衣服,好家伙!平时净穿蓝白黑的人们,哪里见过那么鲜亮,款式那么好的衣裳? 引发哄抢。 船主没老少挣,跑得更勤。 其他渔民看着眼馋,胆大的开始见样学样,运回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丰富,像什么服装、五金和小家电,都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稀罕物件。 港口偏僻,上岸后直接交易,渐渐形成一个小市场。 十里八乡的人一窝蜂去采购,大伙看着原本穷得身上补丁摞补丁的渔夫们,一个个发得不能动,也眼馋。 慢慢的人们不仅采购,还搞起批发,贩去外面卖,同样赚得盆满钵满。 据说有些人为追求更大利润,还敢往外省跑。 小市场愈发兴旺,船主们不停歇地跑,仍然无法满足需求。这时,一些聪明人瞅准商机,照着样子自制难度不高的小商品。 当然,这类人有个共同特征,能搞到本钱。 葫芦口所在的小镇上,陆续出现一些制造作坊,非常赚钱,生产的小商品供不应求,人们给作坊主们,冠以各种大王的称号。 有钱有势。 想要靠着葫芦塘的市场发财,必须得跟这些大王搞好关系。 李贵飞聪不聪明暂且不论,反正有钱。闻讯摸过去,选中的小商品是袜子,拿外国带回的袜子,照模子仿制,大差不差,但价钱低得多。 买卖干得风生水起。 玉英婆娘瞅一眼门口后,凑到儿子耳畔,一边做手势,一边带着股惊咋道:“你爸今年挣了这个数。” 手势是一只巴掌,五指撒开,左右晃动。 玉英婆娘本以为儿子会高看父亲一眼,谁承想,两道眉毛差点没蹙成一条线。 “咋了?” 李建昆搭眼看向老妈,不知该如何解释,问题大了! 大王是这么好当的? 上辈子是1982年出的事,动静很大,李建昆记忆犹新。 也就是说,再这么继续下去,一年后,李贵飞得吃免费饭。 “他啥时候回?” “天黑前准能到家吧。” 李建昆又打听两嘴,自从干上这门营生,李贵飞很少着家,约莫十天半月才回来住一宿。 胡玉英继续去烧鲫鱼面。 李建昆托腮沉思,想着该怎么说服李贵飞,让他放弃…… 不太好办哪! 与玉英婆娘所料差不离,黄昏时分,清溪甸入大队的土路上,一辆大永久慢悠悠颠着,蹬车的人一身板正蓝色棉服,龙头左侧挂只棕色皮质公文包。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贵飞懒汉瘦是瘦些,但五官长得不懒,隐约还有股子书卷气,配合当下的精神头。 不相熟的人瞅见,八成会以为是大干部。 “哟!贵飞回了,这后座上挂的啥呢,满满两袋子。” 有社员瞅见,热络招呼。 贵飞懒汉刹住车,左脚蹬地,反手拍拍身后的蛇皮袋,轻描淡写道:“噢,海货,远海搞回的玩意,市面上买不到,我家建昆和小丫头爱吃,不过也便宜。” 对方非得瞅两眼,贵飞懒汉也不拒绝,任由他卸下袋子。 “真是硬货啊!” “嗨,不值一提,我在葫芦塘那边,拿这些当饭吃,船主都不带卖的,有货直接往我那里送。再说了,一般人他也买不起。” “那是那是。你赶紧回吧,建昆和云裳都回了。” 贵飞懒汉倒不意外,今天再不回,那才是怪事。 示意对方给他把袋子绑好,继续向前颠去。 一路上,逢人照面都得客气两句,贵飞懒汉在大队的地位,那是今非昔比。比起他大哥老支书,都不逞多让。 “袜子大王回了!” “吱――” 一个地板刹,贵飞懒汉望向搭话的人,笑呵呵从兜里摸出一包希尔顿,散过去一根。 “哎呀!外国烟!” “嗨,抽呗,也不贵,五块钱一包。” “啧啧!” 对方赶紧双手接过,宝贝般放进兜里,笑嘻嘻道:“贵飞你比你家建昆还排场呢!” “要不我能当他老子?” 几乎在一路恭迎声中,贵飞懒汉回到家。不过相比起喊“贵飞”、“贵飞哥”、“贵飞叔”,他更喜欢人家喊他大王。 只是前头带着“袜子”俩字,不太好听。 他的未来规划,是把这个前缀去掉,再?饬几家“厂子”。 “爸!” 刚进门口,李云梦撒丫子扑过来。 贵飞懒汉脸上父爱满溢,揉揉她的小脑瓜,从兜里摸出一根长条物。 “小梦你看这是啥?” 李云梦接过后,好奇打量。 “这叫巧克力,老外才吃得起。” “噢,我有!”李云梦反手从兜里掏出一根,包装不同而已。 贵飞懒汉:“……” “爸。”侧方传来声音。 贵飞懒汉搭眼望去,哎呦喂!这谁啊谁这! 仔细一瞅,认出来。 不是他的大闺女么? “裳儿你咋变成这样?” 许久未见他,李云裳也有些想念,凑过来挽着他的手,略带撒娇道:“变好还是变差了?” 模样贵飞懒汉不做评论,瞅着妖里妖气的。不过性子显然变好,心头乐呵。薅过小闺女手里的巧克力,递过去,“小梦有,那你吃。” 李云裳怔了怔,心头触动,脑瓜歪在他肩膀上靠了靠。 怀里抱一个,肩膀上靠一个,两个贴心棉袄。贵飞懒汉笑歪嘴,心想不枉老子没日没夜地挣钱。 往后出嫁,什么三转一响,小了。 每人十八大件! “袜子大王?” 耳畔传来声音,贵飞懒汉下意识掏兜摸烟,摸出来才怔住。 是他小儿子的声音。 这不合适。 第374章 油盐不进 第374章油盐不进 烟没发。 小儿子讨厌他抽烟,这一点,贵飞懒汉心知肚明。 不过香烟掏都掏出来,再这样放进去,未免也不合适,好像自己怕他似的。 于是自顾自叼上一根,笑呵呵望着小儿子。 又咋的? 老子自己挣钱自己花。 呦嗬! 挺硬气啊,李建昆上下打量着他,看着确实精神许多,但同时心头的担忧更浓―― 一个大概率觉得,自己这辈子总算活出个人样的家伙,想要让他放弃这一切,谈何容易? 更麻烦的是,这人还是他爹。 晚饭十分丰盛,李贵飞这人有一点好,舍得花钱,正好跟老妈互补。过年的年货早打好,不好对外讲,顿顿胡吃海喝都能造它一个月。 但李建昆又想到,以李贵飞的尿性,大队里怕是也无人不知。 儿女老远回来,贵飞懒汉乐呵,不稀罕儿子带回的茅台,拎出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来,建昆,咱爷俩走一个。裳儿现在会喝酒不?要不也尝点,你们一准没喝过。” 李云裳和弟弟相视一望。 算鸟,不打击他。 酒足饭饱,两位大女同志一起拾掇碗筷,小的塞满一兜吃食,颠出门找小伙伴玩耍。 贵飞懒汉叼着希尔顿香烟,悠哉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李建昆搬来两张马扎,递给他一张,爷俩在一块坐下。 贵飞懒汉满意一笑,发觉这男人还是得有事业,瞅见没,现在不仅大女儿更贴心,最刺头的小儿子也知道孝顺。 于是吞云吐雾,美滋滋讲述起自己的袜子大王人生,以及对于未来的畅想。 “别干了。” 激昂的声音戛然而止,李贵飞猛望向儿子,一头黑人问号。 李建昆表情严肃道:“我说真的,这事再干下去,一准出问题。” “啥问题?” 贵飞懒汉大手一挥,死活不信,“又不是我一个人干!现在上面大力发展经济,这话还是你说的,噢,别人干没事,我一干就有问题?” 他后娘养的是吧? “不一样。” 李建昆摇摇头道:“别人都是低调干,你倒好,连大王的名头都封上,你不是自诩有学问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不懂?” 贵飞懒汉把烟头摔在地上,火星四溅,狠狠一脚跺灭。 “你这是假设!他王秉权不出名?你当时还给他们出书呢!怎么解释?他们不怕猪壮?” 不会说别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李建昆get到意思。 怎么解释? 有些事还真的没法解释,此一时彼一时。 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政策有起有落。 而“大王”这件事,是历史验证过,会招祸的。 这些话李建昆没法跟他讲,转换思路道:“你一年挣五万是吧,这样,我一年给你十万,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随你花,吃香的喝辣的。” “我稀罕你钱?你有钱是你的事,老子能挣钱,自个挣自个花,痛快!” 李建昆蹙眉,“你这天天不着家,妈惦记,小妹也缺少关爱,犯不上。” 贵飞懒汉瞥他一眼道:“你懂什么?媳妇还不知道在哪里,敢教训你老子?我跟你妈这叫小别胜新婚! “你妹妹现在上初中,又不是小孩子,我都是特地趁她休息天回来,怎么缺少关爱?” 爷俩这边激烈谈判。 厨房那头,李云裳恰好跟老妈说起,弟弟处对象的事。 玉英婆娘听闻又是大学生,长得也好看,外加性子恬静,乐得合不拢嘴。脑子里已经有一幅完美形象。 “裳儿,你觉得能成么?” “要按他俩看,没问题。只是女方家里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旋即,李云裳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 她晓得沈红衣家搬到首都,但奇怪的是,弟弟似乎从未登门拜访过。瞅着弟弟的外向性格,也不能是怕。隐约察觉里头有点猫腻。 但她追问过弟弟和红衣,俩人皆是三缄其口。 玉英婆娘听罢,分析道:“姑娘还在念书,怕是家里管教严,现在不让处对象吧。” 李云裳微微颔首,“有可能。” “真想见见啊。”玉英婆娘一脸希冀说。 李云裳笑道:“那还不简单,建昆在首都有宅子,赶明你跟我们一起过去住一阵。” 玉英婆娘刮她一眼道:“你说的简单。你爸怎么办,平时不着家,回来也没口热乎饭吃。你妹妹呢,不要人照顾?再说……” 她压低声音,“咱家里藏了好多钱哩,可不敢离开人。” 李云裳无奈一笑。她妈这人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家付出。也爱钱,不是贪,实在穷怕了。如今家里可以说非常富足,她还是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你呢?” 玉英婆娘忽然问:“你弟都在处对象,你还单下去?二十四啦!我像你这个年纪时,都生建昆了。” 简而言之,三娃的妈。 谈到自己的人生大事,李云裳俏脸微红,“妈,要不我不嫁人吧,一辈子陪着你们。” “瞎说!” 厨房里,玉英婆娘开启教育模式时,小院中,爷俩的谈判正式结束。 宣告破产。 李建昆暗叹口气,说不动,完全说不动。 他寻思等李科长回来,兄弟齐力,再尝试一番。无论如何,肯定要解决掉,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李贵飞出事。 他终究是这个家的主心骨。 他要有个闪失,眼下一切美好都将不复存在。 隔日晌午。 李建勋领着媳妇儿,二八大杠上挂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 李建昆瞧见嫂子符巧娥那会,大吃一惊,肚子圆不楞登的,可完全没人跟他提过啊! 李云裳也是一样,忙上前搀扶,笑着搭话。 老李家今年要添个第三代! 这事可比过年还值得庆祝。 “哥,你们怎么回的?” 李建勋不明所以,“骑车啊。” “你骑车带嫂子?” “不然呢。” “你混蛋啊你!” 李建勋:“……” 奶奶个熊,亲兄弟一年没见,照面劈头盖脑一顿骂。 得,看在关心他儿子的份上,忍了。 李建昆当即立下一条规矩:嫂子没生前,以后少回来,要回必须坐车! 这年头,受限于条件,大家都莽惯了。但他这个后来人,可不敢马虎。 年夜饭在晚上,要留着肚子,中午没烧菜,吃的扁食。 吃完饭,女同志们开始张罗,连小猴子都兴致勃勃打起下手。大功臣符巧娥让她休息不肯,给安排一个烧火的差事。 贵飞懒汉揣两包走私烟,出门遛弯。 李家两兄弟坐在小院里,喝茶聊天。 当先话题,肯定绕不开养猪场,李建勋唾沫横飞,俨然已经是老把式,谈起养猪头头是道。 他确实靠养猪升任科长。 说到底,还得感谢弟弟。 科学化养殖,吃饲料,二师兄们一头一头长得飞快,这还不到一年,按当前市场标准,足以出栏,替味精厂创造不少效益。 整个海州地区,以前从未有人能把猪养这么好。 如今养猪场里,几乎每天都有前来取经的人,有些还跨省而来。 李建昆想起什么,告诫道:“最好找个专人应付,你自己别陷进去,第一要素还是要管理好养猪场,把猪养好。” “你之前提醒过,我懂。他们过来,我安排接待一下,让我出去做汇报演讲,我是从不去的,那才浪费时间。” 李建勋挠挠头问:“不过有些名誉,咱也得要吧?” 他提起正月初六,县里有个表彰大会,他在邀请名单中,可以带家属出席。 “那是,好升官嘛!”李建昆笑呵呵道。 在体制内混,有权才好办事。 聊完养猪,李建昆说起让自己头痛的问题。 李建勋倒是相信弟弟的判断,通过一系列事情,他愈发明白弟弟的眼界和脑瓜,远非他们普通人可以比拟。 兄弟俩达成一致,等李贵飞遛弯回来后,开始集中火力,攻克难关。 然而…… “别再说了!你们两个,见不得老子好是吧,我跟你们讲,老子干定了,谁说都不好使!” 这还谈个鬼呀。 要知道,今儿可是大年三十。 第375章 大王的日子 第375章大王的日子 这个年,高低闹得有点不愉快。 正月初四,刚过完三天年,李贵飞立马颠回葫芦塘。 眼不见为净。 李建昆一个脑袋两个大,拿这个爹有点没辙。 初六,他来到县里,给哥嫂拜年,顺道参加了“全县优秀青年干部表彰大会”,十人登台领奖,其他人多少有点背景,唯独他哥是靠养猪获得表彰。 且授奖时间最长。 首先他哥发言,作工作报告。随后领导进行衍生,大力动员单各位学习味精厂的三产改革,听着是激情澎湃,热血上头。 实则背后是辛酸和无奈。 越来越多的单位养不起那么多职工,鼓励工人下海搞副业,成了一场不得不进行的自救运动。 红砖房门前,屋檐下,摆着一张老旧五屉桌,后面坐着一个跟李贵飞年纪相仿的小老头,捧着一本单据,拿一只英雄牌钢笔。 李建昆拦下一个路人打听。 恰好他又是个极好面子,特喜欢被人奉承的家伙。 敢这么喊他们东家的大名? “玛德,谁啊,老子的名字是你叫的?” “第一,我这里十二个人,我开掉五个,大不了生意做小点,你说得对,安全为主。 李建昆一脚踹上房门。 后屋一间房,贵飞懒汉叼着烟从门口走出,面色不善。 塞烟的大哥连声道谢,把单据宝贝般攥在手中。 港口上操着其他方言的也不少。 做小买卖的人见到他,只怕得跪舔。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商品和交易行为,皆不合法,甚至没有模棱两可的空间。 李建昆把他按在木艺沙发上坐下,戳在他面前,呵斥道:“知不知你现在的行为,别人告你一告一个准! 港口附近一字排开,停泊着数十艘渔船。 除去身前一圈的人,或像李建昆这种高个子,其他人还真看不见。 小老头气得吹胡须瞪眼,“反了还!” 至少他们这样认为。 小老头一只手扯开抽屉,拿笔的手顺势往怀里一揽,香烟消失不见。 不过当看清来人后,脸上的那抹厉色,立马消失,怔住道:“你怎么来了?” 把好门,合理分配货源,是他的职责。没干好,东家那边可不好交代。 这小老头明显只是个打工的。都能被上货人如此巴结。足以可见,他在此地又是什么待遇。 跟老妈说的差不离,多为服装、五金和小电器。 李建昆推着大凤凰,沿着确实有些历史、斑驳的石板路,进入小镇里面。 或许有一部分“梦想”因素;但更多的,还是现实带给他的排面和权威。 “你轻点。”贵飞懒汉脑瓜仁疼。 摊位虽然寒酸,但抢购的人可真不少,多半胳肢窝里夹着麻布袋,或者背着竹篓子。 瞧,彪子虽彪,但并不缺脑壳。 “他们不都找我取经么,算是有求于我。我打算利用这个优势,把周边准备搞养猪场的单位,联合起来,一起找正大那边采购饲料,看能不能把价格压一压。” “李贵妃?你没搞错吧,是叫这名?我只知道袜子大王飞哥,喏。” “你想吃牢房是吧你!” 呦嗬! “嘭!” “建昆,我打算开年去一趟鹏城。” 不过转瞬,又笑起来,云淡风轻摆摆手道:“嗨,没事,好解决。两个办法。 山路十八弯,弯弯绕绕到海边,有个据说几百年历史的古老渔镇,入镇沿着黄土大道一直向前,当鼻尖萦绕着散不去的鱼腥,耳畔海浪声清晰可闻时,出现一个小港口。 他是大王。 俨然形成市场。 嚯! 这一嗓子把追过来的小老头,瞎得不轻。 小老头灰溜溜原路返回,意识到这不是他能招惹的存在。 贵飞懒汉挠挠头,他哪懂这些,瞅瞅大学生儿子问:“这么严重?” “进多少?十双,你有毛病啊,滚!” “你进五百双?啧,库存有限,都给你,后面的人怎么办?” 准备进五百双袜子的大哥,从兜里摸出两包西湖牌香烟,沿着桌面推过去。 难以想象,这种船怎么进行远洋航行。 难哪! 江浙这地方,神奇的很,一个城市两个区的土话,都可能互相完全听不懂。 跟羊城高第街那里的场景,如出一辙。 全是那种木制小船。 李建昆的目光,落在港岸那些“摊位”上,异常简陋,地上铺块油布,商品或堆或摆在其上。 李贵飞一生中何时被人如此重视,受人尊敬过? 这地方,这辈子他还没来过。 李建昆皱起眉头,单是堂屋里,就有九人。 旋即,便见小老头刷刷几笔写在单据上,写完撕下来。 晚上,李建昆没回家,在大哥家住一宿,隔日睡醒,吃罢嫂子做的食饼筒,颠着小王家的大凤凰,直奔葫芦塘。 李建昆快步走过去,把他拽进房间。 还挺会享受,?饬出一间办公室,崭新的五屉桌、书柜,包着布面的靠背椅,侧墙还有一套刷红油漆的木艺沙发,配同色茶几。 熟练得让人糟心。 当天下午,李建勋带着弟弟,来到味精厂的老厂区,参观养猪场。 大有可为! 李建昆锁好自行车,见缝插针挤进去,招来许多白眼,大伙表情不快。但见他是个人高马大的后生,穿着又十分体面,不好发作。 看着眼前这一切,李建昆总算明白,为什么李贵飞死活不肯放弃。要知道,他都说过一年给李贵飞十万零花。 怒冲冲追进去。 大哥听着是本地方言,还挺热络,指老半天路。 “李贵飞!” “第二,我再弄个作坊,暗地里找信得过的人负责,谁知道背后东家是我?” “同志,问下,袜子大王李贵飞的作坊在那边?” 这些都是来上货的人。 面对上货的人?着脸往上凑,爱答不理。 有多少渔夫在这场财富之旅中,丢掉性命? 李建昆这一阵没怎么看报纸,在港城待一个月,完事马不停蹄回到家里,通过这场表彰会,隐约嗅到一丝不安的气息―― 李建昆挤到最前面,绕过五屉桌,向大门走去。小老头蹭地起身,把他拦下,指着鼻头道:“我告诉你,敢不守规矩,我一双袜子都不批给你!” 见他一把年纪,李建昆懒得搭理,大步跨过门槛。 半自动。 砖房里,摆着一些外行人叫不出的名字的纺织设备,黑乎乎,油腻腻。也不知是哪家纺织厂淘汰下来的,被李贵飞搞到。 每台设备后面都有一个女人,手脚麻利的妇女和姑娘。 “我…咋了?” 贵飞懒汉听罢,倒也意识到事情棘手,还真犯忌讳。 此刻里面水泄不通,挤满人头。 别小瞧养猪,在这个全民馋肉吃的年代,完全可以做大做强。 一层红砖房,外面有个小院。 “好主意啊。大批量采购,压压价很正常,能干成。” 倒春寒怕是要来了。 “你好大的胆子!”李建昆怒喝。 “喂,干什么你!” 寻寻觅觅,在一栋没有任何招牌的民房前,停下来。 经济形势不容乐观。 “噢?” 李建勋笑着应下。 竹子烧弯,覆上茅草和尼龙,即为船篷。 四下转悠一圈,看到构造精巧的猪舍内干净整洁,二师兄们膘肥体壮,小猪崽生龙活虎,李建昆也收获到些许成就感。 李建昆顿了顿,道:“最好带几个老妇女去,你哪是砍价的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哪位领导的办公室。 李建昆:“……” 这脑壳,是进化了吗? 李贵飞笑眯眯补充道:“还有呢,我听说鬼子那边有好机器,纯自动的,那效率才高,我看以后能不能弄过来,到时我一百台机子,只用七个人,谁能奈我何?哇哈哈哈!” 李建昆:“……” 第376章 倒春寒 第376章倒春寒 正月初十。 中午,李建昆在大伯李贵义家喝酒,两个堂姐和姐夫,包括小萝卜头们,满满一屋子人,倒也热闹。 酒过三巡,正到兴致头上,护院凶狗狂吠两声。 不多会,耳畔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 大伙搭眼望去,好嘛,刚念叨曹操曹操就到。 “建勋,等你呢。” “赶紧的赶紧的,我给你酒倒上。” 两位姐夫起身招呼。 李建勋却是左手摆摆,右手撑住大腿,哈着腰,着实喘半晌后,先告个罪,遂把弟弟拉到门外。 “建昆,爸进去了。” “啥?!” 李建昆眼珠猛一凸。 事发不是在明年么? 李贵飞这是多点背啊,提前一年踩雷? 他赶忙追问怎么回事,可彪子也不清楚。 李建勋去过一趟所里,说还在问话,没见到李贵飞人。他寻思与其干等着,不如先回来一趟,弟弟的脑瓜比他好使。 这酒肯定没法再喝。 李建昆示意大哥稍等后,冲回堂屋,来到大伯旁边,咬着耳根子告知一嘴。 贵义老汉暗叹一声,让他赶紧去,等兄弟二人匆匆离开后,面对家人的追问,他笑道:“没事没事,咱喝咱的。” 姑爷、女儿和孩子们,难得聚这么齐,总不能因为他李贵飞,大家都不过年。 瞎折腾个什么也不知道! 现成的福不知道享,净给孩子添麻烦! 回后山的路上,李建昆边跑边问:“妈知道吗?” “我哪敢说,还不得急坏?” “对,先别让她知道。” 李建昆回家取来大凤凰,面对老妈的询问,随口敷衍一句,遂跟着大哥疯狂颠向县城。 城西所。 葫芦塘一带属于它的管辖范围。 兄弟二人过来时,说是还在问话。 李建勋急不可耐,不得不表明身份,今年县里炙手可热的红人,优秀青年干部;李建昆则摸出一张随身携带、巴掌大的研究生结业证书。 嚯! 接待的同志眨巴眨巴眼。 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把二人领到老大办公室。 一番了解情况后,李建昆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 倒春寒真来了! 实际上1980年,私营经济还是很活泛的,高歌猛进。 以至于他都有些麻痹。 简而言之,李贵飞犯了两个错误。 首先是作坊里的纺织设备。 那玩意如果放着不动,叫机器;但如果拿来从事经济生产,则称之为工业品。 其次是袜子,袜子本身没事,但生产袜子的原材料――棉花,可是关乎民生的主要经济作物之一。 双响雷!―― 离开所里。 李家兄弟俩推着自行车,沿着马路牙子,并排而行。 李建勋唉声叹气道:“建昆,现在可怎么办呀?” 这事瞒得了初一,瞒不住十五,老母亲要是知道,那不得了。 怕是得以泪洗面。 “撤掉作坊,不该是自己东西,全部退还。我再想想办法。” “他能愿意?” “由得了他?!” 李建昆声音拔高,深吸一口气后,才平复少许,道:“哥,你马上回趟厂里,把从元旦到现在的所有市级以上的报纸,全部给我找来。” 李建勋也不多问,跨上二八大杠,呼哧驶离。 李建昆先回到大哥家,大嫂符巧娥挺着大肚子,迎上来询问。 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摆摆手道:“嗨,没多大事,放心吧大嫂,我一准给他捞出来。” 终究,李贵飞干的事,搁后世不算违规。 他生出捞人的念头,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符巧娥长吁口气,“我是担心妈,怕她遭不住这个打击。” 入李家家门也有两年,她很清楚公公婆婆之间的感情。 公公确实有些不做人,但有一点好,总能讨婆婆欢心。 他那个大老憨儿子,可是半分没学到。 约莫一个钟头后,李建勋拎着一条蛇皮袋赶回来。 红砖房后屋,一间特地拾掇出来给两家父母,偶尔过来串门住的卧房里。 李建昆关起房门,把半蛇皮袋报纸,一股脑儿倒在绷棕床上。 先给它们按日期捋顺。 紧接着,李建昆以一种旁人见到,非得瞠目结舌的速度,捕捉着新闻标题,进行浏览。 一双眼睛好似扫描仪。 浏览完所有目标信息后,他对经济形势的槽糕状况,有了个清晰认知。 一言以蔽之,这几年大力发展民生,可是大笔钱花出去,短时间见不到回报。 米缸见底了!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先保国企,那是计划经济年代,民生的根基。 反过来讲,那些扰乱经济秩序,抢占生产资源的行为,不可取。 李建昆立马意识到,大趋势到这里,自己手下的那些个事,也悬乎! 念头至此,他奔出房门,跟哥嫂招呼一声后,跨上大凤凰,直奔邮电局。 望着他急冲冲的背影,符巧娥看向丈夫。 “你说建昆有法子么?他跟我说得轻描淡写,这孩子总这样,净把麻烦事往自己一个人身上揽。” 李建勋讪讪一笑,“他不揽又怎么办?咱们谁能帮上忙?” “那你说他能把爸捞出来吗?” “难哪!” 李建勋抬头望向有些阴沉的天空,幽幽道:“云裳跟我说过,他没参加工作分配,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他好像没当官的心。所以你看,他其实没什么关系门路。 “即使有些同学啥的,都在首都呢。在咱们这边,无非拿个毕业证装装样子,人家能敬他几分,但你没有真正‘把’着人家的东西,谁能劳心费力替你办事?” 说完这些话,彪子狠狠捶打向胸口。 “我这个大哥,真是没用!” 符巧娥从身后抱住他,脸贴在他背上,给予这个彪憨憨,来自妻子和孩子的关怀与温暖。 县邮电局。 李建昆一番折腾,挂通茶花大队支部的电话,让他们去喊林海。 一刻钟后,再挂过去。 寻到林海后,李建昆当即问起那边的情况,所幸目前没出岔子。 “阿海你要密切留意风声,低调低调再低调,跟社员和大队都走近些,这不过年吗,见人发个红包,给大队添辆拖拉机啥的。 “另外,高第街那边可能好些,发往京城的货,一次性批量砍掉一半,宁愿多发几次,我会跟那边说。” 挂掉电话后,由于京城的人实在不好联系。 李建昆只能拍一通电报,隐晦提醒,让金彪、陈亚军和鲁娜留心。 三家店铺都有个体户资质,买卖上还好说一些。更重要的是货运环节,长途贩运不合规。 第377章 需要一项发明来挽回局面 (这章免费,弥补昨天订阅过的书友。) 黄昏时分。 李建昆走出邮电局,气温逐渐下降,迎着二月的寒风,他没骑车,漫步在马路上,向大哥家走去。 开始思索如何捞出李贵飞。 找关系走门路的想法,率先被他排除。 不说能不能行,他也没有。 他考虑的是,能不能通常正规手段,把李贵飞弄出来。脑子里不禁蹦出四个字——将功补过。 这年头,特好使。 这时,前方出现一些戴着锋哥帽,横穿马路的工人,三三两两,断断续续。 李建昆下意识顿住脚,侧头看去,旁边有家规模不小的工厂,厂房矮楼连成一片。 不知不觉走到了望海电器厂。 这家工厂与祖国同岁,是他们县最大的工厂,生产诸如手电筒、开关插座,灯泡等小电器,据说职工上万人,厂保卫科连大炮都有。 眼下正值下班时间,今天初十,按理说早该全面开工,只是瞅着这稀稀疏疏的人头,显然不太对劲。 李建昆戳在路旁等候一阵,等到偌大的工厂门口,人流彻底断线时,推着大凤凰走过去。 岗哨边有位大爷,伸手跺腿做着运动,见他走近,搭眼望来。 李建昆立好自行车,摸出一包小熊猫,凑到跟前。 “哟!这稀罕烟,听说过没见过!”门卫大爷瞅着烟盒,啧啧不止。 李建昆适时呈上一根,顺势搭起话。 “大爷,这都初十还没全面开工吗?” “嗨,开啥开,没活干。” 大爷得到好烟,对他的身份产生几分揣测,没敢接他的火,把香烟塞在鼻尖下嗅着,面对他的问题,知无不言。 一言以蔽之,望海电器厂现在日子很不好过。 以往生产的那些个老物件,现在根本不稀罕,会做的厂子海了去,厂里的销路没那么广,压根养不起那么多职工。 年前还欠仨月工资没发。 门卫大爷叹息道:“去年吧,倒是想出一个好辙,生产水泵,那玩意俏皮,盖楼的工地上都要,大船上也不能缺。穷得叮当响的情况下,还勒出十几万搞生产线,起初生意确实好,订单接不过来。”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谁承想,下半年那些工程项目,停的停,歇的歇,说是没钱建了。那你想啊,房子都没钱盖,怎么可能再买我们水泵?行情一落千丈!” 李建昆默然,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这年头不比日后,老百姓用不起水泵这种设备,家里的水井,要不然用绳子提水,条件好点的人家,在井口装个手压式取水器。 机关单位不采购,水泵很难有销路。 门卫大爷忧心道:“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一万多人啊,背后牵扯的家人更多,没工资拿,可咋活呀。” 这确实是个严峻的问题。 不过,该说不说,正是李建昆想要找的“功劳”。 如果能盘活全县最大的厂子,算不算大功一件? 望海电器厂现在面临的问题是: 老产品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不具备稀缺性,放在普通小厂子身上,计划计划,兴许还能对付,但他们的职工实在太多。 新产品销售渠道狭窄,运气不好,摊上经济调控,工程项目纷纷停工,失去大头订单。 毫无疑问,他们现在亟需一件爆款商品,来挽回局面。 好巧不巧,这玩意李建昆在行。 他心中已经有個主意—— 李贵飞该搞项发明了。 思绪通达后,他告别门卫大爷,颠上大凤凰,返回大哥家。 晚上,大嫂特意烧出几个下酒菜,想让他们哥俩走两盅,浇浇愁,能睡个好觉。 一两六钱的酒盅,李建昆只喝一盅。大哥喜欢吃辣,喝烈酒,六十二度的烧刀子,再多就懵了。 他还得干活,愁有,但不多。 犯不着浇。 那顶个鸟用,醒来不照样愁? 遇到问题,迎难而上,给它推平便是。 吃罢晚饭,李建昆问大哥要来信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朝红砖房屋后开的窗台前,五屉桌上,茶气袅袅,烟雾弥漫。 李建昆一手拿着英雄牌钢笔,夹烟的手掌托着下巴,临了临了,却有点难以下笔,并非对爆款产品没有想法,而是点子太多。 他必须考虑时代的局限性,或者说,望海电器厂的技术能力。 否则给他们整台新能源汽车,他们生产不出来又有什么用? “手电筒、灯泡、开关插座……啧!” 李建昆皱眉,望海电器厂的技术能力,只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差劲。饶是水泵,都算不上什么很难的玩意,普通潜水泵,说白了,一个电机加一片叶轮。 “还有一点,他们现在揭不开锅,没钱去弄新产品,所以我提供的这个玩意,必须达到即使让傻子来看,都明白它绝对会爆火的程度!” 如此一来,才能被望海电器厂当成香饽饽。 才能让他们敢于借钱去投资,豁出去干! 才能通过他们,让领导们明白这项“发明”的意义和功劳。 针对这几点想法,李建昆总结出这款产品的四个特征: 其一,简单。不仅技术层面上简单,生产制造也要简单。 其二,实用。是个人看见都想买。 其三,受众。价钱不贵,人人买得起。 其四,好赚。利润空间不小。 这么一捋的话,使用排除大法,脑子里九成九的、跟电器沾点边的、这个年代还没有的玩意,瞬间排除。 余下的再细细斟酌…… 叮咚! 脑瓜仁一个激灵,某样物品的意识图,在李建昆脑海中放大,把其他玩意挤到边边角角。 “嘿嘿,的确是你最适合啊!” 这件东西极其简单,却又极其受众。 生活在千禧年上下的人们,除去那些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群体,谁要敢说没用过,李建昆就敢跟他姓。 把烟头抛进罐头瓶。 开始落笔。 不过李建昆没有直接进行“设计”,而是在开头,先进行一段陈述,道明此物的“设计初衷”和使用畅想。 目的只有一个,勾起看资料人的兴趣。 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明白此物的妙用。 从而意识到它的珍贵程度——妥妥的敛财利器! 第378章 了不得的发明 第377章了不得的发明 时值上午。 城西所。 一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一盏15W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亮。 “谢谢张所。” “五分钟。你好好劝劝他吧,犯了错误要积极配合嘛。” “一定。” 房屋中间有张长条桌,李贵飞蔫头耷脑坐在一侧,看见好大儿出现,自然也有几分惊喜。 仿佛找到依靠。 李建昆瞟一眼门口,屋里还留下一名大檐帽。 他踱步到李贵飞对面坐下。 “建昆,救……” “啪!” 李建昆猛一拍桌子,神情愤怒,嫉恶如仇道:“你好大的胆,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死鸭子嘴硬,给咱们的同志添堵!” 李贵飞:“……” 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呢? 他寻思自个都惨成这样,再怎么样,好大儿你总该先安慰两句吧。 门口的大檐帽欣慰颔首,这是个好同志,是非分明,有股子大义灭亲的正能量。 索性不再死死盯着。 李建昆压低声音道:“想出去吗?” 岂有不想的道理? 贵飞懒汉脑壳如同小鸡啄米般。 “那听我的,有一点,?敢不照着做,想都别想,正风头上!” “好好,你说。” 李建昆再次狂喷起来,呵斥李贵飞要积极配合,拿出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主要是他去年赚的那五万多。 “这……”李贵飞心头在滴血。 那不仅仅是钱,更是他的体面,有那些自个挣的钱,他才能挺直腰杆做人,在外是“大王”,回家是“老子”。 李建昆呵斥道:“不想好是吧!” 李贵飞一口牙齿险些没咬碎,最终无奈一叹,全身力气像是一下被抽空,憋屈地点点头。 搞定这事,李建昆话锋一转道:“犯了错要好好想着怎么改正,有将功补过的机会一定要争取!” 他顿了顿,继续说:“还记得你以前有项发明创造吗?点子是你的,构造方面让我帮你完善的。” 李贵飞:“???” 发明…创造? 他干过这种事? 这是他能干的事? 大檐帽轻咦一声,诧异望向贵飞懒汉,不禁重新审视他一番,有些刮目相看。 虽说是个农民,但确实挺能折腾啊,除去混成袜子大王外,平时还搞发明创造? 贵飞懒汉看见好大儿不停对他眨眼。 “啊…对!怎么了?” 李建昆戳戳桌面道:“设计图纸我带来了,我的意思是,这东西很有经济价值,不如把它贡献出来,为县里的建设尽一份力。你不会反对吧?” 我…能反对吗? 贵飞懒汉眼神明亮,洞悉到小儿子的计划,挺直腰板,颇为豪气道:“怎么会?你说得对,犯错要弥补,我洗心革面,将功补过!” 算你丫脑子灵光,这要是串不起来。 神仙来都没用! 李建昆压低声音道:“记住,这东西是烧开水用的,你因为觉得烧开水太麻烦,灵机一动,想出的这个点子。” “喂!嘀嘀咕咕什么呢?”身后传来不满的声音。 李建昆不再多言,深深看李贵飞一眼,起身。 “噢,没什么,我们在商量,怎么把这项发明贡献出去,可能还要请张所过来一趟。” 大檐帽带着七分好奇,三分狐疑问:“什么发明创造?” 李建昆嘴上也不解释,从灯芯绒裤兜里,掏出几页信纸呈上。 大檐帽叫常放鸣,接过后,摊开,搭眼瞅去。 只见信纸开头,有一行粗字―― “热特快”发明设计详解。 常放鸣搞不明白是个什么东东,这三个字念起来,倒是朗朗上口。 继续往下看。 起先是一段文字。 【发明设计初衷: 【你是否常常遭遇喝不到热水的尴尬? 【寒冷的冬日,你是否常因没有热水清洗而烦恼?】 哎呦我去! 常放鸣瞪眼,这说的不是他么? 他住在单位宿舍,平时吃饭打水都在单位食堂。 这里头有个问题。 像他那种单身青年,也没人照顾,想打瓶开水,得赶在食堂开门的时候才行,过点不侯。 他的工作很忙,哪能成天惦记在开水上? 然后晚上回到宿舍,一提暖水瓶,空的…… 食堂已经关门。 好嘛,接下来一个晚上,熬呗,要不然喝桶里留着洗脸的冷水。 熬到第二天早上,如今这天寒地冻的日子,总想洗把热水脸吧,可暖水瓶说,我也渴…… 您或许会问为什么不烧呢? 单位分配的宿舍,懂的人都懂,哪有厨房? 他父母也住在单位宿舍,那是夫妻,老两口,才准许在门外搭个简易灶台。 常放鸣饶有兴致继续扫视。 所以呢,哥们两个尴尬全中,该如何解决? 【如果有一种小电器,结构轻巧,方便携带,使用简单,物美价廉,只要你所在的地方通电,有插座,一插即用。 【随后它能在5-6分钟时间,让你获得一瓶开水,你想不想要?】 想! 常放鸣在心头激动大喊,那简直太棒了! 这样他何愁晚上喝不到一口茶,口干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不得不去喝桶里、准备的不干不净的洗脸洗脚水? 【如果它能在10-15分钟,让你获得一桶可供洗澡的热水,你想不想要?】 想想想! 常放鸣狂呼。 可怜这个冬天,截至目前他拢共才洗两回澡,天天晚上想泡脚,硬是找不到热水。 【以下为“热得快”的设计方案:】 常放鸣两眼放光,兴致头完全被勾起,认真往下看。 信纸后面的内容,不仅有文字,还有图案。 所谓的“热得快”,是一个长条状物体,顶部有个类似开水瓶塞的玩意,一头链接着电线,另一头延伸下来,是个“U”形管的造型。 约莫刚好可以把它塞进开水瓶。 【组成:利用金属管绕制成加热圈,管内装配电热丝,灌入氧化镁粉之类的绝缘材料,使电热丝封装固定在管中间,不与管壁接触……】 【原理:电热丝的两端分别与电源线相接。通电后,电流从电热丝中流过,电热丝便会发热。如果把“热得快”浸没在液体中,热量溢散,会使得液体很快被加热……】 常放鸣不禁伸手挠两下头。 看不懂。 但,很专业的样子! 他猛抬起脑壳,指向李贵飞,不可思议问:“这东西是他发明的?” 李建昆含笑回话,“他给出的创意和理念,但电器原理他不懂,我帮他完善的。总的来说,他功劳最大。如果没有创意,其他都是扯淡。” 常放鸣眨眨眼问:“我听说你是大学生?” “嗯。” 嚯嚯! 那还能有假? 天哪,这是个了不得的发明啊,可谓几亿单身青年的福音! 谁不想拥有一个? 哪怕是夫妻家庭,买个这玩意,不比特地生火烧水方便? 还省钱! 常放鸣自认对买卖行道一窍不通,却也能看出,这玩意一旦问世,绝对是买疯的节奏! 他把几页信纸塞回李建昆手上,一脸兴奋道:“走走,我带你去见张所!” 第379章 扶大厂之将倾 第378章扶大厂之将倾 办公室里。 张所手持几页信纸,从前到后,认认真真看过一遍。 虽说也没看太懂,但不妨碍他心头激荡。 要按使用效果来说,这个“热得快”,正儿八经是个好东西啊! 你看他们家,用煤炉生火做饭,这寒冬腊月的时节,哪敢让它熄火啊? 一天三顿饭,要说之间间隔的时间不短,究其缘由,便是要烧水。 冬季干燥,天寒地冻,人断不了开水。正值春节的档口,家里来客不断,更费水。 熄掉火,不赶趟。再生起来可麻烦。 蜂窝煤那是真不经用,年前拖的十块钱煤,都见底了。 可怜他一个月工资,也才五十块左右。 烧煤耗去五分之一,这是多大的开销? 有这个热得快,无疑方便得多,用时才插电烧,五六分钟,比煤炉还快。 费的那点电,指定要比不间断用煤便宜。 “建昆同志,你真愿意把它贡献出来?” 李建昆纠正道:“不是我,是我爸,刚商量过,一百个愿意,嚷嚷着要将功补过呢。不信你问这位同志。” 旁边,常放鸣连连点头。 张所:“……” ?个憨货,这话也就是你信! 不过,不重要。 李贵飞也好,李建昆也罢,反正是一家子。 重要的是如果这个发明能落地,那绝对是方便人们生活的好物件,创造经济价值的利器! 张所又道:“这东西只停留在纸上吗,你没弄出样品试试?” 旁人没条件,这位可是北大研究生。 李建昆明白他的意思,没直接答话,笑着说:“犯不上,正如我刚才所说,这项发明的重点在于创意,技术层面上来讲,非常简单。靠不靠谱,你找个懂电器的人,一看便知。” 兹事体大,张所寻思还真得找专业人士瞧瞧。 唯有技术员确认这项发明属实,他才能上报这个功劳,再看怎么处理李贵飞。 找谁呢? 李建昆适时道:“咱们县最大的一家厂子,不就是家电器厂?如果要生产这东西,我觉得还是给大厂做,才能创造出最大经济价值。” “对对。”张所连声附和。 该说不说,望海电器厂的老陈,跟他还有点交情。 正好老陈现在肯定非常头疼,过年见他,头发都愁白了。 他们厂处境堪忧啊,一万多号职工,一个季度没法工资。 别说老陈他们领导班子,县委那边都差点没愁死。 念头至此,张所眼神挪向旁边,交代道: “小常,你这样,马上去趟望海电器厂,找下陈厂长,让他派个技术员过来看看。该怎么说情况你都知道。” 常放鸣领命,带着股兴奋,嗖嗖离开。 自觉在干一件既利己,又伟大的事。 望海电器厂。 行政楼,综合会议室里。 全厂数十名骨干,悉数到齐,集思广益。 反正也没其他事好干。 过完春节到现在,他们每天都在开会。厂子接下来该怎么走,如何把经济搞活,必须想出一个对策。 可惜,这么多天,类似于搞三产这种办法,他们全部讨论过,都无法解决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一万多名职工,背后牵扯到数万个家庭,上十万人,如同一座大山压下,让任何撑桩子补救的措施,皆为徒劳。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 从最开始的踊跃讨论,变成现在的鸦雀无声。 大伙脑子想破,方案一个个被排除,再没人能想出好办法。 厂长陈水山,去年还黑着的头发,眼下已经花白一片。 “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山水皱皱眉头,心烦意乱道:“进!” 房门推开,是厂办的一名文书,领着一个大檐帽。 大伙都愣了愣,不明白什么情况。 常放鸣走进办公室道:“打扰了,是这样的,我们那边有个犯事的人,想要将功补过,贡献了一项发明。我们认为经济价值巨大,张所让我过来找下陈厂长,安排个技术员过去瞧瞧,看是不是那么回事。” 嚯! 此言一出,“经济价值巨大”六个字,让在座的每一名与会者,皆是两眼放光。 好有一比啊,犹如枯木逢春,久旱甘霖! 老张让来的? 老张知我难啊! 老张体贴我啊! 陈山水险些没感动哭,蹭地站起,原本浑浊的双眸精光四溢,嘴角颤抖道:“同志,当真?” 常放鸣眨巴眨巴眼。 陈山水这才意识到话头不妥,如此大事,岂会儿戏? 他只是难以置信,在这走投无路之际,真有天降好事? “同志,到底是什么发明?” “有多大经济价值啊?” “一样电器?” 原本蔫巴巴的与会者们,全都来了精神,问东问西。 常放鸣不知从何答起,摆手笑道:“我只晓得叫热得快,烧水用的,其他的了解不多,你们去看过自然知道。” “烧水的?” “国外那种电热水壶?” “咱们搞不出来吧。” “即使搞出来,又有几人买得起?” 听闻这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大伙的兴奋被浇灭大半。 常放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没心思跟他们唠,看向陈山水。 后者沉吟,无论如何都是个机会,必须得去看一眼,当即安排道:“我亲自去一趟,你们继续讨论。老杨,你跟我一起。” 老杨大名叫杨荣进,望海电器厂的总工。 搁这种十六线小县城里,算得上高新技术人才。 水泵便是他捣鼓出来的。 约莫半个小时后,常放鸣领着二人回到所里,来到老大的办公室。 “张所。” “哟,陈厂长你亲自来了。” 简单寒暄,陈山水立马切入正题,“你说的发明?” 张所看向在木艺沙发旁站起的李建昆。 陈山水上下打量他一番后,诧异道:“小伙子你犯事了?” 李建昆:“……” 我犯事,我坐在所长办公室喝茶啊我? 张所插话道:“没有,是他…亲戚。” 陈山水恍然。 了解到他是望海电器厂的厂长,旁边的是厂总工,李建昆取出信纸递过去。 陈山水接过后,交给杨荣进,够头在旁边打量。 “诶?!” 仅仅看一个开头,陈山水眼神猛一亮。 这个所谓的烧水的热得快,并非他们想象的国外的电热水壶。 那玩意好是好,但技术难度太高;同时真造出来,价格必定不菲。老百姓拿柴火或煤炉烧水一对比,只怕很难生起购买欲望。 而这东西,被描述成“结构轻巧,方便携带,使用简单,物美价廉”。 要真是,那可有点搞头! 他继续往下瞧。 杨荣进比他看得更快,都准备翻页,眼神异常明亮,高低还有些诧异。 这份资料非常专业。 完全不是夸夸其谈。具体到每一个部件的结构组成,包括使用什么材质。 跟产品制造书,也没啥区别。 陈山水跟不上节奏,只能跳着看,弄得云里雾里。 啪! 好半晌后,众人耳畔传来一声脆响。 杨荣进猛一拍大腿。 这位看完了。 神情振奋,咧开的嘴巴里都能塞下一颗鸭蛋。 陈山水见他这副表情,跟着喜上眉梢,忍不住确认一嘴,“怎么样老杨?能行?” “能!” 这个字杨荣进说得斩钉截铁。 他咧嘴笑道:“这个‘热得快’,技术不复杂,一想便通,完全符合逻辑。 “它的珍贵之处不在于技术,而是创意! “这简直是个天才构想啊! “我们知道国外有电热水壶,但咱们国情不同,即使搞出来,也不见得好卖。 “这玩意不同,结构简单,成本不高,却能达到一样的效果。 “这件发明将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啊!” 杨荣进说到这里顿了顿,由于太过兴奋,脸都涨红,望向旁边道:“厂长,你知道着意味着什么吗?” “废话!” 陈山水哈哈大笑道:“肯定造成哄抢,得卖脱销!” “没错。一准卖爆,有多少卖多少!”杨荣进用力点头。 他们厂子可算有救了! 第380章 责任 第379章责任 后世的人们只怕很难想象,一个小小的热得快,竟然使得一家上万人规模的国营厂的厂长、总工,兴奋得像俩孩子。 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降维打击”的效果,可见一斑。 好比小说里写的那样,穿越回唐朝,随身带两颗土豆,那不得了。 高低要安排一个“江山社稷卓越贡献奖”。 李建昆见他们谈论正酣,忍不住插一嘴道:“我想提醒下二位,正因为它构造简单,技术含量低,所以稍大点的厂子,想造都能造出来。 “所以我认为,你们在把它投放市场之前,最好先拓展好分销渠道,跟一些大的采购单位,签订长期采购合同。” 陈山水震惊望着他,事到如今,他要再看不出来这个年轻人大有来头,那他就是个傻叉。 此举将很好解决产品被仿造的问题,能使生意长久稳固地做下去。 这是大学问! 平常求都求不来,对方随口说给他们。 “所以您看这事?”张所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啦,这个李贵飞还有个大儿子,也厉害,县长你更熟。” 李建昆推着大凤凰,跟上来。 “……是吗?” 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 “叫李建勋,味精厂那个办养猪场的先进。” 当时他是县办公室主任,还安排过一些相关工作。 “噢?谁啊?” “七七年恢复高考后,咱们县不是出了个全省状元么,被北大特录……” 约莫一刻钟后,来到城中村的红砖平房。 到底什么东西啊? 既是感恩,也想从这位超高级知识分子身上,看能不能学到些东西。 张所打断他,笑道:“陈厂长,这位可是北大高材生,经济学研究生毕业。” 曹县长思忖少许,心头已有主意。 ―― “呼,可算出来了!” “还折腾不?” 只见他把几页信纸小心翼翼折好,根本没有再交出手的意思,好生放进胸口兜,完事还伸手抚抚,能清晰感受到它的存在后,才放心。 不然陈山水能来? 曹县长看向他问:“山水你看过是吧?是个什么东西,你们厂用得上?” 贵飞懒汉瘪瘪嘴道:“我又不懂那么多道道。” “叫热得快,非常用得上!” 李建昆摆摆手道:“算啦,出来就行,不提也罢。” “建昆你怎么办到的?”李建勋忙不迭追问。 李建昆一阵头大,“我拿的是我的钱,你的钱没动。” “难怪。” 嚯嚯! 张所迟疑一下道:“说是这么说的,但我个人猜测,还是他儿子的能耐。这人您保不齐知道。” 忒方便! 后面的具体构造,他没细看,老陈既然出现在这里,无疑证明这项发明能落地。 “老杨,你在这边陪陪建昆同志,喝喝茶。”临行前,陈山水又切换上一张笑脸。 “敢问您……” 你丫怎么跟我家沈姑娘似的。 李建昆不再搭理他,拍拍后座,示意他上来。 居然……真捞出来了? 贵飞懒汉瞅瞅儿媳妇,梗着脖子道:“我说还要干吗?瞎操心!” 张所顺着话头道:“陈厂长,庆祝只怕得先等等,按规矩,这件事我要先报到上面,看县里怎么安排,要是万一,县里把这个热得快给别的厂做……” 都是他们县难得的人才。 还得先去趟哥嫂家,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 这不单是件俏皮商品,更是他们全厂一万两千名职工的生存! 他们是全县最大的电器厂。 要知道,他俩之前还在安排“后事”,寻思正风头上,只怕无论如何都得在里头待一阵。家里的老妈和小妹,是两个不好解决的问题。 谁料倒春寒来了。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正色道:“李贵飞,我跟你讲,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没有下回。不信你试试!” “热得快?” “敢?!” 机会难得。 ―― 县委大院。 人家替他做事,谁没个家庭? 谁要逆着来,天王老子他都敢顶! 李建昆瞅一眼张所,讪讪一笑,“嗨,我也不是白帮。” 李建勋和符巧娥两口子,大为惊讶。 这是不放弃任何能?瑟的机会啊。 现在人家又贡献一项发明,能把望海电器厂这个老大难盘活。 好家伙! 一门双杰。 他也不敢动,钱被老妈藏着,想动不得有个说辞? 贵飞懒汉的心情并未好转,哭丧着脸道:“话是这么说,但你心里,我心里,不都有数?那个数已经抹去,我又变成穷光蛋了!” 能带来这么大的经济价值? 心头挠得痒痒。 “噢?” 李建昆:“……” 他好喝个茶,有时候晚上没开水,那可郁闷。 张所想想也好。 曹县长双眼一瞪。 张所纯属好心,先假设一种不好的结果,哪料陈山水仿佛媳妇儿要被人拱,瞬间怒发冲冠。 嚯! 陈山水心想果不其然,抛开年龄差距,忙上前双手握过去,眼神里充满感激和敬意。 人家一个点子,解决他们全厂当下的困境。再来个点子,连带往后必然会遇到的问题,一并解决。 有了这个热得快,开水随要随有。 哪料,贵飞懒汉却是兴致勃勃,“怎么能不提呢!来来,我跟你们说。” 要换平时,杨荣进肯定十分为难,他可实在不会聊天,现在却满口应下。 完全没有奉承的意思,实打实地想法。 啪! 提到钱,贵飞懒汉猛一拍大腿,哭天喊地道:“我的钱啊!” 符巧娥倒来两杯茶后,同样竖起耳朵。 曹县长眼珠瞪圆。 “所以才叫你别折腾!我给你钱花,你安安稳稳待在家,守着妈,陪着小梦,享清福不好?” 贵飞懒汉出城西所的大门后,一溜烟跑开老远,才缓下脚,深嗅一口外面的空气,舒服地伸个懒腰。 陈山水是真不想把信纸拿出来啊,但他差点没上手来抢,只好紧紧跟着,不离开一米范围,让他瞅瞅。 他还不是担心自己的买卖,能不能挣到钱。主要怕手底下的那些人,摊上事。 曹县长一行一行看下去,表情逐渐激动,当真是个好东西啊! 短短一天时间。 曹县长听完张所的汇报,一脸惊奇,袜子大王还有这种本事,搞发明创造? 重点是,这项发明显然有用处。 主楼,206室。 “袜子大王这么有能耐?那可是个人才啊!” 本来现在不念书,今年他打算趁过年,在家多待一阵。 “最好是这样。” 内心感受,怎一个“服”字能道尽? “建昆同志,你帮了我们厂这么大忙,无论如何请给我们一个机会,吃顿便饭。”陈山水真诚邀请。 就连杨荣进一个不善言辞的技术人员,事情到这一步,都不得不感慨道:“不愧是高材生,佩服佩服。” 张所话还没说完,曹县长恍然大悟。 陈山水补充道:“这么说吧曹县长,您不是技术人员,不太好搞懂。但您只要把它交给我们厂,我保证,不仅解决掉一万多号职工工资拖欠的问题,今年我们厂还将实现扭亏为盈,补齐所欠税款。” 贵飞懒汉这边跟大儿子两口子,兴致勃勃侃大山时。李建昆的思绪,飘到首都和南方。 陈山水改口,不再喊职务,直接道:“走老张,咱俩一起去,马上把这件事落实!” 他得负责。 左右不太放心。 他寻思还是得尽快返京。 第381章 影响 第380章影响 京城。 北方漫长的寒冬仿佛才刚刚到来,冻透的天际覆上一层灰蒙。 时值下午两点,节后采买的黄金时段,暂安小院的客流委实不少。 但人们现在一件奇怪的事,他们来时打算购买的货物,许多都没有。 很有几家店铺的柜台内,商品零零散散,眼见快要空柜,商户的焦急和无奈写在脸上。 80百货,90百货,时代音乐,三间铺子里,只有柜员在,三位店长全不见踪影。 商品所剩寥寥无几,还都是被老百姓挑选过后,不太好卖的货。实在不需要太多人张罗。 小院大门口。 因为正临大马路,肆掠的寒风中,鲁娜裹着一件仿军大衣,棕毛领高高立起,将半个小脸藏在里头,沿着马路牙子来回踱步。 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突突突!” 一辆拖拉机顶着寒潮驶近,后斗中戳满人影。 鲁娜顿脚,眺目张望,视线掠过这辆拖拉机,看向后方,发现仅此一辆,希冀中货物满载的情景并没有出现后,被冻得发白的小脸上,顿时布满颓然。 拖拉机在小院门前停稳,金彪和陈亚军率先跳下。 同行的另几人,全是暂安小院的商户。 他们此去有一个共同目的:想把火车托运站里,南方发来的货物提出来。 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天尝试。 结果如何,一目了然。 鲁娜迎上二人,蹙眉问:“没戏?” 金彪和陈亚军内心郁结,都不想开口说话,同时摇头。 “那可怎么办呀!” 鲁娜的这句怎么办,包含两重意思。 其一是接下来的生意。 其二是这笔巨额损失。 众所周知,春节前后是买卖的旺季,因此他们这一趟进了很多货,好几个万元户。在接到昆哥电报提醒之前。 怎么办? 金彪和陈亚军相视而望,他们也不知道。货是绝对提不出来了,该试的办法他们全试过。即使把他们这两年赚的所有钱都拿出来,也不够填补这个窟窿。 “我完了,我完了呀!” 马路牙子旁,一名商户蹲身在地,埋头痛哭。 做买卖的都瞅着春节前后的档口,年前生意不错,年后他拿出所有钱进了这批货,可现在货提不出来。 用后世的说法,他破产了。 像这种情况的,不止他一个,实际上这车人皆是如此。 他们的本钱,相较于南方的高端俏皮商品而言,本就不殷实,皆是竭尽所能周转,有些还向亲朋好友借来不少外债,满想着趁春节赚一笔。 谁承想碰上这茬子事。 这会儿,没有一个人进院,全戳在马路牙子旁,既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又想着让这刀子风割死自己算逑。 “滴滴!” 一辆银色拉达小轿车,从马路北侧驶来。车停下,走下一个拎着印有“BJ“字样手提包的人。 鲁娜看见此人后,险些没喜极而泣。 “昆哥!” 李建昆扫扫一帮蔫头耷脑的家伙,打趣道:“怎么了这是,天塌了?” 陈亚军哀嚎,“可不是嘛!” 金彪长吁口气,亦有种找到主心骨的感觉。 李建昆这次一个人独行,二姐和山河开春再过来,正好有伴。 “行啦,事情已经摊上,搁这虐待自己有什么用?别再人冻出个好歹。” 李建昆赶鸭子似的,把他们全赶回院里。 瞅瞅这些人,货源全在南方,发生什么事,他基本能揣测到。 80百货,里间,房门关起。 金彪,陈亚军和鲁娜三人,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建昆,眼神交流一番后,金彪作为代表说道:“我们仨把去年赚的钱都拿出去,但肯定还不够……” “你有病啊。”李建昆打断他。 金彪:“……” “我的买卖,出了岔子,犯得着你们赔钱?” 话虽不好听,金彪三人心头却暖暖的,犹如喝下一碗老糖水。 跟着这样的东家――赚钱大家伙一起,亏本他来兜。 还能生出什么歪念头呢? 鲁娜俨然把这当成一场会议,举起小手发言道:“货运不进来,往后买卖该怎么做?” 李建昆摘下姐姐牌毛绒手套,搓着双手,回道:“形势到这里,再想跟以前样做大买卖,难!即使搞旁门左道把货运过来,风险太大,万一出岔子,得不偿失。 “不过困难总是暂时的,经济发展的大方针不会变,你们也不要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往后再挣。 “当前呢,想要保证铺子不倒,只有一个办法。”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人带货,坐火车,小批量进。” 陈亚军瞪眼道:“这能搞什么呀?人带一袋子货回来,只怕还不够一天卖的。” 金彪附和,“那不跟街边摆摊的小个体户一样?” 李建昆看向二人,正色道:“先活着行吗?” 鲁娜思忖道:“大不了……咱们多找些人带货,化整为零?” 好家伙! ?是女CEO的料啊,终究小觑了你。 李建昆笑着点头,“是个法子,但带货的人也不宜太多,动静越小越好,你们看看各找几个信得过的人。 “困难时期,咱们不求赚多少,先保证有口饭吃,能活下来。” 此事便这么定下。 忽想起什么,李建昆望向三人问:“院里其他商户的情况怎么样?” “惨!” 陈亚军搭话道:“刚才你也瞅见,一个个瞄准节后消费的旺季,全部家当砸进去,这不是砸多少折多少吗?我估计今晚少不了要吵架的,保不齐还会闹出点糟心事。” 李建昆沉吟道:“最多的亏多少?” 金彪插一嘴说:“最多的是我们,加起来都没我们多!” “除我们。” “彭勇,应该亏进去七八千。” 嚯! 那不得上吊? 李建昆斟酌少许道:“这样,你们去跟这些老底都亏掉的人,打声招呼,晚上凑一块开个小会。” 鲁娜眨巴眨巴眼,“昆哥,你要借钱给他们?” “我怕鬼,明早要是房梁上挂一个,可咋整?”李建昆打趣道。 鲁娜跟着笑笑,心生敬意,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实想法。 不愧是自己这辈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 稍晚,李建昆背着手,在院里晃悠起来。 好大徒她家,是半点不受影响,笑嘻嘻凑上来,也不知哪里搞的烤番薯,递给他一个。 “李哥,年过得好咧。” 半边天刺绣铺里,林秀秀热络招呼,同样不受影响。 “哟!哥,您可算回了,没您光顾生意,总觉得少点啥。” 阿华烧麦也是一样。 反观,笼罩在阴霾中的,全是倒货的铺子。 在这种大环境下,个体户的最好选择,是干手工技艺,?饬餐饮也算。 真正靠双手勤劳致富,谁也说不出个不是。 李建昆心头颇为感慨,实际上1980年底,还在鼓励个体户和私营经济。 他不禁盘算起自己今年的路子。 暂安小院三间铺子,目前算是“废”了,正如他先前所说,仅能保障手下人“活”着,挣不到大钱。 TTK家电放着不动。 中英街那间铺子,小打小闹。 能指望着,唯有高第街的一间“至尊音乐”。 钱越赚越少可不行。 很早之前他就设想过,84年之前属于原始积累阶段,必须打好根基,底盘越稳,才能筑起更高的大厦。 “叮铃铃~” 迎面走来一人,推着辆同样攒的二八大杠。 林敬民疲倦的脸上,浮现笑容,“建昆你来了。” 李建昆回以笑脸,“这是打哪回的?” “刀具厂呗。” 李建昆眼神布林一下,行吧,先把这个刀具厂弄好。 别看这家小厂,大有可为。整利索之后,绝对是只现金奶牛。 第382章 感激涕零 第381章感激涕零 80百货。 林敬民回到自己的财务桌旁,疲软乏力地坐下。 李建昆跟着走进,顺手带上房门。 “你这又是怎么了?” “今年不是个好年啊,诸事不顺。” 林敬民唉声叹气,说起“龙刀”厂遭遇的麻烦――招不到人。 这个厂名来自他和李建昆年前的讨论,如今厂院门头上,“龙牌刀具厂”五个红色大字,已经焊接到圆拱铁架子上。 此事要从大年初四说起,老林在东升街道办的配合下,去和平刀具厂走过一遭,带去一张招工告示,宣传动员。 按照计划,龙刀厂要从和平刀具厂分流一半职工,百来号人。 但截至目前,报名的只有5个。 亏损最多的彭勇,当场要跪下。他借亲朋好友三千块,现在生意做黄,本钱全无,完全看不到还债的希望,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想着如何了结自己。 李建昆抬抬手,让他起身,自个坐到五屉桌旁。想要破解这个局,唯有给职工们吃颗定心丸。 实际上,和平刀具厂的职工,目前也只有基本工资。 定心丸的药效更强。 东升街道办负责原材料采购,这是写进合同的条款。 如果刀具生产出来,没有销路,那还搞个毛线啊! 李建昆微微一笑,“放心吧,我有办法。” 世间事纷纷扰扰,哪能事事都称心如意? 活着是最基本的诉求。 嚯嚯! “大家都是老邻居,别搞这些。老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保不齐我们也有混栽的一天,到时候还得大家照拂。” 他其实还可以加一句:劳动合同三年或五年一签。 林敬民双目圆睁,“那这,这……” “不光没钱,还欠一屁股债。” 实际上,生意没做到很红火的程度,东升街道办也不必另外去搞。 李建昆在绷棕床床沿边坐下,托着腮帮子问:“什么问题呢?” “我彭勇在这里对天发誓,往后只要东家你们几个遇到麻烦,我彭勇能拿出多少是多少,犹豫半分我不得好死!” 他取过一张红线信纸,重新拟定招工告示,其中有这样一句话: 一个个垂头丧气,李建昆逐一打量,暗暗心惊,有些人脸上当真有种生无可恋。 老早李建昆便意识到,靠私人很难搞到原材料。否则您瞅瞅小王他爹,干嘛特地招一批人去收破烂? “这关头,也只有你们愿意拉我们一把。” 虽说买卖做不大,但风险也小,终究是个来钱的渠道,生存的希望。 李建昆暂时不好搞这些东西,和平刀具厂还戳在那里,会造成“恶性竞争”的嫌疑。得先把和平刀具厂先干垮再说。 “我前脚动员完,他后脚开职工大会,跟职工们讲,咱们龙刀厂干不下去,即使东升街道替我们搞来原材料,我们的刀生产出来也卖不掉……” 林敬民怒不可遏道:“该死的孙光银,从中作梗!” 类似于后世很常见的薪资激励制度、提成方案,搁当下还是妥妥的花活。 过几年有个叫步鑫生的人用了,好有一比啊,仿佛在职工脑门前吊一块肥膘子肉,造成堪称恐怖的生产能力。 虽然一次性得到一年工资,是挺爽的。但似乎并没有解决本质问题。 留着也是个败家玩意不是? “这…能行?”林敬民弯腰在旁边,挠挠脑壳。 门外传来敲门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 商户们心头火热,不少人眼泪汪汪。 到底什么办法,那是后话,李建昆暂且不表,饭得一口一口吃,当前首要任务,还是要先把人员配备好。 李建昆抬手压压,示意他们安静后,说道:“我和亚军他们还有些存款,可以借你们一些,但不多,帮不了你们还债,只能给你们做本,有个东山再起的机会。” 别人不清楚,他们知道。这回其实是东家他们亏的最多! 可即便如此,第一时间却想着怎么帮他们。 林敬民骂骂咧咧道:“满嘴喷粪,他知道个屁!咱们这拨人里头,除去我,几乎个个是销售精英,最不担心的就是东西卖不出去。” 【愿意进龙刀厂的职工,签订劳动合同,可以一次性领取一年的基本工资】。 一时说不出完整话。 “此恩此情,我彭勇这辈子都不会忘!” 房门打开,陈亚军领着十来人,排队样戳在门外。 李建昆拧上钢笔,笑道:“放心吧,急等着用钱的人,会有想法。再一个,有些人或许会寻思着:新厂垮就垮了,我还白得一年工资。毕竟和平刀具厂又不是铁饭碗。” 想想看,后世经济如此发达的时代,动不动还有人欠债跳楼,遑论这年头? 别说欠债几千,欠几百,都是要老命的事情! 房门再次关上,李建昆给他们做起思想工作,那套“乘火车,人带货”的点子,毫无保留分享给他们。 龙刀厂分流走一半职工,于情于理,都应该把和平刀具厂的原材料,同样分一半过来。 但他不想,一些纯混日子的职工,迟早要清出去。 他原本寻思着,孙光银等人中饱私囊,普通职工即使知之不详,高低也有些揣测。 “我都不想活了我。” “李哥,问题是…我们没钱进货了。” “李哥,陈哥,还有林哥,这让我们怎么感谢你们啊!” 他深知底层职工们不满,笃定会一呼百应。谁承想,孙光银突然来这么一手。 李建昆迟疑一下道:“其实,他说得对。” 遂跟老林合计起招工问题。 显而易见,比起心中的不满,职工们是理性的,他们更在意能不能“活”着。 “东家几个,我一辈子和你们做邻居,跟着你们混!” 李建昆示意他细细说。 是的,5个。十多天过去。 嚯! 林敬民长吁口气,心想不愧是你。 有些事不好放在外头讲。 轰动一时。 “咚咚!” 这十来人,都是小院里的商户,在倒春寒的影响下,亏得连裤衩都不剩的。 “我也是!” 李建昆被他盯得发毛,赶紧解释道:“孙光银这家伙有内部资源,看清了形势,咱们一家新的挂靠工厂,从零开始,这个节骨眼上,不会有分销单位接我们的货。接了,他们有麻烦,我们也有麻烦,这叫扰乱市场。” 林敬民:“???” 林敬民贴出去的告示很简单,无非是让大家调换个厂子,三两句话。 李建昆起身招呼他们进来,“地方有点小,大家挤挤。” 李建昆眼明手快托住他。 在这种诉求下,一切不好的情绪都能压抑。 此言一出,在场濒临绝境的商户们,满身颓然皆是一滞。眼神中再次迸发出希望、憧憬和斗志。 这年头,好的事业单位会有奖金。 大伙情绪激动,真情流露,这年头人的感情还没那么复杂。 弄得李建昆高低也有些鼻酸。 好嘛,计划到84年,把暂安小院拆掉重新,建正儿八经的商场,看这情形,倒是不缺铁杆租户。 第383章 背后大佛 第382章背后大佛 解友明是和平刀具厂职工,最早一批,也是对厂子感情最深的一批。 已经四十有二的他,本想着这辈子会在厂里干到头,可这两天,心里产生一丝动摇。 位于五道口,成平老巷的一座大杂院里。 时值傍晚。 东厢一扇门后面,狭窄的堂屋内,解友明和妻子坐在饭桌旁,就着一盘清炒萝卜丝,外加一碟咸菜,闷不吭声吃饭。 有一桩大事,压在两口子心头。 他们有个女儿,前些年下西北插队,近两年知青陆续返程,女儿始终没回,后面在一封家书中道明缘由。 女儿已经在西北农村,嫁人了! 这对于两口子来说,无疑是个噩耗。 谁的女儿不是宝贝疙瘩? 他们家再穷,那也住在首都,大西北是什么环境? 解友明彼时大发雷霆,连去三份家书,逼女儿回来,连“再不回断绝父女关系”这种话,都说出来。 然而,又一个噩耗传来,让解友明彻底懵逼。 女儿给人家生的娃,都一岁多了! 事已至此,本来在妻子的劝慰下,解友明慢慢接受这个现实,作算没生过这个女儿。 只是前一阵,许久没来信的女儿,再次寄来一份家书。 这次不是求得原谅,而是借钱。 她的男人,为多攒俩钱,给她这个城里姑娘和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顶着沙尘天出门干活,跌进深坑,不仅摔断腿,家里也失去生活来源。 女儿求他们能借些买药钱,在泪花干涸的信纸上,用一种难以启齿的口吻,还希望他们能帮忙买几头小羊。 往后那就是一家的生计。 解友明想想都害怕,不知道女儿面临着怎样的糟糕日子,有些话终究只是说说。 钱他能凑出几十块,可这点钱真的有用吗? 况且,发生这么大的事,他更想亲自去一趟大西北,一张车票好几十呢! 钱钱钱! 里里外外都需要花钱。 愁愁愁! 愁得他实在没有胃口,撂下没吃完的半碗饭,起身。 “我出去逛逛。” “逛啥呀。”妻子叹息道,“逛能逛出钱来?不行…你去找下你师傅?他老人家应该攒的有些钱。” “我有脸?过年都没给他老人家孝敬什么,张口就问他借钱?” “那你说咋办嘛!眼睁睁看着女儿去死?!” 妻子的想法,是让他过去一趟,把女儿一家三口接到京城。京城的户口政策是孩子随母,孩子落户不成问题。男的……一个残疾,想必也不会太为难。 这样往后有个照应。 但如此一来,花费更大。 解友明有个师傅,是和平刀具厂的第一任总工,甚至可以说,街道当初搞刀具厂的想法,完全源于他师傅。 老爷子是刀匠世家出身,祖上数代人,一直以铸刀为生。 前两年感觉年纪大了,又对某些事心存不满,告老回家,安享晚年。 解友明不想跟她吵,夺门而出。 老巷里有不少都是他们厂的职工,还有个生产队长。解友明四下闲逛,逛到队长家,披一件洗白的蓝棉袄,戳在门口,搭眼朝里头瞅去。 好家伙! 院子里坐一圈人。 “嗬,都在啊。”解友明踱步跨过门槛。 “哟!解师傅来了。”饶是生产队长,面对他都不敢托大,忙让年轻后生让出一张马扎。 这位性子耿直,要不然早升管理了。 一帮工人聚在这里,不为别的,全是龙刀厂出的新告示给闹的。 一次性拿一年工资,十分诱人。 但大伙又担心,假如龙刀厂垮掉,一年后,他们不等于失业? “解师傅您什么想法?” “真算起来,我是解师傅的徒孙,解师傅怎么选,我怎么选!” “我也跟着解师傅走!” 工人们以为找到领头羊,殊不知解友明自个都没主意。 要是按妻子的想法,把女儿一家三口接到京城生活,家庭开销会陡然增大,他不能只顾眼前,万一丢掉工作,哭都没地方哭去。 “你们…先说说看,我听听。” 生产队长搭话道:“要我看,还是待在老厂保稳,不管怎么不景气,咱们工人的工资也没少嘛。” 有人不爽道:“怎么不景气的,周队您比我们清楚,赚头只怕都进了老孙那帮人口袋。新厂要是稳定,我是真不想伺候他们!” 另一人接茬,“现在的问题是,新厂它不一定稳嘛。” 有人提议道:“咱们能不能派个人,去会会新厂的负责人,探探口风?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解决销路的能耐嘛。” “诶!有道理!” 此话得到大伙的一致赞同。 与其在这里瞎琢磨,不如去当面会会,一探虚实。 谁去呢? 大伙的眼神在生产队长和解友明身上徘徊,最终落定在后者身上。 解友明微微一怔道:“不是吧…我去?” 过来逛一圈,怎么还摊上个活了呢? “解师傅,您是大师傅呀,咱们这些人说白了,他们可要可不要的,您不一样,巴着您去呢。您去最合适,最有份量!” 这理由找的……解友明硬是无法反驳。 ―― 隔日中午。 正饭点。 娘娘庙李宅。 四合院厨房隔壁的小饭厅里,李建昆和梁家两口子,简简单单三菜一汤,吃着午饭。 梁叔麻利干完饭,推上东家给配的二八大杠,准备去六尺巷的王宅“值班”。 走出院门,巧了,有客到。 林敬民他认识,后面跟着的一个老把式,面生得紧。 老林寻到李建昆后,先弯腰在他耳畔嘀咕一阵。 “噢?” 李建昆打量一眼解友明,赶忙起身相迎。 和平刀具厂的大师傅,那可不敢怠慢。 他再擅长商业操作,产品不行,终究是白搭。 “解师傅,来,来,里面请。” 解友明被请进旁边西厢房的堂屋,小龙妈适合端来茶水。李建昆又掏出华子呈上去。 整得解友明高低有点受宠若惊。 他本以为林敬民已经是东家,不承想背后还有个更大的东家。 李建昆笑着搭话,“解师傅愿意来龙刀厂,是我们的荣幸,百分之百欢迎!” 解友明屁股只挨三分之一的椅面,组织着言语道:“那个…我今天过来不光为自己,后面还有几十号兄弟想跟着我,所以我想先了解下,龙刀厂有销售渠道么?听说现在……管得严。” 嚯嚯! 搞定一个大师傅,等于完成一半任务。 李建昆手敲在太师椅的椅托上,道:“我明白你们的担心,无非怕龙刀厂活不下来,但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和平刀具厂又能活多久?您可以打听下,街道办早已经不堪重负。” 解友明沉默,这是真事。 街道办为养活他们,借了不少外债。 李建昆继续说道:“销售渠道肯定有,东西卖不出去,我们现在还招人,招来玩吗?具体的还请谅解,我不能提前透露,您应该也知道,有人跟我们不对付。” 解友明之前没深思,现在细细一捋,可不吗? 要是没把握,这会还招人,先发一年工资,那得亏多少钱? 无论是林东家,还是这个年轻的大东家,可都不像傻子。 李建昆岔开话题道:“老林刚跟我讲,你做刀具的技艺冠绝全厂,你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不知有没有兴趣来龙刀厂做总工?” 先不提解友明想不想,这话他可不敢认,他师傅虽然现在不在厂里,却也是从厂里退下去的,连连摆手道: “不敢当不敢当,我这点小手艺,不及我师傅的皮毛,可不敢称第一。” “您师傅?” “嗯。”解友明竖起大拇指道,“百年刀具世家的传人,祖上那可是御用刀匠,专给宫里造玩艺。” 我勒个去! 说什么来着? 李建昆瞪大眼睛,他好歹是个手艺人,和平刀具厂生产的刀,一看里头就有点真东西,果然背后有尊大佛。 “敢问,您师傅他老人家,还……” “健在!” 奶奶的,这不请来镇厂子,人民群众都得骂我浪费资源! 尤其是后世拍蒜拍断刀的怨主们。 第384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383章不撞南墙不回头 本应是早春时节,昨夜京城又降下一层小雪。 这种天气实在顾不上风度,李建昆裹上一件棉猴,手里拎着一兜伴手礼―― 两罐麦乳精,一包红蔗糖,两瓶橘子罐头。 都是老人家钟意的玩意。 “嘎吱!嘎吱!” 解友明踩着薄雪,走在前头,晌午时分,这条小道还未被太多人踩踏,它从田野间延伸而来,通往五道口的一处算是城中村的地界。 属于近道。 这位大叔三步一回头,满脸无奈道:“李同志,真没用的,我师傅这人脾气犟。我说句话您别不爱听,他不可能给一家挂靠厂做事。” 当初老爷子离开和平刀具厂,年纪大了还是其次,主要原因,是那年孙光银做厂长,厂子有史以来头一年出现亏损。 下乡时,认识一姑娘,也是京城人,郎有情妾有意,原本按理说双方回到京城,还不好事将近? 手头那点积蓄,属实不敢再动半分。 李建昆接过老奶奶送来的马扎,挨在夏老头旁边坐下,怕他耳朵不好使。 “解叔。” 从他们的对话中,李建昆搞清楚这小伙是夏老爷子的亲孙。在这个夏刚的脸上,有抹化不开的忧郁,似乎遇上什么犯难事。 解友明每逢过来探望,老爷子总要骂几句“撬集体墙角”这类话。 “唉!”解友明长叹口气。 自个还毫无前途可言。 他生怕里头人发现,那不是火上浇油,罪加一等么? 夏老头中年不幸,失了唯一的儿子,儿媳有几分姿色,改嫁他人。一把年纪到现在,唯一的盼头只有独孙。 这大概就叫作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建昆戳在门外的寒风中,思忖少许,一时没有好主意,准备回去再从长计议。两人打道回府时,路过之前那条小道,迎面走来一个小伙子。 解友明拿他没辙,只能先嗖嗖遁走,真不敢再行这听墙角的不义之事。 “夏老爷子,冒昧到访,叨扰了。” 解友明拖着李建昆道:“走吧走吧,这有什么好听的。” 解友明瞅瞅李建昆,颇为犯难,又不好欺瞒师傅,结结巴巴解释道:“属于街道和私人合伙弄的,主要是私人负责,不过性质还是集体所有。” “师娘,这位同志找我师傅有点事,师傅在吧?” 李建昆之前听他提醒,有点准备,却也没料到这老头气性这么大,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想得美!” 奶奶的,这不能放弃啊! 面生得紧,毫无印象。跟自己独孙差不多年纪。 “解师傅,夏老爷子的手艺,你学到几成?” 夏老头瞅见解友明不意外,看到李建昆后,同样轻咦一声。 解友明苦笑连连,好嘛,事没办成,害他把师傅也得罪了。 “不好对外说啊,前两年刚插队回来,没事干,在鸽子市摆摊,干个体户。”解友明压低声音道。 老奶奶说到这里,解友明不禁老脸一红,他初六过来拜年,仅拎五斤白萝卜,自家有块小菜地,婆娘?饬着,不花钱。 否则凭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未必不能成事。 这老头多大年纪是个谜,忘记跟解友明打听。乍看着气色不错,实际上老人家红光满面不是什么好征兆。 这也是夏家老两口这辈子仅存的盼头,希望大孙子娶妻生子,小日子要是操持得好,老两口死也瞑目了。 “差不多吧,我朋友负责。” 至少他们普通老百姓的理解是这样。 而他夏刚算个什么? 往上捋,还敢挺直腰板嚎一嗓子:我是工人阶级的后代! 夏老头沉默少许,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解师傅,要不你先回吧,我再待会儿。” 李建昆踮脚打量,小院里头有一联三间红砖平房。 李建昆正色道:“老爷子,话不能这么说,假如亏损呢?可是我们全兜,街道不拿钱的。” 夏老头震惊,“私人还能办厂?!” 姑娘的父母不同意,其实在情理之中。 不管摊上什么麻烦事,应该都不难解决。 小个体户。 “你也滚!” 得,半点面子不给。 李建昆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后,夏老头诧异,“又起了家新刀具厂?” 夏老头瞪眼,“那刀具卖出去赚的钱呢?你们不要拿走一部分?” “诶~小刚!” 解友明和对方认识,驻足寒暄几句。 往自个身上捋……只是一个找不到工作、混迹于鸽子市摆摊的个体户。 塞进他怀里后,手持龙头拐,敲击地面道:“走走走!” 等夏刚告辞离开后,望着他的背影,李建昆问:“他做什么的?” “噢,友明啊。诶,这小伙子是?” “啊…是。现在政策活泛些。”解友明点头。 “顶多一半。” 然而这正是夏刚最大的烦恼。 夏老头火气蹭蹭冒,面色愈发红润,“你们这种人,放过去叫资本家,我能给你们干活?没门!” 不多会院内传来动静,贴着新年画的木板门吱呀打开,是位面相和善的老奶奶。 橘红色的阳光照在屋檐下,夏家三口就着还没挪走的马扎,凑一块坐着。 解友明抬手敲门。 这一等可不得了。 李建昆仍是那句原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送他们出门的老奶奶连声致歉,主要对李建昆说,让他多担待,说她家老头子就这么个牛脾气,一把年纪,改不了。 “咚咚!” 夏刚半上午回来,总得吃顿午饭不是? “啊?” 爷孙辈在一起,保管三句话不到,一准聊到晚辈的终身大事上。 院外,墙根子下。 “老爷子……” 红砖房屋檐下,摆张手工藤椅,其上坐着位面色红润的老头,乍一看,年纪着实不小,一把花白胡须都能盖住脖子。手边放着一根做工粗糙的龙头拐。 门不当户不对。 李建昆险些没冻成狗,青鼻涕狂流,大抵是感冒了。他不得不在附近四处走动,躲避寒风,也是增加身体热量。以免顶在风口上,冻成一根棍。 院门合拢。 “你到底想干啥呀!” 具体想干什么,李建昆也没捋清,但他知道夏刚是个突破口。 孙光银这人有来头啊,老爷子斗不过,这才一气之下告老还乡。 说罢,唤来老婆子,让她把李建昆拎来的东西,取过来。 解友明自然拗不过他,被生拉硬拽回来。不过两人没敢再敲门,猫在红砖墙外面,听响儿。 夏老头扭脖子望向李建昆,“你就是那个私人?” 院内。 “吱呀!” 老头姓夏。 李建昆顶着寒风,整个人在棉猴里缩成一团,不仅听响,也是等人。他得等夏刚出来。 问题是,这姑娘的家庭背景,很不一般。 他眉宇间化不开的忧郁,不是一天两天的结果。 “师傅……” “在在,请进吧。哎呀,来就来,怎么还提东西?” 李建昆和解友明全被轰出来。 念头至此,李建昆拽着他道:“走走,回去看看。” 村子里住户不多,很宁静,倒确实适合养老。两人走上一座小山岗,在一堵红砖小院外停下。 李建昆道明来意,一番话还未说完,耳畔猛地炸起一嗓子。 他可知道老刀具厂都入不敷出,再起新厂子还有活路? 一番了解,得知是家挂靠厂后,夏老头整不太明白,忙向好大徒打听。 挂靠厂,说白了,那都不是撬,而是明占―― 搁这年头也算殷实人家。 但眼神始终没离开夏家的院门。 临近下午两点时,院门处终于传来动静。 踩在雪地里的脚,已经没什么知觉的李建昆,差点没喜极而泣。 第385章 制造一个有为青年 第384章制造一个有为青年 “诶!你怎么还在?” 夏刚从家里出来,走进小道没多大会,被跟在后面赶来的李建昆拦下。 这人是干什么的,夏刚头先问起爷爷奶奶,已经知道。 他跟老爷子态度不同,没排斥的意思,也没脸。对方这种,大概率是他们个体户的终极形态。 能在街道下面挂靠办起一家工厂,难以想象,身家达到怎样骇人听闻的程度。 眼下这局面,等于同行道里的小喽?,撞上大王! 夏刚举止客气,不敢得罪。 李建昆也不托大,笑呵呵道:“咱俩打个商量怎么样,你不是干个体户吗,我给你个赚钱门路,你帮我说服你爷爷。” 虽说现在行情不好,但这种在鸽子市摆摊的个体户,他想提携一把,也不费劲。 夏刚听罢,表情犯难,“老爷子脾气太倔,思想又不通达,年轻那会被地主老财压榨过,最痛恨……反正吧,即使我做工作,也讨不到好。” 是吗? 李建昆在他脸上细瞧两眼,懂了。 这家伙干是干着个体户,实际上没有半分认同感,连自个都厌恶这层身份。 搁这年头,不算稀奇。 多半人干个体户,不是有多喜欢,纯粹是被生活逼入死角,没得办法。 所以才有那种“个体户都是二流子”的说法。 李建昆心头亮堂,这是他开出的筹码不够。 遂想起对头的犯难事,之前听墙角时,他大概率搞明白―― 夏刚有个相好姑娘,却没办法走到一块,姑娘家里不同意。 呵,跟他的情况何其相似? 行吧,同是天涯沦落人,哥们今儿也当回红娘。 念头至此,李建昆很光棍地承认扒过墙根,然后说道:“那这样行吗,我帮你过女方父母那关,你帮我促成此事。” “啥?!” 夏刚诧异瞪大眼睛,忍不住再次打量他一番,一本正经道:“同志,我不是瞧不起您……” 通常别人这么说,言下之意正是瞧不起。 “这事您可办不到。” “噢?” 李建昆不动声色问:“到底什么来头?” 夏刚深吸一口气,道:“她爸是旅游局的副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最小。” 嚯嚯! 要不然后世总说,在京城别比官大,在羊城不比钱多。 随便碰个人,都能跟这种级别扯上关系。 众所周知,这年头旅游还是件特时髦的事。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趁着公干,捎带旅游。旅游局主要还是负责对外活动。 涉外的事,能是小事? 歪果仁过来,得先向他们申请。 权柄显赫。 一个小个体户,想讨这种大人物的独苗女儿……啧啧! 李建昆沉吟道:“现在姑娘家里这么反对,那她对你……” “绝无二心!” 夏刚自信十足道:“当然,我对她也是一往情深。我俩早就海誓山盟过,这事要成不了,我俩…我俩……” 明白,私奔呗。 到底是真爱。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吧,包括他。李建昆感同身受,脑子里合计少许,眼前一亮,“行吧,这事我来办。” 夏刚:“???” 这哥们双目圆睁,一副您可别忽悠我的模样。 在他看来,这根本不是人力能为之的事。 除去神仙,谁能消除两个家庭身份和地位上的巨大差异? 他和陈晴唯一的希冀,是用炽烈的爱情来感化她父母,仅此而已。 再无他法。 李建昆撂完这句虎狼之词后,似笑非笑望着他。 夏刚不明白他为什么像颗铁蛋样,或者说哪来的底气,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总归是个盼头―― 他现在其实也明悟,想靠爱情来感化小晴的父母,希望约等于零。 “大哥您不开玩笑吧?您要真能说到做到,那我…撒泼上吊也要说服我爷爷!” “那么一言为定。” 李建昆伸出右手跟他握了握,问,“我在哪能找到你?你们家…我不太好进。” “天气好的时候,菜门营鸽子市。” 哟!巧了嘛这不是? 不知可曾听闻一个手工着色帅小伙大师的传说? 告别夏刚,李建昆哧溜跑路,得赶紧回去急救。几大碗姜汤,不晓得能不能把这病头摁下去。 ―― “啊啾!” 正北房的堂屋里,地上烧一只火盆,里头的栗炭根根火红,如炼钢厂里刚出熔炉的金属块。 李建昆盘膝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抓一包粗糙的厕纸,鼻头和鼻咽部通红一片,都快擦出血,火辣辣的。 掩到八分的菱格门被推开,一股寒风袭进。小龙妈跟着跨过门槛,端来一大碗姜汤,顺手递过几条崭新的白手帕。 她刚特地去买的。 “还是去卫生所看看吧?” 李建昆摇摇头,“不打紧,几年没感冒,散散毒也……啊啾!” 小龙妈不知道还有这说法,她这病秧子身体,最怕感冒,一辈子不来才好。 李建昆本想叫她也烤烤火,转念又怕传染到她,索性随她自个去忙活。 别看他人快倒下,脑子没停。 夏刚那茬子事,想要解决,有且仅有一个办法――提高他的身份地位。 不说达到和女方家平起平坐的程度,至少要“制造”出一个有为青年,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有份好工作。单位好,待遇高,逢人得高看一眼。 其二,未来可期。任谁瞅着都是个人才,前途无量。 如此,再有姑娘对他的“绝无二心”……当然,对此李建昆是表示怀疑的。或许现在是,但这玩意通常附带时效性。 世间没有任何事物,能经得起时间的腐蚀。 里外配合之下,方能成事。 正常来讲,夏刚没戏! 要知道,这年头不比后世,想进单位得要指标,多少高干子弟都在家里蹲。他夏刚凭什么? 退一万步说,即使给他找到个好单位塞进去,他一个显然没能耐考上大学,以这年头的知识层次来讲,说穿了,半文盲。 能捞到什么职务? 不过呢,李建昆这人比较擅长捞偏门。 这事只要撇开夏刚这条线,别去钻牛角尖。从姑娘身上入手,那简直易如反掌。 隔日。 一宿灌完姜汤,蒙头大睡,憋出三升汗的李建昆,满血复活。 融雪的天最冷。 今儿不光裹一件棉猴,梁叔的狗皮帽也给薅来戴上。 晌午时分,他坐332路出海淀后,转乘了一辆首都很少见的汽包车,来到东三环。 这种公交车,瞅着都忍不住想笑。车顶好似托着一张席梦思大床,里头充的是瓦斯,特点是经济实惠,在天然气资源丰富的川渝地区,广泛存在。 东三环北路上,有一座当下全京城最时髦的建筑。 它是目前全国唯一一幢全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 早春的暖阳下,通体明亮,泛着幽蓝光芒,屹立在周围一片“荒芜”中间,其视觉震撼可想而知,但凡路过的人,都会忍不住瞻仰一番。 京城人将其称之为“机器人楼”,因为它的外形酷似机器人,还有个十分形象的头部。 这年头,国内还没有星级评定,90年代初,它会被评为五星级饭店。如今,它是全国第一家中美合资的宾馆。 尚未开业。 部分内部区域还在紧锣密鼓装修。 李建昆戳在大楼底下,昂头扫视过楼顶大字――喜来登长城饭店。 手插在棉猴双兜里,大步迈开,狗皮帽的“耳朵”被一股妖风掀起,向后飘去,一副东北街溜子的造型,直愣愣往里冲。 第386章 送佛送到西 第385章送佛送到西 两天后,五道口,菜门营鸽子市。 李建昆一副棉猴加狗皮帽的装束,一圈晃悠下来,愣是没被人认出。 也罢,乐得自在。 着实寻找一番,才在西南最边角的一处,发现蔫头耷脑坐在马扎上的夏刚。身前铺条蛇皮袋,上面摆着一些晾衣架、小夹子等日常小物件。 顶着一张生无可恋脸做买卖,没饿死这哥们,得感谢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 李建昆的突然出现,使得夏刚猛一怔。双眼逐渐瞪大,那模样似乎在说:不是吧,你真想到办法? 实际上,李建昆不仅想到办法,已经帮他搞定。 “走啦,你这也没生意,找个地方坐坐。” “诶诶!”夏刚心头激荡,忙应下,货塞进蛇皮袋,拎上便走。 十分钟后,五道口商业区的一家国营小饭馆里。 李建昆选了张靠角落的桌子,与夏刚相对而坐,营业员送上来四两肉包子,两碗白菜鸡蛋汤。 李建昆递过钱票后,顺势从兜里摸出一张十六开的白纸,外加一摞用橡皮筋箍着的同色厚纸卡。 “喏,你把这两样东西拿去女方家,她父母一看,你俩的事成功七成,剩下三成,得看姑娘的本事。” 什么呀?! 夏刚大为惊讶,盯着他的脸呆滞半晌后,收回目光,忙不迭低头望向递到手边的两样东西。 首先是白色小卡片,跟公交车月票差不多规格,只是材质更好。 其上印有字: 喜来登长城饭店。 客户经理:夏刚。 … 夏刚:“???” 长城饭店他自然晓得,可以说全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实在太出名,大楼外观竣工后,不老少人特地跑去看稀奇。 漂亮得像是外星来物。 什么来路坊间众说纷纭,但毫无疑问,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地方,让不让进,都是个问题。 他何德何能,能在这种地方,当经理? 李建昆见他震惊目光投过来,舀一勺鸡蛋汤消消寒气后,笑道:“我印的。” 老虎洞街道印刷厂,鲁娜贼熟,刻板到出货,一天搞定。 当然,费了几个钱。 夏刚:“!!!” 这哥们当场就想尖叫,意识到这是国营饭店后,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敢?!” 这不是纯纯地冒充吗! 李建昆拿起一只肉包子咬下,“先看完再说。” 夏刚努力压制住心头悸动,心想这大王怪不得能做到大王,胆忒大! 遂摊开16开的白纸,搭眼望去。 这是一份不多见的机打文件。 中英双语,逼格满满。 居中有两个大字: 聘书。 兹聘请夏刚先生,为我司客户经理…… 夏刚人都懵掉,尤其当视线落到底角的红戳后。 李建昆适时道:“文件是真的,饭店出的。” “这……”夏刚目瞪狗呆,“怎么可能?” 李建昆摆摆手道:“你甭管有没有可能,你现在确实是长城饭店的客户经理,随时可以去报到。虽然饭店还没开业,但管理人员提前到岗很正常。”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有工资拿,具体的你过去会有人跟你谈,不少。” 夏刚脑瓜仁嗡嗡响,大脑完全宕机。 做梦吧这是? 他不禁在桌子底下狠狠掐自己一把,感觉到痛,才意识到全是真事! 霎时间,心情极度复杂,惊喜,狐疑,惶恐,忐忑,不安…… 好有一比啊:天上掉下一块偌大馅饼,呼在穷人脸上,很可能带来的不是惊喜,会把他闷死! 李建昆干掉一只肉包子后,拍拍手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今天过去,拎些礼品…有钱吗?没钱先在我这拿点……” “我不敢。” 李建昆一句话还未说完,被夏刚打断,这哥们讪笑道:“我还没去过她家呢,她父母也不认识我,小晴不敢多说。” 李建昆:“……” 他脑子一转,得,是件好事。 至少对于他而言,成事更快。否则真让夏刚这小子去“谈”,见到人家副局长,还不知道能不能说出利索话。 遂从夏刚怀里,薅过那沓名片,抽出几张,说道:“行吧,我去,送佛送到西。” 忽想起什么,又问:“你照片总有吧,弄一张拍得最好的给我。” “呃…有有。”夏刚感觉脑子转过弯,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 你去? 你去干嘛? 见过媒婆,也没见过媒小伙啊? 李建昆知道他满脑子问号,原本是想跟他解释一番来着,现在既然还要操持,索性等事情敲定后,一并道来。 他搁小饭店里等着,夏刚被他催回家取照片。 ―― 黄昏时分。 二环里,旅游局家属院。 一件黑色铮亮皮夹克,配棕色灯芯绒直筒裤,脚下踩一双反光皮靴的李建昆,两手插兜,大摇大摆走进去。 门口的岗亭里,戴老花镜的大爷透过窗户缝,瞅过他一眼,到嘴的话终究没说出来。 贵气逼人。 准是哪个领导家的亲戚。 夏刚虽然没来过,但地址知道。李建昆亲自来的话,犯不上拎东西,也不适合。见过“红娘”给人提东西吗? 得反过来孝敬“红娘”才是。 1号楼,202室。 “咚咚!” 敲门半晌后,面铁皮的屋门打开,是位风韵犹存的妇人,手里还拿着锅勺。 李建昆选的这个时间,正好是晚饭点。副局大人如果不加班,那一准在。 “您是?” “有桩喜事想找您家合计一下。” 局长媳妇儿疑惑,“喜事?” “是这样的,听说您家有个才貌双全的闺女,目前还待字闺中,我……” “来来来,请进,请进。” 局长媳妇儿忽地眉笑眼开,上下打量着他,暗暗心惊,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不一般。 将李建昆热络请进屋后,又急吼吼喊道:“老陈老陈,快快快,出来一下!” 女儿的终身大事,是他们两口子的一块心头病。 私自相上一个小个体户,您说这事闹的……门不当户不对,传出去都丢人! 局长媳妇儿饭也不烧,回厨房熄掉煤气,匆匆跑出来,隔着更远些,仔细审视着李建昆: 人高马大,英俊阳光,气质不俗,衣着体面……没得挑。 满大街都搜不出几个这样的年轻小伙。 局长媳妇儿是越看,脸上的笑容越盛。 里屋传来动静,前后脚走出俩人:当先是个脑门放光的中年男人,跟在后面的是个穿居家厚棉袄的姑娘,有些姿色。 毕竟母亲的基因摆在那里。 “这小伙子是?” 面对丈夫的疑惑,局长媳妇儿踮脚到他耳边,美滋滋嘀咕一句。 局长诧异,忍不住多瞅两眼李建昆。 姑娘想要开口,局长媳妇儿眼明手快,把女儿拉到一边。自己不动手,催着她去泡茶。 “诶,我问你啊,这小伙你认识不?”局长媳妇儿悄默默道。 陈晴摇头。 局长媳妇儿了然,八成搁哪里见过自家小闺女,踅摸着找上门。 “你瞅着这小伙咋样?” “还…还不错。” 陈晴总不能昧着良心讲话不是? 任哪个姑娘来看,都是个大帅哥。 局长媳妇儿心花怒放,不愧是她一眼相中的小伙,女儿眼光随她。这回有戏啊! 您瞅瞅,跟她家男人一块坐在沙发旁,不卑不亢,谈吐得体。家世必定相当不俗。 她相信丈夫也挑不出个不是。 沙发旁。 李建昆发现这一家子人,瞅着他的眼神都怪怪的,赶忙道明来意。 “陈局,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看上您家闺女……” 局长忽然哈哈一笑。 李建昆挠挠脑壳,心说你笑什么笑。我跟你说正经的! 局长笑眯眯道:“无中生友是吧?” 李建昆:“……” 好家伙,敢情这个梗是你发明的? 第387章 从不待见到座上宾 第386章从不待见到座上宾 李建昆好一阵解释,才让陈家两口子相信,他真不是“毛遂自荐”。 局长媳妇儿贼不开心。 局长脸上的笑意也淡去几分。坦白讲,他欣赏这个年轻人,不冲别的,如果他真为自己而来,单凭这股气势,九成九的小伙都不及。 陈晴猫在客厅一角,好奇张望着,小脸有些红润,但她更好奇到底是谁看上自己,还别出新裁托个同龄朋友来说媒。 新鲜! 李建昆适时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呈上,“陈局请过目。” 局长搭眼一瞅。 嚯! 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嘛。 长城饭店的客户经理。 无疑也是个青年才俊。是了,这种年轻人的朋友,又怎么会差? “小晴啊,?瞅瞅,小伙子一表人才,搁长城饭店当经理呢……” 两老两小,全凑在旁边,一个个瞪着不解的眼神,不知道他为何如此神通广大。 这么说也没毛病。 回到红砖小院,夏刚这饱含着无尽欣喜的一嗓子,给夏家老两口全炸出来。 巧了。 李建昆内心吐槽:夏刚啊夏刚,你这是咋混的,真不认识你啊! 局长媳妇儿密切关注这边情况,察觉到丈夫的表情变化,干脆踱步过来,坐到旁边。 “另外,我跟小晴的事,成了!她父母同意,约好礼拜天见面。” “是真的。”李建昆打断她道,“夏刚现在确实是长城饭店经理。” 心情极好。 此言一出,把夏家老两口惊到不行,不待他们兴奋搭话,耳边又传来一嗓子。 这里说一遍,去到夏家还得解释,浪费口水。 这不是她的刚哥吗?! 他什么时候成长城饭店的经理了? 可算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啊亲爱的朋友们,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属于我属于你,属于我们八十年代的新一辈……” 夏家老两口异口同声惊呼,“他?” 姑娘见面就发问,直到现在都想不通,她的刚哥怎么会成为长城饭店的经理。 说罢,留下仍处于呆滞状态的姑娘,扬长而去。 ―― 隔日。 “谁有这么大能耐?” “爷,奶!” 前几天被轰出门的李建昆,再次过来,俨然成为座上宾。夏刚招呼着陈晴,夏家老两口招待他。 天安门城楼前照的,白衬衫配黑裤子,黑白配的搭配永远不会出错,或许是刚返城的时候,夏刚精神抖擞,笑容灿烂,浑没有现在的愁眉苦脸。 一番打听,夏家老两口才晓得,是有贵人相助。 “新交的。” 夏刚难掩内心激动,在二老面前,小孩子习性毕露,昂着脑壳望天,?瑟道:“什么买卖,以后再也不干。告您二位,你们的孙子我,现在可是国际大饭店的客户经理!” “哟!咋还买肉了,啥事这么开心?”夏奶奶一脸慈爱问,戴着老花镜,左手食指套着顶针,显然刚在缝补。 局长也纳闷,沉吟少许道:“不管啦,总归是件好事。” 局长媳妇儿看一眼李建昆后,忍不住问一嘴道:“小伙子,你有对象吗?” 李建昆也不多解释,想想道:“明天下午吧,你过来夏家,一切都明白。” “爷啊,有件事您可得答应我……” 两口子对视一眼后,局长媳妇儿拿着照片,来到女儿身旁,做起工作。 呦嗬! “刚儿啊,又有前程,又是终生大事,人这一辈子还能有啥?天大的恩情,咱可不敢忘记!” 似乎一边是晚辈,一边是长辈。 李建昆再次伸手摸兜,取出夏刚特意回家取的照片。 红娘任务完成,他也不多待,定下一个周末首都饭店喝咖啡的“相亲计划”后,婉拒局长媳妇儿留下吃饭的好意,告辞离开。 人都呆住。 李建昆走走停停,他发现岸埂的泥土中,冒出一些新芽。 夏刚连连点头,扫视过二老道:“帮忙的这人,其实您二老见过。” 来到夏家,院门大敞。 局长媳妇儿望着她只差没蹦起来的背影,挠挠头道:“这咋回事啊?” 夏老爷子的言行举止,已经很好说明问题。作为老爷子而言,这辈子最忧心的两件事,一次性解决,与之对比,心头的那点小疙瘩,又算得了什么? 李建昆被请到堂屋上座。 夏刚适时做起工作,不然没法交差,人家马上会过来。 只能把精力集中在照片的小伙身上,长城饭店的经理,模样小英俊,不比那个个体户好? “不可能!”陈晴双目圆睁。 局长媳妇儿:“……” 居然搞定了? 老两口皆是乐呵得露出缺了齿的牙床,忙不迭吆喝孙子走近,跟他们道明原委,问东问西。 局长:“???” 这这……这是一项有预谋的行动啊! 李建昆抿一口茶后,笑笑道:“实际上这件事我没怎么费劲,跑两趟腿而已。” 单位不错,职位也高。 时值午后,田野小道上,蹦?着一哥们,左手提一绺肥膘子肉,右手托着一只荷叶包,里头包的是两块老豆腐。 显然早发现他。 萍水相逢,他们还把人家轰出门,对方竟然…反过来这么帮助他们? 问题是,终究是女儿处对象,还得让她满意。小姑娘眼界浅,看不到长远,皮囊是重点。 陈晴堵在李建昆面前,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刚哥有你这个朋友?” “嗯,那天解叔带来的小伙子。” 陈晴恍然大悟。 不是她瞧不起刚哥,实事求是地讲,人家不可能看上他,他的能力也不够。 不仅给他们的好大孙,谋到一份人人眼馋的工作。更是亲自登门,帮他撮合成这桩好事。 “我送送他。”陈晴嗖嗖跟着出门。 可能吗? 老半晌后,陈晴猛抬头看向李建昆。四目相对,后者对她眨眨眼。 两条麻花辫随风飘荡,一身蓝色棉服,背只解放包,似乎刻意打扮得很质朴的陈晴,小跑追上来。 陈家两口子仔细打量,虽说不及眼前的小伙子,但是五官周正,阳光自信,倒也过得去。 夏老爷子拄着龙头拐,后一步跨出门槛,含笑道:“我让猜猜,做成大买卖了?” 好家伙! 如果说什么经理,夏家老两口还有些搞不拎清,那这件事,可是他们忧心忡忡、朝思暮盼的。 陈晴多半看个好奇,搭眼望去,当看清照片上的人后,耳畔好似平地一声雷。 阳光明媚,风和日丽。 迎客的节奏。 “那倒是。” 李建昆招招手,示意她跟上。 楼下,屋角一处。 “我同意同意,我同意!” 局长接过名片,递到她手上。后者看罢,心情峰回路转,脸上再次扬起笑容。遂忙不迭问道:“这小伙子人长得怎么样?” “我们还见过这种大人物?” 何故思想陡然通透? 这样的话,不妥了么? 李建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我有。” “小晴,别走神,我跟你说话呢,我的意思是像这种小伙子不好找,先跟人家见见面,认识一段时间再说,别耍小性子哈,我跟你讲,你也老大不小,不同意也得同意……” 忽想起什么,陈晴咂舌道:“长城饭店的经理你们也敢冒充啊,往后东窗事发……” 嚯嚯! 嗯,小晴也来。 ―― 田野小道上。 任谁瞅见,都能看出这哥们喜事临门。 处于人生巅峰状态。 “噢?” 左右不赶时间,他这边慢悠悠晃荡时,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得,没指望。 竖起耳朵的四人震惊,这么大的事,还没怎么费劲? 挥挥手解决的意思呗? 该说不说,差也差不多。 第388章 乐极生悲 第387章乐极生悲 两老两少明显都等着解惑。 李建昆瞅瞅陈晴,眼神掠过后,落在旁边的夏刚身上。 “你啊,守着资源不知道用,一个劲钻牛角尖,弄得整日愁眉苦脸,脑子有时候得变通变通,一条道黑乎乎时……” 他抬手做出一个登高的动作。 继续说道:“得跳出来,站高点,让自己的视野开阔些。你低头去看,才能窥见全貌。” 这叫大局观。 夏刚讪讪一笑,挠挠脑壳,仍然一头雾水。 李建昆看出有点对牛弹琴的意思,不再继续,遂把整件事的细节娓娓道来。 “前两天,我去过一趟长城饭店,找到一名负责人,我跟他说,你们缺一名客户经理,对方一脸懵。我又告诉他,我推荐的这个人,对象是旅游局副手的女儿……” 陈晴目露恍然,约莫有些懂了。 “友明啊,老头子的心思我知道,这本书他最想传的人,还是你……” 这不正在加班加点设计么? “噔噔噔!” 老爷子心头感慨万千,说道:“等厂子开工后,我会过去,不过我这把老骨头只怕干不了活……” 原来真的这么简单。 “师娘…师傅啊!” 傍晚时分。 嘭! “老头子!” 啪! 夏刚猛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夏奶奶和孙子搭话,一个不经意间,发现老头子愣在那里不动,咬肉的嘴门不关,唾液混合着油水,从嘴角不断溢出,连成长长丝线,脸上的笑容颇为古怪。 夏老爷子脑子里不禁冒出一串词,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么? 乐极生悲? 作为唯一的独孙,夏刚跪在地上,失魂落魄。 “老头子脾气犟,一辈子不欠人,答应您的事没完成,我得替他了了,不然不得安宁。” 半小时后,李建昆和林敬民一口气赶到夏家。 遂又望向解友明。 就着老豆腐,豆腐炖肉,满满一钵,美得咧! 堂屋里,亮一盏小灯泡。 夏家老两口:“……” 李建昆:“……” 李建昆话锋一转道:“反过来讲,有长城饭店经理这重身份,你已经秒杀首都九成九的青年,陈晴的父母不会介意女儿跟你认识。具体过程如何,陈晴知道,你问她。” “友明啊,你来下。” 李建昆搭眼向窗外望去,只见老林火急火燎从院门处奔来。 陈晴望着李建昆的眼神,高低有些异样。 哦不,还有一份好前程! 李建昆没有久坐,夏家三口硬要拉着吃晚饭,他以黑灯瞎火不好走为由,婉拒。 陈晴也在,与一个妇人一道,挽着悲痛欲绝的夏奶奶,怕她倒下。 夏刚讪笑挠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同时对对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个居然这么金贵? 夏奶奶说着,先看向李建昆。 林敬民走近,详细道明原委,两天前的事,他也是刚从解友明那里得知,解友明正式转到龙刀厂,本来今天约定好,要去做开工前的设备检查,临时跟他请假。 李建昆坐在卧室窗台边,手上以素描的姿势,握着一只4B铅笔,在一张白纸上左右画动。 “爷!” ―― 两天后。 他总算明悟点什么。 李建昆喜不自禁道:“请您过去只为坐镇,给技术把把关,咱们争取造出最好的刀。” 解友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夏奶奶看到他,倒是想起什么,示意旁边两人扶自己进屋,让李建昆也跟上。 他瞪眼望着李建昆。 夏老爷子一盅酒一饮而尽,接着夹起一坨肥膘肉塞嘴里,肉香混合着酒香,神仙来都不换,吃得满嘴流油。 夏老爷子大笑附和,再浮一大白,又一坨肥膘肉进口,满面红光。 见过聪明人,聪明成这样的,真是头回见。他们一家全被蒙在鼓里,浑不知被人借走一拨势。对方又用势,转化为身份,而后去到她家,给她父母绕进去,把她给忽悠走了…… 后者知道他心头所想,慢不悠道:“对。这事即使没有我,你自己也能办成,问题是你没朝上面想。有陈晴这层关系在,你对于饭店来说,简直是个宝贝疙瘩,人家巴不得八抬大轿抬你去。” 消息传出去后,报名转到龙刀厂的人,一天招满。 夏奶奶说完这番话,已经有些乏力,把线订本交给陈晴。后者双手捧着,十分郑重地来到李建昆二人跟前。 现在,她信了。 “夏老爷子在区医院过世,突发脑溢血,没抢救过来。” 好家伙! 夏家老两口子这会也反应过来。 只见夏老爷子顺着她的力道方向,上半身歪倒过去。 “嗨,老爷子您这话说的,还能让您干活?” “来,刚儿,我跟你奶奶这辈子再没什么念想,你现在又是大饭店的经理,跟这高干闺女大抵没跑。说句不好听,老头子我直接闭眼都能瞑目。” 有夏老爷子加盟龙刀厂,他的好大徒解友明自然没跑。实际上,夏老爷子不止他一个徒弟,和平刀具厂的技术骨干,有一个算一个。 那得去看看。您说这事闹的…… “叫魂呢。” 陈晴小坐半个小时,也没法在这边吃饭,否则今晚回不去。 耳畔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夏刚:“……” “不怨你。” 据说遗体已经运回家,按风俗,得在家里停三天,以便亲友祭拜。 李建昆上完香后,来到夏奶奶跟前,“老人家,这……” “这不高兴嘛,今儿你别管我。” 三口子坐在灯泡下,吃吃喝喝,有说有笑。 林敬民闻声锁定目标,转头奔向窗口,边跑边喊,“夏老爷子过世了!” 如今职工到位,技术不缺,材料直接去和平刀具厂库房里拉,只等生产。 老人年纪大了,差的不是那些个吃喝,更想要的是陪伴。 “有客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灵堂。 资源! 夏家小院里肉香四溢,人逢喜事精神爽,夏老爷子说晚上高低要喝一盅,嘱咐老婆子把那绺肥膘子肉,全给炖了。 “老头子你咋了?” 夏奶奶伸手推去,这一推可不要紧。 只见夏奶奶从床头箱最里层,翻找出一本线订的自制书。 “建昆建昆!” 李建昆盯着夏刚,模拟那个假洋鬼子的语气道:“是是是!我们急缺一名客户经理,您推荐的人非常适合!” 娘娘庙李宅。 夏老爷子跟着笑起来,“我看行。” 此子,好生恐怖! 什么都没费,硬是给他的好大孙,套来一个高干闺女。 夏奶奶乐呵道:“那我还有个念想呢,我得抱上重孙才行。” 李建昆蹭地站起,双目圆睁,“什么玩意?!” “对对!” 这大概率就是大王和小喽?的区别吧。 老头子徒弟不少,论最孝敬的,还得数他。甭管有钱没钱,隔三差五会来探望。 陈晴见他们还不明白,哎呀一声道:“我来说吧!宾馆最需要的是什么?客源!而我爸管着什么?旅游、旅游团!懂了吧?” 夏刚:“……” “我们老两口闲来无事,他写的,我缝的。主要刚儿他不想铸刀,我俩只有这么一个独孙,不想强迫他。老头子又怕自己的手艺失传,算是留个保障。” 一行人来到老两口的卧房。 不过对于产品,李建昆有些别样想法。 “仅仅两句话,知道对方怎么回我的吗?” 咚! 笔尖断裂。 不是他们傻,而是对方太厉害! 这完全是智商层面的碾压! 李建昆没去理会他们的震惊,解惑完,笑呵呵望着夏老爷子。 “爷,您这叫啥话,不吉利!您少喝点。” 他也豁出去,甭管给谁赚钱,权当报恩吧。造好刀这事,他自然没意见。 原本宁静的小院里,人头攒动,只是失去色彩,寡白一片。 李建昆人都木了。 两天前,不正是他上夏家解惑的那天? 她以前听到那句“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得给人家数钱”,总会嗤之以鼻,认为天底下没有这么傻的人。 “交给他。”李建昆指向跪在地上的解友明。 目光落在封面上,看到四个竖字―― 夏氏刀谱。 第389章 干就完了 第388章干就完了 龙刀厂招聘的106名职工,已于昨日正式到岗。 不过目前尚未开工投产,普通职工们打扫卫生,忙些琐碎;技术人员们做设备检查,配合增补。 作投产前的准备。 总工解友明“闭关”了。 消化夏氏刀谱上的内容。 兹事体大,直接关乎接下来龙牌刀的质量。 为确保解友明全身心投入、心无旁骛,今儿晌午,李建昆和林敬民一道来到解家,同行的还有两名职工,自愿过来,都是解友明的徒弟。 因为了解到解家有些特殊情况。 “老解!老解!你先出来下,你们厂领导来了。” 解家媳妇儿热络招待,她男人自从参加完师傅的葬礼回来,魔怔了似的,见天抱着一本线订书,把自己闷在房间里。 “我说你们都没讲到正点子上,咱们生产这些刀干嘛呀?” 底下多半人暗自侥幸。 李建昆与解家媳妇儿一阵合计,得知她有个亲弟弟,没正经工作,搁五道口拉黄包车,遂手一拍道: 林敬民任总经理兼职财务,解友明任总工,另有生产主管三人,仓库主任、后勤主管、采购科长、销售科长和人事科长,各一人。 “我知道,厂里调走一半人,有些人的心也跟着走了。我还知道,其中部分人去那边报过名,只是人数满了,没招进去。 林敬民猛抬头望向李建昆,眨巴眨巴眼,那模样似乎在说:弄啥嘞? 这怕不是什么兵器吧? 真要降级,职称还是小事,左右他们不是国营单位,但工资是实打实的。 有时喊他吃饭都不理。 解友明明显憋着一股劲,不尽数习会夏式刀谱,感觉对不起他师傅。 往后林敬民不必再窝在80百货里间办公,这里是独属于他的空间,十五平方,崭新的五屉桌、资料柜,木艺沙发和茶几。 三名生产主管,由于这件事与他们息息相关,其中一人起身接过资料,三只脑瓜凑在一块,打量起来。 “这啥啊这?” “诶?” 他们的惊呼和诧异,引起其他人的好奇。众人纷纷起身,挤到他们旁边,搭眼望去。 “根本不是菜刀嘛!” 他的野心有多大,旁人根本无法揣测。 听闻这话,众人交头接耳起来,敢情顾问是干这个的,设计花样? 唯有摁熄龙刀厂,让人员回流,一切才能重回正轨。 ―― 龙牌刀具厂。 三层行政楼,203室。 而这家伙倒好,掏出来一沓资料……做什么?显得你能是吧。 厂里连她弟的工钱都补,指定不会再让她家拿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戳着桌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一句话: 嚯! 图纸上画的东西,与老林所想完全不同。 面对大伙的不解,李建昆不紧不慢道:“这是一套西式刀具,分为切菜刀、切肉刀、砍骨刀、剔骨刀、面包刀、水果刀,以及削皮刀,七把。加上一根锉刀棒。” 百多号职工,席地而坐在一间厂房的过道中。 “歪果人用的刀?” “你们等着瞧,不用太久,窜过去的那些职工保管得回来。我这人大义,不说不收,但是回来不可能再有以前的待遇,到时视情况进行降级!” 两人刚从解家回来,这还是头一回,一起来到这间屋子。 最后轮到李建昆。 许多事情都不好操作。 李建昆坐在木艺沙发上,笑道:“不然呢,我来做这个总经理?别人不了解情况,你还不清楚?” 他现在比任何人都希望龙刀厂赶紧投产,把刀造出来。 李建昆摆摆手道:“算啦,阿姨您在一样,让解师傅忙。” 大家瞅着这位“顾问”,只见他绕开手边档案袋的棉线,约莫有大动作。 孙光银敢如此笃定,自然有其底气。 孙光银巴拉巴拉不停,开这场会,主要是为出口恶气。 “忒复杂!听说做菜不咋的,刀倒用的不少。” 龙刀厂,没有活路! 龙刀厂想要生存,有且仅有一个法子:把刀贩给那些蟑螂样的个体户,让他们去摆摊销售。 该说不说,他勤等着! 眼线已经布好,只要龙刀厂敢往市面上丢一把刀,他有十足把握,让那姓林的鳖孙二进宫! “顾问,企业顾问。” 孙光银居于中位,身前摆着一只大茶缸子,不时咕噜两口,打着官腔说道: 厂里人头减一半,生产资料减一半,等于说透明度清晰一半。 众人略有恍然。 九点半有个管理层会议,李建昆也会出席,身前木艺茶几上,放着一只黄色档案袋。 首先,多半看起来真的不是菜刀。 “对于这部分同志,我想说的是,你们得庆幸没招进去! “麻不麻烦啊,咱们中国人,就算是厨子,一把刀走天下。” 老林突然有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结果被李建昆摁坐到五屉桌后的软包靠背椅上。 作为厂里第一次管理层会议,主要还是大家碰个头,会议气氛轻松,林敬民一番开场白后,大伙按座次每人唠几句,说说接下来的工作计划,提提意见。 连林敬民都耐不住心头痒痒。 门口墙壁上有只标牌――总经理办公室。 照样是扰乱市场的行为。 “这场会议不得不开,因为不良的风气已经在我们同志中间传播,危害巨大!” 解家媳妇儿当场红了眼。 老林想想也是,一家小小的刀具厂,岂能装得下这位? 确实,生产主任马英豪说到正点子上,但李建昆并不想多解释,或者说具体计划暂时不好公开。 解家媳妇儿深鞠一躬。寻思往后丈夫还想跳回和平厂,她都不能答应,这不比孙光银那帮人强上百倍? 只是……菩萨保佑龙刀厂活下来吧! 同一时间,和平刀具厂里。 其次,不止一把刀,足足有七把之多,外加一根锉刀棒。 “那我待会怎么介绍你?” 俩人闲扯一阵后,到点,结伴前往三楼会议室。 当看清图纸上画的东西后,三人大眼瞪小眼。 “那正好。阿姨,这样,你去把?弟找过来,让他带着解师傅的这俩徒弟,去大西北走一遭,他一天挣多少钱,厂里按双倍补给他。” 这是好事。 会议室里,除去总工解友明,其他人悉数到齐。 “有些话说出来有失身份,但我今天还就把话撂在这里:龙刀厂的刀具,要是能卖出一把,我把‘孙’字倒过来写!” “建昆,你坐沙发,我坐在这位置,多少有些不合适啊。” 去大西北干嘛?显然是接她女儿一家。 但是,这事它同样不合规。 他在上面有资源,很清楚当下什么环境。不可能有正规单位采购龙刀厂的刀,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们是真不信菜刀还能玩出大花样。 这不,声音喊出去,半天没动静。 在他们前方,几张长条桌拼接在一起,后面坐着一众厂管理。 什么叫企业顾问,他们是真不懂。 无非设计得精巧一点。 还给这八只刀具,设计了一具斜插式的刀架,收纳进去后,仅剩刀柄部分,跟古代的剑匣似的。 “领导,我代我家老解,替我孩子,谢谢你们了!” 底下窃窃私语一片,这是看死龙刀厂活不下去啊! “我这里有一套设计图,龙牌刀具的第一款产品,大家过目一下。” 明明只是一家挂靠厂,干出的事……多半国营厂也是不及的。 厂里目前管理人员,正好十名。 一场会议正在召开。 您猜厂里有没有孙光银的探子?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孙光银那帮家伙,勤等着看他和老林的笑话,而他的想法是:先让他们笑个够,再反手一个大逼兜。 扇不懵他? 李建昆望向林敬民,后者硬着头皮发号施令。按南方称呼,老板的意思,咱们一家私人挂靠厂,你们墨迹个粑粑,有你们质疑的份吗? 一个字,“干”就完了! 第390章 极品好刀 第389章极品好刀 阳光普照,春意渐浓。 昨儿,李云裳和王山河在老家待舒坦后,结伴返京,大半夜到的,这会两人都在娘娘庙的四合院里,呼呼大睡。 李建昆本打算去趟龙牌刀具厂,想想后,索性等俩货起床,照个面再说。 昨晚人困马乏,也没怎么唠。 他搬张马扎,坐在小院里朝阳洒下的地方,捧着邮递员刚扔进来的一卷子热乎报纸,摊开,浏览着感兴趣的内容。 “投机倒把,三产,停薪留职……” 李建昆长叹口气,如今报纸上的大标题,几乎脱不开这三个内容。 经济形势十分严峻。 私营买卖不好做。工厂养不活太多职工,三产运动治标不治本,回避了厂子效益不行的核心问题,去从外部寻求解决办法,又能安置多少职工呢? 停薪留职正是这一问题的延伸,实在迫于无奈,只好鼓励有路子的职工下海,以此解决工厂职工冗余,缓解经济压力。 李建昆还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院外有人喊门,小黄嗖嗖跑过去,嗅一鼻子没反应,显然是熟人。 李云裳会心一笑,“我好点,我从小酒馆回来才几步路?” “几乎全改了,先是锻造,和平刀具厂那边是人工配合机械,烧红的铁块从熔炉里取出,先用重压机床压成铁片,然后师傅再捶打锻造、定形。 李建昆不得不留个心思。双桥老流氓以往主要在二环里活动。 李建昆起身,把报纸递过去,李云裳看罢后,柳眉微蹙,“啧!我回头跟红衣她们几个姑娘说一声,晚上回去确实要多注意。” 嚯! 皮开肉绽。 这个观点李建昆是赞同的。 以这年头的工业基础,国内任何刀具厂都无法实现流水线作业。 “不!钢块。” 李云裳不懂其他,戳在旁边挠挠头问:“那这样造一把刀要多久啊?” 解友明前日已经“出关”,第一件事就是实验铸刀,更改了许多工艺流程,繁琐是繁琐些,但他拍着胸口保证,质量会提升不止一个档次。 要知道,他媳妇儿和姐姐现在可全在海淀,还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清脆连贯的捶打声,十分有节奏。 恰好当下人工最不值钱。 嚯! 一听这话,小伙扬起铁榔头,卖力砸下。 他偶在一些文献中留意到过这类“青光”的描述,不过描述的对象都为刀剑。 李云裳大惊失色,忙抓过弟弟的手打量,心惊不已道:“这什么刀啊,这么锋利?!” 顿起龙吟之声,飘忽一会才散尽。 铸造组和抛光组的工人,叫苦不迭。 要是没包几层报纸,直接抓上去,手指头不是没了? 林敬民慢慢拆开报纸,只见里头静静躺着一把西式切菜刀,与众不同的是,通体青光照人。 两人遂踱步走近,与忙碌的解友明打声招呼后,不再多言。 好家伙! 李建昆瞪眼望着,这是包了多少层啊? “小心!” “哒哒……” 说着,伸手指向闹情绪的打铁小伙,道:“像这些劳动强度大的师傅,优先管够。” “什么呀?” 有些身强力壮的职工,甚至在琢磨着,看能不能申请加入锻造组或抛光组。 再繁琐不还是人工? 他用过后世工业化生产的菜刀,不吹不黑地讲,那些动辄上千元的所谓高档刀具,都不敢跟和平刀具厂那种三四十的菜刀硬碰,保管一碰一个缺。 他说着,指向八仙桌上的切菜刀,“才磨出这种青光。” 解友明正在教导职工适应新的生产流程。 “最麻烦的是最后的抛光,你猜他非要用什么抛?” 老林清清嗓子道:“全做了。” “就是说嘛!”林敬民大腿一拍,看向李建昆道,“太磨人了,工人都闹出情绪。” “总工,我真没劲了,以前没这么打过呀。”铸造组的一个小伙子,侧过头,苦着脸说,满头大汗。 1号车间里,金属碰撞声,摩擦声,不绝于耳。 要知道,这是1981年,城市居民和工人,每月仅有0.5斤肉票,饶是春节期间,也只供应一两斤。 近乎宝刀啊! 他激动道:“更改了哪些工艺流程?” “铛!铛!铛!” 报纸上的大标题,全是这类老生常谈,李建昆没去细瞧,闲来无事,随意翻看起其他内容。 多招些人呗,还能解决就业。 李云裳诧异,“怎么这个颜色?” 两人各颠一辆二八大杠,一溜烟来到龙牌刀具厂。 “锵~” 夏老爷子诚不欺他徒弟! 解师傅诚不欺我! 好刀! 李建昆沉吟少许后,招招手,“走,去厂里看看。” 解友明走上前,劈头盖脸一顿骂,说他们安逸惯了,连这点苦都吃不起。 只要能造出最好的刀,生产效率比和平刀具厂那边降低一半,李建昆都能接受。 不多时,食堂大厨屁颠屁颠跑过来,瞅着林敬民,笑呵呵请示:“总经理,半头肥猪肉拖回来,今儿是全做了,还是留些?” 当前局面,真到了一个举国上下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的艰难时期。 耍流氓的家伙来头可大了,据大檐帽叔叔们侦查线索显示,此人极有可能是京城的传奇人物――双桥老流氓。 “呲呲!呲呲!” 一把菜刀能达到“寒光凛凛”的程度,用菜刀界的劳斯莱斯来形容都不为过。 林敬民解释道:“解师傅说刀带青光,才算成功,铸出这把时,顶大个人激动哭了,跪在地上朝他师傅的墓地方向三跪九叩。” 李建昆感慨,“这是真正的古法技艺。” 他摆摆手,示意二人自己没事,把割伤的手指塞进嘴里,“老林你打开我瞅瞅。” 老林继续说道:“捶打期间师傅要不停回火,回火完进行淬火,解师傅拎来一桶也不知道什么玩意,乌黑乌黑的,说是他自己调配的淬火剂。 见他这表情和气势,李建昆笑呵呵问:“弄出来了?” 李建昆正色道:“你也一样!” 李建昆曲指弹向刀身。 李建昆远远看着,咬着耳根子对老林交代一句。后者离开厂房,消失一会又回来。 这番对话,周围职工们全听见,其他组瞧热闹的人,原本还在替锻造组和抛光组的同仁默哀,工艺流程这样一改,他们得累成狗。 “啥?用钢块抛光,怎么抛?”李建昆诧异。 李建昆:“……” 在京城日报副刊上,一则新闻引起他的注意。 两人来到正北房堂屋里,李云裳也跟过来凑热闹。 “铛!铛!铛!” 忽地发现,狗活变成好活了! “解师傅不让用机床,纯手工捶打,说是打出的火花那不是火花,是杂质和空气,千锤百炼才能得到最好的刀胚,还说任何机械都取代不了。” “狗日的居然窜到这边……” “姐,你来一下,正好跟你说个事。” 近日海淀一带,发生几起连环流氓事件。 谈及这个,林敬民又有些犯愁。 耳边传来脚步声,李建昆扭头望去,二姐伸着懒腰跨过门槛。 他刚伸手去抓,老林忽然大喝一声,但还是慢半拍。 林敬民耸耸肩道:“慢慢磨呗,他把这道流程的名字都改了,不叫抛光,叫钢磨。硬生生地磨啊,厂里最好的老师傅,站马步磨,全身力量压上去,硬生生磨半个小时,喏!” 这与李建昆的期许不谋而合。 犹如抓到一只烫手的山芋,李建昆瞬间缩回手,只觉得右手食指钻心的痛,抬起一看…… 林敬民拎着一只棕色皮质公文包,带着股兴奋,大步流星冲进院里。 李建昆却是不忧反喜,眸子里精光四溢。 李建昆搭话道:“不是磨刀石?砂轮?砂纸?” “嗯!” 只见林敬民小心翼翼从棕色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报纸卷。 顿顿大肥膘子肉管够,哪里去找这种待遇? 林敬民暗戳戳递给李建昆一个眼神,还是你有办法的意思。 李建昆当下不好提高职工薪资待遇,和平刀具厂那边一准整幺蛾子,但让职工吃好点,还是可以办到的。 毕竟吃能吃几个钱,对吧? 第391章 风言风语、强哥逛酒馆 第390章风言风语强哥逛酒馆 龙牌刀具厂管中午一顿饭,伙食那叫一个地道。 一荤两素的标准,荤菜是那种大荤,不是菜里找肉,正好相反。 外加各种鸡蛋汤。 职工们如果一份不够吃,可以再去添,劳动强度大的工种,连肉菜都能添。 大伙每顿吃完,都是饱闷闷的,满嘴流油。伙食好,干活也卖力,厂子有条不紊运行起来。 只是一段时间后,一股风言风语,在厂子里盛行…… “天天往仓库拉,也不知道全堆着干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厂里是真没销售门路。” 厂房外面的水泥地上,两名包装工搭手推着一辆板车,上面载着码放整齐的瓦楞纸盒,盒子里是成品刀具组―― 八只刀具,配一具原木刀架。 两人边走边搭话。 “不是我说,即使有门路,这种稀奇古怪的刀具,卖给谁去?几个人买得起?” “谁知道呢。反正一年工资拿了,生活条件也好,先混着吧。” … 类似的对话,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厂区各个角落发生。 别说职工们多有非议,连管理层都坐不住,林敬民的办公室不间断有人去打听。 产品不销售,等于说厂子只出不进,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样消耗呀! 他们生怕林敬民熬不住。 老林呢,总是大手一挥,让他们不要皇上不急太监急。 厂子如果是他的,自然熬不住。不过那位有多少身家,作为财务大臣,他门清。至少他入职之后的那部分很清楚。 不好对外说:十年不出货,厂子都垮不了! 但老林心头其实也疑惑,说是有销售门路,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呢? 午后。 和平刀具厂。 厂长办公室。 刚吃完小灶的孙光银,靠坐在沙发椅上,捧着大茶缸子。与他一道吃饭的副厂长牛春建,也跟过来,聊聊天,搭搭话,联络感情。 话题很容易谈到龙刀厂。 “这都半个月了,他们是真的一把刀没走,你说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还在正常生产?” “岂止是正常,加班加点生产!” 孙光银皱皱眉,沉吟道:“他们造的那刀,按拿回来的图纸,我找人打听过,说可能是西式刀具……” 他原本想搞一套过来,硬是没办法,人家的刀包装好,立马送进仓库,只进不出。 是真舍得下血本啊,用瓦楞纸箱包装,上头还印广告字。 区纸箱厂怕是狂喜。 像他们的刀,搞根铁丝拧在一起,塞进木头框里,即为出货的品相。 牛春建接茬道:“你说没有没可能,这西式刀,他们压根没打算在国内卖,准备搞出口?” “凭他们?” 孙光银嗤之以鼻道:“你把出口想得太简单了,多少国营厂挤破脑门想做出口,见天往对外经贸局跑,那得层层审批,数百家里选中最优质的一家,才给联络外商客源。 “他们一家私人挂靠厂,我呸!国营厂全玩完也轮不到他们,还有咱们正规的集体厂!” 这方面他门清,曾经他也幻想过做出口,谁不想挣外汇? 结果在市里的那位亲戚,给他五个字――想太多了。 “那他们整什么幺蛾子,开足马力生产,嫌钱亏得不够快?” 牛春建顿了顿,道:“话说那个体户是真有钱!” 孙光银咕噜一口茶,冷哼道:“任他再有钱,也经不起这样烧,反正你让盯梢地盯好,他们一走货立马通知我,管他往哪里走,看我弄不死他!” 正当本厂人,对手厂的人,都在为龙刀的销路“犯愁”时,作为幕后BOSS的李建昆,却是颇为悠闲自在。 这会儿,搁长征食堂喝酒。 “昆子,我说你小子也忒不够意思,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准备跟我老死不相往来?” 世上这样称呼李建昆的人,仅此一个。 是谁自不用提。 “你那高墙大院的,我一个平头百姓,怎么冲进去找你?”李建昆喷他一脸。 胡自强耸耸肩道:“怪我喽?是谁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 他心知肚明,这小子如果愿意接受工作分配,目前的单位至少比他高一到两个层级。 李建昆举酒跟他碰一个,道:“不说我,说说你,在单位混得怎么样?” “开玩笑,也不看看你哥是谁!” 胡自强拍着胸口道:“往后生意门道遇到大麻烦……我说的是大麻烦哈!小问题甭提,自个解决。找你哥准没错。” 他属于工商系统,目前就职于商业部麾下的经济研究中心。 这话倒不算吹牛皮。 李建昆笑笑道:“这可是你说的?行。” 不过暂时没事。 胡自强这回有几天假,笑眯眯道:“我现在过来这边可是客,你不得尽尽地主之谊,给你哥好生安排一下?” 忽想起什么,他又咋呼道:“狗日的,有件事我差点忘记了,你对象呢?还不打算介绍我认识一下?” 李建昆指指他的酒杯,“你把酒喝了。” “干啥?” “喝完带你见我对象啊。” 胡自强杯起杯落,一饮而尽。 二人结账出门,当然,李建昆买单。强哥每月大几十块的薪水,属实不经花。 胡自强还以为他要领自己去哪里,不承想,拐个弯就到。 “我去,这边啥时候多出个酒馆啊?” “有一阵。” 李建昆率先踏进去,小酒馆下午才营业,此时刚开门不久,没什么客人。 李云裳戳在吧台后面,留意到动静,看清来人后,小嘴扬起,“你怎么现在有空过来?” 李建昆身后,胡自强循着声音一望。 嚯! 好漂亮的大妞! 惊为天人。 这年头想撞见一个胖乎姑娘,真心不容易,又胖乎,脸蛋又标志的,万中无一。 狗几把建昆,好福气啊!强哥心里想着,听说这妞还是北大的,他怎么从没遇到过呢? 羡慕嫉妒恨! 算鸟,兄弟妻不可欺。 念头至此,强哥多活泛的人?上前一步,把李建昆挤到旁边,笑呵呵凑上去。 “弟妹~” 李云裳:“???” 李建昆真想给他一个大逼兜,一颗红烧板栗赏在他头上,“这是我姐,亲姐!你丫搞清楚状况再喊行么?” “啊?” 强哥先是一怔,继而意识到一个问题,踮脚,咬着李建昆耳根子问:“咱姐有对象吗?” 李建昆斜睨过去,“你没戏。” “这事你说了能算?你个弟弟!” 撂下一句话,强哥愈发殷勤凑到吧台前,听昆子的口气,明显还单着。 这么个大美妞,居然单着,这不摆明等他吗? 桀桀桀桀桀~ “你好,不好意思,认错人了,我是他同学,他管我叫哥。鄙人姓胡,名自强,现就职于商业部。” 强哥以一副自认为绅士的模样,伸出右手。 李云裳听到又是哥,又是商业部,自然不敢怠慢,抬起小手与他握了握。 嚯嚯! 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 好滑,好嫩! 强哥心花怒放,嘴角咧开,恰似一头在呼唤春天的兽。 第392章 老流氓 第391章老流氓 夜幕降临。 这年头的五道口一带,没有华灯,星星点点的光亮,从一栋栋房子内晕出。 后马路上行人渐疏。 不过小酒馆里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同志们,朋友们,大家晚上好……” 酒馆最里侧,舞台上,身材高挑,穿一件纯白夹克衫,配黑色灯芯绒直筒裤的李云裳,手持麦克风,开始每日节目挑战赛的例行主持。 只是个播报而已,底下的酒客爷们,却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很有一部分酒客过来,喝酒,看节目,那都是其次,主要是为瞻仰老板娘的风采。 “不错吧大叔?” 李云裳不想看他,却又不敢不看,几欲作呕。 胡自强一个雏儿,哪懂这些道道,饶有兴致请教起来。 大叔含笑摆手,“你这话对一半错一半。” 她尬笑应道:“胡学长还要酒吗?” 这他绝对不能苟同,顶多说他没形容到位,但不能说他错,哪个字不妥? 大叔见他不服气,戳戳桌面,替他解惑道:“按你说的,先说内在,脑子聪明?错,大错特错!这女人是脑子越笨越好,越笨越可爱。” “小王呢?”胡自强问,“能说好吧,明天别另有安排。” “还有我姐嘛,再把山河和鲁娜喊上。” “126、127、128……” 这还真不好说,山河现在比他还神出鬼没……李建昆合计道:“我明早过去一趟。” 当然了,他想。 “六尺巷。” “这…您一个人不怕?” 这不旁边有人作陪么? 打扮希拉平常,出手还挺豪爽,点了整杯威士忌的中年大叔,笑笑道:“我离异,看看怎么了?你小年轻不懂,有些姑娘喜欢年纪大的。” 胡自强:“……” “吱呀~” “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最好?”大叔挺能唠。 偌大的小酒馆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李云裳数钱的声音。 李建昆告知门牌,强哥这便颠了。 他要唠这个,那强哥是一点不困,思忖道:“要说最好的话,首先得是内在,脑子聪慧,心地善良;其次是样貌,脸蛋标志,身材苗条。所谓表里如一,此为极品。” “叫吧,叫破喉咙都没人理你,这大晚上的,马路上哪有人?桀桀~” 直到酒馆打烊,还没有回来。 大叔再次指向李云裳,眯起眼睛道:“她这种叫作肥美,肉长得恰到好处,才是正二八百的极品,个中滋味……啧啧!” “红衣妹妹~” 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惊恐。 “你不要过来~” 如此神奇的说法,他闻所未闻。不过细细一捋吧,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 声音在颤抖。 沈红衣看看他,又瞅瞅胡自强,“咱们仨?” 双桥老流氓? 姑娘两眼发黑,还真被她碰上? 想起对方的凶名赫赫,干的那些腌?事,姑娘这会有些怕了。 胡自强:“……” “呕~” 李建昆从台面上的小竹篮里,薅起一颗咸水花生砸过去,“你丫的能不能别这么骚?” 李云裳比他稍大一丢丢,不重要。 双桥老流氓褪去衣衫,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提前做好准备,甚至折叠几下,妥善放好。 意识到对方想对她做什么后,姑娘打个寒颤,从心窝子里感到恶心。 论起浪,你是专业的…… “我说大叔,吹牛有个度啊,还个中滋味呢。” 沈红衣看到他都怕,之前被他好一阵调侃。奈何偏偏是个学长。 “哟,这么爱干净的?正好,我这人最喜欢干净姑娘。” 他指指已经走下舞台,戳在侧边的李云裳,问:“你说她这种身材叫什么?” 胡自强跟一位大叔拼桌,实在是人满为患,他们两人一桌都算特殊待遇。 她怕那些比鬼还可恶的人。 “那是。” “救命!来人啊!救命啊……” 胡自强酒杯一?,“得,知道你小子没空,六尺巷我晓得,自行车有吧?我现在去!” 强哥挠挠头,需要上升到这种程度? “但您这把年纪,色眯眯盯着,是不是有点不适合啊?” 小酒馆的生意当真要得,连吧台边都坐满人,昆子这家伙天生是干生意的料。 胡自强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老色批啊这是个,岂能让他这么盯着以后很可能是自家媳妇儿的女人? 正经人不可能是这副造型。 瞅瞅李建昆,连坐的地方都没。正戳吧台内帮忙洗杯子。 沈姑娘轻声应下。 “在下老流氓。” “我告诉你,身材苗条,一无是处!只是看着似乎匀称一点,没前没后的,有个啥?” 搁老家那边,夜晚走坟地的事,她也不是没干过。 “姐,你跟阿姨先待会,我送下她们,去去就回。还得等我那同学呢,麻烦。” 明儿正好是礼拜天,李建昆咂摸一下,看向沈姑娘道:“要不…踏个春?” 嚯! 姑娘不禁猛地一怔。 李建昆四人结伴走后,阿姨手脚麻利,很快打扫完卫生。 耳畔忽然传来细微的动静,李云裳还是留意到,下意识搭眼望去。 大叔递给他一个王之蔑视,“我这辈子玩过的女人,你穷极想象都猜不出。” “噢?” 大叔欣慰一笑,“不算无可救药。” 胡自强瞪眼道:“错一半?” “你谁?!” “能。那明天怎么安排吗?” 大叔抿口酒后,不吝赐教,满满的经验之谈,让强哥很怀疑他以前是不是老夫少妻。 大叔接着道:“再说外表。” 李云裳摆摆手道:“去吧去吧。” 强哥没去过四合院,回来要是这边关门,晚上都不知道搁哪里住。 算鸟,他端起酒杯闪人,找昆子去。真是越说越离谱。 “胖乎啊,白白胖胖的,挺好,是另一种美。” 强哥翻个大白眼。 强哥连声附和,“对对!人多热闹,小王那小子,哥也是好久没见。” 反正都成双成对不是? 对数越多,恋爱的气息越浓,越有助于他和云裳姐姐勾搭―― 李云裳边数着小钱钱,边说道:“刘姨,您也回吧。” 只见酒馆门口,外层铁闸门被带上,门前戳着一个用黑布蒙面的男人。 她不怕鬼,从没见过,更未对她造成威胁。 “不要,想跟你说说话。” “赶不赶趟哦……住哪里啊?远不?” 估计是跟山河扯淡去了,早知道他俩这么能唠,干脆让他在那边住下。 强哥笑嘿嘿道:“毕竟这年头苗条姑娘多,胖乎的少,她这种多少有点可遇而不可求的意思。” 李建昆打算送送沈姑娘她们三个女生,沈姑娘今晚还要回家去。 李云裳笑道:“灯火通明的,有啥好怕的。” 胡自强避开那些坐满人的木制高脚凳,走到吧台侧边,双肘搭向台面,一只手掌托着下巴。 阿姨见她这么说,拎起收集着酒客余下的小食的小布袋,告辞离开。 李云裳:“!!!” 眼见老流氓大步走近,李云裳一步一步后撤,嘭! 后背撞在酒柜上,退无可退。 姑娘小脸苍白,额头溢出豆大汗珠,眼泪如断线般滴落。 如果被玷污,她宁愿去死…… 第393章 女装大佬 第392章女装大佬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颗无人知道的小草……” 李建昆哼着歌,踩着后马路上洒落的月光,返回小酒馆。 刚把沈姑娘送回她家那条胡同,临时提出一个一点不过份的要求,想要个抱抱,结果惨遭拒绝,姑娘吓得撒丫子便跑。 “唉,这80年代姑娘的脸皮哟……” 不吹不黑地讲,这年头你把姑娘小手牵了,你跟姑娘说,会生宝宝,大有人信。 想到这里,李建昆又乐起来,美好的岁月啊,大家都洁身自好,纯粹的爱情在这种土壤下才会滋生。 “狗几把强哥,还不回!” 来到小酒馆门外,“缝合怪”没有归位,李建昆骂咧一句。正这时,夜风中飘来一阵嘤嘤声。 他侧耳倾听,还真是! 从小酒馆内传出的。 当即心头一凛,大步冲进去。 与此同时,原本不见人头的吧台内,蹭地窜起一人,双臂前伸,双掌合握着一柄开山刀。 “你敢过来我跟你拼了!” “姐?” 李建昆呆滞原地。 李云裳此刻状态非常不好,妆容完全哭花,苍白的鹅蛋脸上布满惊恐,身体不停颤抖着。 “叮铛!” 开山刀落地。 等看清来人后,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姑娘心头,她狂奔出吧台,闷头扑进弟弟怀里。 这一刻她不是姐姐,只是一个险遭侮辱的黄花闺女,她需要依靠,需要有人能护她周全,需要绝对的安全感来冲散内心的恐惧。 李建昆的腰盘被勒得发痛。 他一脸呆愕,轻拍姐姐的后背,替她捋顺有些凌乱的乌丝,细声问:“怎么了这是?” “呜呜呜呜~” 李云裳似乎要将方才所有的痛苦,全哭出来。 李建昆的衣裳被哭湿一片,眉头越挑越高,在他的记忆中,姐姐虽然是个软妹子不错,但性格一向坚强。 自从大哥入伍后,家里缺少劳动力,李贵飞那家伙不提也罢,是姐姐一人撑起半个家。每日陪老妈一起挣工分,还要早起洗衣,晚上带小妹、督促他做功课。 再艰难的日子里,姐姐都不曾哭成这样。 他意识到,姐姐绝对受了前所未有的委屈。 李建昆搀扶着姐姐在一张酒桌旁坐下,轻声细语,好生宽慰,告诉她自己在,谁也不能伤害她。 好一阵后,李云裳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把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什么!双桥老流氓来了?” 李建昆拍桌而起,三魂七魄差点没吓得离体,“阿姨呢?我不是交代让她跟你一起?” “不怨她,是我让她走的,屋子里灯火通明,我哪想到他…这么大胆。” 双桥老流氓要是不大胆,也不会成为传奇人物。 此獠从70年代初开始搞事。 祸祸的姑娘不计其数。 李建昆都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那柄金三爷的马仔、以防万一,撂在吧台内的开山刀,现在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玛德,老子不逮住他誓不为人!” 李建昆目眦欲裂,敢祸祸到他姐姐头上。 而且,此獠现在盯上二姐,为永绝后患,以免悲剧真的发生,必须要揪出来! “叮铃铃~” 门外传来动静,胡自强带着股春风颠进,“昆子,搞…定……了。” 强哥搭眼一瞅,不对劲啊,立马发现李云裳脸上的梨花带雨,嗖嗖冲过来。 “云裳,谁欺负你了,看我不削他!” 李云裳这会实在没心情跟他唠。 强哥碰一鼻子灰,再瞅瞅李建昆,好家伙!面若寒冰,内有躁火,犹如一口即将喷薄的火山。 “出啥事了?” 李建昆没搭理他,扶起姐姐道:“走,回家。” ―― 出这档子大事,春游计划自然泡汤。 隔日晌午。 四合院正北房,李云裳的闺房里,沈红衣和鲁娜陪着一宿未眠的李云裳。 隔壁,李建昆的卧房中。 房门关起,三个爷们正在抓耳挠腮。 王山河叹息道:“想要抓这个老流氓,谈何容易,我们现在顶多知道身板、个头和大概年纪。这样的中年男人,海淀大街上,一块板砖砸下去,能闷中俩。” 胡自强附和,“确实难办啊,这都不是大海捞针,说白了,咱们连要逮谁都不知道。” 李建昆又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 可是再难,也得办呀。 真等到祸事发生,那才叫追悔莫及。 双桥老流氓是公认的狡猾,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想想看,多少年? 坦白讲,即使知道人,茫茫地域,都很难把他揪出来,更何况现在连脸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李建昆思来想去,大概率仅有一个办法―― 引诱。 他把计划道与二人听后,小王和强哥先是眼前一亮,接着又犯难起来。 “找谁引诱啊?” 哪个姑娘有这胆子? 小王眨眨眼道:“你可别打我家鲁娜主意哈!” 好巧不巧,您猜怎么着,他家媳妇儿是这家伙的员工,几乎对他言听计从。有时候小王瞅着都艳羡、吃醋! 鲁娜可没那么听他话。 “我能干这破事?”李建昆没好气道。 此事让任何姑娘出马,都不合适。除非……像上回从港城弄过来的那个。人家毕竟本身是干这活的。 噢,他姐是人,其他清白姑娘都是工具? 李建昆思忖道:“未必要姑娘。” 从港城弄人过来,忒麻烦,他迫不及待想了结此事。此獠不除,二姐的心理阴影只怕消不掉。 昨夜一宿没睡。 “不是吧!” 看见李建昆眼神扫过来,小王和强哥同时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李建昆指指自己道:“我肯定不行,长到我这种个头的姑娘,不说没有。有,那老流氓只怕都未必敢轻举妄动。” 小王道:“咱们扮,不可能像吧?” “假发一套,漂亮裙摆一穿,腰肢再扭扭,黑灯瞎火的,他知道个屁,只要引他现身就行。” 强哥忙不迭指向旁边,“他他,小王行,他白!看着都细皮嫩肉,像!” 小王:“……” 得反击啊,这活是个爷们打心眼里都排斥。 “白有啥好稀奇的,我待会让小娜过来,给你粉一抹,你一准比我还白。” 两人互相推让。 李建昆一锤定音道:“剪刀石头布。” 这个好,凭人品。 二人都没意见。 “来!” “一局定胜负。” “怕你?” 唰! 剪刀VS巴掌。 小王胜,“哦耶!” 强哥:“……” 图什么啊他这是? 趁假期,想过来浪浪,结果让他女装……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李建昆当即开始安排,让小王去买假发,又从隔壁唤来鲁娜,让她回去取化妆品,顺带去店里捎一套“装备”。 鲁娜一脸古怪,心说你们可真会玩。 中午时分,全套东西置办好,鲁娜还带来另一位造型大师――许桃。 吃罢午饭,在正北房的堂屋里,80年代的亚洲邪术正式开造。 强哥一脸晦气,被定在一张靠背椅上,鲁娜和许桃携手服务,一辈子没享受过两大美女伺候的待遇,谁承想,是干这破事…… 沈红衣搀扶着李云裳,出门瞧热闹,想缓解下她郁结的情绪。 “噗!” 当看到强哥的模样后,沈红衣的目的达成,李云裳忍不住笑喷。 强哥大义凛然道:“云裳,我可全是为了你,敢对你图谋不轨,不能忍!老子豁得一身剐也要逮住他!” 李云裳收敛笑容,脸上浮现一抹感动,由衷道:“谢谢你。” 诶? 强哥眼神明亮。 这条路子对了呀! 霎时间从内心抗拒,变成极其配合。 “我说你俩怎么怕涂呢,用力抹,把我整得越像女人越好!” 鲁娜:“……” 许桃:“……” 第394章 擒获 第393章擒获 月华如水。 夜晚九时许,后马路上宁静异常,树影婆娑。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格外清脆。 来者是一位长发披肩的时髦女郎,穿一袭白色碎花连衣裙,上身套一件黑色皮夹克,脚蹬一双浅跟同色皮鞋,肩头挎小包。 随着步伐摆动的腰肢,宛如春风中的杨条。 乌黑发丝下,羞答答低垂的白皙脸蛋上,那抹艳丽的红唇,更是平添一抹风情。 任谁瞅见,都不会怀疑这是个磨死人的小妖精。 在时髦女郎身后数十米的一条狭窄胡同口,两只脑壳探出来,身形隐匿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凝视着,或者说聆听。 这二人是李建昆和王山河。 但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诶!你们还没结账!” “山河付钱!” 全被老流氓跑趴了。 老流氓脚步紊乱,终于捧着肚子,停下来。 对方虽然牛批轰天,但不得不承认,有些话细细品味,不无道理。 双桥老流氓:“……” 胡自强以极快的速度,超强的语言组织能力,三两句话道明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怀疑。 唐国耀放缓脚步,右手藏于身后,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声音连贯而平缓道:“那没有,侥幸得了一届首都马拉松冠军而已。” 三人坐在铺里侧的一张桌子旁,就着包子和两个凉菜,借酒消愁。 方才还声势浩大的百人大团,如今仅剩区区几个。 “呼呼~你TM的,四条腿啊,这么能跑!” 李建昆哪能让他跑掉?奋力狂追。 李建昆也不干看,踩着对方的脚步跟上,虽然被两人越拉越远,但所幸地界开阔,老流氓始终在眼帘。 “卧槽哥们,你有病啊!” 此人身材健硕,一身古铜色皮肤,浓眉大眼,面相刚毅。令李建昆惊喜的是,他居然也能在田埂上肆意狂奔,姿势颇为奇特,类似过独木桥―― 前方出现一片田野,地势愈发复杂,只见老流氓飞奔在狭窄的田埂上,速度丝毫不减。 必须逮住! 仨泼皮:“!!!” 五道口商业区的狗不理包子铺。 速度不慢。 老流氓十来年的历练,经验何其丰富? “哟,小妞,大晚上一个人呀。” 李建昆招招手,准备潜出胡同跟上,耳畔忽然传来动静,他忙把贴上来的小王推回去,两人身形再次隐没。 老流氓如果这么容易着道,也不会快十年,拿他没辙。 “昆子,想开点,十来年了,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没解决的事,哪这么容易得手?” 老少爷们哪还顾得上其他? 撒丫子便追! 双桥老流氓,可谓全京城男人的共敌! 不过,遇到他,算这老流氓倒霉! 李建昆也没指望他,双臂摆出残影,闷头狂追约两公里,转弯时向后方撇去。 速度极快。 来到门外,胡自强正准备进供销社,迎面出来一人。 嚯! 附近所有人的视线,皆被吸引。 “哎呀老子的手,突然觉得自己不纯洁了。” 这么一闹,还会现身才有鬼。 “我草你大爷的!” 胡自强呆滞原地,他奶奶的,还真是啊,立马扯开嗓子道:“抓流氓啊!前头那个是双桥老流氓!” 霎时间,五道口街头出现极其壮观的一幕:最前面一个人跑,后面越来越多人加入追堵,队伍庞大到不下百人! 老流氓十分狡猾,发现有人颠着自行车追,跳出马路,专挑不是路的路跑。 “或者……跟哥哥们走,一起去玩玩?” 他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老流氓昨夜没捞到食,憋得紧,此时正在黑暗中某处窥视。 一番精心布局,被几个小混混给搅和。 早有耳闻,双桥老流氓异常能跑,人送外号――十八里店飞毛腿! 他是真没想到,京城还有比他更能跑的人! 打道回府吧。 ―― 隔日,正午。 跑到这份上,拼的是耐力。这是他的长项。 暂时没有任何动静。 胡自强顿住脚,叫苦不迭,奶奶个熊,没招徕老流氓,勾来几个小流氓。 那些荒野路埂,于他而言,如履平地。 李建昆快步跟上,临近时,陡然爆喝:“老流氓!” 与云裳描述的……不能说完全一样,只能说大差不差。 “这是去哪啊?哥哥们送你?” 小泼皮们围拢到跟前,强哥垂着脑瓜,学着印象中姑娘发怒的模样,脚一跺,捏着嗓子道:“哼~讨厌!” 前方是一片荒野地带,地势虽然也不平,但比田地里好得多。 在这种地形上,不仅仅是跑的问题,还得仰仗经验。 李建昆诧异望去,他还以为百人团已经全军覆没,没想到幸存一个。 此时,李建昆已经被两人拉开相当远的距离,一不留神就会跟丢。 没戏。 “昆子,我跟你说件事!” ‘完了!’ 这体型。 “男的?” 附近原本还一副看戏姿态,浑不知发生什么事的人,听闻这话,皆是眼珠瞪圆。 强哥正在五道口一带闲逛发浪,老流氓昨晚在这里出没过,藏身地应该不远,他们始终尾随在百米之内。 犹记得他说过,自己阅女无数。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正是他! 唰! 李建昆后脚蹬地,猛地窜出,伸手向前抓去。 顿时邪火蹭蹭窜,开始动手动脚。 这身高。 这一点小混混比他懂。 强哥明天要上班,下午得回去,说想吃包子,李建昆把他领到这边。 老流氓好似背后生眼,看也不看,在李建昆的手快要落在肩膀时,身形忽地一矮,弯着腰向前奔去。 嚯嚯! 这是另一码事。 李建昆蹭地站起,哧溜冲出门。 “诶?是你啊大叔!” 迎面,勾肩搭背走来三个小年轻,也不知刚从哪里灌完猫尿出来。 在他前面,唐国耀口鼻配合,均匀呼吸,双臂有节奏地摆动着。 完全没参透“欲迎还羞”的道理。 “昆子,交给你了!” 遇到硬茬子! 以眼下这状态,不可能摆脱,为今之计,只能鱼死网破,搏一把! 念头至此,老流氓红着眼睛,张牙舞爪扑上来。 身后传来干嚎,强哥偃旗息鼓。 总算“上岸”。 闲扯两句后,大叔告辞离开,瞅着他的背影,胡自强下意识挠挠头。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不出所料,又追出几公里后,老流氓的速度明显下降。 说时迟那时快。 不由一阵无语。 马路上,行人匆匆,胡自强搜索一会,才锁定目标的背影,伸手指去。 他在的那晚,云裳正好险些出事,老流氓现身。 当时权以为他吹牛。 “犯不上,为民除害,人人有责!” 反正比李建昆快,他赶忙跳到田地里,让开路。 大叔手里颠着一袋食盐。 此獠胆大心细,狡猾异常。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老流氓? 当晚是去踩点的? 强哥自然不是笨人,状元郎出身,这么一捋后,不敢大意,嗖嗖冲回包子铺。 这年头不比后世,人民群众十分团结。唯有那位大叔,仿佛没听见样,仍不紧不慢向前走去。 因为谁也不敢断定,自家的女人,往后不会被他祸祸。 他转过身,目露凶光,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唐国耀。 也不知过去多久后。 胡同口,李建昆手拍脑门。 “同志,逮住他,必有重谢!” 他们碰其他地方,强哥都能忍,但是摸屁股蛋,叔叔可忍奶奶不能忍。 “噢,你小子啊。” 对于这位大叔,他印象深刻。 唐国耀思忖间,担心老流氓身上有凶器,瞥见斜侧方地上有块石头,绕过去,上身底俯,右手探出,猴子捞月般薅起。 姐姐受这么大委屈,李建昆心里有股恶气,不吐不快! 一瓶酒喝完,点的六两包子余下大半,强哥说去隔壁供销社找张牛皮纸,打包带走,晚上还能囫囵一顿。 他以为能把对方讨厌走。 小王安慰道:“实在不行,我找俩家伙以后常驻小酒馆,保管万无一失。” 瞬间跳开八丈远,不敢置信望着他。 “呼呼~呼呼~” 李建昆耳畔风声如雷,他自认脚力非常不错。谁承想,这双桥老流氓跟个兔子似的。 小王也在。 如此,飞奔约有四五里。 侧身急行,步伐不大,但很密集。 李建昆心生绝望。 正这时,身后传来声音,“让开让开!” 这一嗓子可没捏着。 唐国耀怕他手上藏家伙,脚步后撤,侧身避过去后,反手一记石头,拍向他脑门。 嘭! 老流氓顿时白眼一翻。 噗通! 一击倒地。 第395章 女总裁的男保镖 第394章女总裁的男保镖 李建昆追上来时,只见老流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条死狗般。 旁边草地上,撂着一块带血的石头。 谁的手笔自不用提。 那哥们坐在旁边,有点守尸的意思。 李建昆走到老流氓跟前,对着裤裆,使出吃奶的劲,猛地一脚踹出。 “呜嗷~” 刚还好像死挺的老流氓,一个激灵活过来,双手抱着裤裆,不停在地上翻滚。 唐国耀皱眉道:“何必呢?” 这老流氓左右是玩完。 “我姐差点被玷污。你说呢?” 唐国耀欲言又止,没想到他是个受害者家属,倒是能理解,有口恶气在所难免。 “走吧,咱俩轮班押,把他扭送所里。” 李建昆点点头后,环顾周围的荒山野岭,问:“这边的所怎么走?” “我估计这边不行,咱们还得原路返回,他是在京城搞的事,这都到河北了。” 李建昆:“……” 可见此番折腾多远。 老流氓这狗东西有多能跑。 旋即,两人给老流氓提起来,束上双手,管他有多酸爽,不怕他不动。 对付这种畜生,属实没必要客气。 归程漫长,两人边走边搭话。 了解到这哥们既是马拉松冠军,又是退伍军人,只能说老流氓赶上了。 李建昆不时打量他几眼,约莫二十四五岁,五官端正,身板硬朗;穿着挺朴素,蓝褂子的手肘处,有块补丁,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好。 “唐兄在哪里高就啊?” “高什么就啊,家里蹲。” “噢?你这种情况,也没分配工作?” 唐国耀叹口气道:“本来是有,我这人性格不行,还没正式进去,给人顶撞了,一直押着不给我办。寻人打听,说得送礼。我去他个逑!索性懒得干。” 哥们,并非你性格不行,而是这个社会有点毛病。 性格耿直的人,的确不好混,尤其是职场。 李建昆含笑道:“不如…我给你介绍个活?算不上好工作,但每月百来块还是有的。” “多少?!” 唐国耀顿脚,倒吸一口凉气。 百来块,那可是八级工的标准! 得到肯定答复,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唐国耀好奇问:“啥工作啊?” 他确实需要另找一份工作,来挽回日渐窘迫的家境,以及在亲朋好友面前的形象―― 都混成社会闲杂人等了。 “安保人员。” 诶? 唐国耀眼前一亮,这么高的工资,他生怕自己无法胜任。如果是搞安保的话,那不正好对口么? 现在虽说终日无所事事,但他始终保持着良好的锻炼习惯。 自认身手还不错。 他追问道:“搁哪地方?” “一家酒馆,我姐开的。” “酒馆?你姐是…个体户?” “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唐国耀摇摇头道:“凭本事挣钱,都不磕碜,再说政策不也允许嘛。” 此事暂且定下。 等把老流氓扭送到所里,李建昆打算带他去酒馆看看。 虽说酒馆有金三爷的人照拂,但那些家伙只是偶尔来逛逛,行踪不定。 还是得有个常驻的狠人,比较稳妥。 ―― 五道口商业区。 马路上人山人海,老流氓出现的消息,早已传出十里地。 两辆吉普停在路旁。 大檐帽叔叔们也得知消息。 倒是想去追啊,问题是,上百号人追过去,几乎全歇菜在路上,已经打听过,没人清楚老流氓的移动轨迹。 不过,听闻还有两个能跑的,一路撵过去。 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跑趴。 眼下不仅是大檐帽叔叔们,附近的民众有一个算一个,皆在期待。 最近海淀连续发生几起祸事,老流氓不除,人心慌慌,各家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不敢露面。 “小王,你说昆子能追上么?” “他要追不上,那也没几人有戏,身板好得跟狗似的。” 嚯! 什么虎狼之词? 两人戳在人堆里,搭眼望着头先老流氓消失的方向。忽然,隐约看到前方出现三个人头。 小王抬起巴掌,挡在眉檐上,踮脚,眺目。 “哈!回了回了,抓住了!” 别人他能认错,建昆那家伙,他看个轮廓都不带跑的。 哗! 消息传开,现场顿时沸腾一片,欢天喜地。 大檐帽叔叔们,亦是精神为之一振! “走。” 不下五百号人,齐步前往迎接。 双桥老流氓瞅着这阵仗,硬是不敢再向前,顿住脚,死不挪步。 李建昆可不惯着他,一步一个正蹬。 “啊!你个臭流氓,我打死你!” “你还我女儿清白,我跟你拼了!” 人群中陡然冲出几拨,扑上来不由分说,一通拳打脚踢。 大伙权当没看见。 大檐帽叔叔们两眼望天,大约一分钟后,好似突然发现什么,赶忙上前扯架。 再晚,躺在地上抽抽的老流氓,就没了。 李建昆本想溜,慢半拍。 他和唐国耀一道,被喜悦的人民群众,抬起抛到天上。耳畔喔喔声不断,土话叫作“打油”。 好一阵折腾。 最后还是大檐帽叔叔过来,说是让两位英雄,去所里帮忙做个笔录,这才了事。 “嘿嘿,昆子这回保管要得个见义勇为奖。” “那是!” 小王和强哥跟着乐呵。 ―― 李建昆和唐国耀从所里出来,已是黄昏时分。 老流氓格外狡诈,满嘴跑火车,说自己只是偷了一袋盐,因为这个,以为被人发现,才跑的。 不过这年头的大檐帽,治人很有一套,两人出门前,松了口。 触目惊心! 能对上号的,有三百多起。天知道还有多少没上报的? 这年头,贞操二字重如山,许多受害者,只怕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无须问,此獠花生米吃定。 李建昆领着这哥们,直接来到小酒馆。 两趟路下来,二人关系熟络不少。 此时不到天黑,小酒馆上人还有一阵,上座率三成。 “姐!” 李云裳戳在吧台后面,看见弟弟出现,喜笑颜开,她已经从小王那里得知消息,心理阴影一扫而空。 沈红衣搭眼看李建昆一眼,那模样似乎在说:你可真行! 十年的禽兽,真被你逮住。 李建昆呵呵一笑,戳在吧台前,道:“姐,其实老流氓不是我抓的,是这位。” 他给俩姑娘介绍起唐国耀。 李云裳听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非得请唐国耀喝酒。拿出最好的红葡萄酒,倒上三杯,身体前倾,趴向吧台。 唐国耀顶爷们的一个人,硬是被整得老脸通红,这姑娘的身材,属实太好。 这个姿势,又有点……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挺不拿他当外人的。 “耀哥,我敬你!” “不不不,小耀,小耀。” 哟! 李建昆笑了,也不是很耿嘛。 他想起什么,说道:“姐,耀哥往后在小酒馆上班,负责安保。” “那敢情好啊!” 李云裳正寻思该如何答谢人家,再提酒杯道:“耀哥,欢迎您加入小酒馆。” 唐国耀双手举杯,跟她碰一下,不知为何,心头十分激动。 想想才明悟,一辈子没被姑娘这么热情款待过。 还是个顶美的姑娘。 李建昆端起酒杯,饶有兴致看看他,又瞅瞅二姐,试探性地问道:“姐,我是这样想的,往后小酒馆打烊时,还是让耀哥送你一腿,安全,我也放心。你看?” 李云裳想想后,搭眼望向唐国耀,“是不是……太麻烦了?” 李建昆也看向他。 “呃…不麻烦不麻烦。” “那,先谢谢啦。” 哎呦喂! 有点门啊! 李建昆心想,至少姐姐对唐国耀是有好感的,不仅是感谢。 该说不说,他过年返京时,老妈交代过任务,没其他,姐姐二十四岁,终身大事该解决一下。 他寻思茶花大队那边的林老师,唉……说真心的,不够爷们。 不能作太大指望。 他不会过于干涉姐姐的感情问题,但是遇到好的人,譬如说像唐国耀这种,人品和身板双硬朗,能带来双重幸福的好小伙,可以些微助力一把。 如此一来,是不是有点女总裁的男保镖的意思? 后续如何,权看他二人的造化。 第396章 与姑娘们的南方之旅 第395章与姑娘们的南方之旅 阳光和煦,春风拂面,柳梢绿了,草地渐茵。 一晃眼,已至烂漫的四月。 未名湖畔的老林中,成片的花骨朵儿随风摇曳,抖着机灵,隔着老远仿佛都能嗅到芬芳。 这样的好时光里,湖边朗读、写生和嬉闹的学生,三五成群,热闹异常。 李建昆戴顶不张扬的解放帽,与沈红衣并肩而行,姑娘怀里抱一本矛盾的散文集《思想?印象?回忆》。 这位文学巨匠,于小半月前猝然离世,举国哀悼。燕园里那日哭嚎成片,尤以文学系学子为最。 当下人们对于文学,对于精神世界的渴望与追求,后世的人很难想象。 “诶,跟你说个事。” “唔?” 明明是约会,姑娘又走神。侧过脸,一脸呆萌。 李建昆强忍住给她两坨腮帮子扯出W形的冲动,放缓脚步道:“我要找几个英文口语流利的姑娘,应对外商,大概需要一个礼拜,你想去不?” “外商?” 沈红衣惊讶,买卖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姑娘眨巴眨巴眼,想着倒是个历练的好机会,“要一个礼拜吗,去哪呀?” “羊城。” 嚯! 沈红衣吓一大跳,跑这老远? 李建昆左右一瞅,发现没人注意,眼明手快替她把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含笑道:“要请假,你这边还得跟家里打招呼,我随你。你要不想去,帮我物色几个,有酬劳。” 沈姑娘俏脸微红,低头瞅着脚尖。 “多少酬劳?” 她得打听清楚,才好跟人家说明。 “一天至少一百吧。”李建昆合计着,到时还得搞点激励政策,激发姑娘们的积极性。 具体能拿多少,得看个人。 沈红衣咂舌,所幸也是见识过大钱的人,稍稍能镇定住,“来回的那些个费用报销吗?” “费用全是我们的,包括食宿。” “……噢。” 那要传出去,姐妹们还不得上杆子啊? 既能公费游一遭羊城,又能锻炼交际和口语能力,还能赚大钱。 “要几人呢?” “最少三个吧,多一两个都可以。” 沈红衣小脑瓜用力一点,“好,我来办。” 脑子里甚至已经有目标,几个学习刻苦,但家境不太好的姐妹。 “给你三天时间,礼拜五,你先带她们到四合院。” “做啥子?” 她大概有个川妹子朋友,川渝话都搞出来。 李建昆弯腰,从湖畔边折下一朵淡黄色的小野花,飞快插在她头上,哈哈笑道:“?饬一下,一来她们会更自信,二来不至于被某些家伙狗眼看人低。” 沈红衣抬起小手摸去,小花正插在头顶,难怪他笑。摸下来捻手上,递给他一个大白眼。 “晓得了。” ―― 龙牌刀具厂。 总经理办公室。 “林总,不行把我撤到车间当工人吧!” 一个三十来岁,面相周正,梳着一丝不苟三七分的中年帅哥,戳在五屉桌前,情绪激动。 此人名叫董孟平,家境尚可,能说会道,现任龙刀厂销售科长。 但眼下,他就是个笑话! 摆设! 厂里投产快两个月,产品一出厂房,立马送仓库。他说找门路往外销吧,嘿!不给! 你敢信? 那要他这个销售科长做什么? 他是硬生生,在办公室干坐俩月! “孟平啊,别激动嘛,来来,先坐。”林敬民起身,把他拉扯到木艺沙发上坐下,好生安慰。 仍是老生常谈,让他先别急躁,以后有的是用得着他的地方。 “林总,这话你都说了上百次,今儿你得给我个准信,什么时候安排活给我!” 得不到准信,董孟平打算辞职。 不受这个鸟气! 这下轮到林敬民难办,他也没谱啊,建昆只是让他不走货,玩命造,鬼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这时,门口走进一人。 林敬民眼神大亮,救星来了! “李顾问,你来得正好,你跟董科长说说,销售这块到底该怎么弄?” 李建昆手上拿着一份报纸,走到二人跟前,把报纸往木艺茶几上一拍。 林敬民和董孟平下意识望去,只见摊开的报纸板块上,赫然印着一个醒目标题―― 1981年春季广交会将于近日拉开帷幕! “广交会?” 两人齐声惊呼,四只眼珠瞪得滚圆,原来这位一直在打这个主意。 问题是,如此盛会,是他们一家挂靠厂可以掺和的? 广交会的参展商历来挑选严格,无一不是国营大厂,人尽皆知。 林敬民诧异道:“咱们连大门都进不去吧?” 董孟平咂舌说:“李顾问,你真是好胆哪!从你拿出做西式刀具的方案,我就在猜想是不是要搞出口,但我想不通凭咱们厂,哪去搞外商资源,好嘛,你连广交会的心思都敢打!” 李建昆扬嘴一笑,“人都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好!”董孟平心生些许敬佩,问道:“那咱们怎么参展?” “咱们不用参展。” 董孟平:“……” 李建昆宽慰道:“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你俩准备一下,后天咱们跟姑娘们一起出发?” 姑娘? 哪来的姑娘,还“们”? 两人面面相觑。 李建昆打趣道:“清一色的肤白貌美大长腿,这次全程陪同。孟平,够不够弥补你坐俩月冷板凳?” 董孟平:“……” 听起来,有点爽。 与此同时,娘娘庙的李宅门外。 沈红衣领着三名燕园姑娘,戳在飞檐翘角的院门前,叩门。身后三名姑娘,紧挨一起,依偎着。 这可是大户人家!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美女的朋友多半不会太差,沈红衣的这三位朋友,算得上盘正条顺,只是家境都不太好。 在她们看来,这种豪宅,非达官显贵不能住。 “红衣,你还认识这种朋友?” 沈红衣侧过头,示意她们别紧张,小意道:“其实你们也认识。” 没见过,也听说过。毕竟是她的朋友。 学长虽然毕业,但在燕园仍然留下不少……传说。 尤其是第一届未名湖杯诗歌大赛那段。也正因为那次,让学长和她纠缠在一起,成为不少同学茶余饭后的笑谈。 “啊,你说啥?” “没什么。” 梁叔开的门,瞧见是沈丫头,立马拿出对待女主人的态度,殷勤招呼她们进屋。 “我说是红衣吧。”李云裳从正北房走出,招招手道,“快点快点,等你们呢。” 三名燕园姑娘瞧见她,皆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这就是站在流行时尚最前沿的女人吧。 时髦、洋气、金贵! 艳羡。 李云裳把她们领到自己闺房,鲁大师和许大师等候多时,捎来两大包衣服和鞋子。 三名姑娘走进房间后,东张西望,暗自心惊。 这怕不是公主的闺房? “哟,都是大美女,这不简单了嘛。”鲁娜抿嘴一笑,和许师傅两人开始张罗。 漂亮的连衣裙,做工精巧的皮凉鞋,拿出来便往三个姑娘身上试,弄得三人十分紧张,戳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这些动辄上百块的连衣裙和鞋子,平常她们想都不敢想,能上自己身。 从骨子透出一种我不配的感觉。 许桃笑道:“放松点啊,想摸就摸,每人三套,替换穿,往后是你们的。” 嚯! 仨姑娘如遭雷击,呆滞当场。 不是给她们工作穿穿?直接给她们? 一名姑娘踌躇道:“要…要扣钱么?” 李云裳笑着摆手,“小姑娘说的啥话,咱们家不干这种埋汰事。” 看不起谁弟弟呢? 好家伙! 真送啊! “红衣,你朋友到底是谁啊?”另一名姑娘咬着耳根子问。 “改…改明你就知道。” 沈红衣小脸泛红,是桩帮朋友的好事,但让她们得知学长的身份,怕是往后更要编排自己。 您还别说。 适合南方这时节的裙摆一上身,几乎从未见过天日的小肩头、膝盖,小腿露出来,当真有点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意思。 “来吧姑娘们,都是衣服架子,其他的不试也罢,我先教你们化妆。” 鲁娜从自己的小皮包里,取出家伙事。 “还…要化妆?” 三名姑娘瞪大眼睛,从未想过她们需要掌握这种技能。 “那可不?这次要面对外商,好叫他们见识一番咱们中国姑娘的风采!” 许桃帮腔道:“你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咧,脑瓜不知道比我们聪明多少,简单淡妆,三两下学会。” 鲁许本想拿沈红衣当模特,姑娘五官精致,特好化。哪知后者道:“我…打算去的。” 所以她也得学学。 李云裳笑呵呵道:“来来,化我。” 盼都盼不来的好事,天知道她跟弟弟进展如何,小手牵了没,就得多带出去溜溜。 第397章 干得漂亮 第396章干得漂亮 午后,和平刀具厂。 “厂长!厂长!” 厂长办公室门口,嗖嗖冲进来一人。 躺靠在木艺沙发上打盹的孙光银,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嗯噫声,皱皱眉头,睁开眼。 “大呼小叫个什么。” “龙刀厂发货了。” 嚯! 孙光银惺忪的眼睛猛然一亮,后背离开椅靠,表情惊喜。 可算等到了! 这一阵差点没愁死他。 厂里职工流失一半,一应事务,全部打对折,许多东西变得特透明,要编织各种理由去圆。 这狗日的老龙厂,也真是能扛,快两个月不出货! 现在好了,弄他们的时机到! 孙光银咧嘴大笑,心头畅快,问道:“他们把货出给谁了?” “不晓得。” 孙光银:“……” 老子要你何用! 他正想开喷,对方忙不迭解释道:“走火车托运,发到羊城,十组刀具。” “羊城?才十组?” “对。” 孙光银重新后靠,双手环胸,托着下巴,这是整什么幺蛾子? 区区十组刀具,根本不像出货。 羊城千里之遥,利润够付运费吗? 汇报的人瞅他一眼,提醒说道:“厂长,羊城近期可有件大事。” 孙光银搭眼看向他,“你是说广交会?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们连大门都进去!” 别说龙刀厂,他们厂也一样。 挂靠工厂,街道集体企业,这种小破玩意,哪够资格去广交会参展? “那他们这是搞什么?”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去? 孙光银目露沉思,端起大茶缸子,咕噜一口浓茶后,把它?在茶几面上。 “查!你去货运站走些门路,搞清楚接货人是谁,要是什么单位和个体户…哼!老子整不死他们!” “好好,我马上去。” ―― 朝阳初升,首都火车站。 站外广场上,四袭裙摆结伴飘过,犹如夏蝉闯入春幕,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红衣你冷不冷?” “有点。” “你有好外套你不穿。” “跟你们一样嘛。” “我们那是没有。” 京城的四月天,单穿连衣裙为时尚早,三名姑娘属实没有像样的衣裳,来搭配如此漂亮金贵的连衣裙。 只能撇去温度,要风度。 当然,也是工作需要,马上要见东家,有个好形象,不好让人家失望。 沈红衣有件某人送的夹克衫,曾在燕园短暂出现过。 那天她生日。 后来觉得与同学们格格不入,压在箱底,没再拿出来。 此时,她已经看见学长,在约定好的广场大路灯下,心头莫名有些紧张,下意识瞥向左右。 李建昆同样留意到她,四朵花,属实不难发现。这不是一行人太多,找不到专车么,干脆各走各的,他们仨先到。 他饶有兴致打量着,在四女身上逐一扫视而过,最后定格于沈姑娘: 一袭功夫主要费在裁剪上的素白连衣裙。 腰间有根束带,不得不系到一定程度,才不显得松垮。这样一来,紧致的小蛮腰很好显现。 连衣裙的肩带略窄,两抹小香肩在阳光下泛起光泽。 领口是小桃领的设计,雪白颈脖一览无遗。 步履匆匆间,齐膝的裙摆欢快跳跃,露出两只透着粉嫩的小膝盖。往下,白皙小腿修长圆滑,蹬着一双露尖半跟小凉鞋,粉色的脚趾头俏皮抬起。 视线游离往上。 尤为惊喜的还是脸,青春活泼的齐耳发下,是一张吹弹可破的莹润脸蛋,与以往不同,眉梢更细,长长的睫毛上翻卷翘,樱桃小嘴泛着桃红色泽,好似弥漫着一股香甜。 吸溜! “诶?这人,我好像见过呀。” “对对,情圣?” “是他!” 沈红衣伸手捂脸,好嘛,完全低估了人民群众的信息获取能力。 一眼认出。 这还藏个鬼。 她走到李建昆跟前,轻喊一声学长。 “学长好!”身旁三个,齐齐弯腰。 沈红衣:“……” 而正当她们弯腰的那一刻,董孟平好像瞥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气血翻涌。 乖乖,李顾问诚不欺我啊! 这趟旅程,美了美了。 饶是看起来像个正经人的老林同志,面对这样四个青春活力的漂亮姑娘,眼珠子亦是有点不听使唤―― 自从跟老丈人家摊牌,搬到现在的四合院后,他再没有过夫妻生活。 “诶,乖。”李建昆打趣道,做一个平身的动作。 三名姑娘雀跃,叽叽喳喳,原本还颇为忐忑,现在发现东家竟然是同校学长,长吁口气。 也明白为什么这种俏皮资源,会落到红衣手上。 只是她们没想到,情圣学长居然家境如此殷实,昨天去的宅子无疑是他们家的。学长似乎没有接受工作分配,自个干起某项事业。 是个狠人! 也挺牛! 与三名姑娘认识一番后,李建昆打头,领着一行人进站。 买的是特快卧铺票,两个包厢,男女各一间。 多出的一张床铺,正好放行李。 “污――” 列车启动,各自归位后,不出沈红衣所料,三头一点不淑女的家伙,给她摁在床上。 “说!跟李学长到了哪一步?” “有没有抱抱?” “亲嘴没有?” 沈红衣举白旗求放过,仍不顶用。 “我们…手都没牵过。” 这是真话,不过被亲过额头,也是真的。 “什么呀!”仨姑娘大失所望。 “红衣你也是的,李学长多好啊,对你一往情深,听听燕园里流传的那几首情诗,可都是写给你的。” “奏是!你好歹给人摸摸嘛。” 李建昆如果听到这些话,一准让她们爽飞起。 忒通情达理! 隔壁包厢。 董孟平再傻憨憨,事到如今,高低也看出点什么。 他扒在老林耳边问:“林总,为啥我觉得,你好像啥事都听李顾问的?” 林敬民讪讪一笑,“他是特聘顾问嘛,有大能耐。” “不对!” 老林只好补一剂,“人家来头很大的,你是求爷爷告奶奶,才请动帮咱们厂前期运作一下。” 董孟平好奇道:“多大?” “往后你就知道。” 实际上不用等到往后,翌日抵达羊城,董孟平立马意识到,李顾问在他们厂怕是纯属玩票。 一名西装笔挺的人过来接车,喊李顾问……老板? 羊城火车站。 对于人生头回过来的沈红衣四个姑娘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新鲜。 苍天可鉴,她们从未见过如此繁忙的车站,放眼望去,占地数万平米的车站广场上,近乎密密麻麻的人头。 她们正踮脚看热闹的时候,林新甲戳在李建昆跟前,挠着头道:“老板,我事没办好。” 李建昆微微蹙眉,“什么?” 林新甲心头一颤,他对这位的敬畏之心越发浓郁,天知道前一段时间,他发现公司名下居然多出十四套半山别墅时,震撼到何种程度。 背景神秘! 手腕通天! 深不可测! 他放下手,摆在裤缝边,躬身回道:“其他的都已经办妥,只有酒店房间。广交会期间实在太难搞,我费尽周折,只在白云宾馆订到一个大间。” 见是这件事,李建昆眉头舒展开。 此前他交代过林新甲好几件事,多半事宜都关乎此行成功与否,如果出岔子,他自然无法开心。 住宿问题,倒是小事。 这年头,宾馆酒店少,广交会每年春秋两届,可以说是当下全国最大的国际盛事,无数外商蜂拥而至,客房异常紧张。 不过他们不是外商,实在不行,租民房住就是。 “白云宾馆的大间,多大?” “套间,八床。” 旁边,董孟平下意识数过去:四个姑娘,林总,李顾问,他,加上这位身份不明的金贵人…… 嘿,您猜怎么着? 正好八个。 呼! 他瞅着四个裙摆飘飘的姑娘,心潮澎湃,呼吸加重,貌似能共处一室……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 干得漂亮! 第398章 广交会 第397章广交会 白云宾馆是个什么地方? 信息闭塞的年代,饶是这幢全国第一高楼,初来乍到的董孟平和四个姑娘,亦是不甚了解。 在他们的想象中,广交会期间外宾云集,他们能有个小旅社落脚就算不错。 白云宾馆称呼为宾馆,约莫比小旅社高档一丢丢。 便是这样。 然而,当真正来到白云宾馆,五人戳在楼底下,将脑瓜后仰到极致,眺目望去时,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汗颜无地。 这是他们能住得进的地方?! 五人战战兢兢,吊在李建昆三人身后,走进一楼大厅,生怕被人轰出来。 “欢迎光临!” 同志啊,您小声点吧,这毫不使人快乐,简直惊吓。 董孟平暗吐口气。 广交会期间管理严格,有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不过林新甲早订好房间,即说明身份已经核实,犯不着二次。 当他取出证件,工作人员查询过订房记录后,面朝他们一行,客气行礼道: “原来是港城来的林先生,欢迎诸位入驻白云宾馆,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也希望您一行在广交会期间收获圆满。” 董孟平:“!!!” 四个姑娘:“!!!” 直到此刻他们才晓得。 这个对李顾问,近乎卑躬屈膝的人,竟然是一名港商! why? 身处附近老外众多的环境中,姑娘们震惊得险些没飙出英文,包括沈红衣。 而董孟平更直接,咱有个好习惯啊,不懂就问。 不过现在不是时候,旁边还有工作人员。 一行人正好一电梯。 来到21楼。 2188室。 豪华大间,对标资本社会的总统套房。 进门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三个燕园妹子,眼球掉一地: 波斯地毯,红木家具,真皮沙发组,水晶茶几,古典吊灯,21英寸进口大彩电…… 高档物件不胜枚举。 戳在这里,仨姑娘止不住发抖。一半自卑,一半激动。 李建昆四下瞅瞅,发现这个套房还真的可以住,四间卧室,八张床,都有房门。 不过考虑到这毕竟是80年代,共处一室这种事,还得争取姑娘们的意见。 名节大于天啊! “红衣,你们看呢?要不行,你们住这里,我们另找地方。” 虽然,他又何尝不想与沈姑娘住一起? 来之前听林新甲说只搞到一间套房,大伙便商议着先瞧瞧再说。 沈红衣也不自己做主,看向仨姐妹。 “我觉得没事啊,各有各的房。” “都有门呢。” “住一块热闹。” 沈红衣答话道:“一起住吧。” 嚯嚯! 几个爷们谁不心头一乐? 李建昆抬手示意,含笑道:“各找床位吧,你们先。” “喔喔!” 姑娘们高兴蹦起,两两一组,奔向心仪的房间,朝着席梦思大床趴去。 那小身段,像毛毛虫样扭巴扭巴的,美不胜收。 几个爷们大饱眼福。 不过姑娘们很有默契地留下主卧。 同行有一名港商,一个不知为何港商会对他如此尊敬的存在。人家大度,她们不可无礼。 “红衣,李学长到底啥身份啊?” “家里有大官?” “还是救过那位林先生的命?” “我…不晓得呀。” “要?何用?打屁屁!” 姑娘们凑在一间卧室嬉笑打闹。 客厅里,李建昆四人倒上茶水,合计起正事。 “老板,东西全在出租屋,那边已经收拾妥当。” 董孟平觉得,想要揭开李顾问的神秘面纱,得先弄清楚“老板”这个似懂非懂的称呼。 李建昆抿口茶后,问道:“出租屋距离展馆多远?” “大约一公里。”林新甲解释道,“再近的话,真找不到合适房源。” 啧! 这个距离可不太友好啊。 李建昆思忖着,但近处没有,也是没辙。 他们算是踩着点过来,广交会明天开幕,一应事宜,今天都得捋清楚。 商谈大约一个钟,瞅瞅时间到中午,李建昆张罗大家先去吃饭,在火车上只啃些干粮。 中午不折腾了,吃口便饭,宾馆有餐厅,广交会期间提供自助餐。 一行人来到二楼。 嚯! 满厅歪果佬和财大气粗的华人―― 类似白云宾馆这种地方,自然优先招待外宾,各大国营厂的参展人员,这个节骨眼上,当真只能落脚小旅社。 李建昆眼中的便饭,对于姑娘们而言,已经是顶级大餐。 李建昆主要跟沈姑娘“对接”,然后沈红衣又暗戳戳告诉她们:想吃多少都可以。 姑娘们惊呆了,未曾料到这里还有“返祖现象”――大锅饭待遇,眼珠子顿时不够用。虽然刻意保持着涵养,但不免还是在不将餐盘堆得太难看的前提下,尽量挑选更美味的食物。 侧方,吧台处,林新甲默默付完餐费。 每人35元外汇券。 吃罢午餐,李建昆让姑娘们先回房休息,他们四个爷们,打车来到流花路。 踩个点。 广交会从50年代承办至今,为满足逐年递增的展位和客源需求,馆址几经变迁。 现在位于流花路117号。 这里的新展馆1974年落成,是在首届广交会的承办地――中苏好友大厦的基础上改建而成。 建筑面积由最初的1万平方米,扩展至如今的17万平方米。 “哟,风景不错嘛。” 走下皇冠出租车,老林四处张望,表情乐呵,难掩的有股骄傲。 流花展馆放在这年头,那是相当气派。 展馆正面很大胆地采用了玻璃幕墙的设计,在1974年,国内还没有过先例。彼时有个故事,专家组在首都讨论时,有人提出:这么多玻璃如何清洗? 现场鸦雀无声。 后来,专家组请来两位特殊客人,乒乓球世界冠军庄则栋和李富荣,请他们来不为教打球,而是教怎么样擦玻璃。 专家组认为他俩出国机会多,对此肯定更为了解。 两人遂回忆说,似曾见过房顶上吊下一根绳索,绑着人进行拭擦,此事才得以解决。 小小一则故事,饱含着无尽辛酸,以及一贫如洗下接壤世界的决心。 “是挺不错。”李建昆笑着接话。 流花展馆毗邻越秀山和流花湖,环境优美;正对东方宾馆,背靠友谊剧院;附近还有为广交会配套的新火车站,1974年同期落成。 距离白云机场不足五公里。 可以说咱们把最好的一切,都呈现给了世界来宾。 四人沿街而行,来到展馆正对面。 前方有个喷泉广场。 展馆正面的长排玻璃幕墙上,镶嵌着由郭沫若手书的“中国出口商品交易会”,九个金色大字。 字高4.8米,宽4米,用钢筋水泥塑造,使用了1.1公斤黄金装饰,平均每个字重达300公斤。 咱们在工业不发达的年代,用最笨拙的方式,给予世界来宾最高的礼遇。 当然,也给了自己些许体面。 这一切都是因为广交会太过重要。 1957年首届广交会,成交额即达到8686万美刀,占当年全国现汇收入总额的五分之一。 这是经济效益。 同时,它亦是咱们冲破西方经济封锁与孤立,打开通向世界大门,与各国平等互利,互通有无的时代窗口。 一张鲜活的名片。 “走吧,从这边过去出租房看看。”李建昆招手说。 这条路线接下来很关键。 第399章 没那么简单 第398章没那么简单 一公里的距离说起来不算远,但放在建筑林立的大街上,曲里八拐,真心也不近。 李建昆脑壳有点疼,这就很不美了。 所谓的出租房,不带引号,在一条狭窄街道上,五层广式骑楼的底层。 本是楼上住户的单元出口,平时搁置自行车和杂物什么的,最里侧有向上的楼梯。 林新甲花30元每天的价格租下,住户们没法拒绝,清空家伙事,所幸屋后还有一扇门也能进出。 取下铜锁,推开对开的木门。 屋子里,与右侧墙壁平行,摆着一具简易柜台;往里的房间中央,有一张长条桌,外加六张背靠椅,桌面上有功夫茶具、几饼老茶。 李建昆扫向墙角一侧,那里堆着一只大麻布袋和小蛇皮袋。 遂吆喝大家把东西取出来。 麻布袋里装的是从首都发来的十组刀具;蛇皮袋里装的是印好的宣传单页。 “呦嗬?还整这些花样啊!” 董孟平拿起一张宣传单,上面有黑白印刷的刀具图片,其他的全是英文,一个字看不懂。 但是他忽然有些明悟李顾问的操作: 他们不是没办法进入广交会参展吗? 干脆在附近弄个“展位”。 请四个大学生姑娘干嘛? 与外商接洽,发宣传单,勾引……呸!吸引他们过来。 如此完成与参展差不多的效果。 该说不说,好主意! 脑子里已经浮现出画面:姑娘们晃悠在会馆外头,给路过的外商递单页,用鸟语交谈。 而这时,李建昆看向林新甲问:“参展证呢?” 后者示意他稍等,走到简易柜台内,弯腰摸出一把“蓝绳”,底下缀着硬纸卡,上书几个大字―― 外宾参展证。 董孟平:Σっ 李建昆接过来数数,五张,倒是够用。 返程的路上,董孟平一惊一乍,好家伙!敢情广交会会馆,他们真是想进就进啊! 下午三点。 等姑娘们休息好后,李建昆把她们喊到客厅,进行临时培训。 他充当外商,姑娘们对他发起“攻势”。 全程英语交流。 看得老林、董孟平和林新甲三人,一脸艳羡。 这年头,会外语,仅此一点,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走到哪里都能混个体面。 林新甲可是知道,那些各地来参展的国营单位,满城搜刮英文流利的人才,开出搁港城也不算低的薪水。 仍是难觅一人。 多半只能用从当地生拉硬拽来的英语老师,凑凑数,纸面功夫或许还行,口语稀烂。 他没吃过猪肉,常年待在港城,至少见过猪跑。这几个姑娘的口语水平,不能说上乘,却也甩那些凑数的,十条大马路。 这得益于燕园的教学和环境,不乏外籍老师,同时勺园中还有不少留学生。 最高学府并非浪得虚名。 到晚上,一切就绪,只等开干。 李建昆打算给大伙加把劲,领着一行人,来到附近一家国营大饭店,要了个包厢,地道粤菜不要钱似地端上: 红绕乳鸽、脆皮烧鹅、蜜汁叉烧、菠萝咕噜肉、上汤?龙虾、干炒牛河、煲仔饭…… 姑娘们和董孟平眼花缭乱,不停吞咽口水。 太腐朽了! 晚上没要酒水,李建昆提起可乐杯道:“大家吃饱喝好,从明天开始好好发挥,完美拿下这一仗。干杯。” “干杯!” 气势高涨。 姑娘们中午矜持着没太吃饱,晚上索性在包厢里,周围没有外人,一个个敞开肚皮,大快朵颐,吃得好不欢乐。 李建昆夹一块客家酿豆腐,放进沈姑娘碗里。 换来仨姑娘抿嘴窃笑,沈红衣在桌子底下揪他一把后,却也有些好奇:他咋知道我最想吃的是豆腐? 其实这种感觉并非头一次。 从过往的许多小细节中,沈红衣发现学长对她似乎极为了解,胜过她家壮壮。 回到饭店,因为客房里只有两个卫生间,需要轮换洗漱。四个爷们坐在客厅,边喝着茶,耳边传来卫生间传出的哗哗声,随后还有洗白白、嗖嗖冲回房间的倩影可观。 心情愉悦。 隔日一早。 大家拾掇好,吃罢早餐,离开饭店。 一行人先来到出租房,李建昆拿出参展证,给姑娘们每人脖子上挂一只,再让她们各取一小沓宣传单―― 犯不上太多,上面没有地址,即使有,老外们也很难找到。感兴趣的客户,需要她们带过来。 李建昆扫视她们道:“给你们的薪水是这样的,每天固定工资50元,每带来一批客户奖励20元,上不封顶。” 如此,每天只须带来三批客户,日薪妥妥破百。 姑娘们眼神明亮,包括沈红衣。她不是不爱钱,她只是更想凭自己的劳动挣到钱。 干劲十足! 旋即,李建昆领着她们,从出租屋,慢悠悠的一路指引,来到流花会馆。 会馆外面的喷泉广场上,这会已是行人如织,多半是挂着与他们一样参展证的老外。 姑娘们瞅着他们,两眼泛光,四分忐忑,六分绿芒。 只要拿下一个,等于她们一个月的生活补助啊! 该说的都说了,李建昆给她们做个加油的姿势后,姑娘们用力点头,遂结伴走向会馆大门。 李建昆脖子上也有个参展证,来都来了,高低得晃一眼。没跟她们一道,自顾自走进会馆。 这年头的广交会商品,其实还挺单一,多为农副产品。这也是广交会定在每年春秋两季召开的缘由,春天是水果产出季,秋天是粮食收获季。 余下的,便是些小五金、简单机械、矿产、纺织品和图书。 没再看见其他。 视野里,各展位的国营厂或单位职工,热络接待着外商们,后者多半表情冷漠,关注点在商品上,商品不感兴趣,起脚便走,懒得多费一句口舌。 贫弱之国无法得到尊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罢了。 李建昆暗叹口气,索然无味,打道回府。 “Excuseme……” 会馆一角,与姐妹们分开行动的沈红衣,鼓足勇气,拦下一名面相看起来和善的白人外商。 后者眼前一亮,不知一个异常漂亮的东方妹子,何故突然打招呼。 沈红衣呈上宣传单,后者疑惑接过打量,不由得虎躯一震。 只见宣传单页上是这样介绍的: 五千年中华文明凝结而成的璀璨铸刀工艺,诞生出许多闻名遐迩的宝刀,如唐刀、苗刀、斩马刀、绣春刀…… 如今,我们将古法技艺衍生至厨具,打造出厨房用刀中的顶级精品――龙刀。 削瓜如泥,剁骨如柴。 … 如果这份介绍没有夸大其词,那这所谓的龙刀,确实是款好产品。 能来这个国家的外商,多多少少提前做过些功课。知道这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国度,历史上确实灿烂至极,留下不少文化瑰宝,譬如武术,在国外广受欢迎。 白人老外当即询问展位在哪里,很有兴致一观。 沈红衣忙拿出李建昆的话术,用英文解释道:“先生,我们由于临时参展,很遗憾没能拿到展位,不过我们在馆外租有临时铺面,不妨劳驾您稍稍移步,我带您去。” 白人老外蹙眉,思忖片刻后,摇摇头。 “不,我不信任你,虽然你很漂亮,但漂亮女人的话通常最不能信。这很可能是一场骗局,你们这个糟糕的地方太危险!” 说罢,扬长而去。 沈红衣:“……” 这件事的难度,似乎比她想象中要高啊。 他们有些过于乐观了。 第400章 展馆后面的地摊 第399章展馆后面的地摊 临近中午,出租房。 李建昆几人戳在门口,不时走到门外来回踱步,沿着流花会场过来的方向,踮脚打量。 表情从最开始的翘首以盼,变成现在的眉头紧锁。 “不对劲啊!” 犯不着董孟平提醒,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看出来,事情遭遇麻烦。 整整一个上午,姑娘们竟然连一批客户都没有带回。 李建昆抬起手腕,搭眼瞅去,距离十二点只剩一刻钟。按耐住心头的急躁,决定等姑娘们回来再说。 “老林,你和新甲去搞点饭回来。” 街头有家国营食堂,主卖笼仔饭,门旁几口大铁锅里,一屉屉的蒸笼摞得老高,带荷叶清香的米饭味道,隔着老远都能嗅到。 按照时间安排,十二点钟过去不多会,姑娘们结伴而回。 四人表情沮丧,甚至有些不敢看李建昆,觉得愧对学长的信任。 “别都蔫头耷脑啊,哪有这么多马到功成的事?” 李建昆一脸云淡风轻,招呼腿脚有些不利索的她们,在茶桌旁坐下,亲自沏茶,含笑道:“有问题咱们想办法解决,没多大事。来,都笑一个。” 一番打趣,姑娘们脸色好看不少。 遂叽叽喳喳,道明原委。 情况大差不差,外商对她们缺乏信任,十分警惕。 往大了说,他们对这个国家完全没有好印象,认为治安奇差无比,刁民遍地。 李建昆静静听着,脸色虽然很平静,眼神却幽冷。 外媒害人不浅。 与后世如出一辙,对于这个国家的宣传,没有一句好话。 而且还不同于后世,这年头咱们国门刚打开,互联网这种揭秘神器又没有普及,人们被洗脑得更严重。 不是真正来过很多次,或者四处走走看看的人,没办法真实了解这个国家。 李建昆只是没料到,情况会到这种地步。 沈红衣轻声说道:“我领着一拨客户,已经过来,只是走出三分之一路,他们又反悔跑了。” 李建昆给她的瓷盏里添上茶水,宽慰她不必失落。 他知道姑娘们已经竭尽全力,但有时候一件事的结果,与努力与否,并没有必然关系。 出租房距离会场太远,也是一个大问题。 “先吃饭吧,吃完大家先休息俩小时。” 二林和着蒸笼,把饭端过来,放了押金,怕大伙不够吃,还特地多买几笼。 对姑娘们来说,又是一种新奇美食,喷香的滋味,使得心情回暖不少。 “呀,这个什么鸡肉好嫩?” “这叫香菇滑鸡饭。” “我的呢?好几种腊肉。” “腊味三拼。” … 大伙边吃边聊。 李建昆干完一笼叉烧排骨饭后,走到门口点上根烟,扭头说道:“你们先休息,我去溜一圈。” 沈红衣搭眼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嘴里的肉肉,失去几分滋味。 这次过来,她是想帮忙的…… 李建昆这边,来到流花会场后,沿着喷泉广场,漫无目的闲逛,思索着解决办法。 不知不觉中,逛到展馆后面,在侧方一幢建筑下,他看见一排“地摊”。 眺目打量少许后,不禁眼前一亮,快步走过去。 “您好您好,五金水龙头看看不?” “先生,个大汁满的橙子您尝一个。” “洋芋头需要吗?便宜!” 李建昆还未走近,每个地摊上几乎都冲出一人,好似鱼儿看见水,绕着他,拿着自家的产品,卖力推销。 跟市场买菜,也没啥区别。 他低头一看,明白缘故,参展证还挂着。 同时因为他是华人面相,对于这些显然配不起翻译的地摊而言,无疑是不容错过的好客源。 不好浪费人家的殷勤,李建昆笑着摆手道:“误会误会,咱们是同行。” 推销的众人:“……” 如此流利的普通话,没得毛病。 “你怎么有参展牌?” 此人话音还未落下,侧方嗖嗖冲过来一个大叔,拽着李建昆胳膊道:“同志,打个商量呗,你把证匀给我们,我出…100块一天。” “我出二百!” “三百!” 好家伙。 敢情这里头还有个商机啊,李建昆错愕。 他有五张参展证,坐着不动,趁着展会这些天,妥妥挣出几个万元户。 “你们…会外语吗?要证干嘛?” “我们专拉港澳同胞呀。” 也是。 一帮人巴着自己这个香饽饽,李建昆顺势与他们搭起话。 这些都是各地来的小单位的人,什么社队企业、街道企业,乃至国营小厂,应有尽有。 有些单位是一门心思想挣外汇,有外汇才能采购高端生产设备,发展壮大。 有些则是迫于形势,不好跟国营单位抢占市场,不得不把目光瞄向海外。 李建昆问道:“你们在这摆摊,没人管?” “谁还不是个集体企业?咋的,真轰我们呀?” “这是展馆后面,咱们又没碍着谁。” “肉吃不到,汤还不给喝一口?” 哥们你们说得好有道理! 李建昆心情峰回路转,取下脖子上的参展证,“给你们用可以,不要钱,但我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给我腾个地方?” 眼前一排屋檐,已经被他们占满。 这种情况,还是融入集体比较好,别试图去开辟新位置。 “当真?!” “一言为定!” “马上给你腾!” 大伙十分麻利,得到参展证如获至宝,商议着每家轮流使用一天,分分钟便在中间地段,腾出一块空地。 “感谢感谢。” 李建昆散掉一包华子后,哧溜闪人。 ―― 半小时后。 一块油布铺在地上,上面放着五组刀具。 老林和董孟平,各搬一张两块钱买的马扎,坐在后面。 西装笔挺的林新甲,望着这一幕,欲言又止。 李建昆在他脸上扫扫问:“怎么,感觉掉档次?” “……只是觉得对不起您的身份。” 谁能想到,在港城太平山,拥有一整座山头的男人,竟然在这里摆起一个如同卖菜的小摊? “记住一句话,这个世界只有成王败寇,当你成功时,过往遭遇的所有不堪,都是艰苦奋斗的典范,会被人歌颂。反之,哪怕你含着金钥匙长大,也会被人解读为失败的源头。 “不要去在意过程,如果你有一个目标的话。” 林新甲若有所思,微微颔首。 然后,便看到自己的老板,走过去与那些“小贩”们,打成一片。 “小兄弟,你们的刀咋这个样式?” “这不是想做老外生意嘛。” 沈红衣她们四个姑娘,没听话,来到新摊位踩过点后,马不停蹄杀进展馆。 这回气势与上午迥然不同。 有些一雪前耻的意味。 胆子大不少。 分头行动后,沈红衣不再管对方是否面善,立马拦下一拨外商。 对方看过宣传单,产生几分兴趣。不过当得知还要跑到外面看货,神情戒备,纷纷摇头。 “几位先生,不用出会场范围,在这间展馆的后面,几步路。” 听她这么一解释,老外们交流几句,示意她带路。 沈红衣欣喜,迈起欢快步伐,白裙飘飘。 第401章 试刀 第400章试刀 从一公里外的出租房,换到展馆后面的地摊后,效果迥然不同。 姑娘们很快带来客户,一来两批,前后脚。 “卧槽,小兄弟,还是你们会搞啊!” “这俩姑娘都会外语?忒有门路!” “你们是哪家单位呀?弄到这么多参展证,居然没能参展?” 这番里外配合、男女搭配的操作,看得旁边摆地摊的同志们,哈喇子直流。 李建昆咧嘴笑笑,没空接茬,注意力放在外商客户身上。 当他同样吐出一口鸟语后,周边同志们,个个眼珠瞪得滚圆。 到底啥单位啊,如此人才济济? “小心,这些刀非常锋利。” “我碰一下刀口,会流血吗?” 李建昆制止一名老外的行为,正色道:“会让你皮开肉绽。铸造这些刀的工艺,正如宣传单上介绍的一样,传承自华夏的古老秘技,几乎纯手工制作,请不要用工业化生产的刀具来衡量。” “大言不惭!” 这时,又有一拨客户被带过来,一行三人,亚洲面孔。 领队的乔巧云猛地顿住脚,转身,诧异看向身后的泥轰人。 刚才他们可不是这个态度,对龙刀产生浓厚兴趣,感觉马上都能下订一样。 为首的中分头,压根不理睬她,扬起手中的宣传单,用满口生鱼片味的英文说道:“单页上还说,没有任何刀具锋利程度可以比拟。” 李建昆微微挑眉,找茬? 宣传单上确实有这些词汇,但被对方掐头去尾。原文译过来是:几乎没有任何厨房刀具的锋利程度可以比拟。 也正是这番话,让野原秀男十分不爽。 即使说的是菜刀。 他的家族崇尚武士精神,刀剑是赋予他们这种精神的载体之一。 不容亵渎! 世人皆知,他们泥轰帝国的铸刀铸剑技艺,才是举世无双,旷古烁今。 乔巧云大急,忙跑到李建昆跟前解释,后者递给她一个笑脸,道:“不关你的事。总有些人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还能在这片土地上当大爷。” 李建昆斜睨向野原秀男,问:“Whatdoyouwant?” 这句话翻译成中文的意思是:你待如何? 野原秀男冷哼道:“我要你们马上离开这里,不要再发这种言不其实的传单,误导各国来宾,否则我会向展会承办方投诉,把你轰出去!” 一个冷笑话。 他想在咱的地盘上,轰咱。 可是,李建昆深知,如果对方真这么干,有很大概率会成功。 此事暂且放一放,哥们平生最见不得嚣张的人,尤其是嚣张的泥轰人。 李建昆往九点钟方向瞥一眼。 野原秀男见他不为所动,火冒三丈,隔空指着鼻头道:“我跟你说话听到没有,马上……” 啪! 声音戛然而止。 众所周知,泥轰人身材矮小,野原秀男差点没在原地转个圈,捂着脸,猛扭头,不敢置信望着给他一个大逼兜的男人。 他身后两人立马凑上来,同仇敌忾。 三对一,林新甲丝毫不惧。 能从鹏城一口气游到港岛,然后又一口气避开层层巡逻,跑到市中心的人。 您猜身体素质如何? “你敢打我!”野原秀男目眦欲裂,“老子是外宾!” 林新甲甩甩手腕,他不懂英文,但能通过表情判断出对方在说什么,伸手摸兜,港城身份证直接怼到对方脸上。 野原秀男:“……” 林新甲看向距离更近的沈红衣,佯装说道:“姑娘,麻烦翻译一下,告诉他们,再敢在这里滋事,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嚯嚯! 屋檐下的同志们,小手都抬起来,不过考虑到还要在这里混,才没爆发出热烈掌声。 大伙已经看出,这是三个鬼子。 同时更清楚,这条好汉跟卖刀的小伙贼熟,头先一起过来的,还站一块唠嗑。 不过没人去戳破。 沈红衣一字不落进行翻译。 野原秀男的脸要多臭有多臭,“你以为能打赢我们三个!” “呵,就你们?可以试试。” 乖乖! 听听这完全没当根葱的口气。 乔巧云三个姑娘,皆露出迷妹表情。 野原秀男扫向左右,暗道晦气,这次是过来做买卖,带的是俩精明大脑、身体废柴,如果有三个他野原秀男在,绝对打得对方跪地求饶。 “没有素质的港城人!” 撂下这句话后,他不再理会林新甲,但也不打算挨一耳光离开,指着地上的刀具道:“我对它们的锋利程度,深表怀疑。作为被你们邀请过来的客商,我有这个资格!” 能说人话,非得学狗叫。 他即使不怀疑,两拨白人外商刚才已经露出狐疑表情。 李建昆高低要给他们开开眼界。 “哥,弄俩橙子,待会给你钱。” “说啥话?随便拿,叫他们见识一下厉害!” 李建昆走过去抓来俩橙子,大哥扯住他,小声道:“用力点,我们的橙子皮糙肉厚。不过甜!” “……” 李建昆咧嘴一笑。 回到自家摊位,他左手拿一颗橙子,右手抄起一把切菜刀,泛着青光的刀刃贴到厚厚的橙皮上,手腕轻轻一送。 唰! 几乎没有任何阻碍,橙子被削首,露出光滑的断面,汁液横流。 “好刀!” 周围爆发剧烈掌声,喝彩声不断。 两拨白人老外下意识点头,看得出来,确实锋利。单页上说“削瓜如泥”,并没有夸大其词。 橙子有韧性,扔在地上能弹起,比瓜更难削。 这还没有完。 李建昆把切菜刀递给董孟平,又从林敬民手中陆续接过切肉刀、面包刀、水果刀,甚至是削皮刀。 唰! 唰! 唰! 唰唰唰! 依次效验,前面三把刀,即使是小巧如水果刀,亦能轻易将橙子一分为二。 削皮刀因为是用刨的,只能演示如何拿厚厚的橙子当瓜刨。 橙皮片片掉落。 看得围观同志们叹为观止。 两拨白人老外眼神明亮。 野原秀男死鸭子嘴硬道:“哼,不过尔尔,在我们泥轰,任何一把匠人出品的刀,都能轻松做到这种程度。” 泥轰的匠人文化,不能说全是坨屎,大差也不差。 所谓幸存者偏差,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我们看到的。 对于如何美化自己,他们很有一手,每年都设立有专项经费。 匠人算什么? 他们还盛产仙人。 李建昆看向老林,今天他们带有狠货,料到会有试刀的环节。 林敬民从背后拎出一只手提包,刺啦!拉开,从里头薅出一只大猪蹄子。 二师兄的前腿。 直径五公分的样子,清洗得雪白。 接过猪蹄,李建昆先上剔骨刀,随着他手腕翻动,白嘎嘎的猪皮连着筋肉,犹如萝卜片样,很快掉在油布上隆起一堆。 吃瓜群众和白人老外们,看得瞠目结舌。 野原秀男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把猪蹄剔出骨头后,李建昆蹲身,给它放在油布上。 底下是水泥地面,承载没问题。 “老林。” 林敬民两手拿着刀背,递上除磨刀棒外,七把刀中的最后一把――剁骨刀。 李建昆抄起来,瞄准腿骨中段。 “这能一下剁断?” “不行吧,目测骨头有4cm直径!” “我认为至少需要三刀。如果能做到这种程度,刀刃不卷,已经是一把非常优秀的刀具。” 白人老外们议论纷纷。 “咚!” 油布撕裂。 发出金石之声。 地上火星四溅。 嚯! 全场皆惊。 水泥地面留下一道清晰豁口,遑论猪骨? 早已一分为二,截面光滑,连骨髓都被刀气封存住,没有溢出。 这是真正的剁骨如柴! 李建昆站起身,把刀口往前一递,呈给客商观摩。 毫发无损。 两拨白人老外震惊不已,谁能想到,这居然只是一把厨房刀具? 质量和犀利程度,简直堪比特种兵器! 野原秀男悄悄吞咽一口唾沫。 而李建昆的试刀,才完成第一步。 第402章 包圆 第401章包圆 “想要鉴别一把刀具的好坏,无外乎两点,一是锋利,二是坚韧。” 李建昆扫视过眼前的客商,直接掠过野原秀男三人,落到后方。此时燕园姑娘中的最后一个,同样领来一拨外商。 只有一人。 是个白人小伙。 话说这歪果仁的脸,咱也是真分不清,长得稀奇古怪点的,还有些辨识度,长得好看点的,感觉都是一个模子。 李建昆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遂低头望去。 老林会意,从手提包里陆续薅出四块板砖,两两一组,摞起来,平行摆在油布上。 董孟平拿过一把细长的水果刀,两头分别塞进板砖夹缝中,然后与老林一块,起身,各伸出右脚,踩在一侧砖头上。 如此,算是把水果刀固定住。 李建昆从老林手中接过一把铁榔头,蹲到水果刀跟前。 周围众人诧异,已经看出他们的意图―― 这是要用铁榔头,捶砸被垫空的小刀! 敢这么玩? 离得近的外商们,纷纷后撤,生怕刀片崩断后,被殃及池鱼。 野原秀男三人退得最远。 李建昆、老林和董孟平,却好似铁蛋样,丝毫不惧。 既然敢做这种演示,他们提前岂能没试验过? “咚!” 铁榔头猛地砸在小刀上,耳畔传来打铁之声。 力道之大,带来的震感,使得两侧板砖稍稍错位。 老林和董孟平不得不调整一番,继而加重右脚的力道,左脚腾空,利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压上去。 “咚!” “咚!” “咚!” 李建昆连续挥锤,金属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吃瓜群众和外商们,皆瞪圆眼珠子,一眨不眨。 小巧的水果刀饱受如此摧残,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崩断,但刀身确实无法承受,微微发生弯折。 李建昆收锤。 老林和董孟平赶忙蹲身,一番拾掇,把水果刀翻个面,将弯折凸起少许的那一面,朝上。 固定好后,李建昆再次举起铁榔头。 “咚!” “咚!” “咚!” … 感觉差不多时,停下手。 此时,在视觉中,水果刀的刀身,几乎又处在一个水平面上。 李建昆扔掉铁榔头,薅起水果刀,呈给客商们观摩。 “之前给大家演示的是锋利,现在则是坚韧。我们使用古传秘籍,刃口锋利无比的同时,刀身又到达刚柔并济的程度。” 要知道,这样一把刀,得来可不易。 为什么要进行手工锻造? 为什么要在锻造过程中不停回火? 为什么要使用特殊淬火剂? 为什么要进行磨命似的钢磨? 正是要达到此两点特性。 这也是一把好刀具,该有的素质。 所谓慢工出细活,后世的刀具拍马都不及。 那些拍蒜头都能拍断的刀,纯纯属于工业生产下,流水线上下来的产物,挂着百年招牌卖狗肉,与古法铸刀半毛钱关系没有。 “好!这是顶级的厨房刀具!做菜的人拥有一套,会大大提升效率和乐趣!” 率先的赞美之声,来自最后到的白人小伙。 这家伙巴掌鼓得啪啪响,虽然错过锋利演示的那一环,但瞅瞅油布上的橙子、猪皮和猪骨,已然能够想象出。 一双蓝色眼眸中,透露出一股炽热。 另两拨白人客商笑意盈盈,频频点头,嘴边净是“verygood”。 野原秀男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心里怎么想的,外人不得而知,嘴上哼哼道:“还算过得去,这种铸刀之法,显然借鉴了我大泥轰国的技艺。” 李建昆:“???” 给你脸了是不? “果然是最卑鄙、最无耻的民族!” 不待李建昆有所动作,鼓掌的白人小伙走上来,面对目露凶光的野原秀男,道:“这话不是我的,我们总统,你找他去。” 野原秀男:“……” 米国人! 这让他心头戚戚,有些不敢招惹。 白人小伙杰克,却是得理不饶人,因为他有自己的目的。 “下面是我要说的。” 他走近站定,戳在一米六出头的野原秀男跟前,俯视道:“你们泥轰人,往祖上算,只是这个国家的奴隶。哟,想反驳?‘汉倭奴国王印’1784年在九州福冈出土,是最好佐证。” 好家伙! 李建昆瞪眼,这个连他都不晓得。 野原秀男脸色涨红。 杰克根本不在乎,泥轰人向来记打不记好,扔两颗轰隆给他们,那比孙子还乖。 “?们泥轰有个屁的文化传承,你们的服饰、餐具、茶道、武道……我都懒得数,哪样不是传承自这个国家?生怕找不到存在感,略作改良而已。连你们的文字中都包含大量汉字。 “你们倒好,受惠于人家这么多,非但不知道报恩,趁人家走下坡路的时候,还想侵占人家。 “这不是典型的忘恩负义,以下犯上吗? “还敢在这片土地上大言不惭,谈你们的文化传承多优秀,我都替你害臊!” 野原秀男一脸酱色,“你……” “我要是你,赶紧夹着尾巴走人,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野原秀男嘴角抽搐,中分头顶被气起根根杂毛,比之前被没素质的港城人扇一个大逼兜,还要难受,真想跟他掰命! 可是……这是个米国人。 “哼!” 带着无尽憋屈和愤懑,三个鬼子果然夹起尾巴,灰溜溜走人。 李建昆一时颇为感慨,想起艾公的一句话:咱们要崛起,首先要灭掉泥轰! 有些跳梁小丑,你越跟他绥靖,他越能蹦?。 对于这个白人小伙,他有了些印象。虽然他明白无事献殷勤,必有所图。 这时,耳边传来询问声。 一拨白人客商,开始询价。 另一拨,为首的银发中年人,大手一挥道:“你们的刀具,我们全要了!我指的是包括以后出产的所有刀具。” 嚯嚯! 不待李建昆和能听懂英文的燕园姑娘们,喜上眉梢。 旁边那拨白人急了。 双方发生争执。 银发中年人挺挺胸板道:“我们道恩福林公司有这个实力。” 不爽之声戛然而止。 隔壁一拨,四人眼神交流一番后,叹息摇头,念念不舍看向油布上的刀具,转身离开。 杰克脸上的笑容同样僵住,继而长叹一声。 没了。 这样的顶级刀具,引入西方市场,富豪家庭和高端厨师,绝对不会吝啬购买。市场广阔,且能卖起高价。 他逛遍整个展销会,这或许是最有利可图的买卖。 谁承想,杀出个道恩福林公司。 这家公司是米国农贸领域的十大巨头之一。 一般人你怎么跟他们玩? 银发中年人与李建昆展开磋谈。 但是包圆所有产品的话,三两句话,无疑讲不清楚。 李建昆邀请他们移步至出租房。 现在邀请,与姑娘们仅凭话术配合一张宣传单,自然不同。 对方欣然同意。 “李,你觉得你们可以收摊了。”叫尤里的银发中年人,指着油布摊道。 李建昆拿出诚意,让老林把刀具收起来,先提溜回去,不过让董孟平暂时待在这里,守着摊位。 此举也是做给对方看。 有好产品,不怕没有客源。 为接下来的谈判,奠定一个基调―― 是你们更想要我们的货。 第403章 生意三境 第402章生意三境 出租房里。 李建昆和尤里一行,围坐在长条桌旁。 空气中弥漫着凤凰单丛的香气,桌面上除去茶具,还摆着一套崭新刀具。 另几名老外,抽出几把刀,品鉴着,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尤里则与李建昆商讨着正事。 “贵厂的产量,有些低啊。” “因为是新厂,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再一个,古法技艺繁琐,几乎是纯手工制作,颇为费时费力。不过随着时间推移,规模扩大,产量自然会越来越高。” 李建昆缓缓后,别有深意道:“其实产量低未必全是坏事,还得看商业目的是什么。” 饥饿营销了解一下。 尤里微微惊讶,这个大陆人年纪虽不大,见识却不浅。英文挺流利,应该是海归留学生。 “价格呢?” 他问,端起青瓷茶盏,瞥向里头乌红的茶汤,寻思回程时捎带些,“我们全部包揽,你能给到什么拿货价?” “每套,188美金。” 尤里未作他想,放下茶盏,立马道:“太高了!” 李建昆淡然一笑,这个出厂价他自然不是随便报报。 来时已经核算,并且预估过。真有诚意的客商,会接受。 一套刀具,八件,木柄和刀架的造价,合算进打磨棒里――这玩意可以机械制造。 他按照每件四十元人民币的出厂价,来计算―― 这个价钱相当于国内市面上,一把普通菜刀的零售价。 但龙刀显然不普通。 1981年美元兑人民币的官方汇率,为1:1.7051。 320元人民币兑算完后,四舍五入,正是188美金。 合情合理。 不过做买卖还价,很正常,毫不张口才奇怪。 人家提出来贵,咱也得辩两句。 “尤里先生,龙刀的品质如何,你都看在眼里。即使在我的国家,我也没见过第二家工厂能生产出这样的刀。它的优质和稀缺性,将决定它相当灵活的价值区间。” 李建昆顿了顿,道: “说白了,它不仅是工具,更是纯手工打造的厨具奢侈品,我将其形容为厨刀中的劳斯莱斯,都不过分。你们引进到西方,售价完全是你们说的算,不存在竞争对手。 “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同我讲价?” 尤里哈哈大笑,“李,你的口才堪称一流!” 他先前不过随口一说,惯性。对方的这番话,把他说动。 事实正是如此。 这款刀具可以完美包装。 这项生意可以做到很大。 “行吧,价格我们晚点再谈,我们会做些市场调研,如果贵方的报价合乎情理,我们会接受。反之,你们也得做出让步。” 李建昆一笑置之。 尤里摸出雪茄盒,往前一递,他婉拒后,顺手掏出一包华子。 刺啦! 划根火柴自顾自点上一支。 叮! 尤里拿出一只zippo,费老大劲,点燃雪茄,吧嗒吧嗒几口后,道:“其实比起产品,我对你们的古传技艺更感兴趣。” 他笑着眨眼问:“怎么样,价钱你来开?” 李建昆淡淡吐出两个字,“不卖。” 尤里审视他一番,遗憾耸肩。 遂叼着雪茄,伸手从刀架中抽出一把面包刀,端详片刻后,指向临近刀柄的刀背一处。 其上刻有“龙牌”两个汉字。 “其他没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即刻启程去一趟你们厂,必要核实后,马上支付订金,开始第一笔合作。但这个标志,我希望可以去掉。” 李建昆搭眼瞅他一眼,吐出一口白雾喷他脸上。 “不去。” 尤里脸色一变,提高音调道:“这个没得谈,必须去掉!” 李建昆哦一声道:“那就不谈。” 尤里:“……” 同行人员:“???” 这么刚吗? 他们并非头一回来这个国家,以往与这边做生意,无论任何单位的人,谁不是一副巴结之相? 有几次,实在是看对方殷勤,外加可怜,有些可要可不要的农副产品,也给他们采购了。 今天,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是真遇到一款好产品,一项工业化确实无法诞生的神奇工艺,这才放下身段,好声好气跑来这间破屋子里商谈。 谁承想,对方如此不识抬举! 尤里脸色阴沉,不复之前的和善,冷声道: “李,我劝你好好想想,否则你一定会为今天这个愚蠢的决定,而后悔!你完全不明白将错失什么,你更不知道道恩福林公司是什么体量,我们不仅有能力让你们的刀畅销欧美,甚至销售到全世界!”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场泼天富贵。 门口简易柜台旁,通过沈红衣的翻译,连林敬民和林新甲都听懂。 前者神情颇为紧张。 不明白建昆犯什么浑,去掉俩字,还少一道工艺,这也叫个问题? 明明开头一切谈得很好,对方连价格都没砍,妥妥的豪客,真要为这点蝇头小事,错失这样一个包圆客户? 李建昆掐灭烟头道:“我想得很清楚,如果你们执意如此,那么,请便吧。” 说罢,做出一个送客手势。 林敬民:“!!!” 尤里在这个国家,哪受过这种鸟气? 愤然起身,撂下一句“该死的!你肯定会后悔!”,领着一帮人扬长而去。 林敬民戳在门口,很想伸手去拉,终究忍住了。 “建昆啊!” 别说他,林新甲和姑娘们,亦是有些不解。 李建昆坐在靠背椅上,端起茶盏嘬一口后,说道:“知道他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吗?” 林敬民搭话,“怕上面有汉字,拿回去卖不起好价钱。” “哟!老林,有点长进啊。” 林敬民:“……” 亏你还笑得出来,我都想哭! 李建昆不紧不慢道:“你说到一点皮毛,不过不是主要原因。他们的胃口比你想象中要大,他们在乎的并非倒货的那点利润,而是想把我们的刀具,拿到欧美,重新包装,自己弄个牌子出来。” “那又如何?”林敬民一脸迷糊。 在他想来,人家怎么折腾是人家的事,越折腾刀卖得越好,向他们进货更多,不是一件大好事? “那样…我们会从一个发明商,沦为代工厂。” 李建昆带着一抹唏嘘道:“这是资本的惯用伎俩,许多优秀的创业者和优质商品,最后改名易姓,成为他们的产物,创业者变成打工人。 “世人皆知西方商人有钱,但多半老百姓却并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有钱。 “兵法云:下者伐兵,中者伐交,上者伐谋。放在商场上同样适用。这本是我们老祖宗的智慧啊,却被人家学个净透,自己反而不稀罕。” 谈及此处,李建昆心头感慨万千。 譬如中医,一个小小的繁枝细节――针灸,在国外不知道多流行,然而我们却重西医;以极其不对等的待遇,轻中医。 再比如纵横家,日美都有专门研究这门学说的机构,好似基辛各等人,更是深得其中精髓。米国把合纵连横这一套,玩得无比娴熟。 您何曾在我们这片土地上,见过研究纵横家的学术单位? 拥宝而不自惜! 李建昆继续说道:“做生意,埋头苦干,即为下者;懂得搞交际,利用人脉,即为中者;而上者,则擅用脑力,布局运作。 “你们看看他们想整的活,把咱们弄成埋头苦干的下者。再利用咱们的产品,创造一个全新品牌。 “我之前说过,咱们的刀具,放眼全世界都具备唯一性,是厨具中的奢侈品。 “而奢侈品最大的价值,并非来自产品本身,是品牌溢价。 “你们没出过国,不太了解,新甲想必有所耳闻,类似某家公司破产倒闭,单是一个品牌,往往就价值连城。” 李建昆说到这里,深深扫一眼老林和姑娘们。 “你们认为我不愿意去掉两个字,很固执,那他们呢?为什么因为两个字不要了?他们的心大着,眼光远着呢,等利用我们的产品把市场做起来,品牌有太多资本运作空间。 “这只大蛋糕他们会与我们共享吗? “不。他们给我们的,只有廉价的代工费。” 林敬民和姑娘们,饶是已经有些眼界的林新甲,皆是听得一脸呆滞。 以为只是去掉俩汉字而已,里头竟然有这么多道道? 骇人听闻! 要这么说,先前一场茶话会,简直堪比战场,背后隐藏着无数凶险。 而眼前这位,他居然一瞬间捋清楚,没带任何犹豫地,让对方的计谋失策。 什么脑瓜啊这是颗? 第404章 杰克 第403章杰克 清晨。 距离流花会场约十公里的房村宾馆。 杰克从对于他一米九的身高来说,过于窄小的铺板床上爬起,抄起搪瓷脸盆,自带的毛巾甩在肩头,走出客房,前往廊道尽头的公共盥洗室,洗漱。 等一切拾掇完毕。 换上用搪瓷缸灌入热水、熨烫平整的西装,皮鞋用旧牙刷抹上鞋油擦亮,头上喷涂发胶抹匀。 一身贵气的杰克,已经与这家小宾馆格格不入。 作为米国外宾,他并非没有入驻酒店的机会,下榻在这里,只有一个缘故――便宜。 在他的观念里,钱应该花在刀刃上。 杰克出生在一个米国中产家庭,父亲是建筑工程师,母亲是银行雇员,父母让他接受过很好的教育,不过在十八岁后,父母拒绝再给他一分钱。 他不得不自食其力。 他曾在唐人街打过工,期间迷恋上中国武术――那里有不少武馆。因此对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度,产生向往。 他们这一代人是不幸的,米国各行各业趋于饱和,经济还在下行,想要找份好工作很难。且向往自由的他,没有给人打工的兴趣。 于是大学毕业后,他带着多年打工攒下的积蓄,远渡重洋,来到亚洲。 1977年他来到脚下这片土地时,很遗憾这里还未开放,诸多不便。他不得不转道泥轰,在那边做了几年小贸易,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算是挣到第一桶金,不多。 去年他得知广交会。 重新来到这个古老神秘的国度,可惜在展会上,他并没有发现感兴趣的东西。倒是花三个月时间,背只包,四处走走看看,消费不少钱。 今年他再次过来,幸运女神似乎眷顾了他,让他在展会第一天,便邂逅到一种神奇秘法铸造的“宝刀”。 谁承想,同时撞上的,还有道恩福林公司的一帮家伙。 他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去跟人家的大腿扳? 错失良机,弄得他昨晚半宿未眠,后半夜做梦时,还梦见自己在纽约街头,推销来自神秘东方大国的“宝刀”,兴奋不已。 “唉!” 在公交站台处,杰克幽幽叹息一声。 他不会选择出租车出行,在入驻房村宾馆前,他已经摸清前往流花会馆的公交路线。 他计划继续逛几天展会,昨天只是粗略一扫,期待着能与这个国家展开贸易,认识一些朋友。 周边等候公交的人们,像打量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以他为圆心半径两米范围内,处于真空地带。 杰克见一个小女孩,昂着脑瓜,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想要走近打量他,却被母亲拽住。不禁蹲下身,笑着招招手。 那位母亲见此,才放开手,小女孩带着一半怯弱,一半好奇,捣腾着小短腿走近―― 她这辈子从未见过长着金色头发的人。 杰克见她对自己的头发感兴趣,抓起她的小手,往自己头上摸了摸。 小女孩得偿所愿,被逗得咯咯笑。 多么灿烂的笑脸,多么幸福的童年啊! 是的,幸福。 虽然这些人生活很贫困,可是旅行的经历让杰克见识到许多东西,他发现这个国家的人民幸福指数,远超他的国家。 对于他而言,这还是个没能完全弄懂的问题。 他人生头一回明白,原来幸福与金钱并不挂钩,这颠覆了他的价值观。 他对这个国家愈发充满好奇,越发想与这里建立一种联系,能够经常过来。 不过他的钱来之不易,得花在刀刃上,他必须寻觅到优质的项目。 转乘两趟公交,来到流花会场,在旁边找到一家餐厅,花1元面值、印有“西湖三潭印月”的外汇券,享受完一顿丰盛的广式早茶后,杰克跟随人流,杀入会馆。 继续自己的寻宝之旅。 这次他缓步而行,路过每一家展位,都细细打量,相比昨天的“抢占先机扫视”,慢得多。 “Excuseme……” 不知过去多久,当从一家展销丝绸的展位出来时,通道侧方一个甜美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 杰克微微一怔,东方姑娘多半长得差不多,很难让他产生记忆点,除非奇丑无比,又或者异常漂亮的那种。 这个姑娘属于后者。 她有一双芭比般的大眼睛,相对而言算是高耸的鼻梁,小鼻尖还略微翘起,十分俏皮可爱。 杰克昨天见过她,她是那家龙牌刀具的推销员。 这让杰克感到诧异,对方的产品不是被道恩福林公司拿下了吗? 道恩福林公司的代表明言过,要包揽下他们的所有产品。 没谈成? 心头猛地一个激灵。 杰克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飞快冲过去。 沈红衣望着眼前这个主动凑上来的外商,眨巴眨巴眼,同样认出对方,主要他昨天的那席话,很难让一个中国人对他不产生记忆。 “噢,美丽的小姐,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推销?” 沈红衣道明原委,正如杰克揣测的那样――没谈成! 这让他的欣喜,演变成激动。 幸运女神并没有离他而去。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为什么没谈成吗?” 杰克希望吸取道恩福林公司的教训,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对方相当硬气! 但是他们有硬气的资本,好的产品,不怕没人青睐。杰克无比庆幸对方没能在展馆内获得展位,否则哪轮得到他? “他们…想让我们去掉品牌,成为他们的代工厂。” 瞧瞧,昨天上过李老师一堂课。姑娘小嘴一张,也能道出点商业话。 原来如此! 杰克下意识拍一下脑门,他应该能想到的,像道恩福利那种公司,胃口何其大? 比起捣腾货物、赚取差价的那点蝇头小利,他们显然更想展开资本运作―― 弄一个新品牌,打造成厨具中的奢侈品,以后在西方市场,他们将实现定价权。待公司运营到一定规模,竖立起口碑,再投放到金融市场,股票收益会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 龙刀具备这种商业潜力。 “美丽的小姐,请带我过去,我可能找不到路,我对你们产品很有兴趣!” “好哒。” 沈红衣甜美应下,出于昨天那番好印象,她倒是希望学长能与这位达成合作。 两人来到展馆后面的摊位。 好家伙! 只见屋檐下一排摊位,产生极其鲜明的对比:其他摊位前根本无人,而龙刀的摊位旁边,老外扎堆,人满为患。 杰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产生剧烈的危机感。 他踮脚望去,并未发现对方的领头人――那个帅气的东方小伙。 杰克看向沈红衣道:“请问昨天那位很有领导气质的男青年,是你们的负责人吗?” 得到沈红衣肯定的答复后,杰克又问:“他人呢?” “在附近我们的一个临时展铺。” “请马上带我过去!” 产品如何,杰克已经无须再看,他必须抓紧时机,面见负责人,争取到销售权。 否则以他的财力,很难与其他客商竞争。 第405章 犹如华尔街大佬的男人 第404章犹如华尔街大佬的男人 出租房门口。 沈红衣领着杰克来到这里时,后者望着里面的情况,暗暗心惊。 只见房屋中间的长条茶桌旁,坐满人,昨天那位东方帅哥,正与一拨客商谈笑风生。 而这拨人其中有一个,穿着蓝色的星条旗牛仔外套。 该说不说,杰克心头疯狂祈祷:愿幸运女神垂怜我,保佑这拨家伙谈不拢! 然而,大约十分钟后,茶桌旁众人纷纷起身,东方帅哥笑容满面,与对方一行逐一握手,嘴边说道: “期待诸位莅临我们工厂,那先这样,后续事宜等你们到京城,我们再详谈。” “一定一定。” 杰克:“……” 李建昆早注意到他,把这拨客商送出门口后,侧头笑道:“你好啊,又见面了。” 杰克却有点笑不出来,表情不太自然道:“是啊,幸会。” 李建昆邀请他到茶桌旁落座,洗清杯具,倒上茶水,没忘记给沈姑娘也倒一杯。后者一口气咕噜完后,小嘴一抹,“我再去了。” “歇会嘛,不用这么急。”李建昆瞅瞅她穿凉鞋的粉嫩小脚,颇为心疼。 这样一天下来,不得磨出水泡? “不!” 沈红衣却是嗖嗖跑路。 杰克左看看右瞧瞧,吃了一把狗粮。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打开话匣子,寒暄少许后,迫不及待转入正题。 “李先生,我希望能得到龙刀,米国地区的独家销售代理权。” “噢?” 李建昆端到嘴边的青瓷茶盏,停顿住,不禁重新审视他一番。 这小子其实是金贵其外。 衬衫领口略有毛刺,手腕上空无一物,右手指骨明显更粗大……这些细节都说明,他并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人,财力相当一般,自己还要参入劳动。 “你刚才都看见了,那批客商同样是你们米国人,来自一家五金公司,已经决定前往我们位于京城的工厂考察。实际上昨天下午,我还接到过一批类似客户,后面大概率也会有。” 李建昆放下茶盏,目光如炬,“请你给我一个放弃他们,把米国市场全盘交给你的理由。” 杰克忙道:“我会保留你们的品牌。” 李建昆摇摇头,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和道恩福林公司为什么没有谈拢。这个是底线,之前那几批客户如果不接受,不会有后续的工厂之行。” 太卷了! 杰克心头暗自叫苦,堂堂米国本土公司,怎么一点追求没有? “我和他们不同。” 必须找到差异化,否则自己完全没有优势。 杰克摆正态度,认真说道: “我猜想,他们只是想赚取龙刀漂洋过海后的利润差价,而我不一样,我准备重新创立一家公司,就叫…‘龙牌刀具’! “我会大力推广龙刀,在赚取利润的同时,竭尽全力提高龙刀的市场认知度和品牌价值,与贵方实现互惠互利。” 李建昆嘴角牵起笑容。 这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 能吊起他的胃口。 “一个很棒的理由。但是,我该如何相信你会信守承诺?” 毕竟漂亮话谁不会讲? 米国距离咱们万里之遥,不可能做到实时监控,而建设品牌是需要花钱的!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即使对方是一个有远见的人,真想创立一个品牌,用不用“龙牌”,都犹未可知。 刀背上的两个汉字,找家工厂磨掉,不算多费劲。 杰克挠挠脑壳,这话倒是把他给问住。 一时拿不出有力的回应。 这时,李建昆道:“我有个主意。” “您说。”杰克眼前一亮。 李建昆不紧不慢道:“咱们签订一份合同,详细列明条款,比如每年需要拿出,你那家米国龙牌刀具公司的百分之多少的利润,来进行品牌宣传和塑造。” “对对对!”杰克咧嘴大笑,“好办法。” 李建昆瞅他一眼道:“先听我说完。” 杰克赶忙收声,示意他继续。 “我下面的话就事论事,不涉及任何攻击性目的。众所周知,你们米国是资本的天堂,许多国家的经济问题人物,都会躲去你们那里,这说明一个问题――” 李建昆顿了顿,道:“即使你不履行合同,我们也拿你半点办法没有。而我们呢,因为与你签订了米国独家代理权,从而损失掉其他客户,错失发展良机。 “因此,想要保障这份合同正常履行,首先,你需要支付给我们一笔保证金,暂且由我们代为保管。” 合情合理不是? 然而杰克的眼皮,却情不自禁跳动几下。 这简直犹如一记老拳,捣在他的软肋上。 为什么面对其他客商,他如此不自信? 因为他捣腾生意没有几年,兜里的资金有限得紧哪! 他弱弱问道:“您觉得,这笔保证金多少合适?” 李建昆抬起一只巴掌示意,“我认为暂时定为五十万美金,是个合理价格。” 也不多不是? 采购他们的龙刀,不过2650套。 杰克暗自咂舌,你杀了我吧! 他整个身家都没有五十万美金。 “这…不瞒您说,对我而言,不是个小数目。”杰克讪讪一笑。 李建昆拎起茶壶,边给他续上茶,边说道:“如果你能接受,不止是米国,我可以给你整个北美市场。” 嚯! 杰克双目圆睁,呼吸加重。 别小瞧这一句变化,对于产品经销商而言,等于把“护城河”陡然扩大数十倍! 这意味着,以后整个北美范围内,只有他一家经销商,没有任何竞争对手。 会无限降低销售难度,同时拉高利润率。 他忽然觉得,五十万美元的保证金,真心不贵。 一般情况下,一款好产品的代理费,都不止这个数。 而这一点,对方根本没提。 那是因为李建昆是真的在寻求合作,想把龙刀做大做强。而不是如同后世一些加盟品牌,产品和运营稀烂,疯狂割老百姓的加盟费,一茬又一茬。 杰克两只手碰在一起,指头抠啊抠…… 关键是,他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李建昆却也不意外,点燃一根华子,递过烟盒,见对方摆手后,他含笑说:“我还有一个主意。” 哥们,你的主意有点多啊。 不过这对于状况尴尬的杰克来说,无异于福音,忙示意他请讲。 李建昆表情不变,指指他道:“你,不必创建公司,我来建。所有开支我掏,你来负责运营公司,我会给你一定股份。这样我们也能携手合作。” 杰克:“……” 敢情你想做我老板啊你! 这个主意李建昆其实老早就有,最开始想让林新甲在港城弄一家公司。可是后来又想到,港城市场忒小,龙刀这种高端厨具,终究要向欧美发达国家出口。 他缺少资源和人脉。 对面这小子,通过昨天打击小鬼子的那番言语和心机,他就看出来是个人才。 杰克被他盯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老银币啊这是个! 他在这个淳朴的国家,还是头一回遭遇这种人,让他有种面对华尔街资本大佬的错觉。 一套一套的。稍不留神就会被套进去。 不自由,毋宁死! 他正是不愿替人打工,才跑出米国。 “您…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考虑?”杰克看着对面道,“在此期间,还请至少不要把米国市场交给别人。” 哟,挺有追求嘛。 李建昆微微颔首,“可以。不过只能到这个月底。” 龙刀厂由于不是广交会参展商,没有承办方背书,所以想在这里签订单是不切实际的,没人是二傻子。 目前商谈的所有客户,都提出一点要求:要去工厂考察,确认这家工厂背靠行政机构。 如此一来,他们才能放心支付订金。 李建昆给客商的行程都安排在月末,毕竟他们还得在这边待好些天。 杰克算算日期,神情急迫,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第406章 爱情开始的地方 第405章爱情开始的地方 一晃眼,1981年春季广交会,已经过去四天。 晚上,八时许。 白云宾馆2188室。 在燕园养成的生活作息,使得姑娘们饶是辛苦一天,这个点仍然难有睡意。 洗漱好后,她们霸占客厅,光着脚丫踩在波斯地毯上,继而或趴或躺在棕色真皮沙发上,春光乍泄。 因为男人们不在。 傍晚赶去BJ路,与朋友喝酒。 “快快,到点了,开电视,我要看《上海滩》!” “我想我的许文强!” “明明是我的!” 羊城这边电视机贼好卖,被各家各户当成家庭大计的原因,正在于此――很容易收到港城的电视台。 节目多多,五彩缤纷。 但凡在屋外竖根鱼骨天线,偶尔还能收到一些国外频道,一言不合抱着啃的那种。 特刺激! 这几天每晚放工回来,等着看《上海滩》,成为姑娘们最期盼的事。 还是在内地比大熊猫更罕见的彩电。 带劲! 21英寸进口松下彩电里,正在播放冯敬尧和丁力的镜头,半天没见许文强出现,姑娘们抽空搭话。 “诶,巧云,你今天抓到几批客户?” “五批!咋样,厉害吧?” “切,我六批。” “……你个死妮子!又比我多赚二十。” “你们那算个球球啊,没见我们红衣大姐大,闷不吱声吗?根本不屑与你们为伍。” 在羊城待几天,姑娘们吸纳到不少粤港澳文化。 沈红衣笑骂一句,抓把空气砸过去。 “对啦红衣,你抓到多少批?” “不多。” “不多是多少嘛!” “十一批。” 仨姑娘:“……” 不多会,客厅里嚷嚷起打土豪的声音。 满屏大长腿。 沈红衣被“摧残”得趴在沙发上哀嚎,裙摆掀起,饱满Q弹的屁股蛋,狠狠被抽几下。 三个狠人姑娘这才罢手。 “唉,学长说明天是最后一天,真想多干几天啊。” “可不?再有几天,我都能攒够钱,给家里盖个新房。” “嘿嘿,我大哥娶媳妇的钱算是有着落,咱也置个三转一响!” “小了,没看人家首都市民,现在都流行新三样吗?” … 姑娘们搁宾馆大发感慨的时候,李建昆四人正在返程的出租车上,同样在谈这件事。 此次羊城之行,截止目前,已经算是圆满成功。 约定好要去京城看厂子的客商,可不老少。 到最后,多半还得得罪。 想想啊,人家大老远赶去京城洽谈合作,结果被刷掉,哪会有好脸色? 林敬民和董孟平忧心忡忡,那可都是外商啊! 按他俩的意思,明天都犯不着忙活,直接歇摊。 但是某人脸皮厚啊,非得优中选优。 “行啦,你俩别愁眉苦脸了,做买卖嘛,东奔西跑很正常,哪能每去个地方都谈成?人家客商还没生出意见,你俩先给整急了。” 李建昆抚着肚皮道。 晚上酒没少喝,小龙小虎,加上手底下几名店员,都是二十郎当岁,最虎的年纪。 酒这玩意吧,其实主要喝个身体。身体倍棒,没酒量也能咕噜二斤。 见到他这个隐藏BOSS,哪还得了? 排队敬酒! 老林道:“反正…到时候赶人的事你干。” 董孟平补刀说:“烂话你讲,恶人你做!” 这俩哥们帮忙挡下不少酒,眼下有点虎,话头张口就来。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隔日,意料之中。 在激励政策下,姑娘们抓紧最后时机,豁出脸皮和腿脚不要,玩命薅展会的羊毛。 老林和董孟平搁展馆后面,给人家卖橙子的大哥,拿来做展品的橙子,削掉一箩筐;铁榔头砸到手抖。 其实他们是不情愿的,奈何外商非逼着演示。 李建昆坐镇出租房,屁股几乎没挪开过椅面。 话说得多,不喝点茶水润润口又不行,膀胱几次没憋炸。 傍晚返回白云宾馆大厅时,歪果仁们还以为闯入几头丧尸。 属于他们的今春广交会,在累成狗的状态下,正式拉下帷幕。 返程定于后天。 明天老林要巡视高第街和鹏城,进行每月例行查账。 ―― 清晨。 当晨辉透过宾馆巨大的玻璃窗,洒落在一张张床铺上时,大伙陆续爬起,满血复活。 老林和林新甲率先洗漱完,结伴离开。 套房里,只剩下李建昆,董孟平和姑娘们。 大家凑着两个卫生间,排队把自个拾掇清爽时,李建昆将董孟平唤过来。 “孟平啊,今儿交给你一个任务。” 董孟平一脸警惕,“啥?” 说好鸣金收兵,再让他去表演街头砸刀,他可不带干的! 手到现在都抖。 李建昆没好气道:“你这么紧张干嘛,美差!” “你…先说。” “带巧云她们三个姑娘,出去耍一天。” 诶? 一拖三。 三倍快乐! 你要说这个我可不困了。 董孟平嘿嘿凑上来,忙道:“要得要得,应该的,姑娘们这几天辛苦,有时间正好放松下。” 李建昆掏出一把钞票,一边往他手上数,一边说道:“每人五十块费用……” 唰唰! 捕捉到这句话,盥洗室那边,乔巧云三名姑娘,脸都不擦冲出来。望着董孟平手上的、明显是额外待遇的经费,眼珠泛起绿芒。 李建昆岂能不知道她们心头所想,对董孟平说道:“必须花光,她们买东西,你付钱,你要敢分掉,我让老林扣你工资。” 董孟平:“……” 我傻啊我,有钱才能玩得更愉快嘛! 仨姑娘:“……” 学长,忒坏! 强迫她们消费。 不过三人依然乐呵,得不到现钱,捎带些南方的俏皮物件回去,也是极好的。 钻回盥洗室后,叽叽喳喳商量起要买些什么。 乔巧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红衣呢?” “你个索嗨!” “奏是!学长明显要带红衣去二人世界。” 正拿把牛角梳梳头的沈红衣,霞飞双颊。 ―― 这天,李建昆带着沈姑娘,逛过不老少地方。 从越秀到珠海,游动物园,坐观光船,吃老街美食,打卡古镇……临近黄昏时,两人来到海边。 夕阳的霞光下,海面倒映出一道金色长廊,仿佛通向无尽的幸福。 海浪轻拍沙滩,演奏着一首乐章;海风轻抚脸颊,献上一记微湿的法式香吻。 沈红衣一手拎着自己的皮凉鞋,一手捂住裙摆,防范邪风侵袭,粉嫩的小脚丫踩在柔软的沙滩上,踢踏着前行,欢快雀跃。 “好美啊!”她望向海的尽头说。 而李建昆眼里,哪有事物能抵得上宛如精灵的她? 脑海中尘封的记忆被揭开,此情此景,何其相似? 上辈子,他俩正是邂逅在海边。 彼时的她也是这般美丽,只是当时身为船坞工人的他,看起来属实不算体面。 犹记得,他是趁下班功夫赶海,卷着裤腿,想寻些蟹贝来解解馋。 一袭白裙飘过来,他完全看呆住。 她指着木桶里问“这些都能吃吗”? 他回“是”。 她说自家那边没有海,这些她都没有吃过。 他迟疑一下问“你想尝尝吗”? 她雀跃说“好呀”! 一场清水煮蟹贝,是他们的开始。 随后一个月,在那片小海湾,他们总能遇见,她去船坞玩,看他如何给大船描绘,惊呼说“这是一项艺术”! 于是,他们拥有更多话题。 李建昆心里亮堂,他对于手工技艺的热爱,与她脱不开关系。 自始至终……即使上辈子垂垂老矣时,都不曾忘记过她。 “红衣!” 他突然说。 陡然变调、提升的音量,使得沈姑娘微微一怔,“嗯?” “你们今年暑期活动,去哪啊?” 沈红衣白他一眼,吐吐舌尖道:“几月啊才,早着呢,谁知道。” “我跟你去。” 沈红衣:“……” 姑娘脸蛋泛红,低头望着脚丫,趾头戳戳沙地,心想我和同学去学习实践,你跟去做什么? “说定了!” 李建昆心驰神往,他想再回一次那片小海湾,续上前世那段没有结局的爱恋。 这很重要,于他而言。 上辈子,正是1981年的夏天,他与沈姑娘相识。 第407章 摊上事 第406章摊上事 京城。 暂安小院。 上午十时许,80百货里,金彪坐在柜台内,叼着根红塔山,摆放在壁柜上的一台红灯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京剧《空城计》: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金彪眯着眼,脑壳晃动,左手有节奏地拍打在跷起的二郎腿上。 如今生意大不如从前,每次去南方进货,只能提溜回那么几包,为多卖一阵,占包的服装进得少,多是小饰品。 可没有好衣裳搭配的情况下吧,饰品也没那么好卖。 艰难时期! 用建昆的话说,熬吧。 索性前两年他们都没少赚,不能对外讲,整个京城只怕也没几人比他们有钱。 门口光线忽地一暗,金彪一个激灵,来客了! 忙不迭放下腿,从背靠椅上站起,脸上浮现笑容,正准备接待来着,搭眼望去后,又怔住。 来者是两名工商的大檐帽。 “您好您好,请问二位有何贵干?”金彪哈着腰问。 虽然是正规个体户,但看见大檐帽,仍然免不了有些怯。 尤其眼下这形势。 大檐帽们此行,是想打听一个人。 “马小虎,你认识吧?” “啊。” “啊什么啊,问你认不认识。” 金彪心头七上八下,硬着头皮道:“认识。” “做什么的?” “跟我一样,拿执照的个体户。” “在南方做个体户对吧?” “嗯。” “好,我们知道了。” 大檐帽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金彪皱起眉头,目露忧虑,第一反应是――翻版磁带厂出事了! 后脚跟着冲出门,来到90百货,找到陈亚军,后者得知情况后同样焦急。 可是急归急,却又半点法子没有。 “昆哥正在南方呢,八成能搞定。” “希望吧。” ―― 龙牌刀具厂。 行政楼会议室。 总工解友明几名管理人员,瞅着忽然登门的几位大檐帽,神情凝重,感觉来者不善。 “谁是管仓库的?” 一个大檐帽扫视几人问,已经得知他们厂长不在――人家管叫“总经理”。 仓库主管张日升,紧张地举起手。 “我问你,你们前些天是不是发了一批货,到羊城?” 大伙可算搞明白缘故,暗自叫苦,属实没有想到,风声这么紧……不!肯定有小人背后使坏。 可怜他们厂啊,投产已有两个月,这才刚刚出第一次货呀! 张日升赶忙解释道:“没有一批,只是十套刀具,少得很!” “少就不犯错误?” 为首的大檐帽戳着红漆桌面,严肃道:“甭管是一批还是一个,性质是相同的!” 另一名大檐帽作补充,“我们已经查实,这些货,你们发给了一个叫马小虎的人,此人在羊城谋营生,是一名个体户。” 为首的大檐帽接回话茬,狠戳着桌面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还长途贩运,妥妥的扰乱市场!” 龙刀厂一帮管理噤若寒蝉。 解友明扫扫左右,总经理不在,按职位来讲,他身为总工最高,不禁长叹口气道:“同志,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一家集体企业,凭什么生产的东西不能往出卖?” 为首的大檐帽瞪眼,“你们厂实际上是什么性质,你们还不清楚?一个私人挂靠厂!” 解友明皱眉说:“那我们挂靠也挂靠得合情合理啊,手续齐全,跟东升街道签过合同的,听说当时区里和市里都有来人……” “没说不让你们办厂。”为首的大檐帽挥手打断他。 解友明迷糊了,用不可思议的口吻道:“噢,厂子可以办,产品不能卖?” 为首的大檐帽点点头,“这是两件事,两个性质。” 人言乎? 那办厂做什么? 东西生产出来干瞅着? 荒诞! 然而,现实有时候确实比小说还要荒诞。 总而言之,龙牌刀具厂摊上事了。 闹得沸沸扬扬,不仅本厂的职工,已经有些无心生产,私下里全在议论。不远的和平刀具厂里,消息不知从何处起,动静闹得同样不小。 甚至是东升街道办,为此事还专门召开过几场会议。 风雨欲来! 现在,一切只等龙刀厂的负责人――林敬民回来。 天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 ―― 天气晴朗,微风不躁。 临近五月的时节,南北的气温差异已经不太明显。 一辆白色皇冠出租车,一辆银色拉达出租车,一前一后驶入海淀,在北大小南门旁边停稳。 啪啪啪! 车门合拢,拎着大包小包的三男四女,相继下车。 李建昆扫视过姑娘们,含笑道:“那…暂且告别?” 乔巧云三名姑娘,齐齐弯腰,“谢谢学长!” 她们的酬劳已经结清,于她们而言无异于一笔天降横财,甭提改善她们的生活,甚至能给家庭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学长还额外给经费,强迫她们每人采买回五十块的南方俏皮物件。 许多都是给家人的礼物,寄送回去,家里又能乐呵好一阵。 不仅如此,此次南方之行,她们可谓增长了无穷见识,体验了数不清的人生第一次。 “收获颇丰”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而这一切,皆源于红衣的邀请,学长的照顾。 目送姑娘们走进小南门后,李建昆望向旁边道:“外出整整一个礼拜,你俩也先回家一趟吧,明天再去厂里。” 老林和董孟平也是这个意思,都不带空手。老林给儿子买了几样玩具,迫不及待想拿回去让孩子乐呵;董孟平在姑娘们的帮忙挑选下,给媳妇儿可没少买,今晚跑不掉要做回大爷。 时值下午一点多。 三人分道扬镳后,李建昆一头扎进小酒馆。 “诶,建昆回了!”唐国耀一个发现他。 听到动静,李云裳猛回头,嗖嗖冲过来。 李建昆还以为二姐要给自己一个抱抱,哪知她戳到跟前,神情紧张道:“刀厂那边出事了!” 这几天,金彪、陈亚军、解友明,还有东升街道的周主任等人,轮番找上四合院。 李建昆顶好的心情,弄得略有不爽。 听二姐娓娓道来后,他已经明白是什么缘故――和平刀具厂的孙光银,整幺蛾子了。 李云裳补充一嘴道:“那位周主任说,事情很麻烦,形势到这里,连他们都做不通工作。” 李建昆沉吟少许后,说道:“行吧,我现在过去一趟。” 说罢,仿佛没事人样,又笑起来,拍拍姐姐的手臂,“没事的姐,我早预料到,有准备咧。” 听闻这话,李云裳悬在嗓子眼好几天的心,总算缓缓落下。 李建昆把行李交给姐姐,转身,准备出门时,恰巧撞见唐国耀抱着一大怀木板进来。 “耀哥,这干啥呀?” “噢,云裳她们天天去库房拿东西,踩着板凳晃啊晃的,我担心哪天不小心摔着,寻思钉个人字梯比较保稳。”唐国耀咧嘴道。 “好事儿。”李建昆会心一笑,“行行,你好好钉。” 唐国耀望着他的背影,略显费解,总觉得话头里有话。 第408章 第一拨外商 第407章第一拨外商 东升街道办。 街道主任办公室。 房门关起,周慧芳拉着李建昆坐在有些年头、掉漆严重的木艺沙发上,一番嘀嘀咕咕,道明目前形势,以及龙刀厂摊上的事的严重性。 末了,姑奶奶长叹口气,“孩子呀,只能说你们运气不好。” 谁承想,局势说变就变? 明明去年还大力鼓励私营经济,有人甚至揣测,无需太久,私营企业都会大量出现。 说实话,周慧芳也挺糟心。 当初搞这家挂靠厂,合同上写明,对方会每年上缴十万块给他们街道。 多大一笔钱啊! 他们街道可谓负债累累,勤等着这笔收入挽回局面。 不料千盼万盼,到来头竹篮打水一场空。 厂子无法正常运转,开都开不下去,他们哪有理由再要这笔款子? 李建昆扬起嘴角笑了笑。 周慧芳:“……” 你还笑得出来?! “是这样的周主任,那十组刀我没卖啊,我发到羊城给朋友看看,质量上把把关,这总不坏规矩吧?” 李建昆笑脸不变道:“我重新发回来了,这会在闷罐车上呢。” “没卖啊!” 周慧芳大喜过往,继而连拍胸口,“好好好,没卖就好,那不是没祸事么?” 李建昆对孙光银一直有所防范,料想这厮在龙刀厂肯定有眼线,犹如藏在暗处的豺狼,伺机而动,岂会给他抓住把柄? 再说刀具这玩意,也不能乱扔不呀,万一谁拿去行凶呢? “还有,龙刀厂不是不能搞啊,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李建昆补充道。 周慧芳怔了怔,“还能搞?咋搞?” 只给生产,不让销售。 东西造出来干瞅着么? 李建昆有意逗逗老太太,神秘兮兮凑到她耳边,“搞出口。” 周慧芳:“!!!” 姑奶奶诧异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望着他。 这是一家街道企业……不!一家街道挂靠企业能办成的事? 多少国营大厂想搞出口,都求地无门。这年头,到这个国家做贸易的外商,掰着手指头也能数清。 “您老等着瞧,我这边都联系好,不日外商便会登门。” “真的?!” 饶是见他说得如此信誓旦旦,周慧芳仍带着七分狐疑。 李建昆知道这事说给谁听,谁都不好信,因为按正常情况来说,当下出趟国都难,还得找到行道里的外商,寻求合作。在普通人看来,只怕不比登天容易。 索性不多做解释。 等外商过来,一切自然明朗。 ―― 隔日。 龙牌刀具厂。 晌午时分,得知负责人林敬民回来,大檐帽们再次登门。 厂区里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不少职工跑到厂房外头,眺望着一行大檐帽,直冲行政楼。 大伙议论着总经理怕是大祸临头。 他们一家私人挂靠厂,负责人出事,厂子自然办不下去。 “唉,没想到老孙那帮人,说的都是对的。” “可咋办呀,咱们再回和平厂?” “回是能回,问题是老孙开大会讲过,咱们每人降一级啊!” “奶奶的,白白每月损失好几块,你说这叫什么事?” … 这种情况下,哪还有心情搞生产? 消息传开,职工们全部撂摊子,三五成群凑在一块,为后路担忧。 龙刀厂的上空,好似笼罩下一层阴霾。 行政楼里,却是一股别样氛围。 浑没有职工们想象的剑拔弩张。 林敬民面对一众大檐帽,满不在乎,让董孟平把他们领去会议室,随后与李建昆一道,喊上管理层们,一帮人后脚跟进去。 大檐帽们没功夫扯淡,开门见山,直入正题。 老林道:“不就是说我们走了一批货,扰乱市场秩序吗?那要是这批货我们没卖呢?” 为首的大檐帽愣了愣,“啥意思?” 林敬民从蓝色仿中山装外套的胸口兜里,掏出一张对折好的单页,摊开,摁在这位身前的红漆桌面上。 大檐帽们纷纷起身,凑近脑瓜打量。 这是一张羊城火车站,下属托运站的货运凭证。 为首的大檐帽看明白,诧异问:“你们把货又发回来了?” “我们压根没打算销货到羊城。” 林敬民顿了顿,道:“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得知的这件事,但是,给你们消息的人显然别有用心。此人在完全没搞清楚的情况下,栽赃诬陷,浪费行政资源,我强烈要求,严肃处理此人!” 大檐帽们:“……” 李建昆坐在靠背椅上,苦笑摇头,老林过于异想天开。 为首的大檐帽根本不接茬,皱眉问:“那你们把货发到羊城做什么?” 林敬民看看李建昆,眼神请示要不要明言,后者直截了当道:“参加广交会。” 大檐帽们:“???” 别说他们,连解友明一众管理,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只晓得厂里这次是去南方找销售门路,总经理可没跟他们讲过,去赴这场盛会。 “不是……”为首的大檐帽关爱智障样,看着说话的李建昆问,“你们,去参加广交会?” 你们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 “不行吗?”李建昆不咸不淡道,“我们不仅参加了,收获还不小。” 大檐帽们一脸无语,怀疑他有病! 林敬民约莫领悟到什么,表情没有之前好,指指桌面道:“各位还有什么事吗?这张货运单送给你们,要是不信,到日期尽管去提来看。” 逐客令。 大檐帽们默然起身。 对方到底把货发到羊城做什么,即使不明说,他们也管不着。只要货还在,没有销,其他的他们没资格过问。 等大檐帽们一走,会议室里立马炸开锅。 “你们去参加广交会了?” “不可能!咋进去的?” “瞎说的对吧?” “啥是广交会啊?” “……” 李建昆和老林还未开口,董孟平笑嘿嘿道:“千真万确!” 解友明一众管理:“……” ―― 下午,和平刀具厂。 厂长办公室。 “他们去参加广交会?哈哈,哈哈哈哈!” 孙光银中午吃的饭,险些没笑喷出来。 这是他今年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一家街道挂靠厂,去参加广交会。 玉皇大帝给他们批的资质,王母娘娘给他们发的参展证吧! 副厂长牛春建戳在对面,陪着大笑,的确是万无可能的事。 孙光银从五屉桌上,端过大茶缸子,咕噜一口润润嗓子后,说道:“他们呐,这是发脾气,憋得难受,知道人家管不了这事,嚷嚷一下泄泄火。” 牛春建笑到打嗝,抚着胸口问:“可他们把货发来发去的做什么?” 这一点,也是孙光银疑惑的地方。 两人这边谈论时,厂院门口,一辆皇冠出租车缓缓停下。 车内,司机师傅侧过头,客气道:“喏,到地了,你们要找的刀具厂。” 龙刀厂将将起步,根本没有知名度;和平刀具厂则不同,经营多年,许多人仍然以为海淀仅此一家刀具厂。 司机非但言语殷勤,还特地下车,打开后备箱,替乘客取出行李。 这批客人可与众不同。 外商! 白皮卷毛,瞅着特新鲜。 其中有个领路的华人小伙,是不是同志不晓得。 司机挥手道别,旋即,出租车调头而去。 华人小伙转过身,拿出一张纸条,戳在厂门前,对比一会后,不禁皱起眉头,“不对呀!” 岗哨内的门卫大叔早发现他们,见人家走近,才确认他们真是来自家工厂的,稀奇不已,赶忙迎上去。 华人小伙普通话蹩脚得不行,门卫大叔与他沟通半天,约莫听明白意思: 这是一伙外商! 从好大梨呀,远道而来! 虽然这个国家名字,门卫大叔完全没听过,但不妨碍他虎躯一震,麻利打开铁栅门,一边邀请外商进厂,一边示意道: “你们稍等哈,我去喊领导!” “诶……”华人小伙想喊住他,大叔却嗖嗖不见人影。 捏这纸条,一脸郁闷。 人家问他们什么来路,他照实回答,所谓礼尚往来,他也有话要问,谁知这大叔跑得飞快。 第409章 截胡不成反被喷 第408章截胡不成反被喷 “厂长厂长,大喜事!来贵客了!” 门卫大叔一溜烟跑到行政楼,厂长办公室。 咋咋呼呼的声音整栋楼都能听见。 孙光银本欲发火,简直不成体统!听闻是报喜,面色稍霁,瞅着门口问:“什么喜事把你激动成这样?” “来…来外商了!” 门卫大叔喘着粗气,手脚比划道:“个头老高,白皮卷发的老外,来四个!” 嚯! 孙光银和牛春建同时从木艺沙发上窜起。 “歪果仁?来咱们厂?” “做什么?” 门卫大叔咧嘴,露出一口老黄牙,“说是找刀具厂,看模样像是来采购的。” 孙光银和牛建春相视而望,都能从对方眸子里看出一抹狂喜。 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数不清的国营厂心心念念想搞出口,苦于捞不着资源,他们这边外商主动登门! 财运来菩萨都挡不住啊! “人呢?” “大门口。” “哎呀!你个二杆子,你倒是给带过来啊,万一觉得我们礼数不周,走了呢?” “快快,赶紧的!” 门外不少脚步声奔来,门卫大叔的狮吼功可见一斑,得知消息后,皆是喜不自禁。遂跟着孙光银,屁颠屁颠赶往厂院大门。 还未临近,众人搭眼望去,铁栅门旁可不是戳着一拨人?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各位远道而来,小厂蓬荜生辉啊!” 孙光银一马当先迎上去,瞥见有个华人面孔,暗松口气。 否则都不知道怎么沟通。 华人小伙之所以没领着老外们走,也是谨慎起见,寻思这里起码是家工厂,内地的制度他了解一二,工厂等同于事业机关。 总比去路上随便逮个人打听,要安全可靠。 只是对方这阵仗,弄得他高低有点不好意思,他只是想问个路而已…… 遂捧着纸条上前,用蹩脚普通话沟通起来。 孙光银听罢,满脸笑容顿时僵住,身后一众和平刀具厂的管理,如出一辙。 人家要找的是龙牌刀具厂。 只是同为刀具厂搞岔了,误入他们这里。 孙光银心头一凛,瞅瞅那四名老外,不动声色问:“?们找这家工厂干嘛?” “噢,是这样的,我的外国朋友们在羊城,跟对方有过接洽,这次是赴约来他们厂考察,寻求合作。” 孙光银:“!!!” 牛春建一众管理:“!!!” 还真是搞采购。 但人家的目标是龙刀厂,而非他们。 牛春建戳戳孙光银的腰子肉,双目圆睁,压低嗓音道:“他们真去参加广交会了?!” 无论是真是假,现在容不得孙光银咂摸。人家还等着他的回应。 电光火石间,孙光银脸上再次浮现笑容,“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诸位误打误撞来到我们厂,这是缘分呀,何不看看我们厂生产的刀? “说你们可能不信,这龙牌刀啊,只不过我们厂分离出去的一个杂牌,你们坐车人家为什么给送到这里? “我们是总厂,名气比他们大得多!” 是的,他想截胡! 截掉龙刀厂的外商客源! 这是一笔泼天富贵! 出口厂和内销厂,完全是两个概念。 能挣外汇的厂子,逢厂高一等! 他想着和平厂如果搞起出口,他孙光银还不正式转干? 以后东升街道还想钳制他? 呸! 个中好处,实难道尽。 “噢?” 华人小伙并未怀疑,赶紧把他的话转译给四名外商。 听说这边与龙刀厂颇有渊源,还是总厂,后者顿时生出兴致。 其实这次他们过来,对于能不能和龙刀厂达成合作,是有忧虑的。在羊城时,他们见识过,对龙刀感兴趣的外商可真不少。 “怎么称呼您?”华人小伙返回来问道。 “鄙人姓孙。” “孙先生,他们愿意看看你们厂的刀。” 太棒了! 孙光银心头狂喜,截胡成功。 他立马安排,一边邀请外商去行政楼,一边知会牛春建去取厂里最好的刀。 不多时,行政楼会议室。 外商们纷纷落座,被奉上茶水。牛春建特意去食堂找来一只木托盘,垫上红绸布,很有仪式感地呈过来一把中式菜刀。 外商们瞅着这把长方块似的菜刀,表情都有些迷,这是什么古怪刀具? 华人小伙代理发言问:“你们只有这种刀?这不是他们想要找的刀具款式。” 哎呀! 孙光银一下反应过来,赶忙补救道:“噢,这把刀只是拿来给你们看看品质。我们任何刀具款式都能生产。我知道,他们想要西式刀嘛,一套好几把的那种。” “对。” “嗨,那玩意尺寸小,更好造。” 这番说辞被外商接受。 华人小伙再次发言道:“他们希望测试刀具的品质,你们能提供橙子、猪蹄、砖块和铁榔头吗?” 孙光银:“……” 什么跟什么? 想试试刀利不利,拿橙子来切可以理解,拿猪蹄来剁,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要砖头和铁榔头作甚? 不过,他迫不及待想拿下这拨外商,对方的要求岂敢不满足? 赶紧让人去置办,橙子和猪蹄麻烦点,得蹬自行车去五道口商业区买,另两样厂里能搞到。 约莫半小时后,置办东西的人可算回来。 孙光银的一张脸,几乎快要陪笑抽抽。 如他所想一样,对方果然提出用刀削橙子,他亲自上手。 唰! 一只橙子一分为二,截面平整,黄色汁液横流。 看见外商们满意点头,孙光银乐呵不已。 唰唰唰! 一连削废三只橙子。 外商们又提出要求。 “啥?削猪蹄?” 孙光银瞅瞅会议桌上,那根白嘎嘎的猪蹄,咽了口唾沫道:“我直接剁不行?” “是的,要削,他们想看。” 孙光银一个脑袋两个大,谁家拿猪蹄来削? 这玩意皮连着筋,韧到不行,怎么削? 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办。 只见他左手拿着猪蹄,右手持刀,刀刃斜放于猪皮上,量好位置和角度后,咬着牙,飞快一刀削去。 刀刃明显遭遇阻力,浑不似刚才削橙子那么轻松,但好歹,算是削下一块。 “怎么样?锋利吧!”孙光银暗松口气,望向外商们。 然而,后者四人却下意识皱眉,用鸟语交谈起来―― 这里的刀,远不如龙刀锋利,龙刀削猪皮好似削白萝卜。 他们亲眼所见。 华人小伙又道:“说让你剁猪骨试试。” “呃…好。”孙光银表情凝重,没料到这些老外要求这么高。 遂取下猪蹄,放在水泥地上,蹲身在跟前,深吸两口气,意识到这次一定要让对方满意。 “啊呀~” 只见他高举菜刀,怪叫一声,使出吃奶的劲,猛地一刀剁下。 “噌!” 耳畔传来类似斧头嵌入木柴的声响。 刀刃没入猪蹄三分之一。 孙光银欣喜不已,赶忙拔出,故技重施。 “噌噌噌噌……” 猛挥十来刀。 “咚!” 刀刃磕碰到水泥地面。 猪蹄被剁断。 “咋样咋样,厉害吧?我们这可是菜刀,却能轻易剁断猪蹄!”孙光银蹭地站起,一脸兴奋。 可是入眼的,却是外商们的四张黑脸。 其中两人当即想要离开。 孙光银很是费解,这样的菜刀难道还不凶? 一名外商说服三位同行,打算看完整套演示,想瞧瞧同国家同地区,龙刀到底要比其他刀具优秀多少。 至于对方先前说的,龙刀是他们厂分离出去的杂牌云云,四人现在是半点不信。 华人小伙开口道:“他们让你把刀用砖块垫空,然后拿铁榔头砸。” “啊?” “是的,我没翻译错。” 孙光银:“……” 这帮歪果仁,早听说他们挑,万万没想到挑到这种程度。 怎么想出的花招啊都是? 牛春建凑过来,咬着耳根子道:“经不起大力砸啊!” 孙光银心说老子不会轻点吗。 很快,在牛春建等人的辅助下,准备妥当。孙光银蹲身在地,挥起铁榔头,看似大力,实则落下时收住了大部分力道。 外商们看得很不满意,他们又不傻,从声音上足以判断力道程度。 华人小伙道:“让你大力砸。” “咚。” “再大力。” “咚咚。” “还不够。” “咚!” “继续。” “咚咚咚咚……铛!” 铁榔头砸空,落在水泥地上,与此同时,某个不明物体飞起。 “铮!” 从天而降,激射在红漆会议桌上,入木三分,距离一名外商不过二十公分。 外商:“!!!” 只见,那是半截断刀。 “哼!”这名外商脑门吓出汗,拂袖而去,没打人算是修养好。 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另三名外商同样起身,喷着鸟语,紧随其后夺门而出。 孙光银等人亦是惊出一身冷汗,这可不能全赖他们,是老外非得瞎指挥。 孙光银忙站起,拽住华人小伙问:“他们怎么走了,叽叽呱呱说什么呢?” 华人小伙瞥他一眼道:“说…垃圾刀!” 孙光银:“……” 第410章 我们当成泼天富贵,你爱要不要? 第409章我们当成泼天富贵,你爱要不要? 趴在廊道栏杆上,目视着外商愤然离厂,孙光银嘴角抽搐,很想伸手去抓,很想用力呼唤,仿佛错失一生挚爱。 “把门关上!” 回到会议室后,孙光银一屁股墩瘫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 曾经有一个泼天富贵摆在眼前,我却没有抓住啊! 更糟心的是,现在这个千载良机,跑去对头那边…… 牛春建等人的表情,不比他好多少,大家都意识到这个问题。 牛春建抖着声音道:“一旦外商与龙刀厂达成合作,成为出口单位,那……咱们厂还能开下去?” 或者说,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东升街道办只要不傻,会立马把所有职工,所有资源,全调给龙刀厂。 一家是亏损企业。 一家挣的却是外汇。 二杆子都知道怎么选。 啪! 孙光银猛一拍桌子,恼羞成怒,“你给我闭嘴!” 这是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话。 事到如今,有人还不忘抱大腿,忙捡好的说:“哼,我们谈不下的客户,他们能谈成?” “没错!外商对品质的要求,简直变态!他们龙刀能做到?” “我看呐,咱们也不必犯愁,一准没戏。” 听闻这些话,孙光银郁结的心情,总算好受不少。 谁都不愿去想,龙刀厂发去羊城的那十组刀具,到底是做什么用途;他们在羊城,又与外商谈论过什么。 现在只求菩萨保佑,外商和龙刀厂谈不拢。 一定不能谈拢!―― 而有一个“第三方”,却与孙光银等人的期许正好相反。 东升街道办收到消息,是中午工厂放工的时间。 周慧芳有多欣喜自不用提。 小李诚不我欺! 一件匪夷所思的事,真被他们办成! 本想抄着饭盒去食堂吃饭,遂一把将国民铝饭盒扔得老远,领着几名街道干部,带着股兴奋,火速赶往龙刀厂。 “都快点!” 这还是有史以来,他们东升街道办头一回接洽外商。 意义非凡! 无论如何都得拿下。 “主任,他们应该有分寸,不至于怠慢外商吧?” “怎么会?龙刀厂那个顾问小李,别看年纪不大,鬼精鬼精的!” 周慧芳倒不是担心什么,只是兹事体大,于情于理,他们街道办也该出面,同样不能怠慢。 几人来到龙刀厂,门卫大叔见领导过来,赶忙打开小侧门。 周慧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老杨,你们的大门今天开过吗?” 门卫大叔姓杨,摇摇头道:“没呀。上面说了,除非走车运货,否则大门不开。” 周慧芳瞪眼问:“之前外商过来也没开?” “呃…没。” “你呀你个老杨!” 周慧芳气得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有些是特殊情况,你不知道变通一下?你等着吧,你们领导后面肯定要找你算账!” 老杨小声嘟囔道:“那可不一定。” “啊?你说什么?” “噢没没,没什么。” “外商呢?” “搁食堂吃饭。” 周慧芳:“???” 街道办干部们:“???” 一众人眼珠瞪得滚圆,人家外商不远万里亲自过来洽谈合作,你们只请人家吃食堂? 昏了头吧! 这还怎么谈? “主任,您不是说…鬼精鬼精的吗?” 周慧芳气结,再次望向老杨问:“你们李顾问不在?” 老杨答道:“在啊,全厂只有李顾问会说外国话,正是他全程负责咧。” 周慧芳:“……” 姑奶奶完全想不通,待人处事向来很有一套的小李,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犯糊涂呢! 这事办的,比不上斗大字不认识一个的庄稼把式。 “走!” 她当即领着一帮人,急吼吼冲向食堂。 一层的红砖瓦房,平时瞅着还行,这会搭眼望去,感觉特磕碜。 食堂内人头攒动,职工们或大快朵颐,或排队打饭,喧嚣一片。今儿个还尤为不同,大伙忧愁许久的心情,霍然开朗―― 厂里迎来外商,还是顶好说话的外商,但凡干成出口买卖,厂子还能垮?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说话的音量都加大几分。 听着耳边传来的嘈杂,以及扑面而来的汗臭味,周慧芳等人皆是满头黑线。 眼神在食堂大厅扫视一遍,果然发现目标。 四个白皮卷毛的外商,由于身材高大,好似蹲在一张油腻腻的饭桌旁。怀里各捧着一只国民铝饭盒。 还安排在饭厅最角落! 周慧芳脑门冒汗,如此对待,外商们竟然没有拂袖而去,简直出乎意料。 她抢着脚赶过去,先冲外商们和善一笑,这才扭头望向旁边的餐桌,从牙缝里龇出两个字,“小李!” 李建昆诧异扭头,遂笑道:“诶,周主任,你们怎么来了?吃了吗,一起啊?” 周慧芳满头抓包,“你给我过来一下!” 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用鸟语对眼巴巴瞅着他的外商们,知会一声。 周慧芳总觉得气氛很诡异,忙问:“你跟他们说什么?” “噢,让他吃完好走,我就不送了。” 周慧芳:“!!!” 她顾不得其他,手一薅,拎住李建昆的一只耳朵,猛往外扯。 旁边的几名街道干部,下巴差点没掉到胸口。 这是人能干出的事?! “诶,姑奶奶,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片刻后,食堂外面。 周慧芳劈头盖脸一顿骂。 骂完后,又幽幽叹息道:“小李啊小李,平时瞅着你挺聪明,怎么偏偏在这种大事上,脑子抽筋呢? “做出口生意,何其重要? “往大了说,国家外汇资源紧张,方方面面都要用到,入不敷出。上面动用一切能想到的办法,一毛毛地攒,艰辛无比啊! “往小了说,我们街道如果能干起出口,从上面的支持,到下面老百姓的精神气,都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状态。 “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啊,你……却当成儿戏!近乎侮辱!” 李建昆抚抚姑奶奶的后背,示意她不要这么生气后,说道:“您说的这些,我都明白。” “你明白还……” “我不想做他们的生意。” “啊?”周慧芳眼珠瞪得比铜铃还大,一副你有种再说一遍的模样。 咬死你个败家子! 李建昆生怕耳朵再遭殃,赶忙解释道:“上午谈过,谈不拢,还赖着不走呢,我再大鱼大肉伺候着,岂不是给他们幻想?” 周慧芳:“……” 你还给人家幻想? 要说这拨客商,其他方面都没问题,他们甚至愿意主动把每套刀具的采购价,从188美金,提升至190美金。 但有一点,李建昆不能答应。 他们要求在港城设立办事处,先把龙刀采购到港城,重新进行包装,其目的是为使商品进口地,变成港城,而非大陆。 他们的心思不难揣测,因为大陆是贫困落后的代名词,从这边进口的商品,去到国际市场,消费者首先会产生一个“低廉”的印象。 会大大增加把龙刀打造成高端厨具的难度。 并且他们认准这一点,不肯退让,宁愿在其他方面加码。 脑子如此不好使的客户,李建昆不想跟他们谈。 中国功夫是不是大陆的,为什么能够风靡全球? 大陆当下再穷再苦,传承五千年的历史文明,是不可磨灭的,也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认可。 与这种外商合作,往后会非常累。 索性,拜拜了您嘞。 第411章 一大拨外商正在赶来 第410章一大拨外商正在赶来 “诶!姑奶奶,别又来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才不是君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李建昆:“……” 周慧芳气得再次开喷,“你还舍不得给人家幻想?那你能不能给我点幻想,知不知道我老胳膊老腿的,一口气从街道办跑过来,满想着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一准不让人操心,拾掇得好好的。 “嘿,你倒好,敢给我轰人。 “那是外商啊!” 李建昆感觉耳朵都快被拧掉,姑奶奶这回显然动了真肝火,忙道:“有有有!外商有的是,后面还有大把呢!” 唰! 耳朵获救。 周慧芳满身戾气骤然一滞,昂头,瞪眼,瞅着他。 “什么个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李建昆揉着拧红的右耳道:“我在羊城会过不少外商,约好说要过来的那种,有23批,算他只来一半,也有十批左右呀,您老还怕干不成出口?” 嚯嚯! 听闻这话,周慧芳的心情峰回路转,昏黄的老眼霎时间异常明亮,泛起绿芒。 果然不愧是她看中的孩子,可惜她的孙女都已经嫁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埋怨地剐李建昆一眼,却没什么怨气,“那你也不带轰人的呀。” 李建昆指指厂房那边道:“别人不清楚,您老还不知道,咱才多大点产量啊,这些外商一个个胃口大得很,哪里够分给他们的?势必要送走大部分,这叫优中选优。” 好家伙! 别人打着灯笼四处踅摸外商,你还选起来……当自个皇帝啊? 周慧芳摇摇头,“理是这个理,但事不能这么办,咱得注意形象啊,眼下国门刚打开,我泱泱华夏,这不是我们的待客之道。” 这话李建昆没法反驳。嬉皮笑脸拽着她的一条胳膊,晃啊晃的,“要不说您老有大局观呢。” 明明知道是记彩虹屁,姑奶奶仍然听得挺爽,白他一眼道:“这样吧,正事你们谈,外商的接待工作,我们街道办来安排。” “那…多不好意思。” 周慧芳手伸到最高,赏他一颗红烧板栗道:“你心里正美着吧。” “嘿嘿,您老慧眼。” 从姑奶奶身上,李建昆总能想起自己的奶奶,一样爱碎碎念,一样爱拉着他搭话,当时他还小,许多话听不太懂,也记不得太多。 再想听听,奶奶却已不在。 ―― “走了?你确定?啥玩意也没签,直接走了?” “嗯!千真万确,我都打听清楚,没谈拢。” “哈!” 办公室里,孙光银听闻这个消息,犹如炎炎夏日饮下一碗冰粉,表情狂喜。 已经在盘算着,晚上得整一桌,当浮一大白! “厂长您看,我说什么,这么难伺候的外商,岂是他区区一家龙刀厂可以搞定的?” “嗯。”孙光银目露赞许,拍拍对方肩膀道:“忠武啊,晚上一块喝两盅。” “诶诶!” 这一晚,孙光银等人过得特潇洒,一桌摆到涉外饭店都不埋汰的菜肴,配上四瓶茅台酒,席间还喊来一个小寡妇,唱上两曲。 里外通透。 一场好觉睡到日上三竿。 上午,孙光银颠着洗得铮亮发光的大永久,来到厂里,还未走到办公室,背后嗖嗖追上来一人。 却是他瞅着愈发不顺眼的副厂长,牛春建。昨晚喝酒没喊他。 “老孙,事情不对啊!” 孙光银皱眉,斜睨过去,“怎么你一开口总没好事?” 牛春建一阵语塞,赖我喽? “又咋了!” 牛春建赶紧道来,说是龙刀厂那边正在张灯结彩,街道办的人屁颠屁颠忙活,喜庆的很,显然要欢迎什么重要客人。 孙光银满头问号道:“外商不是走了吗?” “是啊。” “那搁这马后炮干嘛?” “不晓得,我也是听人说的,还没去看过。” 要你何用! 孙光银一脚踹开房门,把自个主要用来装烟酒的黑色公文包,扔到沙发上,遂又转身离开办公室。 他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牛春建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记得春节一块喝酒的时候,他还对自己说“春建哪,你脑子冷静,遇到我犯浑的时候,可要记得把我喊醒”。 牛春建自认,没有他,厂里许多事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怪就怪,近来生产主任邓忠武,小动作太多,狼子野心! 心里感慨着“新人迎来旧人弃,掌上莲花眼中刺”,牛建春还是踩着脚印跟上去,毕竟跟着这位确实有肉吃啊。 二人来到龙刀厂外面。 好家伙! 彩旗飘飘,红幅大挂。 厂门左侧的大红幅上书:迎八方来客! 右侧的大红横上书:邀四海宾朋! 院门顶上,焊接着“龙牌刀具厂”五个字的圆拱铁架下方,还挂着一条大长幅:热烈欢迎外商朋友们莅临指导! 一个“们”字,很灵性。 孙光银和牛建春看得面面相觑。 “老牛,邓忠武昨儿跟我说,外商走了,空手走的!这事你核实过没有?”孙光银心头擂鼓。 牛建春暗骂,果然又是这小子越级上报,嘴上回道:“这倒是真的,还是我告诉他的,没想到这小子……” “先不提这个。” 孙光银打断他,指着龙刀厂的门头问:“那这是搞啥?‘外商朋友们’是什么个意思?” 牛建春寻思要再说不晓得,这货能当场抽他,外加他也确实需要挽回局面。示意孙光银稍等,哧溜跑过去,寻街道办的人打听起来。 不多时,牛建春迈着沉重步伐,心惊胆战走回来。 “怎么说?”孙光银忙问。 “说……” “你丫还能不能有点用?平时这么多话,遇到正事支支吾吾!” 牛建春气结,调大嗓门道:“说后面还有大批外商要过来!” 孙光银:“!!!” 若不是牛建春搀他一把,这家伙能栽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说天书呢,大批外商奔一个厂去,新闻上都没报道过! “滴!滴!” 一辆白色皇冠车缓缓驶来,从二人身旁径直开过,在龙刀厂院门前停稳。 有街道办的人赶紧上前开车门。 只见从车上陆续走下三个歪果人,操着鸟语,拿着纸条,跟街道办的人打听情况。 很快,院门大敞的厂区内,抢着脚走出一行人。 为首的正是街道主任周慧芳。 慧芳老同志,今儿还特地打扮一番,脖子上系一条碎花丝巾,精神奕奕。 牛建春谨慎看一眼孙光银,发现后者双目圆睁,眼珠外凸,死死盯着那边,未闭拢的嘴巴仍保持着“能”字的口型。 孙光银脑瓜仁嗡嗡响,直勾勾盯着,外商和街道办的人走进院门好一阵后,仍没能回过神。 “厂长,只是一批。” “对对,一批而已。” 如果不是怀疑会被龙刀厂的人轰出来,孙光银真想冲进他们厂区,亲眼目睹这拨外商同样谈崩。 如此,他才能放心。 心头再次乞求菩萨保佑,也不知道搁马路牙子旁站多久,感觉腿肚子酸胀时,孙光银才拔腿往回走。 “嘟嘟!” 正这时,迎面驶来一辆银色拉达出租车,从他们旁边呼啸驶过。 孙光银猛回头,眼神追着车屁股看去。 小轿车停下,在龙刀厂门口。 车上下来三男一女,白皮碧眼,或黄或棕的头发。 孙光银:“!!!” “诶厂长,你悠着点,悠着点。” 悠不了。 事情没有完。 下午,又有一辆车开到龙刀厂,这回还是一辆中巴车,隶属于首都客运总公司。 仅仅一天,三拨外商登门龙刀厂! 他们厂里是喜气洋洋,犹如过节。 而和平厂内,却是萧瑟一片,艳羡不已的职工们路过行政楼时,能听到里头传出的激烈争吵,以及砸东西的声音。 第412章 摆脱盯梢,两全其美之策 第411章摆脱盯梢,两全其美之策 晌午时分。 龙牌刀具厂。 行政楼会议室里,一场商业谈判正在进行。 外商是三名法国人。椭圆形的红漆会议桌对面,龙刀厂同样三人出席。 谈判的活自然只有李建昆来,他的英文水平比这些法国人还利索些;林敬民是名义上的总经理,甭管听不听得懂,不搁这坐着不合适。 还有一人纯属凑数……哦不,捣乱! “杜邦先生,你在想屁吃呢。”――用中文翻译过来,大抵是这意思。 然而李建昆的语气稍重一点,桌子底下,凑数的家伙踢他一脚。 李建昆侧过头,一个脑袋两个大,“郭主任,这是谈判,谈判必不可免要争取己方利益呀。” “我懂,你口气好一点。” 李建昆:“……” 我懂你大爷! 干脆陪着笑脸,和颜悦色,任对方宰成不? 这位郭主任,来自区里。 没错,龙刀厂接连吸引外商登门,已经惊动区里。他们特地派来一个工作小组,美其名曰协助促成出口合作,旁边这位郭主任,专门负责盯梢会谈。 这场会议进行到现在,不过过去二十分钟,李建昆至少吃他三十脚。 还谈个鬼咩谈! “杜邦先生,这样吧,我看你们还没搞清楚状况,目前到我们厂的外商已经有五批,后续大概率更多,这种情况下你还要和我砍价?不如先回宾馆想想清楚再说吧。” 这番话李建昆是貌笑容状说的。 郭主任满意点头。 对面的杜邦三人脸色却难看得紧,做生意嘛,砍砍价很正常,哪知这才刚开口,对方立马下逐客令,不想与他们谈。 这事可不赖李建昆,要怪就怪郭主任。 忒烦! 送法国人下楼时,厂院门口传来动静,只见姑奶奶带着一行人,抢脚迎接出去。 毫无疑问,又有外商登门。 全凑着月底这几天。 不过这也是李建昆当初的要求,一起来好处多多呀,否则只有一拨外商,你看他们得吊成什么样,尤其街道和区里这样一重视后。 “呀!又来外商啦!” 郭主任欣喜,转瞬却显得有些忧郁,瞅着李建昆和老林问:“这是第六批,你们跟我交个底,拢共要来多少批?” 老林答道:“这个不好说呀,交涉过的有几十批呢,真正能来多少谁知道?” 郭主任想想后,再问:“那你们最终准备合作几家?” 李建昆接过话茬,“顶多三家。” “什么?!” 郭主任诧异瞪眼,嘴角翕合几下才说:“那其他这么多外商咋办,让他们白跑一趟?” 不然呢,我还给他们送个礼? 李建昆明白,这年头是个单位都想挣外汇,国家贫弱,无可厚非。但这种情况下,也造成人们普遍在面对歪果仁时,产生一种自卑心理。 生怕得罪他们。 却也无法去责怪谁,都是穷给闹的。 “其实吧,我也觉得这样有点浪费。” 郭主任用力点头,可不是?平时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一拨外商,嘿!你们倒好,还挑三拣四,大头不要。 可耻! 李建昆笑眯眯道:“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怎么样?” “什么?” “我出个主意,让这些外商资源利益最大化。你从明天开始不准跟着我,区里也不能派其他人跟着,让我们自己谈。” “啥叫外商资源利益最大化?” “给区里带来更多的外汇。” 嚯! 郭主任眼前一亮,你要说这个我可不困了。 “说说看。” “你先答应我。”李建昆说完,补充一句道,“相信您堂堂领导,肯定不会骗我们小老百姓。” 这帽子戴的…… 让老郭同志骑虎难下。他合计道:“有个前提,你的法子得奏效。” “百分之百奏效!”李建昆信心十足。 奏效一个也算奏效不是? 想想这年头的广交会,以什么商品为主导? 海淀又是个什么地方? 这番道理,李建昆立马道与郭主任听,后者听得眼神明亮,猛拍一下大腿道:“是哟!我怎么没想到呢!” 李建昆不轻不重献上一记,“术业有专攻,您的本事在行政领导方面。” 郭主任露出原来如此的笑容,很满意这句话。得到计谋后,不便久待,火速奔离,赶回区里做布置。 ―― 爱丽丝是一名德国人。 这次跟随哥哥和他的生意伙伴,来这个古老的东方大国,寻觅商机。 原本他们的目标是农副产品,上帝才知道,这里的粮食有多便宜,大米居然只卖区区十六美分一公斤,还是零售价。 批量采购会更加便宜。 这个价格拿到欧洲,人们会疯狂的! 荒诞的是,哥哥说运输和税费的成本,竟然比粮食的价格还高。 总的来说吧,依然有利可图,只是没有她这个生意小白,在第一天逛广交会时想象的那么多。 而在广交会第二天,他们意外之中受到东方天使的指引,发现一种神奇商品。 上帝知道,她从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刀具,而且她极其擅长做饭。 那里面使用了古老东方大国的传承秘技,类似于魔法的力量,使得刀具的锋利和坚韧,皆达到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哥哥和他的生意伙伴一致认为,这种刀具拿回德国,会引来厨师和富豪家庭的哄抢。 利润丰厚,能够卖到很高的价格! 于是,他们的心思全被这款“龙刀”吸引,等待多日,终于等到约定好的时间来到工厂,对方的资质没有问题,有行政机构背书,可以信赖。 然而,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想不想付款订货。 是对方愿不愿意给。 仅仅三天,冲到这边的外商,居然达到八批之多! 哥哥和他的生意伙伴心凉半截,他们初创不久的弱小公司,与其他外商相比,根本没有优势。 清晨,三人一起离开友谊饭店,准备前往龙牌刀具厂,继续努力。 哥哥说唯有幸运女神眷顾他们,才有可能成功。 唉,多么丧气的话啊。 一路上,爱丽丝蹦蹦跳跳,试图去逗他们开心。但并未收到太多成果,她想想说:“大不了,我们再回广交会采购农副产品,那不是我们原本的目的吗?” 她想表达的意思是,左右没什么损失。 哥哥的生意伙伴,帅气的钱德勒看向她道:“亲爱的爱丽丝,等我们回去时,广交会已经结束了。” “啊?” 爱丽丝的哥哥利安姆,颇为苦恼地揪着黑色微卷的头发道: “只怪我们的资金实力有限,看中龙刀,害怕错过机遇,不敢再轻易下单别的商品。没想到,到头来龙刀大概率没有希望,连其他商品都没拿下,今年很可能是白跑一趟。” 爱丽丝这才明白,哥哥二人为何如此失意。 两头落空。 快要走到龙刀厂时,厂门外面,土黄色的马路上,两排整齐的摊位引起爱丽丝的注意。 姑娘十分诧异,她们来这里已有两天,明明昨晚从这里离开时,此地还没有这种景象。 一夜之间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摊位? 商贩竟然达到上百人之多。 摊位沿着黄土路排成两排,足有好几十个。有些铺块油布垫在地上,有些使用一种奇特的木板车,其上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她认识的有: 黄瓜、桃子、土豆、红薯、大米、玉米、小麦…… 唰唰! 身旁掠过两个人影,爱丽丝定眼一瞧,发现是利安姆和钱德勒带着抹欣喜,狂奔上前。 “我亲爱的妹妹,你快点呀,过来翻译!” “噢!” “问他们,这是做什么,零售还是批发,有多少货物。” 爱丽丝用生涩的汉语,艰难与一位摊主沟通起来――这正是哥哥愿意带上她这个拖油瓶的原因,她在大学时自学过一点汉语。 摊主连听带蒙,可算搞懂,笑呵呵道:“姑娘,您打听一下,咱海淀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京城粮仓!” 利安姆惊喜地发现,这里的农副产品极其丰富,许多真不比广交会上的差,有些品种他甚至是头一回见。 钱德勒大笑道:“我们的运气也没有全败光嘛!” 爱丽丝跟着笑起,“用中国话说,这叫天无绝人之路!” 第413章 暴露了吸金能力 第412章暴露了吸金能力 4月30日。 晌午时分。 龙牌刀具厂,厂门外面。 郭主任和周慧芳站在一块,望着马路上三五成群的外商,与“摊主”们打成一片的情景,乐得合不拢嘴。 这些摊主自然不是真正的商贩,全是区里临时调拨来的,各农业单位的职员。 多半还是领导。 “周姐,您还别说,小李顾问确实有两把刷子啊!” 郭主任相当满意,自从摊位摆开,区里已经拿下好几笔农贸订单。前前后后都离不开小李顾问的帮助。 之前因为沟通问题,小李顾问又帮忙,从北大喊来一帮英文顶呱呱的姑娘。 每人每天十块钱而已,相比起动辄数十万的出口订单,也叫个事? 周慧芳笑而不语。 研究生毕业,放弃指不定能进部委的工作分配,这是普通人能干出的事? 当然了,这些事并不好对外讲。 实际上早前得知这个情况,她心头都颇有想法,某次与小李长谈,这孩子不喜体制内的工作,说自由自在一样能替国家和社会做贡献。 当时将信将疑。 如今是真信。 两件事实摆在眼前。 一个小精灵般的姑娘,呼哧呼哧跑过来,几天接触下来,周慧芳知道她的名字,和蔼问道:“怎么了红衣?” “两位主任,我带的那批韩国客商,想订购京西稻。” 嚯嚯! 又来一单,郭主任笑歪嘴,忙拎着公文包上前,勤等着呢。 周慧芳打趣道:“咱往后怕是只能吃外来米。” 心头却很乐呵,对于他们这些本地老百姓而言,有米吃,能填饱肚子,谁去嫌个滋味? 没那么金贵。 好东西能够出口挣外汇,给工厂添置先进的生产设备,促进国家经济发展,那才叫物尽其用。 这是发展大计,也是一件功在千秋的好事。 她相信,往后的孩子们会念叨他们的。 厂区内,行政楼。 会议室里,李建昆和老林正在洽谈一拨美商。 说来也巧,颠过来的外商不老少,比他们预料的还多,但美商居然仅此一批。 因此这帮人有点傲。 “李顾问,林经理,我不知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二位要知道,我们米国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国家,与我们合作,你们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这话你们的鬼子小弟赞同不? 李建昆心头一笑,80年代泥轰人可叫嚣着要买下整个米国呢。 有点能耐就开始反主子的本性,始终改不掉。 不过该说不说,米国人比咱们狠,一纸《广场协议》促使泥轰爆发经济危机,直接失去三十年。 李建昆一边与他们搭话,一边瞥向手腕上的飞鸽。 他有两块表,在港城买过一块劳力士,黄茵竹帮他选的。不过那玩意在内地,真不好戴出来,万一遇到个识货的,给人家吓出个好歹。 “李顾问,我发现你每隔一短时间看下表,莫非在等谁?” 好眼力。 李建昆确实在等个人,他答应过对方,在月底之前,不会定下米国经销商。 他得信守承诺。 ―― 下午三点多。 西三环上,一辆银色拉达出租车,一路飞驰,所幸这年头路上没什么车。 这速度搁后世,保管扣六分,罚三百。 “快,快,快!” 然而副驾驶座上的白人小伙,仍然不断重复这个字,表情焦急,满头大汗。 司机师傅也是真不敢得罪,苦笑道:“贵宾呐,再快车要散架了!” “快,快,快!”他说什么,白人小伙听不懂,也没心思听。 司机师傅:“……” 赶着投胎啊这是! 轰! 油门轰轰响。 一顿操作猛如虎,临近下午四点,拉达小轿车总算进入海淀,过成府路,驶入五道口。 这时,司机降下车速。 白人小伙瞥一眼手腕上的西铁城,大急,呱呱直叫。 司机师傅生怕他打自己,一边做手势,一边解释道:“纸条,纸条拿给我,我去找人问问,早说过那地方我不知道啊。” 白人小伙忙掏出纸条递过去。 司机师傅靠路边停车,嗖嗖跑到旁边的五道口商业区外面,寻人打听。 听说是龙牌刀具厂,五道口一带,到这会还有谁不知道? 最近那边热闹得不行,老外扎堆往过跑,区里的农副样品全往过拉,整一个展销会。 不少人特地跑去凑热闹,无奈被劝返。 “司机同志,我可跟你讲,那条路现在一般人不让进的。” “我拉的是外宾!” “好家伙,还来啊,那边到底啥稀奇啊?” “谁知道。” 连司机都被勾起兴趣,到底是什么让车上的白人外宾,一副奔命的模样? 轰! 踅摸清楚路线后,拉达小轿车一溜烟驶过去,来到龙刀厂门外的黄土马路。 那叫一个热闹。 不能说人山人海,也真是水泄不通。 所幸到龙刀厂门口的距离,没有被堵住。 4:27分。 抵达目的地。 白人小伙拍下一张五十元外汇券后,看也不看,拎着一只黑色皮箱匆忙下车。 哎呦喂! 司机师傅笑眯眯拾起,车轱辘差点没颠掉,不白跑啊。拿到嘴边“嗯嘛”一口。 周慧芳却是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外商过来,赶忙跑来迎接。 不待她开口,白人小伙焦急喊道:“李李李!我早李!” 得亏搞接待的是周慧芳,一般人真整不明白。 “好好,您先别急,我马上带您去。” ―― 总经理办公室。 林敬民刚去会议室溜达一圈回来。 李建昆靠坐在木艺沙发上,问道:“还猫着?” 这拨美商,他一再要求明天再谈,非不干,宁愿等着。索性告诉他们,临时有事,要谈的话,下午五点之后。 老林道:“他们估计看出点什么。” 李建昆再次搭眼望向手腕。 4:30分整。 没戏喽。 遂起身自顾自泡杯茶,打算喝完,过去开干。 正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姑奶奶领着一个人过来。 “呼~小李啊,又来个外商,好像天塌下来,火急火燎要找你。” 无须姑奶奶介绍,李建昆已经看清来人,对方戳在她身后,高出她三个头。 “李!我还有机会吗?”杰克满含期待,操着英语问。 “正等你,还有最后二十来分钟。” “你们中国人果然守信!” 杰克大喜过望,示意周慧芳让让后,大步走进办公室。 李建昆的眼神,在他手中的黑色皮箱上,停留几秒。 杰克行事干脆,拎起皮箱,放向木艺茶几。 “慢……” 慢了半拍。 杰克三下五除二,已经掀开皮箱,并扒开衣物和琐碎。 只见里面翻滚着五捆富兰克林,十万一捆。 李建昆一阵脑仁疼,这个死孩子,财不露白的道理都不懂吗? 他不禁小心翼翼瞥向姑奶奶。 完…… 周慧芳这会,死死盯着箱子里的美钞外汇,头皮发麻,凉气直嗦。 这是什么泼天富贵? 它甚至都不是钱。 是一整条生产线啊! 或许俩! “李,你怎么好像…有些难过?” 杰克挠挠头,很是不解,现在不应该高兴吗? 天知道,这些钱得来多不容易。 他特地冲回米国,对他老爹老妈唾沫说尽,签下“创办公司后,给他们49%股份”的协议,再加上他自个的老底,才凑齐。 难过谈不上,但属实也高兴不起来。 李建昆担心的是:姑奶奶见过金山,还稀得米堆么…… 第414章 来者不善 第413章来者不善 “周主任,您坐,您先坐。” 李建昆必须给姑奶奶一个解释。 龙刀厂和东升街道签订的合同,利益分配这块,注明的是:每年上缴给街道十万人民币。 现在,陡然看见单是一个客户,拎来五十万美金。 您猜姑奶奶会怎么想? 周慧芳端坐在木艺沙发上,昏黄的眸子里有股锐利,死死盯着他。 李建昆讪笑道:“您老别误会,这些钱可不是厂里赚的,您也看到,人家才刚过来,货都没掌过眼,凭啥给咱们钱?” 他说着,将与杰克商定的合作事宜,娓娓道来。 道明这笔钱的性质,说穿了,钱仍然是杰克的,只是暂时押在厂里,叫作“贸易保证金”。 周慧芳问:“真是这样?” “岂敢骗您。” 周慧芳倒想向杰克证实一下,奈何沟通属实不便,思忖片刻后,又问:“我一直没打听过,你们那一组刀,批发出去卖多少啊?” 按理说,李建昆可以不回答,合同上明文规定:街道不得插手工厂运营。 可是吧,即使他不答,姑奶奶真想搞清楚,并不难。 高低还会闹出点不愉快。 他斟酌着言语道:“您老看哈,市面上的精品菜刀,卖到五六十块一把的,不是没有吧?咱们这费时费力的古法刀,可比它们只好不差。 “我呢,给的采购价是四十块一把,一套有八把,合320块。折算成美金的话,是188。” 188美金一套刀! 周慧芳暗吸一口凉气。 倘若不是李建昆铺垫一番,她只怕要惊得跳起。她蓦然意识到,龙刀厂只怕比想象中还要赚钱啊! 李建昆看出她眼神不对,补充一句道:“您别忘了,我们的刀生产制造有多难,效率低,成本高。” “这我明白。” 周慧芳起身,没再看他,挥挥手,带着股愁绪离开。 理是这个理,关键你们的刀也小呀,除去一把剁骨刀,其他的好几把都抵不上一把菜刀大。 望着她佝偻的背影,李建昆心头暗叹:这整的啥事啊…… 这时,杰克挠着脑壳,笑嘿嘿道:“李,实不相瞒,付完这笔保证金,我没钱了。你看能不能先给我一批货,我销售完立马结账,毕竟有钱押在这里不是?” 我给你一个大逼兜要不要? 刚给我整出破事,还想赊账。 李建昆剐他一眼道:“今儿不谈,没心情!” 也没空,得把会议室那拨龙傲天,打发走。 ―― 是夜。 和平刀具厂行政楼,厂长办公室里,很反常的仍然亮着灯。 牛春建和邓忠武一干管理都在。 巨大的危机又将他们整合在一起。 有些甜头尝过,便回不了头,他们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和平刀具厂玩完,谁都落不到好,过去的美好日子将不复存在。 而眼下,已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邓忠武怒声道:“不是姓林的,他有个屁的这么大能耐!是那个姓李的,龙刀厂的顾问,此人来头大有可疑!”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孙光银,顿住脚,喷他一脸,“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让你们来想对策,不是让你再给老子找晦气!” 邓忠武:“……” 旁边的牛春建窃笑,清清嗓子道:“老孙,其实咱们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沿着这个思路,再加上你的关系,未必没有破解之法。” “噢?” 孙光银眼神大亮,忙凑上去。现在才有点明悟,谁是良臣,谁是佞臣。 牛春建继续说道:“咱们这几天,被他们一拨一拨的外商,搞得心烦意乱,脑子都不清明。实际上,早前咱们议论过一件事:他们是怎么进的广交会?” 见他停顿,孙光银急不可耐,“往下说呀!” “他们一家私人挂靠厂,参展广交会合规吗?” “是谁给他们行的方便?细思极恐!” “他们跑到广交会招徕这么多外商,难道不是挖有正规资质的参展商的墙角吗?” 牛春建一连抛出三个问题。 使得满屋子人,皆是眼神明亮。 啪! 孙光银猛一拍大腿,狞笑道:“有理啊!” 可不是? 他们完全被表象吓到,以至于忽略了此事的本质――龙刀厂的做法,从根子上就有问题。 大有问题! “老牛,关键时刻,还得看你啊!” “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牛春建一边谦虚摆手,斜睨向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邓忠武。 还忠武呢……整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狗腿子! 孙光银郁结成疾的心情,豁然开朗,眺望一眼门外的夜色,嘴角泛起冷笑。 心头已经有主意:明早去趟市里。 ―― 五一劳动节。 这年头尤为重要的一个节日。 京城各处街头,横幅拉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工人阶级们开展着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十分热闹。 工厂自然得放假。 哪怕厂里下钞票雨,李建昆都不敢让工人们回来加班。 不过他没得休息。 外商该来的都来了,该谈的也都谈过,他打算趁着今天的喜庆日子,把预想好的三份合同,给签掉。 客户不在多,而在优。 尽量把货源供应给更优质的客户,与他们携手合作,在国际市场打响龙刀的品牌,才是重点。 上午八点,李建昆颠着“缝合怪”来到厂门口时,外面黄土马路上的“农副产品展销会”,还在召开着。不过已经没见外商客户。 昨晚他挨个明确给过答复,没有指望的外商们,想必这会正在打道回府。 所幸其中不少人,此行也不算空手。 海淀的农副产品放眼全国,都堪称一绝。 譬如京西稻,来头大得出奇。 这玩意最早是由康熙亲自发现,并命人选育出来的,后经过雍正和乾隆,祖孙三代130多年的稻作经营,才完成京西稻南稻北栽的全部发展过程,由此形成了独特的皇家“御稻米”稻作文化。 这个御稻米,即京西稻。 其后,教员在读《红楼梦》时,看到写“贾府的庄头孝进贾府交租,常用米千余石,而专供贾母享用的‘御田胭脂米’只有‘二石’,引起他的关注,让人查找产地。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京西稻都是招待国际友人的特供米,稀缺无比。 也就这些年农业技术进步,产量规模扩大。 这米拿来煲粥,它是绿色的,您说西不西贝? “李顾问啊,今儿咋没人了?” 区里的郭主任,仍在坚守阵地。这一拨下来,于他而言,怕也是泼天富贵。 “过来多少天?生意谈完,你们这边的货,该订的也订过,留在京城过年啊?” “唉……” 郭主任长叹口气,他倒是想。 两人小唠几句,李建昆推着自行车进厂,未走到自行车棚时,厂门口传来发动机的轰鸣。 不禁诧异扭头。 当初在羊城都是约好的四月底之前来,过期不候,难不成今儿还有外商登门? 打量过后,才发现不是,驶来的车是一辆军绿色吉普。 “哟!罗主任,您咋有空过来?” 耳畔隐约传来郭主任的声音,只见他抢脚迎接向后车门。 车上走下一行四人,为首的大脑门,李建昆见过。 当初与东升街道办签龙刀厂的合同时,此人在。还被查海升喷过。 他不是旁人,正是孙光银的亲戚。 李建昆微微眯眼,嗅到一丝来者不善的意味。 第415章 处境艰难 第414章处境艰难 行政楼会议室。 如李建昆所料一般,这个姓罗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找过来准没好事。 林敬民冷笑道:“罗副主任给孙光银出头,真是不遗余力呀,沾亲带故的果然不同。” 啪! 罗宝丰猛一拍桌子,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混账话!当初这家厂子成立,合同是我主持签的,现在搞出问题,我不应该来看看?啊?” “哼!” 老林不为所动,满脸鄙夷道:“你俩要说没点见不得人的勾当,鬼都不信。” “好你个林敬民,诬陷我是吧!” 罗宝丰鼻子差点没气歪,正欲有所动作,对旁边人交代什么,李建昆咳嗽一声,打断他,佯装批评老林几句,用眼神示意他冷静。 有些事即使用屁股想都知道,但是没有确凿证据在手,还是不要讲出来,以免落人口实。 “罗主任。” 李建昆接过话茬,没带“副”字,不咸不淡道:“你们要是为广交会的事情而来,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罗宝丰见他谈及正事,暂且压住火气,沉声道:“何来白跑一说?你们是怎么混进广交会的,怎么拉来的这么多外商,怎么撬的有资质单位的墙角……” 他顿了顿,手指用力戳着桌面,“这些个情况,今天必须一五一十交代清楚!问题很严重!” 老林又忍不住冒出一句,“这跟你有啥关系?!” 在他看来,无论是广交会,还是他们厂,要管也是工商的事。 “这是我市下面的厂子,你说跟我有什么关系!”罗宝丰怒喝。 李建昆明白老林对孙光银的怨气,而后者之所以如此嚣张,全仗着对面这家伙,所谓恨乌及乌。 但是硬怼,实非良策。 他咬着耳根子,好生劝慰一番,道明厉害关系。老林这才冷眼瞥向对面,保证不再插话。 李建昆看不出喜怒道:“行吧,我一条一条回答你。首先,我们没混进广交会参展。我不知道谁给你们的信儿,但这人估计满脑子大粪。广交会是什么场所?还能混进去参展?这是看不起羊城的管理水平呢,还是看不起咱国家?” 罗宝丰:“……” 这话不能接。 “我们只是在广交会展馆外头,摆了个地摊,吸引到的这些外商。我需要强调一点,摆摊的不止我们一家,这个情况,会场的管理人员百分之百知情,你们可以去核实。他们都没有轰人,没认为我们妨碍什么,你们跑来兴师问罪,未免有些出师无名吧?” 罗宝丰微微蹙眉。 “最后,说我们撬有资质单位的墙角,更是无稽之谈。你们不妨去查查,看今年的春季广交会上,有没有卖刀具的参展商,据我从外商客户那里打听到的情况,一家都没有。” 李建昆稍作停顿道:“既然没有同类型的参展商,压根没形成竞争,谈什么撬?” “你这是强词夺理!” 罗宝丰抬起右手,食指隔空点两下道:“举个简单例子,有些外商准备的资金有限,想采购你们的刀具,自然没法再采购其他商品。” 李建昆指指厂院门口的方向道: “你如果要非这么说,好吧,我接受,我只是把这些外商从羊城,带到京城,给咱们区,咱们市,销售出去大量农副产品,创汇不少。所以怎样,你们要谴责我?” “你……” 罗宝丰一时语塞,战术性咕噜一口茶后,道:“还是强词夺理,两码事不要混为一谈!我们现在谈论的,是你们不合规参加广交会的事!你上面说的那些话,全是一面之词,明知道很难考证。你如何证明你说的符实?” “呵。” 李建昆靠向椅背,似笑非笑打量着他,“你们查都不查,还要我们拿出证据是吧?我请问罗副主任,到底是谁在强词夺理啊?” 这回带了“副”字。 给脸不要,索性收回! 罗宝丰脸色很不好,吼吼道:“有问题的是你们,当然得你们拿出证据,自证清白!” 李建昆复杂难明地轻笑两声后,淡淡道:“我们要是拿不出来呢,罗副主任打算怎么处置?” “很简单,不守规矩的挂靠企业,理应收回。” 好家伙。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老林差点没跳起来打人,被李建昆一把摁住。 “明白了,与其说是收回龙刀厂,不如说想把我们轰出去,这样一来,一家能做出口的企业,自然不能荒废,肯定要有人接手。” 李建昆笑得有些渗人,“那么谁来接手呢……嗯?罗副主任?” 罗宝丰义正言辞道:“第一,这件事会由东升街道来安排;第二,这是你该管的事吗?” 啧啧,好大的威风。 其实这厮职位并不高,只是生在一个好地方。 事情到这一步,连李建昆都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好计谋啊! 倘若真成功,孙光银眼下的糟糕局面不仅迎刃而解,还将鲤跃龙门,摇身一变,成为出口企业的负责人。 简直可以用“绝地翻盘”来形容。 李建昆手指轻叩桌面,片刻后,说道:“要让我们提供证据,总得给点时间吧?” “两天!” 罗宝丰拍屁股起身,“两天之后我们会再过来,我们也希望你们是清白的。” 说罢,带着跟班,扬长而去。 “败类!” 老林望着门口怒骂,心头还有一股无尽憋屈。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李建昆手搭在他肩头放了会,推开靠背椅道:“走吧,杰克那家伙没进货款,暂时放放,先把另两家的合同签掉。” 林敬民大为不解,“还签?很可能给姓罗的、姓孙的俩败类做嫁衣呀,不能让外商们等等?” 李建昆摇摇头道:“等下去才对我们不利,咱们先签一笔试水合同,把人打发走,没有外商在,没有长期合约,总会有人慌。” 慌的人即是助力。 如果街道和区里站在他们这边,姓罗的想要得手,也没那么容易。他能代表整个市里的意思? 随后,李建昆分别与一拨东南亚客商,一拨欧洲客商,签订完试水合同。 头一回做买卖嘛,试试信誉,很正常。 杰克同样被他打发去逛京城了,这家伙喜欢旅行,正好又是初次来京。 李建昆准备搞定这桩糟心事后,再跟杰克好好谈谈,他这边才叫未来可期。 隔日,上午。 东升街道办。 李建昆约好和区里、街道的人碰头,老林同行。 8:45分,两人前提赶到,坐在厅屋里稍等片刻后,当看清区里来的人,并不是一直负责龙刀厂外商事宜的郭主任,而是一张生面孔后…… 李建昆心头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林迎到门口打招呼,对方也不知道真看不出他的身份,还是刻意为之,只是淡淡一笑,擦身而过。 老林坐回来后,自然忍不住骂骂咧咧。 “小李,你过来一下。”侧方,姑奶奶忽然出现,招手唤道。 李建昆示意老林先冷静坐坐,快步走过去。 两人来到办公室,周慧芳顺手带上房门,长叹一声后,说道: “孩子啊,这回我也不能站你这边了,这事不对,私人不应该赚这么多钱,眼下经济形式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只能保证你们不亏损……” 李建昆没去辩解一些,譬如“没有我们何来的龙刀厂”之类的说辞。 也没有责备之意,只是微微一笑,“好。” 他知道了,既得不到区里的帮助,也得不到街道的支持。 第416章 以退为进(佳节快乐!) 第415章以退为进 清晨,朝阳初升。 龙牌刀具厂。 职工们赶在八点之前,从四面八方或腿着,或蹬着二八大杠,赶来厂里。 每个人都精神奕奕。 以往吧,路上遇到同行的工人阶级,对方招呼一嗓子“嘿,哥们,搁哪个厂上班呢”,多少还有些难以启齿。 现在不同,大伙会昂着脑瓜回一声“龙牌刀具厂”。 我骄傲! 国营厂又如何,区里有几家国营厂能做出口,挣外汇? 诶,他们龙牌刀具厂可以! 这年头,物资匮乏,人们很吃精神食粮。 以为又是“咱们工人有力量”的一天,稍晚的职工来到厂门口,却发现大伙全堵在铁栅门前,不进去,似乎出了什么事。 “咋了咋了,都杵这干嘛呢?” “解放,什么情况?” “晦气事!自个挤进来看吧。” “来来,前面看过的同志麻烦腾个地,让我们也瞅瞅。” 只见铁栅门上,贴着一张大白纸,其上用毛笔字写着一则简短告示: 【因特殊情况,鄙人可能无法再管理这家工厂,特此告知。还望大家继续工作,厂子经营到这一步,不可能被取缔,尽管宽心。 林敬民。】 “弄啥嘞!林总怎么突然不干了?” “怕是…情非得已。” “整的什么破事,老林多好的人啊!” “可不?上回在食堂,还问我肉够不够吃咧。” “诶~解总工来了。” 解友明来到铁栅门下方,诧异打量着告示。 销售科长董孟平不知何时,挤到他旁边,瞅瞅他的表情问:“老解,你可别告诉我,这事你都不知道?” 解友明:“我真不知道啊!” 董孟平:“……” 厂里出这么大事,负责人突然撂摊子,工作还怎么开展? 八点过去,大部分职工仍聚在厂门口。 街道办得知情况后,赶来几人主持工作,吆喝大伙进厂正常生产。 以解友明为首的一众管理,拉住街道办一人打听情况。 “刘干事,你别一张口让我们一切照旧,领头的不在,怎么照旧?你总得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了吧?” “喏,林敬民不都写清楚?他不再适合负责这家厂子。放心吧,街道办会很快安排新的负责人。” 解友明蹙眉问:“李顾问呢?” “他?” 刘干事摇摇头道:“这我不清楚,他是特聘的,都不算你们厂正式职工吧,只是跟林敬民有私交,林敬民不在,他大概率也不会再出现。” 解友明两只眉毛拧成一条线,表情挣扎少许后,把拿在手上的一双劳保手套,啪地一声砸在地上。 “老子不干了!” 街道办的人虽然不愿道明原委,但他不傻,结合厂里最近发生的事,大抵能揣测出一二。 刘干事:“……” 犯什么神经? 董孟平瞅着解友明的背影,直呼好家伙!帅惨了! 也想找个东西扔吧,发现自己没有劳保手套,平常用不上啊。 只好加重音调,咋呼一嗓子道:“老子也不干了!” 刘干事一把拽住他,瞪眼道:“孟平你疯了,工作也不要?” 董刘两家有些交情。 董孟平自认家境尚可,无所吊谓道:“庆鹏,记住,有些情谊,远非一份工作可以比拟。” 再说又不是铁饭碗。 撂下一句话后,董孟平潇洒转身,去墙边推起自己的大凤凰,哼着小曲扬长而去。 是不是,也有点小帅? 如果说董孟平离职,还无伤大雅,找个人接手并不难。 那么解友明不干,可整出大问题! 上午九时许,一辆军绿色吉普来到龙刀厂。 罗宝丰很容易留意到厂门上的告示,嘴角扬起,暗道一声:算你们识相。 吉普车停下,他这边脚还未沾地,侧方匆匆跑来几个人。 为首的是区里派来的人,李建昆和老林昨天见过,周慧芳也在旁边。 罗宝丰看出有事,问道:“怎么了延松?” “出了点问题。”范延松回道。 周慧芳心头苦涩,岂止是一点问题? 她忽然意识到,他们或许,错了…… 没有小李他们,哪来的龙刀厂? 没有龙刀厂,甭提外汇,这块荒地上一厘钱都产不出。 她完全没有想到,小李他们这般果决。昨天街道办的那场三方碰头会,最后没有进行,小李笑着留给她一个“好”字后,领着林敬民走了。 她也是今早才得知,厂门上的那张告示。 没有做任何争取,甚至没要求拿回投资,直接离场。 这让周慧芳心头,有股悸动,仿佛丢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罗宝丰听说是一点小问题,没当回事,在范延松的引领下,来到一号厂房。 然而,走进厂房一瞅,脸色却不太好看,里头处于半停工状态。 “喂!你们怎么都站着不动?现在是上班时间!” 罗宝丰扫向尤其没动静的锻造和钢磨区域,带着股领导气势,大步走过去。 两个组中,年纪最大的钢磨组组长,周师傅,站出来。 “回领导,没法动。” “什么叫没法动,谁绑着你们了?” “我们两道工序之间,还有一道淬炼工序,没有解总工,完不成。” 罗宝丰高低也算有点见识,蹙眉道:“淬炼不是把烧红的铁,放水里呲一下吗?有手不就行?” “你不懂。” 罗宝丰:“……” 周师傅遂解释清楚,说他们用的是特殊淬炼剂,只有解总工会调配。 “我看人家打铁直接用水啊,没这玩意不行?” “行是行。” 周师傅撂下三个字,走到工作台旁,取过一把头先锻造工人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时,锻好的刀胚,放在铁砧上,继而薅起一把大铁锤,双手砸下。 “咚!” 脆响传来。 刀胚发裂。 周师傅再猛抡一锤。 “蹦!” 刀胚断成两截。 “喏,不使用解总工的淬火剂,刀具的韧性只能到这种程度,这玩意…不能称之为龙刀。” 罗宝丰这才意识到,问题似乎有点严重,侧头问:“这个解总工呢?” 范延松答道:“说是不干了。” 罗宝丰:“……” 他立马意识到,此人是与林敬民一伙的,现在可不是服软的时候。冷哼一声道:“肯定是那姓林的和姓李的,教唆的!” “这个真不是。” 周慧芳插话,遂把早上她的人亲身经历的情况,据实道来。 罗宝丰皱着眉头,瞅瞅周师傅之前抡的那把硕大打铁锤,下意识道:“谁会拿这玩意砸刀?我看…不用那个特殊淬火剂也不打紧吧。” 这话可没人敢附和,出问题谁负责? 沿着这件事,罗宝丰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忙问:“对啦!外商呢?” “好像都走了。” “什么叫好像?”罗宝丰呵斥,“供销科长呢,客户的事他总清楚吧?” “走了。” 罗宝丰:“???” 范延松解释道:“跟解友明前后脚走的。不过我们在他办公桌上,找到两份与外商签订的合同。” 听闻已经签下合同,罗宝丰大喜过往。 哪知范延松话没说完,补充一句道:“一次性的。” 罗宝丰诧异瞪眼,“什么叫一次性?” “一锤子买卖,只是两笔小订单,没有长期合作条款。” 罗宝丰忍不住破口大骂,“搞来这么多外商,只签下两笔小订单,还是一锤子买卖,这帮人吃干饭的嘛!” 有人听不下去。 周师傅开口道:“领导,作为厂里的老师傅,我得提醒您一声,不把解总工找回来,这两笔小订单只怕都交不了差。 “您刚才没说对,还真有人拿铁榔头砸刀,之前那些外商来咱们厂,每拨都试过,听说林经理他们在羊城,专用这招给外商展示龙刀的品质,所以全记住了。 “您想想看,要是咱们发出的货,经不起铁榔头砸,外商还不得以为咱们以次充好,上门扯皮?” 罗宝丰暗暗心惊,还有这种事? 诓骗外商肯定行不通,一个不好能整成国际大事。 忙望向范延松和周慧芳道:“那还不快去找!” 第417章 一战成名或臭名昭著 第416章一战成名或臭名昭著 解家所在的大杂院。 院门外面聚满人,半条胡同都被堵住。 里头,各家各户的人退进屋子里,扒在窗台边,暗戳戳留意着动静。 他们这条胡同老巷,多少年没发生过这么大的事,街道、区、市,联袂而来。 似乎只为请解师傅回厂上班。 而向来忠厚老实的解师傅,也不知哪根筋出错,面对如此阵仗,这次竟然格外犟,半点面子不给。 “解师傅,你这是何苦来哉?厂里没对你半点不薄吧,犯什么脾气?” 人太多,解家的小堂屋根本塞不下,“谈话会”干脆放在门外的院子里。 解家门槛后面,扒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宝宝,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好奇打量着一帮人坐在马扎上,围着外公谈论什么。 宝宝身后,解家婆娘和女儿,拉着手站在一块,脸上皆布满忧虑。 在她们后方略显暗沉的光线中,隐约有个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男人,神情紧张。 解友明两只手肘分别搭在双膝上,垂着脑袋,不去看这些人,嘴里重复着一句话―― “事不是这样干的……” 撇开两位东家离厂,期间发生过什么不谈,那不是他能过问的。但是,他自个做事,起码要对得起良心! 当初师傅离世,师母拿出《夏氏刀谱》,唤进房间里的可不止他一个。 是,与李东家相比,他显然更有资格接受传承。可师母也明言过,拿出这本刀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师傅在世时,承诺过会进龙刀厂。 师傅已逝,师母希望完成他未了的承诺。 他解友明既然接受刀谱,理应代师履诺。 事情的前因后果,他都清楚,很明白师傅的承诺,给的不是龙刀厂,而是李东家。 这是大义。不敢违背。 于私,在他因师傅瘁然离世,悲痛万分,闷头扎进刀谱之际,是李东家一手布置,出钱出人,特地去大西北接回闺女一家三口,还给女婿添了把很稀罕的轮椅。 他曾找过李东家,说拢共花多少钱,往后从他工资里扣。 李东家却说,咱们是私人挂靠厂,替技术骨干、厂总工花点钱,不坏规矩,权当是福利。让他不必挂怀,临时,还硬塞一堆礼盒,让他提溜回来,给闺女一家补身子。 这样的恩情,岂容背叛? 那他解友明与畜生何异? “解友明,你要端正态度!” 罗宝丰见跟他好声好气,压根不起作用,音调拉升道:“为社会经济、国家建设做贡献的事,怎么还推三阻四呢!” “你甭给我扣大帽子。” 解友明抬起头,眼神瞥过去,“替国家建设添砖加瓦的事,换平时我绝对不说半个‘不’字,但这事它不对。” 顿了顿,他问道:“你是孙光银的亲戚对吧?” 他从和平刀具厂建厂时就在,高低知道一些事。 “……你别打岔!这跟我们谈论的事没关系。” “真没关系?” 解友明扫扫范延松和周慧芳,“那我问一句。林经理不做负责人了,接下来龙刀厂谁主事?” 范延松回道:“当然是选择合适的人。” 周慧芳眉头紧锁,正准备开口时,罗宝丰指着解友明呵斥一声,“冥顽不顾!还在这搬弄是非!行,你不愿回厂,也不求着你,你把淬炼剂的配方拿出来。” “凭什么?” 解友明觉得很好笑,“配方是我私人的,可不归厂里所有,我还指着往后弄个打铁铺,混口饭吃,我凭啥把饭碗给你?” “你……” 谈不拢,完全谈不拢。 罗宝丰愤然离去。 解友明拉住后起身的周慧芳,忧心说道:“主任,大错特错啊!连我这个大老粗都看得出,这事有猫腻。区里说选合适的人,谁当过刀厂厂长?他孙光银还是在位的,我料想最后肯定落到他头上。 “我没什么证据,不敢乱说话,但我在和平厂待这么多年,我只是想说,按道理不应该亏钱啊。” 周慧芳拍拍他的手臂,眉头逐渐舒展开,“我晓得了。” 说罢,望向院门方向,浑浊的眸子里多出股坚定,大步追出去。 ―― 礼拜天。 下午三时许,小酒馆。 “昆子啊,你干嘛把他弄过来?山河那小子混得这么叼,背后不是大把人吗?” 胡自强如今每逢休息天,特爱往海淀跑,或者说直奔小酒馆,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唐国耀他是知道的,逮住双桥老流氓的英雄,原本印象挺不错,现在是越来越糟糕。 感觉压力山大。 不是觉得自己不如唐国耀,只是人家这见天泡在这里,他一个礼拜,有时候有事,俩礼拜才过来一趟。 陪伴时间和机会,它不对等啊! 李建昆坐在酒桌对面,端着一杯波尔多干红,慢悠悠抿着,心不在焉道:“有戏的人一眼定情,没戏的人跪舔无用。” 强哥气得牙痒痒,恨不得跳过去跟他干一架,想起自己现在高低是个干部,这才忍耐住,没好气道:“你丫今天完全不在状态,想啥呢?” “想…如何拿掉市里的一只败类。” 强哥怔了怔,“市里的,谁啊?” 李建昆道出名字和职务。 人强哥是不认识,诧异问:“他咋败类了?你怎么跟他结上梁子?” “他在搞我啊,那我还不得先弄‘死’他?” 强哥:“……” 丫说的好有道理哦,咱不带吃亏的。问题是,你丫只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不知道啊? 胆忒大! 赶忙追问原委。 李建昆忽地放下酒杯,眼里冒着光,盯着强哥。后者被他盯得心头发毛――娘的,不该问的,感觉没有好事。 “来来,强哥,我跟你好好唠唠。” “我…突然不那么想听。” “好事!保不齐让你一战成名,从此平步青云。” 强哥:“……” 我咋这么不信呢! 灵感之所以称之为灵感,往往只在一瞬间。想要扳倒罗宝丰并不容易,正如强哥所说,咱只是个平头百姓,势必要借助某些东西。 刚刚,李建昆诞生出想法:先借强哥一用。 “事情是这样的,我在五道口,跟东升街道办合伙,弄了家挂靠工厂……” “卧槽!你他娘的连工厂都弄起来了?!” 满酒馆人投来视线。 “淡定,淡定。” 李建昆接着娓娓道来,事无巨细。 强哥听着啧啧不止,不愧我家昆子啊,一家小破挂靠厂,硬是弄出支柱级国营大厂的阵势,外商分沓而至。 待听完,强哥不禁有些懵逼,“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李建昆耸耸肩,不置可否。 “但你也不对!” 强哥义正言辞道:“听你这口气,大有赚头,你给街道上缴的只是九牛一毛吧?大头揣进兜,这是大大的可耻!” 李建昆苦笑一声,并不否认。 强哥手指戳着桌面,郑重说:“你把你的规划一五一十道来,我再决定要不要帮你。” 李建昆没好气剐他一眼,“你个狗日的,非要占个人情是不?我都说了,此事干成,能送你一战成名。” 胡自强瘪瘪嘴问:“那要是没干成呢?” “臭名昭著。” 强哥:“!!!” 第418章 制造舆论 第417章制造舆论 晌午时分。 龙牌刀具厂过来几个生面孔,门卫大叔上前询问,其中一名中年人掏出证件后,大叔赶忙放行。 目送几人视察般走进厂区,左看看右瞧瞧,也不知该不该去行政楼报告一声。 那边正在开会,街道、区、市,三方人马。 已经连开多日。 会议内容旁人不得而知,门卫大叔只晓得,他们街道办的周主任,脸色一天难看过一天。昨晚离厂时,似乎气得浑身发抖。 唉,一大把年纪,比他还要年长几岁,瞅着真让人心疼。 “前几天还是香饽饽地方,外商接踵而至,如今却是一派惨淡景象喽。” 几个生面孔中,一个眼珠子特大的青年,带着抹唏嘘说道。 一行转悠进厂房,职工们纷纷搭眼望来,不清楚是什么来头,遂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实在是无事可做。 现在生产上面临的状况是:解总工不在,一套工艺流程无法正常运转。若是不按照那套流程来,又无法生产出让外商满意的龙刀。 此事不解决,只能僵在这里。 这个大眼仔,不是旁人,正是胡自强。 他向职工们详细打听,弄明白了这边停摆的原因。 正这时,厂房门口,一行人匆匆赶来―― 门卫大叔终究害怕耽误事,去行政楼报过信。 “听说工商的同志来了?” 罗宝丰领着一行人上前。 双手握手寒暄,互作介绍。 这几个不速之客中,有区工商的,也有市工商的,但让罗宝丰诧异的是,他们似乎都以一个大眼青年为首。 “这位是?” 胡自强掏出工作证递过去。 罗宝丰等人搭眼一瞅…… 嚯! 商业部,经济研究所的研究员。 难怪。 对于区、市工商而言,这是来自层级的压制,无关个人级别高低。 罗宝丰笑着问:“不知胡研究员这次过来?” 他是管不上对方。当然,对方也没资格管他。 胡自强已经锁定他的身份,不正是昆子说的那只败类吗?可没什么笑脸,谁还不是个嫉恶如仇的少年? “听闻这家厂子过去办得很红火,最近却有倒台的迹象,我跟工商的同志过来看看,没问题吧?” 罗宝丰微不可查地皱皱眉,不知哪里得罪对方,脸上笑意收敛,“应该的。” 说罢,又补充道:“你大概是搞错了,厂子一切正常,只是临时要做些调整,暂且休整几日。” “调整?” 强哥不咸不淡道:“把以前的负责人轰走,你们来接手对吧?” 罗宝丰等人:“!!!” “不必这么惊讶。”强哥扫扫他们道,“来这里之前,我已经会过以前的负责人。” 罗宝丰眉头紧锁,才意识到,这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林敬民一方还有这种关系。 罗宝丰的想法,强哥是不认同的。 此趟行程,他不为任何人出头,也不为昆子。只为心中正义,以及自己对于经济发展正确性的判断。 正因为如此,即使失败,变得臭名昭著,他亦不在乎。 一言以蔽之,他为理想而战! 强哥清清嗓子后,开始进行炮轰。 “我对你们的做法,实难苟同,甚至感到恶心!” 罗宝丰面色愠怒,刚想开口,强哥没给他机会,机关炮样说: “其一,从道德层面上讲,这种行为无异于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原负责人与街道签过合同吧?还是在区、市两方的见证下。噢,现在见人家经营得好,生出觊觎之心,想收回来自己干? “你们还有点道德观念,廉耻之心吗?!” 罗宝丰表情阴沉,目露寒光,厉声道:“胡研究员,话过了!” 强哥懒得搭理他,继续说道: “其二,从经济发展的角度讲。眼下经济环境确实不好,但我用我的研究告诉你们,这跟新经济体没有关系。没错,这话我说的!” 在他们几人身后,有个小眼镜,手里捧着一只笔记本,奋笔疾书。 不过由于大伙的注意力全在强哥身上,暂时没人留意到他。 强哥一手叉腰,振臂道:“前几年大力发展多种经济的方针,英明无比!而多种经济对于各地、社会的贡献,也是有迹可循、有目共睹的!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一个个体户经济,解决了多少年轻人的就业?” “当前的经济倒春寒,怨只怨我们底子太薄,步子迈得太大,所以才需要放缓脚步。但这并不意味着,多种经济应该被取缔。 “据我所知,上面没有这样的通知。那么好了,连大方针都没提出这种要求,你们倒好,敢率先对新经济体下手,行些出尔反尔之事,谁给你们的胆子? “你们此举,等于寒天下创业者的心,大败行政机构的诚信!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罗宝丰怒不可遏,此人岂止是来者不善? 简直是拿尖刀戳他们的脊梁骨! “胡研究员,我警告你,说话要负责任!你了解什么?什么叫我们生出觊觎之心,行出尔反尔之事?是之前的负责人不守规矩,钻广交会的空子,撬合规参展商的墙角在先!懂吗?” 强哥瞥向他,淡淡问:“证据呢?” “那些冲过来的十几批外商就是证据!” 强哥嗤笑一声,“你这个说法根本站不住脚。且不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之前的负责人有本事。据我所知,他们招徕的这些外商,在海淀订购了大批农副产品,为区、市创汇不少。按理来说,你们应该感谢人家才对,可现在却要轰人家走,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 罗宝丰脸涨得通红,“这是两码事,有功当奖,有过当惩,不可混为一谈!” 强哥:“你们奖过人家吗?” 罗宝丰:“……” “据我所知,外商还没走完,你们就迫不及待轰人家。” 强哥顿了顿,道:“结果把人家轰走,你们又玩不转这家厂子,好好的一个出口创汇的项目,生生快被你们搅黄,这叫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懒得跟你讲!” 罗宝丰猛一挥手道:“这是我市下面的项目,还是一家挂靠厂,不归你们商业系统管,你少在这指手画脚!” “哟!” 强哥差点没气笑,看向左右道:“之前他问我来做什么,我据实道来,他是不是说‘应该的’?现在又怪我指手画脚。” 区、市工商的人,也不知该不该接茬,皆是尬笑。 倒是最后面的小眼镜,仍在奋笔疾书。此时由于他迥然不同的举止,终于引起罗宝丰等人的注意。 罗宝丰皱眉问:“喂!你写什么呢?” “噢,忘记介绍。” 强哥代为发言,抬手示意道:“这位是京城日报的小张记者。” 罗宝丰:“!!!” 混蛋,敢情刚才是一场采访吗? 小张记者现在很兴奋啊,胡研究员诚不欺他,果然是大大的猛料。 经济研究人员与地方行政人员,道德观念和经济发展理念的双重冲突。 一家经营良好,甚至能够出口创汇的挂靠工厂,该不该被取缔? 私方负责人被轰出厂子后,集体竟然玩不转这家工厂,目前处于停产状态,由此造成的外汇损失,谁来负责? … 这些素材足够他写十篇稿子! 篇篇劲爆! 第419章 交锋 第418章交锋 娘娘庙胡同,李宅。 京城五月的阳光将将好,晒在人身上不冷不热。 李建昆坐在北房屋檐下,手捧一份京城日报,细细打量着,脸上不时浮现笑意。 吃瓜是国人天性。 龙刀厂眼下这么一颗大瓜,保熟,猛不丁暴露在大众眼帘……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分分钟冲上热搜。 舆论引爆后,连续三天,京城日报副刊被屠版。 评论自然有好有坏,但多半还是倒向他们那边。当然,也是倒向强哥。 所以此事真不好说,是强哥帮了咱的忙,还是咱成全了强哥。 那句“臭名昭著”,虽然也不是瞎扯淡,但如果一点把握没有,李建昆又怎会拿强哥的前途开玩笑? “建昆,这次解师傅可帮了大忙啊!” 旁边,林敬民一脸感慨道。 “嗯。等我们拿回厂子,给解师傅按十八级工发薪水。” 神TM十八级工。 不过他们是挂靠厂,也不是不能操作。 老林仍有一丝忧虑,“咱们真能拿回厂子?” 李建昆把手中报纸拍在他怀里,示意道:“看看吧,今天的评论很精彩。” 强哥的那些个经济学论调,没点学识,且对当前经济形势有清晰认知的人,不太好搞懂。 但老百姓们至少拎得清一点:龙刀厂本来是能挣外汇的,现在却搞得生产停摆。 这无疑是一种损失。 所以大家广泛发声,要求恢复龙刀厂原本的面貌。 众志成城,势不可挡。 该说不说,解师傅确实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没有他跟随离厂,导致生产停摆,此事即使能干成,也不会那么顺利。总会有些讨厌私营经济的人,跳出来抖机灵。 而当下,这种人还不少。 李建昆靠在椅背上,托腮沉思,他现在想的还不是拿回厂子,而是端掉孙光银和罗宝丰那鼠蛇一窝。 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上眼药,圣人的忍耐也得有个度,何况他不是。 “李建昆在吗?” 院门外,传来动静,很熟悉的声音。 老林放下报纸,脸色不太好,“她还找到这来干嘛?” 李建昆对他摇摇头道:“这事别怨她,她这人没有私心,即使没跟咱们站在一块,只是由于所处位置不同,观念有别,她心系的是公家利益和东升街道的百姓。” 老林瘪瘪嘴道:“搞得好像咱们只为自个着想似的,你为什么不跟他们讲,你想打造一个民族品牌?” 李建昆苦笑,“你是因为跟我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跟他们讲,没概念的。” 他边说着,已经起身,小跑去开门。 吱呀! “周主任,您老咋有空过来?”李建昆笑脸相迎。 周慧芳脸色蜡黄,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表情复杂道:“小李,我对不住你……” “嗨!嗨!别这么说。” 李建昆搀着她的胳膊,把她请进宅子。 “您老这脸色不太好啊。”忽想起什么,他朝西厢房那边吆喝道,“婶儿,早上不是炖了红枣银耳吗?盛一碗过来。” 二姐这几天来姨妈。 不多时,小院一侧。 李建昆陪姑奶奶坐着,拿只瓷汤匙好一阵搅拌,把一碗红枣银耳汤搅到温热,遂递过去,示意她赶快喝些。 周慧芳品着甜蜜的滋味,心头却很苦涩,蓦地鼻根发酸,有些想哭。 在李建昆的盯梢中,好歹喝完。随后打开话匣子。 她这次过来,是有正事。 市里的高衙她不太好去,前前后后往区里跑过十几趟,可算说服区里,打算重新开个闭门会议。 定在礼拜五。 当然了,报纸上舆论的作用,功不可没。 “小李啊,我的意思是,你们还是回来厂子。”周慧芳放下碗勺后,拍着他的手背道,“你可别犯犟哈,我这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打击……” “哪能啊。” 李建昆摩挲着她枯槁的手,示意她放宽心。 不过,如果换成旁人,他还真得犟一犟。 好叫他们知道,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搞错对象了! 送走姑奶奶后,李建昆返身回来,老林却跷着二趟腿,身体后仰,使得两根椅腿着地,晃啊晃的。 “你行啦你,刚才还惦记能不能拿回厂子,现在又摆谱,也没个外人,你摆给我看啊。”李建昆笑骂。 老林放下脚,不太得劲道:“我只是觉得,咱们这样回去,忒便宜他们了!” “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事没完呢,有人现在肯定不好过。” 李建昆眺望天际,眸子里寒光凛凛。 街道和区里终于站在他这一边,后院算是有个保障,可以腾出手好好拾掇杂碎。 此时此刻,他极其希望孙光银和罗宝丰这俩货,千万别痿。 最好马上跳出来蹦?,越高越好!―― 傍晚。 东城,某条高门大院林立的胡同。 晚风吹拂,罗宝丰推着自行车,拖着一身疲乏走向家门,路上遇到不少人打招呼,他甚至没有力气回应。 这几天可把他折腾得够呛,每天都有上级找他去喝茶。 喝茶是顺带,了解情况是真,报纸上闹得沸沸扬扬。他当时完全没注意到有记者在场,嘴门没把风,舆论对他很不利。 他只能咬死一点――龙刀厂在广交会的事上,有违规之歉,且无法自证清白。 如此,才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处置负责人。 不过现在,他动摇了。 相关报纸他全看过,舆论猛如虎啊! “宝丰哥,回了?” 罗宝丰刚把自行车提过门槛,对面快步迎来一人。 瞅着他嬉皮笑脸的模样,罗宝丰气不打一处出,“你干的好事!” 孙光银忙从他手里接过自行车,推去墙边停好,又哧溜回来,抚着他后背道:“哥,您消消气,谁能想到那帮孙子这么阴,我这不是知道您受委屈了,特地过来看看您,咱哥俩再想想应对之策么。” “还应对个屁!” 罗宝丰没理他,大步走向亮着灯的西厢饭厅。 进门发现,餐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菜肴,许多并不是家里做的,比如全聚德的烤鸭。 桌边还放着一瓶茅台。 妻子走过来,戳戳他,用眼神向墙角示意,“你看,光银又拎来一堆东西。” 罗宝丰瞥一眼,权当没看见,“吃饭!” 饭桌上,孙光银殷勤斟酒,不停举杯,罗宝丰高低整下二两,郁结的心情算是化开少许。 饭后罗家媳妇儿收拾碗筷,俩人来到客厅。 孙光银沏好茶后,凑到罗宝丰身旁坐下。哪知后者率先开口道:“你不用说了,这事到此为止。” 孙光银下午过来的,等到现在,岂能让它为止? 想想看,彻底摆平林敬民那拨人后,多么肥的摊子等着他? 于情于理都应该由他接手龙刀厂。 那可是一家出口厂,往后身份和地位将截然不同,还有大把大把的外汇! “哥,外汇啊,你不替宁宁想想?” 罗宝丰有个独生女,妻子未害病之前生的,宝贝得紧,女儿也争气,成绩一直不错,去年有个机会,如今在米国留学。 原本把女儿培养到这一步,罗宝丰以为功德圆满。 谁承想,女儿寄回来的第一封信,便让他半百之人,当场洒了猫尿。 在米国为生活,女儿竟然替人刷盘子! 那是从小到大,在家里都舍不得让她刷盘子的宝贝疙瘩呀。 直到那时,罗宝丰才明白,家里的积蓄,兑换的那点外汇,拿到米国根本不顶事。 他每月八十几块的工资,在米国上档次的餐厅里,或许连一顿饭都吃不起。 财富差距太大。 每每想到女儿在那边吃苦受累,像个佣人似的,他的心都在滴血! “可你要我现在怎么办?” 罗宝丰皱眉道:“舆论风向一边倒,我要再不管不顾执意收回厂子,那叫倒行逆施,结果很可能事没办成,连我自个都搭进去!” “哥,你先别急嘛。” 孙光银笑嘿嘿道:“如果,我能让解友明交出淬炼剂的配方呢?” “嗯?” 罗宝丰猛地看向他,“你有法子?” 倘若这样,倒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导致舆论一边倒的缘由,罗宝丰很清楚,因为一家能干出口的厂子,现在停摆着,他们还拿不出办法。 “那当然。” 孙光银胸有成竹,没点把握,他过来做什么? 他可打听清楚,解家有个残疾,没有京城户口。 盲流一个! 偏偏这个残疾,既是孩子他爹,又是闺女的丈夫,他要是被遣返……啧啧,大西北啊! 解友明将痛失子孙两代。 这够不够让他乖乖交出配方? 第420章 意料之外的助攻选手 第419章意料之外的助攻选手 晨光熹微。 解家。 小堂屋里,大人们围坐在四方桌旁,吃早饭。一岁多的宝宝抱着半块馒头,在靠墙的几张木椅上,爬上爬下,玩得不亦乐乎。 早餐简简单单,一钵子自家蒸的杂粮馒头,配一盘凑着蒸出来的萝卜干―― 这年头油实在金贵,这种干腌菜又格外吃油,一般人家是舍不得用油炒的。 就着小米粥。 不过解母只盛两碗,分别放在丈夫和自己身前,又取来两只搪瓷缸,从条台上抱下一筒麦乳精,冲泡好两杯,递给女儿女婿。 女儿却不乐意接。 女婿接是接过,表情尴尬。 “妈,家里不是有好多么,前几天林叔又拎来两筒,要喝大家一起喝,单给你俩算怎么回事?” “这丫头,我跟你爸身体多好?你们在大西北受了苦,伤了底子,要好好补补。” 女儿撅着嘴,还想说什么,解友明呼噜一口小米粥后,道:“喝了!” 到嘴的话终究咽回去。女婿更不敢忤逆,只得乖乖端起搪瓷缸。 “咔!” 耳畔忽然传来异响,四人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小宝宝踩着椅子,扒在条台上,好奇地盯着上面摆放的一台崭新三洋。 “呀!这孩子……” 解友明赶忙起身,第一时间去检查三洋,发现播放键被摁下,飞快给它摁回来。遂反手往小宝宝屁股上给一巴掌。 “呜呜呜~” 解家女儿上前抱过小宝宝,也不埋怨父亲,好生教育起来,“跟你说过多少次,那东西不能动,会坏外公大事的!” 以他们家的条件,自然买不起三洋,这是前几天林叔上门探望,一并拎来的。 吃罢早餐,解友明先把女婿弄到院里,晒晒太阳。自个点上一根经济烟,伸胳膊蹬腿,也活动活动。 忙惯的人,陡然闲下来吧,忒不适应。 “爸,我想……” “有话直说,大老爷们墨迹个啥!” 虽说把这小子从大西北接过来,让他住在家里,但解友明心里可还有气。长得跟炭似的,瘦不拉几,真不知道女儿瞧上他哪一点。 女婿讪讪一笑,“我想学个手艺,像是修鞋什么的,等学成在巷口摆个摊,您看能不能帮忙介绍个师傅?” 这倒是个正经事,身残志坚,应该鼓励。 解友明正合计着哪里有修鞋师傅时,大杂院门口,跨进几个不速之客。 “谁是解友明?” “你们是谁?”解友明挑眉问。 “就是你吧,找你有事!” 几人左瞧右看,并不滋事,避开左邻右里,来到解家堂屋。 解友明让从房里冲出来的婆娘和女儿,带着外孙又退进去,上下审视着这些人。 “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吧,解友明,我们可知道,你家有盲流!” 为首一人嘿嘿道:“你说咱要是去给举报了,会怎么样?” 换作平常,以解友明的脾气老早跳起来,抄东西打人都有可能。但这回他一改常态,表情还算淡定。 他受过高人指点。 “哎呀,几位何苦来哉?我也没招你们惹你们啊。” 解友明一副被威胁到的模样,赶忙邀请他们落座,又忙不迭去给他们倒水。走到条台边,背对几人,一边倒水时,他剧烈咳嗽几声,手伸到三洋上,摁下录音键。 等回过头,不禁唉声叹气道: “几位,我这女婿命苦啊,你们也看到,是个残疾人,家庭又贫困,照顾不到他。要是被遣回大西北,等于往绝路上赶!几位高抬贵手吧。”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为首一人嗤之以鼻。 “那你们干嘛要针对我们家,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解友明似乎不解问。 “错了!咱们有个条件,你要是愿意配合,啥事没有。” “什么?” “交出龙刀的淬炼剂配方!” 解友明陡然拉高音调,“你们这是胁迫!” “是又咋的,胁迫你怎么了?” … ―― 夜。 东城,罗家。 四合院北方客厅里。 罗宝丰瞪大眼珠问:“你真搞到了?” 对面,孙光银笑眯眯说:“那还有假。” 说罢,从兜里掏出一张信纸,递过去。 这份配方他没有给任何人看过,其价值难以估量,往后龙刀厂的脖子,可被他掐住! 不过给他宝丰哥这种外行人看,没得问题。 给他看也看不懂。 罗宝丰确实一头雾水,扫几眼反正挺像那么回事,问道:“属实吗?这可不敢开玩笑!” “哥,放心吧,我干刀厂多少年了?是真是假还能看不出?” “那就好!” 罗宝丰心神大定。 淬炼剂的配方到手,龙刀的工艺流程补齐,随时可以投入生产。这意味着,即使集体接手,照样能做出口,挣外汇! 他敢笃定,舆论风向必然陡转。 时下大伙都穷得叮当响,谁乐意看别人发财? 他合计道:“这股风是该灭灭了,明天吧,我在龙刀厂搞个重新开工仪式,喊些记者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要舆论站在我们这边,此事定矣!” 孙光银适时献上一记彩虹屁,“好主意!” ―― 隔日清晨。 东升街道办。 如同往常一样,周慧芳拾掇好家里的事,八点之前赶过来。 其实街道办并没有严格的工作时间规定,尤其对于她这种女同志,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照料。 不过二十来年,她已经习惯。 来到办公室,她正擦拭桌椅时,未关的房门外走进一人。 “诶?范主任,您咋有空这么早过来?”周慧芳诧异。 范延松淡淡道:“两个事。第一,原定周五的闭门会,取消。” “什么?!” 周慧芳大惊失色,带着股火气问:“为啥呀?” “没有谈的必要。龙刀厂已经解决淬炼剂的问题。” 范延松不给她问话的机会,继续说道:“另外,你们的音响设备我借去用下,十点钟,龙刀厂有个重新开工仪式。” 算是打过招呼。 范延松转身离开。 留下周慧芳抓着一块抹布,神情落寞,呆滞原地。 晌午时分。 龙牌刀具厂。 厂门大开,门卫大叔得过指示,今儿谁都不用拦,想进就进。 主打一个广而告之。 正对厂门的空场子上,搭起一方临时高台,木板钉成的背景墙上,张贴着一排红色方块纸,其上各书一字―― 龙刀厂调整完毕暨重新投产仪式。 活动定于十点举行。 还未到时间时,台下已人满为患,离得最近的是提前得到通知,各纸媒的记者。 最近龙刀厂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第一手资讯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记者后面的人五花八门,有特地赶来凑热闹的、有路过的,有刺探情况的……不一而足。 李建昆和老林也在,戳在人堆里,毫不显眼。 两人却不知道,他们有个朋友,这会在人群最后方。 因为本身被“亲爱的李”,安排住在友谊宾馆,说好费用全报销。那他当然不愿挪窝。最近虽然一直在逛京城景点,但每晚会回到友谊宾馆下榻,距离这边很近。 今早,“亲爱的李”给他找的北大学生翻译,一个叫刘晨的哥们,迟疑之后告诉他一些事。 杰克这才得知,龙刀厂最近的一系列变故,哪里还有游玩的心情? 坐都坐不住! 拎着不离身的黑色皮箱,与刘晨一道,火速赶过来。 上午十点。 罗宝丰带着几人,沿着侧方的简易台阶,登上高台,并在居中铺就绿色桌布的长条桌后,纷纷落座。 罗宝丰的坐席前面,有一只坐式麦克风。 “喂?喂!” 已经链接好的麦克风好使。 “首先,欢迎各位出席活动,尤其感谢我们的记者朋友们。 “在重启仪式开始前,我要先说两句,以回应最近某报上的一些不实、不明,甚至是诋毁的言论!” 罗宝丰在台上唾沫横飞时,侧方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只见一个格外高的白人外宾,拎一只黑色皮箱,带着一个白净瘦弱的小伙子,蹬蹬蹬地跑上高台。 “嗡~” 杰克来到高台中间,薅起罗宝丰身前的坐式麦克风,拿到嘴边道:“Shit!” 满场诧异,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建昆和林敬民相视而望,一脸懵。 卧槽,这小子咋来了? 杰克发泄完一句后,把麦克风递到战战兢兢的刘晨身前,用英文说:“翻译!” 刘晨:“……” 杰克催促。 刘晨只能硬着头皮道:“他很愤怒,他说…狗屎。” 罗宝丰:“???” 全场哗然。 第422章 獠牙拔除 第421章獠牙拔除 都打算让樯橹灰飞烟灭了,李建昆岂会理他? 直接朝座式话筒冲去。 罗宝丰刚遭杰克重击,血量-9999,小心肝吓得差点没蹦出来,哪敢再让他得手? 忙指使范延松几个“小辈”,上前阻扰。 得亏身板孱弱的老林没上来,否则八成要折戟当场。李某人不同啊,正值不带引号的当打之年,把三洋往桌上一放,双臂撑开,大力推攘,范延松几人根本无法近身。 险些没在台上摔个屁股墩。 “反了你!” 李建昆不管不顾,瞅准机会,薅起话筒。 “喂喂!大家安静下,我要揭露一桩糟心事!” 眼见罗宝丰亲自冲来,李建昆大喝,“来呀!检举揭发你也要阻拦,你意欲何为?” 吱! 罗宝丰止住脚步,骑虎难下。 这时,台下众人果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都盯向高台,等着吃这颗大瓜。 罗宝丰伸手指向他,沉声说道:“检举揭发要看什么地方,这里是工厂,我们在举行活动!” “可我要检举的正是你们。” 罗宝丰:“……” 底下群众兴致高昂,又是一颗保熟的瓜。 李建昆扫视全场,对着话筒,缓缓说道:“刚刚,这位宣布龙刀厂今日重新投产,并且他们已经补齐古法制造的缺失工艺。但这位并没有告诉大家,工艺是如何补齐的,他们是怎样获得的技术。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巧,本人手上有这一过程。” 倒真不什么天网,天网的窟窿其实也挺大。 只是明知解师傅的作用,是己方的强力帮手,是对抗的重要砝码,是工厂能否开工的关键,以李建昆的活泛脑瓜。 岂能没有防范? 他料定孙光银和罗宝丰这俩货,为达目的,肯定会不遗余力地攻克解师傅,不然让他回厂,不然让他交出配方。私底下,李建昆和解师傅聊过,后者心意已决,都在盘算着开个打铁铺谋生。 所以使用正常手段,解师傅是不可能就范的。 孙光银和罗宝丰这俩货,是正经人吗? 以防他们耍花招,李建昆很想在解家装个摄像头,但这年头内地搞不到啊,只能退而求次,放弃视频,锁定音频。 这才有后来老林登门探望,捎带给解家拎去一台崭新三洋,里面放好录音磁带,并教会他们如何使用的故事。 话说到这里,李建昆拿下座式话筒,把它对准三洋的一只喇叭。 罗宝丰看得心惊胆颤,淬炼剂的配方是如何搞来的,他也不知道啊!是孙光银一手操办的。 他这人有个习惯,能揣测出来可能不那么正规的事,不想沾手,也不想过问。 所谓明哲保身。 “咔!” 李建昆摁下播放键。 三洋喇叭里的声音,通过话筒的放大,传播全场: “几位,我这女婿命苦啊,你们也看到,是个残疾人,家庭又贫困,照顾不到他。要是被遣回大西北,等于往绝路上赶!几位高抬贵手吧。”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那你们干嘛要针对我们家,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错了!咱们有个条件,你要是愿意配合,啥事没有。” “什么?” “交出龙刀的淬炼剂配方!” “你们这是胁迫!” “是又咋的,胁迫你怎么了?” … 罗宝丰:“!!!” 范延松等人面面相觑,这事他们可半点不知,此时目瞪狗呆望着罗宝丰,步子没挪,但一颗心,恨不得立马与他拉开八丈远。 高台下方哗然一片。 记者们飞快记录。 难怪龙刀厂今天宣布重新投产,主事方确实得到了某道缺失工艺的配方,而这个配方,居然是靠胁迫得来! 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拿一个残疾人进行胁迫! 这如果是平头百姓干的事,大家高低好想点,顶多“呸”一声。 可主事方是什么身份? 竟行这种下三滥手段! 三观崩塌啊! 录音播完,李建昆收回话筒,面朝台下说道:“解家这个女婿的情况,我需要跟大家讲一下,他的妻子和儿子都是京城户口,而他双腿残疾,失去行走能力。 “当然,既然有规矩,理应遵守。我们一些和解师傅交好的朋友,筹集了一些钱,在五道口帮忙置了一间老房,户主正是解家女婿。 “所以他现在不能算盲流。” 所谓盲流,指无固定职业、住所,盲目流动的不稳定人员。 全场人把这番话听在耳朵里,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进行对比: 一方拿残疾人做威胁。 一方筹集资金解决可怜人的身份问题。 后面干的才是人事儿啊! 可前面那方的身份…… 失望! 失望透顶! 他们还好意思大张旗鼓搞场活动,邀请这么多记者来宣布他们的收获。 厚颜无耻! 人群中忽然冲出一位老妇人,跑到高台下方,面朝罗宝丰的方向,“HI―TUI!” 有一就有二。 越来越多人上前吐口水。 实在令人唾弃! 罗宝丰脸色苍白,大脑门上冷汗涔涔,带着惊恐和哭腔说道:“各位,我不知道这事啊……” 无力的辩解。 根本没人相信。 李建昆拎起三洋,没走原路,以免被唾沫殃及,从高台另一侧,直接跳下。 “李!李!” 杰克招手呼喊,适时奔过来。 刚才短短时间,他的心情好似坐过山车样。 “李,厂子还能收回对吧?” 李建昆没事人似的笑着说:“厂子从未失去。对啦,不是让你去旅游吗,跑回来干嘛?” 杰克挠挠头,讪笑道:“嗨,这不是低估了您的能耐,以为厂子要玩完么。” “你再去玩两天吧,后续还有些事要处理。” “好哒!” 送走杰克后,李建昆和老林碰上头,身后的一出闹戏,两人没有观赏的兴致,结伴走向厂门。 “罗宝丰这回完了吧?” 李建昆点点头道:“杰克助攻得好,本来单是我们的准备,还不至于,事情应该确实不是他干的,他可以推卸掉。” 现在两件事加在一起,对内,使得百姓寒心;对外,造成国际影响。 一加一的效果,绝不止区区三。 总要有人负责。 神仙来都保不住他。 “那孙光银呢?”老林又问。 李建昆思忖道:“不好说。解家的事,孙光银没有出面,即使罗宝丰供出他,他同样可以推卸,而出面的那几人,又不大可能找得到。说白了,没证据。” 老林恨恨地咬咬牙。 李建昆拍拍他的肩膀道:“安啦,没解家这茬子事,我都不可能放过他,他还跑得掉?” 这一系列的乌烟瘴气,旁人不知道,他们心里亮堂,全是孙光银捣鼓出来的。 连罗宝丰都只是一个工具。 如今獠牙拔除,还不得一鼓作气,干翻他这只老银币? 第423章 绝对价码、额外条件 第422章绝对价码额外条件 “笃笃笃笃~” 礼拜天,中午。 娘娘庙李宅。 西厢房隔壁的厨房里,李云裳搭手小龙妈,麻利准备饭菜,肉食的香气不断飘出。 小黄馋得吊长舌头,哈喇子直流,摇摆着尾巴猫在厨房门口,眼巴巴瞅着。 跟小院一角某人的表情,大差不差,坐在马扎上三秒一回头。 李建昆手里捧封信,余光扫过去,嘴角窃笑。 “笑你个头啊!我又不是专程来蹭饭的!”强哥理直气壮道。 他今儿来,倒真有件正事,送来老高的信。 老高回到老家县城后,特殊人才,特别重用,目前是副县级,主管经济开发。 此次来信,不仅是叙旧,也为报喜。字里行间洋溢着才华得到施展的欣喜,干劲满满。 刚过去的四月,石油系统发生一件大事―― 一亿吨石油大包干! 众所周知,陕北是我国的石油原产地之一。 大包干的内容,说白了,效仿目前基本普及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打破大锅饭,上面需要多少原油,底下直接承包掉。 今年的任务是一亿吨。 而超出部分,允许石油部出口,所得差价的85%,作为石油勘探开发基金,15%作为职工的集体福利和个人奖励基金。 外汇全额留成,用于进口器材和技术。 此举极大调动了各产油单位的积极性,石油工人的热情空前高涨,给日渐疲软、失去活力的石油产业,注入一剂强心针。 老高赶上好时候。 好的政策下,才华更容易得到施展。 再有好的管理,很容易干出成绩。 李建昆蓦然想起,老高离京时,他们笑谈,让老高三年做到县长,按照这个节奏,或许都用不到。 “你也是个狠人呐!” 强哥见他叠好信,适时开口,迫不及待讲起另一件事,“罗宝丰不仅被你赶下台,现在还在接受调查。” 当初这小子说要“干”死罗宝丰,强哥高低是有点不信的。 即使他掺和进去,引发舆论,顶多以为最好的结果是――罗宝丰迫于压力,放弃接管龙刀厂的想法。 谁承想,这逆天小子,还真给干成了! 简直打破了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穷不与富争”的桎梏。 “所以你最好不要得罪我这个狠人。”李建昆打趣道。 “得罪你咋了。”强哥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狗几把,你再动一下,头可断,发型不能乱!” 强哥侧身,抓着他的头,一顿揉。 李建昆:“……” 不多时,院里鸡飞狗跳,欠手的强哥撒丫子飞奔,李建昆抄着扫把在后面撵。 李云裳拎着菜刀出来看热闹,不禁哈哈大笑。 她知道胡自强对她有想法,很黏人,有些不好搞。她却也不介意对方经常过来玩。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她意识到弟弟过于老成了。 而使他能回归孩子气,或者说变成二十郎当该有性情的人,并不多。 “准备吃饭啦!” “云裳,你管管你弟弟,哪有这种待客之道!” “我才不管,肯定是你惹他了呗。” 事件以强哥理亏服软,主动把自己利落的三七分,揉成鸟巢而结束。 饭桌上,李建昆将一盘红烧肉,挪到强哥前面,问道:“你丫现在也算名人,啥时候升官啊?” “知道哥们马上要成大官,你个刁民还敢这样对待我?”强哥哼哼道,夹一块红烧肉,吃得满嘴流油。 有强哥这个逗比在,一顿饭吃得十分欢快。 午后不久,又有人登门。 消沉好几日的周慧芳,健步如飞,特来报喜。 该说不说,李建昆正等她。 周五取消的闭门会,明天,也就是礼拜一,准备重新召开。 这次倒无须闭门。 市里根本没人愿意再插手这件事,放话给区里,让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 翌日清晨。 东升街道办。 由于老林非得傲一傲,所以李建昆和他是踩着点来到会议室的,进门一瞅,得,想喷的对象不在。 区里那个姓范的,不知溜哪里去了。 换成老熟人,郭主任。 老郭同志讪讪一笑,他当初正是觉得这事不地道,没脸过来。 这回不同,是正儿八经的和谈。他这个老熟人,无疑最合适。 八点整,会议正式开始。 街道办率先发言,周慧芳的观点很明确,也很坚定,要求重新恢复龙刀厂的原貌。 一切照旧的意思。 经历过一番乌烟瘴气,她才明白,有些同志并没有那么好心,假公济私罢了。 同时,有些私人,是真的有能力。 不是他们离不开街道,而是街道失去他们,将会是莫大的损失! 没有他们的创造和运营,贪什么大钱?小钱都没有。 街道办阐明观点后,轮到区里。 郭主任先表示赞同,而后又“嗯…啊”起来,似乎什么话头到嘴边,又有些难以启齿。 李建昆咳嗽一声,佯装看向老林道:“我来说?” “……你说呗,都一样。” 老林心说鬼知道你要说什么,搞得好像咱俩商量过似的。 李建昆环视会议桌旁的众人,视线最终定格在姑奶奶脸上,笑着说:“有个让我很尊敬的长辈,说过一些话,我认为有道理。 “诚然,龙刀厂现在并没有赚到什么钱,不过我们有信心把它经营好。 “因此我们商量后决定,修改与街道办合作协议中的利益分配条款,将原定的每年上缴十万人民币,改为,每年上缴三十万……” 嚯! 在座区里和街道的同志,皆是眼前一亮。 郭主任笑容灿烂,心想不愧聪明如你,竟然知道我的话头和任务。 贴几人啊! 触动最大的,还要数周慧芳,她伸手捂嘴,险些没哭出来。 哪知李建昆的话还没说完。 “美金。” “什么?!” 全场震惊。 饶是老林都诧异瞪大眼睛,玩这么大? 三十万美金可不好挣啊! “小李,这……”周慧芳抬手,似乎想要制止什么,但又意识到不妥,只能眼含热泪,深沉地看着他。 三十万美金,超过五十万人民币。 她确实曾一度认为,以龙刀厂显现出来的吸金能力,私人方似乎赚得太多,她希望这些赚头能更多的上缴公家,私人方少赚一些。 却也委实没想到,他们一下将利益上缴,提升五倍之多。 她甚至觉得这孩子是不是在闹脾气? 这样自个还有赚头吗? 会不会亏本? 李建昆含笑对姑奶奶微微摇头,这个数目报出来,他很冷静,有自己的考量。 首先一点,当初说给街道办每年上缴十万,只是他随口报的一个数目,再多不敢。 如今情况显然不同,龙刀厂的吸金能力暴露出一部分。 他亦希望能为社会做些贡献,展现企业家的责任,一来无愧于心,二来不忘导师教诲。 这是其一。 其二,龙刀厂挣的是外汇,国家急需外汇,上缴软妹币这个单位,不可能行得通的。 其三,郭主任话都到嘴边了,利益方案肯定得改,与其让别人说出来,不如自己主动点。 他合计过,不翻出个几倍,区里很难满意。 譬如报个二十万这样的价码,不高不低,区里可能会接受,但接受之后,大概率会出现一种情况―― 往后厂里多出个人。 如同上次郭主任似的,盯梢龙刀厂。 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百分之百的满意”。 省心。 龙刀厂的吸金能力,没人比李建昆更清楚,更有预期――这年头,绝大多数人并不具备生意头脑,更算不来账。 包括老林也是一样,你得给他数据,他才能算清。 说句托大的话,接下来龙刀厂能赚多少钱,只取决于生产能力。 没见过来十七拨外商,被他打发走十四拨吗? 这是一头现金奶牛。 最后,他有个额外条件。 李建昆扫视过在场众人,从他们或狂喜,或震惊未散的脸上,逐一看过去。 “领导们请放心,我们既然承诺,一定会做到,竭尽全力办好龙刀厂。不过,我们也有一个不情之请。” 郭主任表情振奋,这还需要他说话吗?忒自觉!抬手示意,“请讲。” “我们要求彻查和平刀具厂!” 第424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第423章死道友不死贫道 彻查和平刀具厂? 街道办和区里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干嘛突然提这一茬?与本次会议的议题,有半毛钱关系吗? 李建昆自然有解释,朗声道: “我之所以提这件事,原因有二。 “其一,大家都是明白人,是谁一直在处心积虑地对付我们,显而易见。人的精力有限,我们一边要努力经营龙刀厂,一边还要处处防范小人,这对我们来说不公平! 其二,有太多迹象表明,那边的管理层大有问题!我们无法容忍一帮有问题的人,躲在暗处玩命地阴我们!”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议论纷纷。 听听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可是,以前不是没人反应,查过多次。”郭主任摊摊手道,“一无所获。” 李建昆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左右摆动两下,“那是以前。现在,时机不同。” 做假账,最怕的是大范围改动,正所谓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谎话去圆,想要再把假账做得近乎完美,需要时间。 而和平刀具厂两个月前,刚失去一半的职工和生产材料。 这么短时间,有些谎怕是很难圆回来。如果,他们贪得无厌,在这个修正期内,还按捺不住手脚…… 十八线的会计都能找出问题! “我希望领导们能相信我一回。我建议待会散会,马上分出两拨人一起行动,一拨赶去和平刀具厂,稳住局面,以防他们做些狗急跳墙的事。” 比如毁掉账本。 只需一把火,来个死无对证。 即便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没有确凿证据,顶多罚他们一个渎职,抓不住真正的痛脚。 “另一拨,以最快的速度,物色一队有经验的财会人员,即时进驻。” 好嘛,还一套一套的。 显然老早盘算过。 郭主任和周慧芳相视而望,用眼神交换意见,后者微微颔首。 看在每年三十万美金的面子上……郭主任心想。 成吧,听你调令一回。 ―― 和平刀具厂。 行政楼,厂长办公室。 孙光银黑沉着脸,趴在五屉桌上,奋笔疾书。 “厂长!厂长!” 门口神色慌张冲进一人。 啪! 孙光银猛一拍桌子,怒斥道:“一点规矩没有,进来不会敲门吗!” 说罢,收起手边信纸,以及放在桌面上首位置的一只白信封。 邓忠武的眼神极好,在他拿起信封的那一刻,视线居高临下,瞥见上面有两个大字―― 辞呈。 瞬间有些傻眼。 姓孙的这是想跑路啊! 问题是,你丫要跑路,好歹提前知会一声嘛! 藏着掖着算几个意思? 说好的一根绳上的蚂蚱呢? “老孙!老孙!” 门外又有声音传来。 牛春建气喘吁吁奔进办公室,瞥见邓忠武后,气不打一处出。 他娘的,这个节骨眼上,丫的还在越级上报! 这是争宠呢,还是争着去死啊? 脑子有病! 孙光银把辞呈塞进抽屉后,见他们俩都这么火急火燎,心弦绷紧着问:“到底怎么了?” “街道和区里来人了,不管不顾,直冲行政楼,我想上前招呼都被推开!” 噶! 怕什么来什么,孙光银一张黑脸,唰一下变得惨白。 他抖着声音问:“奔行政楼来了?那人呢?” 没察觉到动静。 “搁一楼,财务室!” 嘭咚! 孙光银腿一软,溜进桌底,右手把桌面上的大茶缸子带掉,里头新换的热茶,正泼在他脑门上,烫得胡乱蹦?,嗷嗷直叫。 然而表皮被烫红,仍然无法驱散他内心的寒意。 财务的账,根本没做好! 或者说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到毫无纰漏,前一阵厂子变动太大;另外,这一阵为说服罗宝丰力挺相助,他几次登门,没少抽用资金。 一查一个准啊! 早知道这样,真该一把火烧了! 他哪里能想到,街道和区里当前的头等大事,明明是解决龙刀厂的问题,报纸上吵翻天,舆论猛如虎。 如此关节上,他们居然还有心思来查和平厂的账。 不合情理! 猝不及防啊,把他金蝉脱壳的计划,全部打乱。 实际上,他已经叮嘱过财务,趁这段时间,二十四小时加班也得把账目做到尽量完美,等差不多时,他立马递交辞呈―― 他也清楚迟早有人要找他麻烦,打的就是一个时间差的心思。 万万没料到,这麻烦找的…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完犊子。 孙光银遍体发寒,抽开两只伸过来的手后,来不及拾掇,匆忙抓起桌上的黑色座机话筒,习惯性地想第一时间求援。可是不等转轮,又猛地顿住,才想起来…… 他的宝丰哥已经进去了! “厂长?” “老孙,怎么不打?” 这么多年,牛春建和邓忠武等人也养成习惯,依赖。因为过去无论遭遇什么麻烦,最后总会通过孙光银解决掉。 他们知道孙光银还认识一些人。 但是他们不晓得,那些人孙光银全是仗着罗宝丰结识的。罗宝丰现在垮台了,谁还会鸟他? 人家避都避不及。 树倒猢狲散! 孙光银用力扣下话筒,大脑高速运转,扫视过二人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没用,求人不如求己。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牛春建和邓忠武同时追问。 “你俩立马去找其他人,统一口径,把责任全部推给财务老邵。记住,要讲究技巧,不能直接说他有问题,只能说从一些蛛丝马迹上看出来,一直有所怀疑。” 牛春建和邓忠武先是怔了怔。 老邵可是他们的好兄弟! 但转瞬,一对冤家相视而望,又达成一致。 大概率只能这么办,死道友不死贫道。 事发突然,总要有人“牺牲”不是? 他们会在心里记住老邵的好。 “行!我去找老杨和老付。” “我找老汪跟小贾!” ―― 楼底下,财务室。 房门关起。 所有账本全被郭主任和周慧芳,带人把控好。 和平厂的财务人员自然也被控制住。 里间的科长办公室里,李建昆这个特聘“行动总指挥”,跷着二郎腿坐在科长大座上,邵科长则战战兢兢戳在五屉桌对面。 竟然被抓个人赃俱获…… 他得了孙光银的命令,正在急赶急地做假账,谁料一帮人突然踹门而入,自家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 “你完了。”李建昆猛不丁来一句。 邵科长心头发苦,梗着脖子道:“我无话可说,该怎么办怎么办吧。” 事到如今,即使求饶也没用,不如给自己留点体面。 李建昆一副“世间竟有此等好汉”的惊讶表情,身体前倾,仔细瞅他几眼后,诧异问道:“哥们,你是不是没搞清状况啊?我是说,你要挂了。” 邵科长:“???” 骗鬼呢! 他只不过听命行事做几手假账,确实得过一些好处,但相较而言,只是一口汤水……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吧? “啧!你真没搞清状况呀。” 李建昆大腿一拍问:“林敬民你晓得伐?” 邵科长还真晓得,他正是接的林敬民的班。 “自个好好想想,林敬民啥都不知道,仅仅是不听那些人的话,硬是落个牢狱之灾。你呢,倒是听话,啥玩意一清二楚,那些人还能让你有活路?” 豆大的汗珠,从邵科长脑门上滴落。 终究不算笨,想想那些人的狠辣,再想想自己现在的状况…… “我交代,我先交代!我把知道的全说出来,你们不要听他们诽谤!” “诶!这才对嘛。” 李建昆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笑着颔首道:“有机会要知道把握,争取立功,宽大处理。不然等错失良机,勤等着他们阴你?” 邵科长连连点头,小鸡啄米似的,脸上之前的憎恨,已然演变成感激。 郭主任和周慧芳闻讯,结伴冲进来,惊奇不已。 刚刚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怎么教育的,两分钟不到,变得如此乖巧? 第426章 印象初改观 第425章印象初改观 两天后。 晌午时分,东升街道办。 李建昆颠着“缝合怪”过来时,小院里停着一辆绿吉普,几名大檐帽正好从厅屋走出来。 和平刀具厂的腌?事,动静闹得着实不小,像这种一家工厂管理层集体腐败的事件,极其罕见,饶是没有见报,坊间亦是传得沸沸扬扬。 “咚咚!” 李建昆来到街道主任办公室。 木艺茶几上放着几只待客用的白瓷杯,带着尖头杯盖的那种。 大檐帽们显然刚从这里离开。 “小李啊,来来,快进。” “家”里发生这种丑事,周慧芳的心情其实算不上好,但看见李建昆后,仍然扬起笑脸。 两人坐在木艺沙发上,拉过一会家常后,李建昆打听道:“处理意见下来了吗?” “严办!” 周慧芳沉声道:“这股歪风邪气必须遏制,孙光银像你说的,肯定没了。牛春建大抵出不来,邓忠武那些个,都是十年往上。现在只有罗宝丰不清楚,他又牵扯进来,我估计好不过牛春建。” 李建昆倒吸一口凉气。 比他想象的还猛。 由此可见,这年头,做人还是低调点好啊。 “不提这些晦气事。”周慧芳摆摆手道,“今儿找你过来,是想跟你谈谈和平厂的后续事宜。” 李建昆含笑道:“职工我们全部接收呗,当然了,还有生产资料。” 周慧芳拍拍他的手背说:“嗯,算是了却我一桩心事。那厂子呢,你们不想要?” 李建昆怔怔道:“这不合规吧?” 岂能不想? 龙刀的生产效率极低,往后扩大产能是必要之举,而产能提升需要相关配套,厂房是基础。和平厂里还啥玩意不缺,极为省事,等于捡一个大便宜。 但是,和平厂是一家正儿八经的集体工厂,他们要是占下,以后保不齐整出什么幺蛾子。 周慧芳颇为伤脑筋,“我是瞅着空在那里,怪可惜的。” 李建昆思忖说道:“要不这样吧,我们租,以合理的价格租用和平厂。” “好主意啊!”周慧芳眼神明亮,惊喜拍手。 这样不仅不浪费,又能给街道挣一笔收入。 别看龙刀厂承诺每年上缴三十万美金,这可是外汇,街道一分都留不下,区里会返多少补助款,还是个未知数。 “您老开会合计个价码吧,我不还价。” 李建昆打趣道:“但也别太便宜,那可不是好事,是给我们按定时炸弹。” 如此善解人意的孩子,哪里去找哟? 周慧芳拉着他的手,半个时辰舍不得放开。说起来,咱那孙女长得也是如花似玉啊,前年咋这么想不开,让她提前嫁人了呢? 仅仅一天后,街道办下来结果―― 同意龙刀厂承租“原和平厂”的厂区,及所有生产设施,每年租金八千元人民币。 李建昆喊来老林,当日签订合同,暂定租期五年,并当场支付第一年租金。 街道办得到一笔巨款,犹如久旱甘霖,极大解决债务和某几项亟待落实的问题。 李建昆再送他们一个好事成双。宣布将在东升街道范围内,招聘一百名新工人。 彼时会议室里,以周慧芳为首的一众街道干部,高兴得直接蹦起。 ―― 东升街道虽然这样喊,实则它的所属范围远不止一个街道,68年之前,叫作五道口街道办,90年代后,又称作学院路街道办。 隔日,五道口的几条主要街道,以及居民区的宣传栏中,多出一张招工告示。 从清晨被第一个人发现后,消息立马引爆,后面宣传栏前人流不断。 不少人获知消息,喜大普奔,完全忘记出门是准备买菜的,还是遛弯,撒丫子往家里赶。 只怕错过大好事。 这年头,谁家还没个家里蹲? 陈秋慧挎着一只竹篮子,快走到菜场时,发现路口宣传栏边,黑压压一片人头,不知发生什么大事,也跑过去凑热闹。 虽说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女儿,但她并不认识字,遂用武普话,向旁人打听起来,“大兄弟,红纸上写的啥呢?” “好事!龙牌刀具厂招工,招100人。大姐,您家有几个工作饭碗啊?” 陈秋慧摇头道:“一个没有。” “哟!那您可赶上了,上面说像您家这种情况,会优先照顾。” 陈秋慧动了些心思。 以往在老家小镇上,是没得机会,那会孩子又小,只能靠腿脚不利索的丈夫,起早贪黑养活全家,她心头其实一直有愧疚。 明明她才是好手好脚的人。 现在不同,女儿且不提,早不要家里操心;连儿子在北大附小上学,只需早晚接送,甚至他自个都能跑回,没几步路。 “大兄弟,要什么条件吗?您看我这种,大字不认识一个?” “没提呢,只说能吃亏耐劳。大姐,我瞅着您像个精干人。” “噢噢,吃苦我行。” 陈秋慧又打听几嘴,这家龙牌刀具厂,虽然不是国营单位,但厉害着,能出口挣外汇,据说待遇极好。 她心思活泛得厉害。 中午去巷口给摆摊的丈夫送饭时,强忍住,没敢说出来。她清楚丈夫的性格,觉得单是找他商量,成功率不高,寻思得拉个强援。 极尽忍耐到晚间,等到女儿勤工俭学回来。 下了一小挂面,打个水溜蛋,女儿肚子极小,但好歹让她吃点,学习这么辛苦,还要天天打工―― 这也是她生出想法的一个重要缘由。 张罗女儿在堂屋吃饭,陈秋慧进房推出丈夫,三人围坐在四方桌旁,她鼓足勇气把话头说开。 沈学山蓦地笑起,瞅着自己傻媳妇儿道:“这事你也敢想啊?不提其他,你户口都不在本地,不记得壮壮上学的事?人家能收你?” 陈秋慧:“……” 千算万算,算漏这一茬。 顿时唉声叹气,失落不已。 沈红衣捧着大海碗,抬头瞅一眼母亲,问道:“妈,你怎么突然生出这种想法?” 家里现在不差钱,学长的钱已经还清,她还有不少积蓄,都不敢一次性拿出来。 陈秋慧看看丈夫,有些话不好说开,“反正…我想,我这一辈子还没做过什么正经事,用红衣你的话说,妈也想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嚯嚯! 沈学山诧异看向妻子,要是别的由头,他还能摁回去,这个理由找的,硬是让他无法反驳。 沈红衣也小小惊到一下。 思想大觉醒? “你要真想去,这个厂,其实好进。”招工的消息沈红衣并不知情,她觉得有些事,趁着这档口,应该说出来。 “噢?” “为啥?” 沈家两口子皆是一脸疑惑,难道还能不看户口? “这家工厂幕后的东家,是李建昆学长。” “啊?” “他?” 沈家两口子同时一惊。 陈秋慧忙道:“我可听说这家厂子能干出口呢!” 沈红衣点点头,“他们每年会给东升街道上缴三十万外汇。” “嘶!” 沈红衣看着倒吸凉气的父母,补充道:“这次招人应该只是第一拨,上回他们厂过来十几批外商,产品供不应求,往后产能会逐步提升,需要的工人也会越来越多。” 陈秋慧啧啧道:“小李好能耐啊!” 沈红衣望向父亲,“爸,你说这算不算为国家、社会做贡献?” 沈学山沉吟道:“他自个也没少赚吧?” 说罢,自顾自推着轮椅,返回里屋。 不过在背过身的那一刹那,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诶,当家的,你别走啊,那我还能不能去?” 沈学山没搭茬,给个背影你自己体会的意思。 第427章 庸俗的世界 第426章庸俗的世界 五月份天气日渐暖和,大上午时,艳阳高照,阳光已有些毒辣。 龙刀厂里,十分热闹,从和平厂调过来一百多号职工,现在又要新招一百号职工,一条长长的队伍,从行政楼一楼101室,凑着屋檐下的阴凉排着,好似一条蜿蜒的巨蟒。 绷直后能有多长,真不好说。 林敬民重新主事,总工解友明和销售科长董孟平,双双回厂,被委以重任。 乱糟糟好一阵的工厂秩序,回归正轨,饶是如此场面,管理人员们分工明确,仍处理得井然有序。 行政楼,楼上。 总经理办公室。 房门关起。 只有李建昆、老林和杰克三人在,五屉桌旁,老林与杰克相对而坐,正式签署北美独家代理协议。 合同上除去有他二人的签名,还有东升街道办的红戳。 十分正规。 合同签完,老林拎着杰克的五十万美金,先行离开。后者眼巴巴瞅着,高低有些舍不得。 “行啦,少不了你的钱,不是给了你一大半货吗?” 李建昆沏好茶水,示意他到木艺沙发旁落座,打算好好唠唠。 杰克没钱进货,所幸说辞不错,五十万保证金终究是钱。李建昆也不死板,同意赊给他一千五百套刀具。 这已经价值28.2万美刀。 不过双方协商好,仅此一回,这笔买卖做完,概不赊账,保证金得补齐。 “货我仓库里有,优先供应你,只要你履行契约精神,好好干,往后也是一样。” 龙刀厂前期玩命生产两个月,可不是白干。 杰克总算喜上眉梢,“李,跟你做买卖真是愉快,您放心,我会把龙刀当成自己的品牌打造,我想得很通透,打响龙刀品牌,是一番共赢格局,你们会因此获得知名度,我也会受品牌利益影响,更好做买卖,赚取更多财富。” “你能这样想非常好。” 李建昆郑重说道:“但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往往见不得别人好,总想着吃独食。我希望你能始终不忘初心,你对我真诚以待,我会回馈你细水长流的财富。反之,请记住,我能捧你,也能终结你。” 货源掌握在他手上,技术由他把控。 他并不怕经销商整幺蛾子,他只是不想因此浪费发展品牌的时间。 当然,他还有一招很现实的办法,不谈感情,只靠震慑。 倘若合作一段时间下来,杰克没有表现得那么忠诚。他会增加保证金的数额。 一句话,就问你干不干,不干?那么我另觅他人。 这是后手,暂且静观其变。他总归想把生意做得有血有肉一些,迫使他人去给你推广品牌,并不能达到完美效果。 杰克讪讪一笑,“最后这句,说得可真不客气啊。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好坏两面都讲出来,很睿智,也很诚恳。” “你能听进去才是关键。” 李建昆伸出一只巴掌,左右晃动两下,“相信我,即使远隔千山万水,我总能知道你将龙刀销售到什么价格,而数量我更清楚,因此我不难推算出你的年利润,朋友,请真诚些,不要忽悠我。” 合作协议上规定,杰克及其刀具公司,每年将拿出百分之五的净利润,用以进行龙刀的品牌宣传,形式不限,每年年终时,反馈相关资料,必须真实有效。 杰克挠着头道:“岂敢岂敢,像您这种人,出趟国又不难。”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吐槽一句,“上帝知道,我还没有创办的公司,已经被我父母占去49%的股份。” “你有兄弟姊妹吗?” “没有。” “那你说个蛋蛋!” 杰克:“……” 李建昆忽想起什么,起身来到五屉桌旁,拿起老林的英雄钢笔,薅过在街道办蹭来的红线信纸,写下一串号码,返身回来,递给杰克。 “如果有什么事,比如产品售完,需要补货,提前打这个电话,我会知道。” 杰克接过后,搭眼瞅去,诧异道:“这是港城号码。” “电话那头是我的人。” 杰克:“!!!” “眼睛瞪这么大干嘛?”李建昆道,“我有说过,我只有龙刀一个生意吗?” “您把生意做到了港城?” “很稀奇?” “但你在港城还有手下驻点,我还从未听闻哪个大陆人,这样做过生意。” 显然不是小生意。 杰克才发现,他对这个东方帅哥的了解,仅仅是冰山一角。 难怪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华尔街资本大鳄的气质。 身在刚刚开放国门的大陆,竟然已经在港城混得这么溜。 异端! 李建昆没跟他纠缠这个话题,重新坐下后,问道:“货你什么时候要?” “当然是尽快,路上还得走一阵。” “多快?” “不是有货吗,那我直接带走好了,您帮忙弄到羊城。” “然后呢?” “到那边我有渠道。” 杰克在泥轰,干的正是进出口买卖,这方面资源充足。 李建昆合计道:“那先这样吧,我去趟街道办。” 货有,出口资质还在捣腾。不过相信挣外汇这种美滋滋的事,街道办和区里,只会嫌自己手脚不够快。 ―― 两个月后。 七月份的纽约,正值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平均气温26摄氏度。 重武南三市的人们,如果清楚此事,大抵要吐槽一句:这算个der啊! 不过纽约的七月,也有吓人东西,因地处美国东部沿海,这里空气潮湿,气候变化多端,不时会出现短暂的暴雨或雷暴,乃至龙卷风。 今天,上午还是晴空万里。 午后,一场倾盆大雨骤降。 所幸西装笔挺的杰克,此刻身在一辆福特牌小轿车里,有些年头,来自他工程师老爹的退役车,本打算卖给二手车商,被他读大学时,打着亲情牌,用打工攒下的三千美刀买下。 小轿车打着双闪,等这波暴雨歇菜后…… “轰!” 杰克猛踩油门,驶向此行的目的地――萨曼餐厅。 这是一家米其林两星餐厅,他预约好拜访这里的老板兼行政总厨,必须在午后对方结束工作前赶到。 来到地方,把车丢进马路牙子旁的车位,杰克利用车内后视镜,飞快整理一下仪表,遂提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只折叠式宽底棕色皮包――现在已被撑起。 摔门而出,奔向萨曼餐厅奢华的巴洛克风格厅门。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午间档已经打烊。” “我知道,我预约了亚历克斯先生,不知他是否提及?我是奢侈刀具品牌――龙牌的业务经理。” 面对过来阻止他进入的服务员小姐,杰克挺挺胸板道。 前者一脸诧异,“刀具还有奢侈品牌?” “噢,美丽的小姐,作为在米其林餐厅供职的专业人士,我想你可能有些落伍了。这是我的名牌,如果你想深入了解一下它的犀利程度,可以在晚些时候联系我。” 金发小姐姐收起名片,笑着眨眨眼,“恰好我今晚有空。” “那最美妙不过。” 杰克统计过,自从头衔前面多出“奢侈品”后,他泡妞的成功率从19.13%,暴涨至78.64%。 这庸俗的世界啊…… 第428章 完美营销 第427章完美营销 萨曼餐厅,后厨。 一套龙刀摆放在中岛台上,餐厅老板兼总厨亚历克斯,戳在台边,以一种审视姿态打量着。 旁边,刚清理好厨房、还未下班的七八名厨师,围观看热闹。 “恕我直言,我没看出它有任何出奇之处,这样一套普普通通的刀具,凭什么冠以奢侈品的名头?” 亚历克斯瘪瘪嘴说。 他从业二十余年,使用过不少好刀,亦有收藏刀具的习惯,昨天接到对方电话时,他确实产生一些兴趣。 如今一看,大失所望。 这套刀具实在希拉平常,放进他的收藏展架中,感觉都是对其他刀具的侮辱。 杰克并不在乎他的嘲讽,含笑说道:“难道在先生您看来,一套刀具非得珠光宝气,才称得上高贵吗?在我看来,那些只能称之为艺术品,而厨刀的奢侈价值,应该源于实用性。” 亚历克斯不置可否道:“你昨天在电话里说,它的诞生地,来自贫穷落后的中国?” “先生,那个国家现在确实穷困,但熟知历史的人都知道,在过去至少长达一千年的时间里,它都是世界第一强国。在我们的国家建国之初,它仍占据着全世界二分之一的财富。” 杰克顿了顿,道:“落魄或许只是暂时,在它辉煌时,传承下许多优秀的东西,譬如刀剑的制造工艺。” 亚历克斯不想进行口舌之争,他对历史算不上了解。顺手取过一把自己常用的主厨刀,傲然道: “这是一把来自意大利的高端厨刀,它为我创造了数以万计的财富,即使是如此大名鼎鼎的品牌,也仅仅谦称自己为精品厨具,你们名不见经传的牌子称之为奢侈品,不觉得有些过于自大吗?” 杰克也不辩驳,打算用“眼见为实”来回答这个问题。 “先生,如果我想做个比对,不小心损坏这把主厨刀,您会向我索赔吗?” “比对?” 杰克从台面上,拾起一把形态大差不差的切菜刀,做出一个碰撞的手势。 亚历克斯哈哈大笑,“年轻人,你该为你的刀具祈祷默哀了。” 说罢,很大方地递过手中的意大利主厨刀。 这款刀不难买到,虽然有些小贵,但他更乐意看到一个自大狂吃瘪―― 他的财富足以支撑他享受这样的乐趣。 杰克遂握住龙刀的刀柄,将其反向搁在台面上,泛着青光的刀刃朝上。旋即,挥起意大利主厨刀,不重不轻地劈下。 “锵!” 金属撞击之声传来,火星溅射。 杰克手上传来一股异样感。 该说不说,他高估了这把意大利主厨刀,毕竟亚历克斯如此推崇它。实际上,它与自己在家实验过的、银行顾员老妈买的刀具,区别不大。 当然,事后被老妈发现,撵着他满屋子跑,狠狠吃了几擀面杖。 杰克松开右手。 “嘶――” 等着看好戏的亚历克斯等人,先是怔了怔,接着纷纷倒吸凉气。 只见意大利主厨刀失去把控后,仍然竖立不倒。它的刀刃某处,竟被切割开浅浅的深度,由于材质不错,没有碎片崩落,浅浅的切口被底下泛着青光的刀刃,卡死。 以卵击石! “噢,上帝啊,老板的主厨刀真被毁了!” “恐怖的切割力!” “我从未见过如此坚韧的刀,它居然毫发无伤!” “如果用来剁骨头,岂不是事半功倍?” 杰克适时拿起剁骨刀,有人跃跃欲试,想帮忙效验,他巴不得,“尊敬的大厨,这是一把专用剁骨刀,您可以试试。” 对方接过剁骨刀,从冰箱里取出一根猪肋排,搁在刚清洗好的木砧板上。 “笃!笃!笃!” 每一刀下去,都是一刀两断,几乎没有任何滞涩感,毫不拖泥带水。 大厨兴奋道:“噢,老板,使用它剁骨头,跟剁胡萝卜也没什么区别,如果我能拥有一把这样的刀,你会看到我在相同的时间里,完成120%的工作量!” 亚历克斯暗暗称奇,收起轻视之心。 他从杰克手中,取过两把“连”在一起的刀,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后,将其分离。 损毁的意大利主厨刀,被他随手丢弃。他认真观察起这把龙刀。 真的焕然如新。 “弗恩,取一块新鲜鱼肉给我。” “好的老板。” 片刻后,亚历克斯使用龙刀,片起鱼肉,效果令他爱不释手,竟然如此丝滑! 片出来的鱼肉,薄如蝉翼,那是绝佳的口感厚度。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话,这确实是一个优秀品牌,无与伦比的刀具。” 随后,亚历克斯又逐一尝试过其他刀具,脸上的表情愈发丰富。 好的厨刀对于厨师而言,犹如臂膀。 身为老板,他比同样惊喜的属下厨师们,心头更多出一笔账―― 这样的厨刀,能极大提高厨房的工作效率,不仅使得出菜更快,美食的品质也会提升。 而这些,与财富成正比。 “噢,杰克,出色的业务经理,我的朋友,我现在很好奇这样一套厨刀,它的售价是多少?” 杰克心情雀跃,又推开一家米其林餐厅的大门。 是的,他所想,还不仅仅是赚取眼前一笔财富。 “亚历克斯先生,我们很欢迎米其林餐厅使用我们的刀具,如果您准许我们在销售时,向其他客户提及这一点,我们将赠送一套刀具。” 还有这种好事? 亚历克斯非常开心,这显然不是个问题,他开怀笑道:“你看我的厨师们,都惦记上龙刀,一套根本不够用,我想我们还是要采购一些。” “如果您一次性采购五套以上,我们可以给到米其林餐厅专属团购价,666美刀。” 不便宜的价码,但作为一个精明商人,亚历克斯相信这笔投入,会换回以百倍计的财富。 “好吧,那我们采购五套。付出五套的价格,我可以获得六套对吧?” “是这样的。” “成交。” 一笔愉快的生意,双方皆大欢喜。 ―― 纽约,曼哈顿。 第五大道以西,西十街。 龙牌刀具001号店。 西十街的店铺租金,虽然不及第五大道,但仍然不菲。杰克清空在泥轰国的资产,才在这里拿下一间铺面,并采用花费低、但不失体面的极简风格,进行装修。 他已经将自己的未来,押宝在龙刀事业上。 原因很多,但最现实的是:他在泥轰的那些进出口贸易的利润,远不及龙刀。 素白洁净的店铺内,主要分为两个区域,一是产品展示区;二是客户体验区――李采用的体验式营销的方式,给予杰克极大启发。 他开创性的在门店中,“搬进”一个开放式厨房。 正值下午黄金时段,店内人头攒动。 他的三名门店销售员,全在接待客户。这时,门口又走进一对青年男女。 杰克只好亲自上阵,这让他计划还要招聘2-3名门店销售员。身为公司负责人和金牌业务员的他,肯定不能耗在这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是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男女,他们在为自己的爱巢挑选心仪物件。 二人都是厨艺小白,只是设想往后会在家里制作烛光晚餐。 不过他们有钱。 女人手上戴着克拉钻戒。 “美丽的女士,如果您想要尝试自己烹调美食,需要一套趁手的刀具,对此又缺乏足够了解的话,您可以永远相信米其林餐厅主厨的选择。” 杰克取来一个资料夹,里头是米其林餐厅订购龙刀的单据,以及付款记录,拢共18家。 几乎已覆盖全纽约三分之一的米其林餐厅。 他整理成册后,成为门店销售的法宝。 男人看罢后,露出满意笑容。 女人询问价格。 “诚惠,每套只需888美刀。” “很棒的价格,我们要了!” 女人眼神明亮,这正是她想要的厨刀,没有高端的厨具,怎能制作出高品质的美食? 瞧瞧,有钱人总是这么任性。 不是贬低她,杰克觉得她这双白如凝脂的手,连炒鸡蛋都能搞砸。 实力为零、三分热血的厨子,但不可否认她是位好客户。 像她这类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的人,不在少数。 杰克去给他们取货时,顺带瞅瞅门店的仓库,又快见底,公司那边的存货也是每天骤减,是该未雨绸缪,提前给亲爱的李去通电话,安排下一批货了。 第429章 面朝大海 第428章面朝大海 夏日炎炎,暑气蒸腾。 中关村大街,等离子体服务部。 李建昆颠着“缝合怪”,刚从邮电局回来,心情不错,米国那边杰克前几天已经来过信,预订下一批货,三千套刀具。 等货筹备好后,杰克会带货款飞过来,并补齐保证金。 由此反映出两个问题: 其一,龙刀在米国很畅销。 其二,杰克真没少赚。 目前还真不知道他一套刀具卖多少,但大概率是翻出几倍的价格,李建昆并不眼馋,杰克能把一套刀具卖出一亿,那是他的能耐。 现阶段属于开荒时期,给予这些开疆扩土的经销商足够的利润空间,是必要之举,这样他们才有干劲。 李建昆收获的是隐性价值。 等到将来“龙牌”在国际市场拥有一定知名度,经销商遍布时,势必要定些规矩,譬如统一零售价。 说穿了,定价权、利润分配,都会随着龙牌的兴起,掌握在他手中。 往后只看他如何去调配和平衡。 总得来说,龙刀的初创期已过,接下来只须有条不紊地发展,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像前段时间那么糟心,具体事务交给老林打理,他的大部分精力可以抽出来。 这不路过中关村,想起他的另一项计划么? 过来瞅一眼。 年前规划的砖房实验室,已经落成,平层,红砖墙面,从外表上看,很不起眼。 陈春仙大概率是被人告状太多,十分明白低调的道理。 实验室是实验室,他们办公仍在木板房里。看见李建昆出现,这位没好气道:“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 李建昆上回过来,还是一个月前。 “你们办事,我放心嘛。再说目前这个阶段,咱除了拉来资金支持,还能干啥?” 陈春仙有点接不上茬,按照协议,人家负责的前期工作,早落实到位。现在只看他们何时能研发出产品。 邀请李建昆在窗边木艺沙发上落座后,他用搪瓷缸倒来一杯茶水,顺势坐下,打开话匣子。 “你从国外弄回的高分子树脂材料成品,起到很大作用,这等于从只有一个概念,进化到拿实物做分析研究,实验室里几乎每天都有利好消息传出。” “那可太好了呀!” 李建昆拍腿笑笑后,探身问道:“大概多久能突破所有技术?” 陈春仙摇摇头,“这不好说,可能明天,也可能明年。” 李建昆:“……” “干嘛?科技研究正是如此,你是没见过有时一个技术难题,卡住研究人员一辈子的。” 李建昆摊摊手,咂摸道:“如果时间实在太长,咱们先上姨妈巾吧?” 姨妈巾的技术难度,比尿不湿低得多,最主要的无纺布技术是现成的,内芯对于吸水性的要求不算高,实验室只花几天时间?饬出来。 成果现在摆在那里,只等着商业应用。 陈春仙老脸一红,“再等等吧。” 他高低还是有点不能接受研发出这玩意。如果是与尿不湿一起,属于同类型产品,对外可以说成是附属研发,没那么烧脸。 李建昆挺没辙的。 这年头的人啊,脸皮忒薄! “希望等我回京时,能有好消息吧。”他叹一声道。 “你要出远门?” “嗯,过完暑期回来。” ―― 前世发生过的事情,只要李建昆这只蝴蝶不干涉过深,大抵不会改变。 1981年的暑期,沈红衣确实收到一个去浙省搞实践的邀请。 莫名其妙奔赴如此远的地方,其中有个缘故。文学系有个学生,其父亲在省里任职。 有一群北大学子,愿意去当地做扫盲科教工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好事。 这个学生卖力牵头搭线,浙省相关单位,许诺报销来回车资。 恰好此人又是早晨社的社员。 沈红衣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去,她对大海很是向往,但在羊城已经看过。 某人得知后,说“去!不去看我不打你屁股”。 等她一头雾水同意下来后,某人又消失不见。 不过也好,沈红衣可记得,他曾说过这个暑期会陪她一起。 要知道,他们此行拢共有三十几位同学,来自全校不同系,不同年级…… 7月12日,一行学生从首都出发,乘绿皮火车,经两天两夜后,抵达浙省宁市。 随后又在当地县城,等于包车一辆中巴,一路颠簸俩小时,抵达此行目的地―― 流沙湾。 全名叫作流沙湾公社,一个毗邻海边的地方,但是交通很不便利,低矮山丘层峦叠嶂,唯一的一条可供车辆行驶的黄土路,只通往全公社仅有的集体企业―― 流沙湾船坞。 不少学生落地之后,望着眼前景象,心生悔意,却又不好说出来。 这里的海边面貌,与他们出发前所想完全不同。 穷困潦倒,多半居民的房舍,是用石头和着黄泥垒成。 空气中弥漫着散不尽的腥臭味。 没有洁白的沙滩,海边多数地方遍布淤泥,或者怪石嶙峋。 就连这里的海,都不是蓝色的,浑浊暗沉。 丘家麒见大家神色失意,打起鸡血道:“同学们,这里至少是海边,别的不提,生猛海鲜肯定不缺!” 他又哪里料到,父亲真给安排一个穷乡僻壤。 海鲜的诱惑,确实起到一些作用。三十几号燕园学子,拎着行李背包,在接引的当地干部的带领下,前往公社所在地。 “红衣,都怨你,要不是你跟我说大海多漂亮,这么老远,我才不来!” 乔巧云咬着沈红衣耳根子说。 后者一脸尴尬,“我…也不晓得,海还有两样的。” 上回她见过的海,确实美极了。 “我不管,到时你要抓海鲜给我吃,你去过海边!” 沈红衣哭笑不得,“但我也没抓过海鲜啊。” 海鲜认识她,她不认识海鲜。 俩姑娘一路打打闹闹时,丘家麒不知何时凑上来,彬彬有礼道:“两位学姐,我看你们的行礼很重,我来帮你们提吧。” 他是北大80级学生。 乔巧云嘻嘻笑道:“小丘你人还怪好的咧。” 这话别有所指,一路上,丘家麒不是第一次献殷勤。乔巧云很清楚自个有多大魅力,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放眼整个燕园,红衣都是大美女。 可惜啊,他恋上了一个注定得不到的姑娘。 脑子里浮现一抹高大身影,阳光俊朗,卓尔不群,才华横溢,出类拔萃,温暖亲和……对比之下,乔巧云认为即使是这个省干部子弟,亦是落了下乘。 “应该的。”丘家麒憨憨笑道。 沈红衣轻声道:“谢谢丘学弟,不用啦。” 望着飘然而去的白色裙摆,丘家麒不免有些失落,如同兄弟们告诫的一样,沈学姐真的很难接近。不过,他很快又重振旗鼓,眼里再次生出斗志。 还有整整一个暑假呢! 流沙湾靠近海边的一座山岗上,有个独栋小两层的红砖楼,房子不算什么,位置绝佳,站在门前,整个流沙海湾一览无遗。 真应了?海升的那首诗――《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当地第一个拥有自己的渔船的富户,赵姓人家的房子。当然,他再富也富不过李建昆。 在支付一笔可观租金后,赵大叔美滋滋领着全家,搬去同大队的亲戚家暂住,并将家里拾掇整洁。 夕阳下。 红火的余晖洒在门前小院里。 院墙一侧,定做的铁质烧烤架上,用竹签串好的小黄鱼、竹节虾、鱿鱼,正滋滋冒油;旁边还有直接放在铁丝网上的扇贝、生蚝、螃蟹和钉螺。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就像天边最美的云朵……” 人字拖踩着节奏,上面是一条米黄色大裤头,搭配一件海滩风短袖花衬衫,头戴一顶路飞同款草帽的家伙,正给扇贝和生蚝,刷自己的秘制蒜蓉酱。 喷香的气味,随着海风,飘散老远。 直线五百米后方,快要抵达公社的一行燕园学子,纷纷缓下脚步,耸耸鼻尖。 “啥东西这么香啊?” “有人在做海鲜!” “我都饿了……” 第430章 两世重合,不同人生 第429章两世重合,不同人生 傍晚。 流沙湾公社。 公社食堂里,千里奔袭的燕园学子们,正吃着晚饭。 他们来到本地的第一顿饭,还是招待宴。 两个菜: 素炒水芹菜。 水煮杂鱼。 前者不提,后一道菜毫无香气,只有鱼腥,也无油花,吃得学生们大倒胃口,对于海鲜的期待值降低到冰点。 可是,明明来时路上,他们确实嗅到过喷香,不用吃,都晓得不知何人在烹调极致的美味。 大伙这才明白,海鲜虽好,但也要会烧啊! 一顿饭吃得一言难尽。 晚上男生们睡在公社礼堂,打地铺;姑娘不多,区区几个,公社特地安排出两间宿舍。 一夜无话。 隔日他们的扫盲科教工作,正式启动。 也开始了在这个贫困海湾里,一个暑期的生活。 “唉,食堂的饭真难吃!” “我宁愿他们别煮海鲜。” “反正我是没打,闻着都腥死。” 午后,忙碌一上午的燕园学子们,从公社吃完午饭出来,三五成群,打算下午去海边逛逛。 再怎么样,终究是海。 他们多半人来自内陆地区,还是人生头一回见到海。 “诶~你们闻!” “好香!” “昨天那个香味。” “食堂厨子跟这手艺一比,简直是个渣渣!” 走到半道上,海风裹挟着一股浓郁的肉食香气,扑面而来。 且越往前走,香味越浓。 大伙的脚步都不由自主跑偏,没直接往海边去,来到独栋红砖楼所在的山岗下方,人均狂咽口水。 周边没有其他人家,可以确定美食的香气,正是从半山腰上的人家传出。 有学生提议上去请教一下海鲜的做法,他们不是准备去海边吗?或许刚好能赶个海,拾些小海鲜回来,自个加工。 这香味属实诱人! 大伙一致赞同。带着股兴奋,嗖嗖奔上山岗。 不多时,他们看见这样一幕: 红砖楼外面,砖石垒成的小院里,右侧一角,用几根竹子撑起一块油布,打造成一个遮阳的凉棚。 棚子底下,有张低矮桌台,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成品海鲜,有的用竹签串起来,有的放在木托盘内,有的带汤汤水水,用搪瓷盆盛放。 每一种都是色香味俱全,看起来那么诱人。 桌上甚至有啤酒。 桌子旁边有张带靠背的竹凉椅,一个打扮休闲,但与社员们迥然不同的哥们,悠闲靠坐在上面,一会拿起竹签串,斜咬一撸;一会拿起洒满配料的壳类海鲜,呼哧一吸。 吃得满嘴流油。 不时再咕噜一口啤酒,左手拿把蒲扇,扇扇风。 学生们:“……” 忒会享受! 神仙过的日子啊! “诶?学长!您怎么在这啊?”乔巧云大为惊讶。 沈红衣则一脸呆滞。得,是个一口唾沫一个钉的男人,他不是消失了,他先跑过来…… 乔巧云的这声惊呼,自然引起其他人的好奇。 “学长?乔姐你的学长?” “咱北大的?” “那不也是咱们的学长么?” “厉害啦!这都能偶遇。” 李建昆扭过头,笑呵呵道:“噢,巧云呐,来来,一个人准备的吃的有点多,帮忙解决一下。” 这种要求……乔巧云拽着沈红衣,哧溜冲进院子。 另几名姑娘见状,麻利跟上。 男生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不该往上凑,食物再多,也不够他们这么多人吃。 但是,真馋啊! “应该不是什么偶遇。” 这时,有高年级男生学长开口,扫视周边道:“这位的话,80届的你们不认识,78和79届的你们还不知道?” “谁啊?” “瞅着确实有点眼熟。” “第一届未名湖杯诗歌赛……” “噢,想起来了,情圣!” “嘿,他跟沈红衣…真有故事啊!” 李建昆的身份被扒出来,男生们窃笑不止,唯独一人,脸色不太好看。 丘家麒想要追沈红衣,自然了解过她的过往。 “你们…不要乱说。真要是这样,他还能追到这里?显然没追上嘛。” 丘家麒的这番话,也不知是要说服其他人,还是说服他自己。 大伙一笑置之,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情圣,海鲜咋做的,你可得教教咱们呀。” “学长威武,竟然还有这手艺。” “敢问学长,美食给学姐们吃,啤酒能赏一瓶么?” 李建昆起身,面朝院外,招招手道:“都进来吧。” 男生们嗷嗷直叫,喜不自禁。 李建昆早几天过来,囤积了不少海鲜,前两天还特地找到一辆拖拉机,去县里采购了一车斗物资―― 此地的生活条件,他一清二楚。 穷得让人心慌。 李建昆起身回屋,搬出一木头框啤酒和汽水,又端出一托盘堆成小山的海鲜,走到烧烤架前,给大家现场烤制。 来自后世的佐料配方,外加秘制蒜蓉酱,是精髓。 80年代的人,哪里尝过如此炸裂的复合型滋味? 姑娘们把桌面上现成的吃得一干二净,味蕾恍如受到一场洗礼,连手指头都吸吮干净,叽叽喳喳叫唤着,说一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男生们拿啤酒和汽水先解馋,围在烧烤架附近观摩,勤等着,哈喇子直流。 “红衣,你竟然不知道他过来?” “沈学姐,托您的福。” “学姐,您和李学长真在处对象?” 姑娘们享受完美食,猫在凉亭里,闲来无事八卦劲上来。 沈红衣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下,完蛋鸟…… 丘家麒是现场唯一不关心烧烤的男生,他见姑娘们吃完,上前搭话,“各位学姐,女同学们,你们吃好了?我先带你们去海边玩吧。” 沈红衣却是第一个站起。 属实受不了一帮姐们问东问西。 丘家麒精神大振。 “李学长,谢谢您的款待!” “学长你的手艺老霸道了!” “弱弱问下,学长,以后我们嘴馋了,还能来吗?” 李建昆侧过头,含笑道:“随时欢迎。” “喔喔!” “学长您可真好。” 望着姑娘们结伴离去的背影,李建昆的眼神在那袭白裙上停留两秒,又落在最前方。 丘家麒,他还记得。 前世,这个暑期,他和红衣在此地定情,丘家麒曾找上门对他说教。大抵的意思是,癞蛤蟆别指望吃天鹅肉。 伤害性不高,侮辱性极强。 当时李建昆真的emo好些天…… 这一世,希望他有点自知之明,别再暗戳戳找自己唠嗑,也希望他早点认清现实,别谁的姑娘都敢惦记。 第431章 西湖巧遇 第430章西湖巧遇 傍晚。 这个时间,灯火稀疏的乡村,已经朦胧一片。 一袭白衣飘出公社,提着裙摆呼哧呼哧,曲里八拐,可算跑到小山岗上的红砖房。 屋外蚊虫太多,李建昆在堂屋点上一盘蚊香,躺在竹凉椅上瞌着眼,听收音机里播放着评书《三国演义》,袁阔成老爷子的嗓音,十分对味。 蓦地听到动静,睁开眼,不禁扬起嘴角,“来了。” “你…你你干的好事!” 沈红衣跑上前,给他一记八卦掌。 李建昆皮糙肉厚,没得反应,掸掸花衬衫道:“咋了我?” “现在同学们全知道,等回去,整个燕园都得传遍!”沈红衣红着脸说。 “我说什么呢,当年不是传过,还怕再传一遭?” “你……” 沈红衣一时无言以对,叉起小蛮腰,气鼓鼓瞪着他。 “行啦。”李建昆站起身,扶着她的肩头,把她摁坐在凉椅上,“晚上没吃好吧?给你留了好吃的。” 沈姑娘诧异,“你咋知道我会过来?” 李建昆嘿嘿一笑,一副“小样,我还不清楚你”的模样。 “没个正经。”沈红衣狠剐他一眼,气可没消。 饭菜热在锅里,李建昆进厨房端出来,芹菜炒鱿鱼,香煎小黄鱼。 晚上只吃了水煮白菜的沈姑娘,狠狠咽口唾沫,食指大动。 “动筷呀,咋了,要我喂你?” “才不要!” 沈姑娘吭哧吭哧吃起来,满口喷香,含糊不清道:“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七。” “所以说你有福嘛。” “啥?” “嫁给我,以后还不是随吃随有。” 听闻这话,沈姑娘唰地红了脸,垂下脑瓜,数着饭粒,“谁…谁要嫁给你了。” 两人这边打情骂俏时,院外,丘家麒急得直跺脚,已经进去一刻钟,还不出来。要是那姓李的突起歹意,啥事都能操持完。 李建昆如果知道他的想法,可不能苟同。一刻钟,瞧不起谁呢? 那事不仅得靠天赋,还得讲究心态和技巧。恰好他天赋不赖,外加一甲子的修炼,加个零还差不多。 再不能等! 丘家麒攒紧拳头,哧溜冲进院里。 “红衣学姐,你在不?公社不见你人,我怕出事,过来找找。” 堂屋里,沈红衣咬着半块小黄鱼,一动不动,非静止画面。 她自以为神行太保、踏雪无痕,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她跑到这里。 先前她还跟姐妹们“狡辩”来着,现在,被逮个正着…… ―― 日升日落。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李建昆的美食小院,几乎每天都有燕园学子过来蹭吃蹭喝,他和沈红衣的关系,已是小葱拌豆腐。 傻子都能看出端倪,遑论燕园学子们? 事已至此,沈姑娘也不像起初那样藏着掖着,得空会和他去海边逛逛。 这日,黄昏时分,晚霞漫天。 两人荡步在海边的干泥地上,边走边搭话。 李建昆再续前缘的夙愿,不仅现实意义上达成,也走完“仪式”。 “瞎乐呵个啥呢?”沈姑娘侧头问。 “你猜?” “猜你没想好事。” “答对。” “诶!你!”沈姑娘吓一大跳,她一摆一摆的右手,突然被对方握住。 还撑开她的手指,把自己的手指插过去。 姑娘瞬间霞飞双颊,心头小鹿乱撞不止,低头望着脚尖,挣脱几下没挣掉后,也便作罢。 她曾幻想过,他们会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场景下牵手――这年头,男女牵手,有种很特殊很郑重的含义。 却也属实没想到,如此猝不及防。 实际上,李建昆并不急于去干牵手这种事,毕竟姑娘额头都亲过。之所以突然行动,是发现他们身后有小尾巴。 喜欢盯梢? 成吧,让你瞧个够。 后方,丘家麒目睹那一男一女十指紧扣、携手散步的画面,如遭雷击。 他这辈子从未如此喜欢一个姑娘,而这个姑娘还不等他接近,已被别的男人牵在手里。 ?! 一颗心,好似碎成两半…… ―― 转眼间,暑期实践活动接近尾声。 丘家麒临时提出一个计划,邀大家去他们的省会游玩,说从那里回京更方便。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大伙还真动了心思,毕竟近在迟尺,来都来了。 丘家麒这小子别的不提,安排行程这方面,深得李建昆的心意。反正都混熟,这拨燕园学子,一个暑期不知道吃过他多少白食,这次凑着跟他们一道。 9月1日,临近中午。 一行人抵达杭市。 等大伙结伴走出车站时,有心人大抵明白了丘家麒的用意。 站外停着一辆中巴车,特意来接他们。这可是非比寻常的待遇。 由此可以反映出,丘家麒的硬实背景。 随车有位工作人员,接待大家上车时,数起人头,一数不对劲,多一个。 学生们的目光皆落在李建昆身上。 丘家麒适时发言道:“是这样的,我们暑期在流沙湾做的贡献,有目共睹,相关单位安排了午宴,犒劳我们。李学长怕是…不太适合再跟着。” 沈红衣微微蹙眉。 乔巧云道:“应该的,有啥好犒劳的,我不想去,我想去玩。” 沈红衣挽起她的手。 丘家麒见此,忙道:“有领导出席的!” 乔巧云:“……” 李建昆瞥一眼姓丘的小子后,看向沈红衣和乔巧云,笑着说:“没事,你们先去,晚点在西湖见。” 路上大家相约好,下午逛西湖。 “学长,那你等我们哦,咱们商量个碰头地方。”乔巧云替好姐妹发言道。 双方合计好后,大巴车缓缓驶离。 李建昆孤零零站在马路牙子旁,感觉好笑,搞这么一出干啥都不知道。谁不晓得你爹有能耐,还非得显摆一下。 咋的,这样就能让沈姑娘移情别恋? 幼稚! 李建昆自个找到一家国营饭馆,解决掉午餐,完事后,熟门熟路乘公交,转道西湖。 实际上西湖对他而言,半点吸引力没有,前世生活在这座城市,早逛烂了。 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到临近一点钟,一伙人姗姗来迟。 “学长,你吃了没?” 沈红衣和乔巧云携手小跑,来到李建昆跟前。 后者笑着点头,问:“你们中午吃的啥?” 乔巧云凑近几分,瘪瘪嘴道:“根本没什么好吃的,单位食堂,摆几张大桌子。比起学长您做的烧烤,差远了。” 何苦来哉? 心思费尽,还没讨到好,李建昆替丘家麒默哀两秒。 “来,同学们,跟我走,西湖大了去,没人做向导,你们能逛晕乎。” 那头,丘家麒倒是浑然不觉,兴致高昂,一马当先。一副“带你们逛逛我家”的模样。 沿途一路,他边走边介绍,言语中充斥着满满的优越感。 过苏堤南段,西拐,前方忽然出现黑压压的人头,把主干道堵得水泄不通。 不过大家不忧反喜,人越多的地方,才证明越好玩。 沈红衣小声向旁边打听,“好多人呀,这什么地方?” 一路上她和乔巧云,压根没听丘家麒讲,某人比他熟得多,出口即典故。 “西湖十景之一,花港观鱼。” 李建昆也挺纳闷,花港观鱼是一个很大的景点,或者说景区,游客怎么全围在入口? 一行人好容易挤到前面,对面还有安保人员,旁边拿木板,竖起一块告示。 花港观鱼暂时封闭,不对外开放,里头正在拍电影――《少林寺》。 第432章 两种待遇 第431章两种待遇 李建昆心说还真是巧,不过想想又不奇怪,《少林寺》目前确实在紧锣密鼓拍摄中。 上次在港城,与中原影业的负责人交谈,得知嵩山少林寺门庭没落,负责人说他们第一次过去时,整个少林寺里头仅有几个老僧,连泥菩萨的塑身都坍塌一半。 谁又能想到,后世人家硬生生搞成上市集团? 《少林寺》里涉及寺内的景色,是由中岳庙和杭市的“花港观鱼”等几地的景观,拼凑而成。 燕园学子们眼巴巴瞅着里头,与其他围观群众的表情,如出一辙,一副“好想进去瞧瞧”的模样。 这年头,电影还是个稀罕玩意,谁不想涨涨见识? “沈学姐,你想进去玩吗?” 丘家麒不知为何凑到李建昆三人跟前,望着沈红衣笑呵呵问。 “呃…想吧。”沈红衣也不昧着良心说话。 丘家麒眼神明亮,拍着胸脯道:“交给我!” 自觉到了他的Showtime。 没错,他仍然没有放弃,父亲从小教育他,坚持是走向成功的不二法门。 只是牵手而已,虽然如鲠在喉,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锄头挥得好,一切皆有可能。 丘家麒转身离开时,余光扫向李建昆,高傲地昂起脑瓜。 他却有所不知,曾经有个徐的,其父论级别,并不逊色他爹,只因为锄头乱挥,最后不仅被燕园出名,连京城都无容身之地,不得已败走鹏城。 丘家麒犹如一只骄傲的公孔雀,在前排游客们的注视下,大步走向安保人员。 “同志你好,你们的负责人在吗?” “?谁啊?” 丘家麒下意识挺挺胸板,“家父丘致中。” 李建昆心里吐槽,差点以为你要说家父汉高祖……傻缺一个,人家把门的能认识? 果然,戳在丘家麒对面的安保人员,疑惑问:“丘致中是谁?” “……”丘家麒气结,加重几分音量,“省组织部!” 安保人员这才重视起来,上身松弛一点,问:“您有何贵干啊?” “我想带朋友进去参观一下。” “这……” 丘家麒挑眉道:“你要是做不了主,让你们负责人过来。” 拍电影,封西湖一个景区这种大事,不可能不通过组织机关,他料定带几个人进去涨涨眼这种小事,对方肯定会卖个情面。 安保人员真怕得罪人,忙道:“那你稍等会。” 说罢,快跑进景区。 丘家麒转过身,对沈红衣等一众同学,做出一个搞定的手势。 大约一刻钟后,去喊人的安保人员返身而回,同行的还有两人,三人一边疾步匆匆,一边搭话。 “对方真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我敢骗您二位吗?” “胡闹!” “这些小辈也真是的,净在外面堕父辈的名头,报个大名自以为高人一等,所有游客都不让进,凭什么他搞特权?” 三人来到丘家麒身前站定,为首的中年人上下打量他一番。 丘家麒感觉不太对劲时,耳畔传来一声呵斥。 “好的不学!哪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告诉你爸,我,陈勇韧说的,不给你进!” 丘家麒:“……” 这哥们一脸错愕,万万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陈勇韧?没听说过,不就是一个拍电影的么,到杭市拍摄,竟然如此不给他爹面子? 不合情理…… 那是丘家麒根本没搞清楚状况,不知道拍摄《少林寺》这部电影,最初的想法来自哪里。 1979年,时任国武院侨办和港办主任的廖成志,表示港澳及海外观众,都喜欢看武侠片,建议拍摄一部包含少林寺或太极拳等元素的电影。 这才有后续事情。 丘家麒还算有点脑子,没吵吵,只是不知道转身后,该如何面对一众同学,明明刚才还自信满满。 好羞耻啊…… 陈勇韧扫视向对面黑压压的人头,本想对游客们说些话,告知他们这部电影的重要性,让大家理解和配合,恍惚间,眼神捕捉到什么,赶忙拉回,定格住。 仔细瞅几眼。 没认错! 遂快步上前,人还未到,双手已至。 “李先生,您好您好,想不到能在这里碰见您!” 丘家麒:“???” 沈红衣和乔巧云:“……” 一众燕园学子:“!!!” 比较尴尬的是,李建昆一时想不起来他姓什么,只记得在港城见过,中原影业的人。 “噢,你好,我随便逛逛。” 陈勇韧赶忙做出邀请手势,“难得您大驾光临,刚好视察一番,给我们的工作提出宝贵意见。” 燕园学子人均懵逼,啥情况啊? 丘家麒上前搬出他爹,人家都半点面子不给。 李学长杵在这里没动,对方主动上来邀请,还视察…… 李建昆含笑道:“可能有些叨扰,我跟朋友一起。” 陈勇韧摆摆手道:“我们诚邀您和朋友一道,莅临视察。” “可是,人有点多啊。” “没关系的。” 这就有点盛情难却了。 李建昆只好招呼一众燕园学子,跟上他的步伐。 燕园学子们震惊之余,自是喜出望外。唯有丘家麒呆滞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凭、什、么?! 安保人员戳戳丘家麒,问:“诶,你是不是跟他们一起的?要是的话,赶紧进,待会我可不好放行。” “我……” 带着无尽憋屈,还有满脑门问号,丘家麒猛地一跺脚,终究追上去。 “李学长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呀,面子大到这种程度?” “你问我我问谁去?” “沈红衣一准知道!” “对对。” 李建昆正被陈勇韧二人陪同着,走在最前面,详细给他介绍影片拍摄进度等相关事宜。 倒是苦了沈红衣,被同学们簇拥着好一阵打听。问题是,她也一头雾水。说不晓得吧,这些人还不信…… 就,挺没辙的。 李建昆能在这里畅通无阻,没这些燕园学子揣测的那么神乎,原因很现实。 他是《少林寺》的股东呀,投了四十万港币。 作为金主爸爸,你说他有没有资格进来? 剧组的人见到他,要不要汇报下工作? “诶?才吃饭吗?” 走到景区内一片开阔地带,李建昆诧异道。 现在已是下午两点。 陈勇韧解释道:“是啊,有一个重头戏,刚刚拍好。” 只见眼前地界上,演员们正在吃饭,分成两拨: 一拨人数不多,围在中间位置的一张圆石桌旁,桌面上十几只菜盒子摆在一块。这些人总体年纪偏大。 另一拨多半是“小和尚”,各自捧着一只国民铝饭盒,三五成群蹲在边边角角。 李建昆扫视一圈,不难发现李莲杰。重头戏码,肯定不能缺主角。 而李莲杰一边扒着饭,眼神不似其他人,落在他们这群不速之客身上,好像根本没有察觉,死死盯着圆石桌旁的那拨人,有些……不忿。 李建昆拍拍陈勇韧的肩膀,让他们也先去吃饭,自个随便逛逛,好说歹说给劝走。 仿佛随意荡步,李建昆不动声色,走到李莲杰跟前。低头瞅去,不禁皱起眉头。 终于明白李莲杰为何如此神态。 圆石桌旁的那拨人,吃的什么饭菜,眼神扫过去一目了然。伙食不错,有鱼有肉。 倒是李莲杰他们这群“小和尚”,饭盒都捧在怀里,远距离探不清里头装的啥。此时才发现,只有白菜和豆腐。 一个片场,吃饭还要搞两种待遇? 李莲杰他们可不是真和尚,而且李莲杰还是主角呀。 第433章 力所能及 第432章力所能及 “红衣,你看,这些演员吃的饭菜还不一样咧。” “刚有同学问过了,说石桌边那些,是港城请来的演员。” “噢。” 一声噢,疑问消除,似乎理所应当。 李建昆见同学们结伴奔去看那些布景片场,无人再关注这件事,心生一抹唏嘘。 我们似乎已习惯于对自己苛刻,而对外人大方。 不知从何时起,这成为一种美德。 但是这并不能使那些外人高看我们一眼。 类似事情,在后世也屡见不鲜。 李建昆此刻想的是,这样的不平等,会对李莲杰他们尚不成熟的心灵,造成多大冲击? 这就是他后来出走的原因吗? 李莲杰此时,总算留意到身前多出一个陌生人,诧异抬头,问道:“你是?” 李建昆反问:“你是这部戏的主演对吧?” 李莲杰点点头。 “咱俩聊聊?”李建昆发出邀请,“我算是这部戏的投资方之一。” 得知他的身份后,李莲杰眼神亮了,他正有满肚子苦水要倒。 虽然是白菜豆腐饭,他依然没浪费,三两下扒完,把饭盒交给另一个“小和尚”代为保管,与李建昆一道,去往无人的地界。 不多时,二人在湖畔一张长条石椅上,打开话匣子。 李莲杰忿忿道:“明明我比他们还累,我要一直打,他们轮流上,把他们全打光才行,可他们能吃肉,我不能。” 多么简单的诉求啊,只是为了能吃上肉而已。 李建昆问道:“工钱呢?你一天拿多少?” “一块。” “他们呢?” “上百!” 李建昆沉默。 李莲杰补充道:“其实每天一块钱够花,最可气的您知道是什么吗?上回在京城拍摄,他们的饭从京城饭店订,我们是另一家。我攒了钱,想去京城饭店买瓶可乐,不给我进。” 他说到这里时,眼里泪花闪烁。 李建昆心情沉重,通过这一件事,他联想到很多。在其他的行业或领域,又有多少像“小和尚”们这样的人? 经历过这些之后,有朝一日,待他们有能力时,出走。好像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这些,都是各行各业的精英。 人才流失啊。 他想做点什么,又深感无力,这是多么大的社会问题,仅靠一个人的努力,如何能办到? “您是投资方之一,您能不能…让我们也吃上跟他们一样的饭?我保证!” 李莲杰举起手道:“我们一定好好打,演出最好的镜头。吃上好饭我们也有劲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拉扯回李建昆的思绪。他突然有些释怀,罢了,既然明知不可为,又何必庸人自扰? 搞不定所有,至少…摆平遇见的问题吧。 “好。” “真哒?!”李莲杰兴奋蹦起。 “当然。” “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李莲杰手舞足蹈,嗖嗖去向其他小和尚,告知天大喜讯。 ―― “您要追加投资?可我们不接受投资了。” “不是追加投资,纯赞助。” 李建昆找到陈勇韧,表明要赞助剧组的内地演员,吃好点的想法。却没料到,这样一桩好事,竟然被拒绝了。 陈勇韧深深看着他说:“您是一个有爱心的人,我明白您是出于一片好意,可是您想过吗?内地的生活条件、薪资水平,只到这种程度,每个剧组都一样。我们剧组莫名提高待遇,会给其他剧组造成压力,会使得其他演员产生不好的情绪。” “你们现在这样搞,港城演员哪哪都不一样,内地演员就没情绪?!” 李建昆有点上火,看似很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 陈勇韧面露惊讶,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对方是港城人,没想到对方这么替内地人着想。 “可是,那样只是对外有情绪,我们内部还是很团结的。” 李建昆真想一巴掌呼在他的榆木脑壳上。 “那只是你们的臆想,一个影视项目又不是从此固定演员的待遇,明明你们这个剧组,有机会改善内地演员的伙食,还不接受,那些‘小和尚’该吃苦的吗!” 陈勇韧嘴唇翕合,没有回话。 “只是改善他们的伙食!伙食!没说要给他们加工资!” 陈勇韧见他发这么大火,赶忙浇水道:“好好,我尽量,尽量安排。” 今儿李建昆算是见识到,80年代的另一项特质――愚昧。 陈勇韧告辞去打电话。 该说不说,李建昆投资人加“港商”的双重背景,起到关键性作用。 不然这事还真不见得能办下。 这年头拍电影搁后世来说,都叫小打小闹,剧组演员能省则省,没有多少人,给他们上升到与港城演员一样的伙食标准,实际上花不了几个钱。 陈勇韧回来后,找财务核算过,影片再有一个季度准能杀青,五千块绰绰有余。 李建昆当场付掉。 “李学长,到处找您呢,准备走了。” 在“花港观鱼”玩大半个下午,见识过不少拍电影的新奇事物,燕园学子们都玩尽兴了,此时天色不早,乔巧云和沈红衣结伴找到李建昆。 “后面怎么说?”李建昆问。 “晚上丘家麒安排地方住宿,明天起来去火车站。” “要不你们先去吧,他肯定没算上我,明早在车站等。” 乔巧云用牛筋底凉鞋的鞋尖,在地上碾了碾,仿佛踩小人似的,瘪瘪嘴说:“他可真小心眼。” 沈红衣抿嘴轻笑。 李建昆耸耸肩道:“你看我在乎么。” 俩姑娘想到电影剧组的负责人,都对他这么尊敬,想找个睡觉地方还不容易?没再多说什么,小手拜拜,结伴离开。 “红衣啊,回京后,这事你得弄清楚,自家男人的底细都摸不透,你搞什么?” “你…闭嘴。” “哟哟,还脸红,你要不愿嫁,我嫁。前提是你让李学长要我。” 沈红衣:“……” 厚颜无耻啊简直是。 李建昆这边,索性无事,他知道剧组晚点还有戏,寻思看看晚饭是否真的改观后再走。 傍晚时分。 饭店送来伙食。 李莲杰和一群“小和尚”们,排队上前取饭,作为功臣,他排在第一位。不过他的神情却很紧张,他自然不知道李建昆背后做的事,不晓得那人说话算不算数。 “也可能没那么快的,说不定过几天才改。” 他回头,对满心期盼的小兄弟们说。 “你先拿嘛。” “拿来看看。” 等李莲杰取过饭盒后,身后人均踮脚,探长脖子。 “快快,揭开瞅瞅。” 咔! 盒盖掀开。 首先入眼的是一块硕大把子肉,盖在米饭正中间,旁边的米饭润成酱油色,明显浇过汤汁。另有一道猪油渣烧白菜,一个油焖茄子。 “哈~” “改了改了!” “哇!也太丰盛了吧!” “喔,有肉吃喽!” 不仅是小和尚们,内地演员们闻讯纷纷赶来,瞧过之后,皆是欢天喜地。 李莲杰盖好饭盒,没直接吃,一边狂咽口水,一边环顾四周。倒真被他发现目标。 遂捧着饭盒,带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快跑过去。 “谢谢!” 他对着李建昆,深鞠一躬,起身后,强调道:“我指的不仅仅是肉。” 李建昆比他高一截头,伸手揉揉他的光头,含笑道:“我懂。” 能让人委屈到眼含泪花的,又怎么可能是肉呢? 李莲杰咧嘴笑道:“您是港商对吧?我们的电影也要在港城播,要是我能出名,我给你的公司免费搞宣传!” 好嘛,还有这种意外收获,李建昆真给记下。 以后想请这位,可不容易。 李建昆眨眨眼道:“其实我不是。” “啊?” 李建昆摆摆手,没作解释。看到伙食确实改观,没再逗留,与陈勇韧打过招呼后,踏着夕阳的余晖,哼着小曲,漫步而去。 第434章 推销姨妈巾 第433章推销姨妈巾 金九银十。 回到京城后,正值一个好季节。五道口周边的八大院,迎来81届的新生,时光荏苒,恍惚间,连沈红衣都已是大三的学姐。 李建昆问过她,丘家麒有没有再给她带来困扰。 沈姑娘说“我最大的困扰是你”! 显然暑期的事情已经在燕园传开。毕竟无论是他这个“传说”,还是沈红衣这种大美女,都是燕园的话题人物,他俩凑一块,很能撩拨起大家的八卦劲。 以免脸皮薄的沈姑娘,承受不住压力,恼羞成怒,找上门掐他腰子肉,李建昆决定暂时稍稍远离她。 嗯,有件正事要干。 等离子体服务部那边,研究员们趁着时间充裕的暑期,还真的攻克了高分子树脂材料。 现在只等着商业应用。 该到了他上马的时候。 傍晚,长征食堂。 大厅一角的餐桌旁,李建昆和陈春仙相对而坐,桌面上摆着四菜一汤,外加两扎冰鲜啤。 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值得庆祝一下。 参与此事的研究员们,也没亏待他们。 当初李建昆投资的十万块,除去建实验室、添置必要设备,采购研究材料等花销外,余下的,陈春仙征求他的意见后,作为奖金,全部发放。 每个人到手的都是一笔横财,能极大程度改善家庭状况。 当然,这事不能对外讲。 他跟陈春仙今天不仅是庆祝,也是商议接下来的安排。主要是陈春仙想听听他的想法,或者说计划。 “老陈,你对我还是不放心啊。” “咱们合作这个项目,正为互相交交底,现在我这边的事情办妥,对你把把关,没毛病吧?” 李建昆举举扎壶,与他碰一下,道:“成。” 双方各自咕噜一口冰爽的啤酒后,陈春仙双肘撑在台面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建昆缓缓道来。 “按理说,一个商业项目,应该争取的是利益最大化。 “基于这一前提,像咱们这个项目,最完美的运营模式,即我们把握并提供核心技术,与工厂进行合作,这样不仅省事省力,还能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 陈春仙挠挠头道:“你别整得这么概念化,说通俗点。” “举个简单例子,尿不湿的核心技术是什么?”李建昆问。 陈春仙答:“高分子树脂材料。” 李建昆点点头说:“那你想想看,如果我们弄家工厂,专门生产高分子树脂材料,再把尿不湿的概念宣传到全国,会造成怎样的局面?” 陈春仙眼神明亮,“无数有意向的厂家找我们进货!” 这样的确省事省力,并且能源源不断创造财富。 所有生产尿不湿的厂家,都在替他们赚钱! 李建昆忽然叹息一声道:“可是这个最好的模式,在当前形势下,咱们办不到,或者说受到制约。” 厂子不难弄,挂靠一家。 麻烦的是原材料。 想要运营这种模式,需要广泛的原材料支持,哪是一家挂靠厂可以搞定的? 当然,其实也有一个解决办法:弄一家合资企业,放在南方,原材料从境外进口。 类似TTK公司。 但是吧,李建昆对尿不湿和姨妈巾这个行业,并没有太大兴趣,不想为此大费周章―― 说不准,服务部那些高科技人才,尝到甜头后,全给他带偏掉。往后闷头扎进“止尿止漏”这个领域。 那罪孽可大了! 他和陈春仙搞这个项目的目的,仅仅是建立互信关系,为以后搞高科技产业铺路。 所以他打算速战速决。 陈春仙眸子一暗,沉吟道:“你说得对,别提最优了,说实际的,能办成能落地的。” “找到合适工厂,卖掉两项成果。”李建昆道。 “两项?” “不然呢?我说老陈啊,你可别瞧不起姨妈巾,咱们国家有多少宝宝,又有多少妇女?即使在大城市里,也不是每个家庭都愿意给宝宝消费尿不湿,但有条件的妇女,绝对不会错过姨妈巾。姨妈巾才是真正的摇钱树!” 陈春仙讪讪一笑,他其实也想到,把研究成果卖掉,是最省事最见效的方法。他原本想着,谁愿意买尿不湿的技术,姨妈巾技术干脆作添头,直接赠送。 李建昆瞅他两眼后,道:“反正这事交给我,你要是不放心,像最开始说的那样,找个财务跟着我。你的话,忙这么久,也挺累的,好好休息一阵,陪陪家人。” “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不行!” 陈春仙诧异看着他,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搞得谁是个拖油瓶似的。 该说不说,李建昆确实是这样想的,这位搞科研没得说,做生意纯属白给。历史还验证过。 “我只跟着,不发表意见还不成?” “不成。” “……服务部哪来的什么财务啊?都是临时凑数的!” “你随便找个人,老纪他们谁都行。” “那和我跟着有啥区别?” “有。他们我能吃得住,你…突然整一手的话,会坏我计划。” 陈春仙一脸郁闷,狠灌几大口啤酒。 您以为他会放弃? 不,那他当不成科学家。 随后,一顿好好的晚餐,变成死磨硬泡会。 李建昆一个脑袋两个大。让休息都不肯,至于这么折腾自己吗? 天生劳碌命! 很是没辙。 “那咱们约法三章,这件事由我主导,一切听我的,你能不说话就别说,最好别说!” 陈春仙一脸悻悻,“行行,我保证。” “立个字据。” 陈春仙:“???” ―― 朝阳,红花纸巾厂。 晌午时分,李建昆和陈春仙乘公交,来到这里。 踅摸到这家工厂,李建昆可狠被人当了几回流氓。 推销东西嘛,自然要对症下药,假如跑去机械厂,推销姨妈巾的技术,怕不是会被当成秀儿。 他询问过众多姑娘,包括不仅限于:二姐、沈姑娘、鲁娜、许桃、张华的媳妇、林秀秀…… 还有在马路上随意抓的。 向她们打听,大姨妈来时,通常会选择什么防漏产品。 讲道理,明明是很正常的市场调研不是? 却差点没吃大逼兜,幸亏他貌比潘安啊。倒是得到一些五花八门的答案,其中红花牌卫生纸,重复性最高。 说是柔软舒服,基本作为大姨妈专用。 由此可见,这家工厂对大姨妈非常了解,有意识地在往这个专业领域发展。 那么不难推断出,他们会对姨妈巾感兴趣。 两人过来之前,通过电话,畅通无阻进入厂区。 来到行政楼后,不出所料,受到热情款待。被请进一间小会议室,有姑娘奉上两杯茶水,示意他们稍等片刻。 “小李啊,待会见到负责人,你别直接掏姨妈巾,先拿尿不湿出来。” “嗯?”李建昆斜睨过去。 “好好,我不说不说,随你,你看着办。” 晚上无更。 第435章 给老陈上一课 第434章给老陈上一课 红花纸巾厂的厂长,名叫何全国,一个很好记的名字。 四十出头,短小精干――身高约一六五,常言道浓缩是精华,一双小眼睛里聚着光,是个精明人。 他落座在李建昆二人身侧,打听清楚他们的来路后,露出恍然表情。 陈春仙一脸尬笑,他可真够出名的。这个知名度,不是来自他曾获得的殊荣,纯粹是被人家告状、抨击,责难太多,报纸上时不时能瞧见议论他的新闻。 这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所承担的风险。 但他不后悔,亦不畏惧。 他坚信打造中国硅谷的愿景正确无比,使知识与金钱聚变的模式,是科技腾飞的最佳路径。 “你们说的姨妈巾呢?”何全国搓着手问。 管他是不是争议人物,他现在确实产生浓厚兴趣,顶级科学家捣鼓出的玩意,岂会是凡品? 陈春仙伸手捂脸的时候,李建昆从一只黑色皮质公文包里,摸出一片没有任何包装、摊开的姨妈巾。 “何厂长,我纠正一下,姨妈巾只是我们编的外号,它的学名叫卫生巾。” “我说听着怪怪的吧。”何全国呵呵一笑。 他不愧是这方面的行家,一瞅这造型,脑子里已产生出一些不好描述的画面…… 刚刚好! 先不提效果如何,挺好夹,倒是真的。 他眼神明亮,双手接过,入手的感觉堪称极致柔软,不知比他们的卫生纸柔和多少倍。 “这是什么材质啊?”何全国惊讶道。 摸起来似布非布,似纸非纸。 他看一眼李建昆二人后,双手稍稍用力扯了扯。 妙啊! 作为专业生产卫生纸的厂家,他不是没见识过很柔软的卫生纸,南方市场上有,境外产品,可惜以他们的技术和设备,生产不出来。 此物的外表材质,在兼顾进口卫生纸的柔软的同时,又具备布料的韧性。 李建昆解释道:“外表材质叫作无纺布,放在国内来说,属于一种全新科技。” 何全国立马意识到,这种无纺布在卫生领域,拥有广泛用途,单是这项技术,已经价值万金。 心里是这样想的,但脸上他并不表露。只是笑着点点头,手指摩挲着,观察起其他细节。 此物有内芯,一样极其柔软,不会带来不适感,底下还有一段似乎可以撕开的胶条。 要不说是行家呢。 何全国精神为之一振,“这是黏在裤头上,以防乱跑用的!” “您慧眼。”李建昆不轻不重拍一下。 陈春仙头垂到胸口,恨不能钻进桌底。他何苦要跟来呀? 何全国和李建昆倒是聊得起劲。 “我明白了,内芯是专门设计,用以吸收那个……” “咳咳!”陈春仙战术性打断,端起白瓷杯,咕噜一口茶。 何全国余光扫过去,心想:哟,还害臊,那你研发个啥? 李建昆道:“没错。” 何全国问:“吸收量很大?” “肯定比卫生纸大得多。” “我能试试吗?”何全国指指身前的大茶缸子,他刚才自个捧来的。 李建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姨妈巾的样品还有些。 只见何全国一手托着姨妈巾,另一只手端起搪瓷缸,将乌红的茶水汇成一条细线,缓缓倒在姨妈巾上。 一秒,两秒,三秒…… “哎呀!我的天!” 再想隐藏内心的想法,何全国仍然忍不住惊呼出口。他手托着姨妈巾,有没有漏出来,立马能感觉到。 此物的吸水性,比卫生纸何止强出十倍? 卫生纸对折十道都不如它! 而且它又软又薄。 好东西啊! “请二位不要介意,我这人做事比较严谨,能不能再给一片干的我?”何全国询问。 李建昆疑惑,“做什么?” “我找些女职工,那啥……穿戴试试。” “噗!”正喝茶掩饰尴尬的陈春仙,一口老茶直接喷出来。 李建昆一边开包,笑着颔首道:“应该的,我喜欢您的严谨。” 陈春仙:“……” 两个臭流氓! 一片干的姨妈巾到手后,何全国起身,走到门口,唤来之前给李建昆二人上茶的清秀姑娘,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姑娘听罢,小脸红得能透出水。 “害羞个啥嘛,这是正经事,厂里说不准后面要上这款产品。” 何全国把姨妈巾塞到她手上,郑重交代,“记得让办公室的女同志都试一下,最后给我反馈意见。” 李建昆:“???” 他刚才可能理解错了。一片姨妈巾,你让这么多女同志试? 狠银! 一杯茶快喝完时,会议室门口传来零乱的脚步声,不止刚才的清秀姑娘折返而回,一窝蜂杀来十几个姑娘。 姑娘们脸上皆挂着难以抑制的欣喜。 “厂长,好用!” “特好用!” “简直是广大妇女的福音。” 由于发现如此宝物,生怕厂长不引进,姑娘们连害羞都顾不上。 何全国笑眯眯问:“真有这么好?” “好!”姑娘们异口同声道。 见她们人均两手空空的模样,何全国问道:“东西呢?” “噗!” 这口茶是李建昆喷的。 丫的竟然还想要回来? 某位姑娘的回答更绝。 “任娟拿走了,她刚好来那啥,用上舍不得拿出来。” 陈春仙:“噗!” 姑娘们散去后,何全国起身关上房门,一边走回来,一边说道:“如二位所见,这东西还行,至少我们厂的女同志蛮喜欢。” 他顿了顿,坐回靠背椅上,扫视向李建昆两人,问:“我们厂可以考虑引进,不知道?们有什么条件?” 李建昆没计较他的弯弯绕绕,做买卖讲讲话术,搞搞心理战很正常,反倒说明这个何全国,搁这年头来说,有两把刷子。 也难怪厂子办得有声有色,红花卫生纸畅销首都。 他绕,咱不绕。 “条件很简单,一百万。” “嘶!”何全国还没什么反应时,陈春仙猛吸一口凉气,不可思议盯着李建昆。 真敢呐! 李建昆权当没留意到,看着何全国,似笑非笑说:“值不值,何厂长很清楚。” 何全国眉头紧锁,“这个价格太离谱了!” 李建昆耸耸肩道:“无妨,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厂长看不中,我们再找别家。” 说罢,推开椅子,站起身。 何全国见此,有些慌神,抬手道:“唉小同志先别急躁嘛,我没说看不中,只是说价钱太高。” “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呀。” 李建昆表情不变道:“对于妇女而言,我将它形容成一场卫生革命,不为过吧?咱们有多少妇女?以亿为单位!即使首都一地,也要以百万计!” 他顿了顿,问:“这笔账还要我帮您算吗?” 何全国忽然觉得,这小子实在不像搞科研的,像个做买卖的老手。他不禁长叹口气道:“你说的有些道理,问题是…这年月,有几家厂子能拿出百万现金?” “那不关我的事。” 李建昆不咸不淡道:“我们的产品值这个价码,没道理贱卖。您如果实在不情愿,咱们也别浪费时间。没几家厂子有实力,总有不是?我们去找有实力的。” 说罢,拍拍老陈,后者跟着起身。 何全国表情阴晴不定,眼见二人快要走到门口,蹭地站起,“慢!” 遂冲上前,把他们拉回来,苦着脸道:“不骗你们,别看咱们厂好像经营得不错,卫生纸利润多薄啊?咱是真拿不出一百万。 “你们看这样行吗,我们分期付,一年付清。” 陈春仙表情激动,不用人招呼,自个坐回椅子上。 李建昆:“???” 何全国大喜过望,忙过去招呼起陈春仙,马屁连拍,“还是陈研究员通情达理啊。” 且不提陈春仙名声在外,从年纪上都不难看出,这个姓李的小年轻,不可能地位比他高。 何全国准备改变策略。 姓李的小子实在难搞!不跟他谈了。 “不行!”李建昆皱眉道。 陈春仙也蹙起眉头,搭眼望来,好言相劝,“小李,人家话说到这个份上,有困难,咱们能帮一把是一把嘛,又不少咱们一分钱。” 何全国连声附和,“对对,您真是深明大义!” 李建昆黑着脸道:“老陈,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 “没忘,我只是认为,咱们做人不应该这么死板。” 哎呦喂! 你好意思说我死板? 李建昆气结。得,趁这件事,他打算给老陈好好上一课。 还指望以后长期合作,要是时不时搞这么一出,那还得了? 第436章 睁眼说瞎话 第435章睁眼说瞎话 “沙沙沙……” 会议室里,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何全国这会倒是不兜圈子,表现得急不可耐,提议当场把事情敲定。 老陈同志正找呢,十分情愿。 按照协议,等离子体服务部需要向红花纸巾厂,提供姨妈巾的所有技术,并且包教包会。 红花纸巾厂这边,需支付给等离子体服务部,一百万的技术转让费,分一年付清,每月固定支付8.333万。 “合作愉快!” “何厂长爽快!” 事后,何全国与陈春仙热情握手,只差没有拥抱。 李建昆冷眼旁观。 “对啦,老何。” 听听这称呼。 陈春仙笑容满面道:“其实我们还有一项研究成……” “咳!” 李建昆战略性打断他,勾住他肩膀道:“走啦走啦,回去赶紧安排。” “我话还没说完呢。” 人家献上几记彩虹屁,你丫真是恨不得脱干净给人家! 李建昆可不会给他机会。即使是上课,学费也得有个限度。 “老何,我们马上回去安排,改明见,到时候再聊。” “好好,我送送你们。” 厂门口,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何全国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还有一项研究成果? 是什么呢? 跟姨妈巾相比如何? 该死的小李实在难缠!得找个他不在的机会,撬出来。 返程的路上,乘公交在颐和园站下车后,老陈同志几乎是一路蹦回的中关村。 “小李啊,你高兴点,咱们干成这么大一笔买卖!” 一百万呐! 说出去没人敢信,只是他们花费区区一个礼拜不到,弄出的研究成果。 更厉害的尿不湿,都还没拿出来。 知识加上适当的资金投入,聚变出的经济价值,可见一斑! 陈春仙如此兴奋,不仅仅是因为钱,更是由于在长时间的混沌和迷茫之后,看见曙光。 当然,他没忘记身后的大功臣。 如果不是小李,没有这个项目。如果不是小李,谁敢报出一百万? 关键人家工厂居然同意了! “呵呵。” 李建昆递给他一个大白眼,佯装埋怨道:“老陈,你可真是说话不算话。” 陈春仙自然明白他所指,不禁老脸一红,“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没忍住。主要人家已经蛮有诚意了。” “承认对不住我是吧?” “……啊。” “那接下来的事,你别掺和,你回去休息,等收钱的时候再喊你。” “这…是不是太辛苦你了?” “你要是能回去休息,我别提多轻松,陪陪老婆孩子吧你!” 陈春仙:“……” 他是个知书达理之人,自知有愧,倒也无话可说,只得讪讪应下。 下午,李建昆与材料学的几位研究员,开了个小会。 从隔天起,他亲自带队,每天领着两名研究员,前往红花纸巾厂。 先是协助他们采购设备和原材料,等准备工作就绪后,又手把手教导何全国安排的技术人员,如何生产无纺布,如同制造内芯。 完美履行合约。 这年头,饶是像红花纸巾厂这样的大厂,工业程度都相当有限,一应生产主要靠人力。 所幸咱们最不缺的正是人。 半个月后,红花纸巾厂的第一批姨妈巾,成功下线。 他们冠名为“红花牌卫生巾”。 又两天,何全国邀请京城各大商场,以及供销系统的负责人,来到红花纸巾厂,办了个新品推介会。 会议取得圆满成功。 是个人都能看出姨妈巾的商业价值。当场收获大批订单。 红花纸巾厂开始加班加点,在完成计划内的卫生纸产量的同时,全力生产姨妈巾。 红花牌卫生巾在市面上一经问世,引发极大反响,轰动京城。 报纸上见天有新闻报道,都是利好向的,等于免费宣传。 毫无疑问,红花纸巾厂名利双收。 10月5日。 这天,一大早,李建昆颠着“缝合怪”,来到中关村大街的等离子服务部时,陈春仙果然等在办公室。 还特意拾掇一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铮亮。 精神抖擞。 “小李,今儿是个好日子啊!” “希望吧。” “你呀你,年纪轻轻,哪来的这么多负面情绪?咱们待人处事,贵在一个以‘诚’字,你予人财帛,人家还能回你粪土?” “呵呵。” “别呵了,走吧,我包都准备好。” 陈春仙从办公桌上,拎起一只黑色BJ牌手提包。这玩意李建昆常用,装八万钞票确实轻轻松松。 两人照旧徒步到颐和园站,乘332路公交,入二环里,又转乘两路公交,抵达红花纸巾厂。 此时,工厂门外的马路牙子旁,排队停着一溜解放和东风车。 厂门一侧的保卫亭外面,黑压压一片人头,一个个手伸得老长,拿着介绍信、批条啥的,拼命往窄小的窗口里塞。 陈春仙定眼瞅着,喃喃道:“这阵仗?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正是。” 咱们国家的妇女何其多? 作为全国目前唯一一家生产姨妈巾的工厂,厂门不挤爆都算好的。 李建昆听闻有魔都的女同志,特地坐火车过来购买,说是前两年,有国外友人送给她一袋,用过后念念不忘,可惜遍寻各处,国内根本找不到,这次听说京城有货,立马订票赶过来。 如今,不止京城的各大销售单位,都盯着红花纸巾厂。 不少外地单位,也是各种走门路、托关系找过来。 “那红花厂还不得赚发?”陈春仙瞠目结舌,进货的人跟打仗似的。 “一个‘发’字不足以形容,确切地说,是有多少货销多少。” 陈春仙忽又笑起来,“好事。” 高低还有些骄傲,撇开姨妈巾的用途不谈的话。 两人挤到保卫亭旁的小侧门前面,喊门卫开门。 “开什么开!证件先递窗口。” 陈春仙:“……” 李建昆斜睨过去,“你看清楚再说话。” 嚯! 周遭人齐刷刷探来,这么牛逼? 他们说话都捏着嗓子,生怕音量太高,让人误以为不尊敬。 保卫亭门内冲出一人,搭眼一瞅,顿时扬起笑脸,“哟!是李同志,稍等稍等,马上给您开。” 李建昆之前有半个月,几乎每天都过来。 保卫科的人门清。 他们现在忙归忙,可是心头爽着,甭管哪个单位的人登门,跟他们说话大气都不敢喘,不动声色塞两包烟是常态。 沾谁的光,懂的人都懂。 李建昆二人顺利入门,厂区里面同样车满为患。 陈春仙心头乐呵,感慨道:“突然发现一百万也不贵。” “才晓得?它要是像国外的私营企业,不跟它要个一千万?”李建昆翻个白眼道。 这也是他为什么心里犯嘀咕,但仍然履行合约的缘由,归根到底,不会便宜别人。 两人一路踅摸,来到财务科。 财务科长姓齐,上下打量着他们,一脸懵逼问:“收钱?收什么钱?” 最近只有他问别人收钱的份,厂子红得发紫,现在还有人上门问他们要债? “何厂长没跟你们说?” 陈春仙从包里取出合作协议,递过去道:“今儿是付款日。” 齐科长看清之后,挠挠头道:“你们先坐,我打个电话。” 只见他回到办公桌旁坐下后,抄起黑色转轮座机的话筒。电话接通,他道明原委,紧接着不停嗯嗯嗯的。 啪! 电话挂断。 “哎呀二位,实在对不住,厂里现在没钱呀。” 陈春仙:“???” 今儿他算是搞明白,什么叫作睁眼说瞎话。 李建昆冷笑,还真是不出所料。 晚上应该无更,章节是定时发布的,我这会在路上,今天从老家返程,得看看到地方几点。 第437章 凄凄惨惨的老厂 第436章凄凄惨惨的老厂 红花纸巾厂,行政楼,二层。 “何全国,你给我出来!” “别嚷嚷啦,我们厂长真不在。” “当我三岁小孩呢,我刚还看别人给他打电话!” “我说这位同志,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 “我无理取闹?” 陈春仙险些没气出个好歹。 想去厂长办公室找何全国,还没到地方,走在半道给人拦下。 李建昆上前拉住他,拍拍他后背道:“走吧。” 老陈同志猛回头,不可思议盯着他,“走?那我们的钱……” “拿不到的。还没看出来吗,人家压根不想给。” 虽然没把“老子不给”这四个字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到。 老陈气结,“我,我…我去告他们!” 李建昆深深看他一眼,摇头道:“告不开的。一来,他们使的是拖字诀,没明言说不给;二来,别忘了你自己是个争议人物。” 陈春仙:“……” 说他是个争议人物,还算比较委婉的说法,实际上主流舆论多半不站在他这边。 想想看,一个科学家,不好好搞?的科研工作,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赚钱……这不是不务正业,捞偏门吗? 得亏他是个科学家,有名望的人,曾做出过杰出贡献,不然等离子体服务部不可能弄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许多人认为他居功自傲,搞特殊化。 再者说,红花纸巾厂是一家国营单位,即使成果确实是你?饬出来的,给他们用,又有何妨? 不应该吗? 这事不闹大还好,真搞得沸沸扬扬,老陈同志保管又招来一身腥。 李建昆几乎是架着他,把他“提”到楼下。 “唉!” 陈春仙满身力气像是被抽空,蹲在楼道口一侧的屋墙边,头埋进膝盖里,重重叹息一声。 手上特意带来装钱的BJ牌手提包,落在地上,沾满尘灰。 李建昆摸出一包华子,递过去一根,并划拉火柴,替他点上火。 陈春仙巴拉巴拉,一口气嗦掉半支烟后,抬头,问道:“你是不是早看出来,何全国不会履约?” “是。” 陈春仙双目圆睁,诧异道:“那你?” “故意的,叫你吃回瘪,好让你明白商场险恶。” 陈春仙:“……” 李建昆在他身旁蹲下,深吸一口香烟,吐出悠长的白雾。 “老陈啊,说真的,你的性格太直、太真,又带着一股子书生意气,你这样的人,做不了生意,会被人家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陈春仙嘴唇翕合,好半晌后,哭笑不得道:“那你跟我讲啊,玩这么大?” “第一,我没讲?我是不是让你别来,你非得跟着,你还写过保证书,保证不掺和。” 老陈:“……” “第二,大也不算大。” 李建昆顿了顿,望着他忽然又笑起来,“只要你认识上来,咱俩往后明确分工,你领头搞研发,商场上的事交给我。我认为值当。” 陈春仙沉默良久,仍然无法释怀。 “一百万呐!” “咱们再赚回来不就行了。” “拿尿不湿?” “不,一笔归一笔,还是姨妈巾。” 陈春仙怔了怔,问:“你想再卖给别家?” “有何不可?又不是我们毁约在先。我非但要再卖个一百万,而且还会替你找回场子。” 李建昆在黄泥地上摁灭烟头,拍拍他肩膀,扬嘴笑道:“所以别气啦,等着瞧吧。何全国自以为有点小聪明,很快我要他肠子都悔青。” 老陈眨巴眨巴眼,“你有什么别的花招?” “那是。你休息这段时间,我可没闲着。” 两人相继站起,结伴走向厂门,经李建昆这么一开导后,陈春仙郁结的心情,开朗得多。 他蓦地发现,小李这家伙似乎总有后手。 这就是能玩转商场的人,该有的潜质吗―― 眼光毒辣,隔着肚皮都能看清人心;走一步观十步,步步盘算。 这些,确实是他所不具备的。 行政楼二层,厂长办公室。 何全国站在窗户边,端着大茶缸子,不时咕噜一口,透过窗台,俯视着厂院里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 “噗!” 一下笑喷。 白得一项“吸金神器”,他能不乐呵吗? 该说不说,在得知陈春仙的身份后,他脑子里已经生出别样想法。这家伙现在谁待见? 坑他一把怎么了? 作为研究人员,一边捧着铁饭碗,拿单位薪水;一边跑出来单干,想着自个捞钱……美得你! 不过何全国高低也有些疑惑。 对方比他想象的还要好欺负。 他原本寻思至少得闹腾一阵,为此,还筹划了一番应对之策。百忙之中抽空陪几个报社的朋友吃过饭。 不承想,蹦?没有一屁时,竟然灰溜溜自个走了。 也罢,省得聒噪。 他眼神挪动,扫视过厂内厂外,勤等着拉货的大卡车,心头说不出的畅快。今年经济都不景气,放眼全国,绝大多数的工厂入不敷出,上蹿下跳着搞三产,搞停薪留职。 诶! 偏偏在这种逆境之中,他们厂激流勇进,收入实现爆发式增长……瞅瞅眼前这美妙的场景,到年底还不挣它个上千万? 这是何等贡献? 他何全国何等骁勇?多么与众不同? 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何全国不笨,他也能想到,陈春仙他们大概率还会把姨妈巾卖给别的厂,不过不重要,做买卖先机为王,如今红花牌姨妈巾占尽市场先机,各大报纸上免费给他们宣传,赞誉满满,先入为主的观念深入老百姓的心。 红花牌姨妈巾,即是姨妈巾的开创者。 凭借这场先机,别说再冒出一个品牌,即使多几个,亦无法撼动他们的地位。 ―― 李建昆二人没有回海淀。 转乘公交,来到西城。 李建昆在做市场调研的时候,物色的推销对象,自然不止红花纸巾厂一家。 西城这边有他的第二目标――美丽人卫生用品厂。 且不要去吐槽这个颇具年代味的厂名,这家工厂在有一个领域,据说做到了全京城第一,提起“美丽人卫生带”,大姑娘小媳妇们,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家厂子?” 二人戳在厂院门外,陈春仙透过铁栅门四处张望几眼,无奈一叹。 一家老厂,里头的建筑,还是五十年代的苏式风格,屋檐下带五角星的那种。 规模比起红花纸巾厂,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瞅着门庭冷落的模样,别提一百万,能不能拿出十万都成问题。 李建昆下意识挠挠脑壳,市场调研肯定不会出错,这种事情,姑娘们犯不着忽悠他。但是这家京城第一大卫生带厂的寒酸模样,也属实让人挺意外的。 要知道,卫生带这玩意,在当下广为流行。 可以说妇女人均拥有。 相比起一角七分一包的卫生用纸,它显然更实惠,毕竟能重复使用。 啪! 李建昆倏然一拍大腿,约莫明白缘故。正因为它能重复使用,所以才难以做大做强。众所周知,这年头的工厂都贼实诚,用料那是能用好的,绝不用次的。 不似日后,许多商家明明有能力,却故意给产品留手,或者叫升级空间,想着一拨拨地割消费者的韭菜。 美丽人卫生带名声在外,大概率用个几年都不带坏的。 质量太顶,客户使用周期过长…… 再一个,这是京城,不少妇女现在已流行使用卫生纸。好比姨妈巾拿去小地方兜售,很可能卖不出去,是一样的道理。 消费能力不同。 陈春仙侧头问:“还要进吗?” 李建昆想想后,点头道:“先去问问吧,来都来了。有钱没钱的,又不是不能借。” 商量好,二人结伴走向地上枯叶打璇儿,四周连鬼影都不见一个的门岗。 第438章 喜忧参半 第437章喜忧参半 美丽人卫生用品厂。 厂长办公室。 头发斑白的闵秋燕,端坐在五屉桌后的靠背椅上,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圆镜,镜面中倒映出她早已谈不上美貌的面容。 今早离家时,儿子喊住她说“妈,你怎么又多了好多白头发”? 还真是,双鬓几乎白透。 闵秋燕想着,自己是不是该退休了? 可她又想到,现在放手,跟临阵脱逃有什么区别? 眼下,正值厂子最艰难的时候。 这些年工资提升,首都老百姓的生活渐好,不再像以前一样,紧巴巴的靠着十来块,也能养活一个人。越来越多的妇女,更愿意消费用之即弃的卫生纸,每年也就八九块的开销。 卫生带的销量,却是日渐低迷。 她不是没想过对策,譬如把产品销往外地,奈何地方保护太浓―― 卫生带技术含量不高,而需求量又挺大,几乎各市级辖区内,都有工厂。 人家说得也不无道理,你大首都的产品卖过来,单是一个名头就赢了,我们还怎么卖?工人拿什么养? 这条路算是堵死。 后面她又主持开发过,高档的铁罐装卫生带,从包装到产品全面升级,确实使情况有所好转,但有限。 偏偏最近,一个噩耗传来―― 一款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产品,卫生巾,在国内诞生了。 当然,她从私人角度讲,是乐见其成的,她买来研究过,确实好用。 可站在美丽人厂的厂长,这个位置上,她感觉天都塌下来,压在她垂垂老矣的肩头,使得她浑身战栗。 她快要撑不住了。 从事女性卫生行业这么多年,她明白,这次不像“柔和卫生纸”带来的冲击,这是一场女性卫生的革命,历史悠久的卫生带,终于走到末路。 现实情况亦反映出这一点,自从花红卫生巾问世,他们的“美丽人牌罐装卫生带”,销量直线下滑。 现在已经不是往外出货,时不时的,还有分销单位上门退货。 卖不动呀,完全卖不动。 可是,如果连这款产品都不好使,“美丽人”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厂里的五百号职工该怎么办? 闵秋燕放回镜子,从桌面上拿起一本书――《如何科学化养猪》。 她真的再无半点办法,时代在发展,科技进步倒逼着卫生带不得不推出历史舞台,神仙来了都没辙。她只能像许多厂子一样,把目标投向第三产业,以此自救。 “咚咚!” 房门处传来动静。 “请进。” 闵秋燕把书翻个面,放在桌子一角,这个想法她还没有宣布,正如可能没人会相信,年轻时被誉为“全厂一枝花”的她,有朝一日会养猪,她亦难以向手底下那些可爱的姑娘们启齿―― 美丽人厂,全员女性。包括门岗阿姨。 因是一家国营老厂,当年更加保守的思想决定的基调,被写进厂规。 来人是厂办主任,程妙兰。 她抢脚奔进办公室,上气不接下气道:“厂…厂长,来,来了俩人!” 闵秋燕笑骂,“来的是行运童子,还是财神爷啊,看把你激动的,你把气捋顺再说。” “可能真是!” 程妙兰深吸一口气道:“他们说红花厂的那个新产品,卫生巾,是他们研发的,不过被红花厂的老何给坑了。还说他们手上有更好的产品,问我们有没有兴趣。” 作为同行,她们对何全国并不陌生。 那是个矮冬瓜、笑面虎! 蔫儿坏! 像是他能干出的事。 唰! 闵秋燕蹭地从背靠椅上站起,原本浑浊的双眸,变得极其明亮。只看这双眸子,简直如风华正茂的小姑娘无异。 “他们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 “人呢?” “我好生请进会客室了。” “好,好,好!” 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弥漫闵秋燕心头,她都忘记多久没听到过如此振奋的消息。 该说不说,红花纸巾厂突然弄出卫生巾这件事,她一直觉得很蹊跷。此前压根没听闻过他们搞什么研发。 这种新产品、新技术,难道是从天而降的不成? 背后果然有隐情。 “妙兰你看看我,仪态还行吗?”闵秋燕整整衣服问。 程妙兰知道自家厂长一辈子美过来,很注重形象,笑着竖起大拇指道:“美滴很!” “嗨!” 再说李建昆和陈春仙这边,两人坐在布置简洁,却异常干净的会客室里,四下打量,有种钻进女儿国的感觉。 这家工厂别看外表、建筑老式陈旧,里头那叫一个令人心旷神怡。 喷香! 即使是楼道里都清理得一尘不染,走过路过清一色的女同志,多半是妙龄姑娘。 工作似乎挺清闲。 刚刚招待他们,三个姑娘轮番上阵,端茶倒水、送来报纸给他们解乏,最后一个有对小虎牙的姑娘,特搞笑,从兜里摸出一把瓜子放在茶几上。 老陈说这叫未经世事。 李建昆觉得这里像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大概率由于产品性质的缘由,厂里没有男人,姑娘们扎堆在一起,创造出一种独特的企业氛围。 算算刚刚门卫阿姨说的厂龄,似乎整好到换茬的时候,这些接替母辈进厂的年轻姑娘们,身上仍然保持少女才有的天真、烂漫、率真、活泼,甚至是童趣。 挺好! 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满以为马上会有人出现时,脚步声又缓下来。 一会后,走进一个发丝斑白,但身板笔挺,很有气质的中年女人。 如果让李建昆形容,属实不能把她定义到奶奶辈。皮肤保养得很好,五官清晰分明,能看出,年轻时一定花容月貌。 年纪是个谜。 “两位好,我是美丽人的厂长,闵秋燕。” 李建昆二人赶忙起身。 双方寒暄少许后,闵秋燕诧异打量着陈春仙,“我知道您!” 陈春仙:“……” 好嘛好嘛,京城这地界上,还有谁不知道我? 李建昆见老陈一副尬笑的模样,心头其实有抹唏嘘,老陈不会知道,后世提起中关村,多半人会第一时间想到柳传之、刘强冬。前者有段时期,还被冠以“民营企业之父”。 还真没几个人记得他。 三人落座,双方都迫不及待,直入正题。 李建昆先从黑色皮质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资料递过去,以证明他们不是信口开河。上面记载的是姨妈巾的详细制造工艺。 不过更细分的无纺布这些材料,只有一个名头。 闵秋燕仔细看完,收获良多,却也知道没用,卫生巾不难造,重点在于其特殊的材料。 她将资料还给李建昆后,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道:“其实刚一听是说陈教授,我早没怀疑。再一个,红花厂的何全国那人……唉,不提也罢。” 忽想起什么,她迟疑问道:“是跟你们签了协议,拿到技术,不付钱对吧?” 看见李建昆点头后,她又问:“多少啊?” “一百万。” 闵秋燕:“!!!” 她原本火热的心头,像是突然浇下一盆冰水。 由于实在慌神,以至于一时有些结巴道:“程主任跟我说,你们有,有更好的产品,那,那…你们准备卖多少啊?” 她心里想着,要不然这更好的产品,咱不作指望。红花厂摆你们一道,卫生巾已经不算全新产品,干脆作价均给我们吧。 连卫生巾技术都卖到一百万。 比卫生巾更好的产品,是她能指望的? 第440章 财神爷 第439章财神爷 这年头的中关村,那是真穷。 不像隔壁五道口,至少有成片的居民区和农田,周遭还环绕着八大院。人群扎堆的地方,总不缺经济。 中关村是个啥地界? 过去那是太监坟场! 越愚昧的年代,人们越迷信。得多不信邪的老百姓,才愿意在坟头上落户? 要说繁荣的一面吧,中关村不是没有,科研单位林立。只不过这种性质的单位,跟街道办几乎没有关系,不仅仅是利益层面。 管得到不? 所以对于街道办而言,这一面繁荣等于没有。 同时由于科研单位扎堆,其他的一些单位,譬如工厂,还不好凑过来。 那您说中关村街道办还剩下些什么? 最值钱的,不过几条萧瑟的大马路。 正儿八经的清水衙门。 连衙门的规格,都不及东升街道办。两排50年代的苏式矮房,呈L形样貌,外墙抹一层白石灰,屋顶大概率由于漏雨,好歹换上了石棉瓦。 讲真的,比不上彪子在老家建的猪栏气派。李建昆也是头回过来,戳在小院外一阵打量,看得唏嘘不已。 谁又能想到,后世它会变成全京城最富有的街道呢? 兴许没有之一。 “诶?你们两个,做什么的?” 街道办一般没有门岗,不过二人刚走进小院,已经被人发现。 侧方,小院一角,有位穿洗得发白的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约莫实在闲来无事,正拿块抹布,拭擦着一辆明显攒的二八大杠,旁边地上,放着一搪瓷盆几乎清亮的水。 李建昆挺想打趣一句,再擦要掉漆了。 “噢,找一下你们江主任。”陈春仙道。 中年人瞅瞅他,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眼神早落在他们手中沉甸甸的手提包上,警惕问道:“里头装的啥?” 这年头遇见行为不轨者,都得留个心眼。 多半人胆子并不大,但真胆大的那种,“胆大包天”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陈春仙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道:“好东西。” 这可不算什么好答案,中年人愈发狐疑,把抹布扔进搪瓷盆,甩甩手走近,在距离两米时,顿住脚。 “打开我看看。” “这…可能不太好。” 唰! 中年人后撤一步,身体做出防范姿态,呵斥道:“打开!” 他这么嚷嚷有另一重用意。 果不其然,很快白房子里陆续跑出几个人。 “怎么了老黄?” 被称呼为老黄的中年男人,目如鹰隼,伸手示意,“看他们的包!” 众人闻言,眼神齐刷刷落在两只手提包上,从受力程度和形态上可以判断出,里头装的是硬物,很沉! 来街道办,无论办什么事情,需要拎这种东西吗? 有人又嗖嗖冲回屋内,取来木棒和铁棍。 “包打开看看!” “快点!” “别逼我们动手!” 老陈大伤脑筋,没好气道:“我是陈春仙。” “我管你是谁,赶紧打开,我现在怀疑你图谋不轨!” 老陈:“……” 李建昆比他直截了当些。 滋啦! 手提包的拉链被拉开,接着他双手扯开袋口,提着包,往前一递。 “咦?这是?” “我的天!钱吗?” “这么老多钱?!” 街道办的人定眼瞅来,等看清里面装的是何物后,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滋啦! 这时,陈春仙见样学样,同样敞开包,呈给他们看。 “嘶――” 整整两袋子钱! 这得是多少啊? 没人有概念。 街道办众人头皮发麻,人均瞠目结舌,老半天回不过神。 “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说!” “是不是抢来的?!” 李建昆翻个大白眼道:“你去把老虎洞的储蓄所抢了,看有没有这么多钱。再说真要是抢的钱,我们脑子有病啊,往你们这里冲?” 几名街道干部:“……” 陈春仙正色道:“大家别误会,这些钱来路正当,你们江主任认识我,我们此行是来…给你们送钱的。” 给我们,送钱?! 听闻这话,对面一排脸色,从凝重演变成激动。 天上掉馅儿饼吗? 不!磨盘饼! “吵什么呢?” 这时,白房子里又走出一人,头发稀疏,再怎么斜梳也掩盖不住头顶已秃的事实。 “江主任,您来的正好。”陈春仙笑着招呼。 “哟,陈教授啊。” 陈春仙办服务部时,没少与这位打交道,是个活泛人。要知道,他决意搞服务部,饶是院里,绝大多数人都持反对意见。 他跟这位开诚布公地长聊过,表明自己搞科技扩散,创造经济价值的想法后。 江主任二话没说,给批了块地。 “主任,你看他们的包!” “啥呀?” 见是熟人,江奇军没什么戒备,大踏步走近,低头瞅去…… “哎呀!这这这……” 疯了吧,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左瞅瞅右看看,心脏病险些没吓出来,遂猛抬头看向陈春仙,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陈教授,这是?” “搞了个项目,挣的。” 陈春仙温和笑道:“早前跟您讲过,我想在中关村搞科技产业,但我…我们寻思,想实现这个目标,单靠自己努力还不行。我们想把大头捐给街道办,你们拿去搞搞基础建设,这样肯定更好吸引有志之士来中关村创业。” 江奇军目瞪狗呆,还有这种好事? 做白日梦都没梦到过啊! 他仍然不敢置信,左右指指两个袋子,确认问:“您要把这些钱…的大头,捐给我们街道办?” 陈春仙含笑点头,“没错。” 李建昆适时插一嘴,似笑非笑看着江奇军,道:“还得看您有没有胆子拿。” 这话说的……别提江奇军,在场街道办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鼻孔都在冒气。 你们敢给,我们还不敢要?! 谁是吓大的? 该说不说,穷怕的人,面对摆在眼前的财富,胆子是大些。 江奇军深深看一眼李建昆,回道:“我知道您指什么,社会舆论对陈教授颇有微词,如今你们服务部又赚到这么多钱,只怕会愈演愈烈。但是,我不在乎!” 他顿了顿,眺目四周,伸手指去。 “你们瞧瞧,偌大一个中关村,有什么?撇开扎一片的科研单位不谈,入眼的净是荒凉,我不管什么舆论,只要不是去偷去抢,谁能帮助中关村发展,我站定他那边!” 李建昆扬起笑脸,“但您要明白,接收这笔钱后,您想不管舆论都难。” 旁边,老陈同志心头一暖。 他明白建昆这是在帮他拉强援。 中关村街道办再穷,它仍然是一个地方行政单位,而他的服务部,正好落地在这块地界上。 说白了,对面这些人,都是服务部的父母官。 街道办若能站在服务部这边,做个埂子,面对舆论,那他的压力肯定锐减。 “来嘛,让他们来喷老子嘛!吐沫星子能帮我们修路吗?能帮我们盖房吗?如果不能,老子谁都不鸟!说句不好听的,老子芝麻绿豆大的官,何足挂齿。” 江奇军说着,大手一伸。 陈春仙怔了怔。 “不是分钱吗?”江奇军咧嘴。 李建昆哈哈大笑,把自己的钱袋子塞过去,“分!” 遇上个敢舍得一身剐的家伙,挺好。 江奇军抱着钱袋子,率先进屋,边吆喝道:“还愣着干嘛,给咱们的二位爷财神爷奉茶呀!” “哈哈,马上!” “来喽来喽!” “谁也别抢,我来!” 街道办里所有人都被惊动,无一不是欣喜难以自制。 李建昆二人当真被当成爷供起来,请到最舒服的座位上,奉上最好的香茗,连厨子都拎着锅勺杀进来,临近饭点,询问他们好什么口,打算拿出看家的本领,弄俩好菜,以作招待。 四十万! 说是两方合作,但大头无偿给他们。 何等胸襟? 何等格局? 让人不敬重都难。 穷得叮当响的街道办,有史以来从未这么富足过。 第441章 倒逼 第440章倒逼 十一月的京城,大寒潮来袭。 街头巷尾的颜色更加统一,变成蓝黑色的汪洋。 美丽人工厂里,姑娘们也是一样,几乎清一色的蓝袄子。痛失苗条的身段,令某人大感惋惜。 “诶~李哥!” “李同志,吃了吗您?” “找谁呢,我帮您喊呀。” 李建昆晃悠进行政楼,一路走过,姑娘们热情招呼,不乏含情脉脉者。 女儿国虽然很和睦,很健康,却也寂寞…… “噢,去趟销售科。”他逐一搭话。 昨日,美丽人厂的第一批护翼姨妈巾制造成功。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打开销路。李建昆搁这边待大半个月,每天起早贪黑,是真的不想再跑。 毕竟,冬日至,风景流失太多。 另外这家工厂也亟需资金回血,本就入不敷出,硬生生凑出一百万,后面又各种采买设备和原材料,欠下一屁股债,眼瞅着都快揭不开锅。 “咚咚。” 销售科的房门没关,不过他还是敲了下门。 坐在办公桌后的四名女科员,闻声,探头,见是他,其中三个姑娘起身相迎,另一个是有妇之夫,含笑点头。 “喝水不李哥?” “您找我们科长?” “先坐会嘛,科长忙着呢。” 仨姑娘凑上来叽叽喳喳。 李建昆扫视过她们,心想啥关节啊,你们还这么清闲?他侧头向里屋看去,销售科长吕英芳,正坐在五屉桌后打电话。 “好好杨科长,那说好了,明天一定过来。” 啪! 一通电话打完,继续转轮,拨下一通。 “喂?陈主任吗?您好您好,我是美丽人厂的吕英芳啊,是这样的,我们厂最近上了款新产品,明儿打算开个推介会,诚邀您来参加……” 李建昆收回脑壳,看向三个姑娘。 “你们倒是舒服,活全扔给你们科长一个人干?” “这可不赖我们,供销系统的那些负责人,全是领导呢,咱算个啥身份?” “电话打过去,人家都不知道咱是谁。” “科长也没让我们干呀。” 这年头在单位做个小职员,日子可真好混。 这家厂子如果是李建昆的,老早把所有销售人员轰出去,登门拜访。 吕科长有多大能耐,犹未可知,见她确实在忙活,邀请人参加明天的推介会,李建昆也不打扰,起身告辞。 “再坐会嘛。” “您忙啥呢,产品不都弄出来了?” 产品虽然弄出来,我跟?们厂长还有对赌协议,不把你们厂彻底送上康庄大道,哥们的担子卸不下啊。 不过,想想合伙人老陈同志最近的处境,李建昆又好想许多。 一个字,惨! 舆论猛如虎,喷得他狗血淋头。 每天不是在哪间办公室接受问话,就是在去往哪间办公室的途中。 这还是在中关村街道办,公开四十万捐款,接受记者采访时,明言支持老陈的情况下。 江奇军的日子也不好过,分担走不少压力。 李建昆最怕这种乌烟瘴气的事,想想都心累。他宁愿身体累点。 隔日,上午九点。 美丽人工厂的礼堂。 李建昆从海淀过来,踩着点赶到,还未走进礼堂,已经嗅到一丝不详的气息。 只见厂长闵秋燕,销售科长吕英芳,带着俩销售科的姑娘,戳在拉扯起欢迎横幅的礼堂门口,任由刀子风割在脸上,急得直跺脚。 “闵厂长,怎么回事啊?” 闵秋燕没好气瞥向旁边,“你问她!” 吕英芳愁眉苦脸道:“我明明都通知了,有些人说得好好的,可……” 李建昆绕开她们,走进礼堂。 好家伙! 这才几个毛人? 算上作招待的两名销售科员工,区区六个人头。 这吕科长的能力不行啊! 李建昆暗叹口气,转身来到门外,问道:“吕科长,您电话通知他们,怎么说的?” 他昨天并没有细听。 “告诉他们我们厂要上新产品,邀请他们来参加推介会呀。” “完了?” “啊…对啊。” 吕英芳有自己的想法,一来想给供销单位的负责人,造一拨冲击―― 近些年,她们厂每况愈下,是时候绝地反击,扬名立万! 二来,她寻思具体是什么产品,推荐会上反正要说,何必在电话里浪费唾沫? 庸人往往如此,他们不是没有脑子,只是容易想当然,或者说自以为是。 李建昆骂又不好骂,这场推介会算是办砸了,他大老远从海淀奔过来,又不想白跑,思忖道: “闵厂长,销售这块的工作,这几天我来安排行吗?” 闵秋燕求之不得,别看对方年纪不大,能力堪称爆棚,护翼姨妈巾从项目启动,到产品下线,哪需要她操心? 她只做了一件事――带头全力配合。 如此,在对方的主事下,进度飞快,顺利无比。 看到闵秋燕连连点头,李建昆当即做出布置。 “吕科长,您先把里面的几个客户招待好,争取拿下。我去写份电话话术,放您办公桌上,下午您按照话术,电话再打一遍。” “噢,好。” 吕英芳没有异议,最近的一切她全看在眼里,她也承认对方能力在她之上,听有能耐的人的话,不丢人。 李建昆又对两名销售姑娘招招手,道:“你俩,跟我走。” “走…去哪?” “王府井。” 如果说这年头,京城哪里最热闹,毫无疑问要数王府井大街。李建昆发现单靠电话邀约还不够,很明显,那些供销系统的负责人,多半没拿美丽人厂当根葱。 行吧,现在对咱们爱答不理? 老子先让产品走出去。 后面让你们高攀不起! 此番行为的目的,简而言之一句话:让市场倒逼销售单位要货。 但是,供货的只有一家工厂,僧多肉少。 ―― 王府井大街。 中国照相馆。 这家1937年始创于魔都,56年公私合营后,搬迁到京城的老牌照相馆,地理位置极佳,正好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南来北往的客人都能兼顾。 照相馆外头,还有一方可以称之为小广场的地块。 李建昆看中这里。 “廖主管,那多谢了。” “无妨无妨,随便摆。” 一个戴黑框镜的中年人,将李建昆送出照相馆,手里攒着五张大团结,蓝袄子的两只腰兜里,还各被塞进一包华子。 李建昆出门后,对戳在马路牙旁看东西的两个姑娘,眨巴眨巴眼,搞定的意思。 旋即,三人在小广场上,选好一处位置,开始支棱摊位。 两张长条桌拼凑在一起,摆中间,二面各放一只木桶,里头盛满沙子,两根竹竿插进去,左右拉起一条大红横幅,其上有李建昆用毛笔手绘的艺术字―― “干净、柔软,带给女性舒适和自信。” ????????“美丽人牌护翼卫生巾,震撼问世!” 除这些,还有两箱姨妈巾,一塑料壶清水,以及一些个小物件。闵秋燕头先特地安排一辆解放车,把他们送过来。 摊子撑起来后,俩姑娘戳在桌台后面,李建昆站向侧方。 大庭广众下,老爷们还是不要沾手姨妈巾为妙,保不齐会被红袖章带走。 “诶?这卖啥呢?” “嘿,卫生巾!我听朋友说起,正想去百货公司看看。” “不是红花的,又冒出个新牌子?” “什么呀,美丽人的牌子不比红花老?走走,看看去。” 如此显眼的摊位,想不吸引人注意都难。 四面八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抢着脚奔过来。 第442章 你们落伍了 第441章你们落伍了 临时摊位前,戳满女同志。 美丽牌人护翼姨妈巾,与红花牌姨妈巾规格一致,一包十六片。销售科的俩姑娘,拆开一包,各取出一片,摊开放置在桌面上,给大家掌眼。 “咦?这卫生巾咋不同啊!” “对对,红花牌的我买过,没这对…小翅膀。” “干嘛使的?” 大姑娘小媳妇们,开始对护翼浮想翩翩,毕竟都是老经验人,尤其那些用过红花牌姨妈巾的,片刻后,眼神纷纷亮起。 好东西! 加上这对小翅膀后,显然更舒适,更“安全”。 “不是啊同志们,你们难道没发现吗,他们卫生巾咋这么薄?” “偷工减料?” “我看不能便宜。” 不多会,又有声音传进耳朵。 嚯嚯! 变戏法似的! 销售姑娘照旧拎起本厂的产品,滴水不漏。遂一脸骄傲,扫视过对面如观神迹的女同志们,微昂下巴道:“这就是科技!” “啥?”女销售员皱皱眉,提高音量,“谁不知道卫生巾只有红花牌的,哪有什么美丽人牌的卫生巾?” 大伙纷纷摇头,这不可能。 柜台一侧,听顾客说要买卫生巾,一名女售货员反手摸过一包红花牌姨妈巾,放在台面上,没什么表情道:“七角。” 大伙纷纷上手来要。 “哎呦,这美丽人厂办事,那叫一地道!” “还不卖……” 不对! “瞅着这厚度,夹着估计跟没有似的。” 1956年,西单商场经过重修,规整通道,改进货摊分散、商品不全等问题,摇身一变成为整洁明亮的综合性大商场。吃的喝的穿的戴的和其他日用品,在这里都能买到,顾客若有兴致,还可以听听相声、打打乒乓球和台球。 销售姑娘继续说道:“有需要的,咱们每人送一片,大家拿回去试试,要真觉得好用,再去商场买,给我们捧场,行不?” 不待片刻,一个狠人语调落在耳畔。 “你……” 明明更薄的姨妈巾,吸水量居然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 “开玩笑,这么大一管子水要是能吸掉,给我儿子当尿片都行。” “咋的,你们没有,我也不巴着你,想让我买都不买。” “好啥呀好,你们只有一个红花牌卫生巾,比美丽人牌的差远了。” “什么跟什么呀,怎么又是美丽人牌卫生巾,我跟你讲,这牌子不卖卫生巾!” 美丽人啊美丽人,你是真狠,生生把自个给弄死! “到底卖多少钱啊?”有人迫不及待问,都开始掏荷包。 “真是厉害啊,我…量有点大,往后再也不用担心。” “我看他们的卫生巾是真好,忒自信!” 说话的销售姑娘再次瞅眼李建昆,见他点头后,小手一挥,颇为豪气道:“我们送!” 自个贬低自个,有问题吗? 咱心里坦荡荡。 销售姑娘咯咯笑道:“甭担心各位,不贵。咱们美丽人可是口碑老厂,用过咱们产品的,谁不说声物美价廉?” 如此清晰明了的实验,使得她们真真见识到科技的伟力。 两大箱姨妈巾,却也不老少,送出上百片后,在李建昆的示意下,销售姑娘们又给后面凑上来的女同志,再次表演花活。 “这倒是。” 嚯! 神奇一幕发生。 “瞎说!我都用过了我。” 李建昆:“……” “……没有没有。你不买让开,下一位!” 这番对话,胡春妮听在耳朵里,笑着摇摇头,总有些顾客搞不清状况。稍微有点见识的人,谁不知道美丽人牌专卖卫生带? 倒是愈发不好卖。 “诶?这个,这是红花牌卫生巾。” 搁在铺子里还占空,她都寻思着找个时间退回厂里。 胡春妮刚想怼一句,到嘴的话生生咽回去。她看见柜台外面,至少有五六个妇女同志,齐齐点头附和。 美丽人牌真有卫生巾了? 胡春妮正纳闷时,忽想起什么,她似乎接到过美丽人厂的电话,说她们有新产品上市,开推介会,但她没去…… 此话得到一片附和。 震撼之余,人均被激发起购买欲,毕竟是日常必备之物,脸上皆写满“想要”。 “大家觉得,我这一管水,这片厚卫生巾,能吸得完不?” 西单商场开门,又有一个营业日,老百姓们如潮水般涌入。 接着继续赠送上百片。 一名姑娘解释道:“我们的产品之所以更薄,是采用了更先进的技术。大家想想看,越薄,是不是越舒服?” 紧接着,销售姑娘故技重施,只是这次注水的对象,换成她们厂出品的护翼姨妈巾。 “我摸摸看…嘿!真是!有一点湿,但整体是干的。” 胡春妮有点坐不住,喊住狠人妇女,说道:“这位同志,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我们落伍了,我们是全京城最全最好的卫生用品铺子。” 同样一管子水,全部推净。 还真是,这个没得辩。 “漏了漏了!” “那你们搁这摆摊干嘛?” 如此往复,直至两箱姨妈巾耗光,大半天过去。 “没漏!” 另一名销售姑娘可没闲着,她先从箱子里取出一片厚姨妈巾,即红花牌同款―― “成啊,用得好绝对捧场!” 销售姑娘说着,开始向厚姨妈巾表面注水,一管子水,一推到底。 要说这种靠贬低竞品来推销的手段,李建昆本不屑于用。但有一点,这片姨妈巾不是红花牌。即使红花牌姨妈巾,也是他们实验室的成果。 俩销售姑娘一个人维持秩序,一个人发放。 不是礼拜日,大白天过来逛王府井,几乎都是二环里的殷实人家。恰好这年头,发展程度有限,首都的大型百货公司全搁二环里。 ―― 朝阳初升。 “我看悬!” ?想干啥呀? 商场一楼西南侧,有间专卖卫生用品的铺子。 有大妈没那么多顾忌,乐呵呵道:“记得是六几年的时候,买了条美丽人牌的卫生带,现在还搁在我箱子里头,好好的,我倒是用不上,它还能用。” 顾客涌过来后,四名售货员各自站好位置,店铺主管胡春妮拿着小本本,确认货品库存,感觉不购卖的那种,得赶紧补货。 “凶啥呀,没有美丽人牌卫生巾,那是你们落伍!还怪我搞不清楚状况。” 作为西单商场的卫生用品负责人,这位在市供销系统里,有一定地位。 “我给你们试试。” 今早搞不清状况的人似乎格外多。 “同志,这么好的卫生巾,应该很贵吧?” “有啊!我在王府井还看到过。” “表面好像还是干的。” “看看,我说不行吧!” 还有这种好事? “来,各位,排好队。咱们带的货不多,希望大家发扬精神,不要重领,给更多的妇女同志体验机会!” 女同志们:“!!!” “是哟!这还能顶事?” 任谁看过,薄如蝉翼的一片,竟能吸收这么多水,皆是惊奇不已。 这时,后者拧开塑料水壶,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根针筒,不带针头。只见她把针筒伸进壶口,吸满一管水后,冲对面的女同志们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 销售姑娘笑了笑,零售价多少,她也不晓得,厂里还没宣布。这年头的商品定价,不是说她们厂想定多少是多少,还得上面审批。 “具体卖多少,大家后面去商场自然知道,咱们今儿在这里不卖的。” “啊?” “逛西单”这个说法,大抵从五十年代就有。 得到试用装的女同志上千,见识过美丽人牌护翼姨妈巾强悍品质和优点的,更多。 这话她不能受,那是对她工作的侮辱! 您得看她手持的是什么型号的针筒啊,约莫是给禽兽用的! 胡春妮心说啥情况? “没错,一模一样,我包里有。” 她咋不知道? 说她是卫生用品领域的专家都不为过。 围观女同志们议论纷纷,不知道销售姑娘要玩什么花招。 这话可把一帮女同志给惊到,转瞬又个个乐得合不拢嘴。 “不是,我不买红花牌的,我要买美丽人牌。” “诶!” 也有人狐疑道:“甭管你们怎么说,它变薄了,肯定吸不住那么多…水,容易漏。” 众女同志:“……” “嘿!捣乱是吧你,边去边去!” “那肯定的。” 俩销售姑娘侧头看向李建昆,得到后者示意后,撸撸袖子,准备上绝活。 销售姑娘掐出兰花指,夹起厚姨妈巾,此时厚姨妈巾已湿透一片,水珠滴答。遂耸耸肩,一脸嫌弃道:“确实不行。” 不可思议。 想着她们上来上去,一准还是卫生带,根本没市场。 奇了怪。 美丽人那家老破厂,能有这种实力,生产出比红花牌更好的卫生巾? 她咋这么不信呢! 第443章 你这是在搞针对 第442章你这是在搞针对 倪曼丽今儿可没少跑地方,去过地安门商场、木樨园商场、酒仙桥商场……后面又跑去王府井大街踅摸。 没有! 硬是找不到哪里有卖美丽人牌卫生巾的。 实在太奇怪了,明明这么好用的产品。 倪曼丽有个难言之隐,人人都夸她皮肤好,水嫩,吹弹可破似的。但旁人不晓得,嫩也有嫩的不好。 要说她的家境还算殷实,但她一个时髦姑娘,这些年却一直在用卫生带。 别的产品真的用不了。 前一阵红花牌卫生巾出来,可没把她乐坏,用用还行。而真正让她觉得这方面再无烦恼的事情,发生在昨天。她和朋友一块去逛王府井,遇到美丽人厂搞宣传,她和朋友每人领到一片,朋友那片给了她。 好巧不巧,她最近正好来例假。 回家后一试吧,高兴得蹦起。轻盈、服贴,几乎等于没有。 从此妈妈再也不用担心她难受。 早上离家后,她没有二事,只想冲去商场,立马买一堆回来。谁承想,几乎把大商场跑遍,一家都没得卖。 眼下,只剩下最后一家,也是全京城最大的百货卖场―― 西单商场。 她一度踌躇着要不要去,最后还是被火头上的紧迫,逼得没办法,决定硬着头皮走一遭。 西单商场里负责卖卫生用品的那家铺子,她有熟人。 是她一个男性朋友的母亲,那男的想跟她处对象,但她看不上。 穿一件京城不多见的枣红色夹克外套,挎着棕色牛皮小包,倪曼丽进入西单商场后,三步快两步缓的,来到一楼西南侧的卫生用品铺。 她一眼看见坐在铺子居中,一张小桌台旁的妇女。 张张涂口红的小嘴,先做口型尝试几遍后,这才发出声音,“胡姨!” 胡春妮闻声扭头,看清来人后,顿时喜笑颜开,“曼丽啊!来来,快进来,多久没见你了,也不上我家玩。” 她特地冲出去,稀罕宝贝一般把倪曼丽请进铺子里头。 该说不说,这闺女还真是个宝贝疙瘩,不仅人长得漂亮,背景特硬实。 她家那口子如果不是在计划委,还能说上话,他们家都不敢攀。 胡春妮端茶倒水,拉着倪曼丽的手,好一阵寒暄。末了才想起来问一嘴,“曼丽,你找我有事吗?” 倪曼丽暗吁口气,真真唠半个小时。 她笑着道明来意,“胡姨,你们这里应该是全京城最大的卫生用品铺子……” “那是!”胡春妮自信道。 “有美丽人牌护翼卫生巾吗?” 胡春妮:“……” 她原本想好,无论这丫头找自己办什么事,立马给她办掉,对内对外只有好处。 但这玩意,她眼下还真办不到。 她没有。 她是红花纸巾厂最大的销售商。无论是以前的卫生纸,还是现在的卫生巾。 哪怕早上到现在,不少顾客提到美丽人牌卫生巾,她仍然没打算去通电话问问,想着即使要卖,也应该对方再找她。 “我这有红花牌的……” “那个不好。”倪曼丽摇摇头,“比不上美丽人牌的。” “真的假的?!” 旁人这么说,胡春妮还将信将疑,此时却不得不上个心思。赶忙打听有何不同。 能有这么大差距? 倪曼丽身上倒是有一片,却无法拿出来。只能把昨天在王府井的所见所闻,以及亲身试用过两片后的感受,娓娓道来。 当听过“比红花牌薄好几倍”,“吸水量又比红花牌多好几倍”,“带护翼小翅膀,贴服,不侧漏”等话语后…… 胡春妮终于动容。 竟然真的天差地别! “放心吧曼丽,?喜欢这个牌子是不?成,胡姨给你管够,我尽快安排进货!” 瞧瞧这说话技巧。 明明得知差别巨大,红花牌完全被比下去,势必要进货,她的口吻却说成完全是在帮倪曼丽的忙。 “谢谢胡姨。” 铺子里没有电话,临近中午时,胡春妮回到供销系统在旁边的办公室,寻到一部黑色转轮座机。 “你好,帮我转接美丽人卫生用品厂。” “好的……不好意思,转不进,占线,请稍后再挂。” … “帮我转接美丽人卫生用品厂。” “同志,转不进,还是占线。” … “我要挂美丽人卫生用品厂!” “占线。” 胡春妮:“……” 信了它的邪! 啪! 用力挂掉话筒后,胡春妮对办公室里的一个小眼镜说道:“小黄啊,你去趟美丽人厂,找一下她们的销售科长,让她来见我。” 小黄把刚拿出的国民铝饭盒,默默塞回抽屉里,应下后,嗖嗖出门。 胡春妮去食堂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小憩,满以为一觉醒来,美丽人厂的吕英芳肯定站在跟前,结果人没等到,小黄小声将她唤醒。 “胡主管,美丽人厂的吕科长没空……” “啥?” 胡春妮皱眉道:“她没空?你跟她说过是我找她吗?” “说了。” 胡春妮冷哼一声,心情很不美丽。 “好大的架子,我亲自去一趟,看她有空没空!” 一个钟头后,美丽人卫生用品厂。 胡春妮大步踏进厂院,直杀行政楼,来到二楼,还没走进销售科时,不由顿住脚,怔了怔。 蓦地发现,销售科里头,包括外面的廊道里,戳着不少熟人。 地安门商场,卫生用品负责人老钟。 木樨园商场,卫生用品负责人老廖。 酒仙桥商场,卫生用品负责人老刘。 … 京城各大型商场的卫生用品负责人,到齐!还有些小商场的人、供销社的人、日用品门市部的人……她似乎是最后一个。 “闵厂长,推介会看来不开也罢。” 身后传来声音。 胡春妮扭头看去,是美丽人厂的厂长闵秋燕,一个人高马大、俊朗卓然的小伙子,与她并排而行。 闵秋燕此时也发现胡春妮,压低声音对李建昆嘀咕几句。 “噢?” 李建昆上下打量胡春妮一番,西单商场的卫生用品负责人,算是这个领域京城的销冠王。 不过此人与何全国私交甚好,红花纸巾厂的产品,总是优先供应给她。 闵厂长虽然没明言,但听口气,大概率在她手底下受过气。 “这不是闵厂长嘛。”胡春妮转过身,淡笑走近,“听说你们厂也上了卫生巾,我是来上货的,你看赶紧安排一下。” 闵秋燕回以笑脸,刚想说什么,旁边的李建昆率先说道:“暂时没有。” “……你谁啊你,你能做主?”胡春妮怒斥。 闵秋燕迟疑一下道:“他能。卫生巾是他们研发的,包括红花厂的那款。” 这位实际年纪可以称作奶奶的女人,说完这话后,忽然觉得好爽! 一辈子没这么硬气过。 她居然在拒绝京城头号零售商。 但是,她现在有这个底气,瞅瞅销售科那边的人,局面摆在这里。后面肯定还有更多销售单位找上门。她们这点粥,哪够这么多僧分? 胡春妮:“……” “听说胡主管跟何全国关系不错,麻烦给他捎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这是搞针对!”胡春妮气结。 李建昆笑着伸手,指向销售科门口,“大婶儿,瞅瞅,你排在哪?谁让你来这么晚?” 大…婶儿??? 胡春妮险些没气炸肺,比进不到货还气,她才将将过四十啊! 第444章 明争暗斗 第443章明争暗斗 “轰轰轰!” “突突突!” 上午,天气愈发的冷。李建昆在被窝里多赖了一个时辰,来到美丽人厂时,眼神一扫,好家伙! 解放车和拖拉机排成串,门卫阿姨精神抖擞,挨个检查各车辆的“通行证”。 “李同志,来了!”看见李建昆后,不忘热络招呼一句。 “忙着嘞刘姨。” “不忙不忙,咱高兴呢!”门卫阿姨掩嘴大笑,由内而外散发出欣喜。 厂子多少年没这么兴旺过。 于公来讲,作为老员工,她对厂子感情很深,自然希望它越来越好;于私而言,厂子越红火,她们的工资和奖金无疑更有保障,保不齐还会涨一截。 能不乐呵? 即使是她个人的自尊心,也得到极大满足,现在逢人上门都是一脸和善,大姐长大姐短的,有些巴结意味明显,硬要塞东西给她。 但技术上的创新,他们是真没辙,偏偏又异常关键。 嚯! 没销售科那边夸张,但房间里仍然人头躜动。 闵秋燕气结道:“那行吧,我们涨一厘!五分?这不可能!完全没道理嘛!凭啥让老百姓多掏钱?” 闵秋燕脑瓜仁痛,有时候幸福来得太猛烈,也有烦恼。 李建昆差点被被撞成陀螺。 一些外地来的卡车,被请进厂区内。 这是一种降维打击,造成的迭代性危机。 “不不!杜主任,话是这么说,我们确实是升级款,但成本造价不比红花牌贵多少……您!一厘也是贵?” 想到这里,闵秋燕脸上充满幸福。年轻那会,追求她的小伙子真不老少,之所以选择现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没别的缘故,他总能逗自己开心。 他的心情亦不错,快乐这种东西,会传染。 行吧,愈发火爆。 原本还人满为患的办公室,瞬间作鸟兽散,众人比赛般冲向财务科。 如今厂门外面的马路牙子旁,早没有排队等候的车队。 地方再保护,也抵不住妇女同志的强烈需求。 不同于卫生纸,卫生巾这玩意,除京城这边,没地方能造。 市场没有骗人,更薄的美丽人牌护翼姨妈巾,竟然真比他们的红花牌姨妈巾,吸水量高好几倍! 护翼不难仿造。 唰唰! 他们一样可以活得很滋润。 “另外,老洪这边,你着手准备一份材料,我要去计划委申诉!不只有她闵秋燕在上面有关系!” 前一阵红到发紫的销售盛景,这几天递进式退潮。 这些销售单位的负责人,说不准昨天还在红花厂,现在是真明白美丽人牌护翼姨妈巾,比红花牌姨妈巾强太多,才一窝蜂冲过来。 “说句不好听的,我要是顾客,相同价格,我也选他们的。” 缓缓后,何全国眉头舒展开,扫视过在场几人道:“干不了京城的买卖,咱们做外区域,生意照样红火。 正好,他的好朋友胡春妮的丈夫,在计划委担任要职。 ―― 美丽人卫生用品厂。 都想拿货,还都想要现货! 她现在倒恨自己不是千手观音……不!厂里人均千手观音。 “闵秋燕耍花招啊,这么大的技术创新,成本能不提升?凭啥跟咱们卖一个价?” “闵厂长,您帮帮忙,咱可是老关系,以前你们的卫生带,咱卖多少年?” 厂长办公室。 几名厂骨干挤坐在木艺沙发上,何全国独自坐在单人位,身前木艺茶几上,放着一包拆开的美丽人牌护翼姨妈巾,旁边有一片被摊开,鼓胀胀的。 “厂长,这可咋办呀,他们里头用的是一种全新材质。” 叮铃铃~ 闵秋燕一边塞回小圆镜,另一只手薅起电话筒。 没看连西单商场的胡春妮都来过? 李建昆在厂区里一路走过,女职工们瞧见,无一不是笑脸相迎。大家很清楚厂子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源自哪里。 “别慌。” 虽说产品销路不成问题,但何全国仍不甘心痛失大本营的市场,产品在本地是否红火,其实潜在影响很大,直接关系到他的前途―― 人生何其短?快乐最重要不是? 闵秋燕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 李建昆干脆拐个弯,去往厂长办公室。 “圆满达成!” 救星啊! 闵秋燕连连点头,“对对,这话有道理,我看就这么办。” 没记错的话,这个姓杜的,是胡春妮的丈夫。 “闵厂长啊,产量一下满足不了这么多客户,您再愁也没用。” 货都不够销,还有比这更好的局面吗? 难道他跳到外地当官?或者连升数级,晋升到全国性质的单位? 他没那么天真,事事需要经营,饭得一口口吃。 “老阮您这……” 她多半没收,如果是吃食,拿一些。 他想通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该说不说,有些后悔了。他想起陈春仙早前提过一嘴,说他们手上还有一项研究成果…… “噢,杜主任啊,您好您好……什么?我们的护翼卫生巾零售价要涨,为啥呀?” 入秋后一直干燥的皮肤,泛起一抹光泽。 念头至此,她再次拿起话筒,向某个重要机构,挂去一通电话。 哼! 她不答应。 今儿得把规矩理清楚,省得每天净应付这些销售单位的负责人去了,啥事也干不成。 “秋燕啊,今儿说什么,您也得帮我把条子批了,我可赖着不走!” “我知道我知道……” 一切原罪,皆源于美丽人牌护翼卫生巾大肆进入市场。同一间铺子里,销售两种姨妈巾,价格一致,您猜顾客们怎么选? 美丽人牌护翼姨妈巾供不应求。 厂长办公室。 来到行政楼二层,本想去销售科问问情况,离得老远硬是来个急刹车。只见廊道那头,黑压压一片,扎堆的人群,使出浑身解数往办公室里挤。 该死的! 该死的小李! 如果不是这小子刻意把陈春仙撇开,又交代到厂的研究员三缄其口,他老早打探清楚,再怎样也要把这个升级版的技术,先搞到手。 说不通。 难怪那个老不正经的家伙,早上扒在她耳边,说了句没羞没躁的话。 心头美滴哟! 没什么文化的她,属实找不到恰当词语来形容。 何全国托着腮帮子,眉头紧锁,他全指着靠姨妈巾在倒春寒的经济形式下,逆流猛进,平步青云。 按照形势发展,一百万真不难赚回。 最差的结果――失去京城市场。 他们刚刚做完注水实验。 闵秋燕从抽屉里摸出小圆镜,一手捋着发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连白头发都少许多。 红花牌姨妈巾,在京城竟然出现滞销情况。 李建昆摆摆手,这种情况下,有个第三方站出来捋清规矩,很管用。咱们这片土地上,说白了,人情社会。有时候身在局中,确实不好抹开面子。 外部有更广阔的市场。 “老赵,你散会后,马上着手联系,之前被咱们拒绝多少家?现在给他们货,还不得屁颠屁颠滚来?” 啪! 闵秋燕气鼓鼓挂掉电话。真当她好欺负? 她脑子不太灵光,但不傻!摆明有人在整幺蛾子。 “她你还不知道?基层人脉不咋样,上面关系硬着!” 谁承想,突然整出这么大个幺蛾子。 她们已经将红花厂比下去。 ―― 红花纸巾厂。 李建昆戳在门口,人高马大,越过人头向闵秋燕招呼道:“要我说,都是老关系,谁也不好得罪,不如这样,按打款顺序发货,合情合理,大伙应该能理解。” “喂?” 来到地方,办公室房门敞开。 李建昆应下后,笑着眨眼问:“您看咱们的协议?” 至于说红花纸巾厂那边,不看也罢。 闵秋燕笑声拜托他,让他去销售科那边也整一出。 等人去楼空,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二人,闵秋燕从靠背椅上站起,笑呵呵道:“还是您有办法!”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说是美丽人厂的电话,我一想,那不是秋燕嘛。” “是我,王部。” “嗨,叫老王……” 第445章 破局之策 第444章破局之策 日暮西沉。 332路公交抵达颐和园站。 李建昆下车前,把黑色皮质公文包,夹在右胳肢窝,立起同色皮夹克的衣领,正准备将许文强同款的白围巾,沿脖子绕几圈时,余光瞥到侧方有个小妹妹,一脸艳羡看着他。 切确地说,是盯着他的围巾。 十一二岁的姑娘,穿一件打补丁的碎花薄袄,小脸冻得通红,用胳膊依着栏杆站着,手实在伸不出来。 旁边的椅子上,一脸蜡黄的妇人昏昏欲睡,同样衣着单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屎纸包,扑鼻的草药味传来。 李建昆取下围巾,在小姑娘惊讶的表情中,沿着她瘦小的颈脖,缠绕好些圈。不等她开口,做了个嘘的手势,遂走下公交车。 半张小脸埋在温暖的纯棉围巾中的小姑娘,隔着车窗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想记住这个人。公交驶离后,仍然够着脑瓜打量,直至小脸贴到冰冷的玻璃上,给母亲惊醒。 “诶?妞妞,哪来的围巾啊?” “刚刚,一个大哥哥给的。” “那你?” 他目前最匮乏的东西。 “心里闷得慌,想找人唠唠,思来想去,最理解我的人,原来是你。” 这样付出够不够? 不仅如此,此举肯定能让获益者念服务部的好,替他陈春仙挽回不少声誉。 这事跟他自然有关系,涨价五分钱,会改变不少妇女同志的购买意向,干不过红花厂,岂不等于他爽约? 闵秋燕即使不提,一百万拿得也不爽利。 这老兄显然心情很糟糕,把他拽进去后,李建昆自个动手,在北厢堂屋里,生起一盆栗炭火,拉着他在旁边坐下。 李建昆就着炭火,点燃两根大前门,递过去一根后,自个巴拉一口道:“遇到问题,对症下药即可。嫌我们付出不够?行嘛,咱们把付出拉满!” “啊?!” 陈春仙唉声叹气,娓娓道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还是入账一百万后,带来的强烈影响。 这是表面发生的事,背地里,无疑有人在整幺蛾子。 惠及各地工厂和广大妇女同志。 “公开姨妈巾的‘配方’。” “行啦行啦,喝完赶紧回去,烧个火盆烤烤。”李云裳夺下他的酒杯,轰人。 舆论广泛认为,民营单位不应该赚取这么多财富。 陈春仙怔怔望着愈发红艳的炭火,道:“这个人,本身是支持我的,现在也怪我付出太少,得到太多。” 他顿了顿,问:“你说这样,有没有可能造成一拨舆论反转,开始有更多声音支持我们发展?” 不过闵秋燕不答应,找到关系在处理。 “比如其二。”李建昆继续说道,“我们不仅公开技术,还包教包会,给前来学习的单位代表,手把手传授相关技术,让他们回去立马能上手。” 有人要求余下的六十万,也要拿出来。 “没有。” “老陈啊,你搁这玩命呢?” “再比如其三。”李建昆接着说,“不是都盯着我们赚的钱吗?我们还给前来学习的单位代表,包…伙食。在服务部旁边搭个厨房,请些中关村的妇女帮工。” 陈春仙激动道:“那我明天……不!我待会立马去找报社的人,把消息尽快登出去!” “对啦,围巾呢?”旁边,李云裳问,“我特地让亚军给你捎回的白围巾呢?” 他再次顿了顿,问:“作算每回来一千人,一个礼拜学习期,能花几个钱?你说这样,有没有点取之社会,用之社会的意思?” 有人要求即使钱不拿出来,服务部必须公开账目,让社会监督,清晰每一分钱的流向。 他姐现在不仅自个爱打扮,还乐意给他打扮,嫌他土……您说这事闹的。 “我下午刚从一间办公室出来,他问我姨妈巾研发多久,我说一个礼拜,他拍桌而起,怒斥岂有此理。我解释说这正是科技变现的力量,他说我这是豪取强夺!” 念头纷呈间,走到小酒馆,李建昆二话没说,钻进去,打算喝一杯驱驱寒。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李建昆也不知道该不该自得一下,摊摊手道:“来吧,唠嘛,我不是在这?” 李建昆掰着手指头道:“比如其一,我们定下一个基调,往后我们觉得某项技术,已经迭代掉,但社会还广泛需要,我们都这么干。” 李建昆打趣道:“可能…跑回许文强脖子上了吧。” “妙啊!”陈春仙兴奋得差点没鼓掌。 他又顿了顿,问:“你说这样,算不算心系社会,慷慨奉献?” 李建昆摆摆手说:“既然要做,咱们要力求最好的效果,我等下拟几句话,你捎过去。” 姨妈巾显然拥有广泛市场,全国各地的妇女同志都需要。反正他们的初款姨妈巾技术,被不要脸皮的红花厂赖走,有升级款在手,且已经卖掉,他们也不稀罕。 喏,正是他从二环里回来的车票价格。 “这让你想不开了?” 李建昆瘪瘪嘴道。 “别急。” 李建昆忽然觉得也没那么冷,踏着夕阳的余晖,一边向后马路走去,一边想起闵秋燕之前跟他提起的糟心事。 陈春仙疑惑,“直接公开技术,效果还不好?需要说啥?” 上面要提高美丽人牌护翼姨妈巾的零售价,涨五分。 陈春仙烟夹在指间,忘记抽,侧头看向他问:“你有啥好办法?” 陈春仙抬起头,搭眼望去,鼻尖挂着晶莹,发紫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不冷。” 而这些,等于支持! 李建昆:“……” “红花厂的那种。” 母亲伸手捻捻,震惊道:“咿呀!这可是高档货,金贵着呢!” “何全国啊何全国,信不信老子收回你所有?” 回到娘娘庙胡同,快要走到四合院时,李建昆怔了怔,只见院门外的短台阶上,蔫头耷脑坐着一个人,正处在风口上,头发吹得根根竖起,脸冻得惨白,找虐似的。 “扛不住?” 陈春仙这才长吁口气,收人家一百万,扭头把技术公开,且不提信誉问题,人家不得上门掰命? 啪! 到底是聪明人,他忽地大腿一拍,眼神明亮,“好主意啊!” 啪啪啪啪啪! 陈春仙卖力鼓掌,亢奋道:“高!高!高!” 沈红衣给他倒来一两二锅头,瞅瞅他问:“天这么冷,你咋不围条围巾?” 不如免费公开! 陈春仙气血上涌,满脸通红,容光焕发。 “别说了,按你的意思办!” 大才啊! 无论看起来多么清晰明了的一件事,让他操作,立马呈现出意想不到的惊人效果。 此事办成,局面定然明朗许多! 第446章 四方云动 第445章四方云动 京城。 怀柔第七制绳厂。 清晨,厂长谷根发如同往常一样,蹬着陪伴自己有些年头的二八大杠,来到厂里。 年华不再的他,稍有驼背,腿脚也不利索,上楼梯颇为费劲。耳畔异常安静,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气声。 一片沉寂的厂子,在这冬日里,颇有几分凄凉意味。 与一名职工错身而过时,对方木讷地喊了声厂长。 谷根发低声叹息。其实他们七厂也曾辉煌过,早十年前,说起七厂生产的头绳,甭提怀柔,全京城都得翘起大拇指。 大姑娘小媳妇们,逢年过节能买到一截七厂头绳,能乐呵好些天。红的黄的绿的,那些个头绳往辫子上一系,好似画龙点睛,姑娘们全身都鲜亮起来。 美得哟! 奈何时代在发展,头绳在京城愈发不流行,姑娘们现在时兴戴发卡,连那么好看的麻花辫,越来越多的姑娘也不爱扎了。 他们厂则是每况愈下。 奖金是没有的,能发下基本工资已经谢天谢地,长此以往,职工们的精神气,耗得一干二净。 谷根发不是不想重振七厂,可正如他垂垂老矣的身体,时下如此糟糕的经济形势,又能做什么呢? 来到办公室,例行惯例一样,泡好茶水,坐到办公桌旁。 不多时,厂办的小耿送来今天的报纸。谷根发盯着她打量几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她那两条漂亮的麻花辫,也披散开,头顶箍着一只大红色发卡。 “怎么了厂长?”小耿疑惑。 “噢,没事。”谷根发和熙笑笑道,“我在想,要是咱们厂能生产你头上这种发卡,那该多好。” 好卖。 虽然他更爱头绳,更爱麻花辫。 小耿摸摸头顶的发卡说:“这是塑料的呢,可难造了。” 谁说不是呢? 谷根发暗叹,想做改变,一没设备,二没技术。最重要的是没钱,啥都办不成。 他垂下头,开始翻看报纸,学习领会上面的精神,同时捕捉一些稀奇事,增长见闻。 翻着翻着,在京城日报上,一则标题引起他的注意―― 《献给广大妇女的礼物,卫生巾技术免费公开》。 “咦?这种新技术,公开?是不是啊!”谷根发满腹狐疑。 这东西他知道,最近在京城十分风靡,他女儿似乎也买过,听女儿跟老婆子聊天,说有些贵,但仍然供不应求。 他耐着性子看下去,脸上质疑的表情,逐渐演变成震惊。 还不仅仅是免费公开,技术所属于中关村等离子体服务部,负责人是陈春仙,此人他知道,科学家,颇有争议。 陈春仙公开承诺,将对有兴趣的单位集体,手把手传授相关技术。 比这更夸张的是,他们还给前往学习的单位代表,提供免费伙食! “这……”谷根发看完直接懵掉。 圣人吗这是? 如果是这样,那他们厂…是不是也能生产这东西? 七角钱一包的产品啊! 比他们卖头绳,利润不知道高多少倍。 要真能生产这俏皮玩意,他贷款采购设备和原材料又如何? 怔怔发呆半分钟,谷根发在确认此事的真实性。 唰! 他忽然站起,是真是假,走一遭看看不就知道? 不算老远。 文章中有提到,同一个大地区内,最多接收三家单位,以报名先后顺序为准。11月25日,统一开始培训,过期不候。 “首都肯定算一个大地区,只有三个名额……” 念头至此,谷根发一边向门外冲去,一边喊道:“小刘!小刘!快快,把拖拉机发起来!” ―― 天津城外。 入京城的国道前,最后一个城乡结合部里,靠马路牙子旁,停着一辆绿皮解放。 咔~嘭! 副驾驶门开合一下,跳上来一个戴抱耳帽的青年男人。 “老姚,给。”他递给中年司机一包烟。 后者美滋滋接过,笑着打趣,“大港烟啊,这么舍得?” “嘛话?对你老姚,我嘛时候小气过?” 青年男人名叫毕三友,在供销系统任职,今儿得上级命令,去京城上一车货。目前他们这边没有的俏皮货―― 卫生巾。 早上出单位家属院,好家伙!一帮女同志把他给堵住,让他在计划外无论如何给她们每人弄一包,虽然还没见过东西,但在报纸上听闻过好处,这玩意进货到本地,指定要比京城贵。 “轰!” 解放车上路,毕三友悠哉靠在椅背上,翻看起刚才顺手捎的报纸。 作为一个单身青年,脑子里想着单位姑娘们的撒娇拜托,他大抵是中了邪,对“卫生巾”三个字格外敏感,瞬间捕捉到一个标题。 带着抹诧异,他认真打量起来…… “老姚,停停停!” 吱―― “嘛呀你这是?” “调头,回去。” “啥?不进货了?” “还进个毛啊进,这玩意往后不俏皮了!” 毕三友想起他老舅负责的那家老破厂,眼看工资都快发不出,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得抓紧时间去报信。 只有三个名额…… “老姚,?要能把轮胎开冒烟,大港烟算个球,我给你安排华子!” “你说的!” “对,走你。” “轰――” ―― 魔都。 北新泾毛巾厂。 新进的办公室职员黄开胜,坐在一张掉漆严重的五屉桌后,手里捧着两份文件,心情复杂。 他可能刚上岗,即面临下岗。 部队复员回来后,他主动申请调到老家所在的街区,分配到这家毛巾厂。不承想,这家厂子的处境无比艰难。 手上这两份文件,一份是“停职留薪倡议书”。厂里呼吁能找到其他谋生渠道的职工,积极参入。 另一份是“第三产业调查问卷”。 魔都的纺织厂名号,都排到“第二十几”,技术含量低的毛巾厂,更是多如牛毛。今年经济不好,厂子无以为继,打算效仿其他企业,开展三产自救。 但到底要做什么,做什么才能赚到钱,厂里没有好主意。打算征求大家的意见,同时希望项目提出人,能带头负责。 黄开胜透过前一份文件,看到的是绝望――他入伍八年整,要说打仗他行,赚钱谋生,真的没有一技之长。 可他入职才半月,在这种艰难时期,靠着某种特殊性,强硬被安排进来,谁比他更适合停薪留职? 透过这一份文件,黄开胜既看到厂里的挣扎,也看到一丝希望―― 如果他能找到一个好项目…… “小黄啊,你去门岗拿下今天的报纸,应该到了。”办公室主任吩咐。 黄开胜赶忙应下,起身嗖嗖出门。 取到报纸后,他一边往回走,一边随手翻阅。 恍惚间,人报副刊上的一个标题,吸引住他的目光。 这是篇转载文章,能被放进人报的副刊头版,足见重要性,但让黄开胜疑惑的是,它无关时事政局,涉及到某项技术的公开,似乎能惠及所有妇女。 “卫生巾是个啥?” 带着这个疑问,黄开胜放缓脚步,快速浏览起来。 文中提到:卫生巾是妇女卫生的一款革命性产品。 能被人报转载,这个说法显然可信度很高。 不可思议的是,这款产品的研发方,竟然面向全国包教包会这项技术,还包伙食…… “呼!” 他蓦地呼吸加重,可怜他正苦于没有一技之长,厂里又亟需好的项目三产自救。 多年的军旅生涯,造就黄开胜十分果敢的性格。 他当即下定决心,走一趟京城。 “大地区只接收三个名额……” 事不宜迟! 退一万步说,即使不是好项目,顶多花个来回车费,他还能承受。 “主任,我兴许发现了一个三产项目!” 哧溜奔进办公室,黄开胜把报纸摊开,放在主任的办公桌上。手指戳戳道: “这个!您给我批假,我自费去看看,成与不成,不影响什么!” 第447章 总有后手 第446章总有后手 清晨。 暂安小院。 李建昆本想着过来吃个早餐,进院后,几家提供早点的铺子,逐一踅摸过去…… 啧啧!人满为患。 外头甚至还有排队的,这些顾客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对京城美食满怀期待。似乎吃上这一口,回去能吹上半年牛皮。 成吧,来者是客,咱也不搞特殊化,客口夺食。 饿着肚子,李建昆去自家的三家铺子,溜达一圈。鲁娜、金彪和陈亚军,心情都挺不错,最近海淀涌入大批外乡人,铺子里那些个搁京城不新鲜的物件,吃灰有一阵,全能销出去。 “昆哥,我有两块饼你吃不?” 李建昆正准备离开小院时,鲁娜瞧出他没吃早饭,小跑追出来。 这话听着总觉得不对劲。 顶着寒风回到服务部时,天色已经黑透,白天热闹喧嚣的场景褪去,只有一间木板房中透出黄昏光亮的服务部,在冬日的寒夜里,显得格外孤寂。 “看你们这几天累得慌,给大伙加个餐。” 不多时,只见陈春仙蔫头耷脑走出办公室。 服务部的两间木板房,外加一层红砖楼,好似被丧尸围城。 推门而入,一股食物的喷香扑面而来,陈春仙怔了怔。 《值此经济萎靡之际,助力艰难企业摆脱困境,陈春仙好样的!》 他们很可能出现:姨妈巾卖不动,过去的王牌产品红花卫生纸,也会销量大跌的双重窘迫局面。 来到等离子体服务部。 酒足饭饱后,他才谈起场地没有解决的事。 木艺茶几上放着带烟囱的铜制炭炉,旁边摆满肉食和蔬菜,他的那些亲密伙伴围成一圈。 李建昆扭头望去,还好,是真饼,用牛屎纸包着。他取过一块,一口咬下,哟!还是肉馅。 “院里有是有……”陈春仙欲言又止。 骨干人员到齐,围坐在靠窗的木艺沙发上。 一来担心他们受到美丽人厂的降维打击。 办公室里气氛沉闷,不时有人发出一声长叹。 “厂长,我们放出消息对外供货,外地单位来的没有想象中多。” 报纸上公开承诺的事情,自然得兑现。 这些距离京城近的地方,来的单位格外多。像是京城本地、天津卫这些个地方,消息见报的头天,直接满额。 但肯定不至于这么夸张。 ―― 红花纸巾厂。 旁边这几个家伙,不单单是想弹劾他,也是在找人背锅。 这辈子还想往上爬?能不能保住红花厂厂长的位置,都悬! 他用双手盖住脸,很想大哭一场。 ―― “我跟你讲,门都没有!我不评价你这件事做得对不对,我们是科研单位,你一下子弄进成百上千人,乱哄哄的,成何体统!” 悔啊! 否则的话,啥事没有。双方合作得好,美丽人厂的二代姨妈巾技术,铁定属于他们。 《欲盖弥彰?真情奉献?》 《陈春仙公开卫生巾技术!》 面对茶几上,放着几张摊开的报纸,其上醒目的大标题,落眼可见: 《回馈社会,广大妇女的福音!》 吱呀! 好家伙! 颇有点人山人海的意味。 一个不好,一家红火的厂子,将沦为老大难工厂! 这个责任谁负? “咱们当初要是掏钱买断技术,哪有这一遭?” 哪怕最后有一万人,每人每天一块钱伙食费,预计培训期一个礼拜,不过也就七万元。 一个错误的决定,很可能葬送他的一生。 国营单位,厂里运营方面虽然由厂长说的算,但行政级别上,他不算最高。 坐在单人位上的何全国,只觉得两眼发黑,险些没晕厥过去。 “我个人认为,何全国同志领导厂子的能力,甚至是个人道德方面,存在极大问题,我会向上面反应,更换厂长!” 那间作为办公室的木板房门口,好歹排起一溜队,服务部的老纪把着门,挨个放行。 厂长办公室里。 老陈蓦地心头一暖,是他小李能干出的事,每每在他心情低落时,总能带来慰藉。 不仅如此,等姨妈巾大量上市,红花厂地处二环里,附近又有来自美丽人厂的降维打击。 陈春仙虽说是等离子体所的负责人,但这个单位,归属于物理大所下属。物理所的老管,算是他的顶头上司。 亦如他此刻的心情。 “老陈,赶紧的,等你呢!”李建昆拎起一瓶茅台,示意还未开封。 人堆中好几处传来晦气的声音。 陈春仙看见他后,也不知道该笑该哭,场面整得太大! “小李啊,厨房我看还是别搭了,咱这地方的场子,哪里够进行培训的?” 秩序都不知道该怎么维持,所幸来人全是单位职工,多半还是领导,自持身份,没搞出乱子。 据说现在,海淀包括周边地界内,宾馆旅社爆满。他和老陈搞的这一手,一定程度上还提振了本地经济。 沿途马路二面,一茬一茬的人流,与他去往同一方向。 “来了来了。”他搓搓手,扬起笑脸,加入涮火锅的阵营。 一百万虽然不少,但以前一阵的火爆销售情况看,实际上真不算个什么。 《全国有意单位代表,纷沓而至,京城火车站客流爆满!》 里头似乎传来声音,老纪扭过头,等摆回来时,对着门外吆喝一嗓子: 其实他知道办不成,老管对他一直有意见,在“一百万事件”后,尤甚。暗示过让他把钱交到所里,但他没干。 问题是,他还无法辩驳。 何全国千算万算,万万没料到陈春仙那帮人,突然整这么一手,让他的如意算盘满皆空。 李建昆问道:“有适合地方吗?大不了缴费。” 遂颠着二八大杠,慢不忧前往中关村大街。不敢蹬太快,刀子风实在厉害。 科院,物理所。 “你说这干的什么事,明明大好的局面,弄成这样!” “这是?” “北河地区满了,外面还有的,请回吧!” 说的也是。 在李建昆的授意下,京城本地的三家单位,老陈选的全是偏远地区,且几乎快要倒台的工厂单位。 造成这个局面的根源,全在于他当初撕毁协议,想赖掉答应给等离子体服务部的一百万。 李建昆道:“你先问问吧,把培训地点确定好后,咱们再解决伙食问题。” 咆哮声从所长办公室传出。 不打紧,吃能吃几个钱? 嚯! 里头在煮火锅。 李建昆打着内部人的名头,挤出一身汗,可算来到办公室。 “老何啊老何,你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何全国肠子都快悔青了。 二来,无论后面发展如何,都不会比现在更差。 李建昆笑着摆摆手道:“没事,实在不行我这边有个垫底计划,放在龙刀二厂搞,我跟他们的总经理熟,让腾个厂房出来,厨房帮忙解决伙食问题。” 陈春仙眼神大亮,忍不住又提起一杯。 不愧是你! 第448章 全新技术,一元起拍 第447章全新技术,一元起拍 原和平刀具厂,现在更名为“龙牌刀具二厂”。 晌午时分。 特意腾出来的二号厂房里,正在开讲大课时,门口外面,一行五人戳在一块,探着脑瓜朝里头打量。 这五人身份可不一般,全是科院大佬。 物理所的老管,抬手指着人头躜动的厂房里,说道:“各位瞧瞧,平时这些研究员利于业余时间,搞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也懒得去讲……” 其实没少讲。 “现在可好了,正经工作不干,打个请假条,让人捎来,也不管批不批,闷头跑这来扎进他们的赚钱大计!” 老管顿了顿,道:“科院的纪律何在?科研秩序何在?这些研究员全被陈春仙带坏,甚至腐化了!” “老管,这话可不能乱讲。” 这……问题可大了! “不过,且不提眼前,研究员们乐意给陈春仙的服务部干活,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确实有些乱套啊。” “暂时委屈他几天。” ―― 科院。 “这…老陈他?” 所幸培训圆满结束,来自全国各地的各单位的代表们,学有所成,已纷纷迫不及待返程。 首先他就没有财富分配权。 “你还有理了你!” 老纪并不知道娘娘庙四合院,奔走不少地方,最终在龙刀厂找到林敬民,在他的帮衬下,才找到猫在家里烤火盆的李建昆。 婆娘狠狠剐他一眼,从菜篮子里掏出一圈子报纸,拍他手上,“你就折腾吧,这回是不让出门,下回我只怕要去炮局看你!” “嗯?” 李建昆大脑高速运转,已经在思索对策。 他懂了,这是院里要跟他撕破脸皮。 “凭什么就你搞特殊化,一边有职务在身,一边搞家民营单位?” 服务部的账,按他们这个查法,根本经不起查。不提其他,参与姨妈巾和尿不湿研发的研究员,人均获利上千呐! 而他们本职工作的工资才多少?社会平均薪资是多少? 真爆出来,不知道要引发多大舆论! 这些李建昆都能想到,不过按照他的计划,不怕动静大,只怕雨点小,他沉声道:“现在时机不对。” 老纪将头先发生的事,据实道来。李建昆听完脸色一变,眉头紧锁。 李建昆的计划,才能引发轩然大波。 老管道:“我建议,院里成立一个工作小组,严查陈春仙的个人经济问题,包括等离子体服务部的经济往来!” ―― 龙刀二厂里,技术培训工作如火如荼进行着。 他这边阴阳怪气的,弄得旁边几人也下意识蹙起眉头。 陈春仙怒道:“?们查我还说得过去,凭什么查服务部,服务部是民营单位!” 想获知消息,只能通过家人。 “到底怎么了?” 如此一来,时机成熟。 如果按照对方的这套理论:他是院里的人,他?饬的事业,跟院里挂钩。那不用查,一准有问题。 到底是天听难达呢,还是上面也摸不准对错,不好表态? 科院背刺……难呐! 上面不发话,谁能摆平? 陈春仙:“……” 比如前些天他一直关心的培训事宜,为打探清楚,特地嘱咐婆娘每天走一遭。 几位大佬各抒己见。 他此时想的是,公开姨妈巾技术的事情,动静闹得这么大,竟然也没个说得上话的人,表个态,说一句老陈好。 “你不是院里的人?” “等…二厂里那些参加培训的单位代表学成,把技术带回去,让全国各地都知道,姨妈巾是一个多么有价值的商品,而服务部一口唾沫一个钉,在干实事。” 老管挥手指向四周道:“这家厂子我打听过,是一家私人挂靠厂,他陈春仙好门路啊,人家特地腾出一整间厂房给他用……我有没有乱讲,查查不就清楚了?” 陈春仙待在家里好多天,算是被禁足,以他闲不住的性格,简直比上酷刑还难受。 “我们是院里成立的工作小组,调查陈春仙同志和服务部的经济问题,希望你们配合,陈春仙同志留下来,其他人离开。” 不好说什么,闷不吭声回到房间,坐回窗边的五屉桌旁,翻阅起报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样小李,老陈让我来找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老纪狂抓脑壳。 午后,一支人马突然杀到服务部,陈春仙和老纪等人,被轰出办公室。连带他们的工作包,什么东西都不让带出来。 陈春仙心中是有信仰和信念,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对家人他也确实亏欠,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 科院对陈春仙发难? 等离子体服务部这边,却是后院失火。 如果连科院都觉得他有问题、服务部有问题……服务部还能办下去吗? 服务部还不是重点,看问题要看透本质――民营科技企业,还有栖息的土壤么? 上辈子有没有这茬事,李建昆不清楚。他可不能因为自己插手后,让中关村的发展适得其反,让这缕80年代初的独苗火种,被灭掉。 老林薅过一些,老纪摆摆手,哪里有胃口。 陈春仙听到动静,趿拉着拖鞋从卧房冲去,一副胡须拉碴的面相,忙伸手过去要东西。 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还有谁能帮到自己,只能寄希望于总有办法的建昆。 老母亲要收拾孩子,这事让他都措手不及。脑细胞耗尽,也不知该如何力挽狂澜。 娘娘庙四合院,北厢堂屋里,居中烧起一盆栗炭火,李建昆套一件军大衣,躺靠在太师椅上,旁边小凳子上摆着干果盘和茶水。 “还等?再等下去要出大问题的!” 吱呀! 物理所家属院。 “怎么了怎么了?” 某种程度上讲,陈春仙能?饬起等离子体服务部,除他本人的影响外,最主要还是背靠科院这座大山。 “报纸!” “我要出门。” “此事是件好事吧。” “什么时机?”老纪忙问,“那要等到啥时候?” 他把干果拿给老林和老纪吃,天气一冷,不仅要保暖,还得补充能量,吃饱也就没那么冷。 自个现在无法脱身,情急之下,陈春仙掐了老纪一把,小声道:“去找小李!” 他看报纸有顺序,先从人报看起。看着看着,只见他略显浑浊的眸子里,陡然乍现一抹精光。 “不是…院里不是不让你出去吗?”婆娘诧异。 “诶!你们这是要干嘛呀?” 却见陈春仙精神抖擞,满身颓然一扫而空,起身后,扬起嘴角对婆娘说:“给我找身衣服。” 房门打开,婆娘买菜回来。 于私来讲,这也将影响他布局高科技产业的计划。 陈春仙拿起桌面上的报纸,放在手上拍拍道:“我有诸葛相助,谁也甭想关我。” 婆娘飞快冲进来,以为他被关出个好歹,发神经。 说不得…只能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让他们不表态不行! 念头至此,李建昆看向老纪道:“先等几天。” “服务部是不是你弄的?” “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这天是真冷,眼瞅着一场大雪不远。 婆娘疑惑,抢着脚上前,薅过报纸,“人报?” “不奇怪,上次已经转载过我们的报道。” 婆娘继续打量,一个醒目的大标题映入眼帘―― 《陈春仙团队发布新技术“尿不湿”,面向全国招商,一元起拍》! 第449章 主打一个捅破天 第448章主打一个捅破天 科院,物理所。 一间会议室里。 临时召开一个小会,与会者有几位科院大佬,还有调查小组的负责人。 他们要讨论的问题很简单:陈春仙要出门,调查工作还未完成,要不要放行? 老管率先发话,戳戳手边桌面上的一份报纸,冷哼道:“还‘陈春仙团队’,看到没有,他这些天没出院,外头有人策划了此事,这帮家伙都搞出团伙了!” 他顿了顿,道:“反正我是坚决反对,天知道放他出去,他会和他的团伙蝇营狗苟些什么?一切等调查尘埃落定再说!” 有人蹙眉,提醒道:“老管,这是人报!” 有人附和说:“这次不是转载,人报直接刊登消息,一方面在释放一个信号,上面有人是支持这件事的; “另一方面,马上消息传到全国,上回他们培训卫生巾技术的场面,大伙都见到,这次保不齐声势更大。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把陈春仙扣着,不让他出去主事?” 听闻此言,会议室里议论纷纷,随后与会者相继发言。 “还是先放行吧。” “调查的事等过后再说。” 李建昆没理会他的惊诧,郑重说道:“你不在这些天,有好多记者登门找你,后面肯定还会来,记住,多接受采访,这是你当前首要任务,招商会的事情,我和老纪他们会操办,把你遭遇的事说出来,到这个节骨眼上,没必要藏着掖着。” 厂长办公室门外,飞毛腿般冲进一人。 不过报道中有介绍,说是给孩子使用的,代替尿片。 天津。 一场全厂骨干会议,正在召开。 魔都。 “厂里这边,由我领头,咱们暂且放下所有要紧事,只有一个目标,筹钱!发动一切关系和力量,贷款、集资……无论什么渠道,越多越好,这样我们才有胜算!” ―― 中关村,等离子体服务部。 真是……胆大包天啊! 陈春仙终于明白他的想法―― 毕三友抚着胸口道:“你信我,我是干啥的?搞供销。尿不湿技术拿下,咱往精了做,主打高端,好赚!不累!” 上回去晚一步,没抢到三个名额,让他痛心疾首。不承想这才过去几天,陈春仙团队又发布新技术。 李建昆延伸话题道:“其一,你们的护翼姨妈巾,已经是市场的独门产品,吊打普通姨妈巾,仅此一点,能让美丽人厂在接下来很多年,技术没有革新之前,发展得相当滋润。 “管所长,不要意气用事!”居于首位的老者,呵斥道。 “叫魂呢。” 闵秋燕听得频频点头。 李建昆道:“您如果想听我的意见,我只有四个字。” 李建昆拍拍老陈的肩膀道:“迟了些,委屈你了,主要得等时机。” 而且这一世,陈春仙明显做得更好。 “啧,话是这么说,可他们搞竞拍啊,咱厂……” “嘶!” 连美丽人厂的闵秋燕,都特地找过来,她和陈春仙没打过多少交道,费一番周折后,找到李建昆。 闵秋燕大惊,“那……” “贪多不烂。” 陈春仙挠挠头道:“我看出来,你想把事整大,但我想不明白你要干什么。不会只为让更多人来参加招商会,把尿不湿卖个好价钱吧?” 谷根发眼里泛着光,成与不成,高低要去竞个价。他去过中关村就知道,陈春仙他们真不骗人。 “我还有个问题,获得尿不湿技术的单位,是不是能轻易生产出我们同款的护翼卫生巾?” 上面有精明人,这一点,他这只蝴蝶可没能耐扇动半分。没道理同样的事情,这一世会做出相反抉择。 闵秋燕亲自给李建昆斟上酒。 北新泾毛巾厂。 随后几天,越是临近招商会的日期,即使服务部门外打出告示,登门拜访的人仍然络绎不绝。 刚刚“自由”的陈春仙,拉着李建昆的手,好一阵摇晃。 “嗯。” … 见老陈满脸不解望着自己,李建昆也不说话,抬手指指紫禁城的方向。 … “所以现在,你嘛事都别干,想尽一切办法搞钱,越多越好,别怕借债!” 瞅着很好啊! “一元起拍……” 老管:“……” ―― 京城,怀柔第七制绳厂。 “兹事体大,可不能耽误,到时唾沫星子非得淹死我们。” 陈春仙那些人,简直菩萨心肠,连竞争压力都帮他们排除。 她这次过来,主要想咨询几个问题。在她看来,对面这个年轻人,绝对是少有的精明人,且他又是“内部人”,听听他的意见,准没错。 “你是说,陈春仙他们搞的尿不湿的事?” 老陈沉默良久后,轻声说道:“但你想过吗,咱们最终获得的,也可能…不是支持。” 陈春仙讪讪一笑,还一个亿,一百万险些没把他搞死。而且事还没完,肯定有后续,他只是暂时借着这个势,获得片刻安宁。 看到大家都表示放行,老管气结:“你们……我们已经调查出他和服务部的很多违规现象!” “其二,美丽人厂并不大,无论生产力量,还是管理能力,恕我直言,都不足以支撑同时生产两款热门产品,还是专精一项好。” 一切迹象都表明,他们厂如果生产卫生巾,起死回生不是梦! 魔都只有三家单位有技术。 李建昆点点头,心里却并不这样想。 饭桌上,四道精致菜肴,都是店内的主打菜品。外加一瓶五粮液。 厂长办公室,谷根发手里捧着一份报纸,蹭地从座位上站起。 与会者都是厂领导,除去黄开胜。他够资格与会的缘由很简单:他是功臣! 毕三友瞅着五屉桌后的老舅,气喘吁吁问:“你看报纸没?” 尿不湿,闻所未闻的东西。 “舅啊!舅啊!” 他自费去京城,不仅学会卫生巾的制造技术,整理成册。还捎回来一包卫生巾成品,厂里的女同志研究过后,皆是乐得合不拢嘴。 木板房办公室门外,竖起一块木板牌,上书几行白漆大字: “尿不湿产品招商会,于12月10日在龙牌刀具二厂举行,有意向的单位,届时直接前往,无须提前咨询。” 皮件二厂。 办公室里。 不过,如果有锦上添花的事,谁又会嫌多呢? 黄开胜回来没两天,人报再登新闻,陈春仙团队发布新产品技术――尿不湿。 闵秋燕摆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长征食堂。 闵秋燕请客。 “没错!舅,上回咱们慢一丢丢,这回的机会必须把握住,好东西啊!专赚那些殷实人家的钱!” 索性把事情捅破天! 等舆论大到一定程度时,上面势必要表明态度。 不知道最后会拍到多少。只是这一元的起拍价,实在令人心动! “我寻思真能帮上忙的,还得是你,果不其然!” 李建昆打趣问:“卖上一个亿,给你你敢要?” 根据报道中的介绍分析:这东西在别的地方,兴许还难有市场,但在他们魔都,绝对畅销! 厂长老任发话道:“咱们做两手安排,先派一队人,由开胜带头,马上去京城。开胜熟门熟路,认识陈春仙团队的人,事先过去打好关系。 “我们会跟他们签协议,确保你们厂的利益。” 李建昆说到这里顿了顿,没把话说满,“但您也明白,前有红花纸巾厂的例子在前,他们即使不遵守,服务部这边…也是真没办法。” 闵秋燕没有说话,忧心忡忡,自顾自拿起酒盅,抿了一口。 第450章 火爆竞价 第449章火爆竞价 12日10日。 龙牌刀具二厂。 从清晨开始,进入厂院的人流,就没有停止过。李建昆他们料想到人会很多,还特地加强门岗,检查人员的单位工作证才放行。 饶是如此,日上三竿时,从高空俯视,厂区内仍然人满为患,比肩接踵。 这么多人扎堆,口鼻间不断喷出热气,连冬日的严寒都招架不住,一些穿着厚棉衣的人,甚至感觉有些燥热。 厂区内最开阔的地带,搭起一座临时高台,没有背景板,从四面八方都能观摩到。 此时被乌压压的人,合拢包围,水泄不通。 行政楼。 招商会即将开始,临了临了,仍有人不肯放弃机会,过来拉关系。似乎最终的结果不看竞价,全掌握在举办方的手中。 要说吧,确实能暗箱操作,不过李建昆并没有这个想法。 他刚刚见过闵秋燕,这位还是不得安心,会不会参与竞拍,不得而知。 这会戳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有趣人”。态度转变之大,犹如天翻地覆。 “李同志,对不住了,之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何全国哈着腰,满脸巴结之意,一副什么造型,可参考影视剧里见到主子的奴才。 李建昆也懒得羞辱他,淡淡道:“你跟我道歉,套近乎,都没用。想得到技术,自个竞价去。” “是是,一定,同样的错误我保证不再犯,这次如果能侥幸胜出,钱款立马到位!” 何全国也不想表现得这么奴才,属实没辙。话语权和决定权全在人家手上,不消解双方矛盾,根本没可能拿到尿不湿的技术。 他当下的处境十分凶险,厂领导班子要集体弹劾他。最大的理由是他早前的错误抉择,或将导致厂子往后走下坡路。 倘若不能力挽狂澜,改变未来局势,他连个辩解的说辞都没有。 而尿不湿技术,是他在绝境中看到的唯一希望。 李建昆没再搭理他,更没被他的一番惺惺作态蒙蔽半分,年轻人犯错,可算作少不更事,尚有改进空间。一条老狗,还能改得了吃屎? 何全国不可能得到尿不湿的技术。 闵秋燕第一个不会答应。 一方的产品已经不新鲜;一方掌握着人无我有的降维打击产品。您说谁的融资能力更强? 上午十点,招商会正式开始。 高台下方一阵躁动,得知主办方的人马到,再没有下脚的地方,人群依然向二面分去,让出一条过道。 李建昆带着老纪,只有他二人走上高台――研究员们多半不愿意抛头露面。 高台上架起一只从中关村街道办借来的话筒,旁边摆着一张长条桌。第一趴属于老纪的。 只见他从刚拎上来的手提包里,取出几样东西,逐一放在桌面上。周遭人群的视线,主要落在一个“大棉垫”的事物上。 尿不湿,尿不湿,报纸上现在传得沸沸扬扬,怕是近半国人都听说过这玩意。 但几乎没人见过实物。 它是不是真的能取代传统尿片,并且以科技的力量,带来更多好处?让每个宝妈都希望拥有呢? 其实在众人心头,仍然是个问号。 只是上回的姨妈巾技术扩散事件,让等离子体服务部收获满满信誉,大家从心里愿意相信他们,才会造成眼前的盛景。 “大家请看,这就是尿不湿。” 老纪走到话筒旁,抬起双手,一边呈现给底下人看,一边介绍道:“它看起来只像一块棉垫,其实不然,里面包含了许多先进技术,它的外层采用无纺布技术,柔软亲肤;里层采用等离子体涂层技术,防止溢漏;内芯使用的高分子吸水树脂材料……” 搞科研的是不一样。 没什么俏皮话,一本正经,讲解得特详细。 “那它能带来什么好处呢?” 老纪自问自答道:“干净卫生且不提,大家有目共睹。最重要一点,婴儿戴上它后,只要不拉粑粑,大半天都可以不用理会,极为省事。使用过后,取下扔掉,很是方便。” 高台下方,议论纷纷。 女同志们眼神亮得吓人,这样的话,那可太棒了! 带孩子的苦恼,没人比她们更懂。而所有苦恼中,尿裤子拉裤子,又是最让人糟心的。 谁家有个宝宝,不要多拉几条晾衣绳?上面挂满尿片、小衣服和小被褥,洗都洗不赢。 “大家看,这是整整一斤水。” 老纪把尿不湿平摊在桌面上,拿起盛满水的罐头瓶。随后在全场注视中,拧开瓶盖,将瓶里的水,缓缓倒在尿不湿上。 瓶底朝天,倒净。 继而拎起尿不湿。 嚯! 全场哗然,滴水不漏! 老纪甚至还抖巴抖巴几下,没有一滴水掉下来。 “即使吸收一斤水后,它的表面仍然是干燥的。” 他说着,把尿不湿凑近话筒,伸手抚摸。 “呲呲!呲呲……” 声音传遍全场,那确实是干燥物摩擦才有的声响。 高台下,不少人瞪大眼睛,惊呆了! 明明只是薄薄一片,吸收一斤水不漏,已经不可思议,竟然还能做到外表干燥…… 果然是科技的力量! 这对宝宝可太好了! 它的好处远不止这位研究员介绍的! 谁不想给自家宝宝用上? 底下躁动不止,那一双双眼睛里,好似都泛起绿芒。老纪干完活,适时退到后面。 第二趴,轮到李建昆主持。 他面露微笑,环顾四周道:“尿不湿大家已经见识过,在竞拍这项产品的技术之前,容我多嘴,给两句忠告。 “第一,不是国营单位,尽量不要竞争。没瞧不起大家的意思,只是这款产品涉及到许多技术,这些技术又需要不少设备和原材料来支撑实现。 “第二,不是大城市来的单位,尽量不要竞争。大家都知道卫生巾,尿不湿这款产品,因为体积更大,用料更多,它的造价成本几倍于卫生巾,说句实在话,目前咱们的一般家庭用不起。” 此言一出,底下既有频频点头的,也有黯然失落的。 李建昆等他们消化少许,或者说等他们考虑清楚后,抓着话筒道:“好。关于尿不湿技术的招商竞价,现在开始!起拍价一元,有意单位随意出价,没有限制。最终一声报价后,十秒内无人价码,即宣告竞价活动结束。” 底下众人皆打起精神。 举手喊价者络绎不绝。 “十元!” “一百!” “五百!” “一千!” … 虽说起拍价只有一元,但没人傻到真以为,一点小钱能把这项革命性技术带走。 从倍数递增上看,开始的加价还挺猛。 来自怀柔第七制绳厂的谷根发,心头苦涩,已然明白,自己终究异想天开。他沉默好一阵后,突然举手,大喝道:“十万!” 嚯! 从八千加到十万,这样的跨度,小小把现场众人惊到一下。 “十一万!” 不过,不到两秒,这个价格立马被覆盖。 谷根发幽幽叹息一声,他努力过了。十万元,是他的底线,亦是他能筹措出的最大额度。 报价声仍然此起彼伏,价格一路攀升。 如同谷根发这样基于实力不允许,黯然“离场”的,不在少数。 天津来的毕三友,一直“摁着”旁边想要报价的老舅,待价格短时间内,极速飙升至三十万后,这哥们淡定不住了。 忒快! 现场的人似乎都疯了。 这样叫下去,还有个尽头吗? 他跟老舅合计之后,举起手,用尽嗓子眼里的所有力气,试图喊出一股力压群雄的气势。 “一百万!” 第451章 冤家死磕,巨无霸在后 第450章冤家死磕,巨无霸在后 毕三友确实如愿以偿,一声“一百万”,犹如气吞山河。 把现场几乎所有人都镇住。 “从三十万加到一百万?” “有病啊!” “哪个单位?有钱的狗犊子!” 不少人骂骂咧咧的,都不带藏着掖着,属实气! 百万巨款根本不是一般单位可以承受的。许多单位代表,且不提最终能不能胜出,一嗓子还没喊呢,直接被刷下去。 能不气吗? “走啦走啦。” “唉,真不是咱们能指望的。” 何全国立马道:“两百一十万!” 魔都卫生用品总厂的负责人,插一嘴道:“两百二十五万。” 真要被红花厂得到尿不湿的技术,随时能生产出她们同款的护翼姨妈巾,她们厂还能有个好? 这是一场危机阻击战! 何全国突然大吼道:“我抗议,抗议!这是搞针对!” 这正中何全国下怀。 何全国脸色大变,立马循着声音搜索过去,当看清喊价的闵秋燕后,一个脑袋两个大。 闵秋燕朝何全国的方向,瞥一眼道:“这么跟你说吧,甭管你叫多少,我都加一毛。” “有钱才能生钱啊!” 两秒。 何全国:“……” 但闵秋燕这人呢,首先她是个女人,另外她还挺市侩,同时有时候能豁出脸皮不要。 在他们侧方不远,魔都北新泾毛巾厂来的黄开胜,和厂长老任一行,不免紧张起来。 “两百零一万!” 众人竖起耳朵,以为他要喊什么狠价码。 老舅拍拍他肩膀道:“行啦三友,咱回吧。” 毕三友:“#¥%@……” “不客气。” 这一拨,至少三分之二的单位,饮恨淘汰。 他眼神怨毒,恨不能扑上去掐死闵秋燕。 毕三友眼里布满血丝,却是不信邪,再次举手,嘶吼道:“一百三十万!” 你不能去跟他们比有钱,只能期望……价格贵到一定份上,他们没那么想要。 努力过了,挣扎过了。架不住……实力不行啊。 周遭人骂归骂,不过也都投来敬畏目光。 “那?” 太吓人了! 旁边,他老舅重重一声长叹,这个价格喊出来都没挺过三秒,梦也该醒了。 只要做卫生品行道的,甭管是不是京城单位,不大可能没听说过他们红花纸巾厂,实际上每年都有各地单位的代表,来他们厂学习。行道里的人都知道,他们红花厂一直是个赚钱企业。 “姓闵的!” “还…还能叫一点。”老任舌头都在打卷。 闵秋燕回以笑脸,“你们加价的话,可以。” 钱在这里好像根本不是钱。 一秒。 “这位大姐,您不咬别人吧?”这时,有人大声开口,带着笑意表明身份。 即使是余下屈指可数的单位,现在面对京城红花纸巾厂,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自个的斤两。 “先看看吧,咱们先叫没用,真有实力的单位还没出手。” 一秒。 叫价的还不是魔都卫生用品总厂,不认识。 丫的搁这猪吃老虎呢。 “诶!你奶奶在。” 嚯嚯! 老任:“……” 魔都卫生用品总厂。 毕三友:“???” 魔都卫生用品总厂的负责人,笑意盈盈道:“竞价到这里,喊价的好像也不多了,要不我们喊一个?” 她丝毫没放在心上,道:“对对,他说的都对。所以呢,我们厂特有钱。我今儿咬死他了。” “谢谢大姐。” “一百五十万!” 魔都卫生用品总厂的负责人,跳出来劝架道:“算啦算啦,二位别吵。我们来喊吧,三百万。” “两百零一万一毛。” 撂下这么一句后,他又扫视全场,朗声说:“各位,你们或许有所不知,卫生巾还有一种升级款,也是来自等离子体服务部的技术,被她们单位买断。那可是人无我有的好产品,现在居然还惦记尿不湿,未免有些过分,想要好处占尽啊!” 她可不是意气用事。美丽人厂和红花厂距离太近,外加何全国这人什么德性,她一清二楚。 这番话引发不小动静。 别看厂子规模马马虎虎――二环里又有多少巨无霸工厂? 但是敛财能力,胜过全国不知道多少万人大厂。 都到这个关节,直接加价五十万? 他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呵斥道:“闵厂长,做人不能这么贪得无厌!” 这两家单位明显不对付。那女的说话也带儿化音,京城的单位无疑。 “两百二十万!” 他实在太矮,恨不得搭个凳子,以便被人看个仔细,尤其注意到他棉服胸口兜处的厂牌。 价格喊到两百万,现场九成九的单位,早已没有实力竞争。 “唉,搞不过啊搞不过。” “?!” 一句话,想跟他们竞争,掂量清楚再说。 毕三友全身力气像是一下被抽空,蔫头耷脑的,轻轻点点头。 台上,李建昆挪开话筒,险些没笑喷。 全场安静,好家伙!不承想还有戏看。 全场皆惊,这价码加的……声音不重,由于是女声,比较尖锐,好歹能听清。 “大姐啊,我们厂快揭不开锅了!” 面对各方的打量,何全国挺起胸板,脚尖下意识踮起。 “两百五十万一毛。” 于他们单位而言,这是家巨无霸! 这家厂子有近三万名职工,厂子所在地的周边一带,全是他们的“地盘”。里头坦克都有。 “两百一十万一毛。” 台上,李建昆用话筒回话,“抗议无效。咱又不是执法机构,你们的私事我们不管,我们只看结果说话。” 两秒。 现在,被叫死了。 “一百一十万!” “两百零五万。” 是个狠人,是个狠单位! 三…… 这是真不差钱! 叫价到现在,没过五分钟,价格居然已经攀升至一百五十万! 黄开胜表情凝重问:“厂长,咱们厂到底凑出多少钱了?” 闵秋燕没吱声。 铺天盖地的抨击,涌向闵秋燕。 一秒。 三秒。 “做人凭点良心呀!” “红花纸巾好像还挺出名。” “两百二十万一毛。” 霎时间失魂落魄,摇摇欲坠,恍若他这个人也即将死去。 魔都卫生用品总厂。 “难怪!” “两百万!” 他现在已经知道,闵秋燕五十有三。你奶奶还是你奶奶。 一时间心情极尽失落,来干嘛的都不晓得。白跑这么远,白吹几天北风,白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借钱,结果……都没机会吱个声。 两家京城单位互掐。 吼吼! 众人:“???” 何全国气急,他很想从实力的地位跟姓闵的对话,让她打哪来的滚哪去,以前他真行。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 “加一毛?闵厂长,你这是捣乱吧!”何全国沉声道。 四…… “两百万零一毛。” 何全国那个气呀,怒吼道:“两百五十万!!!” “你说是就是,又没规定不能加一毛。” 两百万巨款,是他无论如何也凑不出来的。 “确实过份啦!你们都有好产品,还掺和?” 其实并没有凑出这么多钱,但他觉得,只要拿下这款产品的技术,临时应该还能凑出一些。 毕三友和他老舅,此时右手抓在一起,都能感受到对方手心在溢汗。 “首都的单位?” 却也不狠。 何全国:“……” 何全国脑瓜仁嗡嗡响,他过来竞价,与厂里那帮家伙好一阵协商,要来一个底价,超过这个价格,他连一分钱加码的资格都没有。 全场视线,齐刷刷向声音传来的位置望去。 众人一边惊奇卫生巾竟然有升级款,另外“仇富”的心态,也被激发起来。 这次来的单位很多,几乎没人能全部捋清楚,但老任至少打探到,他们魔都还有一家单位过来―― 两秒。 三…… 全场倒吸凉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他们还生产卫生巾呢,有钱得很!”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台上传来李建昆的声音。 “三百万,成交!恭喜这位负责人和他的单位!” 第452章 序幕拉开 第451章序幕拉开 《尿不湿招商会尘埃落定,以300万竞价成交!》 《1元起拍,拍出300万,企业对于技术的需求,可见一斑!》 《手握300万巨款,等离子体服务部将如何分配?》 《陈春仙提出的科技扩散的理念,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 《民营单位赚取惊人的300万财富,此事是否合理?》 … 12月11日,尿不湿的招商会刚结束,清晨新鲜出炉的各大京城报纸上,关于这项技术拍出三百万天价的报道,几乎屠版。 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全京城。乃至被与会者们传播,扩散至各地。 举国震惊! 在这个人均收入五十块的年代,三百万是一个多半人连想象都无法触及的数目。 如果这笔巨款,是来自集体与集体之间的交易,老百姓大抵也就看个乐子。 但不是。 它是一家民营单位,从国营单位手中,赚取的。 事件引发轩然大波,好似京城内,街头巷尾无处不在谈论此事,无人不在讨论。 各种声音都有,众说纷纭,无法抑制。 并且事件还在持续发酵。 当天京城的晚报上,再次被屠版,出现很多评论文章。 ―― 晌午时分。 科院。 一间办公室里,挤满重要负责人。 这些人被老管召集而来,只为商议等离子体服务部的事。 老管严肃说道:“我有两个建议。其一,这300万必须归院里所有。它散到民间,将是一场灾难!会造成多大的贫富差距? “其二,马上继续对陈春仙和服务部的调查,私人有问题追究!服务部有问题,撤销!” 老管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望向下手位置一人问:“对啦,陈春仙现在在哪?招商会都搞完,还不回院里来待着,接受调查?” 后者回应道:“在服务部吧,那边快被记者包围,他最近什么事也没干,招商会都没主持,扎在那边接受采访。” “什么?!” 老管大惊,蹭地站起,“你怎么不早说!” “……” “他明显在动鬼心思,想制造舆论,天知道他都跟记者说什么!” “这……” 老管待不住了,拂袖离开,夺门而出。 中关村大街,等离子体服务部。 一间木板房里。 的确记者扎堆,架起“长枪短炮”,陈春仙坐在办公室后,一圈记者将他包围。他正在侃侃而谈,心中对于华夏硅谷的畅想,以及在奋斗过程中遭遇的层层阻碍,包括回应“三百万事件”。 “来,大家都出去,出去!”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老管带着人冲进来,驱散记者。 “你们还采访他?他是有问题的人,正在接受调查,他的话能信的?” 由于老管身份不低,再加上这番说辞,大部分记者只好收拾东西退出去。 但也有少数几人,坚持没动。 其中有位姓潘的资深记者,挑眉看向老管道:“您这样不对,您无权干涉我们采访。” “我说了,他有问题!” “您刚也说过,还在调查。况且这和我们的采访不矛盾,我们发出去的稿子,也要经过审核,不会信口开河。” 老管怒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 潘记者反问:“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老管上前,薅过他挂在胸前的工作证,记下信息后,深深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潘记者不为所动,坐下后,望向陈春仙,笑着示意,“陈教授,我们继续。” 这是一个理想主义弥漫的年代。 人们从事一份工作,抛去基本的养家糊口不谈,有思想的人,往往还带着崇高的信仰。 这时的老师,是真的哺育花朵的园丁。 这时的医生,是真的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这时的记者,是真的以报道真实为天职。不似后世,有人说,没有背景的孩子,不必再进新闻专业…… ―― 清晨。 遍地白霜,雾气朦胧,连水缸里都结冰。 李建昆套着军大衣,端着盆底有俩条锦鲤的搪瓷盆,去厨房舀来半盆热水,回房洗漱。 手伸进水里前,他习惯性地打开书桌上的一台红灯牌收音机,最近这段时间,听收音机成为他每天早上必做的事。 “哗啦!” “啪啪!” 脸洗到一半时,只听收音机里传来半点报时,紧接着是播报员激昂的语调。 “…人民广播电台,下面播报今日新闻摘要。” “近日,社会广泛讨论中关村等离子体服务部……” 唰! 李建昆猛抬起头,顾不得擦脸,一步踏到书桌旁,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字。 此事果然引起上方重视,并且有多位重要人物,做出批示。 广播中在陆续播报批示原文: “中关村地区拥有诸多科技成果和人才优势。此前这些科学成果大多停留在论文、样品和展品阶段,处于‘潜在财富’状态,没有投入生产,不能取得经济利益。陈春仙同志的做法是完全对头的,应予鼓励!” “陈春仙同志带头开创新局面,可能走出一条新路子,一方面较快地把科研成果转化为直接生产力。另一方面多了一条渠道,使科技人员为四化做贡献。一些确有贡献的科技人员可以先富起来,打破铁饭碗、大锅饭。当然,还要研究必要的管理办法及制定政策,此事可委托科协大力支持。” … 李建昆听着听着,情不自禁咧开嘴角。 成了! 上面肯定了老陈同志的做法,并且提倡大力鼓励和支持。 还表明可以让确实有贡献的科研人员先富起来。 漂亮! 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李建昆薅过洗脸架的毛巾,胡乱擦把脸后,戴上狗皮帽,嗖嗖冲出门。 “诶建昆,?去哪?还没吃饭呢!”李云裳从小饭厅冲出,手里拿着盛粥的铝勺。 “不吃了,有要紧事,姐,我先走了!” “这死孩子!”李云裳气得跺脚,但仍不忘提醒道:“路上结冰,滑!骑车慢点。” “知道啦!” 李建昆赶到服务部时,这边早炸开锅。 不仅“十罗汉”到齐,科院里不少曾在服务部干过活的研究员,纷纷赶过来。 此时门板房外面的小坪上,人头扎堆,围聚一片。 人群包围圈中,只见陈春仙神色激动,好似得了癔症,挨个抓着其他人的手问:“广播听了吗?广播听了吗?” “听了!” “嗯!” “咱们获得支持了!” 这帮人互相拥抱在一起,热泪滚滚,扑簌簌流满脸颊。 “祖国万岁!” “服务部万岁!” 有研究员振臂高呼,其他人被带动齐呼。在无尽的欣喜中,亦是在释放一种长期压抑的苦闷。 这时,木板房内,查账组灰溜溜准备走人。不过他们要带走全部摘录好的账目。 老纪上前阻拦,现在态度非常强硬,“你们这是干什么?账务上的东西,怎么能随便带走呢,我坚决不同意!” 查账组的负责人道:“这是上面定的,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哪个上面?” “不说你也知道,我看带回去对你们服务部没啥坏处,只能证明你们的清白,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总比那些光拿钱白吃饭不干活的强多了!” 陈春仙笑道:“让他们带走吧,不重要了。” 研究员们相视而望,皆是会心一笑。 李建昆远远看着他们,同样扬起嘴角。 中关村的发展,将从今天,正式拉开序幕! 第453章 布局(上) 第452章布局 娘娘庙胡同,李宅。 四合院北厢堂屋里。 李建昆和陈春仙刚从中关村街道办回来,送去一百二十万现金――按照早前协议,尿不湿也属于本次合作中研发的产品,所得利益四成,应该捐赠给街道。 陈春仙意气风发,满面春风道:“这下好了,等路修起来,楼盖好,有意创业的科技人员肯定不请自来。重点是,政策活泛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笑出声。 鼓励技术扩散,落地创造经济效益;允许真有贡献的科研人员先富起来。这两项利好政策,被他视为我国科技产业振兴的两响春雷! 刚刚在街道办,与街道主任江奇军等人长聊蛮久,他们准备从现在开始筹备,把中关村大街修建成双向八车道的柏油路,同时在道路二面盖起若干楼房,为孵化科技产业打好基石。 另外,街道办还特批了一块沿街的好地块,给他二人大展拳脚。 两人现在来四合院,凑在一块,也是为商讨接下来的发展。 等离子体服务部太小,不符合陈春仙的展望,亦无法满足李建昆的野心。 这本身就是二人商议过的事,只是现在谁也不提这茬,毫无疑问,在过去的这次合作中,他们已经建立起互信关系,甚至是友谊。 李建昆生起火盘,扯来两张马扎,邀请陈春仙坐下。小龙妈知道他们要谈事,拎来暖水瓶、杯子和茶叶,遂带上屋门离开,只留一条缝隙。 陈春仙挥斥方遒道:“咱们现在不是有钱吗?我的意思是,拿这些钱,咱俩正式成立一家民营企业,盖栋大楼,就叫……中关村科技大楼,广纳英才,专门从事科技研发和商业孵化。” 这话李建昆总体上没意见,却也听出些弦外之音。 “老陈啊,贪多不烂,记得我早前跟你说的话吗?按我的想法,还是专精一道好,咱们搞研发搞孵化,但得沿着一个领域搞,比如电子科技领域,这样才能做精做深做强。” 陈春仙瞅瞅他问:“你咋对电子科技执念这么深?”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后世咱们被国外卡脖子,卡得多难受。这是其一。 其二,咱们错失三次工业革命,虽说现在觉醒,在大踏步追赶,但是这条路艰辛无比。诚然,咱们后来的确成为制造业大国,可实事求是地讲,真正顶级的制造业技术,仍然掌握在国外,进口机床还是那么香。 而且未来,真正赚钱的行道,也不是制造业。而是金融和科技。 第四次世界级的发展机遇,叫作互联网革命。 互联网的发展,又以电子科技为根基。 这是一次弯道超车的好机会。前世咱们把握到一些,但还不够。如今有机会,李建昆自然不会错过提前布局。 “这么跟你说吧,以我的预判,未来科技领域里,电子科技是最好获利的门类。这世界上的所有财富均来自人口红利,电子科技这个领域中,能诞生出数之不尽的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产品。” 李建昆顿了顿,道:“即使是现在,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洗衣机……哪一样不是馋得人们流口水的东西?哪怕是摩托车、汽车乃至原子弹中,也离不开电子科技。” 1956年,我国启动研发半导体技术的计划,根源正是为“两弹一星”工程服务。 在研发“两弹一星”的过程中,需要庞大算力,如果再依靠人工,难免出错。而想让计算机不用到冒烟,在硬件上必须有所保障。 巴统又一直对我们施行先进技术禁运,采购不到怎么办? 自个?饬! 如此,1962年,我国成功制造出了第一代硅平面单晶管。1965年,研发出第一款光刻机。 陈春仙从事科研领域这么多年,想想后,算是被他说服。不过老陈同志仍然有他的考量。 “建昆呐,我不是不赞同你的想法,但是你想过两个问题吗。 “第一,科院包括其他单位的研究员们,他们精通的领域各不相同。比如说我们研发姨妈巾和尿不湿,主要仰仗的是材料学的研究员,如果我们致力于研究电子科技,他们还能参与进来吗,能与我们同行吗? “不是每个人都有创业的勇气的。” 陈春仙叹息一声后,继续说道:“第二,当前经济形势如此艰难,一个姨妈巾技术卖出一百万,尿不湿技术卖出三百万,是个企业都渴望新型技术。 “值此危难之时,我们难道不应该包罗万象,尽快从各个领域中孵化出更多的新技术,帮助社会走出经济泥沼吗?” 李建昆沉默,老陈的话自然没有错。只是他二人视界不同,一个主看当下,一个着眼未来。 “这样吧。” 他思忖后,做出让步,说道,“我同意科技大楼建成后,分出多个部门,做不同种类的研发,但有一点,核心部门必须研发电子科技,由你亲自主持。” 老陈想想后,点点头,“也好。” 复又问道:“电子科技是一个很笼统的概念,你打算研究啥?你以前说的芯片?不是我说啊建昆,这玩意是个系统工程……” “不。”李建昆打断他道,“研究光刻机。” 去年和老陈长聊几回后,他认真思考过,想靠一个研究单位,把芯片弄出来,确实有点不切实际。既然如此,芯片这个系统工程中的其他环节,他再想办法,日后慢慢整合。中关村这个实验室,则研究最基础最核心的东西――光刻机。 老陈挠挠头道:“其实研究光刻机的,周边有两家机构呀。” 是啊,可他们最后都会放弃。 李建昆有这个计划后,自然打听过。目前国内研究光刻机整机的仅有的两家单位,全在方圆五公里内。 这是一个很好优势。 第一家是科院微电子所。1965年我国一款光刻机――65型接触式光刻机。正是由他们联合魔都电子仪器厂,一起研发出来的。 不过现在似乎不太重视了,很多年没听说过有成果。 第二家在清华。清华有个精密仪器系。62年在旁边建起一个“精密光学仪器加工厂”,也被称为“9003实验基地”或“9003所”。 国内当下最先进的光刻机技术,全在里头。 1971年,他们研制出了第一台光刻机和分步重复照相机。这台光刻机与65年那款不同,它可以投入规模化生产。即世界光刻机领域划分中的,第一代光刻机。 1980年,他们又研发出了自动对准分步投影光刻机。即第二代。 众所周知,光刻机发展到2020年代时,共有五代。 一代和二代,从性质上讲,均为接触接近式光刻机。 第三代为扫描投影式光刻机。 第四代为进步扫描投影式光刻机,不同之处主要在于,使用了激光光源,使得芯片的制程和生产效率,大幅跃升。 第五代,即EUV光刻机。 第454章 布局(下) 第453章布局 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李建昆自然不好说出来,他只能找别的由头。 “无纺布技术,科院不是早有?一样的道理,他们研发的光刻机成果,主要关在实验室,很难落实到民用。” 他顿了顿,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向9003所采购一台最新的光刻机,沿着这个基础,吸纳研究员、培养人才,学习研发,一个目标:赶超世界! “当然,期间如果有成果,我也会及时孵化出商业价值。据我所知,9003所的二代光刻机,已经能造出一些大规模集成电路。” 值得一提的是,集成电路的制造,光刻机一直是最优解。 但当下这个年代,许多工厂还没用上光刻机,原因在于他们生产的产品,其中涉及的集成电路,不够复杂―― 半导体载体上集成的晶体管数量不多。 像是生产收音机、录音机和电视机的这些个工厂,他们主要还是采用蚀刻电路技术。 蚀刻法的劣势很明显,粗犷、笼统,残品率高,无法应用于高精端的集成电路制作。 陈春仙咂舌道:“你懂得可真多啊。” 差一点超过他。 他却不知道,凭借前世当键盘侠时,掌握的那点毛皮,等到他们真的开始研发光刻机时,李建昆说不定时不时还能来记“仙人抚顶”。 比如他知道,第四代光刻机,1986年由ASML率先推出,采用193nmArF激光光源。但在此后将近二十年时间里,业界普遍认为193nm光刻无法延伸到65nm技术节点,因而157nm将成为主流技术,可是157nm光刻技术,又遭遇来自光刻机透镜的巨大挑战,始终不得突破。 等于说,光刻机技术几乎停滞发展二十年。 直到2007年,ASML和台积电合作研发出浸没式光刻机。技术细节肯定很复杂,但道理其实挺简单―― 将193nm的光波浸没在液体中,它的等效波长缩短至134nm,一举超越157nm的极限。 许多创意的来源,有时还真是灵光乍现。 假如到时候,他跟研究员说“把光投进水里试试”,是不是有了研究方向? 李建昆莞尔一笑,“没听过一句话吗?人无法赚到认知以外的钱。想干这行道,岂能不做番功课?” 陈春仙踌躇着说:“9003所会不会卖哦。” “你老陈同志是谁?上面发话要大力鼓励和支持的对象,别人不行,你一准成。”李建昆提起铁丝罩暖水壶,给大佬蓄上水。 陈春仙没好气剐他一眼道:“你丫心眼忒大,我跟你讲,研发光刻机这种高精大型设备,本身就是个无底洞!再一个,吸纳劳什子研究员?几个懂行?都得从头摸索、培养!到时绝对花钱如流水,你能撑住吗?” 集国家之力在干的活,你非得自个单干,如此想不开…… “放心吧,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不会少你研发资金。” 话虽这样说,但李建昆心头要说没点压力,那也是假的。 光刻机极其复杂,一台高端光刻机涉及到十万多个零部件,需要工厂造吧?所幸咱们现在有个薄弱基础。问题是,随着上面放弃光刻机研发,配套的工厂或实验室,只怕都得停摆或转行。 想要保证光刻机的研发持续不断,那么他必须确保这些工厂或实验室,不“死”,还得继续往前发展。 或是资助,或者想办法吸纳。 都需要钱啊! 难以想象的资金。 而且,他想干的还不仅仅是一个光刻机,光刻机只是基础生产资料。他想要的是整合芯片的全产业链…… 在没有产生效益之前,毫无疑问,一头洪荒吞金兽啊! 李建昆忽地发觉,自个穷得叮当响。 可是,有两重因素驱使他,不得不去干: 一来,这事如果干成,他想要站到财富之巅的梦想,也就不远。只怕不会比开间印钞厂慢多少。 二来,重生一世,咱高低要做点有意义的事不是?要知道,后世西方那帮家伙,可拿科技大棒当武器轰咱们。 不能再受这鸟气! 芯片几乎是所有高科技的核心! 陈春仙抿着茶,审视着他,如果不是合作过一次,真真切切从各方面感受到他的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能力……咱是真不能信啊! “反正话先说好,我可以干,项目我主持,光刻机我去弄,人员我去找,研发这一块的事情我全揽下。资金你解决,你负责商业孵化,咱们分工明确。别到时候我问你要钱,你双手一摊说没有,那可别怨我撂摊子。” 只是研发光刻机的话,老陈倒没觉得这事干不成,搞科研方面,他是有股傲气的。 9003所的负责人徐端谊,他认识。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毕业的,62年在江西农场干活时,被召回来,带着两岁的儿子。那时整个9003实验基地内,只安排进一些钳工、搞精密机械加工的师傅、转业军人和系里的学生。 谁懂光刻机? 苏联专家全走了。 不照样是玩命钻研,闷头?饬出来的? 既然别人能从无到有,他老陈沿着基础更进一步,有何不能? 当年搞核聚变时,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他都没怂过。研究光刻机至少不要命吧? 李建昆要知道他心头所想,肯定得感慨一句“老陈啊老陈,你可算找到你的路了”。 他伸出手,啪地一声,与老陈握在一起。 “一言为定!” 此事就这样定下。 随后,两人又商量起建设“中关村科技大楼”,以及筹备公司的事。 上次合作赚到款项二百八十万,建栋大楼不成问题,还能建得非常不错。 两人全拿出来,二一添作五,成立“华夏硅谷公司”,各占50%股权。 该说不说,这事李建昆全沾老陈的光,否则凭他自个,想在1981年搞民营企业? 那纯纯属于想屁吃! 公司未来的发展模式很简单,不需要太多管理。陈春仙领衔光刻机的研发,这是一个持续不断的项目,也是公司的“亲儿子”。 另外,公司会吸纳有志搞科技扩散的研究人员进来,当然项目会审核,审核通过后,提供试验场地、设备和资金支持,等成果落地,像上次一样,进行招商竞拍,所得收益,公司与研究方团队按照协议分成。 李建昆和陈春仙不分高下,同为总经理。 大楼打算明天开春动工,找中建局承建――正值经济萎靡,他们估计也没啥活。其他事宜同时开展。 这一商量,直到傍晚,老陈留在这里吃了顿饭,心情很不错,小酌二两,干掉两大碗米饭。 给他送出院门后,转身回来时,李建昆在寒风嗖嗖的小院里,杵了会,抬头望向冰窟般的天空,喃喃道:“钱呐钱……” 说服老陈合作,可属实算不上容易,真真的耗时一整年。万一光刻机研发项目搞起来,资金却接不上茬,老陈撂摊子――他显然做得出。 那叫一个前功尽弃。 看来从明年起,他得抓紧搞钱的节奏了。 今天是1981年,12月,31日。 第455章 首都冬天最时髦的社交 第454章首都冬天最时髦的社交 1982年来得匆匆,春节很近,在一月下旬。时间局促,李建昆的蛮多点子不好实施。 也只能按耐住一颗躁动的、想要搞钱的心,暂且劳逸结合一下,先过好这个年吧。 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之所以在某阶段拼搏努力,说白了,只为往后能更好躺平。 事业要搞,生活也不能丢。 晌午时分,阳光灿烂。 燕园。 李建昆背着只黄色帆布包,穿一件翻领军大衣,戴一顶抱耳狗皮帽,从正南门而入,一路哼着小曲,向里头走去。 可别瞧不起这身造型。 这年头的仿军大衣,那绝对是冬日时尚单品,能穿得上的人少之又少,通常见于那些顽主,或混混头目。 燕园已经放寒假,乍一瞧,有点人去楼空的意思。 不过有些物件,并没有随着学校放假而拆下。 李建昆顿住脚,扭头探去,激动之情油然而生。只见左侧建筑门口的屋檐下,拉起一条横幅,上书几个铁画银钩的大字―― “女排姑娘棒棒棒!!!” 在过去的1981年11月16日,第三届女排世界杯上,女排姑娘们在决赛中,迎战老对手兼东道主泥轰队,最终以3:2艰难获胜。 当最后一个球落地时,姑娘们累瘫在地泣不成声。 而远在千里之遥,早已守在收音机和电视机前的国人们,更是欢呼雀跃,热泪盈眶。许多地方大家甚至敲锣打鼓,扭起秧歌,庆祝中国人终于扬眉吐气,在三大球运动上拿到首个世界冠军。 北大正是。 那天的激情与喧嚣,李建昆待在娘娘庙的四合院里都能听见。 可把这帮孩子乐坏了。 女排夺冠绝不仅仅是体育层面的胜利,它在这个低迷、彷徨的时代中,给予了每一位国人极大的激励和振奋,提升了整个国家的士气,乃至于影响鼓舞了一代人! 可以说,它是在这个寒冷时节里,注入人们内心最大的一股暖流。 而这股暖流,大家也给它取了一个温暖且刚毅的名字,叫作――女排精神! 李建昆注目一会后,抬脚,继续前行。 这次夺冠也造成一股运动热。当然,京城人在冬天,一直有项运动,传承已久。 在当下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它甚至是冬日里四九城最时髦的社交。 不会这项运动,你都不好融入这座城市。 未名湖畔。 一大一小两个包裹得像粽子的人影,依在岸埂边站着,人来人往的,只有他俩戳着不动,也没人招呼,看起来有些凄凄惨惨。 不同于眼下燕园其他地方,未名湖上那叫一个热闹。湖水已经见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方雪白的天然滑冰场。 附近不少市民涌过来嬉耍,瞅瞅眼前这场景: 有的玩速滑、有的打冰球、有的溜冰画葫芦、有的拉手跑大圈儿、有的滑冰车、有的跳冰上芭蕾…… 不乏老爷子踢“醉八仙”,表演“燕儿飞”,一逞雄姿! 几十年功力可见一斑,引得阵阵喝彩。 “姐,你到底会不会滑啊?”沈壮昂着脑瓜,一脸狐疑望着姐姐。 “不…会。” “那你给我买冰鞋,带我来滑冰?”沈壮一副你怕是个傻憨憨的模样。 沈红衣欲言又止,她能说滑冰鞋不是她买的吗?今儿这计划也不是她定的。 她只是觉得,那家伙说得有道理――不学会滑冰,他们这种外来户,在这种时节里更难以融入京城。 京城人对于滑冰的热爱,她是真真见识到,即使在炎炎夏日,都有人用橡胶带把自个绑在树旁,练习转弯时“切冰刀”的动作。 有的家庭世代都会滑冰,冰鞋也是世代传承。 沈壮忽然一屁股坐在冰面上,扯开旁边一只编织袋,从里头取出两双崭新的滑冰鞋,拿起小的那双,准备换上。 老姐不能指望,他准备自个开干,能有多难? 没看见冰面上有些萝卜头比他还小么,滑得可溜。 “你先等会。”沈红衣蹲身制止,她瞅着这滑冰鞋都有点怕,冰刀寒光凛凛,“我有同学来,他说他会,待会教我们。” “谁?!” “你…见过的。” “姓徐的?姓李的?” 沈红衣正想回话时,耳畔传来一声惊诧。 “哎呦喂!这成色,怕是黑龙刀吧!” 这一嗓子引来更多人。 “啥?谁用黑龙刀?” “玩黑龙的不去什刹海?” “嚯!果然是黑龙刀,还两双嘞!” 忽然围拢过来一群人,盯着姐弟俩的滑冰鞋,眼馋得紧。 滑冰鞋有讲究,这年头有句口头禅,叫“天津的鞋,黑龙的刀”,这样组合而成的一双滑冰鞋,少则三十四块,贵则上百。 刀,即刀刃。一双滑冰鞋的灵魂所在。 “黑龙”是指国营黑龙江五金厂生产的冰刀品牌。1958年,秋季广交会冰刀对比试验中,黑龙冰刀将国外生产的冰刀砍出豁口,一砍成名,遂成为国产冰鞋的顶流,风靡至今。 有个比沈壮大不了两岁的男孩,蹲身在他旁边,拍拍他肩膀道:“嘿,哥们儿,装备够专业,高手啊!” 沈壮笑嘿嘿道:“一般一般。” 这男孩脚上的滑冰鞋,叫作“板儿鞋”。不用钱买,自制的。构造为一块木板,两侧钻几个洞,穿上绳线;木板底下嵌入两根铁条。 使用时不用脱鞋,把板儿鞋塞在鞋底下,用绳子绑牢即可。 未名湖这个冰场上,多半人踩的都是板儿鞋,一样滑得不亦乐乎。 大人们倒是看出些端倪,不知道什么家庭,居然买得起两双“黑龙”,明显是对姐弟,戳这不动,怕是金贵人家的孩子怕跌怕摔,还没学会。 周围的小伙离近后,当看清沈红衣藏在狗皮帽中的小脸,惊为天人! 有人立马问道:“姑娘,你们咋不滑?要不我带你们?” 虽说是含蓄的年代,但滑冰可是件有益身心的好事,依着这个由头,搭讪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我谢谢您嘞!” 沈红衣还未说话,岸埂上传来声音。 紧接着,一个高大身影从天而降,duang的一下,砸在冰面上。 沈红衣吓一大跳,生怕冰面裂开。 小伙子们搭眼瞅去:军大衣、一米八几的个头,穿得多,整一头狗熊似的……这不能惹。 撤! 沈壮昂着头,咧嘴道:“我就猜到是你。那姓徐的消失了是不?” 李建昆一只手摁在他的瓜皮帽上,揉了揉,“知道的还不少嘛。” 沈红衣指定不能跟他说这些。 “那是!” 李建昆招呼道:“换鞋换鞋,今儿把你俩教会。” 沈红衣问:“你真会滑啊?” 她记得某年冬天,他俩从未名湖畔经过时,两条没见过世面的南方土狗,瞅着人家滑冰一阵艳羡,那时他说过他不会滑。 李建昆学着沈壮的口吻道:“那是!” 不会滑不会学么? 昨天在什刹海泡一整天。未名湖这边的场面,跟那边比,只算小儿科。四九城里有句老话叫“五湖的碧波、四海的水,比不上什刹海的冰场美”。 另外京城的高手,全聚在那边。 冰场紧挨着什刹海体校,不少运动员也在那边滑,一个人后面领一群。 李建昆特意聘了个私教。 仅仅一天时间,不能说学溜,只能说会滑,理论知识学到。过来传授给沈家姐弟,好让他们在无亲无故的京城,过年期间不至于寂寞。 不多时,三人换上滑冰鞋。 李建昆左手伸出,牵上沈壮。又伸出右手…… “好啊!你竟敢牵我姐。” 沈红衣小手抽回,立马红了脸。 李建昆瞅着小家伙,无语道:“戴着手套呢!” “那也是牵!” “你不怕你姐摔死?” 沈壮:“……” “小兄弟,打个商量如何?别管那么多,回家管住嘴。待会请你吃好吃的。” 沈壮眼前一亮,“啥好吃的?” “你说的算。” “成交!” 嗨,这塑料姐弟情。 随后的场面,实在让人啼笑皆非,引来满湖面的人大笑不止。三把黑刀鞋,装备最好的仨家伙,时不时来个人仰马翻,摔成一团。 李建昆和沈红衣何止牵手? 扑克牌狂打。 他倒不是故意的。原来自个会滑,跟带俩纯菜鸟滑,完全是两个概念。 好在都穿得厚,摔了也不疼。 “学长,赶紧起开,你快压死我啦!” “嗨呀嗨呀,不得了啦!你敢趴我姐身上!” “壮壮,老虎洞的桂花糕吃过吗?” “没!” “别叫。” “噢!” 沈红衣:“……” 李建昆屁股拱拱,爬起来。 第456章 回乡前夕 第455章回乡前夕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李建昆他们回老家的归期已经定下。 趁着余下这几天,有些必要之事还得办下。 白雪皑皑,大地银装素裹。 上午,李建昆徒步到海淀小镇的邮电局,往南方和港城挂去几通电话。 经济倒春寒对南方的影响倒是不大,那边一切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中英街愈发繁华,阿昌今年不仅售卖农副产品,铺子里还引进一些日用品,像纯棉毛巾、硫磺皂和瓷碗等,这些在港城也挺受欢迎。 花茶大队的翻版磁带厂,可以说关起门来低调发展,去年给大队添置一辆手扶拖拉机,给每位社员派发十元新年红包,今年照例有安排。全大队没人希望它垮掉。 高第街仍是全国最出名最红火的商品集散地,每日客流如织,走长途贩运的大买卖不太好做,背包客却是不减反增。两间铺子一年到头都很忙碌。 慧阳TTK家电那边,现在可谓资金充裕,正在紧锣密鼓研发下一款产品――座机电话。以应对不断冒出的其他空白磁带厂带来的竞争压力。 在与港城那边联系时,艾菲告诉李建昆两件事: 其一,公司楼上的昆竹投资公司的黄大小姐,很生气!说他竟敢一整年不露面,再次扬言要吞掉他在昆竹公司的所有钱。 其二,杰克来讯,马上要过来进下一批货。 李建昆交代道:“让他还是把钱存进我瑞银户头吧,带回执单过来。” 不仅是杰克,龙刀厂还有两个经销商,李建昆都是让他们这么干的。 没辙啊,大笔外汇假如带到内地,眼下这阶段,再想拿出去相当难搞。放在港城无疑方便不少,无论是想拿进来,还是投资,随时都行。 离开海淀小镇后,李建昆又徒步来到龙牌刀具厂,从林敬民手里取走一堆账本账册。 对对账,盘下一年收获,这是他每年年终的头等事情。 同时嘱咐老林,年底如果有外商过来,去找沈红衣做翻译。自家媳妇,倒不必客气。 六尺巷的王宅里,今儿没人替李建昆数钱,偌大的宅子里只有他一人。 他有这边的钥匙。 山河去了二环里的鲁家,想把人家闺女大过年的给“拐走”,不得好好补偿一番,请个假? 该说不说,密室中的钱,乍一看,还真不少。不过想起脑子里的芯片事业,李建昆又觉得自个穷得要死。 他一人手点废掉,今儿都甭想点完,索性拿根裁缝用的木尺子,一摞摞摆好,量量了事,大差不会差。 1981年总体来说,暂安小院的三间铺子没赚到什么钱。 李建昆提高了店长的分红比率,到他手上的,三家铺子加一起,将将过十万块。 茶花大队的翻版磁带厂,和高第街的至尊音乐,算是一个单位。持续输出,每月能有十万左右进账,全年拢共净收入一百三十七万,零头不计。 中英街的铺子小打小闹,不过倒也收上来近五十万港币,全按当时市场汇率,兑给TTK家电,这部分钱李建昆倒是拿回来,总计约十三万。 最来菜的,还要数龙牌刀具厂。 如今李建昆的瑞银户头上,静静躺着约一百万美金,年底三个经销商大概率都会囤批货,至少又有几十万美金入账。当然,这些先不论,眼下已是1982年。 所以1981年,他的收益即为: 人民币一百六十万。 美金一百万。 实际上是不止的,投出去的那些,他没算。譬如准备创建华夏硅谷公司的那一笔。 他计算的,只是现在落进他荷包里的。 算上他之前的存款,除去开支。如今这间书房密室里,一共有约三百万软妹币的现金。 另外他瑞银户头上,还躺着港币和美刀,各一百万。 这就是他手上的全部现金流。 ―― 娘娘庙胡同,李宅。 “咯吱!咯吱!” 道路积雪,李建昆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四合院时,天色黑透。 刚进院门,便听见北厢房里传出欢声笑语。 循着声音摸过去,二姐的闺房里可热闹,三魔头……呸!时尚三巨头齐聚,外加一个小王。 布艺沙发上,木茶几上,水泥地上,撂着不少崭新商品,显然是二姐和许桃今儿去二环里的战果。 “姐,我就问一下,这件新娘红的袄子,你买给谁的?” 李建昆跨过门槛,手指着布艺沙发一角问。 “咱妈!”李云裳笑嘻嘻道。 “……你觉得她能穿?” “咋不能,多鲜亮啊!”李云裳走过去,拿起大红袄,摆在自个身前比比。 这个颜色她倒是架得住。 李建昆递给她一个大白眼,成吧,现在不仅热衷装扮他,连老母亲都不放过。 “王山河同志,搞定你老丈人没?” 旁边鲁娜小脸红艳,埋怨地瞪他一眼。 小王笑嘿嘿道:“开玩笑,那还不是信手拈……嘶!” 一句话没完,腰子肉被掐。 鲁娜对他可不那么客气,另一只小手叉腰,一副“你还真敢接”的模样。 不过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无疑等于打情骂俏,逗得大伙窃笑不止。 不管怎样,小王和鲁娜的这段姻缘,大抵没跑。等女方见过家长,还能差啥? 李建昆他们今年回乡,也将多个同伴。 天气太冷,晚饭小龙妈准备的是铜炉火锅,主菜是薄切的山羊肉,管够。 不够吃再去厨房切,今儿在老虎洞菜场边,乡下老农拖来卖的,不要票。小龙妈知道李家姐弟都爱吃羊肉,买来一整边后腿。 梁叔调来麻酱。 首都人吃羊肉火锅,离不开这玩意。 一桌子人热热闹闹,酒足饭饱后,小王要回六尺巷,某妞还扭捏着不好跟去,被李云裳拽着给她送到小王手上,随后便见二人手拉手,浓情蜜意地离开。 搞得好像谁不晓得,他俩早住进一个宅子。 至于说有没有干羞羞事……大抵是有的。别问李建昆为啥知道,这姑娘保不保新,往往从腿上能看出来。 “走小桃,送你回去。” “不用啦师傅,我自个能行。” “忘了双桥老流氓?” 许桃:“……” 小姑娘不禁吓。 师徒二人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结伴去往五道口居民区,一路上谈笑风生。 恍惚间,李建昆发觉时间过得还真快,连小桃都已经是双十年华的大姑娘。 “小桃,你不处对象?” “我…又不急,大姐都还没处,我急啥?” 谈及这个,刚还蹦蹦??的姑娘,忽地规矩起来,羞答答捻着衣角。 李建昆幽幽叹口气,二姐明明国色天香,不知为啥突然变成个老大难,记得年前老妈和李贵飞还特地交代。 过年回家又没法交差了。 送完许桃回来后,二姐还在房间收拾她的战利品。 李建昆依在门旁,斟酌着言语问道:“姐,你跟茶花大队的林老师还有来信?耀哥对你咋样?” 李云裳动作一顿,眼神慌乱,不回头道:“干嘛突然问这些?” “你说呢。” “我…我不是说过嘛,我不打算结婚的。” 唰! 李建昆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李云裳扭过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你把我嫩死吧!” 李云裳:“……” 在处对象这件事情上,姑娘确实拿不定主意。 林老师很好,有学问,有爱心,有崇高理想,但正如弟弟所说,缺点男子汉的担当。 唐国耀也很好,包揽小酒馆一切重活累活,每晚送她回家,男子汉气概爆棚,给予她很大安全感。只是缺少点她喜欢的文质彬彬。 她倒也清楚这俩人都钟情她。 但她真不知道该如何选,善良的姑娘甚至想着,选择这一个,岂不等于伤害另一个? 有种维持现状的心思。 第457章 老王接儿媳 第456章老王接儿媳 “库器库器!” 绿皮火车行驶在旷野上,能推开的玻璃窗外,隆冬时节的枯黄景色飞快倒退,却在视觉可捕捉的范围内。 如果不赶时间,说句实在话,李建昆还挺乐意坐绿皮火车。 首先可以把它当作一场旅行;其次在漫长旅途中,车厢内的生活会是一场别样体验,总能看到一些新鲜事,甚至短暂结交到几个朋友。 这趟乘坐好几年的列车,到1982年,可算与时俱进,有些显著变化。 譬如屁股底下的木头长椅,覆上了一层海绵垫,并多出椅套,舒适性提升不少。 “来,花生、瓜子、干枣、兰花豆!奶糖、汽水、面包、扑克牌!有同志需要吗?” 列车员姑娘挎着一只大竹篮,又叫大元宝篮子,从前一节车厢走过来,边喊,边四处张望。 身后跟着一名男列车员,拎一只铝制大水壶,以防烫到人,外面包裹着一层泛黑的白纱布。 不少干部模样的乘客,赶忙拧开自己的旅行茶杯。多是水果罐头吃剩下的瓶子。 李建昆和王山河同时望向对面。 在火车上用餐常常顾不上饭点,啥时候方便啥时候吃。虽说也有盒饭卖――这年头内地还没有一次性饭盒,用国民铝饭盒盛着,到饭点,会有列车员推着小车挨个车厢兜售。但基本是水煮盐拌的,味道一言难尽。 鲁娜嘻嘻一笑,“是有点饿了。” 李云裳笑着说:“凑着开水吧。” 俩爷们得令,从座位底下拎出行李包,一个薅出四只国民铝饭盒,另一个掏出四袋华丰面。 也叫三鲜伊面。后来有句广告词,叫“食华丰,路路通”。 珠海华丰出品。 内陆想搞到真不容易,格外畅销,几乎出不了广东。 “哟!方便面!” “我说吧,瞅着这四人不一般。” “真奢侈啊!” 周遭不少视线被吸引过来,拎水的男列车员都惊到一下,生怕泡不开样,一股脑地倒水,要不是李建昆喊停,他能把国民铝饭盒倒满。 那还有个啥味? 当下国内产的方便面屈指可数,杭市还有个双峰牌,都特简单,没那么多酱料,仅有一包椒盐粉。 其实干吃更香,毕竟面饼是油炸过的。 等热水冲开椒盐粉,浸透四块面饼,一股算不上浓郁,却很独特的香气四溢开来。 车厢里许多人嗅着味道,起身张望,啧啧不止。 “哇哇~哇哇~” 这就很尴尬。 有小宝宝被馋哭。 李建昆四人无疑没有装哔的意思,但确实造成了装哔的效果。只怪这列绿皮火车没有卧铺包厢。 “哇哇~哇哇~” 一个两三岁的宝宝,仍在嚎啕大哭。妈妈抱在怀里属实搞不定,冲丈夫碎碎念着什么。男人没辙,硬着头皮起身,来到李建昆他们这边。 “同志,你们还有多余的方便面吗?能不能匀一包给我,我…可以多给点钱。” 他说着,摸出钱和粮票。 方便面属于精粮,自然要票。一包方便面通常价钱不算,还需要一市斤的粮票。 不待李建昆说话,老板娘先开口,她望着那小宝宝哭着这么伤心,哈喇子直流,还可怜巴巴够头看着他们这边,抿嘴笑道:“没事,拿一包去给孩子吃好啦。” 男人震惊,继而喜出望外道:“太谢谢姑娘了!” 方便面金贵,平时让他花钱买,他是真舍不得,再说也买不到。 这不是怕孩子哭闹,打扰到其他旅客,招人嫌么。 王山河眨眨眼,小声道:“完蛋了呀姐!” 车厢里可不止一个孩子,虽说年龄有别。有爱心是好事,但献爱心最好不要当众。 譬如他起初跟马卫都到下乡收古董时,有回去到一个很穷的村落,看不过眼,给了一位老奶奶五角钱,后面险些走不出来。 不出小王所料,很快嗖嗖冲过来好几个或抱,或领着孩子的家长。 话头倒都是求购方便面。 李云裳:“……” 李建昆看姐姐尬在那里,从座位下抽出包裹,干脆把他们带路上吃的几包华丰面,见年龄小的孩子发一包,完事拍拍手,真没有的意思。 算是解了围。 得了方便面的人,道谢离开,其他人悻悻而去。 李云裳无奈道:“害你们没得吃了。” 李建昆摆摆手,“多大点事,大不了吃盒饭。” 鲁娜笑着附和,“我吃甜面包。” 刚才看见大元宝篮里有卖,首都食品厂产的甜圆面包,味道蛮不错。 不过有些人做好事,还真有好报。 下午,列车在德州站停靠时,月台上杀出几个推车叫卖的小贩。 “扒鸡嘞!德州扒鸡嘞!” 坐绿皮火车,最好的伙食莫过于来只鸡,弄瓶老酒。一边嘬着骨头,一边抿着小酒,再赏着窗外景色,快乐无边。 ―― 整整两天两夜,抵达老家市里的火车站。 李建昆四人拎着大包小包,刚从闸口出来,对面接车的人堆里,一个黑脸汉子不停蹦?,猛招手。 “山河!建昆!” 鲁娜忽然紧张起来。 “王叔,洋气啊!”李建昆一边走过去,一边笑着搭话。 王秉权哈哈大笑,“一般一般。吃穿这方面,咱毕竟不缺嘛。” 话是对李建昆说,眼珠子直落在耷拉着脑袋、小脸红润的鲁娜身上。 老王心说:哎呦喂!兔崽子找女人的水平果然随我! 这闺女饶是跟云裳站在一块,也不落几分下风。 他曾经不是没寻思过,让山河把云裳给找了,但有两点问题。其一,云裳比山河大,算命先生说这小子不适合找大的。其二,他和李贵飞属实搞不到一块。 “小娜,这我爸。” 鲁娜搭眼瞅去,腼腆喊道:“叔叔好。” “诶诶!你也好?也好。”老王飙着浙普,乐得眼睛只剩一条缝。 他今儿这身派头可不简单,进口款式的黑色真皮大衣,衬衫领口系条红色斜纹领带,左手腕上露出亮闪闪的大表盘,脚上蹬一双锃亮皮鞋。 显然特意打扮过。 在李建昆的印象中,老王这人向来低调,深谙藏拙的道理。 这回为迎接首都来的儿媳妇,也算豁出去。大概率是怕人家瞧不起他们家,鲁家住在皇城根下这点,山河递回来的信儿中,肯定有提及。 这无关钱财,是一种出身上的差距。 甭提这个年代,搁后世,多半人仍然认为皇城根下的家庭,高不可攀。 而老王能拿出的只有钱。 “臭小子,让人家姑娘提这么多东西!” 王秉权一巴掌呼在小王脑瓜上,这边骂一嘴,那边不顾鲁娜拒绝,从她手上薅过行李。 小王没好气嚷嚷,“你看我还有手嘛!” “你说你们,家里啥玩意没有?带这么些东西干嘛?” 李云裳讪笑道:“王叔,基本是我买的。” “噢,那应该,应该的,一整年没回嘛。” 这变脸速度……无缝切换。 老王可不白来,特意来接儿媳妇,自然不缺代步工具。 当把四人领到马路牙子旁时,别说他家崽儿和俩姑娘,连李建昆都是虎躯一震。 哪找的? 这是一辆格外霸气的大卡车,后世许多人可能都没听说过,叫黄河卡车。 数量稀少,远比不上解放和东风出名。这车有个特点,车头贼大,带两排座位。 李建昆还知道一点,这车没有任何助力系统,手膀子没把力气想开它,那纯纯属于连自个都不放过的马路杀手。 果然,司机是个膀大腰圆的壮汉。 老王把他们一溜安排上车后,跳上副驾驶,哐当一声关上车门,大手一挥。 “走,回家!” 第458章 大队现洋楼 第457章大队现洋楼 石头矶镇。 王家门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老王是真请来一支乡村非主流乐团,什么大鼓、铜锣、锁啦、二胡……也不管合不合,凑一块,整首欢快曲子,燥起来完事。 就图一乐。 去年还是一层红砖平房的王家,又在屋顶加盖一层,并且通体抹上水泥,变成全镇最气派的“洋楼”。 楼顶高高竖起一根,象征着十里八乡财富巅峰的鱼骨天线。 屋内家具焕然一新,小王蓦地发现自己的狗窝没有了,问过才知道,给他的房间搬到新加盖的二楼。 二楼不仅有房间,还设计出一个城里家庭才有客厅。电视机、录音机,崭新的红漆木艺沙发和茶几组,柜子上甚至摆着一对泥轰来的音箱。 完全是按照结婚娶亲的节奏打造。 地主家的傻儿子现在是真的啥也不缺,勤等着扯证生娃。 王家今天可热闹,七大姑八大姨来齐,一块帮忙拾掇伙食;门外,小镇居民络绎不绝涌来,都想看看王家从首都领回的金贵儿媳。 大伙脸上充斥着稀奇、艳羡,还有骄傲。 小王大概率也没想到,拿下鲁娜,直接把他弄成全镇英雄。 镇上过去那些外嫁而来的姑娘,娘家最远的也不出本市,且都是一样的大山旮旯,门当户对的那种。 “首都”这两个字,是具有一种神圣意义的! 王家此举,比相到省城的姑娘,还要排面百倍! 况且大家一看……嚯嚯! 这姑娘长得如花似玉,落落大方,硬是要得! 打今儿起,小王无疑要变成全镇后生仔的榜样。不过该说不说,放在这个年代,大概率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皇城根子下的鲁家,那也不傻,能相中小王,一来是看他在海淀六尺巷有一整座大宅;二来发现他似乎有取之不尽的财富;三来,明言过,小王往后得在首都安家落户,开枝散叶。 最后这一点,正是小王这次回家,要跟父母协商的大事。 他个人倒倾向于留在首都发展古董事业,但作为独生子,老家的父母肯定不能撂着不管。 而老王的事业又全在这边。 如何两全其美,是一件挺伤脑壳的事。 “你俩别走啊,留在这吃饭!” “王叔,兰姨,后面有机会,今天算了,没看我姐都归心似箭么。” 一再拒绝王家挽留,李建昆带着二姐抢脚离开。 “清溪甸老李家的俩娃?” “还能有谁?” “他们家是真发达了!” “都沾大学生小儿子的光,老王家这小子也是。” “要不说这亲朋好友里头,至少要有一个出息人呢,都能带带。” “我看清溪甸那是块宝地,老李家祖坟埋得好啊,现在发起来的可不止他们一家……” 凑热闹的小镇居民们,瞅着远去的李家姐弟,七嘴八舌议论着。 从小镇入清溪甸的山野土路上,姐弟俩忘了从王家推辆自行车,行李委实太多,走三步歇两步,慢悠悠向大队内挪腾。 好在并不赶时间。 一整年没回,正好四下打量一番,看看家乡变化。 要说咱们中国人对故土,确实有份难以割舍的情怀,无论走万里,行多远,在心底某处,总有老家一席之地。 时间长了,难免念想。 “诶?建昆,那是谁家房子?” 在一片地势稍高处,李云裳忽地发现新奇,抬起葱白般的小手指去。 李建昆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眺望过去,同样怔了怔。 只见在清溪甸大队南边,一片破破烂烂的低矮老房中,如鹤立鸡群样,矗立着一栋两层水泥房,圆拱的廊檐,带雁纹的围栏砖,比起王家那栋只好不差。 搁这年头的乡下,妥妥的洋楼。 李建昆检索着周边房舍,对号入座后,判断出那片宅基地的归属,面露诧异。 李大壮家? 李大壮和冯金兰这两口子,自从78年年初,儿子李坚强高考失利,跑得没影后,人生一下失去奔头,几乎摆烂。 除去分田到户,分给他们家的八分水稻田,?饬点口粮。其他时间关起门来呼呼睡大觉,啥事不干。 好几年年夜饭都没张罗。 建这样一栋两层水泥楼,怎么的不要几千块? 他两口子能拿出? 只有一个解释…… “哟!这不是建昆和云裳嘛!” 黄土路迎面有人走来,一眼认出姐弟俩。忙不迭扔掉扛在肩上的锄头,过来帮忙拎满地的行李。 “德安叔,谢了。” “嗨,说这话。” 锄头又捡起,当成扁担,前后各串上几只行李包,特省事。 冬日清闲,有活也是置办年货,不赶急。大队一如往年被惊动,人流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 李建昆左手一条华子,右手一袋大白兔,一路发过去。 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在乡亲们的簇拥中,回到大队后山脚下,自家所在。 院外小坪上,人头扎堆,聚成一片。一年未归,家里乍一看,倒没什么变化,不显山不露水的平房小院,如果硬要说点不同……小人改变还挺大的。 李云梦哧溜从院里奔出。 一双大长腿特好使,三两下到跟前,乌黑的头发已到腰际,编成两根麻花辫,垂于胸前,而胸前清晰可见有些隆起。 当年的黄毛丫头,出落得愈发水灵。 一个未解之谜,为啥男的总是越长越黑,女的越长越白? 白得小脸上透着一抹粉嫩。 李云裳扔下行李,拉起妹妹的小手,啧啧打量,她一眼能看出,妹妹已是正儿八经的姑娘了。 李建昆揉揉小妹脑瓜,含笑道:“不错嘛,个头挺能窜。” 这一世“硬件设施”上,小猴子应该将迎来一次升级。毕竟生活水平完全不同,这会刚上初中,个头接近一米六了。 家里四个孩子,唯她个头随李贵飞,上辈子止步于一米六出头。 李云梦有些小?瑟道:“我一准比姐长得高!” 那……你没戏。 基因的玩意,不是说大鱼大肉能补回来的。 “昆儿,裳儿!” 门槛处跨过一个身影。 听到这唤声,总忍不住鼻尖发酸。 “妈!”李建昆和李云裳异口同声喊道。 胡玉英跑上跟前,一手搭着一个,双眼泛红。 这世上最纯粹最无私的爱,当属母爱。你即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老母亲永远是最挂怀你,最惟愿你好的人。 四口人凑在一块寒暄,乡亲们乐呵呵看热闹。 这时,屋内又有人走出,但怎么瞅着,怎么有点扭扭捏捏。 李建昆搭眼望去,愣了愣道:“你这是咋了?” 只见李贵飞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半边腮帮子肿得老高,难怪像个黄花姑娘样怕见人。 “嗨,别提啦,狗日的李大壮,不讲道德!”李贵飞一脸晦气道。 围观乡亲们哈哈大笑,贵飞懒汉嘴皮子利索,动手是真不行。 十来岁的毛头小子,随便蹂躏他。 农村吵架拌嘴,有时候气不过动两手,很常见。多半过后又像个没事人样,李建昆见乡亲们笑呵,知道没啥大事,哭笑不得道:“你跟大壮叔动手?” 那不纯纯找虐么? 李大壮李大壮,这名字不白叫。 “什么大壮叔!不准叫他叔!” 哟,气性还不小。 第459章 小平安 第458章小平安 傍晚。 闹腾半天的老李家,总算消停下来,乡亲们作鸟兽散,各自回家吃晚饭。 贵飞懒汉带着小闺女,猫进房间,打量起大闺女和小儿子从首都带回的俏皮玩意。 自打从袜子大王重新变成平头百姓,且险些身陷囹圄,贵飞懒汉是真吓到,这一年窝在家里哪都没去,失去许多排场。 譬如烟酒,重新回归国产货,都是镇上能买到的品类。 谁承想,竟叫那走狗屎运的李大壮,瞧不起了! 发现小儿子没忘记带回老些,本地买不到的好烟好酒,贵飞懒汉大感欣慰,其他的他不稀罕,这些一股脑儿搬回自个房间。 当场把兜里的半包大红鹰香烟,摸出来扔老远,揣上一包小熊猫。 腰杆都不自觉挺拔一些。 “爸,你看!好多小娃娃的衣服!”李云梦鸭子坐在绷棕床上,从这只包裹踅摸到那只,发现一包宝贝。 “是吗?” 李贵飞上前瞅两眼后,十分笃定道:“你二姐买的,买给你小侄子的。” 建昆那小子没这么细心。 对于一朝晋升为长辈这件事,李云梦想想都乐呵,拾起几件小衣裳摊开,欣赏,美滋滋道:“真好看咧!” 厨房里,胡玉英热火朝天拾掇着饭菜,李云裳帮手。 李建昆坐在土灶台后面,拿把火钳,烧火。 “妈,大嫂生孩子这事,我拍电报回来问过几次,一直不给准信,不想让我们回似的,我跟你说,这事我真有意见!” “你大哥那人你还不清楚?首都路程太远,一来一回的,怕耽搁你们功夫。一切都好着咧,小娃娃生得白白胖胖的,现在回来不是随时能见?” 话虽这样说,但错过老李家头一个下一代诞生这件事,仍让李建昆深感遗憾。同时,心头还有股悸动。 历史终究发生改变。 前世大哥大嫂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 这是真真的一个全新生命,来到他们老李家。前世那些个,怕是永远无缘再见了。 而这一切,皆源于他这只蝴蝶的扇动。 内心有种很复杂的情绪。 如果有可能,他也希望见到前世的那些子侄,包括他自己的孩子。 但这几乎不可能,除非他重生回来后,一步一个脚印,按照前世分毫不改地过活。 无论他做出多么细微的改变,这个家,这个世界,终将变得不同。 正笃笃笃切菜的李云裳,忽想起什么,放缓动作问:“妈,大壮叔家咋回事啊?” 谈及这个,胡玉英脸上浮现喜悦道:“坚强那孩子找到了!还出息了咧!” 李建昆对这事也挺感兴趣,忙追问原委。 胡玉英前瞅瞅后瞄瞄,神秘兮兮对俩孩子说道:“你们知道坚强现在在哪不?” 李建昆思忖说:“省城?” 当年李坚强离家出走,与他在私下里和在学校礼堂的一番鼓励,脱不开关系。 虽然他的那些话,本意上是鼓励高考落榜的学生们振作,想让他们明白,当下这年头,高考并非唯一的出路,只要够胆走出去,条条大路通罗马。 李云裳随口道:“该不会也在首都吧?” “不是!” 胡玉英抄着木柄锅勺,一惊一乍道:“在外国咧!” “啥?坚强出国了?”李云裳大为惊讶。 李建昆怔了怔,略显诧异,没她反应这么大。 虽说眼下放眼全国,出国都是件稀罕事,但搁他们这边还好,隔壁温市每年都有出国的人。 本地的出国潮,真要追溯,甚至能到19世纪末,清政府将温市列为开埠的五大通商口岸之一后。 料想李坚强应该有些际遇。否则即使出国,也很难短短几年时间混出头。 李云裳抿嘴笑道:“坚强有出息了,那大壮叔和金兰婶不又‘活’过来?” 胡玉英苦笑摇头,叹息一声道:“李大壮那人啊,真不能好!好起来连自个姓什么都不晓得。前几年看着可怜吧,却也挺安生,现在……改明见了你俩就知道。” 李云裳呵呵一笑,“难怪爸跟他不对付。” 贵飞懒汉大抵也属于这类人。 那您想想看,一个村头出现两个骚包货,能不攀比互掐么? 胡玉英总归向着自家男人,“你爸比他好些,你爸只是好面子,好跟人显摆个烟酒吃喝,可不会把你们挂嘴边成天吹嘘。” “要不说还是建昆懂他呢。”李云裳感慨。 他们带回的行李中,有一包全是烟酒。 作为李建昆而言,烟这玩意,李贵飞是戒不掉了,不是没尝试过,索性让他抽好点。酒的话,李贵飞倒也不酗酒,偶尔喝点不伤身。 乐意显摆让他显吧,总比没事干跑去外面捅娄子好。 “对啦,坚强来信说过年能回咧。” 忽然想起什么,胡玉英道:“李大壮天天嚷嚷着他儿子在国外怎么气派,弄得大队好多人家动心思,想让坚强把他们家孩子也带到国外发财。” 李建昆笑着摆摆手,“妈,出国没那么简单的。” 不提其他,动辄上万的签证费,当下几个家庭负担得起? 温市那边常有人出国,主要是亲戚带亲戚。 ―― 望海县城。 城南,一处城中村。 晌午时分,一层的红砖房内,欢声笑语传出。 “长得还挺俊,有鼻子有眼的!” “这叫啥话?没鼻子没眼,那不成了怪物。” “哈哈~” 卧房里,小宝宝躺在襁褓中,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约莫知道有亲人来看他,不哭也不闹,格外乖巧。 符巧娥说也是神奇,照料这小祖宗险些没去她半条命,特能折腾,这不雷哭一早上? 李建昆把小宝宝抄抱起来,舌尖打响发出咯咯声,小家伙太小,还不知道笑,懵懵懂懂的,十分好奇的样子―― 几个月大的宝宝,眼神不太好使,看不清具体事物。 李建昆在心里说:既然是我让你来到这世上的,三伯会替你打好人生基础,至于将来成龙成虫,看你自己造化。 “取名字了吗?”他抬起头,看向彪子问。 谈起这个,旁边的贵飞懒汉很不得劲。他觉得孩子名字必须由他来取,爷爷给孙子取名字,天经地义的道理嘛! 再说他取名字差吗? 谁不说他家四个娃名字取得好? 偏偏某个不听话的东西非得犟,说“子名父取”,自个几斤几两不清楚? 取的那叫个啥名……俗! 俗不可耐! 李建勋望着儿子,脸上父爱满溢,“取了。叫李平安。” 李建昆念叨两遍后,含笑点头,“可以!” 贵飞懒汉:“……” 如果说大儿子没文化,那小儿子几乎文化到顶。 就这破名字,竟然可以? 平平安安,不算什么大雅之名,却饱含着父母质朴而殷切的愿望,惟愿孩子一生平安,仅此而已。 大爱无求。 李建昆这次过来,也是接小平安回老家过年。小平安还太小,经不起风寒,他来时特地去找过老王,问他上回那辆黄河卡车在哪里找的。 老王帮忙联系到位,车十点钟开到这边村口。 第460章 文曲星陨落 第459章文曲星陨落 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 正当清溪甸的老李家三代同堂,共享天伦之乐的时候。镇上石头矶公社里,公社邹书记确认清楚某件事后,一通电话打到县委。 “曹县长吗,是我啊,石头矶公社的小邹……不辛苦不辛苦,县长您才辛苦呢,过年还在办公,我们应该向您学习。” 一番场面话后,老邹道明致电的目的。 “您上次让我留意的事,有准信了,清溪甸李家那个大学生回了,前天回的,现在在家。” 老邹报告完消息后,试探性问道:“曹县长,是上面找这孩子有啥事吗?要不…我让他明天去趟县委?” “不用,这事你们不用管。其实也不是县里找他,是省里有单位联系过来。” “啊?!” 老邹震惊,忽然觉得是不是有所疏漏。 老李家那孩子在首都念书,北大!读出来天知道是什么职务。他们逢年过节的也没去探望下…… ―― 日上三竿。 李建昆悠悠转醒,从被窝里爬起。 回到家后蓦地感觉无事一身轻,冬日的天气又格外适合睡觉,这两天都是这个点起。 走出房门,内院里阳光明媚,又将寒风挡住,大伙围坐在一块晒太阳,旁边摆张小桌板,上面放着副食盒和茶水。 “平安,看,大懒猪起床喽。” 李云裳抱着小平安逗弄,哪知小宝宝突然哇呀哇呀哭起来。符巧娥赶忙起身接过去,笑笑道:“可能是饿了。” 说罢,抱着孩子回房喂奶。 李建昆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哥,嫂子奶水够吧,要不要喂奶粉?” 主要嫂子清清瘦瘦的,不是特别好生养的类型。要是换成二姐,你看他操这个心不? 彪子咂摸道:“现在还成,吃得少,以后怕是还得喂。” “你们别买奶粉,交给我,我从京城往回寄。” 胡玉英挺节省的人,在这事上倒没意见,问道:“好些?” “嗯,进口的。” 彪子大喜,“那敢情好啊,咱们这小县城,别说进口奶粉,普通的都不好买。” 奶粉金贵,票据很难弄,先要单位打证明,再去县乳品供应站申请。听说一回还申请不来几张。 李云裳笑呵呵道:“建昆上回给我一些外汇券,还没用呢。咱这没友谊商店,要不然留在家里,指不定小平安缺点什么。” 她顿了顿,望向彪子,“大哥,往后有啥东西不好买,记得拍电报。?那性子得改改,自家人怕什么麻烦?小平安也是我们的宝贝疙瘩。” 搁大城市历练过的人,就是不同,都敢教训他……彪子讪笑点点头。 胡玉英吆喝小儿子去洗漱,自个奔厨房去,把热在锅里的粥和包子盛出来。 这时,贵飞懒汉凑到大女儿旁边,小声道:“外汇券你带回来了?给我几张。” 只闻其名不见其物的好玩意,不比他李大壮的外国币稀罕? 李云裳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给你一张。” 因为给他他也没处用,只能显摆。 建昆给的全是百元面额,这么不好搞的东西,浪费可耻。 李建昆吃罢早饭后,小平安睡着了,小妹写寒假作业,闲来无事,打算去大队晃悠一圈。 今年回来早,距离除夕夜还有好几天,大队里不少人家将将开始置办年货。有些人趁着好日头,在晒咸鱼;有些人淘糯米,准备打年糕。 李建昆一路走过,逢人客气招呼。 他在这家院外戳一会,在那家门口坐坐。不知不觉逛到大队南边,瞅着距离不远的两层水泥楼,想了想,还是踱步走过去。 乡里乡亲的,长辈闹别扭,还是不要继承的好。 再说李贵飞这家伙有时候也挺欠。 走到水泥楼正面。 好家伙! 门外的小坪上,或坐或站着,聚集一群人。 “诶?建昆来了。” “过来坐啊。” 大伙热情搭话,主家李大壮早瞅见李建昆,先在他脸上仔细瞅几眼,确定这小子不是来为父出头的后,才扬起笑脸,起身招手道: “来,建昆,坐会,喝杯茶。” 说罢,使唤婆娘去倒茶,自个去堂屋里搬出一把背靠椅。 李建昆也不矫情,走近散一圈香烟后,接过搪瓷缸坐下。他不挑话题,只是含笑坐着,听大伙聊天。 老妈诚不欺我。 乡亲们聚在这里,还真有点事,一个个对李大壮和冯金兰两口子,巴结之意明显。 得旺叔把他家二小子拽到跟前,说道:“大壮你瞧瞧,这身子骨,这机灵劲,坚强要是带到国外捞营生,一准不坏事。我都给教育好了,往后坚强是亲哥!有啥事得护着!”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脸谄媚,“大壮你说是吧,坚强在国外打拼,也怕被歪果仁欺负,身边有几个自家兄弟肯定是好事。” 其他乡亲纷纷附和,脑瓜点得像小鸡啄米。 李大壮却是轻蔑一笑,“什么跟什么,我家坚强在那边当老板呢!老板是啥身份你们知道不?还有歪果仁敢欺负他?他不欺负歪果仁就算好的。” 得旺叔连赔笑脸,“是是是,坚强好出息!” 冯金兰抿嘴笑道:“那可不?我这儿子啊,打小算命先生算过,说将来一准有大出息。你们看,果不其然。” 乡亲们再次顺着话头,一阵奉承。 有求于人嘛,大抵如是。 李建昆环顾四周,迟疑着还是插了一嘴,“大家可能把出国想得太简单了,没……” “建昆呐,这事你还真不懂。” 他正准备给乡亲们科普下,李大壮出声打断道:“你再有文化,也没出过国不是?” 李建昆笑笑没接茬。 但这个笑容落在李大壮眼里,好像不太服气的意思。他看似语重心长地说道: “想出国这事,你可甭劝,别看你待在首都,世界大得很咧,咱们有多落后,国外有多发达,你根本不晓得。按坚强来信上的说法……你看咱们省城怎么样?老话还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屁!比不上国外一个小县城气派!” 李大壮越说越来劲,教育一名大学生,让他感觉特有成就感。 “人家国外富得流油,普通工人一天的工资,能抵咱们八级工一个月!” 这话说得在场的乡亲们,人均眼神发亮,泛起绿芒。 并非贪婪,而是长期贫困下,积压形成的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现在政策开放,改革开放是从农村率先开始的,乡下人对于钱的看法,与以往已经大不相同,美好生活怎么创造? 得靠钱! 身边不乏例子。 譬如石头矶镇上的老王家,以前只是传闻有很多钱,今年儿子回来,不遮不掩了,起楼房,置家具,十里八乡没几台的电视机,他家有俩! 日子过得羡煞旁人。 “建昆,叔说句话你可能不爱听。这人呐,待对地方才最重要,你像你,省状元,读这么多书,有……其实挺可惜的。你这学历要是放在国外,那不得了!” 这话李建昆确实不爱听,放下搪瓷缸道:“我在国内一样不得了。” 这口气主要还不是为自己,见不惯对方一直这样给乡亲们洗脑。 说国外打工赚钱,也就罢了。现在还扯出国内读书无用论。他这个当事人,要再不反驳两句,以后清溪甸的娃娃们,有心思读书吗? 怕是还没长成人,就想着怎么去国外打工。 “那肯定的。”李大壮出乎意料表示赞同,笑眯眯道,“你可是聪明人,明显没接受分配嘛。” 嚯! 这话一说出来,现场炸开锅。 “啥?建昆你毕业了?没接受分配?” “你不当官了?” “不能吧!还有啥事能比当官好?” “你要读出来,一准当大官啊!” 有人望向李大壮问:“大壮,你咋知道的?” 一群傻子,不会想不提,连算都不会。 78年春季进的大学,四年整,研究生要读四年?真要当官了,能没个信传回来? 再一个,人家读书家里高低要贴点,这小子反过来,在京城待四年,从家里的情况看,两三万肯定是挣了的。 所以李大壮猜测,他老早进了社会。 但这话他并不讲出来,“你们问他自个。” 唰! 乡亲们齐刷刷看向李建昆。 这一天,终究是来了。李建昆心头暗叹。 坦白讲,正因为有所顾忌,这事他一直没在大队公开。 不过也明白,迟早会露馅。 “建昆?” 李建昆点点头道:“没错,我确实没接受分配。” “你!” “哎呀这孩子……” 有人急得团团跳。 “你昏了头啊你!” “天呐,这咋想的!” 有年龄大的爷爷辈,气得险些没上前给他一个大逼兜。 第461章 李坚强回大队 第460章李坚强回大队 老李家。 里头正在爆发大战。 争吵声半个大队都能听见。 水泥平院外面,社员扎堆,脸上的表情不复前两天李建昆回家时的喜气,皆是唉声叹息。 “好你个李贵飞,你还早知道?早知道你不说!” “李贵义?嚷嚷什么?这是我家的事,你给我出去!” “玉英啊!这人是个傻的,你脑子也迷糊吗,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敢任由这混小子的性子乱来!” “大哥,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喜欢在体制内工作,我们也不想……” “你们啊你们,什么叫父母?为人父母对孩子是有责任的!在有些紧要大事上,得把好大方向,不能让孩子走歪路!” “哇哇~哇哇~” “大伯,你看能小声点不?孩子吓到了。” “唉!” 贵义老汉带着股恨铁不成钢的怒火,一股祖祖辈辈的期盼落空的失落,满身颓然,跨出门槛。 面对屋外的社员们,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道:“都散了,散了吧,咱这清溪甸啊,终究没有文人气!” 社员们的表情并不比他好多少,三五成群结伴离开,议论纷纷,都说“建昆这孩子不知好歹”、“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傻的孩子”、“将来肯定会后悔”、“李贵飞和胡玉英不做人”云云。 曾经全大队的骄傲和期盼,如流星般陨落。 甚至成为反面教材。 老李家宅院里,一片沉寂,只有小平安的哭声。 李建昆的心情自然谈不上好。他不是没向大伯解释过,他学的知识并没有浪费,仕途于他而言不是最好的路。 奈何,听不进啊,完全听不进。 在这代人的思想观念里,天底下没有任何事比得上当官,再没什么能比当官更能光耀门楣,告慰先祖。 “让你听话吧,非得犟!我顶好脾气的人,怎么就养出两头牛呢!” 李建勋:“???” 贵飞懒汉蹲在内院一角,巴拉巴拉抽着烟。他虽然跟李贵义咋呼,梗着脖子不认错,但心里是虚的,他只是见不得外人来自家兴师问罪。 事实上,他也是这样的想法。 包括玉英婆娘、彪子和符巧娥,乃至李云梦。谁不想有个当大官的哥? 唯有跟李建昆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李云裳,对他有些理解,隐约明白他要的是一种“自由”,将来倘若能多干起几家龙牌刀具厂,人生价值一样能得到体现。 老李家这个年,高低附上一层阴霾,没办法做到像过小年那天样热闹酣畅。 腊月二十八。 老李家吃罢早饭不久,摸过来两个喜气洋洋的人,也带来不少欢乐。 内院里。 鲁娜进门就被小平安吸引,讨要过去咯咯咯地逗弄,王山河把提溜过来的大包小包,主要是一些不太好搞的土特产,一股脑拎进厨房。 玉英婆娘倒是不拿他当外人,拉着他的手好一阵寒暄,说“我家山河长成男子汉了,这都讨到媳妇,比某某俩人强得多”,又拿自己的私房钱,给鲁娜封了个大红包。 李云裳:“……” 李建昆:“……” 一路走进清溪甸大队,小王听说过些事,许多社员对他不陌生,知道他也常年待在首都,拉着他打听情况。在小院的暖阳里坐下后,他捧着一杯带两颗红枣的蔗糖水,用手肘碰碰李建昆。 “笑一个?” 李建昆哭笑不得,“笑你妹啊笑。” 小王见他这模样,一本正经点评道:“嗯,不错,心态还没垮。” 李建昆:“……” 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只是乡亲们不理解。 从政? 像他这种三无背景的人,能走多远? 有些事情凭努力和能力可以办到,但有些得拼爹啊。他只是选了一条最实际最适合自己的路,在这条路上,他才有可能一览众山小。 中午,玉英婆娘好好拾掇出一桌。 除去鲁娜和小王到访的因素外,这个没读过一天书的农村妇女,也想借机冲淡家里的阴霾。 她想是想让儿子当官,但如果儿子不愿意,她绝不按着牛头喝水。 作为一个母亲,她只希望儿子走自己高兴走的路,一辈子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 贵飞懒汉之所以能没怎么闹腾,接受小儿子不当官这件事,与她床头床尾,用那些浅显直白的话,天长日久做工作,脱不开关系。 所以贵义老汉其实搞错了主要矛盾对象,贵飞懒汉在这事上还挺冤的。 玉英婆娘烧了壶米酒,自个也提了杯。 一顿饭热热闹闹,不紧不慢吃到下午两点多,大伙酒足饭饱,聚在内院里喝茶聊天时,屋外突然传来密集不断的鞭炮声。 斥候李云梦嗖嗖冲出去打探军情。 毕竟是少不更事的年纪,返身回来时,手舞足蹈道:“喔喔,李坚强从国外回来喽!” 贵飞懒汉和玉英婆娘同时脸色一变。 前者一脸晦气,想着李大壮还不得嚣张上月球? 后者忧心忡忡,怕社员们做比较,要埋汰她家建昆了。 小王是个心思活泛人,感受到气氛不对,吆喝道:“妈,咱家有麻将吗,扑克牌也成,我跟小娜今天可住下了,听说咱叔做袜子大王时,攒下不少钱,这大过年的不得吐点出来?” 玉英婆娘起身笑道:“有有,我去拿。” 贵飞懒汉没好气道:“老子不配做爹呗?” “哈哈!” 气氛再次活跃。 李贵飞、王山河、李建昆和鲁娜,二对二,在内院里炸金花。其他人戳在旁边观战。 一块钱的底,十元封底。 李建昆和王山河又是俩“闷神”,往往一轮,桌子中间大团结堆满。看得人心惊胆战,激情不已。 糟心事全都抛诸脑后。 晚上又是好酒好菜,完事再战二番,直到凌晨。最终战果三出一,鲁娜赚个盆满钵满。 隔日上午。 李建昆总算不是最后起,小王那货比他还懒。吃罢早中饭后,他想想,准备出个门。 贵飞懒汉一把将他拦住,“去哪?” “看看坚强。我俩再怎么说从小玩到大,同学到高中。” “不准去!” “昆儿,别去了。”玉英婆娘也劝说,大伙都围上来。 他现在出门闲逛只怕都会遭碎嘴,更何况是去李大壮家?人家儿子从国外发财回来,甭提清溪甸,整个石头矶公社都是头一份。 排面得不行。 此消彼长,还能有个好? 奈何李建昆心意已决,他难道从此窝在家里不出门吗?乡亲们不理解是他们的事,他自个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李云裳见劝说不了,挽起他胳膊道:“我陪你去。” 这一幕,让李建昆想起许多小时候的片段。实际上他小时候胆子很小,而在他害怕时,二姐总会告诉他一些话糙理不糙的道理,譬如“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那时家里穷,老妈和大哥要忙着挣工分,他算是由比他没大多少的姐姐,一手带大。 鲁娜笑道:“我也跟去玩玩。” 心里怎么想的,只有她自个清楚。这位可是她老板!有些鸡零狗碎的事,女人比男人好使。 所以彪子想想没开口,谁要敢动他弟弟,他能打得对方满地找牙,狗屁倒灶的事,他属实不擅长。 玉英婆娘仍然不放心,嘱咐道:“打个照面就回。” 李建昆笑着点头,带着左右护法,还有一条不让去、哭给你看的小尾巴,向大队南边的两层水泥房而去。 第462章 你对财富一无所知 第461章你对财富一无所知 李大壮家门外,人满为患。 李建昆四人走过来时,虽然仍有不少乡亲打招呼,却少了几分热乎劲。而爷爷辈的那些人,则权当没看见。 不乏人拉长一张臭脸。 倒不是李建昆失了官途后,他们这么现实。是生气,生这孩子不走正道的气! 明明有当官的机会,他却不要,你说气人不? “坚强啊,咱们大队数你最有出息!” 有部分社员,现在是想尽办法巴结李大壮一家。心心念念盼望着,李坚强能把他们家孩子带去国外捞金。 瞧瞧这一身体面,能出国挣外汇的人,就是不一样。 李坚强坐在门前的一张?字靠背椅上,跷着二郎腿,被人群簇拥着,穿一身浅灰色西服,外面套一件黑呢子大衣,脖子上搭条灰白相间的围巾,头上抹着头油,梳着利落的三七分。 看起来确实挺有派头。 “坚强!”李建昆挥手打招呼。 “李―建―昆!”李坚强腿一拍,站起来。 这指名道姓的称呼,使得李建昆微微蹙眉,稍纵即逝。 他总归希望对方能念他点好,当年如果不是他鼓励,李坚强的人生不大可能发生改变,仍会像前世样,高考落榜后,回到大队成为农民,一辈子穷困潦倒。 他却不知,李坚强可不晓得自个前世的人生,心里对他只有恨! 李坚强永远忘不了自己高考落榜后的悲惨遭遇,在学校黄土操场的角落,悲痛流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彼时他甚至不敢回家。于是只能离家出走。 他像个乞丐样,一路徒步到市里,然后到省城,睡过桥洞,翻过垃圾堆,被人当成野狗撵过。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拜李建昆所赐! 如果他不考这么好,如果两人不是同年,人们不会拿他俩做比较。他李坚强也不至于遭那些罪! 好在他命硬,快要饿死在西湖边时,遇到两名温市人,领着一对老外夫妻游玩。 他谎称自己是孤儿,这对老外夫妻正好没子嗣,见他虽然邋遢,但相貌周正,谈吐得体,生出几分怜爱,把他带到国外。 “几年不见,别来无恙?”李建昆淡笑问。 李坚强摊摊手说:“我无恙啊,现在过得不知道多好,倒是听说你…有恙呀。” 他带着抹嗤笑的意味,继续说道:“当年?考上大学那事,就挺神乎的,保不齐真有祖荫庇护,送你一场大造化。嘿,你倒是个狠人,能当官不当。对啦,你现在在干啥?听说也赚了几个钱,不会在干个体户吧?” 此话一出,现场嘈杂一片。 乡亲们议论纷纷,个体户,那是他们都有点看不起的身份! 正经人谁干个体户? 在农村包两亩鱼塘养,也比干个体户好呀! 李建昆心头暗叹,想起一句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妈和李贵飞在这事上还挺有先见之明的,终究是他们比较了解李大壮一家。 周围全是乡亲,他不想大过年的发生什么争执,拉住气不过的二姐,正准备离开时,哪知李坚强越说越有劲。 “说实话李建昆,我从来没觉得你聪明,相信社员们也有这种感觉,你明明打小一副莽夫相。” 这话还真得到不少乡亲的附和,虽然只是窃窃私语。 十来岁的时候,建昆那简直是小霸王,领着一帮毛头小子,到处惹是生非,打遍十里八乡,还一次没输过。隔三差五总有别大队的大人,过来告状。 他甚至连果园场的知青都敢打。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混不吝,能考上大学? 李坚强瘪瘪嘴说道:“事实证明,脑子不好使的人,送场造化给他,也会被他浪费掉。在国内混,有官你不当?还有啥比得上当官?有了权利想要什么没有? “你以为像是国外样,拿个名牌大学文凭,处处能拿高薪啊?呵,这块穷地界上,根本不兴这套好么。 “你这种人啊,说白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浪费国家资源,愧对家乡期望。简而言之,废……” “你给我闭嘴!”李云裳一把甩开弟弟的手,气冲冲走到李坚强跟前。 冯金兰见状,怕儿子吃亏,赶忙起身凑上来。 李大壮悠哉靠在椅背上,捧着大茶缸子,感觉一辈子没这么舒坦过。大学生又怎样?照样只有被他在国外发财的儿子,批评教育的份。 不服? 那就比比见识,比比家底。 李坚强眼神在李云裳身上游走着,舔舔唇角,啧啧道:“云裳姐倒是越发洋气,越发漂亮了。” “你算哪根葱,也配教训我弟,你不过就是一个在国外打工的!” “云裳你说归说,别指我儿子。”冯金兰扯下李云裳快要戳到儿子鼻尖的手。 李坚强却并不在意,被戳一指头还是他赚,笑呵呵道:“错。我不是打工的,我是老板。老板懂么?” 那对老外夫妻有好几家制衣厂,因为他孝顺嘛,今年分出一家制衣厂让他打理,里头清一色华工,他来管理事半功倍。拿一成干股。 李云裳的胸脯剧烈起伏,更为壮观,“好啊大老板,那我问你,你一个月挣多少?” “看,小民意识。”李坚强不屑笑道,“老板才不会算什么月薪,我们都是计算全年收入的。” “呵,那敢问这位在国外发财的大老板,你去年收入多少啊?” 李坚强扫视全场,抖抖大衣的衣领,昂昂脑瓜道:“差不多一万吧。” 乡亲们听罢,咂舌不已。 一年挣出一个万元户,可了不得! “美金。”李坚强轻飘飘补上两个字。 嚯! 现场一下炸开锅。 倒吸凉气声不绝于耳。 美刀兑人民币什么汇率,他们是不懂。但因为周遭城市侨民多,这两年还出现不少跑私船的,他们至少知道贼值钱! 一万美金怕是要兑好几万人民币。 “乖乖!坚强真成大富翁了!” “一年挣出好些个万元户吧?吓死人!” “这孩子有出息啊!” 那些家里有适龄孩子,眼巴巴指望着能被李坚强带去国外捞金的社员们,眼睛都红了。 李大壮哈哈大笑,说不出的爽快。 偏偏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哟,我以为多大的老板呢,差不多一万美金,算你一万好了,去年人民币兑美元的汇率是1:1.7,不就一年挣个五万八么?” 终究是待在首都的人,还是日日盘账的老板娘,李云裳脑子一转,张口便来: “还知道自个姓什么吗?这就叫老板?你连我都不如晓得吧!谁给你的资格教训我弟?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这话可不是乱喷。 小酒馆夜夜爆满,生意日渐兴隆,甭提在五道口,搁全海淀都赫赫有名。如今喝散啤和牛栏山的,都不好意思占桌子。承袭了京城早年间的传统,蹲墙角。 哪天晚上不入账个几百块? 李云裳倒是没有年终扎账的习惯,但她爱数钱,平时用用花花的,反正过年回家时,她一张张点过,还剩九万八。 李坚强脸色微变。 李大壮呛声道:“云裳啊,别瞎吹,知道你想为你弟长脸。” “就是!”冯金兰帮腔。 李云裳不搭理他们一家,环顾四周,对乡亲们说道:“大家都知道我这两年待在首都,建昆帮我弄了个营生,一家小酒馆,赚头不算多吧,每天三四百,大伙可以算算。” 她这个赚头不算多,是相较于弟弟的生意而言,不是装哔。 现场哗然一片。 一天竟然赚三四百,那不妥妥的一个月挣出个万元户? 乡亲们从小看到大,李云裳什么性格门清,不是会吹牛的孩子。除非……这两年变了。 李大壮呸呸两声,看似在吐茶沫道:“谁信哟。” “我作证!” 鲁娜绕上前来,操着普通话,走到李云裳身旁站定。她有翻译,小尾巴。 第463章 我们的体面都是建昆给的 第462章我们的体面都是建昆给的 “这是秉权家那小子带回的媳妇儿?” “对,首都人呢。” “说来也奇怪,首都人家的闺女,长得又俊,咋愿意嫁到咱们这。” “首都人总不至于胡说吧?” 乡亲们你一嘴我一嘴,现场嘈杂一片。 李大壮有点坐不住,没好气道:“哪来的闺女,好不讲规矩,我们自己大队的人聊天,关你什么事?” 李云梦很好履行翻译的职责,吊在鲁娜屁股后面,这让小姑娘有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她可是给首都来客做过翻译的人! “这位大叔,如果你所谓的聊天,是指人家好心好意来看?儿子,你儿子反过来挖苦讽刺,那…还真关我事。” 李坚强冷笑道:“我说的是事实。” 李大壮阴阳怪气说:“哟哟,还真奇了个怪,你不是王家的媳妇么?” 鲁娜没搭理他,厌恶地瞥一眼李坚强,道:“你不是自诩老板吗?恰好我也有个老板,你一年赚一万美金,我老板每年赚多少,是个问号。但我晓得一点,我老板在首都有家挂靠工厂,每年单是上缴给街道的挂靠费,就有三十万美金。” 哗! 清溪甸的社员们一听这话,吓得直打哆嗦。 三十万!美金! 这个穷极想象都难以揣摩的数目,使得他们难免生出一种井底之蛙的感觉。 天底下居然有这么有钱的人。 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之地! 鲁娜继续说道:“你说你是不是有点找不到北?相较起来,芝麻绿豆大点的本事,还敢挖苦人家没用。” 嚯! 这话大伙听明白了。 本还在揣测到底是谁这么有钱有能耐的社员们,齐刷刷扭头看向李建昆! 李坚强刚才挖苦的人还有谁? 在场社员有一个算一个,皆是目瞪狗呆。 “噗!” 李坚强却是一下笑喷,“几年没回来,啥氛围啊,现在的女人一个比一个能吹吗?” 开玩笑,三十万美金,还仅仅是挂靠费,真当他远在国外,不清楚国内事吗? 他们那边隔三差五有新过去的内地劳工。 李云裳和鲁娜四只大眼睛,喷火似的瞪着他。 “那不如换个男人来吹下怎么样?”人群后方传来声音。 王山河一路“借过”,撞一膀子李建昆后,杀进“战场”。 属实看不下去。 他昨晚跟李建昆睡的,其实后者起床没多大会,他跟着爬起。草草吃完早午饭后,摸过来,正赶上云裳姐发飙,本打算猫在人堆后面看出好戏。 不承想自家媳妇也卷进去。 两个女人明明说话还有所保留,竟然遭到质疑…… “王山河?”李坚强一字一顿道。 “别叫,跟你不熟。” 李坚强:“……” 小王刚说完这话,又挺热乎地凑到李坚强跟前,伸出左手扭了扭,皮夹克的袖口缩回去,露出手腕上的一只亮闪闪的手表。 他笑眯眯对李坚强问:“你看我这表怎么样?” 后者定眼瞅去,当看清表盘里面那个“皇冠”标志后,表情震惊。 卧槽啊,他居然在国内看见劳力士了,你敢信? 小王用右手食指,戳戳腕表的蓝宝石镜面,道:“发什么懵,认识不?蚝式恒动了解一下。” 李坚强:“……” “哟!你也戴表啊。”小王抓起他的胳膊,李坚强想藏都没来得及。 不过是啥牌子,小王看不懂,朝某人的方向嚎一嗓子,“西爱踢爱子一恩,是个啥牌子啊?” “西铁城。” “啥价?” “上海那边有,均价几百吧。” 小王哎呦一声,摆回头看向李坚强道:“宁这么大个老板,就带几百块的手表?” 牛皮被戳破,李坚强的表情很不好看,他哪知道国内有卖西铁城的?更没料到老家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有人能认出西铁城。 模子还行,装装逼挺好的说。 他确实在国外管理着一家制衣厂,也的确拿着一成干股,但那家制衣厂只有十三个华人劳工…… 老外普遍特抠门,不像国内的父母,对自家崽都抠,何况他这个白捡的? 他去年的年收入,一万美金倒真的差点……三千。 李大壮见儿子吃瘪,起身嚷嚷道:“几百块的表还不贵?你的表值几个钱?” 李坚强伸手摸摸下巴,其实想捂脸,TM的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小王递过去一记欣慰目光,弯起嘴角道:“我的呀,十几万,港币。” 静! 现场落针可闻。 社员们的目光,死死盯着小王的左手腕。 他们对港币是真的没概念,听说的少,但知道是一种外汇。外汇嘛,应该比咱们的钱值钱。 十几万! 兑换成人民币怕不得几十万!!! 一只表? 富到什么程度,才能花几十万在一只不能吃不能喝的表上? 骇人听闻! “这,这……”李大壮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接茬,也终于明白儿子为啥吃瘪。 小王扫视全场,嘿嘿一笑道:“建昆送我的。” 他说出这五个字,就好像说“老公送我的”似的,满脸幸福。 李建昆某回在港城,被黄大小姐拉着去逛商场,非得替他选块表,索性给小王也带了一块。小王是戴上不拿下,反正防水防尘。他自己的那块倒是很少戴,接触的人群不同,他常跟体制内的人打交道,遇到懂行的认出来,不太好。 唰! 全场视线再次回归到李建昆身上。 社员们的脑瓜上,仿佛一半顶着感叹号,一半顶着问号。 金贵的也不知道能买下几个他们清溪甸的表,你……送人? 嘶―― 想想都恐怖好吗! 而且不能往深了想――那建昆到底多有钱啊? 李大壮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自家儿子戴几百的表,人家戴十几万的,这怎么比?一张脸涨得通红,“你吹,你们就吹吧!反正吹牛又不犯法。” 小王虽说祖籍也是清溪甸,但还穿开裆裤时,就搬到镇上。再说他姓王,清溪甸王李两脉无论表面如何,背地里一直不对付,可不会给李大壮脸。 “你个睁眼瞎,能认识才有鬼,我这表值不值十几万港币,问问你的好大儿。” “你!”李大壮作势要打,又有点怯。怯的不是小王,是老王。 王秉权有钱还有势,是他绝对搞不过的。 李坚强道:“说实话,我对表不是特别内行,要不然也不会随便买一块,我是为看时间,不是显摆,我看不出你的表是真是假。” “呵呵~” 这家人的不要碧莲,小王今儿算是见识到。 他现在有个冲动,回家拿钱来,砸死这个小瘪三! 他快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老王跟他交过底,震得他晚饭硬是少吃一碗,本以为老王撑死有个几万块,结果后面得加个零…… 原来他这辈子其实躺着不动都能过活。 正在这时,九点钟方向的土路上,风尘仆仆赶来一帮人。人还未到,声音先至。 “建昆!建昆!到处找你呢!” 吆喝的不是旁人,正是老支书李贵义。 贵义老汉一张老脸上皱纹堆起,喜气洋洋。使得社员们十分诧异,大伙都知道他刚跟他侄子全家闹掰。 不过众人的视线,主要还是落在他周围那些人身上,清一色的干部打扮,好几个还拎着公文包。 “那是……曹县长?” “对头!” “曹县长不走中间?” “陪同的肯定是更大的领导嘛!” 一行人快走近时,贵义老汉扬起手里攒着的一份报纸,用力摇晃,冲李建昆埋怨道:“你这孩子呀,在干这么大的事,你早说啊!” 李建昆一脸懵,挠挠脑壳,心说我干啥了我? 第464章 生子当如李建昆 第463章生子当如李建昆 李建昆薅过大伯举高高的报纸,搭眼一瞅,好嘛,这年头还真有不老少人有收藏旧报纸的嗜好。 这是一张1981年12月份的人报,当时他正想着逼宫……呸!为这个国家的科技事业的提速发展,做那么一丁点贡献。 这不整出个尿不湿招商会,搁舞台上充当起拍卖师,最后拍出三百万么? 鬼知道哪位记者老师摄像水平如此高超,以斜下四十五度的视角,给他拍出了一张昂藏七尺、英姿勃发的美照。 虽然是黑白的,报纸印刷出来还略带马赛格的感觉,架不住这张面孔实在长得有鼻子有眼。 说人话,不难辨认。 李建昆搭眼瞅瞅大伯身旁的一行,曹县长他知道,去年彪子养猪养出先进,搁县委礼堂领奖时还看到过。不过曹县长此时并没有站在C位,那么另几人的身份,就有那么点高了…… 果不其然,贵义老汉乐呵呵道:“建昆我跟你介绍下,咱们县的县长你肯定知道,这位是省…省……” “还是我来吧。”曹县长笑着接过话茬,“这几位是省工商界的同志。” 他隆重介绍了其中一位。 杭市轻纺一厂的厂长。 但凡序列1的单位,不用想,资历老,背景硬,超重点。曹县长让出C位,也在情理之中,这种单位的厂长,肯定不止区区处级。 周围清溪甸的社员们,都有点被吓到。 这不能怨他们,平时两公里外的石头矶公社来人,如果提前得知消息,他们都得搞场大扫除。 省里,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距离不仅产生美,也带来神秘和威严。 “李大壮,还不搬几张好凳子出来!”贵义老汉喝道。 原本坐着的人,早从椅子上站起,李大壮仓皇抬脚,险些没被椅腿绊个狗吃屎,急忙进屋搬靠背椅,一边吩咐婆娘倒茶,余光扫向好大儿,终究没敢使唤。 他家有新打的一套?字靠背椅,但通常不搬出来,觉得一般人不够资格坐。 之前门口坐好椅子的,只有他和好大儿,外加两名他得喊爷的李姓长辈。其他的全是小马扎,且多半人没座。 这时,几位省里来客,已经凑到李建昆跟前,嘘寒问暖,热络握手。 半点架子也无。 看得清溪甸的社员们,既心惊不已,也十分好奇。 凭啥? 不提建昆自个都承认,他没接受分配,没官职在身。即使有,刚进体制的他,能让这些位如此重视? 曹县长貌似都没有得到这种待遇。 完成对接任务的贵义老汉,这会倒是被晾在一边,有社员凑上前打听,前者笑笑不说话,故意卖个关子,把手上的报纸递给识字的社员。 现场响起一阵????的脚步挪动声,社员们全往报纸那块凑。 “咿呀!这不是建昆吗?” “乖乖,建昆上报纸了!” “你们看看抬头,这是啥报!” 嚯嚯! 当发现是人报后,识字的社员们震惊到不行,接着通过他们之口,这份震惊又传递到更多的不识字的社员身上。 “成平,上面说啥?” “你别光看,说词啊!” 乡亲们急得不行,拿报纸的李成平没好气道:“你们先让我瞅两眼行不?我都没瞅完呢,怎么告诉你们?” “你快点!” “瞅你个头啊,直接念!” “嘘,小声点,有领导在。” 提醒社员们注意影响的李成平,看着看着,自个先炸一嗓子,“我滴妈呀!” 他看到了“三百万”。 念完小学的他,一时甚至捋不清三后面该有几个零。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个数目! 而这个数目,是报纸相片中,站在台上的“相关负责”同志,卖出来的! 李成平狠狠吞咽一口唾沫,扫视周遭道:“建昆卖了个东西,卖出三…三百万的天价。” “多少?!” 猛地一听这话,现场人均炸毛。 有些人霎时间鸡皮疙瘩泛一身,发抖!瑟瑟! 咕咚! 咕咚! 咕咚! 耳边全是咽口水的声音。 这帮平时三块钱都当个大钱的庄稼把式,是真给吓坏了。 完成待客使命的李大壮家三口子,不好再坐在门前的好地块,因为领导们和李建昆坐了过去,退到这边,也把李成平的话听在耳里。 此时三张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李大壮不敢置信道:“报纸上说的?” 冯金兰道:“这年头报纸都说胡话?” “我说金兰,关好你的嘴,这报纸可不兴你编排!”有人严厉警告。 李坚强沉着脸,凑进人堆,“我看看。” 他总归身份不同,好多人抢着看的报纸,还是先送到他手上。 李坚强一字不漏看完新闻报道后,嘴角抽搐,老半天说不出话。 真是三百万! 一个东西卖出三百万,还是家民营单位。李建昆站在台上主持,在这家民营单位里的身份,可见一斑。 “不是啊……” 他猛抬头,望向李贵义问:“支书,这事合规吗?!” “不合规能登出来?”李贵义反问。末了补充道,“不仅合规,上面还大力支持鼓励!” 城关来人,他被喊到公社,来之前早打听清楚。 李坚强:“……” 这时,小王飘过来,阴阳怪气道:“有人心里不平衡喽。” 一句不够,对方刚才怎么挖苦建昆的,他要十倍奉还。 “屁颠屁颠跑去国外打工,一年挣个五万八,以为自个是全国首富了。” “他哪里能想到啊,真有本事的人,待在家里不动,一单挣它个三百万。” “这到底是多大差距,我数学没学好,有点算不出来。” “叫嘛,继续叫啊,我昆哥不理你,那是懒得跟你一般见识。老虎犯得上跟蚱蜢怄气吗?” 小王怼完李坚强,把后者怼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后,继续怼他爹。 一张嬉皮笑脸摆在李大壮面前。 “我们吹牛了不?我们那是压制!压得好辛苦的,只能说点大伙容易接受的,真牛逼的我们自己说出来都不太信。” 李大壮嘴里咯咯响,王秉权但凡再有个崽,他非得一个大逼兜甩过去。 忒气人了! 社员们压低嗓音议论纷纷,却仍像煮沸的水样咕噜咕噜。如果不是有领导在场,这清溪甸的天只怕都要被他们掀翻。 云裳真的一个月能挣出一个万元户! 首都姑娘是给建昆打工的! 建昆在首都有家工厂,每年给街道上缴三十万美金! 他还送给山河一块十几万外汇的表! 这些,全是真的! 因为相比起一笔买卖挣三百万,实在不值一提,不值得吹牛。 建昆居然能成这样?! 社员们神情恍惚。 这就很好解释,为啥省里人亲自找上门,对建昆这么客气。 贵义老汉扫视过社员们,带着抹唏嘘说道:“我也是错怪建昆了,要按他现在干的事来讲,不接受分配,也没啥。” 他顿了顿,道:“你们知道建昆在首都干啥大事不?他跟科学家和研究员们,一起搞科技创造,去年搞出两样针对妇女和儿童的产品,不知道惠及多少人,有些技术他们还免费分享给全国各地的工厂,直接或间接的,让无数人获益啊!” 升华了。 建昆不仅赚钱,还在帮助社会,造福人民。 社员们齐齐望向坐在那边,不卑不亢与领导们谈笑风生的人影……不!孩子,他们清溪甸的孩子,表情中皆有种说不出的赞赏和骄傲。 生子当如李建昆啊! 第465章 搏与不搏 第464章搏与不搏 省城来的几位工商界同志,找李建昆的原因很简单,符合咱们的特色―― 拉关系,走后门。 现在正处于经济倒春寒时期,大家日子都不好过,去年他们获知消息,曾两度前往京城,第一次,只取三个名额,反正他们全没赶上趟。 第二次,像轻纺一厂的老贾同志,当时是在场的。三百万的竞价吓得他直打哆嗦…… 后来下面反应到省里,说戳舞台上一个人Hold住全场,贼拉帅的那哥们,是他们的人,老家在望海县清溪甸。 老贾同志得知情况后,当场爆了粗口:X你丫的不早说! 我省子民,难道不该为我省做点贡献吗? 虽说姨妈巾和尿不湿都没捞着,但老贾是个心思活泛人,想着陈春仙他们现在得到大力支撑和鼓励,未来肯定更加顺风顺水,一准有更好的玩意?饬出来。 咱有内部人,还不得提前联络好? 以便暗箱操作……呸!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作为李建昆而言,不是什么犯难事,应下了。人家讲得对啊,人怎么能不想着为家乡做贡献呢?如果有机会的话。 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公平的。 觉得公平,只是因为没看穿罢了。 包括这个世界的运行,本质上不过是一场规则游戏。 较真你就输了。 腊月二十九,暖阳高照,和风不躁。 老李家宅院外的小坪上,扎满人,一场无心插柳,使得李建昆在清溪甸的声望恢复如日中天,甚至尤甚以往。 社员们谈天阔地,不过注意力和话题中心,全在他身上。 年长者面露慈祥,目光欣慰;小崽子们望着那一袭黑衣,如敬神明。 “建昆,你说去国外打工这事靠谱么?” 这件事一直萦绕在得旺叔心头,上回他记得建昆似乎有话要说,但不等说出来,被李大壮打断。今天找上门,主要就是想听听他这个能人的建议。 不老少社员纷纷竖起耳朵,因为他们同样很关注这事。 “他们家怎么说?”李建昆反问。 “坚强比李大壮好说话,现在口头上已经应下来。” 现场大约有十名社员附和,他们的情况差不多。 “有没有提什么要求,比如让?们交钱?”李建昆又问。 得旺叔回话道:“那没有!这一点坚强还是很好的,说过了,他一分钱不要,只让我们给孩子备些路上的花销。” 李建昆摇摇头,“那不能去。” 得旺叔:“???” 社员们:“……” 怎么听你这口气,像是交钱才能去一样? 面对乡亲们的疑惑,李建昆旋即给他们科普起,正经出国需要的手续,以及签证的花费。 当听到动辄上万块时,有想法的社员们,吓得一时说不出话。 “他如果让你们把孩子,就这样交给他带走,那肯定不是正规渠道。而且一次性带十来个人,讲实在话,他没这能耐。” 李建昆脸上表情还行,心头早已跳脚怒骂,李坚强那小子没安好心啊! 意大利普拉托? 那是欧洲的成衣制造中心,也算赫赫有名。它的发展史,李建昆曾经了解过。80年代当地的年轻人思想觉醒,不愿宅在工厂变成机器,集体迁徙般前往米兰那些更大的城市,造成巨大的劳动力缺口。 因此贫穷国家的劳工,自然成为首选。 隔壁温市不少侨民就在那边。 要说通过正经渠道,办签证过去,闯一把,也不是不行。但如果靠偷渡,那无疑是妥妥的黑劳工。 从此将暗无天日,没有人权,任由资本家剥削不说。在这之前,能不能安全抵达,还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某种程度上讲,这是一次搏命! 而李坚强并没有告知乡亲们。 蔫儿坏! 他不讲,李建昆既然明白,可不能瞒着。当即,把这场跨国之行会是一场偷渡,风险之巨头,性命攸关。以及侥幸抵达那边,往后将过上老鼠般生活的事,娓娓道来。 多半社员听完头皮发麻。 才知道去国外捞金这件事,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美好。 也有少部分社员没被吓到,尤其是那些已经被李坚强获准,可以带出国的孩子。 得旺家的二小子,攥紧双拳,脸上有股天不怕地不怕,问道:“建昆哥,但确实能挣到钱是不?” 李建昆深深看他一眼,沉默少许后,回道:“国外的工资水平,比咱们现在是要高一些。” “那我不怕!苦几年,等往后咱家就好过了!” 旁边的得旺叔看着二小子,嘴唇翕合,但终究没说出什么话。 穷怕了呀! 像他们家,六口人,一亩二分田,糊口粮都不够。大儿子长得要说也算一表人才,可家里这个?惶光景,哪有闺女愿意嫁过来? 二十大几了,怎么办呢? 只能娶个有毛病的跛脚闺女。 ―― 李大壮家。 面对找上门,确认李建昆说的话的一众社员,李坚强先是一副关爱智障的表情,扫视过他们一番。 而后说道:“这不废话么?你们是什么人啊,一帮泥腿子,连句国外话都不会说。别提没钱,就算有钱办签证,审核官能放行吗?” 简而言之,肯定得偷渡。 “我说你们啊,真是一点骨气没有!” 李坚强一脸嫌弃道:“比隔壁温市的人差远了,我在国外的那地方,现在到处是温市人,他们是怎么过去的?多半还不是偷渡。人家怎么不怕危险,人家怎么能耐住寂寞? “你们应该也见到过吧,温市那些侨民回来,多风光,多气派。 “该!那是人家搏出来的!穷得啥也没有的人,你们不搏,怎么发财?” 他的一番话,把社员们刚被李建昆说回现实的心思,再次激发起来。 是啊,穷成这样,除去拿命搏一把,还能有什么发财的指望? 至少他们现在有这个渠道。 如果失掉李坚强这条线,他们想搏命都没办法。 李大壮适时开口道:“怎么样,还是我家坚强能帮大伙吧。他李建昆再有本事,再有能耐,终究只好了他们一家,能带你们发财不?” 冯金兰帮腔说:“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你们要念我家坚强的好啊,自己好过了,也不忘父老乡亲。不像有些人,自个好过成那样,咱们不少户穷得连田边的野菜都不放过,他是看不见呢,还是看见当没看见?这叫啥,这叫自私自利!” 李坚强对原配父母的这番说辞,倒是甚为满意。 他挨个拍拍那些,想跟他出国的孩子的肩膀,脸上浮现起一股和颜悦色,“放心吧,都是一个大队的,往后到那边,我会尽量照顾你们,只要你们听我的话,埋头苦干,努力搞钱,别想乱七八糟的事,不会有麻烦。” 关在厂里不出来,能惹什么麻烦? 普拉托劳工缺口巨大,其实相关单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这次回乡的最大目的,正为招工,打开一条源源不断的劳工输送渠道。现在在普拉托,订单不缺,谁手上有劳力,谁就能赚到大钱。 终有一天,他要让李建昆仰视他! 回来后,让那些所谓领导,夹道欢迎! 第466章 第465章 “小猴子,你还不把作业做完,到时拜年你又要跟着玩,哪有时间!” 李建昆听老妈说,小妹疯玩一上午,本子上半个字没写,一边向她房间走去,一边吐槽道:“跟谁学的,非得把事情拖到最后紧赶紧赶的!” “你,就是你!你以前做作业都这样!” 房间内传出声音。 李建昆:“……” 杵在门口瞅去,哟,来了个小伙伴。 跟小妹一般大的姑娘,生着一张挺可爱的圆脸,赶忙从床沿边站起,怯怯喊人道:“建昆哥。” “桃花啊。”李建昆笑道,瞥一眼盘腿坐在床上的小猴子,“行吧,看你有好朋友在,让你先玩会。拿好吃的给桃花没?” 李云梦嘻嘻一笑,把脚边的被褥跺开,好家伙,原本搁这开零食大会呢。 李建昆隔空给她两巴掌后,转身离开,只是没走两步,又顿住脚。他听见房间里小闺蜜的悄悄话,不是有这嗜好,主要她们聊的话题很抓耳。 “桃花你念完明年真不念了?” “嗯,我堂哥准备跟坚强哥去国外打工,等他在那边混熟,来年我也过去。” “可是你成绩这么好,将来一准考上重点高中,我要有你一半这么好,哼!我俩哥也不至于骂我木鱼脑瓜。” “没用的。就算考上重点高中,也考不上大学,你看咱们县每年才出几个大学生,哪轮得到我啊。再说我家情况你知道,供不起我念高中的。” “那…你去国外好好搞,等将来我读到没学校要我时,我去跟你混呀。” “你算了吧你,你两个哥哥加一个姐姐,都不知道多有本事,随随便便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李建昆眉头紧锁,桃花跟小猴子同年,今年十三岁,饶是明年才十四! 成绩在大队同龄孩子中还数一数二,明年放弃学业去国外打黑工? 他戳在原地老半天没动,这个意外讯息,好似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心间。 这年头类似的辍学例子,或许不少。但是,这是他清溪甸的姑娘啊! 他无法不心悸,感觉心里堵得慌。 清溪甸又有多少人家,多少孩子,现在生出这样的想法? 他低估了贫穷对人们的压抑。而长久压抑下爆发出的,对于财富的渴望,是不可抑制的。 即使明知偷渡或将带来性命之忧,明知成为黑工后,从此会暗无天日…… 不,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至少不能让它发生在孩子们身上! 李建昆想,他必须做点什么。 新年如期而至。 三代同堂的欢乐氛围中,不经意间,李建昆总会流露出沉思之色。 他考虑了很多,从最初的如何避免孩子们辍学;深入到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 次要是李坚强带回的渠道。主要是大队整体来讲,仍然太穷! 那么怎样让清溪甸整体富裕起来呢? 放在这年头来说,不是件容易事,制约太多。他想到华西,可大伯不是吴人宝。 即使除去砖瓦厂外,再办一家、两家……社队工厂,让人人都有活干,乡亲们就愿意留下来做事,摒弃国外的高薪诱惑吗? 财帛乱人心! 看问题还是得看透本质,现在的清溪甸穷苦人家,人人都憋着一股干劲,他们愿意冒极大的风险,来获取更多的财富,以此恶补贫穷。 为什么要背井离乡? 国外挣外汇,薪水更高。他们在本地没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给他们创造致富的机会呢?―― 初二这天,李建昆起早去拜年,大伯家。 “汪汪!” 要说狗这东西,真有灵性,李建昆常年不着家,它嗅嗅味也能认出,吠两声后,很快安静下来。 听到动静,贵义老汉捧着饭碗出屋,过年伙食当然有所改善,早饭吃的是汤年糕,里头搁两块咸带鱼、几只虾干,晨风一吹,老远能闻到鲜香。 他瞅着提溜拜年礼――两筒麦乳精、一绺猪肉、两包红蔗糖的李建昆,笑着招呼,“你这也太早了吧,我家早饭还没吃完,等等哈,我放挂鞭炮。” “不用啦,又不是外人。” 李建昆劝阻,这年头啥资源都紧张,各家各户备的鞭炮没几挂,主要供敬祖先时用。 “别人没有,你来得放。” 啪啪啪啪啪! 不多会,李建昆被招待在堂屋坐下,大妈端来一杯放红枣的糖水,还摸着他额头碎碎念几句,大抵是保平安之类的经文,庙里学来的,她信佛。 大伯坐在旁边呼哧呼哧吃着汤年糕,正像李建昆说的,不是外人,既然说吃过早饭,他也不张罗。 “大伯,现在大队好多人家,准备把孩子送去国外打工,这事你知道吧。” 贵义老汉点点头,长叹口气道:“既然打定主意豁出去,随他们去吧,总比待在家里望着荒山黄土发呆好。” 李建昆双手捧着搪瓷缸,一边暖着手,一边拉家常般地说:“大人去不提,问题是很多孩子也起了心思,这不对。我这几天好好想了想,咱们这里的人不缺闯劲、干劲,之所以还这么穷,主要原因是没机会。” 他顿了顿,道:“我有个想法,弄个大队发展基金。” 贵义老汉放下黄色搪瓷海碗,顿住筷子,“啥玩意?” 听不懂。 李建昆解释道:“简单点来说,我家先拿出一笔钱来,作为发展基因的第一笔款项,去帮助其他社员致富,后者富起来后,也有义务带动其他人,形成一种良好的互帮互助的氛围……” 贵义老汉侧耳倾听,越听眼神越亮,连饭都忘记吃。 等李建昆话音落下后,这位年近花甲,把持着清溪甸绝对权威的小老头,呼呼呼地笑成猪声。 “好主意啊!” 这种模式,有些类似本地古早年间风靡的呈会,但它比呈会规模更大,受益更广,更加纯粹。 贵义老汉神情激动,大手一挥道:“这样吧,明天开个全体社员大会……” “也不用这么急。”李建昆打断道,明天三天年都没过。 贵义老汉笑歪嘴,“我巴不得现在就开!” 好事还怕赶早吗? 李建昆哭笑不得,“我只是刚有计划,想要运行稳当,细节方面还得完善,你给我几天时间,等我起草个方案。” “这样啊……” 那没办法,还真得等几天。 贵义老汉咂摸道:“初六你看行吧,再迟年过完,有些做工的要忙活,人没这么齐。” “好,初六。” 第467章 清溪甸发展基金 第466章清溪甸发展基金 大年初六。 清晨,炊烟袅袅之后,各家各户吃完早饭,三五成群向大队部走去,一边走,社员们一边闲聊着。 “正月还没过,开哪门子社员大会呀。” “各家顶梁柱还不让缺席呢,没听昨天老支书的大喇叭吗,后果自负!把我吓得哟,我家年都没拜完。” “一样,让孩子拜去了。” “你们别不知好歹,听老支书的语气,一准是好事,还能让你们吃亏不成?” “我可听说,是建昆提议开的。” “不早说!” 听闻是李建昆的主意,还没摸准情况的社员,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 李大壮适时献上一记彩虹屁,又问道:“那你去不?” 譬如说,社员A挖鱼塘搞养殖,赚到钱。社员B也有这个想法,但他没有经验。这时两人协商好,达成帮扶意向后,社员B来大队申请基金贷款,这样的贷款会优先获批。 这就是计划的第二环:你的多大善意,将获得多大的紧急支持。 儿子说了,国外那边长期要人,往后这招工的美差,主要落在他头上。 社员们眼神明亮,立马有人踊跃发言。 “可不嘛!” 李坚强端起搪瓷缸,抿一口牛奶后,嘴角露出玩味笑容,“我倒想看看他李建昆费尽心思,最后社员们根本不领情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 大队部。 譬如,有些人想学温商贩货销往全国,要贷五百元,预计三个月回本,那么好,三个月后你回来,还回五百元贷款,再把你赚的钱,抽出一些存入发展基金。 计划的第一环,是先富带动后富。 … 李建昆适时转入话题核心,“我有个计划,只要稳定运行下去,会让大队所有想创业的人,都不缺本钱。” 队部一联三间白墙瓦房面前,两张长条桌拼凑在一起,形成一个短桌台,上面摆着一只锈迹斑斑的座式麦克风。后面坐着三个人: 贵义老汉,上了年纪的王副支书,李建昆。 李大壮家。 瞧瞧他这几年逢年回家办的事:摆全村宴,请全大队吃香的喝辣的;把自家盖起的砖瓦厂捐给大队集体。 “嘿嘿,那倒是,这些人掉钱眼里了。”李大壮附和。 “喂!喂!各家各户都来了吧,好,我们开会。”贵义老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在树桩顶部的大喇叭里响起,扩散全场。 李坚强用水果刀切下一块鸡蛋,用铝叉子放进嘴里――这副派头让冯金兰看得笑眯眼,她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一个好词来形容――优雅! 慢慢咀嚼着炒鸡蛋,李坚强轻蔑一笑,“他又不是第一次戳?,什么偷渡要人命,黑工见不得光,不是他说出来的?顶用吗?” “那是那是,我儿出息!” “我要像隔壁温市人样,贩东西,去外地卖,听说利润高的很,稳赚不赔!” “现在允许私人捕鱼,我要买条渔船,一天怎么的不赚个几十块?” “我要盖猪栏,进猪苗,多养猪,慢慢往养猪场发展。咱这不是还有条件吗,不懂问建勋!” 这年头干啥不是赚? “为什么没有付诸于行动呢?大家不是缺少干劲,正如我刚才假设的那样――没有本钱。” 那么好了,想跟他儿子去国外捞金,不得表示表示? 三口子坐在堂屋的四方桌旁,不紧不慢吃着早饭。 外面的空场子,包括附近的土路上,坐满自带马扎的清溪甸社员。 … 李坚强的伙食还不同,面前摆着一盘金黄的炒鸡蛋,外加一杯冲泡的热牛奶。 补丁不老少,李建昆现在只是给大家念一遍,有个初步印象。真想全部理解发展基金的运行规则,对于文化程度不高,甚至是文盲社员们,还得做系统培训。 李坚强哼一声道:“无论他耍什么花招,都改变不了国外比这个破国家,高得多的薪资待遇。清溪甸这些人想赚大钱,除了跟着我,他们没有指望。” 这一环的用意,是确保尽量不落下一户,因为有些人真的没有生意脑瓜,或者不敢付诸于行动。 社员B在社员A的帮扶下,赚到钱后,在大队的监督下,需要将一定期限内的部分利润,分配给社员A,以示感谢。 物资稀奇,市场是一片汪洋蓝海。 啪啪啪啪啪! 雷鸣般的掌声响罢后,李建昆含笑开口。 社员们心中自然有杆秤。只是这家人现在不好得罪,不与他们辩而已。 清溪甸发展基金的总规划,主要分成这三环,不过围绕这三环,李建昆还打了许多“补丁”,以保证基金良好运行,持续发展。 草台班子似的大队开会,不讲究形式,没有冗长的开场白,效率极高,直入正题。 哗! 此言一出,引得满场震惊。还有这种好事? 人堆里,李大壮一家三口,纷纷皱眉。 底下附和声一片。 重点在于这个“存”字。 “我想弄个‘清溪甸发展基金’。”李建昆抖着手中几页信纸,将实施步骤娓娓道来。 否则不说不让你去吧,凭啥先安排你? “我请帮工挖口水塘,养淡水鱼,养青蟹,啥不能干?” “儿砸,今天这出不是好戏啊,怕是李建昆要出馊主意,坏咱们的事!” 这些钱还是你的。 如果你从发展基金借款,如期未还,那么你将获得信誉差评,无法再进行贷款――相信这种人的脊梁骨,也会被乡亲们戳歪。 “有钱我早开干了!” 那没跑,肯定是好事! 建昆啥时候让人失望过?嗯,自从考上大学之后。 “我先问大家一个问题,假如现在兜里有本钱,你们想干什么?” 但也有途径使你的信誉回升:你不仅补齐贷款,还向发展资金存入更多钱。 本地过年习惯的早餐,诸如汤糕、糯米饭、米粥配包子这些,他现在是闻都不闻。 李建昆笑容满面,如果不打断,这个话题怕是能唠几个小时,他摊摊手道:“看,大家其实很有想法,而且这些想法都非常好。” “去,干嘛不去?” 儿子回家后伙食这方面,倒是难为死了冯金兰,不过她痛并快乐着,有些话她表达不出来,只是愈发觉得儿子金贵了,高档了。 大队九百多号人,来了将近一半。 你往发展基金存多少钱,将直接决定往后你在重大事情上需要用钱,比如说买卖做亏、有个大项目要搞,你不仅可以即时提取自己的资金,还能获得优先一倍的资金帮扶。 有些人借款后,到期不是不想还,而是真的折本了,没钱还。对于这类人,详细报告后,发展基金会给到二次机会。 贵义老汉顿了顿,将身前麦克风搬到旁边,“下面让建昆给大家好好讲讲,来,鼓掌欢迎!” 比如其一,信誉问题。 “要是有本钱,我可不搁家待着。” 以此延伸到第二个问题:创业失败。 往发展基金存钱,是你的义务,因为你是通过它的帮助,赚到的财富;同时义务也能带给你保障。 期限到,贷款的社员需要返还贷款,并且有义务向发展基金注入一笔新资金,以便帮助更多人。 “这个事是这样的,咱们大队还是太穷,建昆呢,找到我,提出一个想法,我觉得很好,把大伙召集起来商量一下,如果大部分人没意见,往后咱们就这么干!” 李大壮骂骂咧咧道,即使不为儿子着想,他也得为自个考虑。 计划第三环,帮扶致富。 富裕起来的社员,如果帮助其他社员致富,会获得奖励。 但是,如果你二次创业仍然失败。那么从此你将失去单独申请贷款的资格,只能进行帮扶贷款申请。简而言之,得找个人带。 没毛病吧。 倒不像李大壮和冯金兰那两口子,这一阵见人说的编排话――说这孩子自私自利。 作为大队率先富起来的他们家,会首先拿出一笔钱,存入发展基金。然后有创业意向的社员,到大队申请,阐明自己的思路,在规定期限内,获得一笔无息贷款,助力他们创业。 所幸这件事值得大队费些力气。 耗费快一个小时,李建昆将整体计划缓声公布完后,扫视向全场…… 底下社员们的表情,相当精彩。 第468章 教育奖励、如意算盘落空 第467章教育奖励如意算盘落空 “这点子也太好了!” “我老早有弄点事做的想法,改革开放,鼓励咱们农村人搞活经济,就是没本钱。” “反正是我举双手双脚赞成!” “还是无息贷款咧,有比这更美的事?” “我要是赚了钱,那我肯定乐意往大队存钱嘛,帮人帮己,急等着用时还能拿双倍!” 社员们神情振奋,欣喜若狂,长久以来被穷困压弯的脊梁,不自觉挺直;一双双浑浊的眸子里,爆发出从未有过的精芒;麻木的神经被激活,带动着身躯情不自禁颤抖着。 激动! 过去一眼望到头的日子,忽地有了盼头。 本钱不缺,只要他们肯努力,还怕挣不来好日子? 有些人抑制不住站起来,振臂高呼: “我第一个申请,我一准能发财,以后带你们!” “给我五百本金,一年赚不回一千,我把‘王’字倒过来写!” “只要有本钱,迈得开脚,老子天南海北都敢闯!” “还不见得比国外赚得少咧。” 李大壮家三口子倒是想反对啊,但见这众志成城的局面,属实不敢开口。 由李建昆来规劝社员们重视教育,比把清溪甸的所有墙壁上刷满“再苦不能苦教育”,都要好。 唯有李大壮家三口子,回到家后,一筹莫展。 李大壮点点头。 “往后家里能不能暴富,全指着你们了!” 这叫模范人物现身说法。 “脑子有坑吧,这么想不通。” 李坚强愠怒着,如一口火山,倘若不是普拉托急需劳工,他根本不会今年回家。 嚯嚯! 李建昆这俏皮话,一声“咱们大队的大老板们”,使得社员们大笑不止,豪气冲天,每个人都觉得,这说的正是他。 王桃花也在场,漂亮的大眼睛里流光溢彩,粉拳紧攥。以她的成绩,考个中专不是没可能,五千块奖励!她贫困家庭的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李建昆的话并没有说完,起初他考虑,这个钱由他私人承担,只是犹豫间感觉不太好,是人家拿得不太好,好像承了他天大的情;再一个,他得给别人一点行善的机会。 给他们几个钱花,算是大义;逢年过节回来探望,那不可能。 “怎么赚大钱?过上更好的日子呢?培养孩子!他们才是未来!否则?们等着瞧吧,即使你们将来赚了很多钱,孩子缺乏教育,跟不上时代,照样给你们败光光!” 李坚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鼻子都在冒烟。建昆贼子,坏我好事啊! 李建昆缓缓打量过全场,笑意盈盈问:“看样子好像没人反对?” “对对,不去了。” 一圈逛下来,李大壮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自己家。 事情成功大半,李建昆接着说道:“再说一个息息相关的话题:大家要重视教育啊!别因为有点子,有本钱了,鼠目寸光,让孩子早早辍学回家帮忙,这是大大的错误。” 她才念初中,还有时间追赶,豁出命!谁知道结果? 日子都没过好,去谈理想的人,或许伟大,但无人会艳羡。因为从本质上讲,他是生活的失败者。 ―― 社员大会已散场,但在清溪甸的几处地方,人群扎堆,社员们都没回家,开起小会。 有人甚至在心头想着:那我不创业,我专心培养孩子,但凡培养出个大学生,不直接成万元户了? 没错,正是这个理儿。 李大壮在堂屋里来回踱步,烦燥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那帮家伙现在脑子充血,一个个觉得自己很能,也不想想自个是不是当老板的料。” “呵呵,天大的好事,谁敢搅乱子我嫩死他!” 这话说得不少社员打了个激灵,他们刚才真有种想法―― 一来,学到知识是硬道理;二来,对于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言,知识本就是用来改变命运的。 隔日晌午。 冯金兰瞅瞅儿子后,连声附和,“对对。大壮,等明天,大家冷静下来,你再去问问确认下。我就不信去国外打工这么好的事,没人惦记。” 现场沸腾。 桃花姑娘的圆脸上,一时间甚至有些狰狞,她想起学校为数不多的,比她成绩好的学生,心头想着:我拿命拼!我们怎么跟我斗? 李建昆倒并不担心,给孩子竖立起一种“为钱而读书”的想法。 “谁反对谁是个憨批!” 他顿了顿,拍拍胸口,今儿打算高调一回。 “大壮,我寻思吧,有风险,过去也遭罪,还是算了。” “捐!老子要赚了大钱,我一个人捐!” “嗯,孩子还得大力培养!” “可不?他不正是读书考学走出去,现在才这么能耐?” 李大壮家三口子,脸都绿了。 这都行? 什么脑子才能想出这种招,让社员们全当老板? 李大壮开始挨个走访之前巴着他们家,想把孩子送去国外打工的人家。 偷渡去国外打工,不一样要冒生命危险吗? 暴发户普遍有炫富的欲望和需求。 在大队基金里申请一笔无息贷款,张罗着一家老小一块干。 “大伙都知道我现在赚了些钱,脑子也挺好使,为啥?其中有个很关键的因素,我读的书多呀!这书里头有大学问大道理,那你懂得多了,见识广了,还怕没好点子赚钱? “你们现在的挣钱点子,说实话,在我看来都是小点子,挣小钱。 “小兔崽子们,加油啊!只要认真念书,没有比这更好赚的钱!” 李大壮看看婆娘,再瞅瞅儿子,忽然猛唉一声,“一个都没有呀。” 李坚强端着一只搪瓷缸,里头冲泡着乌红色的咖啡,踱步到卧房门边。 但小姑娘心头,现在生出一个更大的目标――考大学! 挣万元户! 再说回来一遭,真心花费不小啊! 招工的事要是没搞定,那可亏大发了! 几乎所有社员都喜气洋洋,实在振奋人心。 玩这么大? 之所以要走访,是因为他们家已经没人过来,气派的两层水泥房座南朝北,门前挺好的暖阳,居然没人来晒…… 冯金兰立马迎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有多少人愿意去?” “哎呀大壮,这事当没提,不去不去了。” “建昆说得对啊!” “重点是脑子活泛,这玩意真得学呀!” “还去啥国外啊,去了也是给别人打工,咱们自个做东家,赚的全是自个的,不比那舒坦?” 踊跃讨论着刚刚宣布的两件大事。 “咱也没意见啊!” 他让大伙讨论一会后,再次够头到麦克风前,“为鼓励我们清溪甸的教育发展,让未来出更多的有知识有文化的能人,我有个建议:打今儿起,但凡谁家孩子考上中专,奖励现金五千元!考上大学,奖励现金一万元!” “就不请你进屋坐了,我们一家准备锁门咧,出去拜年。” “我的意思是,教育奖励这笔钱,从砖瓦厂的收入里拿,大队现在每年都有一部分留存。如果不够,我相信往后咱们大队的大老板们,是不会吝啬给学习好的孩子奖赏的。” 真的没人捐,不还有他么? “哈哈哈哈~” 在场的清溪甸孩子们,蓦然被寄予厚望,一张张小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做不到遗忘亲生父母,但对于他们也实在谈不上很深的感情,当年高考失利,李大壮当众出他洋相的事情,历历在目。 诶!别以为这是什么埋汰话。 贵义老汉侧头,插一嘴道:“我是赞同的。” 冯金兰瞪眼,“啊?!” ?铛! 搪瓷缸落地,热咖啡洒满李坚强的绒布拖鞋,溅毁白西装裤。 第469章 剑指特区,风云际会 第468章剑指特区,风云际会 正月十五之前,李建昆一直在落实大队发展基金的事。大队为此还扩招几个岗位。当然,没有编制的那种。 他把自己过年带回的钱,又跟二姐和山河凑凑,凑出十万整,作为第一笔发展基金,存入大队。 这笔钱可以支撑很多社员同时创业。 这年头只要敢干,想亏都不容易,等第一拨社员挣到钱,发展基金的良好循环就形成。 正月十六,李建昆叫来黄河卡车,送小平安回县里。好巧不巧,路上遇到包拖拉机同样进城关的李大壮家三口子,后斗里有包裹,人模狗样的李坚强坐在一只包裹上,脸色铁青,也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气的。 清溪甸全员拒绝跟他出国后,据说他还去别的地方努力过,比如他老母冯金兰的娘家,但人们犯嘀咕啊,既然是这么好的美差,为啥你们清溪甸没一个人去? 不怪大家提防,这一家的口碑属实不咋样。 逢人能看出,李坚强眼里现在根本没他父母,李大壮和冯金兰只差没喊他爹。就这么个人,能指望他出国之后念及同乡之谊,照顾你? 李大壮和冯金兰自个心里有没有苦楚,不晓得。但在很多乡亲们看来,为人父母却要反过来怕儿子、巴结儿子,实乃人生最大的不幸。 黄河卡车卷起一层尘灰,覆盖拖拉机后,扬长而去,双方都留意到对方,谁也没打招呼。 李坚强抹满头油的头发,大概率“吃”进不少灰,空气中隐约传来愤怒的咒骂。 李建昆无所吊谓地打个哈欠,又不掉块肉。来到城南大哥家后,他偷偷塞给嫂子符巧娥一千块钱,嘱咐她要把小平安养得白白胖胖;完了和彪子一起,去养猪场逛了一圈。 养猪场的规模扩大不少,按照这个趋势,往后很难讲是“县味精厂的养猪场”,还是“县养猪场的味精厂”,绝对有人傻傻分不清。 正月十八,小王上门来请李建昆去他家吃饭,老王下的邀请。 实际上初五已经吃过一回,彼时不老少人,王家好多亲戚在。这一顿人员倒是简单,只有老王家的三口半和李建昆。 酒足饭饱后,王秉权把李建东拉到二楼客厅,端茶递烟,咨询起变卖家当、到京城置业创业的可能性。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王两口子只有一个独苗儿子,显然动了心思想跟着儿子走。 李建昆的意思是等两年,如果到时候他主意不改,会帮忙安排。小王和鲁娜也不急于结婚,反正要睡也能睡…… 正月二十,在半个大队的送行中,李建昆和二姐告别离家,在镇上与小王、鲁娜汇合,四人正式返京。 京城。 时节临近三月,却一点没有春天的气息。 清溪甸已经穿不上厚衣服,这里还得棉猴、狗皮帽,棉手套齐上阵。 李云裳回京后,火急火燎筹备小酒馆营业,现在不仅为赚钱,更有一种责任,怕熟客们等急。 小王和鲁娜去二环里的鲁家小住,毕竟春节不在,高低要弥补一下。 李建昆续上年前躁动的搞钱的心,休整一日后,开始巡视自个在京城的商业版图,先到暂安小院,大环境还是那样,得继续熬;又到龙牌刀具厂,春节里,三家经销商果然全来进过货,货量都不小,厂子不跨越式的提高产量,甚至都不需要发展其他客商。 这事自然落在林敬民头上。 老林虽说是个半道出家的管理人才,架不住现在生活里除去儿子,再无其他挂念,一天至少十六个小时趴在工作上,一心想把厂子干好,也想给儿子攒个好前程。 “难神”也怕有心人! 最后到中关村。 这边现在可有点热闹,大街上有人在搞测量,一些工程机械开过来,停在马路两旁;沿街的一些地方,有建筑单位的人拿着图纸探讨。 比街道办的工程更快的,是李建昆和陈春仙的“中关村科技大楼”项目,在中关村大街中段位置,已经破土动工,目前在打地基。 李建昆凑近瞅了瞅,这年头做事,还不兴豆腐渣工程,一洋镐下去准一个坑,那叫一地道。 来到没啥变化的等离子体服务部。 这里的一间木板房,现在变成科技大楼项目临时工程部。没见到陈春仙的人,倒是撞上老纪,老纪请他到办公室落座,端来茶水,聊起科技大楼的建设。 两人闲聊一个多小时,大忙人陈春仙总算出现。 老纪起身去忙别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俩。陈春仙给自己的大茶缸子里兑上热水,摇晃一会,咕噜咕噜几大口后,打开话匣子。 “属于我这边的活,前期准备工作,我完成大半截了。” 李建昆心头一喜,“二代光刻机?” 陈春仙瞅瞅他道:“你先别高兴,听我说完。” 李建昆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春仙继续说道:“像?说的,我这张老脸现在还算有点面子,9003所同意卖给我们光刻机,但是没现货,仅有的几台他们和别的单位全在用,得订制,专门订制。” 他将“专门”二字,加了重音。 李建昆听明白,价格不菲。想想倒能理解,一些工厂或者实验室,得特地为你去打造一个零部件。 “多少?” “三十五万。” 诶? 也不贵啊,李建昆心想。 搞得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他脑子里对于光刻机价格行情的印象,多半还停留在后世,动辄一台上亿美刀。 陈春仙见他双眼略微睁大,以为他被吓到。 “看到没,钱多不经用,买这一台设备就去三十五万,我去9003所参观过,里头的设备仪器多得吓人,全置办好,再加上培养人才、盖大楼,添办公用具。我跟你讲,咱们的二百八十万,花花就没了,咱还得留一部分支持其他项目搞研发咧!” 李建昆完全懂他的意思。 “我从现在起,翘着屁股搞钱呗?” 陈春仙哼哼道:“你心里有谱就好。” 李建昆谱了一个春节,他现在手头有三百万软妹币,一百六十万美刀,一百万港币。如何利用这些钱,生出更多钱,正是他今年的目标。 同时,中关村这边的高科技核心生产资料敲定,他也得跟上节奏,打算正式着手布局高科技产业。 他仔细琢磨过,两个目标可以并行。 那么眼下全国范围内,甚至于算上日后,哪里的土壤最适合高科技产业落地扎根? 1982年,我军大裁军,任总去了鹏城给南海石油搞后勤。 王总在特区发展公司任个闲职,私底下做中间商,玉米倒得如火如荼。 昨天李建昆补看春节期间的报纸,留意到一个消息:一月份,南洋银行在鹏城成立分行了。 这是改开后,我国历史上第一家外资银行。 它的创始人庄世平先生,是著名爱国企业家。1949年南洋银行在港城成立,是它让第一面五星红旗,飘扬在港城上空。 外资银行进入鹏城,其中饱含着许多深远意义。会牵引去大批的国内外投资者。 此等风云际会,怎能少了他? 第470章 1982年的一场约会 第469章1982年的一场约会 这次去特区,李建昆打算“开车”过去,主要是钱的问题,三百万现金目标太大。 这些钱撂在京城,只能吃灰;钱在手边,才能钱生钱。 南洋银行还是值得信赖的,首先老板人品坚挺,再一个李建昆知道,它在后世2020年代仍然发展良好。 他已经电话联系林新甲,让他以华电公司的名义,在南洋银行开个户头。 长途跋涉,携带三百万现金,不是件小事,还得妥善安排一番。 金彪和陈亚军会与他同行,俩人正在着手准备。趁着时间,李建昆得照顾下沈姑娘的感受,按照他的计划,今年大部分时间会待在那边。 午后,北大小南门。 李建昆仍是一身仿军大衣加狗皮帽的造型,蹲在马路牙子旁抽烟,刚从老家过来,京城的天气属实遭不住。 上午有课、处理完今天所有琐事的沈红衣,跨门而出,左右打量,发现目标。 这是一个很惊喜的发现。 她吃糖葫芦很讲究,先用粉嫩的舌尖舔啊舔的,把表面的糖晶舔到差不多时,樱桃小嘴再小小咬下一口,抿在嘴里含很久后,才会咀嚼。 两人穿过马路,结伴钻进军机处胡同。 “糖葫芦喂!新鲜出炉的糖葫芦嘞!” 李建昆低头打量着,沈姑娘白皙的小脸,看起来确实肉嘟一些,更添几分可爱。这得益于生活条件的变好,以及他总是埋怨沈姑娘太瘦。比较可惜的是,小胸脯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沈红衣点点头,笑嘻嘻道:“学一的溜肉段哦!” 就好像燕园里对她的评价,总离不开“恬静”、“空谷幽兰”这类字眼。 “吃了吗?”李建昆起身问。 一点都不好玩,吓不到他。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两张手撕小单据,正是电影票,留空格的地方,写着观影信息: 播放厅内人满为患,座无缺席。 她一直觉得那里大,是一件很羞涩的事,她宁愿小。 片名:《少林寺》。 门口张贴着几幅纯手绘的电影海报。沈姑娘怔怔望着其中一幅,惊讶道:“诶?这人……” 具体数目,得过放映周期之后再看。 两人慢悠悠逛到海淀小镇上,唯一的一家电影院。 一边走,李建昆想起什么,他昨天去过一趟友谊商店,给小平安物色奶粉,留意到也有成人奶粉卖,遂说道:“我给你买些奶粉喝吧,补充补充营养。”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穿过狭窄的、没什么人的军机处胡同,来到人流如织的老虎洞大街后,沈姑娘立马回归淑女。 虽说只是很简单的装扮,却让她整个人鲜亮不少。里头明显藏着姑娘的小心思――今天是约会日。 李建昆侧头问:“吃不?” 电影院旁边,有供销社的小门市部,李建昆买了些瓜子、汽水后,领着沈姑娘进入电影院。 当然,内地票房跟李建昆没关系,他和黄茵竹投的四十万港币,只有境外票房分成。 沈红衣小脸红得发烫,撵着他打,臭流氓! 沈姑娘的成长经历,有些方面不用讲,李建昆都能想象出来。家庭贫困,全靠沈爸修鞋修伞挣点钱,饶是家里真有点好吃的,作为长姐的她,比弟弟大好几岁,肯定要照顾小的。 沈姑娘点点头,她喜欢酸甜的滋味。 李建昆花五毛钱,买了两串九颗子的糖葫芦,他是一口一粒,吃到只剩一根竹签时,发现沈姑娘第一颗还没吃完。 李建昆左右一瞅,没发现人,牵起她的小手道:“傻瓜,咱能改变为啥不改变?大点,总比小好对吧。” “红衣,我今年多半时间,会待在外地……” 李建昆上下瞅瞅,眼前一亮。沈姑娘还是一身朴素的小蓝袄,配同色厚裤子的打扮,脚踩一双灯芯绒棉鞋,不过她柔顺的齐脸发顶端,多出一只红色发箍。 李建昆一边跑路,一边喊道:“诶,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咱们的娃想想吧。” 前世今生,又在李建昆脑子里交错糅杂,恍惚间傻傻分不清哪是现实,犹如南柯一梦。 沈红衣突然发飙,挣开他的手,追着他的后背,用小粉拳一顿猛敲,“是你个头!” 李建昆适时说出要去特区搞发展的事情。 大陆的票价是一毛钱,比很多进口电影都要便宜。 由于逛过《少林寺》剧组,真切见过参演演员,有种别样感觉,沈红衣看得很入迷,每每脑子里的记忆跟荧幕上的某张脸,对上号后,总会乐得无声大笑,伸手拍拍李建昆,只有他懂自己在乐呵啥。 而真正的观影人数,还远不止如此,因为这年头流行电影下乡。农村没有电影院,有个职业叫放映员,在乡下广受欢迎,放映员们推着自行车,带着播放设备,去各公社播放,公社给个总费,少得可怜。带来到的观众却是全公社,几乎没人会缺席,拎着小马扎,热络前往,那一晚好似过节般。 … 2月19日,下午1点30分,场次。 却也不老少! 记得前世,以一毛的票价,在内地的票房收入竟达到1.6亿!这是啥概念,不老少人都不止看一遍。 不知从何时起,对于爱情还很懵懂的沈姑娘,学会了在他面前展现美丽。 沈姑娘忽然侧头看向他,因为她的手被他牵住。感受到那柔夷小手上传来的温度,李建昆凌乱的思维仿佛一下跳跃时空,回归到当下。 一串糖葫芦硬是被她吃出品尝龙肝凤胆的感觉,唉,可怜的姑娘。 沈红衣:“……” 姑娘完全不符合性格的某些方面,只会在特定的人面前表现出来。 音乐是有记忆性的,它能牵连起当初的某些景象。 沈红衣忽然觉得电影失去几分吸引力,轻轻哦了一声。 没错,春节期间,《少林寺》率先在港城上映,差不多十天后,在大陆上映。 她蹑手蹑脚走到某人身后,迅如闪电般探出葱白般的小手,在他肩头上拍一下,“嘿!” 女为悦己者容。 她见过! 学长只说带她来看电影,提前并没有说看什么电影。 《少林寺》这部电影,李建昆至少看过五遍,情节都能背下。 不过当那首《牧羊曲》响起,劲一下上来,仍然被深深吸引。同时脑子里过往的许多画面,不停浮现。 李建昆淡定回过头。 沈姑娘多么冰雪聪明,留意到他的余光后,扫一眼自个胸口,耷拉着脑瓜,小声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李建昆凑到她耳边道:“我会想你的。你会想我吗?” 沈姑娘霞飞双颊,所幸光线暗淡,声如蚊蝇道:“会…会吧。” 李建昆心头舒爽,咧嘴一笑。 第471章 再临特区 第470章再临特区 一辆带帆布棚的绿皮解放车,呼啸行驶在国道上,已经是第五天,算是将将进入岭南范围。 之所以走得这么慢,一是路况和车辆的问题;二来是为安全起见,白天赶路,晚上进入城镇休息,绝不往偏远小道上找捷径。 这几天,李建昆、金彪、陈亚军和司机师傅四人,吃住全在车上,这就是为什么特意找辆带帆布棚的卡车的缘故。 如此小心谨慎下,一路有惊无险,在出发之后的第七天,解放车总算抵达鹏城。 “李同志,还往哪走?” 司机师傅再傻,现在也看出来,这三人有点问题,他们带的大包小包很蹊跷,一路护宝似的。 不过不关他的事,对方租车时手续是齐全的,来自东升街道办旗下的龙牌刀具厂。 这一个礼拜虽说给他折腾得不轻吧,所幸吃喝方面的待遇不错,抽华子,喝北冰洋,买来的饭菜一准大鱼大肉,吃腻了还有方便面换换口。 副驾驶座上,李建昆指指前挡风玻璃外面,道:“你沿着路标走罗湖,到时我再找人问问,咱们去华侨旅社。” 司机师傅也不多打听,摸出一根华子点上,咧咧嘴,“得嘞!” 比如特区的第一个房地产项目――东湖丽苑,正是他牵线搞成的,如今有一部分已经开始交房。 伍锦瑞收起名单,没再多想,决定首先去拜访这位徐先生。 伍锦瑞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坐以待毙,得走出去,没有客户,只能去拉。他想到两个策略,一是让手下人去搞宣传,介绍他们银行的靠谱,打消民众顾虑。二的话,他亲自行动,去拜访大客户。 当然,这是后话。 存款金额,八十万整。 李建昆无声笑笑,想着等电子大厦竣工,高低要拿下一层――印象中它每层的面积并不大。眼下在鹏城,想要直接买地,还办不到,没人敢卖。那些搞房地产的也是变着花样玩――特区出地,他们出钱盖房,再进行利润分配。 “小郑,你把内地的大客户名单整理给我!” 虽说这个分行主要任务,是为吸引外资服务,但这是集团的大方针,如何吸引外资,由港城那边负责。他的主要任务还是两块:管理好分行和吸纳人民币存储。 行长伍锦瑞在办公室里急得直跺脚。 尤其是吸纳人民币存储,与他的薪资是直接挂钩的。 有见识的人,知道他们银行在港城的中银系统中,排名第二,倒也会找上门存款。 那片区域,后世会成为闻名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一个商业街区――华强北。 他的视线,再次回归到在建的电子大厦上。 不简单呐! 现在显然还没动工。 从1982年电子大厦即将落成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特区虽说在摸着石头过河,其实已经把握到一定未来的发展方向。电子大厦的建立,标志着特区打响了电子科技发展的重要一枪。 很多后来的人并不了解,所谓特区,并不是指整个鹏城,只是中心区域,占全市面积约六分之一的范围。 这家工厂还不能像TTK家电样。 他只给股份,不会给股权。简而言之,他来主导经营。 提高存款利率这事,他又说了不算。 国贸大厦的建设,在80年代算是一个奇迹,平均每三天一层。 这名字他在特区待了一个多月,还真的没少听,特区的大红人,在外商和本地机构之间,左右逢源,折腾出不少项目。 解放车行驶在鹏城的道路上,李建昆一路上高低提起一些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不是他胆小,胆小的人就不敢走这一遭。明年即1983年,后世众所周知,这年发生了些事,为啥? 不整顿不行呗。 在不能拥有自己的大楼前,那里将作为自己科技产业的大本营。 罗湖分行开业一个来月,也不是说一笔人民币存款没有。 伍锦瑞坐在办公桌后,手持名单,搭眼望去,人民币存储,目前最大的客户,是一个叫徐庆有的人。 透过车窗,李建昆打量着外面的景象,鹏城外围地区,仍没有太大改变。多是荒山野岭,水、电、通讯、交通这些基础设施,皆无从谈起。好像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路,就是一条黄土路。 是,这年头内地整体贫困,但是一百两百的,各位亲爹亲娘,你好歹来存啊,积水成渊,存的人多,盘子不就大了? 奈何,内地居民普遍不信任他们银行。 否则即使他拥有再好的产品,也只能像姨妈巾和尿不湿样,转卖技术,无法获取最大利益。 似乎正是今年,特区与非特区之间,会用铁丝网架起一道管理线,也被称作“二线关”,将这座城市一分为二。出入需要特殊证件,叫作“边防证”。 1981年动工,会在今年8月竣工,建成后成为特区第一高楼。 随着解放车愈发接近罗湖,李建昆视野中的景象,逐渐变得不同。他看见不少正在大兴土木的工地,其中有座十几层高的在建大楼,老远能看见,如擎天一柱。 只有一百平方米的临近铺面里,人影稀疏,切确地说,除港城过来的工作小分队外,没有一个客户。 秘书小郑应下后,赶忙着手准备。倒也没多少人,不多时,一份名单交到伍锦瑞手上。 他抛家不顾,油盐米粮还得从港城扛过来,可不是为坐冷板凳。 他当前的首要任务,是要在特区支棱起一个摊子。一家工厂,作为产品落地的主机厂。 不过,它保持特区第一高楼的时间,非常短暂,很快会被高五十三层的国贸大厦所取缔。李建昆视线搜索,倒是没见着。即使还没动工,也快了吧,建设速度也非常快。 这是第一座,由国人自己建造的二十层以上的建筑,具有一定历史性意义。 拿不出好数据,他别提加薪,连能力都会遭到集团公司质疑。 他回忆着对于鹏城发展历史的印象,确定这座大楼,应该是“电子大厦”。 至于说TTK家电,起初的算盘只是占个便宜而已,没想太过掺和它的运营,毕竟它后世发展不错,坐吃分红即可。 念头纷呈间,车辆驶入城镇,李建昆下车打听过华侨旅社的位置后,解放车在轰鸣声中,继续驶向目的地。 ―― 南洋银行,罗湖分行。 他这边准备好,拎着公文包准备出门时,走到业务大厅,发现正当门停着一辆绿皮解放,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该说不说,这些个内地人,还真把他惊到一把,谁能想到,这年头大陆居然也有数十万身家的人? 他认为这帮内地的有钱人,还是有圈子的,只要能打入他们的圈子,肯定能拉来更多存款。 林新甲在他们出发前,也回到鹏城老家,目前下榻在罗湖华侨旅社。而南洋银行罗湖分行,正在旅社旁边。 我这本身就没生意,丫的还给我堵门! 正怒冲冲想出去理论一番时,门口突然出现一行四人,每人左右手上,各提溜着一只沉甸甸的行李包…… 今晚无更,新剧情开启,捋一下。 第472章 老街 第471章老街 “哗哗哗!” “哗哗哗!” 南洋银行的大客户招待室里,两台点钞机同时运行,得亏他们银行的设备还算先进,否则这么几大包钱,单靠人工点,那真要数钱数到手抽筋。 行长伍锦瑞乐得合不拢嘴,正愁没有人民币储蓄,一行豪客送上门……心有所想,皆有所愿! 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 他用老银行人的眼光,目测过,至少两百大几十万! 心头多少有点擂鼓。 这一行四人中,有三个讲普通话,另一个虽然西装笔挺,但并不是以他为中心。此时落座的位置,也很能说明问题: 西装笔挺的男青年与另两人,挤坐在长条木艺沙发上;为首的高大青年,独自坐在单人位。他说普通话,穿一件军大衣,造型比另两个讲普通话的,好那么一丢丢,但有限。 头发乱蓬蓬的,至少一个礼拜没洗;脸上的油刮巴刮巴,够炒盘菜的。 就这么个人,带来堆成山的人民币。 这让伍锦瑞觉得,他真要重新审视下内地的财富状况。 “李先生您大可放心,钱存我们这,绝对安全!我们是外资银行,信息也是不对外公开的。”伍锦瑞笑眯眯暗示着。 经手过几个大客户后,他明白内地人的普遍顾忌。 “是吗?” 李建昆嘴角微扬,发现自己过于谨慎了。不过,他还是准备存在华电的户头上,反正一样,但更不容易暴露他。 年傻子的一百万,都能见报,里头也待过。 他还是低调点好。 咱可没有老陈那种顶级科学家的硬核背景。至于说华夏硅谷公司的总经理身份,且不提有没有人查,他暂时没拿公司一毛钱吧? 先含糊着,混到84以后,问题就不大。 伍锦瑞各种搭话,有意拉近关系,李建昆随口应付,好一阵后,点钞机的声音停下。 “行长,三百万整。” 嚯嚯! 果不其然,还低估了。 伍锦瑞脸上的笑容比花还灿烂,正准备说点什么,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递给林新甲一个眼神,后者从随身的老板包里,摸出一份资料。 伍锦瑞接过打量之后,有点犯迷糊…… ―― 银行门外。 李建昆、金彪和陈亚军三人,仍是一副京城这个季节的装扮,邋里邋遢,各叼着根烟,整仨有神经质的街溜子。 引来不少路人异样的目光。 “奶奶的,被瞧不起了。”金彪没好气道。 陈亚军问:“昆哥,你说我跟彪子,在这里算有钱人么?” 李建昆吐出口白雾道:“不去和那些来投资的外商比,你俩能进富豪榜。” 俩货可都是实打实的十万元户。 陈亚军咧嘴一笑,“他娘的,那还敢瞧不起咱!” “你也不看看自个现在啥德性。” 三人相视而望,哈哈大笑,确实都够埋汰的。 李建昆这次带着金彪和陈亚军,不只是为押车,这俩家伙是他最老的左膀右臂,现在却有点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的意思,在高第街的小龙小虎,可比他俩混得风光得多,他们嘴上不说,但李建昆心里门清。 恰好眼下80和90百货,买卖也做不起来,索性一并丢给鲁娜,让小龙小虎在羊城安排好货,她安排人直接去取。 带他俩出来见见世面,成长一拨,至于以后怎么安排,到时看情况再定。 林新甲从银行门口出来,把存款手续呈给李建昆看,后者扫一眼后,四人拎上行李,前往林老板提前租好的住处。 不老远。 一个响当当的地方――东门老街。 这地界很有些历史,可以追溯至明朝中期,自古便是鹏城最繁华的地带。 当下仍然是。 因为要在这里长住,李建昆嘱咐林新甲找个有烟火气的地方,80年代初的鹏城,没有比东门老街更好的选择。 前往老街的途中,沿着罗湖的大街小巷走过,改开带来的变化日渐明显,街上多出不少港城人开的店。 很好辨认,做过相对精致的装修,卖的东西也是内地罕见或没有的。 偶尔还能瞥见一两个老外。 东门老街又称老东门,并不单指一条街,由“谷行街”主要经营农副产品,“维新路”主要卖小吃和杂货,“民缝街”主要经营布匹和缝纫,“鸭仔街”主要买卖家禽等,多条街道构成。 这里混杂着岭南特色的民居、骑楼、庙宇、书院,祠堂等建筑。 脚下是石板路,相对开阔处总能看见一两颗盘根接错的古树,街道二面店铺鳞次栉比,客流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林新甲领着三人在一栋三层骑楼下站定,指指楼上说: “就是这栋,租在三楼,这里环境好点,房东现在是港城人,他长租下整栋楼,里头装修过。” 李建昆抬头望去。 金彪和陈亚军这俩货,视线却被楼底的门面房吸引,喷香的烘焙气味随风飘出―― 苏记面包店。 “彪子,我饿了。” “我也是。” “走起。” 两人不是没吃过面包,只是这里的面包与众不同,门口有一排L形玻璃柜台,能看见稀奇古怪的造型,花样繁多。 林新甲指向面包房,对李建昆说道:“房东开的,生意应该不好,不然也不会把三楼出租,他们一家现在全住二楼。” 两个一礼拜没洗澡换衣的埋汰货,已经戳在柜台前,四只眼珠瞪得大大的,瞳孔里倒映的不是面包,而是一抹倩影。 对面,一个大概是为工作方便,青丝在头顶扎成丸子,肤白貌美,笑起来有对好看梨涡的姑娘,用粤语询问他们有什么需要。 俩货说是不会说,但由于常年奔走南方,连蒙带猜也能听懂。 陈亚军眼明手快,显摆似的,摸出几张大团结拍在柜台上,“捡好吃的拿些。” 姑娘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们这里只收外汇券。” 金彪听罢,仿佛把握到什么机会,哧溜冲出门,“建昆!快,外汇券!” 李建昆终于明白这家面包店,为啥生意不好。只想挣外汇,等于排斥掉这里九成九的原住民,大概率是打着把港城的面包,拿到这里高价兜售给外商的心思。 想法不错,熬吧。 金彪拿来一张百元面额的外汇券,满是胡茬的脸上,露出自认为和善的笑容。 姑娘一边接过,一边朝门外打量,“诶?林先生。” 认出林新甲。 林新甲和李建昆走过来,一番交谈下,金彪和陈亚军才知道,这漂亮姑娘是他们的房东,确切地说是房东家的女儿,叫苏安莉。 苏安莉也搞明白,这伙人全是他家的房客。于是又把外汇券退回去,问金彪和陈亚军想吃哪种,说今天头一回,请他们每人吃一个。 俩货差点没笑出哈喇子,人美心善啊! 李建昆顶想伸手捂脸,两个没出息的家伙。 不过呢,有一说一,这苏安莉确实颇有几分姿色,身上又有种这年头内地姑娘稀缺的洋气,搁后世叫时尚感。 “苏小姐,下回我也请你吃东西。” “不用啦,如果你们能时常光顾,感激不尽。” “要的要的,两码事。” “放心吧,一准常来!” 林新甲带着三人,从小巷穿到屋后,当初租房时苏家说过,面包房不好通行。他们以后只能从屋后上下楼。 来到三楼,正好三室一厅的格局,有个储物间改造而成的卫生间。确实装修过,谈不上豪华,简简单单,干干净净,必要的家具齐备。 这年头倒也没什么好挑的。 正当李建昆他们在这边看房时,距此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的东湖丽苑,同样迎来一拨看房客。 带团的人姓徐。 看房客中,有个姑娘姓黄。 第473章 老对头碰面 第472章老对头碰面 东湖丽苑,一期。 这里的108套房子,前年开建,已经落成交房。此次组织这批老客户过来,原因有二: 其一,多半人还没见过自己的房子。 其二,进一步压榨……呸!进行二次销售。 一身西装笔挺的徐庆有,右手拿着一支三角旗,摇摇晃晃的,把客户们带到特意?饬出来的一个样板间。 “各位港胞来宾,这是我们特聘国际知名设计师操刀,由大陆国企施工,打造而成的精品装修项目,大家可以看看设计风格和施工质量,绝对给您一个五星级的居所。” 徐庆有一边介绍,一边招呼客户参观。 等在场港城人都看得差不多时,他适时再次开口: “当然我们还有多款装修风格,诸位可以在样品册中查看,供您挑选。而像眼前这款风格的高质量装修,只需18888港币,折合人民币不到六千元,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客户们呈现出两种反应。 其中一部分在大陆置业,仅仅是看好鹏城的发展前景,加上房价和港城对比,基本等于白菜,买来投资,坐等升值。自然没有装修需求。 另一部分人,倒是有居住的刚需,他们有意或已经在特区投资,往后会经常过来,有个好窝很有必要。 黄茵竹应该是个个例,她在这边置业,纯粹只是买个度假屋。她的一套房子,还是从别人手上转来的,多付三万港币。 因为她不想等。 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撂下港城的摊子不管,整年不露面。 得,你不过去,那我过来! 在大陆拥有住房后,有些方面会方便许多,至少不用像旅行的歪果仁样,每天要去所里报道。 18888港币,小钱。 去年按那家伙的指示,投资的几部电影,全部大赚。尤其是一部《少林寺》,不仅在港城大火,东南洋的片商非常感兴趣,接下来应该会引进到不少国家,收益趋势十分可观。 黄茵竹小手一挥,“那谁,过来一下,我要预定装修。” 徐庆有喜笑颜开,屁颠屁颠凑上来,娘的,可真香! 这女人他留意一路,肤白貌美大长腿,集可爱性感于一身,相当奈斯。还是个小富婆。 要是能泡上,简直爽歪歪。 “黄小姐对吧,小徐竭诚为您服务。” ―― 东门老街。 傍晚。 拾掇清爽的李建昆,靠坐在小客厅里的一张半新不旧的木艺沙发上,与林新甲商议着在特区成立合资工厂的事。 咔咔! 门口传来动静,同样整得光鲜亮丽的金彪和陈亚军,拎着大包小包回来。 “让你们去买饭,买这么多面包干嘛?”李建昆搭眼望去,没好气道。 陈亚军扬扬手说:“饭买了呀,面包是面包。” 金彪帮腔,“你不吃我们吃。” 艹! 老子的外汇券,净给你们泡妞了。八成还泡不上。 想想看,人家连人民币都不稀罕,还能稀罕内地男人? 一堆国民铝饭盒摆上木茶几,几道广式美食:烧鹅、蒸腊味、叉烧……配俩时蔬,就着大米饭,四人边吃边聊。 李建昆和林新甲谈完正事后,瞥向旁边道:“我说你俩,又争一个妞?干嘛不打一架,先嫩死一个再说?” “嗨,打打闹闹伤感情。” “我俩公平竞争,不影响兄弟情义。” 两朵奇葩。 长得毫不相干,口味倒一毛一样。 一夜无话。 隔日睡到自然醒,四人洗漱好下楼,早饭不必买,昨天买回的面包够吃好几天。 来到楼下,金彪和陈亚军比赛往样面包店冲,跟苏安莉问早。 房东老苏冷眼旁观,突然有些后悔把房子租出去,他惦记几个房费,这俩大陆仔,竟敢惦记他女儿…… “阿莉啊,他们四个,除了林老板,其他人你不准理!” “爸,你这话说的,他们来买东西,我还能不搭理?” “除买东西外。” 鹏城出行,交通是个很大问题,79年还是座县城呢,自然不存在公交系统。黄包车都没见着。 四人腿着穿街过巷时,李建昆想到什么,侧头问:“新甲,你应该能申请特殊牌照啊。” 可不是?你也不给买车呀。林新甲点点头。 “赶紧申请一张,咱们搞辆车开!” 没辆代步工具,长期在这边活动,腿能整废掉。 至于说自行车……能坐移动沙发,谁还去磨裆? 林新甲作为合资企业的外商负责人,是有资格申请到特殊牌照的。后世许多人或许没见过,黑底白字的那种。 “牌照好申请,咱们是不是先要学会开车,再考虑买车?”林新甲合计道。 “汽车这玩意,不就是四个轮子一个方向盘吗?”李建昆摆摆手道,“先搞先搞,到时车买来,我溜两圈后再教你们。” 至于证儿,那根本不是个事。 林新甲:“……” 金彪和陈亚军:“???” 宁别以为宁书读得多,脑子好使,就啥玩意都会似的! 特区政府。 即原来的宝安县县委大院。 门岗听说外商登门,立马去汇报,不多时,招商办的一个贾主任接待了他们,领着四人走进主楼。 刚入门厅,李建昆被一块竖起来的三合板上,贴着的一张告示给吸引注意。 这是一张招公务员的告示。 后世的孩子们要是看到,能喜出眼泪。 贾主任见他们驻足,有些赧颜说道:“特区发展火急火燎,人才储备上有很大缺口,我们现在是求贤若渴啊。” 这还是一番爱脸话。 李建昆明白,不是咱们缺少人才储备,只是大伙都不愿意来。 这里头有两重因素:其一,鹏城在许多人的印象中,只是一个边陲小城,十分落后,生活穷困;更关键的是,当下多半人并不认同特区发展,认为是在搞资本主义。 特区这回放了大招。 政策相当给力。 首先是招聘工程师。面向全国,但凡有工程师职称的人愿意过来,分配两房一厅的住宅;如果是高级工程师,分配三房一厅。并顺带解决家属的城市户口和工作。 后世的孩子们,就问馋不馋吧。 另外招聘行政人员,也就是干部,直接谈钱,月薪八十起,愿意到蛇口那旮旯去,还能翻一番,外加十五块的边防补贴,三十块的外汇券。 这样算下来,蛇口的一名普通行政人员,也能拿到两百多月薪。 比神匠――八级工的月薪,还要高出一倍不止! 李建昆心想,他如果在体制内,立马奔过来。咱们的同志们现在根本不晓得啊,这是多么好的天赐良机,既有眼前的高薪厚禄,更有未来的巨大发展空间。 贾主任把他们请进招商办的一间会客室。 听说他们要投资建厂,特区自然鼓掌欢迎。仍是老模式,特区给地给政策,外商出钱,合资入股。 不过细节上还需要具体磋商,比如李建昆对地块和股权有要求,招商办对他们的投资金额也有期待。 这些事不是贾主任一个人能敲定的。实际上,特区现在对于人才的匮乏,比想象中还严重,连特区政府都没组建完成。 双方协商好,明天再碰个头,召开个会议详谈。 贾主任送他们离开时,一行人刚到门厅,迎面走来几个西装笔挺的人,其中一个猛地顿住脚,急刹车般。 林新甲瞅瞅对方,一时有些慌神。连金彪和陈亚军都面露诧异。 李建昆心说这不巧了么。 “我TM的就知道当初是你搞的鬼!”徐庆有爆喝,视线死死盯着林新甲,继而挪向旁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李―建―昆!” “诶,孙砸,不用喊这么大力,爹耳朵好使。” 第474章 呼叫强援 第473章呼叫强援 来特区会撞见徐孙子,李建昆有点预料,毕竟这家伙似乎在特区挺红。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也料想过,但凡有机会,徐孙子肯定会像条疯狗样对他下口。不仅是特区,在任何地方都一样,两人的矛盾早已没有调和的空间。 但他同样没想到,狗会这么快扑上来。 翌日,当他们再次来到政府大院,协商好的会议没有筹备。 仍是贾主任接待他们,态度与昨天明显不同。 会客室里,他望着李建昆,不咸不淡道:“你不是港城人。” 李建昆微微一笑,“我从没有说过我是港城人。” “那你一直打头,搞得好像你是负责人样。”贾主任瘪瘪嘴说。 “不行吗?” 只是结果发现并无卵用。 甚至都有点买人的意思。 再者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一通电话挂到京城。 李建昆是这样想的,既然决定将事业重心放在鹏城,跟地方的行政机构搞好关系,十分有必要。 心里想着:娘的,多少年没见昆子这么硬气过。 不过学经济的人,脑子更活泛些,话筒里传来强哥吸溜口水的声音。 他打算先花点时间,把特区的行政机构,管理体系摸清楚。 李建昆耸耸肩,指向旁边的林新甲,“我俩关系莫逆,他国语不太好,我作为发言人有问题么?” “喂?建昆?” 它是一个新生的地界,百废待兴,遍地都是机会,同时极度渴望好的想法和计划。不怕你有才干,太过出挑,抢上司风头,只怕你没有。 强哥问:“意味着什么?” 他觉得,有必要培养一个强援。 半下午,李建昆领着陈亚军,漫步在街头,思绪纷呈。不经意间路过邮电局,他下意识顿住脚,思忖少许后,走进去。 “是得当个事,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啊……” “诶?几位找谁啊?”有工作人员留意到他们,走上前来。 “艹,你牛逼,你来呀!” 一个字――乱! 李建昆表情还算平静,“特区亟需发展,外商有意投资,是他招商办一个负责接待的主任,能阻扰的?” 这边的干部,现在都是一人顶几个人用。 但他并没有离开大院,走出主楼,在外面抽根烟后,又领着林新甲三人杀个回马枪。 狗几把在特区还真的混出了门路。 陈亚军啧一声说:“姓徐的好像在这边混得挺牛。” “所以说你混了一年多,还是个普通研究员?” 李建昆循循善诱。 主要原因还是缺人造成的。 “你咋样啊,升官没有?” 特区跟现在的京城,是截然不同的环境。 随后两天,林新甲忙活这件事,金彪跟着他。 胡自强戳在一楼门厅里的收报亭处,一只手还回黑色话筒,一只手挠挠脑壳。 一言以蔽之,新人在这里很好出头。 问题是现在有个徐孙子,先在这边混起来,还跟他非常不对付。 “比金子还真。你关注下报纸,消息可能都出了,全国招人,只要特区要,只要本人同意,谁也管不着,上面发的话。” 二环里的某个大院中。 工作人员挠挠头道:“可我们的程序是这样,招商引资的事归招商办负责,你不管找我们哪位领导,都要对接招商办的。” “不知道,等信。” 这失去的一城得扳回来,否则这样的幺蛾子,往后保不齐不断。行政大棒,威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直奔二楼。 而特区成立一年半来,引进不少外资项目,发展潜力有目共睹。政策要到了。 至少需要千人管理的城市,只有百人在岗,能不乱吗? “你听我的没错,我还能害你?过来这边大有可为,前途光明。而且我以后会常在这边,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而这个人选,自然非大眼仔莫属。 李建昆抬手向旁边介绍道:“这位是港城来的老板,想在特区搞投资。” 林新甲问:“现在怎么办?” “这没问题,要多久?” 感觉不去会后悔终生样。 当听说这边不仅给分套房,月薪轻松破百,还分外汇券后,强哥大为吃惊。 “说是鹏城打来的,我思来想去,除了你这逛鬼,我认识的人里,谁能跑那旮旯去。” “昆子你可别忽悠我,真有这么爽?” 这年头,城镇户口那是相当吃香的。即使后来粮票取消,仍然不乏人花钱都要捞个城镇户口。 “你丫以为坐飞机咧,能这么快?” 实在没辙。 四人打道回府。 “那你们要去招商办呀。” 京城。 林新甲想想说:“我先交资料吧,等两天要是没下文,我过来闹,看他顶不顶得住。” 这与当下的主流思想,是完全相悖的。 特区不行,去蛇口。那边归招商局管。 “别混了,按你这节奏,再混十年也混不到说话顶用的程度。来特区吧,这边急需你这样的栋梁之材……” “你们把资料提交上来,我们得审核。” “当真?!” 谁在从中作梗不言而喻。 无他,待遇太好了! “这个…你们有什么事啊?” 听筒里传来胡自强的大笑。 李建昆这两天打听到消息,春节后,特区有一队人马,跑去京城要政策。 “同志,问下,你们的主要负责人在哪间办公室?”李建昆笑着打听。 陈亚军则跟着李建昆,两人四处晃荡,几乎把特区的机关单位,全逛过一遍,对这里的整体运行情况,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知。 很快特区招聘的消息传开,必定会引发不小的社会舆论。 保不齐那姓贾的,还真的手握大权。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我们不想通过招商办。” 奶奶个腿的,你们就不能活泛点吗? 李建昆道声谢后,拔腿离开,这次是真走了。 “华人电子。” 倒也是个办法。 强哥的高学历起点,加上他的未来视野,平步青云不是梦。 本来嘛,还可以慢慢经营。 “我还没说完呢,除了这些,你的家属,都可以落户在这边,变成城市户口。” 贾主任明显有些不爽,“?们公司叫啥来着?” 这贾主任现在确实变成假主任,办不成事。李建昆心里亮堂,不再跟他墨迹,起身告辞。 栋梁之材这四个字,听得强哥还是蛮舒坦的。 林新甲很配合地点头。 大院外面,林新甲三人也不傻,都能想到是谁在戳拐。 这话李建昆可不爱听,等信,一般等于没信。 李建昆也意识到,现在跟强哥说这些,他根本领悟不了,得过来亲眼见识了才知道。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你赶紧给老子滚过来!” 李建昆:“……” “哟!这都能猜到。” 金彪用夸张口吻道:“关键他跟建昆还不共戴天。” 嘴中喃喃自语,强哥转身返回自己那间全是爷们的办公室。 该死!忘了问昆子一嘴,那边女同志多不多。 他现在也算有点B数,知道云裳小姐姐没得指望。 第475章 围魏救赵 第474章围魏救赵 傍晚。 东门老街。 骑楼出租房里,晚饭还没吃,但也没人提。 林新甲和金彪瘫在木艺沙发上,表情如出一辙,阴沉着脸。两人刚从特区大院回来,憋了一肚子火。 刺啦! 李建昆划根火柴,点上一支醒宝牌香烟,吐出绵长的白雾,看不出喜怒问:“怎么说的?” 金彪没好气道:“都TM是废话,摆明的不想办!” 林新甲更理性些,深吸一口气道: “两个原因。第一个是我猜的。徐庆有这家伙对特区有功劳,当初破除租地的理论依据,是他提出来的。另外特区现在最来钱的渠道,正是租地,徐庆有又一直在干房地产方面的买卖。所以他既是功臣,又是金主。人家给面子,甚至不敢得罪。” 李建昆目露赞许,这些年新甲无疑成长不少。 这番话,可不是当年的泥腿子青年,能讲出来的。 林新甲继续说道:“第二点,是姓贾的提出来的。说我们在慧阳明明有一家家电合资公司,不想着好好发展,又要办一家电子厂,问我们想干啥。他口气很不客气,说我们不是好的合作对象。” 李建昆嗤笑一声,什么跟什么。 一个企业,办一家家电厂,办一家电子厂,有冲突吗?就算办两家家电厂又如何?我一家生产电视机,一家生产录音机,碍着谁了? 还不准人多元化发展。 听听有点道理,实则全是由头。 正如金彪所言,摆明的不想给办,没别的。 什么原因很明显,受了徐庆有的蛊惑或教唆。 由此可见,这孙子在特区确实有几分能耐。整得人家连外商投资都能不要。 李建昆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招招手道:“走吧,出去吃饭,整点小酒。” 林新甲:“???” 金彪:“???” 陈亚军:?? 四人下楼,绕到骑楼前面后,陈亚军像放学后嗷嗷待哺的小盆友样,嗖嗖冲进苏记面包店,花两块外汇,买来一根豆沙面包。 今儿还没光顾,待会喝酒不知道几点回来,怕面包店关门了。 金彪想起他今天也没打卡,或者说刷脸,那不行!同样哧溜冲进去,带出一只牛角包。 李建昆:“……” 得亏他有外汇收入,不然真架不住这俩货造。 刚入夜的东门老街仍然很热闹,街道二面有四成铺子开着,市民们闲庭阔步,饭后消食,孩子们追逐嬉闹,欢笑不断。 市井气非常浓郁。 这边有家三百年历史的思月书院,其实是本地早年间名门望族张氏的宗祠,旁边不远有家国营饭店。 规模算是附近最大的,有四扇门面。 李建昆他们今天的晚饭就安排在这里,要了三荤两素,外加一碟花生米,一碟兰花豆。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全是东北范,他们四个壮小伙,即使喝酒,这些菜都够够的。 旁边的餐桌上,一家三口,只点一盘家烧豆腐,汤汁拿来拌饭,照样够吃。 李建昆望向仨人,“喝啥酒?茅台?” 这饭店还真有,摆在柜台上一目了然,供销系统估计也是考虑到这边常有外商光顾。 金彪咂舌,“真喝啊。” 啥心态呀,千里奔袭,在车上熬一个礼拜,过来的头等大事没办成,还有心情喝酒? 林新甲仔细瞅瞅老板,确认他不是借酒浇愁后,讪笑道:“酱香喝不来,搞清淡点的吧。” 这正是李建昆有此一问的原因。 茅台是好,但讲实在话,不对年轻人的口。喝酒这事,有个过程,口味是由清到浓的。 先是清香型,再到浓香型,最后到酱香。也就成老酒鬼了。 李建昆干脆让他去拿,林新甲拿来一瓶六毛钱的红曲酒,说最受本地的老酒客钟爱,好喝不贵。等他倒一盅后,李建昆端起抿一口,品了品,倒还真不错。 四人吃吃喝喝,谈天阔地,聊来聊去,话题还是绕不过当前的坎。 林新甲二两酒下肚,有些上脸,忽然一?酒盅道:“狗日的,老子明天再去,直接找招商办的头头,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金彪道:“一起!” 陈亚军用手捞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咯吱咯吱说:“要人助阵的话,我也去。” “都别去。” 耳畔传来声音,三人齐刷刷看向李建昆,满脑门黑人问号。 李建昆端起酒盅,嘬一口道:“费那劲干嘛?本来呢,我是想着到蛇口去也可以,偏就偏点,反正是办工厂。不过我这人还真有点反骨,他们越是使绊子,我越要搞成。” 林新甲眼神一亮,“你有主意啊?” 难怪! 金彪和陈亚军哈哈一笑,敢情胸有成竹呢。 李建昆望着林新甲说:“你这样,明天打通电话给郝正达,让他跟TTK家电那边提出来,说我们要撤资,理由正是这件事――华电公司满腔热情投资内地,特区招商办却如此态度,属实令人心寒,不投了!” “嘿!”林新甲咧嘴一笑。 高,实在是高! 金彪和陈亚军还有点搞不明状况。但也能听明白,这是个计谋,假撤资。 林新甲心里是门清啊,华电如果撤资,TTK家电不说立马倒台吧,也得瘫痪。 要知道,TTK家电生产的空白磁带,主要原材料,全是由华电公司从港城采购的,这是其一。 其二,自从TTK家电创立,华电公司没有取走一毛钱分红,全留着搞发展。TTK家电也确实把大笔钱投入到研发中,目前座机电话的研发进度,已到关键节点。此时华电如果撤资,要拿出所有分红,TTK家电……压根拿不出来。 慧阳是个穷地界,当下又正值经济倒春寒,能挣钱的单位不多,更多单位需要贴补。 他们自己赚的那部分,大头上缴,员工待遇一发,也没剩个啥。 这样一来,TTK家电和慧阳市里的人,还不得急冒烟? 等了解原委后,得知是华电公司要在特区办厂,这样的好事,招商办竟然不同意。您猜他们会不会冲上门兴师问罪,甚至往上告状? 等于说,有人会去帮忙折腾,倒真不用他们费劲。 “老板,我敬您。” 林新甲双手端杯,心生敬意,又学到一手。很好对应到他在《三十六计》中看的那招――围魏救赵。 还是老板让他看的,不过他看是看过,却用不出来。 在老板身上,总能学到很多有用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几年变化挺大。倒真的越来越像个港商,而不用装。 李建昆举杯跟他碰了一下,笑着一饮而尽。 金彪和陈亚军理解不透,毕竟对TTK家电不够了解,拉着林新甲一阵打听,等搞明白其中的牵扯,俩货贱兮兮笑出声。 这生意做的,跟打仗似的,连兵法的招数都用出来。 确实有点高。 “来,建昆。” “昆哥!” 四个人,一斤酒,刚好好,微醺。 第476章 敌人使我成长 第475章敌人使我成长 两日后。 特区大院,招商办办公室。 斥责的咆哮声从里头传出。 “你们要做什么!华人电子是爱国华侨开办的企业,咱们首批十三家合资公司的外方之一!” “TTK家电成立至今,人家忙里忙外,一毛钱分红都没拿走,全心全意致力于公司的发展,这样的爱国港商哪里去找?” “嘿!你们倒好,人家有意加大在内地的投资力度,为祖国事业添砖加瓦,你们竟然敢阻扰,谁给你们的胆子,特区成立还没几天呢,你们想翻天是吧!” 大发雷霆的这人来头可不小,慧阳市怒不可遏之下,找到省里。 特区虽说属于独立行政区域,拥有很大的自主权,但省里的意见也是不能不听的。这里目前的行政人员,多半是从省内各单位调过来的。 而且从内部来讲,他们还处于弱势地位,思想路径遭人质疑,不受待见。 招商办的人怂成一团,大气不敢喘。 这事细细捋捋,也确实是他们理亏。 贾主任作为始作俑者,被骂得那叫一个惨哟! 狗血淋头! “好好,我马上办,马上办。” “不用你,换个人!你要做的事是道歉,摆清自己的位置行吗?对于确实有爱国热忱的华人企业家,咱们必须要以礼相待,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现在是咱们搞开放,希望人家回乡投资,不是人家巴着咱们,不说全世界,东南亚这么大,人家去哪里投资不行?” 贾主任狂抹脑门上的汗珠,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般。 徐庆有误我啊! 当天下午,几名工作人员特地找到东门老街,恭请李建昆他们前往特区大院磋商合作,贾主任同行,致歉话不断。 ―― 福田,上埠工业区。 这里距离在建的电子大厦,直线距离不超过两公里。 也就是说,它毗邻后世的华强北。 不过说是工业区,只是规划中的称呼,此地目前多半还是一片荒芜,零星散落着几片厂房。 李建昆四人戳在一条黄土路上,身前有片荒野,杂草丛生,地势高低起伏,放眼望去到处是土包和沟壑。 这里,正是特区批给他们的建厂地块。 华电公司出资两百万港币,特区拿出这块地,并给予政策支持,合资建立工厂。 特区占51%的股份,但没有工厂的经营管理权。 谈判顺利得超乎预期,仅仅三天时间,全部敲定。 虽说是慧阳那边闹出的动静,但有关系和没关系的区别,可见一斑。 金彪一阵头大道:“这块地可不好拾掇啊。” 陈亚军附和,“比中关村的太监坟场还要荒。” 你们知道个der。 李建昆没好气剐他二人一眼。 且不提未来的发展,脑子里但凡有块鹏城地图的人就知道,这里是正儿八经的中心地带,交通便利,人力资源丰富。 对于开工厂而言,好处显而易见。 李建昆侧头看向林新甲,“你联系一家这边的承建单位,搞支专业施工团队,尽早开工。” 盖厂房比建大楼,简单不少。 现在是三月初,按照他的计划,一个季度把厂房弄好。暑期一边采购必要设备,一边招工配齐人员,做好开工前的准备,到秋天,厂子投入生产第一款产品。 是个什么玩意,李建昆早有想法。 搞“发明创造”没人比他更内行,毕竟他靠抄呀……捂脸。 这款产品有两个目的,一自然是赚钱,让厂子产生利润,才能良好运行;二是练练手,不仅是给工人们,也是给管理人员包括他。 他上辈子从事的全是传统行业,没涉及科技领域。 所以这款产品,有那么点科技含量,但不高。 循序渐进嘛。 林新甲回道:“没有。” 李建昆:“???” 林新甲苦笑说:“是真没有,你看看呀,特区自己搞基建施工人员都不够,还能给我们安排专业施工团队?” 别说专业的,草台班子都没有。 鹏城范围内,但凡会些建筑活的,比如泥工、瓦工、木匠啥的,早征召“入伍”。像他们茶花大队的几个手艺人,如今早出晚归,都成建筑工人了。 李建昆悻悻一笑,说得也是。 特区现在啥都缺,最缺的还是基建人员。 看来这事还真有点麻烦,得从外部找人。 李建昆心头暗道:别耽误我的计划啊! 他脑子里的那款产品,具有时节性。错过黄金销售周期,今年别说赚钱,能不能捞回本都难说。 ―― 罗湖。 某条老街,一栋骑楼二层。 里头做过精装,布置温馨,两年多没回过家的徐庆有,独自生活在这座城市,内心的孤寂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仍不打算回家。 虽然这两年他狠赚了些钱,但他明白,在父亲眼里,钱根本没那么重要。 他渴望达到一种成功,一种地位和身份上的成功。 比如像那些港商样,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官员陪同。 事实上,他想变成一名港商很容易。当年刚过来这边时,抵垒政策还没取消。即使是现在,以他经营的人脉关系和财富,也仅仅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但他不敢动。 父亲不可能接受他成为一个歪果仁。 现在,徐庆有躺靠在客厅的蓝色布艺沙发上,身前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瓶喝到一半的嘉士伯啤酒。 他眉宇间充斥着一股愤怒,还有眸子里不加掩饰的怨恨! 当然他也明白,如果这么轻易被收拾掉,那就不是老贼。 他思维发散,联想到一些其他事情,这使他心悸。 港城华人电子……这家公司,很不对劲! 它的法人叫林新甲,正是那个险些把他送进炮局的家伙。 可是不管当年,还是如今,很多细节上表明,这姓林的明显以老贼马首是瞻。 他让港城朋友帮忙查过,华人电子上面还有一家全资控股公司,注册在百慕大,股东信息未知。 他现在很怀疑,这两家公司,根本就是李建昆的! “玩得真花呀!” 徐庆有拿起啤酒,咕噜一口。 如果是这样,那说明老贼在1980年已经过去港城,以骚操作弄出一家港城公司,并在内地进行投资。 TTK家电的投资金额是五十万港币。 这狗几把在1980年,居然就有五十万港币!!! 你敢信? 这次,华电又投资两百万在特区建厂! 太骚了这家伙,天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少身家?徐庆有觉得自己如果不赶紧做点什么,以后连老贼的衣服角都摸不着。 谈何报仇? 害自己被学校除名,有家不能回,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好在,这次在敌人身上,他学到一手:既然老贼能在港城搞公司,他为什么不能? 弄家港城公司,找个代言人,再以离岸公司全资控股……该说不说,真是个好主意。 想到这里,徐庆有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即使现在落后一点,不打紧。办电子厂,能赚几个钱? 房地产才是真正的暴利! 特区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两年他攒下近百万身家,只不过是帮人做事拿的佣金。 如果他有家港城公司,自己来搞房地产……不亚于开台印钞机! 财富上超过老贼,指日可待。 至于说其他的,他本身就比老贼强。 念头至此,心情豁然开朗,徐庆有美美品上一口啤酒。 “老贼啊老贼,等着吧,撑死再有两年,老子用钱砸都砸死你!” 第477章 特区最不能遗忘的人 第476章特区最不能遗忘的人 三月上旬,鹏城春意盎然,山谷里百花齐放,田野间嫩绿新生。 踏青的好时节。 如果得闲,李建昆也想去郊外走走。问题是,找厂房承建方的事,整的人头大。 他特地派林新甲去羊城踅摸,一番打听,好家伙,大的承建单位全在支援特区建设,人根本不够用。 要知道,特区可不止鹏城一个,1980年规划的第一批特区,有四个。 其中鹏城、珠海和汕头,全属于广东。 优质单位指望不上,林新甲只能退而求次,好歹谈到一家。门户不大,排场不小。 因为李建昆给的工期只有一季度,需要的工人不少,过来吃饭住宿都是个问题。 对方要求伙食方面,每顿必须有一个大荤菜,并且有汤,米饭管够。这还没什么,建筑工人干力气活,肯定要让他们吃饱,另外岭南一带钟饮汤,能理解。 李建昆没有二话,满足! 已经让中英街那边的阿昌,囤积了一批粮油物资。 对方又要求住宿方面,得是正经搭建的板房,里面要有床,不超过六人一间。 行吧,满足! 李建昆去其他工地,问来供应商的联系方式,两家供应单位,分别送来二十套搭建板房的材料,以及九十乘木质双人床。 如今全堆在工地那边,用油布罩着,特意找来俩本地人看守。 到这一步,李建昆心想吃住问题全解决,尽数满足你们的要求,这回该赶紧把人马开过来吧。 谁承想,临了临了,对方又对工程款提出异议,不稀罕人民币了,要求按官方汇率用港币支付。 我叼你老母! 李建昆现在自个都缺港币,承诺投资两百万港币建厂,一分一厘都是要到位的。而他通身只有一百万港币。 当然,这不是重点。 主要隔三差五整一出,弄得人很不舒坦。 这天傍晚,思月书院旁边的国营饭馆。 林新甲不在,李建昆、金彪和陈亚军三人,要了些饭菜,外加一瓶红曲酒。 这回是真的借酒浇愁。 酒喝到一半时,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火车拉笛声。陈亚军还打趣说,这一喇叭咋这么响,搞得他差点没钻桌底,以为是防空警报。 不多时,饭馆门外人流躁动,一拨一拨人,喜笑颜开,仿佛去赶什么热闹场子,全往一个方向冲。 李建昆三人你看我,我看?,啥情况? “我去问问。” 金彪哧溜冲到门口,拦下一对叠罗汉的父子,年轻父亲把四五岁大的儿子,搁脖子上坐着,双手抬起,扯着儿子的小手,喔喔喔往前跑。 “同志,问下,这是干啥呀,你们去哪?” “你还不知道?大部队来了,看兵哥哥去啊!” 金彪仍然没搞懂,挠挠脑壳,返身回来,把对方的原话叙述给李建昆。 唰! 后者听罢蹭地站起,眸子里精光四溢。 来了? 算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记忆中,国贸大厦1985年竣工,史料记载耗时三年,那么今年得开建。 李建昆蓦地想起,春节后特区的一队人马跑去京城要人的事,来龙去脉能对上,大概率没跑。 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些人,属实有点雪中送炭的意思。 脸上掠起一抹喜色,他招招手。 是与不是,去看看就知道。 “咋了,不吃了?” “还吃个毛球!” 李建昆去柜台买单结账。 金彪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张牛皮纸,卷成一个三角兜,把没吃完的花生米和兰花豆,混在一起倒进去。 陈亚军拎上没喝完的半瓶红曲酒。 这会倒知道节约,去苏记买面包时,那比港商还款爷。 李建昆无力吐槽,出门后,沿着人流涌动的方向,一溜小跑,冲向罗湖口岸。 火车站在附近不远。 ―― 罗湖火车站,外围。 此时,这里的老百姓已是人山人海,嘈杂四起,十分热闹。聪明人早早占据高地,借着月华星辉和火车站的灯光,向里头眺望。 只见铁轨上停着一列闷罐车。 在夜色中一眼望不到尾,如横亘在旷野上的一条巨龙。 光线洒落过去的地方,一节节车厢里,有源源不断的兵哥哥跳下来,很快在开阔处集结,列队整齐,站起在夜色中好似一杆杆标枪。 坐过闷罐车的人都知道,一趟长途下来,能去半条命。 但他们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人流形成的方阵密密麻麻。 大阵容! 老百姓们七嘴八舌,揣测着到底来了多少兵哥哥,有人说五千,有人说一万,有人说远远不止,没个准。 李建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挤上一个小山岗,注目观望,与周围其他人一样,心怀激动,甚至比他们更激动。 还真是! 工程兵! 他倒是知道一个大概数目――两万多。 这是一批特区建设史上,最不该被遗忘的人。 无论是国贸大厦三天一层的速度,还是后来的地王大厦,两天半一层的速度,举世震惊。没有他们,根本不可能实现。 有人曾统计过,在1982-1995年间,鹏城每五栋大厦,就有一栋是工程兵所建。同时这里的第一条标准化道路、第一个小区,绝大多数十八层以上高楼建筑,也都是两万多名南下的基建工程兵完成。 可以这样说: 后来鹏城雄伟壮阔的市貌,是他们用血和汗灌溉出来的。 而基建,是一切发展的前提。 “我滴妈呀,蚂蚁啊这是!”陈亚军不知何时挤到李建昆旁边。 后面传来金彪的声音,“这么多人,搁哪住啊?” 他们在这边待了些天,也算知根知底,鹏城拢共都没多少人,区区二三十万,房屋更是少得可怜。来支大部队,压根没地方塞。 陈亚军咕噜一口红曲酒,又从金彪怀里摸过两颗花生扔进嘴,“讲道理,这么多兵哥哥过来,不得提前建个根据地?” 一点音讯没有,也完全没看到哪里在建营地。 金彪附和说:“安排不到位啊,这边办事确实不靠谱,保不齐人来了还留不住。” 李建昆侧头瞅瞅他俩,“你们太小瞧军人的意志了。” 别说之前特区抽不出人来建营地,即使这些兵哥哥过来,他们自己能建,也不会建。 无他,费钱。 他们是来支援特区建设的,而不是过来花销。 “最可爱的人”这句话,绝不只是停留在书本上。 对于这段历史细节,李建昆其实并不了解,是他猜的。 无疑他猜对了。 当晚,兵哥哥们没有走远,在罗湖口岸附近寻到一片荒野,全军休整,席地而眠,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隔日清晨,当李建昆三人再过来打量时。 那片荒野早已没有人烟,地上没留下一片垃圾。春风吹拂,虫蚁遍地的荒野上,只有那些被压平的草地,证明昨夜曾有庞大队伍在此露宿过。 李建昆带着抹感慨说:“应该是凌晨离开的,不想惊扰老百姓。” “去哪了?”陈亚军问。 天知道,两万多人,踏雪无痕般。 李建昆想想后,猛一挥拳,“找!” 可不是找过去看热闹,他找工程兵有事呀。 有他们在,谁还稀罕羊城那鸟几把施工队? 给老子圆不楞登地滚粗! 第478章 我叫老百姓 第477章我叫老百姓 罗湖郊区。 某处旷野中,有一片利用工程机械平整过的地块。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视野之内,只有一个不能称之为建筑的建筑―― 利用几根枯木桩,钉入黄土地,在顶上拉扯起一片绳网,再覆盖一层仍然青翠的茅草。 这就是工程兵们的临时指挥所。 此时,指挥所外停着四辆绿皮解放车,两车装载着粮油调料,两车是还算新鲜的蔬菜。 一群士兵忙着卸货,炊事班的同志已经露天架起上百口大锅。长途跋涉,闷罐车以不超过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驶,几天几夜只靠干粮充饥,他们亟需一顿热乎饭。 更多士兵以建制为单位,在旷野上临时休整,整装待命。 他们并不是要去别的地方,此地正是规划给他们居住地,只是如眼前所见,什么都没有,肯定得建设一番,料想待会会有安排。 指挥所里,特区的几名工作人员,正在和工程兵的领导班子沟通。 “诸位,实在不好意思,人数太多,我们也不知道从何安排起。” “你们来得快,我们这边又人员紧缺,好多事情没顾及上。你们如果有要求尽管提。” “对,需要什么物资,我们尽量满足。” 工程兵这边领头的杨团长,摆摆手道:“不用。我们也明白,特区刚成立不久,方方面面都很困难,你们能确保口粮供应,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其他问题我们自己解决。” 他顿了顿,问:“不知道这边哪里有大片竹园?” 一名特区工作人员不解,“找竹园干嘛?” 老杨道:“盖住所,搭凉床啊,反正你们这边不冷。” “用…竹子?”几名特区工作人员诧异。 那不得漏风漏雨?还不结实。 要知道,这些工程兵并不是来走过场,已经调入这边,以后会常驻。 老杨哈哈一笑,“有何不可?” “不如…用树?”一名工作人员提议,“我们这边山林多,树木资源丰富。” 老杨立马否则,表示树是好东西,不能砍,他咧嘴道:“竹子不同,像韭菜样,割完这茬,来年又能茂密一片。” “是不是…太委屈你们了?” 老杨表示不打紧,拍着胸脯说:“我们军人都是铁……” “报告!”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耳畔传来声音。 众人侧头望去,是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二十七八岁,身姿挺拔,站立如松。看衔,是个连级。 “说!” 青年连长迟疑一下道:“我们有几个同志身体不适,需要地方休息。” 老杨:“……” 净给老子丢人! “陆大江,怎么就你们事多,什么情况?” 叫陆大江的青年连长,悻悻一笑后,立马收敛,“报告,闷罐车舟车劳顿,外加昨晚……” 他说到这里稍顿,不再那么一本正经,做起手势,表情夸张道:“这南方的蚂蚁那么大一只啊,还有那些虫子,变异了似的,被咬一口贼毒!” 几名特区工作人员:“……” 老杨感觉脸没地方搁,要是没外人在,非得过去给他一脚。他们工程兵,枪林弹雨中挖战壕都不怕,还怕几个虫? 也听明白没什么大事,让他先回去,说正在安排。 陆大江却是不走,挠挠头问:“啥时候能安排好啊,晚上有地方睡不?” 老杨左看看右瞅瞅,似乎在找什么趁手东西,陆大江见势不妙,一边向外遁走,一边喊道:“报告!今晚再没地方住,那几个同志真熬不住的!” 老杨一步踏出,陆大江撒丫子狂跑,奔命似的。 “小兔崽子!” 老杨骂咧一句后,侧过头,对身后一人交代,让他去查看下具体情况。 既然有这种问题,应该不单是陆大江他们。只是这小子胆肥些。 随后,老杨再次向特区工作人员打听。 竹园或许有,但想砍来能供两万多人盖窝棚、搭凉床的竹子,怕不是几处地方能满足的。特区工作人员表示,先要回去做番了解,要晚点才能答复。 晚多久也没个准。 竹子弄来,还得加工,然后搭建。所以今晚能不能住上窝棚,睡上床,还挺悬乎。 这时,老杨派去查看情况的人回来,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真如他所料,出问题的不止陆大江那边。大概有数百号人出现不同程度的身体不适,医疗兵看过,原因与陆大江说得差不离,士兵们身体素质好,扛是能扛住,但确实需要好生调养几天。 而“好生”俩字,却是当下最难办的。 拜托特区工作人员尽快回去打探,送走他们和空斗的解放车后,老杨一行回到临时指挥所,聊起自家话。 他们自然也心疼自己的兵。 有人提议送去医院。可是数百号人,放在他们这里不显眼,像鹏城这种县改市的小地方,医院未必塞得下,还得占用老百姓的医疗资源。 被其他人一致否则。 有人提议砍些树,附近荒山上有,不砍多,够搭起几个简易板房,安排好病号即可。 老杨撮着牙花子合计起来,不砍多怕是也要砍几十颗,一时犹豫不决。 他是西北人,当地沙漠化严重,他多么希望家乡也能像这边一样,绿树成荫啊…… “叭!叭!” 隐约间,耳畔似乎有喇叭声传来。 老杨几人正犯愁,也没怎么在意。 不多时,之前遁走的陆大江,嗖嗖再次出现,脸上带着抹狂喜,都忘记打报告,刹不住车样冲进临时指挥所。 “好消息!好消息!有人给我们送来房子和床了!” 老杨正准备喷他一脸,听闻这话,到嘴边的唾沫星子咽回去,带着疑惑,向外面扫去。 只见荒野上,不知何时开进来一支车队,足足十几辆解放大卡,后斗中满载着货物。 “你说拖的什么?”老杨回过头问。 陆大江挤眉弄眼道:“房子!那种工地专用的组合式木板房,涂过清漆,防水防蛀,还带窗户,拼接装钉下就能用,高档货!还有九十张上下铺木板床,我看过,结实得很!” 这话可把周遭人全惊着。 一笔不菲的开销。 特区的人刚走,肯定不是他们送来的,不然不可能默不作声。 那还能有谁? 他们昨晚刚到,今天上午立马送来一批亟需物资,比特区准备还充分。 没谁有这种义务啊! “谁送的,人呢?”老杨问。 “我不是来报告吗,没你们发话,他们敢过来的?” 陆大江黝黑的脸上露出两排白牙,转瞬又一脸正色道:“我问过,他说他叫…老百姓。” “!!!”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老杨大为触动,立马道:“赶快有请。” 陆大江重重诶一声应下,转身,还没快跑到外面,又被老杨喊住。 只见老杨一马当先走出去,竟是打算亲自去请。 其他人全部跟上。 这列车队,自然是李建昆的安排,他本人也在。早上他已经摸过来一次,远远一看,人都懵掉。两万多人啊,一片旷野啊,啥玩意没有。 搞荒野求生吗?! 想到没有标准营地,居住环境可能非常简陋,但也属实没想到,一片瓦都没呀! 他过来那会,看见有炊事兵在露天架锅台,搭好没下文,似乎连下锅的米都没有,当时眼睛都红了。 不能这么亏待这些最值得尊敬的人啊! 他立马想到自己为建厂房,提前筹办的物资,反正工程兵到位,他也用不上,人家还能搁他的工地上住? 于是火速冲回去,找到运输公司,高价租来这只车队,一股脑儿把堆在工地上盖工棚的物资,全拖过来。准备来时如果他们还没吃上饭,再去把中英街阿昌那边囤积的粮油物资清空。 在特区这块地界上,他不敢说自己多有钱。 但让工程兵们吃顿饱饭,他还是有能力的。 第479章 将心比心 第478章将心比心 临时指挥所。 李建昆三人被请过来,周围的铁血汉子们,一脸热忱看着他们。实在是条件简陋,刚落下脚,不然肯定得倒几杯茶。 这番行为,外加“我叫老百姓”这几个字,对于士兵们而言,大抵是这世上最暖心的话。 不过,老杨却婉拒了。 “三位同志,我们很感谢你们的帮助,但请谅解,我们有纪律,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最外围,陆大江听闻这话,蔫头耷脑。可又没啥好辩驳的。 李建昆心头又何尝不触动? 他笑笑道:“这不叫拿,是我们公司捐赠的,说实话你们不要,我们也没用,堆在工地上还得顾人看着。” 陆大江心情峰回路转,抬起头,死死盯着老杨。 李建昆将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老杨他们这才知道,三人不是普通老百姓,大概是合资企业的管理人员。 “我去找过他们,他们愿意。” “噢,阿昌来了。” 士兵们惊呆了。 这时炊事班开饭。 嘿嘿…… 忒利索! 他还以为领头的高大英俊青年,在特区狠有几把能量。 这玩意其实就是后世的活动板房它爹,只是这年头国内还没有那种材料,只能用刷清漆的木板、油毡布和石棉瓦代替。 “这么香,怕不是炖的骨头汤,听说南方人爱喝汤。” 工程兵们初来乍到,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再想让他们攻坚克难,也不可能现在给他们安排活。 “叭叭!” 用红绳扎条麻花辫的姑娘,怯怯拽着蓝褂子的衣角,“妈,我…不敢。” “同志,还是先把东西拖走吧,万一申请不下来,搞得多尴尬。” “到!” 还真有骨头汤,不过似乎只是个配角。 陆大江吃得满脸幸福,好似那是山珍海味。 “李同志,那这么说定了,我下午先带帮人过去,把你说的工程部和厨房搭起来。” “老板!” 一股喷香涌出,随风飘荡,扩散至周边。 立马开建! 工程兵恐怖的动手能力,李建昆今儿算是见识到了,二十个木板房,以眼见的速度拔地而起。 陆大江用国民铝饭盒打来饭菜,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与李建昆磋商工程事宜。 陆大江一嗓子吼完,气势一泄,用私下聊天的口吻问:“车上那些物资?” “不可能。” 晌午时分,规划给华电的那片荒野上,百来号工程兵们,利用锄头、洋镐和铁锹等最原始的工具,卖力挖掘地基。 最后一道是红烧肉。浓油赤酱,色泽诱人,一大坨一大坨,外加一颗虎皮鸡蛋。 铛…铛… 喘口气?不存在的,战场上命令来了,敌人可不会等你喘口气。 大家齐声叫好。 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负责人:“……” 李建昆脸上表情不变,想想后说:“这好办,我现在去申请。” 老杨挥挥手中批条,“这个工程交给你们了。” 李建昆搭眼望去,一个菜:白菜土豆炖粉条。 特区百废待兴,有的是工程项目要干,你凭什么以为特区会先以你为主? 李建昆的答案是:凭对人心的把握。 老杨看看李建昆三人,又扫一眼身后部众,再眺望向旷野上那些席地而躺的病号,轻声道:“卸吧。” 至于木板床,那更简单,都是榫卯解构,咔咔三下五除二,九十乘上下铺木板床已经成型,摆在旷野上。 啪! 副驾驶车门打开,一身干练的阿昌跳下来,当年心心念念想游去港城的少年,如今已是一番成熟稳重的气质。 他撂下一句话后,领着金彪和陈亚军,转身向外走去。 这么牛吗? 有气无力。 只见饭盒里按顺序码着三份菜,泾渭分明,分别是: 这伙食好得过份啊! 人家要盖厂房,拿人东西,你给不给安排?性质立马变了。 给热心单位先搭个厂房,又能咋的? 木鱼疙瘩!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按调度行事。上面既然批复,那就得干。 一辆绿皮解放驶进工地,缓缓靠近红砖房,停下来。 在荒野西南角,已经建起两间并排、不相邻的房舍。一间是工程部,一间是厨房,昨天连里面的灶台都砌好。 工程兵们好歹明白咋回事,有人小声议论着,说南方姑娘可真有意思,小小一只,还羞答答的。 老杨:“……” “连长,有肉!” 过年了呀这是! 这里一切都在大踏步走向开放,市场经济已现雏形。 金彪和陈亚军索性也看不懂图纸,去帮忙卸货。 这年头,举国缺肉食,饶是军中也是隔三差五才供应,是个人都馋。 老杨歉意一笑,“同志,我也说句实在话,即使贵公司把东西捐给我们,我们也做出不了任何承诺,我们来这边支援建设,要听特区建设单位的调度,不能私自决定。” 临近中午,厨房的烟囱里炊烟袅袅。 陆大江也是没想到,人家还管饭,挺好,免得来回跑。 对方没好气道:“你们可真是猴急,人家刚来啊,屁股还没坐热乎,总得让人家喘口气吧?” 油淋小青菜。翠绿翠绿,像油浸出来的似的。 陆大江领头来到厨房,中年寡妇分好饭菜,每人两只铝饭盒。这哥们揭开第一个盒盖,里头满满的白米饭,贼白贼白的米,这饭不用菜都能干下去。 陆大江咧嘴笑道:“我瞅着那位李同志不错,不能亏待咱,都麻溜的,干完活吃肉汤拌饭!” 特区不仅缺劳力,也缺工程机械,要提供给那些难度更高、更重要的大厦项目。 可是这样他们更不能拿。 “嗨,人民子弟兵你怕啥。”寡妇递给她一只搪瓷盆,一根擀面杖,“那你敲。” “那也有肉味啊!” 至于大头的建筑材料,也联系好。特区现在许多相关生产单位在跑业务,比如什么社队砖瓦厂,只要有钱,立马到位。 “陆大江!” 李建昆这人性格就是这样,你别事还没做,跟我要求这要求那的,真要事办得好,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犒劳。 他们是不好意思,人家这边双向奔赴,谁还挡得住? “一下午够?”李建昆问,工地上事先拖了些砖头、水泥和沙子,也是按之前羊城那狗几把承建方的要求弄的。 厨房里,饭菜备好,中年寡妇让女儿去喊吃饭。 姑娘这才壮着胆子走到门外。 再揭开另一个饭盖,眼珠逐渐瞪大。 大半个钟后,李建昆又回到旷野上的临时指挥所,一张批条交到老杨手上。 中年寡妇咬着粤谱,笑呵呵说:“吃完来打汤,炖了骨头汤,东家准备的饭盒不够。” “货都备过来,厨师也带来。” 士兵们带有制式绿军被,往上一铺,将病号们抬上去,不再受地上湿气和虫蚁的滋扰。 陆大江摆摆筷子,“小意思。” ―― 福田,上埠工业区。 他在工程部里,找到戳在一张五屉桌前,看图纸的李建昆。 老杨:“……” “是!” 陆大江窃笑一声。 愈发卖力。 “能理解。” “厨师”有俩,一个中年寡妇,带着二八芳华的女儿,是中英街附近村庄的农民,烧饭的水平为人称道,阿昌找上门时,对方开始还很抗拒,后面听说是给兵哥哥烧饭,立马应下。 青椒炒鳗鱼干。工程兵们分不清是什么鱼,但干香干香的,瞅着就好吃。 “是!” 不少工程兵放缓手中活计,耸耸鼻尖后,面露喜色。 再一个,谁敢拿两万多人的队伍,不当回事? 乘坐一辆解放车,来到特区建设委后,找到负责人,李建昆道明来意。 “那还等啥,赶紧的,时候不早了。”李建昆戳戳左手腕上的飞鸽表。 陆大江心头暗叹,这个老杨啊,把他们说得也太没用了点。 陆大江嗖嗖冲进指挥所,立正站好。 好家伙! 旁边的工程兵齐齐凑上来,搭眼一瞅,表情如出一辙。 老杨向李建昆了解一下工程规模和工期,合计着一支连队绰绰有余,眼神扫视周围,很容易发现在指挥所外面“游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放哨的陆大江。 很快旷野上如同过节般,欢呼沸腾一片,蚂蚁般的人流涌向车队,几乎分分钟卸个一干二净。 毕竟吃能吃几个钱。 按照这些工程兵的专业程度,和卖力劲头来看,项目竣工根本用不着仨月。 他还省钱。 第480章 买车记(上) 第479章买车记 黄昏时分。 东门老街,骑楼出租房。 李建昆、金彪和陈亚军三人,刚从工地上回来,发现房门没锁,走进小客厅,果然有个人。 林新甲靠在木艺沙发上打盹,身前的木艺茶几上,撂着一只老板包,还有一块黑布包裹着的什么东西。 陈亚军贱兮兮一笑,蹑手蹑脚凑过去,猛一喝:“打劫!” 林新甲蹭地窜起,反手就是一拳。 砰! 能一口气游到港城的人,身体素质如何自不用提,陈亚军腮帮子中招,哎呀一声,差点没直接躺地。 “哈哈哈哈!” 好基友金彪捧腹大笑,面包渣乱喷,刚在楼下买了只松软面包,三两口塞进肚子。 林新甲这才搞清楚状况,挠挠头道:“你吓就吓,别说打劫嘛。” 林新甲这才想起正事,上手把黑布摊开,只见里头包裹着黑底白字的牌照。 李建昆踢踢蹲在地上捂着腮帮子的陈亚军,“没事吧?” 问题是,有价无市。 找到控办。 世人有个误解,以为奔特区来投资的,全是大老板,其实也不是…… “吉普212!” 怎么跟我一样…… 赵路路瞥一眼李建昆后,提高嗓门道:“上海牌!” ?瑟个啥都不知道。 在李建昆孩童时代的印象里,吉普212上山下地几乎无所不能,还带可拆卸的帆布软棚,那叫啥? 软顶敞篷啊! 怎一个“骚”字了得。 当李建昆他们办手续的时候,背后传来脚步声,来了另一队人马。 二师兄:“你咬我?” 上海牌小轿车,各地售价不同,均价八万左右。 李建昆上身后仰,没好气道:“挤什么呀。” 真正有钱的外商,也不会在内地买车,港城又不远,选择空间丰富得多。只是弄过来过过税的话,会翻个三四倍而已…… 拉达汽车主要在北方作为出租车,蓝鸟则在南方。皇冠车南北都有,数量稀少,搭配涉外宾馆和广交会这类场所而存在。 “一家合资公司一副呀,有这规矩。” “噢?” “后槽牙都动了,你说呢?” 陈亚军:“……” 二师兄踮脚打量,当看清林新甲正在填的单子上,车型栏中写着吉普212后,面露不屑。 欲哭无泪! 名叫赵路路……尼玛,李建昆心想,老子为啥这么不待见男人叫叠名呢! 也是名港商,在特区有家制衣厂,搞三来一补。 “这车,咱们怕是没资格买吧?”李建昆思忖说,如果是吉普212,新甲倒是买得起。 当然了,他不会让林新甲掏钱。 他又哪里知道,林新甲常年奔走于鹏城、羊城和慧州三地,真遇到过几次腌?事,对这类字眼非常敏感。 这狗日的得亏手上没把刀啊。 李建昆:“……” 工作人员问:“赵先生想申请什么车型?” 隔日,说干就干。 像上海牌汽车,东欧易货贸易弄回的伏尔加,红旗轿车,依次再往上。 李建昆无力吐槽。 给控办的申请报告中,内容须包含购买汽车的理由、车型和价位等。控办会根据申请单位的情况,审核资质,并视指标余额,决定是否批准,批准之后才能购买。 李建昆错过他,走进客厅,指指茶几上用黑布包裹的东西,问:“啥呀?” 工作人员这会得闲,抬头询问二师兄的身份。 林新甲不做他想,张口便来,一脸追忆与向往道:“小时候在路上看见吉普,我就在想真拉风,等长大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搞一辆!” 陈亚军:“……” 吉普212是其中唯一的越野车,等过几年,才会从罗马尼亚易货过来一款阿罗越野车,以及合资问世的切诺基。 得先打申请。 金彪和陈亚军都被说动心,他们倒也买得起,奈何没资格…… 简称控办。职责便是对购买汽车等重要物资进行管控。 80年代的淳朴,是留给那些居家不出的人的,对于在外瞎跑的人而言,真心不安全。 愚昧与野蛮通常是伴生物。 这他还真不敢。 直到当下这年头,吉普212仍是县级单位才有的配置。 有这机会,不买白不买,买来不白买,他没事也能溜几圈,实现一下儿时梦想。再一个,鹏城这大工地上,吉普212还挺适合的。 所谓三来一补,是指来料加工、来件装配、来样加工和补偿贸易。 他确实也想搞辆汽车,三个缘由: 哪个爷们没个汽车梦? 李建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摸出当地的醒宝牌香烟,点上一根。 一是在外奔波安全系数会大大提升。 上午,李建昆四人来到特区大院。 这年头在国内买车可不容易,不是说付款就行,也没个4S店啊,抛开工厂不谈,车在哪里都不晓得。 各级财政机关下面,设有一个部门,名字老长,叫“社会集团购买力控制办公室”。 李建昆诧异看他一眼,虽说他的薪资不低,等于两个艾菲,但买车还差点吧,毕竟工作没几年,除非那些钱他不吃不喝,全存下来了。 mmp,港商果然牛逼。 李建昆扫两眼没太在意,不多会,却感觉脖子上传来热气,扭头探去,差点没跟一颗猪头啵一个。 特区控办还比较好说话,大概率也是赧颜于特区交通确实不方便的缘故。 华电工厂,采取的不是这种模式。 李建昆似笑非笑盯着林新甲瞅几眼,后者不禁老脸一红,小心思被看穿。 这番话把李建昆也拉回到儿时的记忆,生活在小地方的人,吉普212大抵是大家对于豪车最早的记忆,不加引号的豪。 不埋汰这位,长得属实有点像二师兄,肥头大耳。还有口臭…… 李建昆大腿一拍道:“那买吧。” “诶?怎么两副?” 日?个仙人板板,贴这么近干嘛! 三是,馋! 权当给这位华电总经理,配辆公务车吧。 主要的结构为:由外商投资、提供设备、原材料、来样,并负责产品外销,由特区提供土地、承建厂房和配齐劳力。 李建昆只让特区提供了土地,其他的全由他们解决,有些事还是自己?饬好,等特区安排建厂,能这么快?再比如招工,配的……不一定那么合适。 80年代初国内比较豪的汽车,基本只有这几款。 林新甲忙道:“我…我自己花钱买。” 也不贵。 林新甲办好手续后,工作人员含笑道:“行啦,林先生回去等消息吧,我们也明白在特区没辆代步车很不方便,尽量批,不过车源实在紧张,最终还要看省城那边的情况,不确保批次。” 这车不贵,虽说行情很迷,各区域价格都不一样,但最贵也没听说超过四万块。 二是方便。这年头有些地方真的没有车坐,腿都能走折。他一双皮鞋不到一个月,鞋底就得磨平。 有口臭不提,脸上油腻腻,坑坑洼洼的,能挤出白头。也不知道有媳妇没有,能下得了口的绝对是猛人。 “那你想买啥车啊?” 眼下国内私人是不允许拥有汽车的,根本不对外卖。他之前说买汽车,想都没想过要在国内买。 林新甲笑了一声,“我打听过,我可以!” “活该。” 林新甲没太搞懂意思,问道:“交钱是在省城那边?” “对,车统一发到省城,提车时交钱。” 李建昆倒是听明白,也就是说购买资格批给你,但车源紧俏,能不能买到,啥时候能买到……得看脸。 第481章 买车记(中) 第480章买车记 华电工地。 正值午饭点,今天吃饭倒是多几人,陆大江的连队不是有几个病号吗?在床上还没躺利索,全被他拉过来。 厨房屋檐下。 陆大江和几个病号排排坐,饭盒搁腿上,手里捧着饭盒。这哥们咧着嘴,左右看看,“怎么样,还要不要休息?在营地躺三天,比不上在这吃一顿。” “嗯!” “太丰盛了!” “补!” “得劲!” 病号们如打了管特效药,气色明显变好,心情愉悦,大快朵颐。 李建昆今天中午也在,从工程部走出来,四下打量着,看兵哥哥们吃饭,真是香啊。 “李生!” 李建昆笑道:“那还等啥。” “李生啥时候来的羊城啊,这次过来?” 两人在街上找到一辆蓝鸟出租车,来到高第街。 价格是三万一。 万勇屁颠屁颠从铺子里奔出,人还未到,散烟的手先伸过来。 李建昆:“……” 不怪他这么殷勤,这位可是他的大雇主,这两年单是洋酒买卖,就没让他少赚。 似乎要抢一样。 旋即,两人去运输公司租来一辆解放车,奔南洋银行取上现金,火速杀向羊城。 还有啥是你不干的吗? 他蓦然想起,万勇第一次押货去京城时,随行的那家伙,身上可别着家伙。 “上牌。”万勇道,“得走关系,只要装上牌照,立马正规……” “不瞒您说,只有一个麻烦需要解决。” 李建昆总觉得他眼神不对,点点头,“啊,怎么了?” 李建昆叼着根烟,跟兵哥哥们闲聊的时候,林新甲不知道打哪嗖嗖冒出来,火急火燎告知他一个消息: 车到了! 在省城,让他们赶紧过去,迟了没戏。 还不需要人操心。 里头仍然是三个菜:猪油渣炖大白菜,蒜薹炒鱿鱼,五花肉熬老豆腐。 二人同时烟头一撂,转过身。 只见身后有辆崭新的天蓝色上海牌小轿车,赵路路从驾驶座车窗探出头,笑眯眯问:“你们车呢?” 临近黄昏时分,这里仍然不乏客流,小龙小虎今非昔比,皆是一副南方老板的派头,看起来也成熟稳重不少。因为店内还有顾客,李建昆只是和他们简单打过照面,约好晚上吃饭。 走半道上的时候,遇上一辆同属于特区运输公司的解放车。两名司机自然认识,把车辆并行在一起,摇开车窗打招呼。 林新甲:“%¥Q@%!” 这小子背后确实有帮狠人。 “陆连长,饭菜还行吧?有啥不满意的尽管提。” 不过这年头,很正常。 ――鲁迅《二心集》。 散完烟,又拉着李建昆进屋喝茶。 “嘟嘟!” 他的货源渠道可是相当丰富的,只要钱到位,一切都好说。 李建昆:“……” 李建昆带着林新甲,准备逛一圈时,没走多远,遇到老熟人。 “吉普212?不好意思,没有了,等下批吧。” 李建昆也看清隔壁车里坐着的人,正是二师兄……那个叫赵路路的港商。 他们又不是竞争对手,要买的根本不是一款车型。 林新甲吐槽,“神经病呀!” 万勇见他似乎有些抗拒,连声道:“便宜啊!而且方便。不信你让这位港城朋友,自己弄辆车过来试试,各种手续,没一两月搞不定。十万的车,摊下来要到三十万四十万!花那冤枉钱干嘛?” 一辆吉普212从旁边缓速驶过,前排俩座上都有人,眉飞色舞,开怀大笑。 “我叼你老母!” 李建昆摸出香烟递给他一根,消消火的意思。两人结伴向大院外走去,后面有轰鸣声传来,他们往路牙子旁让路。 李建昆喝着功夫茶,瞅他两眼,这回要让他失望了,“噢,这次不是进货,我这位朋友是港城人,现在在内地发展,想搞辆代步车,娘的,资源太紧俏,没搞到。” 再让一点。 所以您看这事,明明是倒春寒的年月,社会上一打听,哪家单位都在哭穷,可买起动辄数万的汽车,这么多豪客,眼睛都不带眨的…… 李建昆道:“这狗币在特区属于最底层的老板,平时见到其他港商,估计点头哈腰的事干多了,看见我们买吉普212,以为我们比他实力还差,终于找到能秀优越的对象。” 李建昆不动声色问:“没这么简单吧,渠道不明,万一被查呢?” “找我啊!”万勇猛一拍胸口,又赶紧左右瞅瞅,压低声音道,“港城现货,走特殊渠道,几天到位。” “嗨,这还有啥好编排的。”陆大江探头,笑脸相迎,端起菜盒扬扬。 “想买汽车?”万勇两眼泛光。 “嗯?” 这里头竟然有个漏洞。 来到财务科,好家伙,房门都被堵住,全是手上拿着批条、拎着鼓囊囊的包裹,准备“送”钱的人。 此时天色不早,回特区肯定到晚上,李建昆寻思有段时日没过来羊城,准备在这边暂住一晚。 有句mmp不知该讲不该讲。 高第街的变化同样很明显,周边链接的街道都给发展起来。 他们再让一点。 万勇眼神明亮,据他了解,这位基本已经不怎么挪窝,手底下狠有一批人。亲自过来羊城,莫不是又有什么大买卖? 他这边唾沫横飞,李建昆和林新甲相视而望,这个麻烦对他们而言,好像…根本不是个问题啊。 赵路路瞥他们一眼后,吩咐司机师傅超过去。 李建昆从路旁拾起半截砖头。 万勇回道:“您能搞到美刀么?要是能搞到,两万多,三万不要。” 李建昆端起茶杯抿一口,“比如皇冠,什么价?” 奴才做了主人,是绝不肯废去‘老爷’的称呼的,他的摆架子,恐怕比他的主人还十足,还可笑。 “看,看,什么素质,没买到车还发火。” 李建昆两人使出吃奶的劲,硬是挤出一身汗,总算碰到财务科的收款桌。 半下午,解放车抵达省物资公司。 “滚!” 两人走出办公楼,李建昆还好点,林新甲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有人上眼药,大楼后面不时有崭新的汽车开出来,其中正有吉普212。 只有把手上的钱交进去,才叫万事大吉。 这家单位占地规模不小,有个极大的院落,汽车停哪里暂且未知,李建昆和林新甲直奔办公大楼。 他们的牌照已经在手上。 林新甲取出批条,李建昆把一包钱往桌面一?。 嚯! 该说不说,李建昆身上有点什么东西,在往脑子涌。 林新甲:“……” 轰! 上海牌小轿车加大油门,飞快窜出,赵路路张狂的大笑随风飘来。 “嘟嘟!” 这辈子啥时候伙食待遇这么好过? 李建昆说了声那就好,百来人,每顿饭所有成本算下来,不超过一百块,算个啥?换来的却是一天一个样貌的工地。 兴兴而来,悻悻而出。 虽然他也明白,在民间私下里,美刀的汇率跟官方汇率,悬殊极大。但也属实没想到,一辆皇冠车居然这么便宜。 哪要监工?过不过来都无所谓。 “什么鸟人啊!”林新甲气不打一处出。 厨房还有蛤蜊、小鱼小虾煮的汤。 “嘟嘟!” 万勇继续诱惑道:“最新的六代皇冠,保管跟那些出租车完全不同!” 有点香啊! 李建昆咽了口唾沫。 第482章 买车记(下) 第481章买车记 想起过两年琼岛那件事,李建昆的心思豁然开朗。 后来据统计说,拢共有八万多辆,不都是捣腾的?不都被人开了? 在这个草莽年代,如果照搬后世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会活得很不痛快。 “那…整一辆?” 万勇大喜,从柜台上扯过一只电子计算器,这么多年的套路还是没改,捧在怀里一本正经摁摁摁的,好半晌后,说道: “李生,老关系,咱忽悠谁也不敢忽悠您,诚意价,二十三万八。” 李建昆:“???” 林新甲没好气道:“怎么又搞出个二十三万八,你刚不是说美刀两万多吗?” “是啊。” 万勇点点头,眼神扫视过他俩,问题是,你们有吗? 林新甲这人他知道,隔三差五会在高第街出现,可能是个港城人,但显然只是李生的马仔,港城的贫下中农。 他刚说美刀两万多,不是诱鱼儿上钩么? 当下不是许多单位搞三产么? 万勇紧张兮兮道。 李建昆凝视他几秒,合计着三万美金,即使按照黑市行情,翻个四五倍,买台皇冠也挺香的。几乎是正经价格的对半砍。 虽说皇冠在国际市场的零售价,确实是两万多美金,但这样签下来,还有什么赚头嘛! “何必等晚上。” 六代皇冠量产于1979年,采用“飞瀑式”中网设计,没错,正是劳斯莱斯那个样式,两侧头灯从圆形改成方形,整个车头除发动机盖有肌肉感隆起的设计外,不再有大幅度的高低起伏,浑然一体。 万勇满脑子迷糊,低头瞅去,只见小册子当页一张的台头上,印着一些英文和繁体大字―― 这流程,我TM还是能想到的。 “不是……”万勇有些慌神,“这是干啥呀?” 李建昆示意万勇把铺板全部拆掉。 不多会,牌照安装好。 电动升降车窗,双区自动空调,绒布包裹座椅,直列六缸发动机,2.8排量,最大功率145马力,最大扭矩235牛米…… 不仅是万勇,金彪三人齐齐向李建昆投来视线。 这家小罐头厂也是,把临近马路的一排围墙拆除重建,弄成一排库房,租给现如今羊城遍地都是个体户当仓库,厂保卫科还免费帮忙照看。 林新甲、金彪和陈亚军三人,都看迷了。凑上前,左抚抚,右摸摸,三人也就是没媳妇,不然看见都能吃醋。 真正奠定皇冠车高端豪华地位的,还得是第六代。 S80和S100两个型号,量产周期为1974―1979年。 皇冠车前四代,那是真丑。至少以李建昆的眼光来看是这样,到第五代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那么跳脱,线条变得简单而直接,造就出沉稳大气之感。 听过,没见过的高大上玩意。 这家伙属实逆天了呀! 他唰唰几笔,签下三万整的金额。 阳光投进库房里面,只见一辆黑色反光的铁疙瘩,停在正中间。 万勇大手一挥,“怎么会!李生,咱们做买卖也不是一回两回,我什么人品您不还清楚?诚信第一!” 大爷的,瞧不起谁呢,三十年老司机! 李建昆不顾几人劝阻,强行坐进驾驶座,招手问:“上不上?” 李建昆笑笑后,朝陈亚军招招手,后者扯开拎着的手提包,从里面摸出一副黑色牌照,螺丝刀,螺丝…… 几人的视线立马被吸引,有点挪不开的意思。 金彪帮腔说:“建昆呐,知道你胆大,我求求你别试了,万一开沟里……” 陈亚军抚摸着车身,一阵心疼道:“我说找个司机来吧,非不听!这么好的车,万万有个刮刮蹭蹭,可惜鸟!” “你这…不诚信啊。” 一股大气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然呢。” 当然了,这只是车头部分,提升逼格的细节不少。 不可能! 各单位想美刀外汇快想疯了,社会上的美刀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他宁愿相信已经出现百万富翁。 不过那种买到贵重物品,迫不及待的心情,他倒也能体谅。寻思先带他们过来瞅一眼。 毕竟是全进口的,泥轰人对自己和父子情深的那拨可不抠,高端技术全用上。 万勇:“!!!” 李建昆笑呵呵道:“万老板,你说话不会不算话吧?” 万勇:“……” 接着把支票推到万勇手边,“万老板,签合同吧,说好的,六代皇冠,2.8排量的。” UBS,瑞银集团。 我想问的是……你怎么可能在瑞士银行有户头,还存了美刀? 万勇有点方。 找到仍没从这单豪利变成毛皮的买卖中,回过神的万勇。五人乘坐一辆蓝鸟出租车,来到约两公里外,一家半死不活的小罐头厂。 所以呢? “哥,还得捣腾啊,好大风险的,你总不能让我亏本吧!”万勇欲哭无泪。 但五代采用的是“横珊”式中网,且网隔稀疏,与两侧头灯不平行,多少缺乏点美感和豪华感。 当然了,万勇也有两间铺子在这里。 ―― 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 李建昆再次出现在高第街,这次不仅林新甲在,金彪和陈亚军也随行。 “谁开?” 放这年头,虎得一批。 咱不差那一块。 不再多言,他扯开公文包,先摸出一支英雄牌钢笔,又摸出一本纸张很好的小册子,搁在身前的玻璃茶几上。 “别拆这么多!人能进去就行!” 要按官方汇率来计算,今年的汇率是1.8926,折合人民币不过四五万,谁听了不心动? 国内现在路上跑的,基本都是五代。 李建昆提笔,作势要写,“两万几来着?” 说来也巧,不是要袋子装钱吗?李建昆手边正拎着自己的棕色真皮公文包。 “我……” 提车的好日子嘛,大伙一块乐呵下。 “给?钱啊,我开张支票给你,你万老板肯定能过港,不行让你朋友去,简单的很,到瑞银柜台,支票一递,多少钱立马兑给你。” 万勇不时朝门外打量,催促道:“看看行了,等晚上再来开。” “唔唔唔唔唔……” 他竟然懂行? “能…兑不能兑啊?” 李建昆冲他和善一笑,解释道:“瑞士银行支票。” 什么人呐,非得光天化日之下过来。 问题是,这年头内地哪个私人能拿出两万多美刀? 五人下出租车后,在一间库房门前站定。 “你他娘的,我高第街两间铺子在这里,我都不担心你把我支票拿走。” 李建昆虽然不喜欢泥轰,但咱们在某些方面还得有一说一,比如泥轰妹子,那是真不错;80年代的皇冠和公爵王,也没啥好编排的。 明明一笔大买卖,硬是被他搞成毛皮利润,真想抽自己俩大逼兜。没事去度量别人财富和能耐干嘛…… “朋友,诚信买卖,两万几来着?”李建昆又问。 “两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这啥啊这? “现在开走?” 万勇双眼瞪大,“卧槽~” 万勇摸出钥匙打开大铜锁,其他人一起帮忙卸铺板。 他的一些本本账账,都放在里头。 四人头摆起花。 轰! 六缸发动机发出咆哮,李建昆揉揉换挡杆,一档起步,汽车平稳驶出库房,在马路上左右晃荡几下后,很快平稳下来,扬长而去。 凑在库房门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的四人:“???” 天底下竟有无师自通之徒! 第483章 强援到 第482章强援到 自从提回皇冠后,李建昆在特区的生活,发生很大变化。 一辆六代皇冠,挂一副黑色牌照,开到哪里都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 路遇卡车会主动避让,再没有二八大杠敢“擦身”而过,无论下车做点什么,人家会喊“先生”,到机关单位,门岗先打开大门,再殷勤凑上来询问…… 这现实的社会,其实哪个年代都一样。 只要他不暴露“同志”身份,眼下在特区确实高人一等了。 连金彪和陈亚军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两人大概永远忘不了,皇冠车第一次开回东门老街时,楼底下面包店里,苏家人震惊的目光,包括他们的苏安莉小姐。 在内地拥有皇冠,跟在港城,完全是两个概念! 在港城,兴许一名精英打工人就能开得起,在内地,几十万的车价,没个高出十倍以上的身家敢消费的? “哟!还我个小同志,你几岁啊你?” “嘟嘟!嘟嘟……” 有汽车开过来,吃瓜群众循声望去,纷纷避让。 嚯!嚯!嚯! 是那辆他早看见的豪华皇冠。 “嘟嘟!” 他哈着腰,跑到车窗旁,想进一步解释。 工作人员笑着点头,“了解,一样的,即使我们单位的人坐,也是一块钱。” 赵路路:“……” “你可真狗。” 一打听,果然是特区专车。 李建昆开一阵也有些腻了,他挺情愿坐后排。 该说不说,他们可能有什么误解,竟然以为把着方向盘,比从后排走出来,还要有逼格。如同很多年后,国人坐车时,仍习惯把副驾驶座让给身份高的人一样。 李建昆轮流调教。 李建昆笑了,这不冤家路窄么? 陈亚军正把着方向盘,下意识想往路边让让。 强哥骂骂咧咧几句,也懒得等,长途跋涉,他现在是又饿又困。打量周遭,注意到几辆车,其中有一辆黑色皇冠,挂同色牌照,让他忍不住多瞅几眼。 怎么会是这狗币? 他们不是买吉普212的档次嘛,还没买到。 赵路路敢怒不敢言,驻车,开门。屁颠屁颠小跑过去,边跑,边招手喊道:“大哥,真让不了,刚才差一点掉沟里。” 周遭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这是鹏城日后得以飞跃的基石。 当然了,要先干直道。溜了后,才能进弯道。 汽车的喇叭声,终于引起他的注意,遂低头望去。 赵路路:“!!!” 他是北大经济学硕士,精通英语,且在商业部历练一年多。 经历这样一番波折后,他今天才出现在这里。 赵路路不得不再往路梗子让,一边用视线估量,仍然无法错开车。 强哥拖着行李走到几辆大车跟前,有一辆还挺排面,商业部也有,当宝贝疙瘩养着,不是接送重要人物根本不舍得用,叫“考斯特”。 多年后,他们睡觉时,想必偶尔是会笑醒的。 “啊――啊――” ―― 四月初,伴随着逐渐升高的气温,特区也热闹不少。 “嘟嘟!嘟嘟!” 找回场子就算了,真跟这种势利眼去较真,败自己人格。车窗升起,皇冠车再次启动,菜鸟陈亚军油门没控制好,车轮卷起一层灰,喷了赵路路一脸。 这样开,错不过去呀! 确实没读什么书、裸眼5.0视力的林新甲,搭眼望去,立马发现蹊跷。也是因为挡风玻璃后面的那颗头,足够大。 牛掰! 好巧不巧,他都会。 可惜不是自动挡…… 报纸上明明都说了,只要本人愿意,只要特区需要,想来的都能来,谁也不能管。可他的单位偏偏不放行。 其实开车真不难,别去管什么单边桥、侧方停车,倒车入库那些玩意,把车开起来还不简单?又有几个老司机,是按当初教练教的方式开车? 没有。 “昆子这家伙,说好的来接我,人呢?” 强哥乐呵,正准备上车,想着特区的经济情况现在貌似不错,这很好,有发挥空间。 这种豪华皇冠车,他在首都都没见过。 “诶,哥,哥,之前的事是我有眼……” 我…… “是那鸟人!” 这时,对方狂按喇叭。 闹得有点僵。 胡自强:“???” 对面,驾车的赵路路见是一辆皇冠,赶忙往路旁打方向,主动让道。可开着开车,对方一点没有向另一侧去的意思,卡着路中间行驶过来。 以为对方没听见,再说一遍。 强哥觉得自己新官上任,该点把火,从这个不良情况开始改善,箱子一撂,袖子一撸,准备放大招。 那天,两人的内心狠狠满足一把。 “强哥!” 胡自强隐约听见昆子在喊自己,但以离地一米八的视线高度,环顾四周,又没发现。 “嘿!你个小同志,态度很有问题嘛!” 赵路路:“……” 四人沿着这条黄土路,来来回回,折腾大半天后,前方忽然驶来一辆天蓝色上海牌小轿车。 … 他意识到,这样以后即使待在原单位,也无出头之日,忧伤好一阵。特区也是极为想要他,这边什么人才都缺,但如果说最缺的,还得是懂招商引资、能和外商打交道,会管理合资企业的人才。 强哥来到车站外的黄土场子上,来往人流虽然不少,但他家昆子人高马大、玉树临风,往此地一戳,还不是鹤立鸡群? 是真不在。 无他,唯手熟尔。 考斯特车门旁的工作人员,脸色一变,“同志,其实您说得有道理,我应该认真听取,向上面反应。” 在一片抨击声中,也不乏许多人被吸引而来。有时候理想,终究要向现实妥协。 工作人员有点不耐烦,“你坐不坐?” 这时,车门旁的一名工作人员,含笑道:“你好同志,一块钱。” 等皇冠走远。 教呗。 强哥:“???” 欺人太甚! 李建昆的教学方式相当粗暴,一个字,干就完了。 对于胡自强而言,能走到这里,真心不容易。 特区的市场经济,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 虽然强哥能理解,但…这不通人情啊!招聘自己过来,一分钱工资没发,还得先倒贴一块? “这位同志。”强哥表情严肃道,“你们搞市场经济没问题,可是不能这么死板,市场经济的本质应该是最活澈的……” 过去的一段时间,全国12个大型城市的报纸上,相继出现了特区的招聘报道。 待遇之好,引得举国哗然。 赵路路那个无语呀,你就不能往过开一点吗?我TM再让要掉沟里了。 有个数据,在1982―1986年间,特区巡回招聘了技术工人和干部,五万多人。 “别动,直接往前开。” 教练自己都不那样开。 林新甲倒不想装这个车的逼,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消受不起,心心念念着吉普212,虽然差距很大,但那辆提来属于他的私车,感觉上不可同日而语。凑着一块学。 “嘟嘟!” 他现在心头有一万个不解啊,昆子这家伙,咋就开上特牌皇冠了?不是……他会开车吗他,驾驶技术不是说要学两三年? 但此时不是声张的时候,他瞥一眼工作人员,沉声道: “下不为例!” 特区这边最后想出一个狠招――档案重做! 不放行?拉倒!老子把这位的档案再做一份。 现在只要逮到时间,就会让李建昆教他们开车。 “嘟嘟!” 除去技术工人和干部,受特区发展的感召,背着包袱,扛着蛇皮袋,来特区支援建设的,或想为自己奔个好前程的年轻人,也有不少。 巴拉巴拉。 罗湖火车站,一个双眼特大的男青年,刚刚结束自己42个小时的旅程,背着一只鼓囊囊的帆布包,提着一只竹编的旅行箱,走出车站。 烂漫的山花下,和暖的春风中,罗湖交通枢纽,热闹非凡。 开的不是技术,全是经验。 昆子从驾驶座车窗探出头,向他招手。 同时这五万多人连带他们的家属,也成为第一代新鹏城人。 一晃眼咋就坐上皇冠了? “叼毛。” 他记得他刚说过,自己是特区招聘的干部。 他没得办法,小心翼翼又挪动一点,车身明显一趄,吓出他一身冷汗,立马把方向打回来。 今儿天气不错,一车四人,在福田某地,找到一条还算平坦的黄土路。 滋~ 电动车窗降下,露出李建昆温和的笑脸。 说罢,在周遭人敬畏的目光中,一边走向皇冠,一边没好气道:“你个小李,自觉点啊,还不快下来拎行李。” 李建昆:“……” 该死!被他装到了。 第484章 平步青云的方向 第483章平步青云的方向 “太奢侈!太腐朽!太堕落了!” 皇冠车缓缓行驶在路上,虽然有刺啦破百的实力,却没有支撑五十码以上的路。 胡自强坐在副驾驶座上,左手是松软牛奶面包,右手是酸甜橘子汽水,由于又渴又饿,但他又实在想四处摸摸,于是把鞋蹭掉,摸到手套箱、换杠杆,车过一个坑,不小心掉到另一根杆上…… 嘶! 车窗没贴膜,路旁有位牵牛的大叔,不经意间扫到一眼,震惊当场。 以前偶然见过一对秘书和老板,摆出这造型,这回俩爷们,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 “你TM,我说怎么气味有点不对,被吃的给麻痹了。”李建昆怒吼,“赶紧给老子穿起来!” 那是一双快两天两夜没洗过的脚,哦不对,在京城还有两天没洗。 “昆子,这车真不是你借的?” “是!你待会好好舔一遍,把?的臭脚味舔走,别耽误老子还车。” “我信了,果真是你的。怎么会?” 胡自强倒信他有这么些钱,毕竟龙牌刀具厂,暂安小院,小酒馆,他都是晓得的。而且这异端从读书时就开始搞钱,还美其名曰搞经济学实践。 但讲道理,这黑色牌照,是谁都能搞到的? “好啊昆子,你狗胆包天!竟敢用假牌。我可是干部!” 强哥忽然一脸正义,一副要大义灭亲的模样。 事到如今,往后要在特区共谋发展,有些事李建昆也不打算瞒他。 其实不算个什么。 等过几年,特区的合资企业一抓一大把,跑去港城注册个离岸公司,摇身一变回来投资的内地人,比比皆是。 他只不过注册账号早几年。 唉,说来说去,也是形势所迫。他在乎的是那点税收减免吗?后面那些人才是真的狗。 强哥听完如遭雷击,有西方经济学的底蕴在,这套骚操作他倒是不难理解,问题是,咋还真敢这么干! 他双目圆睁,瞪着李建昆,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话,“你还是我同族吗?” 身份证拍你脸上……好吧,没有。 “我指的是心!”强哥补充道。 李建昆瞥他一眼,反问:“你觉得我想变成港城人很难吗?” 这话倒颇具验证性,心若变了,何必多此一举。 强哥长吁口气。 “对啦,你怎么会开车啊你,还这么溜,他们说掌握驾驶技术至少两年!” “此乃…天赋神授。” 强哥:“……” 回到东门老街时,天色已近黄昏,皇冠车在面包店外面的马路牙子旁停下。 两人刚下车,店内柜台后面,传来甜美唤声。 “昆哥~” 李建昆微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强哥循声望去,猛一个激灵。虽说脸蛋比不上红衣,身材比不上云裳,但逊色几分,岂不正合适? 毕竟那两个,事实已经证明,他没盼头。 苏安莉笑着搭话问:“昆哥,这位大哥是?” 李建昆瞅瞅强哥,强哥狂眨眼。 “噢,这位啊,特区费尽周折挖来的顶级人才,即将走马上任。” 够不够意思? 强哥笑眯眼,十分受用。 苏安莉怔了怔,“领导?” “嗨,谈不上。”强哥谦逊摆手,“说是副处级起步。” 苏安莉惊呆了,这么年轻的副处? 这话强哥倒是没吹,他当初工作分配时,性质就属于特殊人才,时下有句流行话,叫“特殊人才,特殊对待”,哗啦哗啦之后,咱也是真缺人才。 在老单位,他是正科级,过来这边还不得爬一阶? 在陕北的老高更牛,走马即副县。 短短一面之缘,强哥感觉微惹古德,决定往后这地方常来。上楼小坐片刻,与金彪和陈亚军照过面后,夜幕降临,大家下楼吃饭。 “苏小姐!” “阿莉!” 强哥:“???” 李建昆拍拍脑门,战况愈发复杂。 思月书院旁边的国营饭馆,几乎已经成为他们的食堂,李建昆特地点了六道菜,给强哥补补。 一瓶红曲酒,四个人掰。 菜去大半,酒过三巡。 金彪和陈亚军争论起谁车开得更好,李建昆和强哥不掺和,头凑在一块,聊起正事。 “说没说进哪里?” “他们希望我能进两个单位,任我选。”强哥不紧不慢道,“一个是招商办,一个是特区发展公司。你觉得呢?” 李建昆乐了,这俩单位,关系既紧密,又南辕北辙。 说白了,前者是攒钱的,招徕外资创造收益;后者是花钱的,如何把钱花在刀刃上,搞好特区发展。 这还用想? “进发展公司。”李建昆斩钉截铁道,话说石头王也不在这单位? “为啥?” 好处一箩筐,李建昆都不知从何说起。那是在描绘特区蓝图啊,你开玩笑! 招商办现阶段顶点用,再过几年能成摆设,人和资金全往这边涌,还用得着招么? “容易干出成绩。” “其实我也想进发展公司。你清楚我性格,不喜欢巴结人。” 李建昆斜睨过去,“舌头捋直了再说一遍?” 以前问自己蹭吃蹭喝,蹭烟蹭钱时,不知道会多巴结。巴结完就翻脸不认人,所以老想捶他。嘿!他倒好,还敢对捶。 强哥讪讪一笑,“你不同,你是人吗?” 李建昆怒目圆睁,正想拍桌而起。 强哥搭起他肩膀道:“你是兄弟啊!” 李建昆:“……” 这该死的突如其来的温柔。 “不过到发展公司也挺困难的。” 强哥叹了口气道:“搞招商嘛,想想也知道怎么回事,立马能上手。想把特区发展好,可不容易啊,先要了解基本盘,完了对症下药,制定计划,还未必都能成好计划,一着不慎,不仅浪费国家的钱,自己履历上还会多个污点,要承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压力。” 思想准备倒是做得不错,好的坏的都设想过。 李建昆呵呵一笑,当他不存在?既然叫强哥过来,还不得把这个强援培养好? “别想乱七八糟的,进去后先捞权,捞到权暂时只搞一个东西。” 强哥竖起耳朵,昆子这家伙虽然不着调,但能力他还是狠认同的,“弄啥哟?” “收租。” 李建昆解释道:“往这个方向搞,像建宾馆啊,盖写字楼啊,弄商场啊,既能美化城市,又能创造效益,只有好,没有坏。” 他不能跟强哥讲,接下来,住宿、办公和购物需求,是特区最稀缺的,也是前世没做好的地方。 特区发展最快的是蛇口,毕竟起步早,而蛇口也只有一家宾馆和一家招待所,拢共600张床位,当下蛇口的日均旅客已达到数千人,哪里够住? 都是钱啊! 后来招商局看着白花花的钞票流走,属实心痛,急中生智,买下明华号游轮,改造成海上酒店,这就是后世去蛇口的人,都能看见的海上世界。 大型商场,现在放眼整个鹏城,更是一个没有。 国贸大厦竣工后,底下几层全是商场,4-5楼是免税商场,要凭回乡证或外汇才能购买,饶是如此,年销售额都能达到几个亿; 往上是写字楼,到80年代中期时,已经不是一间难求,往往一张办公桌,左右两边各是一家公司。 多么旺盛的需求? 强哥只要按这个方向走,一步败棋也不会有,等84后,特区彻底人口大爆发,只怕任谁都得感叹他的高瞻远瞩。 平步青云还是梦? 第485章 遭了生活大棒的南下青年 第484章遭了生活大棒的南下青年 胡自强顺利进入特区发展公司,什么职位暂时还没确定,盲猜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学历和经验决定下限,能力和手段才能拔高上限。 他还算好的,免试了。 据说蛇口招商局那边办了培训班,培训一段时间还得考试,可见高薪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同时搬进一个两人合住的小单间……是,确实说要分房子,但现在不是没有么。 李建昆觉得特区以前的团队里头,还是有高人的,一手画大饼玩得忒溜。 强哥开始了自己的职场征战,李建昆也不闲着,眼见工地上一天一个样,三层的行政楼快要完工,他寻思先把工厂的管理架构搭起来,招聘几个得力助手。 上午,华电工地。 李建昆在工程部准备好招聘要用的东西,带着哼哈二将刚走出门,被厨娘程寡妇拦下。 “东家,你看我家阿香,以后能在厂里谋个差事么?” 程寡妇没读什么书,人却挺机灵,丈夫死后,不知多少色胚爬过她家墙头,没一个得手。除非,她留门的…… 当时二十七八,正值需要的年纪,她也是人啊。 李建昆搭眼望向戳在厨房门口,冲他憨憨傻笑的阿香,“程婶,咱不能招童工啊。” 现年十九,长着一张十五岁脸的阿香:“???” 程寡妇笑道:“东家你看走眼了,我家阿香还挺大的。” 哼! 阿香很配合地挺起胸脯。 李建昆再审视一遍,是了,没错,对A。 有童颜,没那啥,不然就稀罕了。 这姑娘不能用漂亮形容,只能说怪讨人喜欢的。 “程婶你要愿意的话,你们娘俩以后还在食堂干呀,我们热烈欢迎。” 程寡妇大喜,先道过谢后,迟疑一下说:“我干厨房挺好,我也乐意做饭,我是想,看能不能给阿香安排个不沾油污的差事。” 黄脸婆黄脸婆,咋来的?一半被油烟熏的。 李建昆听明白了,这话还有个潜台词:也不想阿香做女工。 上埠这边,虽然眼下工厂还不多,但是七八家,也算特区知名的工厂区,这里的工厂以电子业为主,里头清一色的女工,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以上,往线路板上插元器件,时间长了十个指头全是淤血,不干活时手都抽抽。 说一句血汗工厂不为过。 资本的本质,确实是剥削。 李建昆虽然也开工厂,但他深以为,靠剥削工人创造财富,小道尔。正如真正的创业家,脑子里的底层逻辑,永远不是“我搞什么东西赚钱”,而是“我能给世界带来什么”。 满足了人们的需求,财富会不请自来。 李建昆看向童颜对A,“那阿香你会干什么呀?” “我…洗衣、烧饭、端茶、倒水、扫地……” 晓得了,还会暖被窝。放古早,做个暖床丫头不错。 “行行,到时候在行政楼上班。” “谢谢东家!” “谢谢锅锅!” 哎呀这丫头,不照顾下都说不过去。为什么是对A呢……明明老母亲天赋异禀。 带着这个疑问,皇冠车驶离工地,奔向东门老街。 表面上看搞招聘最好的地方,无疑是罗湖枢纽,为啥不去,是李某人对于人性的把握。 想想看,你在报纸上看到特区大展宏图的报道,或受舒婷等人的诗歌鼓励,带着一腔鸡血来到特区,刚下车那会,还不得豪情万丈,认为此间天地,总有一天会响彻你的名字? 老早说过,这年头的青年人,充斥着理想主义。 不好伺候! 但让他们在这里摸爬滚打一段时间,尝过生活的大棒后,就会好搞很多。 东门老街,作为现在鹏城最热闹的地带,吃穿住行等生活配套完善,比较适合生存。这边有个搁日后得叫公园的地方,这年头自然没什么建设,一堆老树,一片草坪,如今成为遭过生活大棒的南下青年们,扎堆之处。 一张草席往地上一铺,即一张床位。 讲究点的,去供销店扯块油布,弄俩棍子撑起,就是一个窝棚。 草地上随处可见锅碗瓢盆,砖头、灰堆,一派难民营的既视感。 别小觑这帮人,能待在这里的,都是自觉怀才不遇的。不做梦的那些,早进工地了。 当然,这里每天也有撑不下去的人,前往工地。 车停在马路牙子旁,李建昆三人抱着东西,物色到一块地方,找陆大江现钉的一张小长桌,几张马扎,往地上一摆。 两根竹片交叉成X形,左右各撑起一块大红布,左边上书大字: “直说吧,我们要人,你要钱,那就来看看。” “别跟我们谈理想,当你连日子都过不好时,你不配。” “如果你能让我们离不开你,钱和情怀,诗和远方,由你定夺。” 右边写的是小字,即招聘的各个岗位,无非是生产、销售、行政,财务等,各部门的扛把子。 这年头也只能这样招,在知识青年里捞能力者,有经验有学历的那些,都去捧铁饭碗了。 所以李建昆开出的综合条件很低:初中及以上学历。 再低不成了,那等于文盲。 当然还有些各岗位的具体要求,比如财务,纯新手属实不合适,需要工作经验,无论是在插队的什么单位,外加清晰健康的家庭背景。 “诶?那边做什么呢?” “稀奇!特区现在都这样搞招聘了?” “哪家合资企业呀?” “走,看看去!” 摊子支棱起来后,很快吸引附近南下青年们的注意,三五成群奔过来。 “这招聘词……够新鲜的。” “还想问问来着,直接让我无言以对。” “华人电子,没听说过呀。” 青年们盯着两块告示,议论纷纷。李建昆三人坐在马扎上,守株待兔……呸!好整以暇。 九点钟方向的一颗歪脖子樟树下,撑起一个油布窝棚。 一对青年男女,盘膝坐在里头,愁眉苦脸。 “哥,咱回吧,去工地搬砖,还不如回家摆小摊咧。” “摆摊摆摊,你就知道摆摊,摆摊那叫个体户,狗都看不起!” 姜静纯被骂得蔫头耷脑,她不懂大哥为啥要这么在乎别人的看法,之前她们在老家摆地摊,收入很不错的,大哥能吃苦,她能算账,兄妹搭配,干活还不累。 家里日子一天天变好,又不是好在别人头上。 怪就怪大哥爱看报纸,脑子一热,非要来特区闯闯。她想着一起过来有个照应,哪料到是这种情况。 工作不难找,但都是动手不动脑子的活,工时还特长。 大哥有抱负,不愿做这样的工作。她,无所谓,只是觉得还不如回家摆摊。 “姜洪啊,有企业来招聘,不去瞅瞅?” 窝棚外探进来一只脑壳,瞧见姜静纯后,脸上笑得比花还灿烂,“小纯妹妹~” “呕。” 姜静纯这姑娘,自甘平庸,胸无大志,很好相处,唯有一点,有些洁癖,见不得丑人,尤其是一口老黄牙的那种。 姜洪一个激灵,“到这边招聘?招什么?” “好多啊,最高招到厂长、总经理助理。” 唰! 姜洪以一个弓身迈腿的矫捷姿势,跨出窝棚,“小纯,快点。” 姜静纯瘪瘪嘴,兴致缺缺,“噢。” 第486章 培训班 第485章培训班 李建昆坐在马扎上,望着对面两人,又多出一个人生疑问:亲兄妹咋性格相差这么大呢? 截然相反。 男的自信满满过来应聘,口中滔滔不绝,仿佛自己就是那万中无一的天骄,错过后悔一生。还不忘把他妹妹也介绍一番。 女的一瞅招聘职位,竟然是招财务经理,怂成一团,小手连摆,一个劲说着不要不要。 李建昆表情和蔼,亲切道:“要的要的。” 姜静纯:“……” 因为如果她哥没吹牛逼――应该没有,她虽然急于推脱,但并没有反驳。那这姑娘,忒符合李建昆心中财务经理的人选! 插队时,搁农场做过助理会计。 单职工家庭,背景清白。 没有野心,怂得一批……别以为这是埋汰话,放在搞财务的人身上,是好事。 “知道我最看重你们身上的什么吗? 完犊子。 李建昆抬手制止,“她不用。” “学习的机会,不容错过!” “那5S管理法呢?” 姜洪:“??????” 喏,旁边不是有哼哈二将么? “不错,我佩服你的自信和勇气。”李建昆含笑道。 吃瓜群众们瞪大眼睛,是我们想象的那种猝不及防的告白吗? 姜洪:“???” 李建昆刚想怼他一句,姜洪气鼓鼓的,还搞出许多意难平。 李建昆略作停顿,一边扫视身前众人,一边继续说道: “我们厂是一家在建厂,要到夏天竣工,我们希望招揽一批有志之士,共谋发展,一起成长。刚才提到的那些工厂管理模式,我们可以进行培训辅导,有兴趣的符合条件的朋友可以报名,但最后我们只会录取最优秀的人。” “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喜欢你妹妹了。” 没错,是很不公平。 全招进来,怕不是要租间厂房开课。 李建昆摸出醒宝牌香烟,点上一根,吐出一口白雾,表情平静道:“你这啥也不懂啊,你不会以为管理工厂,跟带支生产队一样吧?” “唔…爱好?我没什么特别大的爱好,以前在农场的时候,分配给我一片小菜园,养几只小鸡,我挺喜欢的,算不算?” 人生常这样,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打算弄个培训班,效仿招商局的模式,培训之后进行考核,择优录取。 嚯! 这一嗓子非但没有阻止住大军,现场像煮沸的水样滚动起来。 巴拉巴拉。 姜洪:“???” 没有老板是傻子,降低成本是他们的拿手好戏,内地如此廉价的劳动力,如果在这里能找到好用的管理型人才,他们犯得着高薪从港城聘请吗? 像总经理助理和厂长这俩职位,李建昆只是拿出来招聘试试,看能不能捡到宝,没抱太大希望。假如找不到能力爆棚的人,他宁愿选用绝对忠心的。 姜洪心头的那股不满,消散于无形,多出几分求知若渴,对李建昆说了声谢谢后,讨要来钢笔,第一个签上大名。 李建昆急忙道:“各岗位只招十个培训名额,按文化水平优先招收!” 李建昆脑子里蓦然浮现出,当初在杭市《少林寺》剧组里的点点滴滴。李莲杰也曾对他表达过抗议,当时他无力改变,只能给内地演员改善一下伙食,现在他倒是可以,这里是特区,可以不受规则束缚。 “凭什么港城人过来,就能拿到几千甚至上万的工资,还特地给租房子,吃小灶请专人烧饭,我看他们也没有三头六臂嘛,做事全凭一张嘴。 草,真以为我贪图你妹妹的美色啊? 虽说没人会拒绝身边多个养眼的姑娘,外在条件确实可以加分。 “我们厂如果像你说的,看不起内地人,就不会把这些重要岗位,拿到这里来招聘。 这番话收获满满的支持,周遭附和声一片,不少青年被激起情绪,振臂抗议。合资公司毕竟也有特区的一份不是? 诚然,他们有不忿的理由,这是好事。说实话李建昆乐于看见。就是那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感觉。 港城人与内地人的薪资待遇,确实存在极大差异,超出能力对比之后的巨大差异。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周遭也变得鸦雀无声,之前振臂抗议的那拨青年,不比他表情好多少。 有些事不得不防啊,据李建昆了解,前世84之后,特区公司如雨后春笋般涌现,钱也是真好赚,一切都莽着来,氛围浮躁得不行,不老少公司的财务卷款跑路。 姜洪老脸通红。 李建昆似笑非笑看着姜洪,“先别激动,你想应聘什么职位?” “不要钱?不报的是傻子。” “才知道咱们跟人家的差距啊。” 他说完,忽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到时你觉得你配拿多少薪资,你来开。” 姜洪道:“我插队时做过生产队长,管理过上百号人,我认为当个生产经理不在话下,甚至是厂长。” 李建昆向旁边挪去视线,“对啦,?叫啥来着,你刚说什么?” 没错,他改变了计划。 能力可以通过学习来培养,而有些根子上的东西却很难改变。 “我们内地人呢,像机器样连抽转,加班加到每天只剩吃饭睡觉的时间,一个月只有几十块钱。这是歧视!这是不公平对待!” 而眼前这位姜同志,包括那些被他一番话激起情绪的青年,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们和对方还是存在一定差距的。 “姜姑娘,问你个问题,你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同志们,有这好机会,录不上也得听听课呀!” 姜洪下意识挺挺胸板。 姜静纯:“!!!” “精益生产管理?全面品质管理?JIT管理?TQC管理?生产运营管理?” 招聘职位中,排在第一位的是总经理助理,但他实在有点摸着准是干什么的。不然照样够胆应聘。 姜静纯犹豫不决,弱弱看向大哥姜洪。 你这还是馋我妹的身子啊! 姜静纯小脸泛红,羞答答瞄李建昆一眼。 看看金彪和陈亚军这俩货就知道,撇开头,窃笑出狼叫。 姜洪:“???” 瞧瞧! 姜洪:“……” 另外,长得还不赖,可以陶冶情操。 “也正是刚才有些朋友所表现出来的,那股子不服气的劲。这是一股很庞大的能量,只要用对地方。” 但有一点不同,李莲杰在他的领域是真有能力,自幼习武,获得过全运会武术冠军,身手比那些港城演员只好不差。 歪果仁还真的猛! 姜洪唾沫说净,对方居然连他叫什么都没记住,气恼道:“哼!你们港城人果然都一样,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内地人,我们无论多有能力,在你们眼中根本不是重点。” 李建昆不想对他们说教,让他们明白这个道理即可。 该说不说,在他的想象中还真是。 姜洪:“???” 姜洪:“……” “姜姑娘,我希望你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们公司一个机会……” “小纯,你也签。” “知识就是力量,我报!” 除非是亲信,出于信任的关系,这也很重要。 “噢。” 李建昆深深看他一眼,“我上面说的这些工厂管理模式,都是目前国际上惯用的通用的。那些过来特区做企业管理的港城人,至少懂那么几个。” 老干部们的办法还是行之有效的,这些南下青年未必没有能力,但属实缺乏经验。 “你懂OEC管理模式吗?” 即使专业技能差点,李建昆都认了。 金彪和陈亚军一瞅这阵仗,怕桌子被他们掀翻,赶忙走出去维持秩序。 “排队,都排好队!” “按次序,谁插队不要!” 第487章 南方碧玉,东北大妞 第486章南方碧玉,东北大妞 华电工地。 目前只是红砖毛坯的行政楼一层,最大一间屋子里,接近百号人坐在小马扎上,凑成一团。 众人身前靠墙的位置,竖起一块刷黑漆的木板。 李老师捻着粉笔头,一边写写画画,一边唾沫横飞,“进销存,又叫购销链,是一家工厂最基本的动态管理过程……” 沙沙沙。 底下众人腿上搁着笔记本,飞快记录。 通过几天的学习,大家发现,讲课的这位可实在不算一个好老师,他才不管你听没听懂,讲完就过,一个重点接一个重点,但懂的也是真多。 所以笔记非常重要,课下需要花更多时间去理解掌握。 唯有坐在最后排的一个姑娘,腿上既无本子,手上也没钢笔,这会捧着小脸,神游天外,眼神迷离地看着李建昆。 “……噢噢,我哥有笔记的。”姑娘说完,嘻嘻一笑。 “姜静纯,现在讲的进销存管理,跟财务关系密切,你好歹学学啊。” 学员们拿着自带的国民铝饭盒,排队打饭。他们的菜既少,还不同,今天中午是两道: 清水熬白菜。 不同的是,前者免费供应,后者要钱。 程寡妇把早准备好的两只铝饭盒端出来,笑呵呵道:“阿纯姑娘,今天中午是红烧大虾、芹菜炒鱿鱼、肉沫缸豆,你应该爱吃。” 五官其实挺秀气,被大咧咧的谈吐和粗犷的气质掩盖,留着与沈姑娘一样的齐脸发。 季美仙反问:“先生没听过望梅止渴吗?” 他说着,瞟向工程部那边,眸子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咚,咚,咚……学员开饭喽!” 姜洪:“……” 周边学员:“……” 她是被她哥硬拉来的,李建昆想着学习一下有益无害,也就应下,谁承想天天搁这做白日梦。 有着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也不知过去多久。 “你想应聘哪个岗位?” 不便宜。 阿香大厨把大铁勺扛在肩头,热情招呼属于她的顾客,“白菜一毛,豆腐一毛五。” 欺人太甚! 季美仙闻声侧头,哈哈一笑,“好吃个鬼,他们说了,狗都不吃。” 工地上现在吃饭分成两拨,搞基建的兵哥哥头一拨,等他们打完饭,再轮到培训的学员们。 李建昆拧上杯盖,叼起一根烟,来到门外。眼神扫视,很快发现目标: “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吃猪食,老子受不了啦!”一哥们饭菜一倒,抄着国民铝饭盒扬长而去。 程寡妇把菜饭摆上桌,唤她进去吃。 没错,进去吃,不许外带。防止兄妹窜菜。 众所周知,有个烧饭老好吃的母亲,孩子通常是厨艺废柴。 可把程寡妇难为得不轻,最后干脆锅勺一撂,让阿香给学员主厨,在此过程中不给任何指导。 “闭嘴。” 姜洪打完饭走到一旁,阿香大厨一瞅后面来人,笑脸收起,“妈!” 工程部里头,李建昆喝着胖大海泡的水,润着嗓子,听陈亚军过来汇报,说又走一个,嘴角弯起,“很好。” “嗯啦。” 腌菜炖豆腐。 姜洪一阵头大,担心妹妹被祸祸,据说歪果仁私生活混乱。这种人,仪表堂堂,学识超群,有钱有身份,开豪华皇冠,是他们内地普通人家的姑娘能指望的? 因此虽然增加近一倍吃饭的人数,但只是多蒸些米饭,菜没有加多少,程寡妇娘俩还忙得过来。 阿香:“???” “没条件,俺们那旮旯穷,能供我念完高中,我以后得给我父母烧高香,考一年没考上,再赖着考我也没脸啊。” 厨房那边传来阿香的声音,李建昆撂完最后一嘴,适时停顿,“先吃饭吧。” 门外,黄牙哥们吸溜一抹口水,拍拍意难平的姜洪,“走吧,亲兄妹,不同命,能怎么办呢。” “怎么不考大学?” 李建昆给程寡妇的指令是:怎么难吃怎么做。 姜家兄妹排在一前一后,姜洪先打,一边递过饭盒,一边问道:“都什么价?” 继续开讲。 “阿纯姑娘,大骨海带汤我给?盛一碗?” 程寡妇自然有巴结这位的理由,据可靠消息称,这姑娘往后掌管厂里的财务大权。 这不是她的顾客。 “那,那来份白菜吧。” 穿双牛筋底凉鞋,接近一米七的个头。 季美仙敞嘴大笑,“这玩意轮得到我想吗?不是搞培训么,培训完肯定有考核,能考到什么水平,那就是我现在的能力,你们如果瞧得上,反正全是好岗位,我都没意见的,努力呗。” 常言道:始于颜值,陷于才华…… “嗯。” “我嘴上吃的是我饭盒里的,但我心里吃的是阿纯饭盒里的,他们不懂先生您的用意,其实这不是埋汰,而是激励。只要成为公司的正式员工,自然能享用那些饭菜。” 金彪补充道:“吃的最香的,还是那个跟姜静纯关系不错的东北姑娘。” 穿一件白色衬衫,胸前鼓鼓囊囊,配一条青布裤子,身后线条圆润。 姜静纯左右不太好意思,关键是还不要钱。 李建昆眼神扫向下面时,很容易注意到这张花痴脸,毕竟其他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做笔记。 东北大妞这会正戳在厨房门口,捧着饭盒吃得津津有味,脸上笑意盈盈,不时跟里头搭两句话。 “呸呸!”屋檐下传来声音,“这菜也忒难吃了,狗都不吃!” 陆大江左右瞅瞅道:“知道你们心里不舒坦,但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据我揣测,这是一场考验。” “得嘞!” “好吃吗?” 不过米饭管饱,不要钱,这么一合计,倒也属于正常行情。 这要真是他的学生,他可要打屁屁了。 李建昆莞尔,“你高中学历?” “您别这样盯着人家瞧啊,我可害羞了。”季美仙打趣说。 李建昆跟着笑笑,没再打扰她吃饭,转身离开时,忽想到什么,扭头多问一嘴。 李建昆拿这个小纯纯也是没辙,千金难买心头好,寻思以后私底下再调教。 “噢,好,谢谢啦。” “噢?”李建昆放下玻璃茶杯问,“抽烟的那个?” 他不动声色走过去。 厨房门口。 姜洪:“……” 陆大江一众兵哥哥们,坐在对面的在建厂房的墙壁边,瞅着这边情况,也整得挺不好意思。 李建昆眼中含笑,视线上下游走,打量起东北大妞: “连长,我这份大虾还没动,要不……” 李建昆饶有兴致道:“那你吃得这么香?” 李建昆看向厨房里头,姜静纯捧着饭盒,冲他嘻嘻笑着。 “是呀,?死个人,盐不要钱啊。” “看你抽纸卷烟,牙齿咋还这么白?” 季美仙笑成猪声,舌尖抹过一排白净反光的牙齿,眨眼道:“想知道?那先录用我,这可是大秘密,外人不能说!” 有点意思啊,李建昆心想。 第488章 哼哈二将的双双表白 第487章哼哈二将的双双表白 天气日渐燥热,华电工地上,也是热火朝天。 兵哥哥忙着搞基建,学员们疲于学习,程寡妇娘俩保障伙食,就连李建昆都充当起讲师。 要说最悠闲的,还得数金彪和陈亚军这对基友。 除去平时缺些什么材料,采买一下,俩货多半时间没事干,窝在工程部吹牛打屁。 “呼呼~” 一台工业座扇送着凉风。 茶几上沏着功夫茶,木艺沙发上左躺一个,右倒一个。 “彪子,我劝你识相点,别再跟我抢面包房的苏小姐,姜静纯给你,多好一姑娘啊,别不知好歹!” 难得这回金彪没怼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亚军呀,说实在话,我看苏小姐咱俩都没戏,那狗几把胡自强,隔三差五往过跑啊,他现在是特区发展公司的经理,咱们拿什么比?” “副的!” 陈亚军纠正道:“而且他们公司五个副经理!” “哪又咋了,副的也牛逼啊。” “咱们…咱们比他有钱!” “有个卵用,人家手腕大权,想捞钱还不容易?再说了,以他跟建昆的关系,要钱不是随要随有?” 陈亚军浑身力气一泄,梗着的脖子松软下来,说的也是。 有钱有权,这狗币还有学历和文化,很难刚啊! “那…我刚才的话收回,姜静纯是我的。你…去追季美仙,啧啧,那身材,比起云裳姐也没差多少,美不死你!” “玛德,你咋不去追季美仙?是!身材还蛮丰腴,但是又抽烟又喝酒,还不白。她能跟云裳姐比?她多半是肌肉,那身体素质……卧槽~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 “你彪子哥岂是一般人?” 陈亚军一脸敬畏道:“瞧瞧你这一脸络腮胡,颇有古大将之风,此等妖孽,非你降服莫属。放心吧,往后的六味地黄丸,我给你全包!” “你奶奶个腿的,打一架呗?” “怕你?” “谁赢了姜静纯就是谁的,输的得季美仙。” “走你!” 两人跳起来,拉开阵势,还算讲武德,搞起相扑。 姜静纯和季美仙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她俩就这样被人给瓜分了。 中午,李建昆下课回到工程部。 衣衫不整的金彪,瞅瞅头发乱成鸡窝的陈亚军,“呔!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去呀!” “你怎么不先去?” 金彪嘴角一扬,心说我那个纯良友善,有啥好怕的?不再多言,拍拍屁股站起。 陈亚军见他真率先行动,也不能被他比下去,从茶几上薅起一物,钢牙紧咬,跟着出门。 李建昆一脑子迷糊,弄啥哟?没人理我呗? 厨房里。 “哟,彪哥,今天这么早啊。”程寡妇热络招呼,以前三位东家,都是等所有人吃完,他们才过来。 “不知道怎么搞的,饿得心发慌。”金彪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动手打了份饭菜。 别看他出门时牛逼轰轰,这会瞅见坐在饭桌旁的姜静纯,腿肚子打颤。 暗吸几口大气后,踱着小碎步,来到桌子对面,距离姜姑娘最远的位置,缓缓坐下。 见姜静纯搭眼望来,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 “呕!” 金彪:“???” 啥情况,怎么还有妊娠反应。 不能够啊! 根据老一辈同志传授的经验,戳在那里双腿严丝合缝,大概率是完璧之身。再者说,培训快一个月,也没听说她有男人呀。 “姜姑娘,你怎么了,咋不吃啊?” “呕!” 完鸟完鸟,还真有了。 另一边,陈亚军把心房里支起钢结构,终于凑到蹲在屋檐下吃饭的季美仙旁边。 后者诧异抬头看看他,俩人似乎没有交情。 陈亚军顺势在她旁边蹲下,用手肘碰了碰她。 季美仙低头望去,对方暗戳戳递来一个牛屎纸包裹的东西,“啥呀?” “鸡腿儿。” 季美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干嘛给鸡腿我吃?” “那啥……就是……我的话……” “您还是不是个爷们?” 草! 不能被看扁,陈亚军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季美仙,咱俩搞个对象呗!” “呵,呵呵~” 陈亚军:“???” 这是嘲笑吗? “你笑什么,我个人条件还是蛮好的,首都户口,存款…反正不差钱。” “看得出来。” 季美仙上下打量着他,身高凑合,体重不能超过一百三,虽然不是很白,但也算细皮嫩肉。 她指指自个脚下,陈亚军搭眼望去,啥也没看见,一头雾水望向她。 “我这一腚下去,你受得了么?” 陈亚军双目圆睁,如同活见了鬼。 受!不!了! 蹭地窜起,撒丫子跑路。 果真是妖孽! 季美仙拿起鸡腿,也不浪费,美滋滋啃起来,心情还是蛮美的。是个姑娘都喜欢被人追,她也不例外。 只是她心头有人了。虽然大概率没希望,但还不允许她做做梦吗? 反正她才二十岁,不着急。 以她的性格,直接吓走无疑最省事。 再说厨房里。 姜静纯这饭是无论如何都吃不下了,她最怕的就是脸上长毛的人,要是精心打理的胡须,少点,还能接受。 然而眼前这位,显然没得救了。 毛发过于旺盛,野蛮生长,想打理都难。 偏偏某人还一脸关切,凑到旁边小声问:“姜姑娘,你是不是怀孕了?” 姜静纯:“???” 哥,哥,这里有人侮辱我! 原本有些话她不好直说,现在为了自己的清白,也只能硬着头皮,小手连摆,“没有没有的,别误会。我只是…您的话……” 金彪疑惑,“我咋了?” “您长络腮胡。” 金彪下意识摸摸脸,不明所以,心说我长络腮胡跟你呕呕呕的有啥关系? “牙齿还黄。” 金彪有点琢磨过味儿,心情沉重,这是遭人嫌弃了? “好吧,我丑,你呕啥呀?” “我…反胃。” 金彪:“???” 姜静纯见他脸色很不好,安慰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金彪:“!!!” 他默默起身,蔫头耷脑回到工程部。 陈亚军比他早到十秒,这会缩在木艺沙发角落,瑟瑟发抖。 李建昆跷着腿,坐在五屉桌后喝茶,左看看,右瞅瞅,给整迷糊了。 “啥情况啊?你俩视死如归跑出去,分分钟不到,打了霜的茄子似的溜回来?” 陈亚军看看金彪,不明白他为啥这么失落,姜静纯多好啊,羞答答的。率先发言道:“老夫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女人!” 听闻这话,李建昆还真能对上号,能用彪悍来形容的女人,工地上大概率只有季美仙。 这姑娘没事叼根烟,白酒两斤量。 “何以发出如此感慨?” “她说,要一腚坐死我!” 李建昆怔怔后,不禁仰天大笑,不错不错,确实生猛。但肯定有个前因,陈亚军这货刚才去招惹人家了。 他又望向金彪,“你呢?” “我?” 金彪自嘲一笑,浑身乏力,瘫坐在沙发上,“我是个丑逼。” 李建昆:“……” “哈哈哈哈!”陈亚军忽地大笑起来,“我家小纯纯当面对你说的?竟也如此生猛?” 李建昆可算全须全尾地搞明白。 两个千年老光棍,终于鼓起勇气去向姑娘表白,这回还挺好,没搞内战。谁承想,试试就逝世。 一点悬念没有。 李建昆叹着气,狂拍脑门,这俩货的终生大事,也是个老大难啊。 都是十万元户,资本摆在这里,差的瞧不上。好的呢,这年头不比后世,姑娘们并不见钱眼开,又看不上他们。 第489章 管理班子 第488章管理班子 5月5日。 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结束,别说学员们个个熬成熊猫,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李建昆也差点没累趴下。 这么短时间,他几乎讲完当代企业管理的全部精华。 还是集百家之所长的精华。 不吹牛逼地说,当下任何一个学校,都没有这么系统的企业管理课程。 许多企业领悟其中一两个方法,就足以带来与众不同的向好变化,譬如这会还在手搓冰箱的海尔,目前应该叫“青岛电冰箱总厂”,后来领悟到OEC管理模式,如获至宝,“日事日毕,日清日高”也成为海尔创新的基石。 还余下的87名学员,他们根本没意识到,他们经历了怎样一场洗礼。 不过,李建昆虽然灌给了他们眼下很多企业家,愿意一掷千金而不得的学识,但到底能接住多少,能不能融会贯通,活用活现。 难说! 今天是考核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为方便这次考核,李建昆特地提前置办好一些办公桌椅,反正以后也要用。 上午八点后,行政楼一层,三间屋子,同时开考。 他,金彪和陈亚军作为考官。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让学员们充分思考作答,尽量不搞成应试。同时李建昆的评判标准,也不仅仅是看考试成绩,他有个小本子,所有学员的基本信息和性格特点,他都有记录。 最后会综合评判。 有些人即使学得很好,笔杆子功夫犀利,但性格内向或表达能力太弱,真让他现实管理,根本用不出来,也没卵用。 十点半,收卷清场,学员们作鸟兽散。 李建昆钻进工程部,当起批卷老师。 ―― 五月的鹏城,暑气熏蒸,白天平均气温在三十摄氏度左右。 人们早已换上单衣和凉鞋,并习惯于在穿凉鞋时,配上一双长筒的尼龙袜。 上午十点,昨晚熬夜到凌晨三点的李建昆,拿着一份名单,走进行政楼一层授课的那间屋子。 里面出奇安静,有人坐着,有人站着,不同于往常课后时间,没人扎堆,也无人交谈。 大家心怀忐忑。 岗位只有十个,他们却有八十七个,接近九个人中才会录取一个。 录取,即成为合资企业的高管。 淘汰,前途渺茫……有些人甚至不知该何去何从。 去工地搬砖,不甘心;狼狈回乡,太丢人;待在特区,另觅机会,生活将成为很大问题,几乎所有人口袋都已见底。 “气氛很沉重啊。”李建昆扫视房间,用打趣的口吻说。 除去姜静纯冲他扬扬嘴角,这会谁也笑不出来。 连东北大妞季美仙,饶是表情还算淡定,实则掌心满是汗渍。她连回乡的路费都已经用掉。昨晚她没吃饭,半夜饿得心慌,实在睡不着起来晃荡,撞上一个本地大叔,说给她十块钱,让她一起进小树林…… 她知道,有些姑娘干过这事,所以才会有人半夜觅食。 李建昆直入正题,宣布录取结果。 “财务经理,姜静纯。” 没人意外,摆在明面上的事。 李建昆拧开钢笔,望向姜静纯,含笑问:“你觉得自己该拿多少月薪,或者年薪?” 姜静纯嘴里有个五十,想脱口而出,因为她觉得自己顶了天只值这么多,旁边姜洪用手肘碰碰她,“好好说。” 她又想起大哥和她讲过的一些话,说这是合资企业的高管,工资不能拿国内水平作参考,理应高些。 “真的我说多少就多少?”姜静纯歪着脑瓜问。 “没错。”李建昆点点头,“如果你觉得你的能力,匹配你报出的工资,你说多少就是多少。不过公司会观察一段时间你的表现,假如认为你不匹配这样的工资,会找你谈谈,高了,往下降,低了,往上调。” 姜静纯嘻嘻一笑,“那我报月薪五十,您到时看着调。” 姜洪:“……” 这个傻妞! 你不能真指望他给你往高调啊! 唯一一个内定选手,机会还不知道把握,血亏! “好。”李建昆微微一笑,记录下信息。 继续公布。 “行政经理,余露。” 窗边,一个戴铁框眼镜的姑娘,伸手捂嘴,喜极而泣。 李建昆照例询问她的期待薪资。 “我…报个八十吧。” “采购经理,陈峥。” 一个满脸正气的小伙,激动之余,迟疑一下道:“都说采购部门油水厚,以免自个太穷,诱惑太大,我报高点,月薪五百。” 嚯! 满堂哗然。 真敢呐! 李建昆和熙一笑,照常记录。 “仓库经理,巩志先。” “啊?我!竟然是我!” 一个长得颇为着急的哥们,高兴蹦起,是真没想到他会被录取。其他学员也没想到,巩志先一股老学究气质,屁股一挨凳子,基本大半天不动,话头很少,大抵是培训班最不起眼的一个。 “我的话,如果能有一百月薪,就很满意了。” 随后,李建昆又陆续报出几个名字。 房间里有人欢喜有人忧。 “跟大家说一下,总经理助理,暂时不招,没有合适人选。” 没被点到名字的人,心头愈发忐忑,这样一来,只剩最后三个岗位,也是重磅岗位:销售经理,生产经理,厂长。 然而多半人其实心里有数,这三个岗位,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们。 连他们自己都觉得不配。 唯有屈指可数的几人,仍然自信,散发着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 比如姜洪。 他自信他的领导能力,他的学习能力,培训班里无人能及!即使单拼考试分数,他也不怯任何人,他只用一个半小时,轻松答完所有题目。 厂长的职位,非他莫属! 李建昆扫视全场道:“我先公布厂长人选。” 学员们屏气凝神,竖起耳朵。 姜洪嘴角微扬。 “季美仙。” 嚯! 意外,又不意外。 对于这位东北大妞,多半学员还是服气的。 姜洪表情僵住,满脸不敢置信,“你们…选个女的当厂长?” “怎么了?”李建昆反问。“正好管你,她以后是你的顶头上司,你是生产经理。” 姜洪这人,确实有些才华,考试成绩接近满分。还挺爷们,适合管人,但有一点,管不好自己。 性格有点冲动,有点过于自信。 姜洪气结,瞥向季美仙,“她能管我?配吗?” “这是她的问题,她要管理整家工厂,如果连你都管不了,那确实不配。”李建昆表情不变道。 季美仙顾不上兴奋,面对姜洪不善的眼神,也意识到这人相当棘手,必须想办法给他整服喽!好在,这家伙脑回路是直的。 事实上,季美仙早料到姜洪会被录取,并且一定是生产经理。 不录取他,单录取阿纯有毛用啊?他拔腿回乡,以阿纯的小尾巴性子,还不得跟着走? 当然了,姜洪确实有能力,他的能力方向,让他很适合生产经理的岗位。还有一个缘由:他妹妹是内定的财务经理。 只要阿纯还是财务经理,他不可能做到厂长以上。 季美仙报的月薪是501元,比之前的最高薪多一块。 姜洪倒好,直接来个强力胶。 这就杠上了。 李建昆不予理会,季美仙能不能收服姜洪,也是对她能力的一次考验。他报完最后的销售经理人选,这哥们其他优点不明显,倒是满嘴俏皮话,搁后世能当脱口秀演员。 然后,扫视向没被点名,蔫头耷脑的其他学员。 “你们还有一个机会,如果愿意的话,可以留在厂里做其他职位,比如副经理、主管……” 学员们纷纷抬起头,心情峰回路转。 但李建昆的话还没说完。 “又比如普通工人。你们需要另投简历,给行政,行政向厂里反馈,厂长和各部门经理商议定夺。” 手下有人,遇事不慌。一级经理以下的职位,犯不着他再亲自过问。也是给这个新的管理班子,更多磨合与历练的空间。 他们想要成长为优秀的管理者,事实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都太嫩了。 只是当下这年头,现成的管理人才全在体制内,而比起从港城聘人,李建昆更愿意给咱们的知识青年们,一个机会。 第490章 搬新楼、布任务 第489章搬新楼布任务 五月中旬。 华电工厂。 四幢五层宿舍楼竣工,水泥墙面,抹上大白,放这年头已经算是好住房。 A幢五楼,作为管理层的宿舍区。 时值晌午,楼底下异常热闹,年轻的管理层们喜气洋洋搬新楼,从财务预支了钞票,添置了一些必要家具,喊三蹦子拉来。 “姜洪,你帮阿纯搬完没有?过来帮我一下。” 季美仙戳在一辆如蚂蚁搬象的三蹦子旁边,向一个方向招手。她买了一张实木双人床,上五楼,没三五个壮劳动力不行。 姜洪穿一件红色两根筋,汗流浃背,刚搬完一张同款双人床,累到不行,闻声踱步走过来。 他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姑娘都要买双人床,像他妹,明明这么小只。 来到季美仙身旁站定,姜洪瘪瘪嘴说:“我凭啥要帮你?” 这可不是厂里的活,即使对方是厂长,也无权指使他。 “因为你壮啊,男同志还乐意听?话。” 姜洪下意识挺挺胸板,这话悦耳。 季美仙说着,往过凑了凑,拉着他的胳膊晃啊晃的,天气属实太热,她一件白衬衫汗透,紧贴在身上,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姜洪的手臂触到了某种极弹之物。 还带水…… “搬!搬搬搬,我搬!” 姜洪老脸一红,胸口怦怦跳,赶忙挣脱开,喊人过来一起帮手。 季美仙乐呵呵一笑,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姜洪这种人,你不能跟他硬着来,那保管锵锵声不断,她的计划是以柔克刚。一方面在言行举止上,给足他脸面,满足他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另一方面,善用自己作为女人的优势。 在这个越是大城市的人越保守的年代,只要她稍微豁出去一点,她就无敌了。 其实不算什么,泥腿子出身也有好处,在他们那旮旯,高粱玉米杆子能没过人时,地里经常打扑克。 这一幕正好被行政楼三层,双手撑在护墙上的李建昆,居高临下捕捉到。 “手段不算高明,但以她的道行,也算难得了。” “就是不要脸!”旁边,陈亚军吐槽道。 金彪有点不同意见,“也不能这么说,人家一个东北姑娘,只身闯南方,要是像姜静纯那种小家碧玉,事事抹不开脸,说不定早饿死了。” 提起姜静纯,陈亚军想起一件事。 “季美仙买张双人床好理解,一准想偷汉子。姜静纯为啥也买张双人床,莫不是……想偷我?” 李建昆和金彪同时机械式扭头。 “阿彪。” “嗯?” “你尿黄不?” “还成。” “滋醒他。” “算了,我可能有点糖尿病,不能让他尝到甜头。” 陈亚军很不服气,他觉得他还是配得上姜静纯的,在某些方面,也能彻底征服,不像面对季美仙时那样无力。 “咱们要不要住宿舍?要住的话,姜静纯的隔壁我预定了。” 金彪道:“你不早说,昨天行政余露还问过我,拿张图纸,我唰唰三笔留了三间,咱俩在廊道靠窗的对门。建昆给撂在中间位置了,他喜欢居高临下,那边窗子视野好。” 陈亚军大骂,“你个大胡子啊,一点不替我着想,我把姜静纯拿下,面包房的苏小姐你不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也是哈。” “走走,看看去,看还有没有机会。” 三人遂来到A幢宿舍楼。 逢人照面,得一口气喊出三个“总”。 事实上,年轻管理们只知道李建昆是总经理,金陈二位是什么身份,现在还犯迷糊。 上到五楼,一级经理每人一间宿舍,大伙早占好,已经拾掇得差不多。 金彪指指右侧廊道的尽头,示意他随手选的,他和陈亚军的宿舍,就在那扇窗户两侧。 “昆哥的呢?” 金彪领着二人向前走去,迎面撞上香汗淋漓的季美仙。 “李总,金总,陈总。” 李建昆含笑问:“收拾好了?” 季美仙说差不多,不忘邀请他们过去看看,瞅着那扇房门,金彪一脸古怪。 姑娘家的房间,三人没进去,只是戳在门口扫了扫。这时,隔壁的隔壁,钻出一个小脑瓜。 姜静纯哎呀一声,赶忙喊人。 “噢,阿纯啊,你跟季厂长住得还挺近呀。” “是…是啊。”姜静纯讪讪一笑,“你们喝茶不?我刚打了热水。” 反正她是个闲人,有大哥在的好处显而易见。 李建昆一边摆摆手,一边向前走去,打算也去瞧一眼,只是刚挪步,又顿住,咦了一声,侧头看向旁边,“这间谁的?” 还空着。 金彪道:“你的。” 李建昆:“……” 陈亚军:“!!!” 好家伙,被季美仙和姜静纯夹攻了。 奶奶个腿的,她们俩都买双人床,不是全想睡昆哥吧? 这往后半夜溜过去,可方便,一步路! 仨身前和背后,季美仙与姜静纯这对好姐妹,四目相对,和善而笑。但隐约中又带点电花。 女人心,海底针。 姜静纯的房间是后选的,当她得知美仙选了李总隔壁,并且预定了一张双人大床后,她意识到一丝危机。 温顺如猫咪的小家碧玉,人生初次露出獠牙…… 下午,李建昆驱车去了趟南洋银行。 同时金彪和陈亚军租辆解放车,去罗湖口岸,拖回一只林新甲从港城采购的保险柜。 两点整。 行政楼二层,会议室。 年轻的管理层们,早已提前落座好,都很讲究地洗过澡,并换上干净衣裳。 如今他们的身份地位截然不同,不再是落魄的知识青年,而是国内罕见的合资企业高管,个人形象还得注意一下。 姜静纯披散着尚未干透的青丝,洗发露的清香飘散周边。 季美仙换上了新买的一身港版职业装,因为她见其他工厂的女高管都这样穿,一件休闲白衬衫,配黑色直筒裤,特点是修身,将她火爆的身材尽数衬托出来,脚下是一双黑色带亮片的中跟鞋。 至于高跟鞋,目前属实驾驭不来。 李建昆带着哼哈二将走进会议室,陈亚军手中,拎着一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包。 年轻管理层们,各个眼神明亮。 之前保险柜拖过来,是在场所有爷们,一起搭手搬进财务室的。 李建昆也不卖关子,拍拍放在桌面上的手提包,“这是五十万现金。” 嚯! 饶是猜到,大伙仍然吓得一哆嗦。 别提五十万,五千块,他们都没人见过。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两把造型特殊的钥匙,一把递给身旁的季美仙,一把抛给姜静纯,后者白嫩的小手捧着钥匙,羊癫疯发作似的。 “以后要拿钱用,需要两把钥匙同时打开保险柜。” 大伙恍然。 季美仙紧紧攥着钥匙,望向李建昆的眼神中,充满感恩。这是一个极大的权柄,能让她的工作开展轻松不少。 “拿来这笔钱,有作用,接下来有两个重要任务。” 唰唰! 大家齐齐翻开小本子。 “第一,厂区建筑在陆续落成,有些必要东西还需要采买,比如宿舍里的床铺等。现阶段个人负责的事情不多,你们一起协商组织完成。 “第二,招工。一样,团队任务。一千名职工,务必在暑期内招聘满,九月一日正式入厂。具体要求待会给到你们,任务重,责任大。” 第491章 晚宴 第490章晚宴 傍晚。 新落成的工厂食堂里。 偌大的用餐区,现在一片空旷,只在靠近打菜窗口的位置,搭起一张大圆桌。 华电工厂年轻的管理团队,围坐在旁边,桌上摆满丰盛菜肴,地上白的啤的空酒瓶倒了一地。 “来喽!倒数第二个菜,红烧白蟹!” 当初怯懦懦的阿香姑娘,混熟之后,胆子大不少,唱戏般捧着大瓷盘从厨房走出。 不过在场的年轻管理们,对她成见颇深。 做菜忒难吃了! 硬是被她祸祸一个月。 所幸往后她不在厨房干,调到行政部给余露当跟班,高低是个本地人,对特区情况更熟悉些。 季美仙顺着话题说道:“您放心,如果特区招不满合适员工,我带队去周边城市,像羊城,据说外来务工人员不少。” “我不会喝呀。” 李建昆笑而不语,这小子完全被季美仙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可恶! “比如呢?” 高科技企业的核心属性,即创新。李建昆的想法是,市面上已经有的玩意,一模一样的他绝不捣鼓。 接下来他推出的任何产品,一定具备创新属性,至少是当下这年头没有的。 止是止住了,等泡沫消完后,她把筷子扯出来,轻巧放回李建昆手边。 “不吃那喝点,大家都喝了,就你没喝。” 她的话倒总能落到正点子上。 程寡妇多机灵的人,探头到打菜口,嚎嚎道:“姜经理,那道啤酒鱼,我可是特地给你们兄妹烧的!” 姜洪:“!!!” 他得回趟京城,“提货”。 这就是她的突破口。 姜洪没好气瞟过来,“陈总我谢谢你嘞,我妹连我夹的东西都不吃。” 被捅了,也好过她现在这样老大难呀,找谁嫁? 李建昆含笑说:“高科技产品,有些可能非常高端,所以我希望我的员工们,具备一定文化基础,并且擅于学习。” 陈亚军凑在姜静纯身旁坐着,赴宴之前特地洗过澡,拿漂白粉洗的牙。 铛! 两只玻璃杯碰在一起,季美仙昂头喝酒时,目光斜下扫向隔壁的隔壁;姜静纯抱着啤酒瓶,狠狠嘬两嘴,小舌头卷着酒瓶口。 “什么?” 这样的天赐良机,李建昆肯定不会错过。 港城目前的电子科技水平,名列世界前茅,除去美日两国能稳压一筹,谁也不敢说排在其上。 姜静纯眨巴眨巴眼,瞅着酒瓶口,舌尖舔舔唇角,不待拿到嘴边,刺啦! 没得办法。 言下之意,你算个老几? 姜静纯:“……” 她发现,李总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男人。 姜静纯:“……” 也不知谁干的事,单单买酒,不捎酒起子,别人都是拿牙咬的,她下不了口,再说多半也咬不动。 然后捧起酒瓶,樱桃小嘴对着酒瓶口,嘬啊嘬的。 “噢。” 既然是产品,自然要找人设计研发。这件事离京之前,他暗戳戳交代给纪世赢。不跟陈春仙说的原因,是怕他咋呼:噢,开始死都不支持我搞多元化研究,要我专攻光刻机领域,现在又搞别的? “哎呀陈总,您不要给我夹了,我真不吃。” 姜家兄妹是广西人。 李建昆甚为满意,端起酒杯,“辛苦了。” 现在毕竟风气开放不少。 李建昆看着季美仙,您还别说,这小麦色皮肤的姑娘,看久了别有一番韵味,身上仿佛有阳光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季美仙眼前一亮。 她觉得她有必要再凶狠一些。 姜静纯刚才见人家出现这种情况时,插一根筷子进去就能解决,她不是腾不出手么,两只手抓住酒瓶像捧炸弹似的。 季美仙却是摆摆手道:“不行喽,我喝白酒还成,喝啤酒,两个我也不是姜经理的对手啊。” 谁让自己当前没有研发团队呢。 陈亚军一脸悻悻,想着这姑娘即使拿下,往后也很难深入交流啊。觉得这样面子上挂不住,又摸过一瓶百乐啤递过去。 特区那些港城老板,却是希望普通工人越没文化越好,年轻、手脚麻利即可。 “之所以现在把这两个重要任务,布置给你们,一来是想锻炼你们的能力;二来,我后面要离开一段时间。” 陈亚军:“???” 有人起哄道:“姜洪你要是不服,再跟美仙走一个。” 李建昆正跟其他人聊天,余光瞥到什么东西晃啊晃的,侧头扫来,下意识取过酒瓶,塞进嘴里“呲”一下,又还回去。 姜洪扬起嘴角,“那是。” 姜洪嚷嚷道:“程姨啊,你这抱大腿也抱得忒明显了!” 只要找对人。 险些没喜极而泣,这个病可困扰他家多年。 一时捧着酒瓶,左摇摇右晃晃。 “快快,李总,喷了喷了,帮我插插!” 譬如他计划中的第一款练手产品。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我去,原来他妹的古怪病,有得治啊。 根据他前世的记忆,80年代初的金融风暴中,港城有大量公司倒闭,比如李超人趁机抄底了港灯,包玉钢成功拿下会德丰。他的目标,则是港城的电子科技产业。 李建昆另一边坐的是季美仙,刚才的一切她全看在眼里,但并没有吃味,李总的注意力明显在她这边。 单是这种要求,招工的难度增加数倍不止。 姜洪心头一怂,季美仙根本是个酒菩萨,一人喝他们全部都有可能。 工厂还未正式运行,有些事不必较真。 “假如招聘时有人问,你们可以说做类似电话机的玩意。我说的比如,你们可能都没听过。” 其他人跟着起哄,姜静纯属实没辙,只好接过,看看啤酒瓶盖,又犯难了。 李建昆的视线被重新拉回。 李建昆随手拿起根筷子,反手一插。 “阿纯,吃螃蟹不?” 念头至此,他扫视过饭桌旁的众人。 阿香依旧唱歌般说:“鲅鱼饺砸!” “咱们厂以后生产什么?如果招工时别人问的话。” 陈亚军:“???” “高低喝点,今晚高兴,你哥还在这,怕啥?” 这就说到第二件事,回京提完货,他还要去一趟港城。继续布局金融风暴,外加物色抄底的目标。 李建昆笑声搭话,“最后一个啥菜啊?完了跟你妈一起过来吃。” 李建昆疑似听到什么异响,放下酒杯,正欲侧头看去,季美仙连声道:“还有个问题李总。” 李建昆诧异扭头,什么虎狼之词? 等看清情况后,才知道自己思想有多龌龊,原来是喷泡沫了。 姜洪忽然一改之前的观点,想着应该让妹妹和李总处处,只要能治好病……付出点代价,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小纯,还不敬李总一个。” 但凡能收购到几家有技术实力的公司,至少能让他在这个领域,少奋斗几十年。 “要走啊……”姜静纯小声呢喃。 季美仙很想问问离开多久,要去哪里,但话到嘴边,意识到有些逾越,又咽回去。 第492章 是好是坏? 第491章是好是坏? 夕阳西下,红火的霞光染红天际,浸透着海面。 茶花大队。 山岗上的小学里。 林云戳在讲台上,结束一天的课程,开始布置家庭作业。 教室里异常安静,唯一的一个小萝卜头,端端正正坐得笔直,他有些欲言又止,终究恭敬地听老师把话说完。 “好,下课!” 小萝卜头立马起身,走到过道中,九十度躬身,“老师…再见!” 林云望着这反常的举动,眼皮猛一跳,大脑中一片空白。连他最后一个学生也要剥夺吗? “小康,你?”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没有地坪的、褐色的硬泥地上,小萝卜头哽咽着回话,“我爸妈都去工地打工了,我妹妹没人带,所以,所以我……” 林云眼前发黑。 为什么没有一对父母,能听进去他的劝告,贪图眼前打工挣的那俩钱,只能解决家庭一时的困境,想要彻底改变家庭面貌,必须要掌握知识和见闻啊! 他深感颓然。 一辈子都不曾这么无力过。 该做的工作他全做过。 林云脚步虚浮,移动到小萝卜头跟前,双手扶起他,替他抹去眼泪。 “小康不哭,即使是这样,也不要放弃学习,有空的话…多…看看书,有好处!” 小萝卜头用力点头嗯一下后,问道:“老师,你怎么也哭了?” “风…风大。” 林云拍拍他的小肩膀,柔声说:“老师送你回去。” “等我妹妹长大点,我背她来一起听您讲课!” 林云默然,领着小康走出教室,在伸手锁门的那一刻,那扇门忽然变得异常沉重,几乎一丝一丝在合拢。泪水模糊他的视线,曲折的倒映着教室里的一桌一椅。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小康。 或许,没有机会了。 能坚持到只有一个学生,学校照常开课,他为此几乎跑断腿,说破嘴。没人能同意一所空学校,仍设立一名老师。 晚霞的小河边,水声潺潺。 林云送走了自己的最后一名学生,也送走了自己的教师生涯。 ―― 晌午,红火的太阳蒸烤着大地。 华电工厂。 行政楼二层,总经理办公室。 “昆哥,咱们开车回去吧,你只管坐,我跟彪子开,绝不让你动一下手!”陈亚军央求。 金彪帮腔说:“你要是顾忌安全,大可不必,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我在村里收了两杆打鸟的玩意,搁后备箱藏着呢。” 李建昆瞪大眼睛,“你TM的……” 你咋不买三把,遇到劫道的,咱仨站一排,砰砰砰,上演一出《三杆老烟枪》。 这俩货为了怂恿他把皇冠开回去装逼,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啊。 但是,没用! 这回又不押东西,何必冒风险?再说了,以这年头的路况,来回京城三千公里,就日系车那揍性,还不颠报废? 哼哈二将还在喋喋不休时,耳畔忽然有一脚踹的声音传来。 是谁都不带猜的。 一般人他也没有啊。 金彪骂骂咧咧道:“阿海这狗东西,让他给我整一辆吧,到现在都没个准信。” 陈亚军踱步到走廊上,低头向下瞅去,不禁怔了怔。扭过头,小声说:“昆哥,你知道谁来了?” “不是林海?” “是,还有个人。他哥,拎着行李咧!” 楼下,林海的本田摩托没熄火,自个仍跨坐在上面,没打算下来,以免挨骂。 “哥,冲!争取拿下,过去待多久都行,家里不用担心,有我呢。” “照顾好妈。” “还用你说?哥,咱家不像当年了,你要不放心三姑一个人照顾,我回去把四姑也找来。等你回来,妈没胖两斤你找我。” 林云笑了笑,当年的小毛头确实长大了,不仅能撑起家庭,还要为他这个当哥的操心。 倒是他,愈发一无是处。 林云的心头很忐忑,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人家明明在首都有很好的生活。 而他,又能带给对方什么呢? “哥……” 林海还想说点什么时,余光捕捉到二楼出现一张帅脸,吓得一哆嗦。 轰轰! 本田摩托猛地一个甩尾,眨眼间,逃窜得无影无踪。 李建昆微微眯眼,脸色不太好,他看出来,这事林海也有份,或者说不单是林老师一个人的主意。 既然如此,还去个毛线啊。 作为弟弟,他自然希望那个最后真能和姐姐走到一起男人,对她的爱是毋庸置疑的,是山海难隔的,是能豁出一切的! 办公室里。 李建昆重新坐回五屉桌后面,金彪和陈亚军在木艺沙发上排排坐好,林云颇为吃力地拎着一只黄色帆布包,缓缓走进。 “建昆,阿彪,阿军。”他笑着打招呼。 金彪和陈亚军赶紧起身回礼,这世上总有些人,能让人打心眼里产生敬意,林云正是其一。茶花大队,这段时间他们去过好多次。 另外,对方毕竟和大姐大关系神秘,得给几分面子。 李建昆没动,不咸不淡道:“这是做什么?” 明知故问。甚至可以说刁难。 林云笑容不减道:“听说你们要回去,我打算和你们一起,去首都,见见你姐。” “她知道?” “不知道。” “你怎么确定她想见你?” “……不确定。但我…想见她。” 李建昆脸色稍霁,“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好几个月没回家,在我离家前,我姐的小酒馆有个安保人员,对她很不错,每晚都会送她回家。不好说他们现在发展到什么程度,兴许你这次过去是找罪受。” “不打紧。” 林云微笑说:“如果她真的过得很幸福,我去看一眼也好。” 李建昆:“……” 该说不说,这是种什么感情,以他庸俗的人格,属实不能理解。 “既然你这么想见我姐,阿海那小子为什么不敢上来?”他死死盯着林云,试图看穿对方的内心,“我看是阿海怂恿你去的吧。” “这事跟阿海的关系倒不大。” 林云收敛笑容,很认真说道:“是我妈催我去的。” 李建昆:“???” 连金彪和陈亚军都满脸诧异,心说你这么大个人,不至于像个小宝宝样,你妈让你去才去吧? 林云叹息一声道:“建昆,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我这人确实有很多臭毛病,不怨你。我妈年纪大了,又是个盲人,常言道:父母在不远行。不瞒你说,如果不是她抄扫把撵我,我确实下不定决心。” 这人…… 李建昆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恍惚间,他倒是想起自己的老母亲。有些汗颜。 在这一点上,他不及林云。 他似乎没理由阻止林老师去了,可是,是好是坏啊? 如果没有林老师,二姐和唐国耀长此以往发展下去,应该是能成的…… 第493章 吾家姑娘初长大 第492章吾家姑娘初长大 京城。 和风徐徐,暑气初生。 午后,小酒馆刚开门不久,还没有客人,门外停着一辆手扶拖拉机,后斗中载着从牛栏山拉回的散酒。 唐国耀脱了白衬衫,穿一件同色两根筋,露出壮实的臂膀,忙着卸货。 那硕大的酒坛子,盛满酒水,小酒馆里除他也没人搬得动。 自从唐国耀入职后,小酒馆里的体力活,被他全部包揽。老板娘李云裳再也不用花钱雇人,月底想给他多发些工钱吧,他总是推脱,说权当锻炼身体了。 “耀哥,歇会吧,喝杯茶。” 李云裳把温度正好的菊花茶,从茶壶里倒出一杯,隔着吧台递过去。 唐国耀咧嘴憨笑,双手接过后,小口抿着。 沈红衣戳在吧台内望着这一幕,低头窃笑,嗅到幸福的气味。她下午没课,知道今儿要上货,特意过来帮忙。 恬静的午后,很和谐的画面。 正在这时,门口光线忽然一暗。吧台边的三人齐齐扭头探去。 “建昆!” 李云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弄得眉眼笑弯。弟弟这回离京实在太久,心头挂念得很。忙从吧台内走出。 唐国耀笑着挥手打招呼。 沈红衣静静望着那抹高大身影,虽然没说话,但表情中显然有股雀跃。 李建昆三人站成一排,却是一动不动。 面对有些疑惑,迎上来的姐姐,李建昆挠挠头说:“姐,这次还有个人跟我们一起回来的。” 李云裳顿住脚,想想弟弟去的地方,外加这种奇怪态度,不是笨人,心头微颤。 这时,林云从三人身后绕出来,温和笑道:“云裳,别来无恙。” 李云裳:“!!!” 唐国耀:“???” 这算不算修罗场? 李建昆他只晓得,这事他没法掺和,感情是一种很私人的东西,谁也没有资格去替代其他人做出选择,即使是他亲姐。 况且,林云和唐耀国这两人,属实无法去分出一个好坏。 一切,只看二姐喜欢。 李建昆与戳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二姐,错过身,路过一头问号的唐国耀身旁时,停下脚,小声把二姐和林云之间的事,简短告知一遍。 唐国耀沉默。 李建昆不再多言,走近吧台,放下手提包,凑到沈红衣旁边。 金彪和陈亚军本打算过来喝一杯,瞅着这诡异的气氛,赶忙讪笑着告辞。 “下午没课?” “嗯。” “我带你去玩吧。” “你刚回来,不累吗?” “卧铺,有啥好累的。” 沈红衣用眼神示意吧台外的场景。 李建昆苦笑,“我就是不想看。” “那…行吧。” 俩人拾掇一下,离开时,李云裳和林云终于搭上话。 “林老师,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位就是建昆说的唐兄吧,你好。” “呃,你也好。” 李建昆拉起沈红衣的小手,哧溜跑路,再听下去尴尬症都要犯了。 阳光暖洋洋晒在身上,沈红衣被他带着呼哧呼哧跑出一段距离后,抽回小手,白皙小脸上粉红晕开,这个点后马路上随处可见燕园学子。 “都大三学姐了,害羞个啥呀。再说咱俩那点破事,不是早传开了吗?” 李建昆没好气抬起大手,在她的小脑瓜上揉了揉。 发型被弄乱,沈红衣不满地嗷嗷两声。 “哟,脸皮没厚,脾气倒是渐长。” 李建昆认真打量起沈姑娘。 首先声明一下,他喜欢夏天! 沈姑娘今天穿的是一件的确凉白衬衫,众所周知,这种面料很薄。近距离看的话,腰间空荡荡的,小蛮腰被衬托得格外明显。 李建昆还是居高临下的角度。 眼神落在沈姑娘身前,不由得大为震惊。 似乎,大了! 他却不知道,有些话他虽然好似开玩笑说的,姑娘家却上了心思,总希望在某人眼中一切都是美好的。又是一个有文化的姑娘,不难踅摸到进补食谱。左右现在不差钱,平时吃饭时,会先打听燕园各食堂当餐的菜品供应情况。 如今她的伙食,离不开几种食材:猪蹄、豆制品、排骨汤、莴苣、青豆…… 另外,某人给她的外汇券,她也乖乖听话买了奶粉。 好像,格外管用。兴许是以前真没吃什么好东西吧,陡然一补,有奇效。 李建昆眼神发亮,这方面补齐的话,沈姑娘外形上没有短板了呀! 瞧瞧这小蛮腰,还不得是细枝结硕果的效果? 沈姑娘下身配的,是一件同样轻盈的薄布黑裤子,微风拂过,嗯,真圆真香。 吸溜! “你饿?” “嗯,好饿。” “那先回四合院,这个点,让婶儿下点面条给你吃?” “不如你下面给我吃呗。” “我手艺又不好。” “嗨,要啥手艺啊。” 沈红衣小蒲扇般的睫毛,扑扇几下,意识到他俩聊的好像不是一个话题。顿时小脸通红,“呸,流氓!” 哎呦喂,竟然懂了。 我家媳妇儿果然冰雪聪明。 俩人拐进娘娘庙胡同后,可恶燕园的学子总算不见了,李建昆再次凑到沈姑娘身旁,拉起她的小手。 这次沈姑娘没挣脱,耷拉着脑瓜,任由他牵着,也不说话。 回到四合院。 梁叔开的门,狗子兴奋跑过来,李建昆心说真是一条好狗,刚想伸手摸摸它的狗头,此獠麻利躲开,绕在沈红衣身旁转圈圈,对着她的一双布鞋猛舔。 “梁叔,啥季节适合吃狗肉?” 狗子:“!!!” 有人嫉妒生恨。 汪! 小龙妈听说东家饿了,忙去下面条。李建昆领着沈红衣来到自己的卧房,让她先坐会,找出衣服去洗澡。 这天气也不冷,在院里的水井旁,拎两桶水冲冲,顺便浇浇火算逑。 等洗完澡,李建昆换上一条米黄色大裤头,趿拉着人字拖,用毛巾搓着头发,回到卧房时,看到了让他的浇火程序,功亏一篑的一幕: 只见沈姑娘趴在他的大床上,认真翻看一本相册,两只小脚没穿鞋,勾在空中一荡一荡的。 他的床是席梦思床,特软和,沈姑娘正面完全“嵌入”,这就导致背面的弧线堪称惊心动魄。 她还没穿袜子,粉嫩的脚趾头弯弯伸伸的…… 吸溜! “你洗澡也太快了吧。” 沈红衣扭头看他一眼,浑然没察觉自己在勾人犯罪,仅一眼又摆回去,一边翻着相册,一边碎碎念道:“你去吃饭呀,我想去看电影,《窗外》或者《在水一方》,她们说特好看。” “没熟呢。你要喜欢琼瑶,那不巧了么。” 李建昆笑呵呵凑过去,顺势往边上一躺。沈红衣被他的话头吸引,昂着头,静待下文。 某人一边开讲,右手食指和中指戳在床面上,慢慢向前“走”去,眼看就要偷桃成功…… “东家,吃饭了!” 小龙妈出现在房门外。 沈红衣立马意识到,两人躺在一块不妥,俏脸红艳,飞快爬起。 李建昆:“……” 吃吃吃,吃个屁股饭哟,我一点都不饿! 下午写的一章被吞了…… 第494章 破解修罗场 第493章破解修罗场 海淀小镇。 电影院门口。 李建昆刚陪沈姑娘看过《窗外》,姑娘跟其他姐们一样,恍恍惚惚走出来,一时像是不知身在何处。 代进去了…… 剧情那叫一个千回百转,矛盾纠结,理不清,剪不断啊。 骗人眼泪水这块,琼阿姨确实独步天下。 不知为何,李建昆却是忽然想起,依萍找她爸要钱的那天。 “赤豆冰棍嘞!甜糯糯的赤豆冰棍嘞!” 北方气温不给力,这时节总算看见一个卖冰棍的,李建昆招手唤过来。 唐林二人,现如今可实在谈不上比他姐强。一个是帮工,一个借宿在他姐的铺子里。 清晰了! 李建昆蓦然想起,这几年他姐变化很大,以至于有些根子上的东西被掩盖,当然跟他也有关系。其实她姐一直是个小女人,需要依靠。虽说吧,各方面都不小。 日后月薪过万,也抵不上这年头拿五十的人敢花。 两根赤豆冰棍到手,李建昆递过去一毛钱,硬是找回二分。 “哈?” “瞎…瞎说什么你!”李云裳瞥向北方屋檐下,没好气道,好在夜色掩盖住了她绯红的脸颊。 “姐,你要求有点高啊,简单点。” “嗯?” 而他姐的心情,又是另一番境遇。 中国式名人效应的商业价值,初现端倪。 “就是说我的吃穿住行?全包,而我呢,只负责做一件事。” 沈红衣冻得不停哈气,可算腾出手取下冰棒,另一手拿着钱卷,得意朝李建昆扬扬。 等院门合拢,小院里响起一声幽叹。 李建昆合计着唐林二人,倒都能满足几条,却又不能全部满足。 姐啊,咱别玩禁忌行不行。 李建昆:“……” 沈红衣也喜欢剧中的幸子,生起购买欲,挑了件白色的款式,一问价格,却是不便宜,要二十五块,够买三件的确凉衬衫。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云裳的闺房,木艺茶几上泡好一壶花茶。 “姐,我有办法了,这件事交给我。” 姑娘叹息一声,“有点本事吧,我希望他将来能照顾我。” 这李建昆能看下去? 一位大叔,推一辆比他的“缝合怪”,还恐怖得多的二八大杠,后座上绑牢一只木头箱子,上面覆着还算干净的棉被。 “姐,咱俩当玩游戏、闲聊,如果现在你是神仙,你想给自己捏个对象,你会把他捏成什么样的?” 这又…忒简单了。 不是惊叹于这手藏钱绝活。 两人没走多远,发现路旁有个被人围攻的地方。凑热闹嘛,人之天性,遂挤过去。 确实是这样。 “我也太亏了吧,你做啥事才能使付出对等?” 显然已经有个体户嗅到商机。 “行啦,只是一部电影。”李建昆把冰棍碰在沈姑娘红润的嘴唇上,冰了冰她,还是没冰醒。 “唔!” 沈红衣下意识张开樱桃小嘴,也不伸手来拿,某人索性捅进去。 沈红衣刺激得打个摆子,这下算是回过神。 李云裳瘪瘪嘴后,侧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喃喃道:“其实讲现实的话,我没什么要求,是个好人,对我好,就够了。” “你让我说的。” 沈红衣说着,把冰棍含进小嘴,面朝李建昆,主动拉近距离,几乎快凑到怀里。 也是真经花。 “三人同行情牵牵,谁能解开这段缘呐!” 这一下午,有遗憾,但总体上还是蛮愉快的。 随着这部电视剧一起火起来的,还有“幸子的头”和“光夫衫”。 关键您知道是什么? 冰棍是圆的…… 他板起脸,营造游戏氛围,没好气道:“好好讲!” 晚上,李云裳在左右保镖的护送下,回到四合院。 娘的,还真跟我一毛一样。 看过电影,压过马路,吃过美食,买过东西,牵过小手,看过内内…… “……富婆同志,那你包养我吧。” 李云裳:“……” 李建昆人都看傻掉。 今年国内上映了一部日剧,叫《血疑》,女主演山口百惠火爆我国,成为超级偶像。 自家媳妇儿买件衣服还需要舍不得吗?这辈子他都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当即掏荷包,却被沈姑娘给拦下,“我有钱。” 心情愉悦。 沈红衣昂昂小下巴,故作高傲,“不给,本富婆有钱。” 李云裳脸颊红润,难以启齿去跟人谈这种问题,更别提这人还自己亲弟弟。 电影院这块十分热闹,青年男女扎堆,两人压马路,漫无目的瞎逛。 咱啥都敢贬,这年头的物价是真没得黑。 原来是个卖衣服的摊位。 “林云,你等会。” 现如今,街头走几步还能瞥见一个大光头,这是《少林寺》带来的效应。 李云裳见他还真认真起来,白他一眼后,一边思忖,一边说:“与人和善,待人真诚,孝敬父母,身体健康,有文化有见识,有自己的人生目标,稍微好看点……” 然后撩起的确凉衬衫,翻开一侧的裤腰,从里头另缝的一个秘密荷包内,扣出一只钱卷。 李建昆主导话题,不谈唐林二人,从一个稍微不那么尴尬的角度切入。 那么想要成为她的男人,首先你得比她强! 往后,自然得依靠自己的男人。 这谁顶得住? 李建昆赶紧把冰棍也捅嘴里,急冻降火。 “你这……”李建昆哭笑不得,“就不能给个机会,让我给你买件衣服吗?” 吸溜! “不然呢。” 做个鬼脸后,转身付过钱,取来自己的新衣裳,好生叠起,夹在胳肢窝。 姐弟俩挨坐在一起。 李建昆搭眼瞅瞅,还真是,搁后世叫蝙蝠衫。 可怜她太过善良,并不擅长做这种决定啊。 李云裳倒也明白他想帮忙解决问题,搭眼瞅去,“你这样的。” 当然了,他也不打算做什么决定,只是想适当给出一点解题思路。 李建昆:“加点。” 虽然没理解,但沈红衣也不追问,知道不是好话,“略略略~” “诶?那边干啥呢?” 而是……突然这么不见外了? 雪白小蛮腰,同色小内内。 沈红衣眼前一亮,“幸子衫。” 他姐现在依靠的是他。 “站在我的角度讲,他是林海的大哥,而林海又是我手下的人,他大哥好容易来趟首都,住进家里不过份。” 李建昆顿了顿,道:“姐你是知道这些的,但你还是让他住在小酒馆。你在顾忌耀哥的感受。” 李云裳:“……” 李云裳冲到弟弟的房间,把他的被褥抱出一床,送给候在门外的林云。又看一眼站得更远些的唐国耀,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微微一笑。 ‘愈发让老夫扛不住啊。’李建昆心头感慨。 从现在的情况可以明显看出,沈姑娘属于慢热型,当她真正接纳你后,那些招你喜欢的方面,会不经意间慢慢展现,或者改变而来。 一时有些犹豫。 李建昆看似岔开话题问:“林老师晚上住小酒馆?” 很复杂。 “啥叫包养?” “陪你打扑克啊,随叫随到,随时随地。” 沈红衣依旧不改吃冰棍的习惯,舍不得咬碎,拿小舌头舔啊舔的。 “姐,聊聊吧,我知道你有满肚子话要说。”李建昆思来想去,还是不忍心把这个难题,扔给他姐一个人解决。 “我送他们每人一场造化,看谁飞得起来,在此过程中,兴许也能看清一些事。” 李建昆把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李云裳听得眼神明亮,即使不为自己考虑,对唐林二人来说,也是件好事。 她没理由不同意。 第495章 普通人出生最欠缺的三样 第494章普通人出生最欠缺的三样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 午后,小酒馆。 靠近舞台的一张略微包浆的酒桌旁,李建昆独自坐在一侧,身旁的椅面上,放着一只黑色皮质公文包。 林云和唐国耀凑一块,坐在对面。 “鉴于你们仨现在的尴尬情况,有些话我姐一个姑娘,不好说,我只能代劳。” 李建昆开门见山道:“首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我姐对你俩都有好感。” 听闻这话,林云和唐国耀的表情中,明显流露出一股欣喜。 尤其是唐国耀,他或许能感受到一点,但云裳公开表示,这还是头一回。 “我再告诉?们一件事,别看我姐现在当个老板娘,感觉有点排场,其实她是个依赖性很强的女人,她需要人照顾。” 林云是通过书信中文字间的了解。那抹小女人的温柔。 “你们得变强啊,钱和权至少要占一头,不然别说达不到我姐的择偶条件,我这个做弟弟的,都不稀罕让她嫁给你们中的一个。” 金彪和陈亚军现在对这两间铺子,是毫无兴趣了。生意不好做,鲁娜一个人掌管三间铺子,也没什么必要。 “我打算帮你们一把,给你们提供一个基础,能不能变成可以让我姐依靠的男人,最终抱得美人归,还得看你们自己。” 此人大智近妖! 看见林云搭眼望来,李建昆笑了笑道:“林老师,我一点不讨厌你,相反我内心很敬重你,之所以几次对你恶语相向,纯粹是我觉得在对待我姐的某些方面,你做得不够好。作为弟弟,我会很私心地认为,你必须把我姐当成你的全部,才有资格追求她。” 唐国耀侧头看去,洗衣做饭样样精通呗? 唐国耀和林云相视而望,视线间终于迸发出一丝火花。 李建昆领着唐林二人,来到两间铺子前面的那条通道里,左右指指道: “我再各借你们一间铺子,拿来做什么我不管,只要不犯法,做不做铺子都无所谓,比如林老师你擅长教学,附近有的是人口资源。” 唐国耀和林云震惊,他们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是十百,十千。 李建昆和鲁娜一块离开。 “没事,晚就晚,吃宵夜,我备点酒菜,去我房间喝。” 该说不说,林云原本还一脸茫然,借给他一间铺子有什么用? “嘶!” “这?” 这一点,两人反而比其他人更清楚。 林云垂下脑壳。 林云叹息一声,“家庭根基太薄,谁又不想飞黄腾达呢?” 吊在后面的鲁娜闻言,含笑走上前来。 鲁娜看见李建昆出现,笑着从柜台内走出,“都安排好了。” 五沓大团结,两人都没地方塞,各去仓库找来一只布兜,装进去,紧紧拎在手上,仿佛那是他们的命! 遂跟随李建昆,徒步前往五道口。 鲁娜俏脸红艳,羞答答看他一眼,“好、好吧,但是你不能做太出格的事。” 林云依旧温和地说:“建昆,大恩不言谢,到这一步,再混不出个人样,怨不得谁。” “显而易见,你们现在无论是生活条件,还是社会资源方面,都强不过她。我说句不好听的,她如果真摊上点什么事,想要依靠你们解决,纯属白指望。” 至少在这年头,哪怕提出“妇女能顶半边天”这种口号,也没有出现女人成为家庭顶梁柱的事情,更没有吃软饭的观念。 总不能事事靠山河,那还奋斗个啥?怎么看出他们的能耐和成长? 林云温声说:“照顾人的话,我应该也行,我母亲失明很多年,当时阿海还小,家里的大小琐事都是我张罗的。” 唐国耀抓挠脑门,“我也想啊,可是我……” 这他比不了。但他也有对方不能比的优点。瞅着一副书生相,肯定干不成力气活。 当然了,“平时不搭理”是他给山河定的规矩。 “那要喝醉了呢?” “本钱,起步的场地,都借给你们了,我再给你们一道人脉资源。” “我能!”唐国耀率先道。 唐国耀和林云皆是满脸苦涩。 80百货和90百货,已经清空。左右货品不多,一股脑全搬到时代音乐铺子里。 复杂的心绪难以言表。 林云和唐国耀同时摇摇头。 这三样常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物,三样林云和唐国耀出生最欠缺的东西,现在从天而降,一起砸向他们。 他又不会做买卖。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一个女人,你们要怎么照顾?” 李建昆目视着二人,抬起两只巴掌,“我姐现在每年的收入,能达到这个数。” “喝醉了在我那睡啊。” 话确实不好听,但又是事实。 “四合院啊。” 妻子依靠丈夫,好像某种约定俗成的道理。 “我姐的择偶条件很低很低,刚说过,她对你俩都有好感,另外,她有且仅有一个要求:她希望自己将来的丈夫比她强,能够让她依靠。不过份吧?” 李建昆:“???” 李建昆从鲁娜手上接过两把钥匙,一人抛一把,然后笑着挥挥手,转身,不再多言。 “哪儿?” “咋了?” “说实话,你们二位我也都喜欢。” “你房间?!” 照顾什么?他们连喜欢的姑娘的日常生活,都无法满足。 “借你们作为本钱,要还的。”李建昆示意他们收起,率先起身,招招手,“跟我来。” “……” 刺啦! 时代音乐铺子里。 浪费资源! 拉链拉开,从里面取出整整十沓大团结,一分为二,摆到两人身前。 “可是,下午有货回,盘完货估计要很晚。” “你跟你老公说下,晚上到我那来喝点酒。” 他们又同时明悟一个道理:这样如果还不能混成一个人上人,那与废物何异? 又有什么资格惦记云裳? “建昆,你等着瞧好了!”唐国耀重重说道。 唐国耀是通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他略作停顿,继续说道:“我跟你们说说我姐的生活吧,她平均每礼拜买一身衣裳,南方货,不低于二百块;每月做一次头发,买些首饰,不低于三百块;每季度换一套化妆品,进口货,不低于五百……” 李建昆摇摇头,“不,你们现在都不能。” 唐国耀额头见汗。 林云和唐国耀都下意识点头。 唐国耀和林云听着听着,双双脸色惨白。 李建昆伸手指指她,“她的未婚夫,是我的发小铁杆,在海淀很少有他摆不平的事,你们遇到过不了的坎儿,可以找他,记住,是过不了坎儿。他也很忙,平时不会搭理你们。” 听闻这话后,倒真的冒出不老少想法,眼神明亮。也对身旁这人,发自肺腑地感到敬畏。大抵有点明白堂弟林新甲,和亲弟弟林海的那种感受。 钱! 房! 人脉! 李建昆逐一在二人脸上打量过去,问道:“你们谁能照顾她吗?” 两人脑子里此时都在嗡嗡响。 意识到自己,根本养不起! “你们或许觉得我姐是个败家娘们,还真不是。但凡你们了解她的收入水平,就会明白她已经足够节省了。” 暂安小院。 林云心头的某块疙瘩,化解开,回以笑容,“能理解。” 李建昆说着,拎起公文包。 他猛地反应过来。 “我TM说喊你老公,谁说你了!” 鲁娜:“……” 第496章 杀伤力 第495章杀伤力 中关村。 沸沸扬扬的好似一个大工地。 链接五道口的这条大马路,拓宽不少,倒成平整的水泥路,柏油估计还得过一阵才铺,路两旁好几栋楼宇同时开建。 大兴土木。 可以想象,等84年政策活泛后,中关村的发展肯定会比前世更火热,更迅猛。 这些楼宇中,规模最大最气派的,还要数华夏硅谷公司的“中关村科技大楼”项目,地基打牢,一层已经拔地而起,后面就快了。 李建昆推着“缝合怪”,绕着工地逛了一圈。 一切有条不紊,没他啥事。 半小时后,等离子体服务部。 与陈春仙碰上面,聊完一杯茶,给他这大忙人送走后,李建昆和老纪接上头。 中午,长征食堂。 有个科院研究员的大姐,连考三年没考上大学这事,被他视为人生之耻! 连他大姐都不觉得他智商差,奈何就是考不上,鬼缠身似的。 大概是这意思。 “只要不破坏内部结构,几乎没有。因为你的安全要求很高,除了加入热感应材料,确保达到熔点自动断电,我还在外部整体涂抹了一层耐热树脂,它拥有很好的导热性和绝燃性,具体参数文件里有,不难合成。” “美得你!有了媳妇儿不要姐,想把我一个人撂在这,?们好去二人世界是吧?” “长征食堂吧。” 李云裳瞅着二人眉目传情,露出老母亲般的微笑,“建昆你要忙到啥时候?” 宋研究员留意到她的表情,腿肚子打颤,忙起身,尬笑道:“同志,我们是好人,我们没干坏事……” 挨骂了吧? 这是给她全家解决老大难,没个正经工作,说媳妇都没人乐意。 “这话说的,这么多年,小兰同志你是一点没变,哦不对,更漂亮了。” “可是……” 老纪他们还没出现时,倒是撞上过来打饭的小酒馆的员工,李云裳和沈红衣是最后一拨,二女抄着国民铝饭盒,看见角落有人招手喊后,结伴娉娉婷婷走过来。 沈红衣很怀疑,只要给云裳姐机会,她保管会凶残地把自己剥干净,塞进她弟弟的被窝。眼睛都不带眨的。 李建昆心说不是允许科技人员先富起来吗,还这么哆嗦?遂朝服务员小姐姐眨眨眼,“小兰同志,是我呀。” “按照您的要求,各项产品参数,材料构成,技术难点,包括安全须知,我整理了一份文件,您过目。” 一个人?饬? 李云裳凑到她耳边,“他定了机票,马上要走,去港城。” 有上进心的男人,总会让女人高看一眼。 李建昆一边颔首,一边又问:“安全风险有多大?” “二位好,请坐吧。” 瞧把人给吓的。 李建昆咧咧嘴,是亲姐没错! 要不要报警啊,好像在做非法交易。 女的三十大几,戴酒瓶底眼镜,李建昆有过几面之缘,搁服务部,但没打过交道。 男的跟他年纪差不离,穿着寒酸些,两根筋配军绿裤,需要好评的是,穿凉鞋,却没穿尼龙长袜。 沈红衣:“???” 李建昆微微惊讶,虽说不难,他提供了理念和设计思路,但想实验成功,弄出样品,只靠一个人,还是够繁琐的。 李建昆没好气道:“姐,你让开,我想打她。” 她说着,拉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只黄色档案袋。 说实话,李云裳也很期待他们的变化。 李建昆瞅瞅宋向阳,嘴角微扬,“小事。” 他从燕园时代起,一直在这边吃饭,平时听人吆喝,也记清了几个服务员小姐姐。 “噢。”李云裳闪向一边。 宋向阳一脸臊红。 李建昆扯开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两沓大团结,沿着桌面推过去。 李建昆招来服务员小姐姐,吩咐上菜。 服务员小兰循声看来,“您知道我名字?” 引得饭厅里的男食客们,目光追随。 话是这么说,真打李建昆可舍不得,打屁屁……倒还行。 老纪没有异议,二人商量好后,李建昆先行告辞。 他现在半个子挣不到,全靠家里养,二十几岁的人,羞愧难当,亟需一份工作。体制进不去,南方的合资企业,大抵是最好选择。 昨晚唐国耀和林云分别找过她,前者提出辞职,后者表示要在京城久住。二人皆是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宋家姐弟同时瞪大眼睛,宋向阳左右一瞥,发现一抹人影走过来,来不及想其他,飞快窜起,薅过钞票,塞进两根筋。 沈红衣心说姐啊,这可是大庭广众。遂往侧边挪挪步,把红艳的小脸藏在李云裳身后,踮起脚尖,望着某人幸灾乐祸。 一身老学究气质的宋研究员,说话还挺幽默,“嗨,都是穷给闹的。老纪找到我,我一看应该能拿下,一大家子人穷得叮当响,寻思这口独食我就吃了吧,幸不辱使命。” 沈红衣沉默少许后,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活该! 她指向旁边的亲小弟,“我这个弟弟,下乡知青,连考三年大学没考上,现在是个无业游民,不知道怎么搞。我弄这款产品时,他当助理,完全可以独立制造出样品,我听老纪说,这款产品您会带到南方的合资工厂,不知能不能替他某个工作岗位?” “东西早弄出来了,毕竟有方案有理念,技术难点不多,我待会去会一下人,中午找个地方?” “这个……我也是第一次干这种活,不好说,您看着办吧。” “要不换换?你在这吃大席,帮我把事谈一下,我跟红衣去吃食堂。” 弟弟这一手,既解决了三人尴尬的局面。又改变了唐林二人的人生轨迹,让他们有一个挣出大好前程的可能。 李建昆率先到地方,选了张角落的饭桌,点好酒菜。 “热感应材料用的是涤纶丝?” 端菜的服务员小姐姐,倒吸一口凉气。她看见了。 姑娘可算醒悟,人家才是亲姐弟。云裳姐哪会给她当肉盾。 李建昆从前到后,一字不落看完,甚为满意。 “对。我实验过多种材料,最终根据热敏性和经济性的双重考虑,选中了涤纶丝,这种材料既不罕见也不贵,放在产品上性能也不错。” “那红衣你下午放假吧。” 李云裳转身时,对某人眨眨眼,姐只能帮你到这的意思。 “我还以为老纪给组了支团队,宋研究员好本事啊。” 多大的心啊! 这么多钱放桌面上推过来? “嘶!” 他起身招呼,眼神落在穿两根筋的男人的右手上,拎着一只褪色的手提包。 “好嘛,我们在这吃食堂,你搁这吃大席。”李云裳故作埋怨,心情很不错。 也不知多少老爷们,暗戳戳艳羡李建昆好福气。 约莫一刻钟后,老纪带着一男一女,出现在视线中。 “您说。” “这位是他弟弟,小宋。” 宋研究员大喜,“实在太感谢了,酬劳低点也没关系的!” “就中午吃顿饭。” 有弟如此,人生大幸。 他望向对面,含笑问:“宋研究员认为多少酬劳比较合适?” 宋研究员顿了顿后,补充一句道:“不过我个不情之请。” 这俩姑娘走在一起,当真可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美不胜收。 老纪狠狠剐一眼李建昆,“你啊你。” “建昆,跟你介绍下,物理所的宋研究员,你那玩意,是她一手弄出来的。” 产品在这里不好测试,待会回去再说,物理所的研究员,又有老纪牵头,还是值得信赖的。 恍惚间还有种感觉,弟弟似乎在给她培养一个好男人。羞涩的同时,更觉得暖心。 李建昆双手接过,拆开线头,取出一沓16开的白纸,认真打量起来。 小兰小脸泛红,端上菜后,羞答答瞄他一眼,遂捧着托盘逃也似地跑开,后脚跟荡得老高,哪还记得其他? 老纪:“……” 如临大敌的宋研究员:“???” 宋向阳张大嘴巴,卧槽~这哥们。 第497章 求佛 第496章求佛 李建昆吃完午饭,从长征食堂出来,到小酒馆找沈姑娘,却被姐姐告知沈姑娘在四合院等他。 拎着泛黄的手提包,回到娘娘庙的四合院,再见沈姑娘时,李建昆忍不住眼前一亮。 姑娘午后大抵洗了个澡,白白嫩嫩,褪去了的确凉衬衫和肥大的裤子,换成一件白色束腰连衣裙,裙带在腰间系成一个蝴蝶结,粉嫩嫩的脚丫蹬着一双露趾皮凉鞋。 齐脸的学生头上,箍着一只红色带黑斑点的发卡。 听到动静得知他回来,姑娘从北厢房内蹦出来,又俏生生戳在屋檐下,带着股娇羞不敢与他对视。 暖阳洒在姑娘身上,白皙的小脸、肩头和小腿,泛起莹润的光泽,满溢着青春的活力。 美艳不可方物。 李建昆一边走过去,不挪眼道:“打扮得这么漂亮?” 沈红衣睫毛扑闪说:“我想进城玩,又不是穿给你看的。” 李建昆余光瞟向左右,没有人毛,只有一条狗子。在她身前站定后,坏笑着探下头,往她脸上凑去,“我就看就看,怎么了?” 汪汪! 哎哟喂,你这条死舔狗,还翻了天不成。 李建昆猛一跺脚,小黄嗖嗖闪开老远,“汪汪汪!” 沈红衣叉起小蛮腰,哈哈大笑,她可是有侍卫的人。遂蹲下身,招手去唤。 小黄警惕地瞥着李建昆,避开他的进攻路线,麻利捣腾着小短腿,来到沈红衣身边,小尾巴摇啊摇的。 沈红衣撸着它的狗头,狗子舒服地眯起眼睛,舌头吊的老长,不时低头舔一下姑娘粉嫩的脚丫。 沈红衣脚丫痒痒,被逗得咯咯笑。 李建昆:“?” 说好的舔狗一无所有呢! 屋檐下,一个姑娘,一条狗子,仿佛依偎在一起,画面还是蛮有爱的。李建昆却不太舒爽,“进城?进哪个城?” “东直门。” “跑内远?” 沈红衣昂头瞅他一眼,“就要!” 啊…行行行。 虽说这俩字,李建昆更希望在某些特定地方听到。 两人拾掇好出门,徒步到颐和园公交站,正值下午黄金时段,候车的人格外多。李建昆扫视周边,男青年可真不老少,大感棘手。 不出所料,公交进站后,那叫一个挤。 李建昆紧紧跟在沈姑娘身后,伸开双臂,把她护在怀里,左右打量,凶神恶煞。这使得有几个早发现白衣小仙女,想往过蹭蹭的哥们,怨念颇深。 车上座位是木有的。 挤到一张单人位旁边,上面坐着一位大妈。沈红衣手握扶杆站好,李建昆护在她身后,原本两人还保持着一定间隙,但随着后面的人不断冲挤,空间被无限压缩。 沈红衣感受到后背传来的温度,脸颊绯红,微微侧头。 李建昆垂头在她耳边,“不赖我呀。” 沈红衣没说什么,摆回头,只觉得脸上能烙饼。 李建昆嗅着沈姑娘的发香,眉开眼笑,忽然有点爱上挤公交了,个中舒爽,不好与外人道。 关键您知道什么吗? 路还不好,车的减震也不行。 一颠一颠的。 半道上,沈红衣微微蹙眉,再次回过头,“你兜里揣了什么?” “…没啥呀。” “明明就有,你拿出来,你要不好拿,我帮你。” 李建昆:“……” 虎狼之词! 东直门,雍和宫。 俩人抵达这里时,李建昆委实怔了怔,旁边能逛的地方很多,像地坛公园、南锣鼓巷、什那海等等,跑一个拜佛的地方来干嘛? 这也不适合约会啊。 沈红衣却是兴致盎然,她听人讲,雍和宫烧香求佛很灵验。姑娘一袭白衣,跟随人流,可劲往里突突。 李建昆无奈耸肩。 没辙啊,只能赶紧跟上。 人多的地方,咱可不能吃亏。沈姑娘本就漂亮,再刻意这么一打扮,跟个大号磁铁似的。 雍和宫,又叫雍亲王府。 康熙第四个儿子的府邸,即后来的清世宗,雍正。 乾隆也是搁这出生的,所以这里出了两位皇帝,又被称作“龙潜福地”。 雍和宫坐北朝南,占地面积达到6.6公顷,里头房舍多不胜数,其中单是佛殿就有二百多间。 李建昆一路走走看看,此地建筑风格非常独特,融合了各民族的艺术特点。这年头似乎还没有全部开放。 沈红衣倒是目标明确,直奔人流最旺的一处佛殿。 李建昆都不知道她还信佛。 佛殿内,安静肃穆,菩萨高坐,白烟袅袅,鼻尖萦绕着吹不散的香线气味。 供台下方,摆着一排明黄色蒲团,老百姓们虔诚叩拜,真诚祈愿。 “我要去那边拜,你要不然随便逛逛,有啥心愿也拜拜?”沈红衣指着一处方位说。 李建昆搭眼瞅去,似乎各种菩萨保佑的领域还不同,那边不老少人排队。 沈红衣撂下话便走了。 留下他一人索然无味,瞅见有个蒲团空出来,寻思来都来了,拜拜吧。遂踱步走过去。 李建昆跪坐在蒲团上,正寻思许点啥愿,左边一个哥们不停碎碎念。 “刘佳怡啊刘佳怡,为什么我总搞不懂你……” “嘿哥们,六加一等于七,不必苦恼。” 隔壁哥们:“……” 耳根子清净了。 李建昆抱着信则有不信则无的原则,认认真真替老母亲许了个愿,愿她长命百岁。 完事后,沈姑娘那边终于排上号,也跟那不停碎碎念。 他蹑手蹑脚凑过去,想听听沈姑娘突发奇想来拜佛,到底想求个啥。 沈红衣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俏脸上满是虔诚。 “……他常年在外奔波,一去就是很远的地方,山高路险,恳求菩萨保佑他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三拜,九叩。 李建昆望着趴在地上真诚叩拜的姑娘,蓦地感觉鼻尖酸胀。 原来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一直在为他担心。 或许她像自己一样,根本不信这些,只是实在给予不了其他。 李建昆悄然退开,没让沈姑娘发现。 沈红衣不仅拜佛许愿,还向钱箱中塞进去一张大团结,随后找到殿内僧人。 “师傅,我想求一张平安符。” “姑娘自己用?” “不是,赠人。” 僧人意味深长说:“平安符里求平安,若是姑娘赠出这枚平安符,送出的却是自己的平安呢?” 沈红衣怔了怔,回道:“也可。” “善。” 一枚悬着红绳的三角平安符,交到沈红衣手上。姑娘十分开心,带着股雀跃,四下打量,发现戳在门口背对着殿内的李建昆后,蹦蹦跳跳凑过去。 “手拿来。” 李建昆扭过头,很听话地伸出巴掌。 沈红衣把三角符放在他手心,挥着小拳头警告道:“要一直带在身上噢。” 李建昆含笑问:“干啥的?” “你甭管,反正下次见你时,你要是拿不出来,看我不收拾你!” “你好凶呀。” “才知道啊。”沈红衣哼哼两声。 李建昆双眼微微泛红,好生收起平安符后,望向旁边仍昂着小下巴故作凶猛的姑娘,心说:我会给你全世界! 第498章 把男之术 第497章把男之术 5月19日,晴。 舷窗外,碧波如洗,朵朵白云好似棉花糖漂浮在空中。 李建昆再次光顾国航的航班,登记证上的信息,仍是港城华电公司的特聘人员。 独自一人。 金彪和陈亚军倒是也想去港城浪浪,不过出国手续没搞妥,以前常待在首都不觉得,现在搁特区混,港城近在咫尺,心里挠得痒痒的很。 这次回首都除了回家探望,头等大事正是办理相关手续。 等搞完繁琐的申请后,他们会带着产品样品和宋向阳,一块去特区。 这趟航班还挺满,几乎座无缺席,两名空乘小姐姐笑容可掬,忙上忙下。 耳畔传来黄鹂般的读报声,另一名小姐姐推着餐车过来送饮品,旅客们要这要来,有的还不忘跟小姐姐唠两句。 机舱里气氛热络,欢声笑语。 “你有毛病啊!”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落进李建昆耳朵,使得他不由得一阵尴尬,“有点。” 盯着一个小姑娘的脚脚发呆,属实不太好解释。 旁边坐着一对母女,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着一双乃基鞋,也就是日后的耐克。这让他思绪神游,想起改开的大门越开越大,咱们融入世界的步伐逐渐加快,许多国际名牌已经进入国内。 前一阵看报纸,易利讯也来了,还有皮尔卡丹等。 “囡囡,来,换个位置。” 老母亲的保护欲很强,把女儿塞到靠舷窗的里侧,重新坐下后,目光不善。 “大姐,别剐了,我真有病。” “啥病?” “青天白日幻想症。” “……那是啥?” “一种精神疾病。” 要不说这年头的人好骗……呸!实诚呢,大姐还真信了,少了几分鄙夷和戒备,多出两分关切,长长叹息一声。 瞅着倒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有精神病,可惜鸟。 “Shit!” 机舱某处突然一阵躁动,旅客们够头望去。 只见一个歪果仁男人跳起来,指着旁边斯斯文文的眼镜青年,跳脚大骂。 读报声停止,两名空乘姐姐都凑上去,推车的小姐姐忙不迭找出干净抹布。 只怪眼镜青年接果汁时,手一抖,洒了些在歪果仁放在怀里的公文包上,虽说一个劲道歉,对方却不依不饶。 倒也能掰扯几句汉语。 “可恶的黄皮猴子,知不知道我这包多少钱!” “我…赔。” “赔你老母,把你老母……”后面汉语混杂的英文,含妈量极高。 这歪果仁言语中充满蔑视,要说眼镜青年有错在先,他骂几句发泄一下可以理解,但他不仅骂,还动起手来,揉着眼镜青年的头当皮球玩,肆意侮辱。 两名空乘小姐姐一个劝说、赔礼道歉,都不好使,他反倒越发来劲。 旅客们中不少同志皱起眉头,可事出有因,加之外宾的身份,让他们感到顾忌。 李建昆站起身来,旁边大姐拉他一把,没拉住。只见他几个大步,来到歪果仁身旁,反手一个大逼兜抽过去。 啪! 清脆而响亮。 满机舱的人全惊住,包括被抽得一个趔趄的歪果仁。 这老外单从身板上看,比李建昆只强不弱,当场狂暴,正欲厮打。李建昆的座位旁,大姐窜起来喊道:“别惹他,他有精神病!” 歪果仁:“???” 李建昆:“……” 这老外气得鼻孔都在冒气,终究没敢出手,也没办法出手,几乎所有人都起身制止,包括其他老外。天知道一个精神病受刺激会干出什么? 这可是万里高空! 接下来的旅途,李建昆这个“精神病”,得到格外照顾。 不仅大姐对他嘘寒问暖,空乘小姐姐几次过来询问需要,连机舱里的其他同志,眼神探过来时,全充斥着善意和关切。 这该死的BUFF…… 还挺过瘾! 下午,港城,启德机场。 李建昆还没走出闸口,身后嗖嗖奔上来一人,截下他。 “谢谢您!” 是那个瘦瘦弱弱的眼镜青年,不知为何,看到他,李建昆有种亲切感。这会搞明白缘故,他有点想小英雄了。 “小事而已,不必挂齿。” “我叫顾怀平,您…身体不好,要是在港城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我给您留个联系方式。” 顾怀平说着,扔掉行李,从兜里掏出小本本和钢笔,急书起来。 李建昆刚想婉拒,顾怀平又说:“您别看我这样子,我学了点英文,这次过港是来继承遗产的……” 李建昆直接给听懵了。 现实果然比小说还离奇。 这顾怀平有个姑奶奶,战争年代过港,由于身体原因,始终没有子嗣。年迈后,有点老人痴呆,也不知道处理遗产的事,倒是临终前,突然清醒过来,火急招来律师,留下一封遗书。 要把她的所有遗产,留给血缘最亲近的顾家后生。 当年战乱,他们这一支顾姓,多半没熬过来,仅存的几户中,与她血缘最亲近的后生,正是顾怀平。 上面仨姐姐,没弟弟。 李建昆下意识接过纸条扫一眼:港岛,中环,滕公馆…… 哥们?要起飞了呀。 告别顾怀平后,李建昆检票出站,林新甲早已等候多时。 一辆皇冠出租车行驶在机场大道上,前往九龙方向。 “老板,你得做好准备。” “你说黄茵竹?” 林新甲有苦说不出,他现在每次回港,应付黄大小姐都得花几个小时,那家伙,跟审判似的。 老板的行踪是他能透露的? 回回折腾出一身汗。 “怨念很重啊!”林新甲感慨,瞅瞅旁边说,“我的建议是,你最好买个礼物,兴许能化解点。” 一个女人心心念念着你,你却整整一年半不露面,任谁都得化身怨妇。 更何况是黄大小姐那样刁蛮的女人? 李建昆摆摆手,“不用。” “你确定?” “她怎么想的,那是她的事,跟我没关系。” 李建昆的心头愈发透彻,会带给人家姑娘遐想的事,还是别干了,误人祸己。 他下意识摁向裤兜,那枚护身符他随身携带,放在钱包里。他只想和黄茵竹做朋友,仅此而已。 林新甲欲言又止,敬他是个勇者,心头已经替他默哀起来。 待会去公司,两家公司上下楼,黄大小姐不冲下来闹个鸡犬不宁,他把“林”字倒过来写。 出租车先行驶到美丽华大酒店,林新甲提前开好了一间豪华大床房,李建昆放好行李,洗把脸后,没多待,锁门下楼。 下午要和林新甲、艾菲开个会,过来前定好的。 生产那款产品需要些必要设备,和几样在内地还属于管控物资的材料,赶紧安排下去,让他们去筹备。 港城作为自由港,好处显而易见,有钱,即意味着拥有全世界的资源。 特区的港商们,三来一补的模式,都是这么干的。 九龙,振业大厦,11楼。 李建昆原本听林新甲说,怀疑黄大小姐在同层安插了眼线,还有些不信。 好嘛,来到公司没五分钟,带来的文件取出来,仨人在小会议室落座,正想开始。一抹倩影,裹挟着股幽香闯进来。 “李建昆!!!” 林新甲和艾菲相视一望,完犊子。 啪! 李建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皱眉道:“叫什么叫,没看见在开会吗?” 林新甲和艾菲诧异瞪眼,你竟敢…… 但更让他们大跌眼镜的,还在后头。 黄茵竹正准备发飙,忽想起自己学到的那些把男之术,立马压下火气,扬起笑脸。 “人家不是不知道嘛~我就是来打声招呼,好好,你们开,水够不?我给你加点。” 说罢,一身女总裁造型的港城丽人,忙不迭去拎暖水瓶。 林新甲:“???” 艾菲:“???” 李建昆:“……” 咋不了一样呢? 他寻思着态度强硬些,闹一场就闹一场,趁机把关系捋清楚。 谁承想,一拳头打在棉花上。 第499章 捡了台印钞机 第498章捡了台印钞机 “那我先上去喽,你待会开完会过来,找你有要紧事咧。” 黄茵竹俯身倒茶,笑靥如花,语气轻柔,活脱脱一个善解人意的治愈型御姐。 李建昆脑子发懵,“噢……” 黄姑娘转身,及腰的长发飞舞,几缕发丝撩拨在他脸上,薰衣草的幽香沁鼻而入。 李建昆下意识看向她的背影:白色束腰小衬衫,黑色齐膝包臀裙…… 曲线玲珑,形如漏斗,外秀内媚。 唔唔唔~ 他下意识晃晃脑子,看向左右问:“她咋变这副德性了?” 突然感觉没有弱点。 让人放不出大招。 李建昆的性格向来吃软不吃硬,来之前他展开过联想,诸如黄姑娘如何撒泼,如何刁蛮之类的,他一点不惧,万万没想到,一股柔情蜜意包裹而来。 来到门口,李建昆咦了一声,规模似乎还扩大了,当初搞装修时,他来扫过几眼,只有两个门面那么大,如今等于四个。 在泥轰的票房配收为20亿日元,兴收翻倍,也就是说泥轰的总票房超过40亿日元,打破华语片纪录。 在泡菜国,单是首尔的观影人次,就接近三十万,全国观影人数没有具体统计,至少三倍以上,票房为51亿韩元。 公司是做大了,但黄茵竹的管理却没跟上。有人登门,完全没接待,窜起来的一个还找麻烦,他要是客户,扭头就走。 黄茵竹背对他的小脸上,咬牙切齿一番后,等穿上鞋,转过身来时,恢复到温柔甜美的模样。 看来不适应的并非他一个。 李建昆咧嘴,“这么夸张?” 李建昆一边看时,黄茵竹一边作补充道:“除资料上显示的数据外,还有很多暂时没统计,现在不仅是亚洲的票商,世界各地都有票商找上门,中原影业那边说,目前找他们接洽的片商,涵盖全世界100多个国家和地区。” “小了。” 见她谈及正事,李建昆绷紧的神经,总算松驰下来,揣测道:“千把万?” 她顿了顿,道:“所以这部电影的全球放映周期会特别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财气逼人。 其他员工纷纷起身,望向李建昆的眼神迥然不同。 “你知道吗,咱们昆竹公司在圈内已经很有名气,投资《少林寺》,被圈内人称之为‘黄金一投’,回报率前所未有。” “噢?”李建昆心头一喜,靠坐在沙发上,静待下文。 别说他,周遭所有办公人员,全是一脸黑人问号。 太多的他也不清楚。 陈洛克:“???” 这该死的狗眼看人低。 “陈洛克,你被解雇了!” 李建昆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赶忙推开老板椅,起身,跑到对面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打着哈哈问:“不是说有要紧事吗?” 他如果同样西装笔挺,叼根雪茄,你看对方敢不敢这样。 李建昆:“……” 黄茵竹话到嘴边又顿住,俏皮眨眨眼,“你猜?” 黄茵竹倚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双手环胸,小脸冷艳,刁蛮大小姐似乎又回来了,“大家都知道,我们公司还有一个老板。” 陈洛克直接给气笑,怀疑这人有神经病,正想喷他一脸时,后方传来声音。 电影的整体票房是一个极难获知的信息,不乏人借此来洗钱。 “诶?你找谁啊?” 他这个预期,主要来自《少林寺》。上回离港时,他留下一百万港币支票,外加当时可投的一些电影名字,至于黄姑娘有没有投,投了哪些,他完全不知。 … 李建昆明白,自己这身放内地还挺时髦,搁港城纯属地摊货的打扮,让人瞧不起了。 黄总还挽他,火急火燎用脚关门,看,看,百叶帘都合上了! 黑暗的一天。 李建昆对他们的恭迎和敬畏并不感冒,踱步来到黄茵竹跟前,“你这公司管理得不怎么样啊。” 陈洛克:“!!!” 李建昆:“!!!” 绕过背景墙,入眼的是一个开放型办公厅,里面整齐排列着“方格子”办公台,人头还不少。 李建昆瞥他一眼后,把华子拿到嘴边嗦一口,喷出浓浓白雾。 即使她只占其中一半,仍然使她不依靠家族,成为正儿八经的富婆。伴随而来的,还有身份和地位的提升。 “没。” 搞得李建昆一阵紧张。 “你被解雇了。” “可我想你鸭~” 男青年走出座位,隔空指着他鼻头,“请你出去,不管你是做什么的,把烟灭掉再进来!” 算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开会吧。 见他叼着烟吞云吐雾,一个西装笔挺、抹着头油的男青年,起身道:“这位先生,我们公司不准抽烟。” 黄茵竹可怜兮兮道:“所以才需要你嘛~” “嘿!?这人。” 啪! 办公厅里,陈洛克一脸呆滞,他之所以定下一系列照顾女生的规矩,主要为黄总,那是他做梦都在惦记的女神;其次为其他女同事,如果黄总没戏,好歹能玩玩她们。公司的女同事质量都不错。 哪里料到从未露面的、传闻中的大老板,这样杀出来。 黄茵竹说着,漂亮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崇拜。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 是眼前这个男人,力排众议,带她一起投下四十万港币。 黄茵竹并不反感烟味,偶尔喝酒后,还会抢他手上的烟,拿过去吐烟泡泡玩。 艾菲摇了摇头。 有人注意到李建昆。 李建昆抬头瞄她一眼,笑嘿嘿道:“捡了台印钞机呗。” 李建昆放下资料,美滋滋问:“咱们现在入账多少了?” 昆竹投资公司开业至今,他还没有去过。 凶残于纣王也防不住妲己啊。 “你一点不关心咱们的公司,你知道这一年半,咱们赚了多少钱吗?” 恐怖如斯? 黄茵竹笑出两坨婴儿肥,“我知道的是,波兰那边正在上映中,目前票房超过千万美金;西班牙的观影人次有趋势突破百万大关。” “谁定的规矩?”李建昆不咸不淡问。 总经理办公室里,李建昆被黄茵竹拽到老板椅上坐下,自己则坐到旁边的办公桌上,跺掉高跟鞋,小脚荡啊荡的,含情脉脉看着他。 “我定的!我是办公室经理,我们公司女生多,你有意见?” 对开的玻璃门后面,有堵背景墙,其上偌大的“昆竹投资”四字,采用鎏金设计。 被骂了,好气! 他只是根据上辈子的记忆,知道《少林寺》的票房在港城排进了年度前几,另外在日韩两国卖的不错。 这一年多来,她受到的恭维实在太多。 李建昆接过文件,仔细翻阅起来,眼神愈发明亮。 港城上映完后,招徕许多东南亚的片商,相继进口,在新加坡的票房为170万新元,打破当地影史记录。 《少林寺》在港城的票房成绩,打破了功夫票的记录,约1600万港币。 林新甲道:“昨天还好好的。” 说罢,小手顺势搭上李建昆一条胳膊,把他拉进办公室,用高跟鞋带上房门。 大约一个钟后,会议结束,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瞅瞅天花板,叼上一根华子,离开公司,乘电梯上楼。 “那别这样盯着。” 黄茵竹从办公桌内,找出一份文件,蹬着高跟鞋,哒哒哒的,款款而来,在他身旁坐下。 一身?丝青年的打扮? 当初在广播道开影视投资会,《少林寺》剧组险些被人轰下台,连朋友查理,这个太古银行的专业投资人,都劝自己不要投。 还是个经理,那不能忍。 黄茵竹跟着笑起,“对!接下来一两年,咱们会有源源不断的进账。” “我脸上有花?” 嘿,你个捣蛋鬼! 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李建昆举起大手,作势要打。 黄茵竹顺势往沙发上一趴,撅起腚,左右晃晃。 李建昆:“……” 第500章 千万美金不够做本的野心 第499章千万美金不够做本的野心 一年多未见,黄茵竹的变化不可谓不大,倒是不闹腾了,却愈发让人难以招架。 整一个妖精似的! 李建昆好说歹说,才让她爬起来坐好。 “想知道?请吃晚饭。” “我约了新甲和艾菲。” “那吃宵夜。” “……还是晚饭吧。” 如果是过去的黄大小姐,肯定得质问为什么不愿意跟她吃宵夜,找由头,耍脾气,缠着让你满足她。 现在不了,欣然应下。 旋即小嘴一扬,娓娓道来: 换算下来,将近一亿港币现金。 “嘿嘿!”黄茵竹狡黠一笑,“你以后常在那边?” 所以他宁愿麻烦一些,避开普通股民和华资,只对英资下手。 黄茵竹递给他一个大白眼,心里有数。想着自己在东湖丽苑里的房子,差不多也该装修好了。 “诶,你说咱们,要不要干点别的?” 一首《风雨同路》回响在耳边,菜肴十分丰盛,喝的是红酒,艾菲和林新甲头一回和黄茵竹吃饭,有些拘谨,在港城他们毕竟是两个社会的人。 “嗯?”黄茵竹怔怔后,诧异问,“你要干啥?” 这、么、一、点? “真忙啊,跟朋友在京城弄了一摊子事,又在南方新搞了家合资公司。” “对呀,这么多钱,想投电影也投不完啊。”这事黄茵竹合计不是一天两天,兴致勃勃道,“要不,咱们把大头拿去投股票吧……” “你说嘛说嘛~” 黄茵竹蹬掉高跟鞋,大长腿曲在沙发上,上身凑过来,两只白嫩小手搭在李建昆的右臂和肩头上。 谈及股市,李建昆倒是有些事想了解,问道:“港股现在行情怎么样?” 许多市值数十亿的公司,都未必有一亿现金流。 今晚运气不错,有头号巨星徐小凤的演出。 李建昆含笑点头,等于说他钓鱼般赚到五千万港币,心情自然舒畅。 忒没眼力见! “老板,是我,新甲,天黑透了,艾菲让我来问下,晚上还聚不聚?” 这举止吧,有点暧昧,又算不上很暧昧,朋友之间也能做得出。 人类很聪明,在许多方面都懂得吃一堑长一智,唯独在经济泡沫这一块,像是中了降头似的,一次一次重蹈覆辙。 黄茵竹鼓起腮帮子,“小瞧我!” 李建昆戒备道:“你打听这么清楚干嘛?” “你说投资其他东西?” “咚咚!” 不等她一番话说完,李建昆直接打断。 这到底是搁哪回炉重造过? “好呀!” 想得美! 李建昆摆手道:“不,先放公司户头吧,这么一点,不顶用。” 他奶奶的,连撒娇都学会了。 在李建昆看来,唯两个字可以解释:贪婪! 黄茵竹双目圆睁,仔细盯着他,确认这话的真实性。 “你别玩股市,至少现阶段别玩,不然被割了,可别怨我。” 如果没有黄茵竹在,李建昆三人本想去寨城旁边的袁叔那里,她这种千金大小姐,怕是这辈子都没去过那种地方,还是不难为她了。 “那你肯定急等用钱,我今晚不回港岛了,明早银行一开门,咱俩去办汇款,你的事要紧。” “不常!” 黄茵竹也不太自在,没话找话。 “?” 收割,英资。 自从荷包渐长,闲来无事时,她可没少研究。再说了,像她这种富家千金,混迹于上流社会,高低能打探到一点内幕消息。 明明潜台词是想打探自己这一年半都在干嘛,但以这样的口吻说出来,既不讨人嫌,还让人不好不回答。 “我不~” 门外传来敲门声。 “股市这东西,你玩不转。” 这节骨眼上,以常规方式投资港股,跟点一篝火,把钱往里头扔也没啥区别。 “还或许……”黄茵竹撅起小嘴,“你还当我是朋友吗?事事瞒着我。像你这回一年半没露面,能有这么忙?这家公司你可有一半股份咧,真当甩手掌柜啊。” 幼崽尚知争食。 这话可大有讲究,行为也是。他和艾菲合计着,不管怎样,至少过来救救场,需要更好,不需要也无妨。 李建昆终究没把她推开。 “哎呀,你看你都变这么好,这么温柔了,肯定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对吧。” 遭不住。 黄茵竹:“……” “谁?”黄茵竹柳眉蹙起,扭过头,她的改变可不是谁都能享用的。 呦嗬!还真做过功课。 瞧瞧,这也是变化之一。 “为啥?” “单是78年那一年,港股上涨了近三倍。我说的三倍是指数,个股上涨的程度一般远超指数。现在越来越多的资金涌入,指数进一步走高,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他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钱要赚,有可为有可不为。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茵竹眨眨眼,“南方?合资公司?哪个特区吗?” 变得会说话了。 “我懂了,你要在股市搞什么手脚对吧?” 那可不。 “啊对对。” 他很清楚到九月份,撒妾尔会访华,人们对港城的未来产生担忧,股市会持续下跌。做空股指可谓一本万利。 但做空股指的底层逻辑,其实是做空港城的未来,会对港股内的所有股民造成无差别攻击。 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 对他们不必有怜悯之心。 人性本贪。 “聚,马上来!” 你改,我也改。 这话说的…… 这是李建昆过港前早定好的计划。 这话并非冠冕堂皇。 四人来到海城夜总会。 良性个什么呀,越多资金涌入,就会越发盲目,最终形成泡沫。 “鹏城鹏城。” “保密,往后你或许会知道。” 前世,80年代英资从港城割走一万亿英镑,挽救了大英帝国的崩溃,留下遍地哀嚎。 黄茵竹道:“你不是答应陪我吃饭?” 黄茵竹吐出这俩字后,又觉得不能体现她的专业,补充说:“大牛市!经历过73年的股灾,股民理性不少,沉淀几年后股市终于抬头,期间又遇到内地改开,这意味着港城在经济领域的机会变多,大批游资进来。 太毒了! 这年头港城爱国人士不老少。 “中原影业办事挺敞亮,有回馈咱们的意思,目前是以一亿美金,跟公司做的阶段性结算。按照投资比例,咱们占五分之一股,即两千万美金。 “加上去年投资的其他几部电影。咱们的账面上,现在共有两千万美金整,约一千万港币。即使放在港城,也算富得流油。” “是啊,我也答应他们了,一起嘛。” 如果只是提前布局金融危机,一切朝钱看,在股市上,有更简单的方法――做空股指。 昆竹公司又没有任何负债,开支也小。这样一家公司如果还不算富,那也没谁敢自夸了。 “别!” 这次过港,李建昆会尽最大努力,编织出一只大网,能兜住多少,即意味着挽回多少损失。 李建昆面不改色心不跳。 他如果真要用,能说这话? 千把万美金做本,真满足不了他的野心,又能编织出多大一张网? 在港城这边致富,从来都是主打一个空手套白狼。 第501章 绝对信任 第500章绝对信任 下午两点。 中环,东方置地大厦,楼外。 李建昆伸着懒腰从出租车上走下,他这犯碳水的毛病两辈子没改,吃饱就想睡,刚吃一大碗猪脚饭,外加一碗鱼丸汤,在车上直接睡着了。 也怪费了半天脑子,在港交所猫一上午。 李建昆昂头打量起眼前的摩天大楼,据说一年前,这里还叫汇鸿大厦,甲级写字楼,属于英资嘉道理的产业,后被董氏的东方海外集团重金拿下,作为集团地产业务的大本营。 一身休闲装打扮的李建昆,越过马路牙子,向楼底下的门厅走去。 此时,奢华大气的门厅里面,气氛严肃。前台后面两名咨客小姐姐,双手置于小腹处半握着,站得笔直;东方置业的一众高管,充当起临时保安,四散在各个角落,严阵以待,生怕有属下人犯错。 门厅一侧的棕色真皮客休沙发上,坐着一位半白头发后梳成大背头的老者。 旁边微躬着腰,戳着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此人是东方置业的总经理,上官绍华。近年来名噪港城的地产新贵。 大伙都很懵,包括上官绍华。 “你好先生,请问有何贵干?” 这两件事,一件挽救了他的性命,一件保住了他的家业。 但听小李师傅这口气,应该是危机与机遇并存。 当然了,人家的钱和势也不是白来的,都是多年奋斗的结果。 他揣测不出这个重大变故源自哪里。 董老提前半小时到大厦,一刻钟后执意要亲自下楼迎接。 得防,还得激流勇进。 也便一命呜呼了。 吊在身后的上官绍华,下巴险些没垮到脖子上,还…有幸? 不留痕迹打量着李建昆,恕他实在没认出这年轻人是谁,也没看出有何出奇之处。 “交易?”董浩芸皱起眉头,“小李师傅说这话,简直是打我的脸啊!” 他不否认自己黑心了一把,但主要还是因为对方贪婪,如同曾经的自己样,一心想成为世界第一船王。 “我找董老,有约。” 匪夷所思! 门口,一个年轻人闲庭阔步走进,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夹着根香烟。 倘若能知道个大概信息,两手准备都不难。 数月之内连续拿下多块黄金地皮。 他断臂贱卖的船运产业,多半被这两家接手。不然这么短的时间,谁都难以爬上岸。 老爷子心头的激动没人能理解。 门旁有高管戳着,保安根本不敢随意动,这名高管倒没瞧不起人,凑上前询问。 李建昆知道自己借助前世的几页史料,把这位老爷子震到不行,大概率在他心中,自己已经是天人。 “你若有什么需要,只要是董家能办到的,尽管提便是。” 对方甚至敢迟到……董老没生出任何不满。 “董老,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做笔交易。”话到适时处,李建昆直入正题。 李建昆明白这话等于答应了,笑笑道:“谈不上,各取所需罢了。” 还有,他得高人指点,效仿包玉钢,将生意重心从船运业转移到地产业。 恩如再造! 如今再想想当初笑纳的那五百万美金,和一张山顶会所的黑卡,董浩芸只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你猜怎么着? 众人目光齐齐望去,瞬间排除。 人怎么能跟活神仙谈交易? “走,上楼!”董浩芸拉着李建昆的手,都不肯松开,生怕他跑了似的。 董老爷子这才意识到,房地产,是真他娘的香! 李建昆听完董老意气风发的讲述后,心头也不禁感慨,有钱有势的人赚钱,那是真容易啊。 他们硬是想不通,港城有谁值得这位老船王如此重视?包玉钢不行,港府的人也不行。 李建昆顿了顿,道:“作为回报,此事之后,离港之前,我会告诉你一个重大变故,能使董家趋利避害,小则保全自身,大则扶摇直上。” 可见这高人的手段何等了得,连人的生死都能勘破! 空气中茗香环绕,桌面上摆好果盘、雪茄和干果糕点。 “都出去吧。” 他是个粗人,一生胆大,不是受高人指点,哪会这么细心,做这番布置? 李建昆把烟头在垃圾桶上的石子盘里摁灭,含笑走过去。 满堂皆惊,这就是董老要等的人? 这么年轻,这么平平无奇? “哈哈哈,小李师傅!”董浩芸留意到动静,浑浊的老眼中精光乍泄,起身,一边大笑,一边快步迎来。 只知道董老在等一位重要客人,约好下午两点钟见面。 面对这种透着神机的话,董浩芸思忖少许后,果然没再发出异议,示意他但说无妨。 老爷子为了尽快走出船运业的泥沼,搞起大甩卖,亏损严重。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以董氏的体量、资源和人脉,进军房地产,港城也没几家能抗衡。 而这高人不是旁人,正是身旁的神俊青年。 叮! 电梯来到32楼,李建昆被领进一间布置妥当的会客室。 董浩芸听罢,再次皱眉,“你缺钱?何必这么麻烦?” 董浩芸来到跟前后,用力握住他的手,轻轻拍着手背,“我可是日盼夜盼有幸再会啊!” 短短一年多时间,船运业进入大萧条,港城四大船王中,他和包玉钢成功上岸,另两人,一家公司转卖,倾家荡产;另一个负债累累,靠变卖收藏来还债。 “倒不单是钱的事。” 上官绍华:“……” 不外乎这种心理。 董浩芸原本对所谓的交易,还没放在心上,听闻这话,想拒绝都难。 当然了,这事他也有一定责任。 “我想请您老,或者董家,替我作个保……” “您请!”高管躬身抬手示意。 断臂求生,柳暗花明。 董浩芸扫向身后,“你也出去。” “老头子我又沾光了。”董浩芸感慨。 现在是14:02分。客人还未出现。 两个月前,在他家突发过一次心脏病,如果不是家中专门打造出一个病房,家庭医生和医疗设备齐全,单靠速效救心丸根本没用。 上好的地段,加上董氏的金字招牌,再加楼花模式,三者叠加,效果不要太猛。开印钞机似的,持续回血。 李建昆说着,将心中想法娓娓道来。 李建昆只好故作高深道:“这样不对,凡事皆有因果,我不喜欢欠人。” 攀关系,孝敬,供奉都来不及。 “!!!” “岂敢岂敢。” 难以揣测! 奶奶的,到底什么来头啊,我戳在旁边听个响儿都不行? 对开的实木门合拢。 大抵上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 董浩芸拉着李建昆在茶桌旁坐下,首先自然免不了一番真情流露的感激之言,接着嘘寒问暖。李建昆也了解一下董氏这一年半的变化。 其实他的这个保,也没那么好担。到底要面对多大风险,暂时还是个未知数。如果他想在这事上坑董家一把,能把董家坑得倾家荡产。 好在啊,董老爷子现在对他信任,已经到了鬼都不信的程度。 所以说一切都是相互的。 第502章 奴隶想翻身 第501章奴隶想翻身 太平山。 云霄会所,楼顶露台。 柳婧妍伫立在栏杆边,俯视着翠绿的山岚,任由山风将米色夏奈尔长裙,吹得猎猎作响,春光乍泄。 反正周边没有其他人。 清晨的山风微凉,裹挟着雨露,不会有富豪上来找罪受。 而她则需要冷静,以及一个无人打扰的环境。 妆容精致的姑娘,一手扶着冰凉的栏杆,另一只戴万国腕表的白皙小手上,夹着一支万宝路香烟,烟嘴触碰到猩红的唇角,深吸一口,浓郁的白雾刚吐出来,便被凌乱的山风吹散。 那个消失一半年的男人,出现了。 早上她刚到售楼中心,经理殷勤凑上来,告知有个姓“李”的男人来电,召她去见面。 “召”这个字,加上姓氏、地点,让柳婧妍不难判断对方的身份。同时感到有些不适。 如今的她,虽然仍是个销售员,但在山顶售楼中心属于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要不要上班打卡,全凭她的喜好。她一个人的业绩,能抵公司其他所有人。还有报纸专门采访过她,冠以她“豪宅销售女王”的头衔。 这样的成功,自然带给她不菲的身家。 常年混迹于山顶会所,也让她经营出海量的人脉资源。 她蓦地发现赚钱真的不难,只要她想,站着,她可以立马跳到数十家企业工作,百万年薪起步。躺着,还能更多。 这样的她,需要给人为奴吗? 而他,真有那么强大吗 港城富豪圈里,似乎根本没人认识他;他在短短时间内,连续拿下十四套半山豪宅,在当年的柳婧妍看来,属实恐怖,如今再看,只是一套资本借贷的操作而已。 当然了,他赌对了,这十四套豪宅升值不少。 可是说到底,这番行为不过是个炒房客。 华电公司,柳婧妍去过一次,很小的门户,驻班职员仅有一人。跟个皮包公司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他哪里来的山顶会所黑卡,不得而知。 柳婧妍觉得,她应该被骗了。 诚然,对方或许仍比现在的她更强大,但个中差距,值得她俯首为奴吗? 哒! 烟头落地,她用铮亮的高跟鞋碾灭。 柳婧妍有了决断,再去见一面,把话说清楚。不怪她违背诺言,是对方欺骗她在先。如果对方想报复她,她也不是毫无招架之力,馋她身子的富豪,不在少数。 她始终没让人得到她,因为她深知一个道理:越难得到的东西,人们才会越发追逐。 不多时,楼底的广场上,一辆红色两门三系宝马,带着咆哮声驶离。 九龙,美丽华大酒店。 当戴着迪奥墨镜,拿着古驰手包的柳婧妍,摇晃着大波浪出现在门外时,一名泊车小哥立马凑上来,点头哈腰,双手接过车钥匙。 柳婧妍翻开手包,抽出一百港币递过去。 “谢谢小姐!” 来到门口,迎宾小姐姐躬身行礼,“欢迎光临!” 柳婧妍没有理会,哒哒哒走进大理石铺就的门厅,却又顿了顿脚,脑子里蓦然浮现出当年的画面。 彼时她为了攀上那人,在这里苦等几天,夜晚和衣睡在大厅的沙发上。更在某间房里,一丝不挂跪倒在他面前。 “呵~” 往事不堪回首,柳婧妍猩红的唇角,浮现一抹不屑。 现在这家酒店,她都不稀罕住。她是半岛酒店的VIP客户。 “哒哒!” 她重新挪步,径直向电梯间走去,快走到一半时,余光瞥到什么,下意识扭头看去。 不由怔了怔。 上官绍华? 他怎么会在这里? 如果说她出现在美丽华大酒店,感觉有些掉档次。那么上官绍华现身这地方,简直可以上新闻。 这是港城近年来风头无两的地产新贵。 东方置地的老总。 以她的人脉圈,还高攀不上的大人物。 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平时想结识都没有机会……只是略作思量,柳婧妍很好遵从本心,意大利高跟鞋在地面画出一个半圆,以一种优雅姿态,娉娉婷婷走向客座沙发。 “上官先生,想不到在这里能遇见您。” 上官绍华愕然抬头,“你是?” “业界小辈。”柳婧妍躬身上前,呈上早准备好的名片。 不忘给旁边一个戴金边眼镜,律师打扮的中年男人,也呈上一张。 上面显示的身份是,山顶售楼公司的销售经理。 “噢,我知道你,豪宅销售女王!”上官绍华倒来了些兴致,示意她落座后,打趣说:“我们公司很需要柳小姐这样的销售精英,不知什么样的待遇才能挖来你这块瑰宝?” 柳婧妍忙道不敢。 她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在山顶会所结识人脉资源,再在旁边的售楼中心变现,已经成为她快速积累财富的法宝,还有更多潜在的好处。 她岔开话题问:“您这是?” 以上官绍华的身份,出现在美丽华大酒店就够奇怪了,居然还坐“冷板凳”。 “等人。” “住…这里的人?”柳婧妍诧异。 上官绍华笑着点头,别问他,他也懵。那个能让董老亲自接待的神秘青年,低调得有些过份。 柳婧妍忽地心头擂鼓。 难道…… 叮! 电梯间那头传来声音,一扇闸口打开,走出一个休闲打扮、如同邻家大男孩的年轻男人,双手插兜,哼着小曲。 上官绍华见此,赶忙领着旁边的眼镜男起身。 “柳小姐,有机会再聊。” 柳婧妍瞳孔骤然收缩,在她的视线中,上官绍华二人小跑上前,在青年男人身前站定后,弓着身,脸上堆满笑容,说着一些听不见的话语。 “李先生,材料都备好了,董老命我送过来,这位是周律师,后续他会全程协助。” “麻烦上官先生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建昆的眼神越过二人,投向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已经看到呆若木鸡的柳婧妍。 这使得他微微蹙眉。 柳婧妍的行为举止,反映出很多事。她本应该在更早的时间,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但是她迟到了。 果然任何奴隶都想翻身做主人啊……李建昆心想。 不过,他二人之间的主仆关系,可不是他逼迫的。 以为有点能耐就想反抗? 不好意思,哥们这里不卖后悔药。 更不可能给机会?,把我绑起来打。奴隶成为奴隶主后,会比其他奴隶主更凶残。周树人说的。 “你,过来。” 柳婧妍浑身一颤,带着股惧意,缓缓走近。 上官绍华些许惊讶,“李先生,您认识她?” “比认识你更早。” 柳婧妍听着这身份完全不对等的交谈,内心惧意更浓。忽地生出一种明悟:也许不是对方充大头,只是她的段位还不够高…… “主人。” 她低下自以为足够尊贵的脑袋,躬身唤道。 第503章 陷于哲学思考的黄姑娘 第502章陷于哲学思考的黄姑娘 振业大厦,11楼。 华电公司。 林新甲几年下来,仍有九成新的办公室里。 李建昆坐在靠墙的黑色皮质沙发上,柳婧妍瑟瑟发抖戳在旁边。她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她只明白,事情很不妙。 她的异心,被洞穿了。 以主人所表现出来的能量,收拾她简直易如反掌,连上官绍华都能轻松揉搓她,让她失去所有,且不会有任何人替她出头。 上官绍华的靠山是董家,在港城,没几个人能跟董家作对。为了一个女人去结怨,更是做梦也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明白,谁都不想给别人做奴仆。但你要搞清楚一点,是你主动找上我的。” “是……” “拿完好处就想溜?” “不、不敢。” 李建昆摸过玻璃茶几上的烟盒,弹出一根华子,柳婧妍赶忙弯腰,抓过美丽华大酒店的火柴匣。 刺啦! 刺啦! 划了好几次,才抖着手,把火送过去。 李建昆吐出一口白雾,瞥她一眼,一年半没见,这妞倒是越发漂亮,用得全是高档货,皮肤像打了水光针似的,娇嫩欲滴。最主要的还是气质,替她覆上一层高贵。 该说不说,这样的女人,很能催生男人的征服欲。 “熟知历史吗?” 柳婧妍怔了怔,“不、不是很熟。” “知道商朝的伊尹吗?” 柳婧妍摇摇头。 “卫青呢?” “这知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汉朝的大将军。” “那你晓不晓得,卫青只是个养马的奴隶出身?” 柳婧妍沉默,明白主人想说什么:卫青没有反叛过汉武帝,即使是奴隶出身,仍然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本来我找?,是有件重要事情想交给你。现在,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柳婧妍贝齿轻咬红唇,正想自救回话,房门处,一抹倩影裹挟着幽香,杀气腾腾冲进来。 “她是谁?”黄茵竹面色不善,上下打量着柳婧妍。 怪不得眼线说,是个大美女,果然长得不赖。不过跟她相比,也就那样。 李建昆搭眼望去,“你都这么善解人意了,不会介意这个吧。” “……” 黄茵竹深吸一口气,引飙不发,“这事不一样,涉及到原则问题。” 李建昆微微侧头,“你是谁啊?” 柳婧妍躬身回话,“主人的女仆。” 黄茵竹:“???” 不怪黄姑娘眼珠瞪得滚圆,在上流社会,女仆不是什么稀罕玩意,问题是,这女的有点不一样啊! 首先是相貌,报名个港姐没问题。 另外是打扮,全是国际大牌。 其次是气质,那抹高贵是装不出的,必须有些熏陶和底蕴做根基。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甘愿做别人的女仆? 黄茵竹有些遭不住,“李建昆,你凭啥找个女仆?你要什么我不能给你?我不比她漂亮?身材不比她好?活不比她多?” 我去,啥活啊,咱也没见识过呀。 李建昆瞅瞅她,又看看柳婧妍,“你怎么证明你现在的忠心?” 机会! 柳婧妍眼前一亮,很好把握到,她得感谢这个突然出现的八婆,否则这件事想轻易过关,真没那么容易。 越是身处高位的人,越难以忍受背叛。 她咬咬牙,没有说话,开始褪去衣衫。 黄茵竹双目圆睁,人都懵掉,“你干嘛?!” 柳婧妍权当她不存在,褪到只剩一身黑色蕾丝内衣,跪下,四肢着地,缓缓爬到李建昆脚边,低头,用舌尖轻舔他的皮鞋。 卧槽~ 连李建昆都有点发懵,幸亏类似事件不是头一回。 但讲真的,这妞真是愈发勾人犯罪了。 这要没个千瓦灯泡照着,他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把持住。 黄茵竹:“!!!” 我还在咧! 门都没关呀! 索性……李建昆抬起另一只鞋,冲黄姑娘嗯哼一声。 黄茵竹:“???” 这种活老师没教啊! “好啊李建昆,原来你喜欢变泰哒!” 李建昆一个没坐稳,险些摔地上,误会有点大。 “行啦,你先出去吧。”皮鞋被舔得打过蜡似的。 “谢主人。” 柳婧妍心头大喜,知道过关了。 等她穿好衣服,与黄茵竹错身而过时,后者龇牙咧嘴道:“贱!” 柳婧妍浑不在意,摆摆大波浪,“只要主人喜欢。” 她心头蓦地还有种爽快,长得像个千金大小姐又怎样,什么都比我强,啥玩意都能给? 怎么不学? 呸! 啪! 黄茵竹猛地带上房门,仿佛想屏蔽掉骚气。 面对这种事情,别说她只有不到两年的道行,即使千年修为,也得破功。 “来呀来呀,喜欢变泰哒是吧,弄我啊,蹂躏我啊,侮辱我啊!” “别闹,咱俩是朋友。” 黄姑娘原形毕露,又像当年样,八爪鱼样缠绕上来。 李建昆疲于应付,扣住手,锁不住腿。 “茵竹,你给冷静点!”他猛地一喝。 声音如滚滚天雷,在耳边炸响,黄茵竹总算停下动作,大眼睛里晶莹闪烁。 完鸟完鸟…… 李建昆最怕的玩意来了。 “你别哭,咱俩好好谈谈。” “谈我愿意给你我的所有,你却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吗!”黄茵竹嘶吼。 “我对你冷淡,是不忍伤害你。” 李建昆把她扶到沙发旁坐下,蹲身在旁边,抓着她两只手臂,很认真说道:“茵竹,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刚才那个?” 李建昆摇摇头,“她是偶然结识的,主动要追随我,我从没碰过她。是个内地姑娘。” “没结婚吧?”黄茵竹倔强道,“那我还有机会,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李建昆苦笑道:“傻妞啊,咱俩真没可能,何必呢?再说了,你还年轻,只是没遇到更好的男人,一时迷糊,你未必有想象中那么喜欢我。” 黄茵竹噘着嘴,一副心掏出来给你看的模样。 “不信?” 李建昆坐到旁边的单人位沙发,双手放在膝盖上,交叉在一起,身体前倾,“你不是怪我事事瞒着你吗?好,我告诉你,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要发行一款理财产品。 “你应该清楚,按规矩,即使能找到银行合作,还需要一家具备金融属性的公司,华电不行。昆竹公司可以。” 黄茵竹抬手抹把眼睛,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跟我讲?我还能不同意?” 李建昆凝视着她,缓缓道:“我要吸纳大笔资金,越多越好,同时为达成这一目标,我会给出极高的利息,最终的资本盘会相当大,一旦暴雷,别说小小的昆竹公司,把你黄家填进去都不一定够。” 他顿了顿,问:“你还愿意吗?” “这……”黄茵竹一时答不上话。 真要这样,老爹能休了老妈,老妈非打断她的狗腿!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不对,你诈我!你自己根本注册不了投资公司。” “我是不弄了,但有人愿意替我挂名,也就是说,她要承担我决策失败后,可能会带来的数以亿计的债务危机。很巧,她也是个姑娘。” “……” 黄茵竹知道他说的不是刚才浪货,颤着声音问:“谁?” 一个人真做到这一步,等于把身家性命交给对方。 李建昆望向房门,提高音量,“艾菲!” 片刻后,艾菲推门而入,笑容甜美,“老板。” 黄茵竹:“她?” “你自己问。” 黄茵竹忙不迭确认起来,艾菲听过她的话后,点点头,“是的。” “你!你怎么敢担这种风险……” 艾菲微微一笑。 阿婆走了,笑着合上的眼,她把骨灰带到阿婆回去过一遭的故乡,埋在那颗阿婆年轻时亲手栽种的洋槐树下。 在这世间,她了无牵挂。 往后的人生,她只剩下两件事:活着,报恩。 曾经的她只是寨城里的一个下等人,是老板给了她现在的一切。是老板,给了阿婆最后一程幸福。 她对老板绝对信任,当得知老板缺少这样一个人时,她主动站出来。倘若真有意外,她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大不了……去陪阿婆。 至少她报过恩。 李建昆冲艾菲笑笑道:“去忙吧。” 艾菲乖巧地嗯了一声,离开房间,带上房门。 黄茵竹懵了,仿佛被一道哲学题困住思维,他俩甚至都不是情侣啊! 怎么能做到这一步? 而她这个嚷嚷着能付出所有的人,又不敢了…… 李建昆探过身,替她捋了捋略显凌乱的发丝,“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我不要啊~” 黄茵竹有气无力靠向他肩头。 第504章 一颗枣,一颗炸弹 第503章一颗枣,一颗炸弹 夏季将至,港城的气温还算宜人,稳定在二十七八度。 晌午,太古银行。 白色T恤配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棕色休闲皮鞋的李建昆,与东方海外的周律师一道,在银行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来到一间不算陌生的办公室。 “噢,亲爱的李兄,你终于出现了!” 查理?施怀雅表情夸张地张开双臂,迎接上来,献上一记大大的拥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铁磁。 李建昆的计划,其实放在任何一家银行、证券和信托公司,都能实施。为什么选择太古,摸着良心讲,没安好心思。 他倒是想试试,这家港城最老的四大洋行之一,李超人那些华资硬是收拾不掉的最后一只余孽,前世发展到2020年代反而越活越滋润的玩意,到底有多难啃。 这次,他准备了一颗枣,还有一颗炸弹。 倒不是他想,而是时间卡死了。撒妾尔九月访华,最晚八月内高低会有点消息爆出来,所以这款理财产品的销售期限,是六七俩月。八月初,他立马进行第二步计划,抢在市场完全没反应过来前,完成布局。 “同赚,同赚。”李建昆呵呵一笑。 那么也就上套了。 肯定是十亿级。 查理兴致勃勃,挪动屁股,往前坐了些,探着身子问:“不知李兄又带来什么好买卖?” 李建昆道:“董家会兜底,你担心什么?理财产品到期绝对可以兑现,不会影响你们银行的信誉。在证券市场上亏了是我的,又不少你们的手续费。” 到期不兑现,人跑到没影,上哪去找你? “事是由我主导,但挂名的不是我,正经的港城人。另外,我有人作保。” “这单买卖,你们要少赚点,我只能给到你们业内最低的佣金。” 查理:“!!!” 查理脸上笑容一僵。 李建昆早有了解和思量,当下港城市场上的正经理财产品,年化率一般不会超过5.5%,遂掸掸烟灰道:“年化率6%。” 他顿了顿,问:“你们银行也提供证券服务对吧。” 李建昆补充道:“理财产品的名头,和销售推广中,可以使用东方海外进行宣传。” 这样才叫万无一失。 查理怔了怔,“没。” 他倒是知道这姓李的跟董老有些交情,却也万万没想到,关系好到这种程度……不不不,这还不是简简单单“关系”二字可以概括的,这种信任,董老的两个亲儿子都未必能得到吧。 “……” 而这个繁荣,还不是虚的。它的成衣制造业、电子业,钟表业等,都位居世界前茅。 “你太平山的那些豪宅,现在可赚发了。” “定这么高?!”查理大为惊讶,“没必要啊,有东方海外全力支持,投资人会买账的。” “请讲!” 可以说港城现在的经济一片繁荣。 “我给你最低的佣金方案,但你的承诺:资金全部存在我们银行,且全部用于证券投资,得写进合同。” 在这种情况下,没人相信经济会出现大幅度的动荡。 李建昆摆摆手,表示无福消受。 想不通,索性也懒得想。查理立马意识到,这又是一桩优质买卖啊,一点风险没有,而且不难卖,卖得越多,银行这边能拿到的佣金自然越高。 “等等。”查理打断他,诧异道,“发行理财产品,??行不通吧。” 查理:“???” “李兄喜欢?” 查理见李建昆扫向女秘书,浑不当回事道:“晚上我让莉蒂亚去陪你,她的技术堪称一流。” 该说不说,玩砸的概率极高! 李建昆端起一杯红茶,润润嗓子后,不紧不慢道:“我打算发行一款理财产品……” 李建昆瞳孔最深处,掠过一抹精芒,铺垫今天先做到这里。他敢保证,等他的证券投资计划拿出来,查理和他爹都得笑抽抽,然后会忍不住想对他下手…… 既然有这样一笔大买卖在后面,查理也没啥好说的,唤来银行律师,一边与李建昆商讨细节,一边准备合同。 两人许久未见,少不了一番寒暄。 梭哈在相较而言,投资风险极高的证券市场……没见过哪个私人敢这样玩的。 比如股市行情大好。他前几天去港交所,那边不老少穿人字拖、两根筋的老伯,和拎着菜篮子的阿婶。 “可以。” 李建昆记得自己当初说过,以后有“好生意”,还会“关照”他。 情况他已经从柳婧妍那里了解过,某种程度上讲,当初他一口气买下近三分之一的半山别墅,狠狠刺激了港城的豪宅市场,现在的太平山上,可远不止当初那几十栋别墅,形势火热。 又比如金像奖的设立。近年来港城电影市场日渐兴旺,去年年度第一的《摩登保镖》,票房高达近一千八百万,呈阶梯式攀升;今年春季,第一届金像奖颁发,影帝是许冠文。明星越来越有钱,且来钱快,肯消费。 李建昆戳戳银行律师正在起草的合同,“设个投资门槛吧,五万港币。” 什么叫“无条件全责担保”? 说白了,姓李的随便搞,搞出任何事,董家兜全责。 “查理兄,我这次登门是来履约的。” “因为我只想卖两个月。”李建昆回道。 莉蒂亚这时还在旁边,幽怨地看查理一眼,又望向李建昆,舔舔唇角。留下一个媚眼后,才扭动着丰腴臀部,走出房间。 上流社会的龌龊,普通人根本难以想象。 这家伙不知啥时候多了个洋妞女秘书,身材异常火爆,职业套裙感觉都要崩开,送上来咖啡和茶水。 查理还有点遗憾,销售时间太短了,佣金会大打折扣。 你一个大陆人,在港城发行理财产品,开什么玩笑。 等等。 说的也是,关老子鸟事。 查理愈发觉得这姓李的来头大破天,思绪不禁飘到紫禁城,咂摸起李姓大佬……还真不少。 旁边,周律师挺挺胸板,朗声道:“鄙人是东方海外集团的首席律师,我谨代表集团公司提供无条件全责担保,一应手续已经准备妥当。” 他顿时喜笑颜开,搓着手,笑眯眯看向李建昆。 当然了,这与经济环境也脱不开关系。 有董家力挺,这款理财产品最后的资金盘不可能小啊! 查理邀请二人在欧式沙发上落座。 “有两个。” 这叫啥? 优质买卖! 虽说姓李的欠他们银行两个亿,还有利息,但查理一点都担心对方还不起钱。他甚至希望还不起,十四套半山别墅抵过来,还能大赚一笔。 李建昆解释道:“这款理财产品卖出的所有钱,都会放在你们银行,并且用掉。” 董船王这是归顺了谁吗? 李建昆再次望向查理,“还有问题吗?” 撒妾尔访华的消息,可能会提前披露出来,兴许会被大资本家更早获悉,但几个人知道她要谈什么? 知道了也只能盲猜谈判结果。 在家族内的地位,正是这样一步步塑造起来的,直至走进权利中枢。 查理:“……” 查理哈哈大笑,“实不相瞒,第一次我也没撑到两分钟。” 查理心情愉悦,一下谈妥两笔大买卖,保守估计,将为银行创造几千万港币的利润,他老爹待会还不得送上两记香吻?上面那帮家伙,不得再高看他几分? 查理先是点点头,继而不敢置信道:“你要把一款理财产品吸纳的所有资金,全投到证券市场?” 周律师附和点头。虽然他也很费解,这哪是担保啊,根本是把集团公司借给人家耍!但他再三确认过,是董老的直接命令。 他的人生目标――掌权施怀雅家族! “一年的兑付期蛮好,现在人心浮躁,投资期限过长,不讨喜。”查理笑呵呵问,“产品利率定多少?” 瞧不起穷人? 李建昆也不解释,虽说即使他不吸纳这些资金,钱放在投资者手上,过段时间一样大幅贬值。但底层民众,还是不去碰了,省得到时眼瞅着港币大跌,钱被套牢在理财产品里,急出个好歹。 经验告诉李建昆,对于理财产品,往往投资水平越菜的人越爱。而他们的思想又不通达,容易钻牛角尖。 其实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下,个体都是渺小的。比如接下来的史上港币最大贬值,除了承受,任何人都无力改变。 第505章 功亏一篑 第504章功亏一篑 中环,东方置业大厦。 李建昆一觉睡到半上午,接到柳婧妍的电话,说一切准备妥当后,爬起床,赶过来。 不知为何,自从黄姑娘消失,疑似顿悟人生去了后,他在港城特别好睡觉…… 干活的效率也是日进千里。 所以说女人这玩意啊,真的会影响赚钱速度。 不能多,一个刚刚好。 穿职业套裙的前台小姐姐,恭敬引领着,李建昆乘电梯来到九楼。 为了方便理财产品更好售卖,他向董老在这里讨要了一块临时地盘,昨天急赶急加装了二十部电话机,接下来将开启后世人憎鬼厌的狂轰乱炸模式。 不过这年头,人们还没那么厌烦电话营销。 至于说客户信息,搞房地产的东方置地,还缺这玩意么? 这款理财产品的名字,叫作“东方快车”,签约地又是在东方置地大厦,客户们潜意识里会以为是东方海外集团的产品,戒备心和顾忌会大大消减。 当然了,太古银行那边也在卖。 只是银行一般采取的是守株待兔模式,李建昆怕他们拖后腿,还是自己再支个摊子比较稳妥。 一扇对开的红漆实木大门,走进去,入眼的是一个开放型办公大厅,两侧还有几间办公室。 一身职业OL打扮的柳婧妍,看清来人后,蹬着细长高跟鞋,哒哒哒地小跑上前,喊了声老板。 大庭广众之下,喊主人显然不合适。 办公大厅里,这会或站或戳着三十来人,男女皆有,多半青春洋溢,脸蛋青涩。 大概率是过来打暑期工的学生党。 柳婧妍道:“按您的要求,人员一分为二,年纪大点的有经验的,负责地推活动;年轻的声音悦耳的,负责电话销售。另外,我和东方置地过来帮忙的俩人,负责签单。” 李建昆点点头后,看向离得近的一个学生党小哥。 “姓什么?” 小哥颇为紧张,一辈子还没接触过这种大人物,“姓魏。” “魏什么?” 小哥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爸爸和爷爷都姓魏。” 李建昆:“???” 旁边,柳婧妍伸手捂脸,忙不迭解释一句,“绝对不是因为笨,都是大学生,只是太青涩了。不过根据我做销售多年的经验看,真诚才是最好的销售法宝。” 算你说的有点道理。 李建昆没好气道:“培训!给你两天时间,把你的经验拿出来,教会他们沟通技巧和话术。” “是!” 柳婧妍倒没觉得有太大压力,这款理财产品不仅有东方外海集团背书,年化率也极高,根本不难卖。与他们卖豪宅相比,玩似的。 李建昆环顾大厅,大伙的视线也全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些学生党妹妹,眼里都泛起小星星。 这样的年轻、帅气、多金,还带股霸道总裁气质的男人,杀伤力爆棚。 “大家加油干吧,我看大多都是兼职学生,只要你们足够努力,趁暑期攒够下年的学杂费,肯定没问题。提成方案今天会出来。” 学生党们表情激动,有些人抬起小手,也不知道该不该拍。 李建昆在这里也有间办公室,柳婧妍特地让人拾掇出来,办公用品一应俱全,还带一个小酒柜,里头的酒水是董老命人送来的,任何一瓶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藏品级。 李建昆在老板椅上坐下,从笔筒里抽出一只鎏金钢笔,又从打印机旁,取过几张A4纸,准备起草提成方案。 “你还有事?” 柳婧妍戳在办公室对面,弱弱道:“主人,我能问个问题吗?” “说。” “您…是不是不喜欢女人?” 不然难以解释! 她两次等同于献身的举动,正常男人怎么可能把持得住?而且她现在就在这里,随用随取。他进办公室后,坐到椅子上,看都不看自己。 李建昆瞪大眼睛,奶奶个腿的,性取向还被人怀疑了。 “不,我喜欢,我也有喜欢的姑娘,是个大三学生。还有问题吗?” 柳婧妍摇摇头,略显失落地走出房间。 也不知过去多久,李建昆的方案起草到一半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他头也不抬道:“进。” 吱呀~ 房门推开,却半天没动静。 李建昆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门旁戳着两个学生党妹妹,一个穿牛仔短裤,一个穿百褶裙,皆是肤白貌美大长腿,清纯可人,娇嫩如水。 两人紧挨着,右手抓在一起,怯生生分别开口: “老板好,我是小喻。” “我是小朱。” 然后声音合二为一: “柳经理让我们来您这上班。” 李建昆:“……” 上啥班? 你们来捣蛋,我来逗比吗? 这个柳婧妍! 黄昏时分,港城的天气多变,淅沥沥下起雨,东方置地安排了一辆商务车,李建昆也没拒绝。 回到美丽华大酒店的客房,他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往床上一躺,正想眯一会,床头电话响起。 “喂?” “李建昆~” “我还以为你失踪了。” “我在港岛的家里。”电话那头传来黄茵竹慵懒的声音,“我这里雨好大,你那里大不大?” 李建昆咂摸着这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还行。” “你晚上在酒店吧,我要过来找你。” “不行!” “我有话跟你说,我想通了一些东西。” “噢?” 想通了,倒是可以见一见。黄姑娘这人做朋友,那是没得说,只要把关系捋清楚,李建昆其实很乐意看到她。 谁不喜欢看美女呢? 黄姑娘来得比想象中还快,不到半个钟,今天是活力少女的打扮,宽松的白T恤配牛仔喇叭裤,及腰的长发扎成丸子头,白皙的脖子上挂根银白色骷髅头项链。 这让李建昆相信,她确实不是来图谋不轨的。 不是行动装。 李建昆在窗边的沙发椅上坐下,跷起二郎腿,点上一根华子,静待下文。 黄姑娘蹬掉白色运动鞋,盘膝坐到席梦思床上,面朝他。 “我想明白了。” 李建昆含笑点头,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你根本不能拿艾菲那件事来考验我!” 李建昆:“……” “我跟艾菲能一样吗?她现在算是个孤儿,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你的理财产品真搞出问题,她一个人担责就行。 “我不敢,是因为我父母健在,背后有个大家庭,牵扯太多,我不能自私地只为自己着想。你喜欢的那个她,敢吗?” 卧槽~ 竟然捋顺了…… 看见李建昆仿佛陷入哲学思考,黄茵竹笑嘻嘻地露出两颗小尖牙,“所以你想论证的观点无效。我还是狠喜欢你的!” “不不不。”李建昆连连摆手,急救道:“好,咱们不说艾菲的事。之前那件呢,柳婧妍能为我做的事,你都做不到。” “我那是怕脏!舔鞋,噫~脑子正常的人谁能干?” 黄茵竹屁股在床板上一弹,变换个坐姿,伸出两只小脚脚,撂起喇叭裤腿。 李建昆搭眼望去,表情呆滞,这超越时代几十年的花活,你是搁哪学的? 黑丝内穿! “刺不刺激,愉不愉快?那姓柳的算个啥,我还有更刺激的。” 那件肥大白T恤里,疑似也有隐藏,眼见这妞去撂,李建昆摁灭烟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房门。 功亏一篑啊! “你个死鬼,给我回来!” 第506章 业绩第一有绝招 第505章业绩第一有绝招 董养会。 清晨,李建昆从桑拿房的水床上爬起,扭扭脖子,晃晃膀子。 这种水床刚躺上去时,还蛮舒服的,睡一宿就不行了,腰酸背痛。 洗漱好后,来到餐厅用餐。 吃到一半时,上官绍华迎面走过来。 “上官先生,早啊。” “您早。” 上官绍华双手呈上一只鼓囊囊的白信封,放在李建昆手边。 “啥呀?” “浅水湾一套别墅的钥匙。” 李建昆怔了怔,“我有房子住。” 上官绍华苦笑,“您已经在这边睡了三天!” 李建昆尬笑挠挠头,这事不赖他,有人堵他啊,又不能干。他把信封推回去,忽想起什么。 “对啦,你们公司有在售的小区房吗?” “当然。” “给我弄一套,差不多的就行。” 上官绍华先应下,又一脸无语,浅水湾的别墅你不要,要什么小区房…… 净搁这扮猪吃老虎! 李建昆留意到他的小表情,解释一句道:“我送人,多少钱到时报给我,一点小事别麻烦董老了。” 上官绍华哦了一声,成本价呗。 晌午,东方置地大厦,九楼。 李建昆拿着一只黄色档案袋,来到临时地盘的办公大厅时,里头像煮沸的水样,嗡嗡声一片。 学生党们各守着一部电话,拿着东方置地提供的名单,一通接一通拨出去。 效果却差强人意。 至少在李建昆看来,命中率太低。 一流的产品,销售话术人手一张,优质的客户资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昨晚李建昆躺在水床上,思索良久。 还是在这些学生党身上。 是,他们确实也在努力,但缺乏一点狼性。 比如听听这通电话: “喂您好,蒋先生吗?冒昧打扰您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目前有一款太古银行发行,东方海外集团承保的理财产品……噢,您不需要啊,那好吧,再见。” 话术略显生硬,但够用。 问题是一没激情;二也忒好拒绝了。 这通电话如果换李建昆来打,他的音调不可能出现平声,被对方拒绝后,会立马用怀疑人生的语气来句反问,类似……噢先生!安全可靠,年化率高达6%,纯纯捡钱的产品,您竟然没兴趣?! 这样一来,通话时间至少还能延长十秒。 而多出的每一秒,都是机会。 学生党的优点在于精力充沛,好似那些学生妹,说话又好听;缺点在于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不知道赚钱机会来之不易,也没深刻领悟金钱的重要性。 太容易满足了。 他们多半人,大概真把李建昆前几天的那句话听进去了,目标只是挣个下年学杂费。 所以很有必要,给他们来管子狼血。 “啪啪啪!” 李建昆把档案袋夹在胳肢窝,双手举过头顶,用力拍几下,“打完这通电话,大家都停一下。” 一间办公室里,柳婧妍也听到动静,边向门外投去视线,边用小脸夹着话筒说: “那先这样,您考虑考虑,如果没有更好的投资项目,手上有闲钱,这是个机会,售卖期很短的……这还用说?肯定得上门为您服务。 “呵呵~陈总真会开玩笑,您这样的大老板,搞什么投资不是千万打底?行!就算陈总您买一块钱,我照样随叫随到。” 柳婧妍也是急了,产品开售后,在她看来卖的还行,但主人并不满意。 她只好亲自下场,把签单的事交给其他人。 她联系的是自己的客户,目前打出去三通电话,问题都不大,后面面签的时候,再努把力,争取每人拿下一千万。 柳婧妍走出门时,办公大厅里已经安静下来,她踱步来到李建昆身边,面露疑惑。 李建昆环顾全场,含笑说道:“大家的努力我全看在眼里,很不错!所以我决定,也给大家派点福利。” 他说着,扬了扬档案袋。 “这是一套‘盛世华府’的房子,中层12楼,三室一厅,总面积73平方?。等销售周期结束后,它会作为奖品,奖励给业绩排名第一的人。” 嚯! 满堂哗然。 “奖、奖一套房子?” “盛世华府的房子!” “73平方?啊!” “市价十多万吧?” “玩这么大!” 办公大厅里瞬间沸腾,谁也无法淡定,纷纷站起,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档案袋,泛起绿芒。 更有甚者眼里爬上血丝。 李建昆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名男学生党狐疑道:“我们得不到吧,我们再怎么样,也没柳经理厉害啊。” 李建昆侧头看去。 柳婧妍瞥了眼问话的男生,心说臭小子,瞧不起谁呢,老娘需要跟你们抢套房子? “我不算。” “哈~” 学生党们心花怒放,也就是说这套精品房,最后必定会属于他们中的一个。地推组的主要工作是宣传,不能跟他们比。 书还没念完,先有一套房……简直不要太爽啊! 阶段性的起点都不同了,往后工作压力骤减,谈恋爱随时都行。 “冲啊!” “别跟我抢,这套房必须是我的!” “给?个屁吃不?” “谁也别拦着我,打今儿起,我住公司了!” 学生党们纷纷红了眼,哪还需要人催促?立马坐回工位,抄起话筒便打。 再听他们打电话,浑不一样。声音激昂饱满,热情洋溢,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 “罗小姐,你没听明白,我再跟你讲一遍哈……” “黄先生,错过这个村没那个店,热门产品,天赐良机,只卖到七月……” “阿公,赶紧把股票脱手吧,那能赚几个钱,还有风险,我们这是稳赚不赔……” 李建昆左瞧瞧,右瞅瞅,甚为满意。 柳婧妍也挺乐呵,竖起一根大拇指。 李建昆吩咐道:“你这样,在厅里架块小黑板,每天更新,把业绩前十名列出来。” 刘婧妍眼前一亮,“好!” 高效的激励政策,永远是业绩增长的不二法门。 这天的销售额,比前一天暴涨近三倍。过来签约付款的客户,络绎不绝。 临近天黑,李建昆准备闪人时,办公大厅里只空掉两三个座位。他嘱咐柳婧妍定好餐食,如果晚上还有人,宵夜也照定。 年轻人拼搏一下,不是坏事。即使不让他们工作,这些港城青年,也不大可能在零点前睡觉。 “辛苦了。” 柳婧妍怔了怔,扬起笑脸,摇摇头。某根心弦,触动了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只是她在介意二者的主仆关系,如果她能好好追随,其实他并没有当自己是女仆。 他要过自己什么呢? 隔日上午。 李建昆再过来时,一入办公大厅,直奔小黑板。 昨天的总业绩他知道,但具体到谁邀约的客户成交总额最多,他离开那会,柳婧妍还没统计出来。 只见小黑板上,按业绩次序,排列着十个名字,后面附带他们的成交额。 排名第一:郭劲峰;总成交额:560万港币。 一骑绝尘。 比排名第二的梁婉琪,多出近两百万。 “这个小郭有绝活。”旁边传来声音,柳婧妍凑过来,抿嘴笑道。 “绝活?” 柳婧妍也不解释,领着李建昆来到一处工位旁。 此时工位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吨位近二百的哥们,侧脸上满是粉刺和青春痘。 郭劲峰背对他们,不紧不慢打着一通电话。 声音真不赖,低沉内敛,极具磁性。简直是自带低音炮的男人。单听这声音,保管任谁脑子里都会幻想出一个大帅哥。 李建昆笑了笑,人不可貌相啊。 柳婧妍却是含笑不语。 郭劲峰打完一通电话后,立马拨出下一个号码。他与其他学生党不同,并不急于说话,等听清话筒里的声音后,这才开口,嗓音陡然一变…… 我去! 李建昆一个没站稳,险些栽倒,瞪大钛合金狗眼,盯着身前吨位二百、满脸粉刺的哥们,发出比女人还女人萝莉音。 头皮发麻啊! 真恨不得操起凳子,干死这个夹子。 忒TM恶心了! 难怪后世一再呼吁网络交友安全,你永远不知道跟你聊天的,是个神马玩意! 第507章 三管齐下 第506章三管齐下 在人口稠密,土地稀缺的港城,拥有一套宽敞舒适的房子,是许多人的人生第一目标,乃至于几代人奋斗的目标。 饶是到2020年代,仍然如此。彼时港城的年轻工薪阶层,能有一个20平方?的窝,已经算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一套高档小区、七十平方?以上的大房,对于学生党们诱惑力,用言语都不足以形容。 几乎所有人都豁出去。 有远见的人,开始寻找超越同类的方法。 郭劲峰的男低音炮,狠狠捶在少妇们心间,夹子音更是抓住了老男人的死穴。 有个叫苑庆立的哥们,母亲是九龙一所教会小学的校长,他向柳婧妍要来一大包宣传页,那所小学的学生人手一张,带回去给家长观看、签字,布置成家庭作业。 随后,苑庆立的业绩坐火箭似的攀升,霸榜多日。 不依赖任何手段,个人实力很强劲的学生妹梁婉琪,凭借每天超十六个小时的工作时间,苦苦追赶,终究只能咬死在第三名。 姑娘急了。 这晚,她拿出所有私房钱,在铜锣湾的福鼎海鲜酒楼,摆了两桌,把地推组的大哥大姐们全邀请过来。 虽然来时灌过一瓶牛奶,但一圈酒敬下来,梁婉琪仍是晕头转向,趁自己意识还清醒,姑娘提杯道: “大哥大姐们,还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你们主要负责推广宣传,虽然有些成交,但往往带一批客户回公司,签完单,半天过去了。效率太低。 “我们不同,只要约好客户,报上去,客户就是我们的,后续不用管。效率极高。 “咱们为什么不能联手呢?你们在搞推广的时候,遇到有意向的客户,推荐给我,我来做邀约,成交的业绩提成全部给?们,我一分不要。 “另外,假如最后我能拿到第一,我会把我所有的提成,拿出来答谢各位大哥大姐。请你们帮我,小梁在这里感激不尽!” 梁婉琪说着,面向两张餐桌,分别来了个九十度鞠躬。 大哥大姐们相视而望,都挺乐呵,是个好主意。他们搞宣传推广,酬劳计算方式不同,现场逮到客户原本是额外收入,这样一来倒是可以做大,多一项可观进账。 “行吧,婉琪,那你再喝一个。” “这回得吹瓶。” 梁婉琪欣喜不已,拎起一瓶嘉士伯,咕噜咕噜,强忍住喉哝里涌上来的酸苦,来了个底朝天。 咯! 一瓶干完,望着大伙傻笑,眼神朦胧。 “婉琪好酒量。” 噗通! 大伙:“……” 唉,现在的孩子,忒拼了。 ―― 东方置业大厦那边,如今拼搏氛围很好,倒不用怎么操心,李建昆也不闲着。 晌午时分,来到九龙的财经日报大楼。 电话约了个女编辑,见面发现还是个美女,戴黑色细边眼镜,一身书卷气,恬静温婉。 当然了,看人不能单看表面。 戴眼镜的女人,通常很能干。 别人他为什么知道,问就是经验。 两人在纯白色桌台前,相对而坐,官银美沉吟道: “很抱歉,这篇稿子我暂时不能写,作为一个有职业操守的财经专栏作家,我要对广大的投资人负责,对于你们的产品,我现在根本不了解,我需要至少一个月时间做研究。” 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李建昆之所以找到这妞,无他,名声在外,在专业领域人气高。 “官小姐,不如这样你看行吗。”他顿了顿,手指敲击在桌面上,“一个字,一千块。” “你!” 官银美恼羞成怒,“你这是侮辱我!” 李建昆似笑非笑,“那不知道官小姐给不给侮辱啊?” 官银美:“……” 一刻钟后,李建昆拿着一份约稿协议,愉快地走出办公室。 资本社会,谈什么良心啊,鬼都不信。 除了协议,他手上还有张带香水味的纸条,官小姐说,稿子写出来,会先传真给他看,如果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晚上可以来她的公寓,再交流润色一番,白天她没空。 傍晚,李建昆在董养会开了个露天派对。 邀请的人,都是太古银行搞理财的业务代表。 这帮家伙,也得给他们搞管子鸡血。 银行的理财产品很多,“东方快车”这款产品,给太古银行的佣金不高……当然了,即使给高,他们分配给业务员的利润,也不见得高。 这帮人推荐产品,可不看什么年化率,客户赚多少,跟他们有个毛线关系啊。 他们只看自己到手的。 夜色撩人,暧昧的光线下,一群西装笔挺的家伙,端着酒杯,跳着小舞,享受着顶级富豪才能享受的奢华。 好不快活。 李建昆摇晃着红酒杯,环顾全场问:“目前‘东方快车’卖得最多是谁?” “麦汉卿!” 一名文质彬彬的小哥,被众人推出来。他面对李建昆多少还有点紧张,知道他是“东方快车”背后的老板,与董家交情匪浅,能在董养会随意召开一场露天派对,也能说明问题。 李建昆从沙发椅上站起,踱步到他旁边,拍拍他肩膀,含笑道:“不错。麦经理有什么愿望吗?现实点的。” 啥意思? 麦汉卿心头一个激灵,忽然有种中彩票的感觉,难道…… 周围其他人也诧异瞪大眼睛,不是吧! 麦汉卿大脑极速运转,试探性说道:“买台跑车?” “什么跑车?” “入门级的。” 李建昆端着红酒杯,伸到他手中的香槟杯上,铛地碰了一下,“一个礼拜内,在某天你下班的时候,这台跑车会停在太古银行门口。” 嚯! 麦汉卿狠狠咽口唾沫,一股极度舒爽充斥心间,一时说不出话。 露台上哗然一片。 甭管男的女的,个个双目圆睁,震惊之余,盯着麦汉卿的眼神中,满是嫉妒和艳羡。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多推推“东方快车”呢? 尤其有几人,“东方快车”这块的业绩,跟麦汉卿相差不远。 “卧槽啊!我只比老麦少五十万!” “我TM只少十五万!” 一个女银行代表,忽地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噗通一声!和衣跳进泳池里。她需要冷静,她只比麦汉卿少五万不到! 痛心疾首,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可谁又能想到,金主爸爸突然搞这么一手? 李建昆扫视全场,眼神在众人脸上逐一看过去,“你们也有机会,这样的派对我会不定期举办,到时排第一的人,都有福利。当然了,下次不一定是让你们许愿,不过我保证,每次的福利都会比之前更好。” 对待这帮老油条,他又变了个花样。 驴头上挂根胡萝卜,并确保胡萝卜一直在。 嚯嚯! 露台上沸腾躁动,所有银行代表的眼神,都亮得吓人。泳池里的女人心情峰回路转,湿漉漉地爬上来,只想马上冲回办公室。 她有把握明天就反超麦汉卿。 “别愣着了,休闲工作两不误,今晚还得玩好。”李建昆举举酒杯。 “谢谢老板!” “我说你们这帮扑街,叛变了是吧,谁是你们老板啊?”入口处传来声音,查理带着身材火爆的莉蒂亚出现。 银行代表们讪讪一笑,三五成群嗖嗖跑向旁边,各自耍闹起来。 查理从服务生送来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自顾自找地方坐下。穿一身露背晚礼服的莉蒂亚,摇曳着身姿,来到李建昆跟前,身体前倾,红唇凑到他耳边,气如烈焰。 “今晚我是你的。” 李建昆低头瞥去,那是看不见底的深渊啊。 这该死的诱惑! 所以说有钱的男人变坏,有时还真不赖他们。 第508章 狼母 第507章狼母 时间进入七月,港城气温攀升至三十度左右。 热是热,不过想想内地,李建昆心头又总能生起一股凉爽。 美丽华大酒店的客房里,兴许是最近遭受的诱惑太多,老干部也扛不住了,正沉醉在旖旎梦境里的他,被电话铃声惊醒。 “喂!!!” 话筒那头传来艾菲甜美的声音。 “噢,阿菲呀。”李建昆狠揉一把脸,秒切嗓音,温声搭话。 “老板,你得来趟公司,有人找。” “谁啊?” “她…不让我说。” 我去,这么牛逼? “不见!” 黄太表情不太好看,冷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让我女儿喜欢上了你,你很厉害?她只是未经世事。我告诉你,不行!你不走也得走。” 李建昆嗯了一声,点点头。 这天没法聊了,给脸她不要。 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出众嘛,只论外形的话,有的是男模比他帅气;邻家男孩的打扮,气质马马虎虎。 艾菲见他这模样,捂紧嘴,差点没笑出声。从没见过老板这样如临大敌。 靠墙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坐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小有富态,珠光宝气,肤色白净,保养得蛮不错,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 似乎,黄姑娘对他的喜欢,比他想象中更深沉些。 黄太像是对他说,又像自言自语,“父亲是个烂赌鬼,还嗜酒如命,每次赌输了钱,或者喝醉了酒,对我又打又骂,我从小没有感受过一丝家庭温暖。” 不是发憷于对方富豪太太的身份,只因为她是黄姑娘的妈。 李建昆坐到旁边的单人位沙发上,才微微一怔,这貌似是他的地盘啊。 李建昆睡意全消,翻身坐起,想了想,只要不是黄姑娘,问题倒不大。 我信了你的邪! 盘起的青丝,加上一身休闲旗袍的打扮,将她衬托得更成熟些。 挂掉电话后,李建昆一脑子迷糊,到底什么人,搞得这么神秘兮兮? 洗漱完,随意拾掇下,顾不上吃早午饭,打辆出租车来到振业大厦。 第一自然是英资财团、包玉钢、董浩芸,李超人这些华资巨头,资产都是百亿级。 “……” 李建昆:“!!!” 这妞有多想涩涩他,说出去都没人敢信,硬是霸着他的床,守株待兔半个月呀!幸好他跟前台小姐姐关系不错,不然某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摸回房间,一准着道。 整体视觉,可以“风韵犹存”四字来形容。 李建昆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潜到房门旁,背靠墙壁,侧头,偷偷向里头打量。 李建昆做口型问:到底谁啊? 奶奶个腿的,老子不跟你女儿好,是因为这个吗? 李建昆差点没喷她一脸。 好嘛,我来港城就为祸祸?女儿的。 李建昆心头一窘,现身走进去,讪讪一笑,“阿姨好。” “真正让我感谢他的是,他给了我一个宝宝,那就是阿竹。自从有了阿竹后,那个冷冰的家,才像一个家,让我体会到了为人母亲的快乐,她是我的开心果,我的心肝,我的所有。” 黄太坐着不动,气急败坏道:“你别逼我!你知不知道,一个发疯的母亲什么都干得出来!就是因为你,阿竹现在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茶不思饭不想,早上好不容易喝了点粥,结果全吐出来。她现在精神和身体都出了问题!” 通过她,也就很好理解,黄茵竹为什么会有港姐的颜值。当然了,她不屑于去参选。这年头的港姐,性质上大抵属于一场富人的后宫选美。 “可是好景并不长,后来我才意识到,在有钱男人的心中,是没有长久的爱情的,女人之于他们,不过是件衣服,时间久了,也就腻了。 “我看见了。” 不稀罕三个字到嘴边,但想起黄姑娘,李建昆给咽了回去,“没有。” 还好没有直接拿钱拍我脸…… “不是。” 李建昆起身,走到房门旁,做了请的手势。 李建昆挑眉道:“我的人生不会围绕着你女儿打转,也没有任何人能强加干涉,试图改变我的人生轨迹。” 李建昆:“???” 李建昆给她保留几分颜面道:“恕我直言,你收不动。” “知道我为什么没骂你吗?” “说实话,我真的很费解。你应该能想象到,以黄家的背景,和我女儿的姿色,围绕在她身边的公子少爷,简直不要太多,可她偏偏看上了你。” “可能不行。” 李建昆摊摊手,表示理解。 “你睡过我女儿吗?” 李建昆没啥表情,摇摇头。 黄太自问自答,“你还算识时务,知道和我女儿不可能,比她脑子更拎得清些。” 他没想到,黄姑娘现在是这个状况。 李建昆对她的话是赞同的,可又对她的弦外之音,略感不爽。 显然被瞧不起了呗。 送客! 别说艾菲,李建昆高低有点抖。 “很好,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没说谎。” 女儿也老大不小,她丈夫正在合计这件事。虽说未必是什么良配,但她也无力改变什么,起码女儿肯定一生富贵,一直在她身边。 在她女儿嫁人之前。 黄家的家底,还不足以用来碾压他。 黄太道:“那你没事跑来港城,祸害我女儿干嘛呢?” “阿姨,虽然我理解你保护女儿的做法,但是你这已经不是自私两个字能形容的。” 这话说的,即使你是朋友的老母亲,也没资格骂我呀。 李建昆怔了怔,心口蓦地一痛,有些沉闷。 “好在我样貌不错,一次偶尔机会,被我现在的丈夫看中,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很宠我,所以即使他比我大很多,明明知道他已经有两个老婆,我还是高高兴兴嫁给了他。 “诶。” 跟一个大陆仔结合,别说她不乐意女儿远嫁,她丈夫也不可能同意。 说到这里,黄太猛然回头,面露狰狞。 “你是内地人?” 黄太淡淡道:“听说你在港城的买卖做得还行,我女儿那家投资公司,你也占了一半股份,你开个价吧,我全部收购。这样你总没有留在港城的理由吧?” 艾菲同样用口型回话:黄小姐她妈。 正所谓祸不及家人,他们之间的恩怨,没必要告诉妈妈吧? 言下之意,回去管好你女儿,而不是来撵我走。 黄太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既然你一切都懂,也保持着分寸,那么我希望你做得更好一些,尽快回内地,短时间内不要再过来了。” 黄太:“???” 房间里传出一个略带烟嗓味的声音。 “?” 他在打量对方时,黄家三太太同样审视着他。 李建昆没好气道:“黄茵竹是吧。” 李建昆也懒得解释,不想再交流,“阿姨,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女儿不打我的心思,我绝对不会动任何非份之想。” 更不可能让他自惭形秽,怼人的话他没说出来:老子要真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丫现在都跑不掉,何况你女儿? 神TM识时务…… 走进公司后,艾菲坐在厅屋的办公桌旁,朝总经理办公室那边狂使眼色。 “别怪我说话自私,站在我的角度,你在港城搞什么发展,我毫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女儿。” 第二梯队,类似于周大福的郑欲彤、嘉禾的邵亦夫,新鸿基地产的郭家等,都拥有数十亿资产。 “知道吗,我出身在一个单亲家庭,母亲跟人跑了,了无音讯。” 黄家的鸿康集团,他不是没打听过,目前市值几亿港币。黄家在港城的富豪圈里,顶多排进第三梯队。 黄太带着抹唏嘘说:“孽缘呐!” 她抬头看向推窗外的艳阳天。 “坐。” “我是个肤浅而且自私的女人,我不管那些大道理,也不管谁对谁错,谁的存在如果伤害到阿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消失!” 赤裸裸的威胁。 可不知为何,李建昆却生不起气了。 第509章 黄家母女 第508章黄家母女 港岛,湾仔区中南部,跑马地豪宅区。 黄宅。 一辆红色宝马三系双门轿跑,在宅院门外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身纪梵希长裙配高跟鞋,休闲打扮的柳婧妍,挎着夏奈尔包包,手里拎着一只精致的糕点礼盒,走向高耸厚重的黄铜大门。 门铃摁响不多会。 菲佣过来开门,见是一张生面孔,询问身份。柳婧妍报出名字,表示是黄茵竹的朋友,后者示意她稍等,前去通报。 几分钟后,耳畔传来声音。 “姓柳的小姐?” 黄家三太太仔细搜索记忆,实在想不起女儿有个姓柳的朋友。或许有吧,但也没达到能上家门的程度。 如同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像普通小门小户,无论是出于安全性还是私密性的考量,晚辈们从小就被告知,不要随意邀请朋友来家。 柳婧妍望着款款而来的、雍容华贵的妇人,已经猜测出她的身份,眼里掠过一丝不屑,不过想起主人交代的任务,还是不情愿地喊了声阿姨。 黄太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你跟我家阿竹认识很久了?” 虽然对方刻意扮演高贵,但瞒不过她的眼睛,不是什么豪门千金,门外的宝马车也能印证这一点。 “不久。” “噢?不知姑娘在哪高就啊?” “没有,我只替一个人做事。”柳婧妍淡笑道,“阿姨,我们能晚点聊吗,我现在很想见见你女儿。” 黄太微不可查地皱皱眉,再次审视她一番,“行吧,跟我来。” 宅院内有四栋建筑,黄家三房姨奶奶以及他们的子女、仆人,各住一栋,主建筑是黄孝年的住所,也是比如晚餐时一家团聚的地方。 黄茵竹母女的住所最偏,也最小。 除了是最末的三房外,还有一个缘故,大房和二房家都有儿子。 黄家三太太对于女儿近乎偏执的爱,从某种程度上讲,也是被这复杂的家庭关系,以及各方面的冷落和排挤,天长日久下来造就的。 宅院颇大,人不少,但真正能带给她温暖的,能被她绝对信任的,只有女儿。 黄茵竹的闺房,在三层洋楼的二层,不是楼内最大的一间,却是采光最好、窗外景色最美的一间房。 黄太打开房门。 柳婧妍跟着走进去,当看见穿着睡衣、素面朝天、躺在靠窗的一张贵妃椅上,慵懒发呆的黄茵竹后,不由得怔了怔。 消瘦好多! 短短一个多月未见,瘦了十斤总有。 柳婧妍没由来想起那句“人比黄花瘦”,看向黄茵竹的眼神,变得和善几分。 她是真的喜欢主人。 “阿竹,?有朋友来看你。”黄太走上前,带着抹心痛说道。 黄茵竹闻声,木讷扭头,视线越过她,当看清柳婧妍后,忽地炸了毛,一下从沙发上蹦起。 “你怎么来了?!” 黄太见女儿如此反应,眉头高挑,扭过头,表情不善。 “不欢迎我?”柳婧妍扬扬手中礼盒,“那我走,东西一并带走。” “等等!”黄茵竹立马喊住她,“什么东西?” “不如你自己看。” 黄茵竹套上带熊猫头纹饰的拖鞋,起身把老母亲往外推,“妈,你先出去,出去一下。” “……” 黄太狐疑问:“阿竹,她真是你朋友?” “是是。” 黄太离开房间前,深深看了眼柳婧妍。 房门锁死,黄茵竹忙不迭捧过柳婧妍手里的礼盒,小心翼翼端到玻璃茶几上放好,轻巧拆开。 里面的东西让她愣了愣。 从未见过如此丑的蛋糕! 除了用料十足,有个蛋糕的轮廓,其实跟蛋糕没多大关系。 毫无食欲! “他亲手做的,我在旁边,他真的尽力了。” 耳畔传来声音,“他还让我捎句话:吃点甜的,希望你的心情能好点。” 黄茵竹再望向蛋糕的眼神,明显不同,空荡的心头,瞬间被幸福斥满。 姑娘迫不及待想尝尝,可拿起附带的一次性刀叉后,又犹豫了,舍不得去切。最后够着头,只用舌尖舔一口上面的奶油。 真甜! 是好吃的! 忍不住再舔一口。 吃到第三口时,忽想起什么,黄茵竹又精神质地抄起蛋糕刀,一顿猛切,“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柳婧妍看着她的疯态,冷哼一声道:“知足吧你。起码他是真关心你,真正拿你当朋友。” “可我要的不是朋友!” “你要?可笑。大小姐,我看你是真被宠坏了。” 黄茵竹手中动作顿住,奶油溅了不少在脸上,犹似一只小花猫。她强势的音调,变得软弱起来。 “可是,我也没有哪里不好啊,我不漂亮吗,我身材不好吗,我有港大MBA学位……” “是,你很漂亮,身材也很棒,有颜有脑,说实话,我自愧不如。”柳婧妍打断她,不咸不淡道,“但你只考虑你的好,你有想过他的喜好吗?” 黄茵竹:“……” 柳婧妍带着抹复杂心态说道:“他是个好男人,在港城这种环境中,绝无仅有的好男人,你相信吗,他从没碰过我,我甚至试着给他找过女人,想讨好他,没有用。 “据我所知,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一个读大三的女孩,能让他如此痴迷,如此专一,你能想象是一个多好的女孩吗? “在我看来,先不提外貌,必定是一个性格极好,极其单纯,与……呵呵,像我这种胭脂俗粉,完全不同的女孩,在花花世界中已经绝迹的一股清流。” 柳婧妍顿了顿,眼神瞥过去。 “你黄大小姐跟这样的女孩,有任何相似之处吗?” 黄茵竹:“!!!” 没有。 她性格一点不好,一点也不单纯。她刁蛮,她任性,她涩涩…… 好似醍醐灌顶,黄茵竹走出了思想的泥沼,找到接下来的方向:她要改变,她要变成这样的女孩! 对面的贱……不,朋友,说得没错。 她不能一味的自我陶醉,觉得自己这好那好,想要俘获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她之前的路走错了,去学什么把男之术,甚至可以说背道而驰。 大三的姑娘,内地的……黄茵竹脑子里,很容易浮现出比柳婧妍更全面的想象。有几个关键性的字眼:质朴、纯洁、天然、羞涩…… 柳婧妍重新挎起包包,“你要多久能脱离病态?我要回个话。” “我没病啊,我好得很,我哪有病?”黄茵竹站起来,精神奕奕。 柳婧妍瞅瞅确实好了,任务超额完成,转身离开。 “谢谢你。” 柳婧妍脚步微顿,没有搭理,拧开房门,走出去后又带上。不出所料,黄太待在外面根本没走。 事情办妥,该喷她一脸了。 过来前,主人跟她讲过前因后果,虽然没具体谈黄太找上门兴师问罪的内容,但想来不外乎威逼利诱那一套。 “黄太。” 这陡然生硬的称呼,使得黄太微微一怔。 “之前不是问我在哪高就吗,我说了,我只为一个人办事,那人叫李建昆。” “嗯?” 黄太诧异,这姑娘虽然不是富家千金,但显然也是个年轻翘楚,替李建昆那小子一人办事,认主了吗这是? 他何德何能? 柳婧妍用不屑的口吻道:“你远没有你女儿聪明。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能量,这么跟你说吧,我曾看见董船王亲自给他斟茶。” “什么?!” 黄太失声尖叫,怎么可能。 “他这人很低调,看起来跟个街头小伙似的,不要以貌取人,他当你女儿是朋友,才会敬你三分,你们黄家对他而言,屁都不算一个。” 黄太:“!!!” 哒哒哒…… 喷完她,柳婧妍浑身舒爽,踩着小高跟,甩着大波浪,径直离开。 留下黄太一个人戳在原地,呆若木鸡。 第510章 ge里ge气的目标 第509章ge里ge气的目标 李建昆忽然觉得自己欠了债,而且是最难还的感情债,感觉很糟糕。 哥们这该死的魅力啊!为啥前世没有这么多桃花缘?那会哥们牙口特好,荤素不忌。 道理其实他也明白。 老妈把他生得不孬,要皮囊有皮囊,要身板有身板。如今兜里又有俩钱,貌似还有点势。最关键在于,二十郎当的身体里,藏着的却是一颗老夫心,还有超越时代几十年的见识和阅历,自然显得与众不同。 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最有魅力吗? 那他这种情况,还不得是一簇花? 事实上,有时候他也会刻意去表现得轻佻些,以契合当下的年纪。 只是不能保持长久续航啊…… 心头有点乱,静下来更乱,他只好化“债务危机”为事业动力,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晌午,新界,沙田赛马场。 巨大的会场内激情四射,嘶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声震天。 跑道上,几匹良驹奋力驰骋,血脉偾张。 “6号,6号,6号!” “45号,上去!上去啊!” “9号,9号,冲冲冲!” 头一回身处这种环境里的李建昆,耳膜险些没震裂,周遭全是手持彩券,双眼死死盯着跑道,跟随下注的马匹移动呐喊的人们。 透着一股疯癫。 港城人对塞马的喜爱,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19世纪。 这玩意比一般博彩好点,一来港城赛马会属于慈善机构,确实捐赠创造过不少社会福利;二来马会抽取一定佣金后,其他押注金直接分摊到各匹参赛马,公开透明。 据说沙田赛马场最多可同时容纳八万人,规模远超跑马地那边,是全世界最完善的赛马场。 今天到场的估计有四五万吧,李建昆现在站的位置,还是会员以下最优席。当然了,门票也更贵。 整个会场中,恐怕只有他的注意力不在赛马上。 在他斜侧上方,大概九点钟方向的露台“雅间”里,戳着一伙人,其中有个油头粉面、看起来ge里ge气的年轻老外,才是他的关注点。 英资罗宾逊家族的二公子,威尔?罗宾逊。 罗宾逊家族算不上英资财团,只是个富豪家族,李建昆盯上他们的原因很简单。 罗宾逊家族的企业,叫作宝通电子科技公司。不是港城最大的电子企业,麾下却有港城最大的集成电路工厂,附带设计研发中心。 这么说吧,据李建昆了解的信息,当下全世界能使用电脑设计集成电路的人,不会超过100个,宝通研发设计中心里,有4-5人。 不打他们的主意打谁? 这正是李建昆此次港城之行的第二目的:物色未来抄底的对象。 宝通公司可喜可贺,荣登他的榜单第一位。 但是事情也没那么好办。 困难有二: 其一,这家公司没有上市,短期内也没有上市的计划。罗宾逊家族持有股份87.3%,妥妥的家族企业。 其二,老罗宾逊前几年嘎了,宝通公司现在的掌权者,叫作亨利?罗宾逊,威尔?罗宾逊的大哥,此人极其讨厌华裔,他有几个著名口头禅,比如“黄皮猴子呼出的空气都是臭的”。 年轻气盛,没遭受过毒打。 却也很难接触。 所以李建昆只好把目标锁定威尔?罗宾逊。 这小子呢,他又不务正业,是个时装设计师。当然了,这是他自封的头衔,既没见他设计出什么像样衣服,也没看他搞出什么服装品牌。 理财产品卖得如火如荼,不需要太操心,李建昆闲来无事,问上官绍华要了名司机,当起侦探,搜集威尔的喜好。通过他常去的场所,参加的一些活动,做性格分析,为进一步接触做准备。 啥? 您问接触他干嘛? 当然是教他怎么败家了。 不然一家有实力有技术的公司,还没上市,你怎么期待它破产,金融风暴也刮不死啊,不把它整得奄奄一息,怎么好抄底?―― 湾仔跑马地,黄宅。 傍晚,主楼一层的餐厅里。 黄家家主黄孝年,三房姨太太齐聚,晚辈在家也都过来,除了黄茵竹。 巨大长形的实木餐桌旁,黄孝年坐在首位,管家戳在他身侧,等他吩咐开饭。黄孝年摊开餐巾铺在腿上,眼神扫视一圈,落在三太太身旁的空椅子上,脸色不太好。 “又不吃是吧,饿死算了!” “不不老爷。”茵竹妈赶紧解释,“阿竹今晚不是不吃,是吃太饱了,白天有朋友来看她,带只大蛋糕,她都快吃完了呢。只是身子还有些欠安,绵软无力的,不然我肯定让她过来了。” 黄孝年微微侧头。 管家躬身道:“三小姐确实吃了不少蛋糕。” 至于到底是身体孱弱,还是不想来。他不便说,老爷自然懂。 黄孝年也知道这个女儿对他没什么感情,怨恨自己冷落她母亲,搞得他快七十了还能行似的。 “她相中的是个大陆仔?” 大房和二房抿嘴窃笑。 茵竹妈本想将从柳婧妍那里得知的情况,脱口而出,但思虑间,还是没说出来。太过匪夷所思了,董船王那号人物,会给一个大陆小辈斟茶? 她感觉说出来,只会进一步招人嗤笑,甚至老爷也会笑她无知。 这事她还得调查。 “是。” “喜欢大陆人,行啊,别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通情达理,刚好有一个。” 黄孝年用吩咐的口吻道:“后天你给她好好打扮下,晚上有个宴会,请帖上邀请的是我们全家,让她一块去,主人是个香饽饽小伙子,能不能被人家看中,就看她自己了。” 茵竹妈问:“哪里?” “滕公馆。” 三房姨奶奶同时露出恍然表情,大房道:“噢!就是没人继承家业了,接连发生几场不幸,继承人全死完的那个滕家?” 黄孝年点点头,“仅存的一个老太太现在也走了,临终前从她大陆娘家选了个子侄过来继承滕家家业,这次办宴会算是正式在圈子里露面,于情于理,我们这些跟滕家有故的长辈,也该照顾一下。” 大房回了句那是。心头却想着,你打的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 滕家虽然没落了,但听听府邸的名头就知道,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业有职业经理人打理,也没缩水多少,并不逊色他们黄家。 刚从大陆过来的小子,还不是愣头愣脑的? 谁要结成这门亲家,滕家的家业无疑成了彩礼。 可惜她没女儿。 大房这样想着,眼神瞟向二房。二房姨太太脸上有股兴奋,冲她的小女儿狂使眼色,好叫她上点心思。 后天这场晚宴,怕是一场“抢新郎大战”,富家小姐哪一个长得又丑?还得靠巧思才能胜出。 茵竹妈低头不语,敢怒不敢言,心说这算哪门子通情达理。 她女儿喜欢的是一个大陆人,不是大陆十亿人中的五亿男人谁都可以替换的! 她这不是在为李建昆说话,只是单纯不爽丈夫对待她女儿的态度。虽然她也明白,豪门千金听起来挺风光,但多半人最终的命运都是利益联姻。 第511章 滕公馆 第510章滕公馆 夜幕降临,湾仔与中环交界的一片富人区。 整洁的柏油路上,一辆香槟色宝马七系平缓行驶,后面不远不近吊着一辆黑色丰田商务车。 李建昆侦查威尔?罗宾逊有几天,好消息是,这个ge里ge气的家伙不是真gay,几天时间里,他携带7个不同的华人妹子,一共去了21次半岛酒店,平均每天五次,每人打三针。 棘手的是,期间这家伙一次都没去过宝通公司。 似乎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李建昆合计着,得找机会尽快跟他接触上,他要是没有败光宝通公司的实力,也就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丰田车厢里,环绕着一首舒缓的粤语老歌《良宵真可爱》,这首歌曾三度出现在王家卫的电影里。 怀旧气息扑面而来。 副驾驶座上的李建昆,侧头道:“听说你有两个老婆?” 司机老陆笑着点头,“是啊,赶上当年的末班车了,不娶白不娶。” 港城在七十年代前,采取的是一夫多妻制,男人可以合法纳妾。1971年正式废除。 几天的接触下来,李建昆发现老陆活成了人过半百后最理想的状态,每天都乐呵呵的,谈及家人和孩子时总是满脸幸福,他对此高低有点好奇。 “你两个老婆不吵架打架?” “怎么会?” 老陆含笑摇头,“婆娘们之间闹别扭,那是男人的问题,我不抽烟不喝酒,薪水凑合,每月留个几百块零花,其他全部上缴,对半分,绝不偏袒谁。” 他顿了顿,略一扭头,眨眨眼道:“还有,我可是很强的,把她们各自喂饱,心满意足,有啥好折腾的?有时候我们还一起玩咧,她俩舐犊情深,互相帮扶。” 李建昆:“……” 尼玛,这成语是这样用的吗?大写的“服”字给你! “咦?这么多车?” 老陆开始减速,怔了怔后,恍然道:“噢,我知道这是哪里了!” 李建昆看向车窗外面,柏油路两侧停满豪车,中间只留下可供一辆车通行的过道,旁边是一座高墙府邸,灯光最明亮的宅门处,人头躜动。 七系宝马驶过去后,有安保人员上前搭话,似乎在解释宅院内车位已满。 威尔带着一名女伴下车,递上邀请函,被工作人员请进大门。 由于视角问题,府邸的门头看不见,李建昆下意识问:“哪里?” “滕公馆。” 诶?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 李建昆轻拍一下大腿,想起来了,这次过港时在飞机上,替一个小四眼解了围,后面快出站时,对方追上来拦下他,留下联系方式,想报恩…… 他下意识摸摸裤兜,因为当时觉得这“滕公馆”有些来头,是个人脉资源,他把联系方式摘抄在了随身的电话薄上。 老陆开车继续往前行驶,路过府邸大门时,李建昆定眼望向门头,还真是。 “老陆,啥来头啊?” “这要说起来就扯远了,早年间港岛的老豪门,你看这府邸名字,“公”这字可不是谁都能叫的,滕老爷子有些功绩,具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滕家一直热衷于慈善,社会威望很高。” 老陆娓娓道来道: “他们家人丁单薄,似乎好多年没办大事,这回也不知道干嘛,恐怕至少港岛这一片,豪门家族都得捧个场,这还不是给不给面子的问题,大善人你不亲近,那不是落人口实么?” 他说完补充一句,“保不齐董家也有人来。” 李建昆对这场晚会的目的,倒有点揣测。董老爷子不大可能出现,董二在国外,也只有董大。上回和董老吃饭时,见过一次。 手指敲击在膝盖上,他思忖少许后,说道:“去趟商场。” “嗯?” “搞身行头。” “啊?” “进去晃晃。” 老陆哦了一声,他倒不怀疑这人进不去,什么来头他也没搞清楚,只看见上官老总一脸巴结相。所幸没啥架子,很好接触,他才敢聊几句荤话。 李建昆想的是,这倒是个跟威尔接触的好机会。 不显得突兀,同时能借个势,流露出几分实力,让威尔更好上钩。 ―― 滕公馆。 主楼大厅内,灯火通明,一盏巨大水晶灯从二楼房顶垂至一楼半空,璀璨夺目。 挑空设计的一楼和二楼,黑压压一片人头,男人西装笔挺,女人人均晚礼服。 此时,长辈们主要集中在二楼,往往几人一起,或在雪茄房抽烟,或在沙发上喝茶,或依着栏杆聊天,男人们谈论着股票生意,女人们攀比着奢侈时尚。 晚辈们扎堆在一楼。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今晚的千金小姐格外多。三五成群凑着一块叽叽喳喳。 自助餐台旁,有个形单影只的另类,她对今晚的事物唯一感兴趣的,只有美味佳肴。 她觉得自己该补补,尽快增肥,补齐不该掉秤的地方。虽然那家伙不涩涩,但有时候她能从他的小眼神里看出来,他跟普通男人也没啥两样,都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 “紫兰,你家是没落了吗,饭都没得吃?” “还是你虐待你妹妹啊。” “看着怪可怜的,一辈子没吃饱样。” 一处富家千金圈子里,黄紫兰顺着大伙的视线望去,看见某人像只仓鼠样待在餐台前不挪脚,气不打一处出。 她把高脚杯交给身旁的姐妹,撂着幽蓝色落地长裙,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过去,在黄茵竹跟前站定后,也不说话,夺下她手中餐盘,放进脏盘篮里。 “你干嘛!”黄茵竹鼓着腮帮子,没好气道。 “在家不吃饭,出来装什么惨,别这在丢人现眼!” “要你管?” “我是你姐!” “你除了比我大28天,哪里比我大?我瘦十斤你也比不上。”黄茵竹挺挺胸脯,确实仍然可观。 “你!”黄紫兰差点没气背过去。 黄茵竹不搭理她,取来新餐盘,又吃上。不是她不尊敬家人,这家伙哪一点像姐姐?打小起,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她都要抢。 “紫兰,快快。”耳畔传来声音,黄家二房找到女儿,拽着她往楼上走。 黄家三房后一脚过来,看见女儿捧着餐盘大快朵颐,满心欢喜,可算走出来了。不管那个柳婧妍多么可恶,她心里终归有份感激。却不知道对方到底跟女儿说了啥,竟然如此管用。 “阿竹,别吃了,去楼上。” “干哈?”小嘴里实在没空,东北话都搞出来。 “你爹地在跟这里的主人会面,让把你们带过去见见。” 黄茵竹央求道:“能不去吗?” “你说呢。” 黄茵竹无奈,放下餐盘的时候,趁老母亲没注意,薅了两颗泡芙在手上。 来到二楼,一间奢华的会客室里。 黄孝年坐在靠墙的欧式沙发上,大房和二房分坐两旁,黄家三房自顾自坐到一张单人位,黄紫兰戳在主沙发座的当面,俏脸嫣红,含羞答答。 黄茵竹尽量往她身后戳。 在主沙发座上,有位西装笔挺、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身形偏瘦,却也显得五官比较立体,仪表堂堂。 在他身侧,站着一位穿经典燕尾服的老管家,发丝斑白,俯身在他耳边说:“这是黄家的两个闺女,都还待字闺中。” 言下之意,你看看是否能相中。 相中也就是你的了,不然父母也不会把她们带过来。 滕家现在啥事都不急,唯一的就是添丁,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老管家得老太太临终受命:往后滕家的媳妇儿,生一个儿子奖一千万,生一个女儿奖五百万。 年轻男人压力山大,这已经是他看的不知道多少拨。 要他说,谁都行,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还有啥好挑的?可正因为谁都行,反而又不好挑。毕竟只能选一个,滕家家规森严,不干腌?事。 他强压住心头的羞涩,牢记前段时间的学习,保持着一家家主该有的优雅和威严,搭眼望去。 蓦地愣了一下,站得稍后的姑娘,是在偷吃吗? 黄茵竹见对方眼神盯着自己,心头一窘,完鸟,被抓包了。但她不会承认,鼓着腮帮子,大眼睛反瞅过去,脸不红心不跳,一副“我绝没偷吃”的模样。 这姑娘有点意思啊! 年轻男人嘴角不自觉浮现笑意,正想按照管家的交代,邀请她待会共进晚餐时,耳畔突然响起叮铃铃的电话声。 第512章 重要来宾 第511章重要来宾 老管家走到桌台旁,接起电话,也不知话筒里说了啥,表情略显古怪。 “请稍等。” 话筒未挂,搁在台面上,老管家来到主座沙发旁,俯身,在年轻男人耳边嘀咕一句。 后者眼前一亮,蹭地窜起。 “咳!” 年轻男人瞥了老管家一眼,眼神里满是无奈,那模样似乎在说“晓得了晓得了”,随后使自己动作慢下来,闲庭阔步走过去。 真吉尔累! “喂?” “顾怀平?” 年轻男人一阵激动,是他!故乡人,初次邂逅就很照顾他的大哥。 没人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别说是这位有恩于他的大哥,即使任何一个内地人,只要被他遇见,他非得让对方吃香的喝辣的,只有一个诉求,有空常来找他玩。 他太想家了,太想念同志们了。 这边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那么陌生,那么没有归属感。 天知道来港后,这接近两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一天要上十二小时的课,粤语、英语、商业、投资、礼仪、艺术…… 没完没了。 不学还不行,以老管家为首的一帮人,对着他哭,一把鼻涕一把泪,那叫一个惨兮兮。 于心不忍。 上学那会要是有人这样组团逼他,什么清华北大?探囊取物! “嗯嗯!七点到是吧,放心,妥妥的!” 挂掉电话后,年轻男人立马抬起左手,手腕上有块限量版的百达翡丽。没几分钟,快到了。霎时间眉飞色舞,喜不自禁。 “咳!” 老管家的战术提醒,把他脱缰的思绪拉回房间,意识到眼前还有点事要处理。 速战速决! 这些姑娘全是仙女级别的,过去他做梦都不敢惦记,跟谁处不是处?他哪有嫌弃的资格? 况且,现在还发现一个与众不同的。 年轻男人先冲黄孝年和三房姨奶奶,温和一笑,遂踱步走向俩姑娘……天呐!神仙才知道他心头擂鼓,真白,真香,真好看! 黄紫兰欲语还休,含情脉脉搭眼瞅去。 黄茵竹哈喇子差点没掉下来,一颗泡芙含嘴里,硬是含化了,满口奶糖,还没咽完吧,对方接完电话回来,又盯上了。 “老爷,有戏啊。” “没听说之前有走近的。” 黄家大房和二房窃窃私语,黄孝年见此一幕,同样心情愉悦,满怀期待。 到底会对谁有意呢? 应该是紫兰吧,这副模样着实惹人怜爱。不像后面那丫头,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像什么样子。 年轻男人在黄紫兰身侧站定,脸色泛红,右手置于胸前,微微欠身,“黄小姐,不知可否有幸,待会邀你共进晚餐?” 唰! 黄紫兰一张脸顿时苍白。 对方邀请的对象,不是她…… 嚯! 黄孝年短暂愕然后,回过神来,看中的竟然是茵竹? 也罢。 反正都是他女儿。 二房姨太太嘴唇翕合,气急攻心,满脸怨恨。 大房幽幽叹息一声,瞥向旁边的单人位沙发,小声笑道:“恭喜啊三妹。” 茵竹妈回以笑容,心头却七上八下的,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她一直有个想法:希望女儿嫁一个强势的人家。 这样就不必像她样,在黄家处处看人脸色。 可是滕家这后生仔,怕是强势不起来啊,说不定还会被老爷玩弄于股掌之中。 “呃……”黄茵竹万万没想到,她会成为这个幸运儿。 她明明都瘦脱相了呀,你能不能挑点啊? 她下意识想摇头,余光瞥向老爹,后者忽地一脸慈爱,但眼神锐利如刀。 自家家主依旧是邀请姿态,姑娘却半天没反应,这让老管家感觉到冒犯,如果不想联姻,何必带来见面? “黄老爷。”老管家不咸不淡道。 “茵竹!” 藏不住了喂!黄茵竹迅速咀嚼起来,总不能贸然开口喷人家一脸,别看对方是个同龄人,身份可跟她爹平起平坐,甚至在这里还要更大。 大伙这才发现,这丫头在如此重要的会面时,居然偷吃东西。 “哼!”老管家的不满毫不掩饰。 黄孝年的老脸垮下来,愤然起身,似乎想甩这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俩耳光。 年轻男人赶忙拦住,“没事没事,黄小姐真性情,俏皮可爱,我就喜欢这样的。” 黄孝年:“……” 黄家三房姨太太:“……” 黄紫兰:“???” 这样也行? 黄茵竹总算咽完东西,忽地发觉这人还挺好,迟疑一下道:“只是吃饭的话可以。” 年轻男人含笑点头后,再次看向手腕,遂忙用歉意的口吻说:“诸位,我要去迎接一位重要客人,稍稍失陪一下,晚点再聚。” 黄孝年示意无妨,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到年轻男人和老管家,匆匆离开会客室后,黄孝年用凌厉的眼神望向小女儿,“别不知道好歹!什么叫只是吃饭的话可以?” 黄紫兰这会已经跑到沙发旁,扑进她妈怀里,嘤嘤嘤。 黄茵竹蹙眉反问:“你要把我卖给他吗?” “阿竹……” 啪! 茵竹妈起身护犊,终究慢了半拍。黄孝年一巴掌甩过去,“平时娇惯点就算了,这件事上容不得你放肆!” 黄茵竹捂着脸,眼里晶莹闪烁,瞬间有些明悟,为什么老妈时常跟她说,往后在婚姻大事上,一定要听老爹的,别犯性子。 老妈这是不断在给她打预防针啊! 担心她到时接受不了。 老妈比她更懂老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成为利益联姻的工具,无法反抗。 ―― 门外。 年轻男人不顾老管家劝阻,火急火燎走下大理石铺就的旋转楼梯,引得宾客们纷纷投来视线。 “家主,不必亲自去啊。” “他对我有恩!” “好好,注意形象,形象。” “晓得了。” 二楼副厅里,一套欧式沙发旁,围坐着一群与众不同的人。 他们的平均年纪要比楼下那一堆大,又比楼上其他人要小。不时有年长者过来敬酒。 之所以坐在副厅,并非他们的身份不够坐主厅,纯粹是涵养使然。他们今晚过来代表的是家族。滕家乐善好施,面子得给;但滕家这位新家主,又不足以让他们的老爷子亲自拜会。 他们的家族至少也在港城的第二梯队。 这群大少又以两个人为焦点,簇拥而坐。一个姓李,一个姓董。 此时他们的话题,也在滕家年轻的家主身上,刚刚留意到对方颠过去。 “泽巨兄言之有理,得上天眷顾。” “健华兄的‘时亨运泰’四字,形容的也很贴切。” “要我看,简而言之,好命!” “哈哈~” 众人谈笑风生,不算完全调侃,对方这际遇,还不算人生赢家吗? 一楼。 望着年轻男人带着老管家奔向门外,姑娘们美目扭转,各有心思。她们来之前已经被告知今晚的目的,有些姑娘还没去过楼上,这会一见,发现居然还挺英俊。 为数不多的小伙们,几乎扎堆在一块,未必全认识,但这种聚会本就是结交人脉的场所。 威尔?罗宾逊赫然在列。 “差点没跑起来,这是去接人?” “应该来了大人物。” “之前李家和董家的大少过来,都没去迎呀。” “不一样,他再怎么说也是滕家家主,隔个辈分。” “那些老爷子呢?跑马地黄家老爷子快七十了。” “这就不知道了,黄家比滕家要差点吧?” “名声是不能比。” 大家都很好奇,这是今晚滕家家主第一次出门迎客,到底是谁这么大排面? 楼上楼下,不少人眺望着厅门的方向,静候大人物登场。 第513章 他如天神下凡 第512章他如天神下凡 夜幕下,滕公馆宅门前,一辆黑色丰田商务车缓缓停下。 从车上走下一个精神小伙,穿一件黑色衬衣,结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领口开两粒扣子;配深灰色休闲西裤,裤腿到脚踝处;蹬着一双亚光黑的软底皮鞋,步履轻盈。 健康而活力。 搭配上古铜色的皮肤、稍显深刻的五官、超过一米八的个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俊美”、“健硕”等字眼。 他的头发没有刻意打理,下车时夜风袭来,吹得略显凌乱,他伸手随意向后一挠,即是一个蓬松的后背头。 透着一股从容和洒脱。 老陆不用安保人员上前招呼,驾车驶离,笑嘿嘿自言自语,“里头的富家千金和少奶奶们,还不得湿透?” 某人这副模样,在白净书生脸仍然当道的内地,还不算吃香。但放在与国际接壤的流行时尚前沿――港城。 好有一比啊:小母马遍地的草原上,混进一匹汗血宝驹,公的。 “你好先生,请出示邀请函。” “没有。” 保安人员:“???” 李建昆也挺疑惑,小眼镜答应得好好的,没打招呼?正在双方互瞪眼时,院内传来动静。 “哥!” 保安人员们侧头探去,赶忙躬身行礼。 哥? 家主的哥? 家主不是内地来的吗,这哥们可不像内地人,骚得一批。 李建昆也怔了怔,喊得这么亲切吗?不过他对这小眼镜也颇有好感,身上有抹小英雄的影子。 两人来了个熊抱。 老管家大为头疼,抬抬手,欲言又止,形象!形象啊…… 滕家是港城的老牌豪门,发家历史超过百年,作为滕家家主,与一个小辈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顾怀平你洋气不少啊,走大街上我都不敢认。”两人分开后,李建昆打趣道。 “哥,我现在叫滕怀平。” 李建昆:“……” 滕怀平叹息一声,很是无奈,这是他继承滕家家业的唯一条件。 “哥你也不太一般呀。” 该说不说,滕怀平过来之前,脑子里还想着要给大哥装个逼,带他逛豪宅,吃山珍海味,勾搭最漂亮的妹子,让他见识见识资本世界的腐朽。 现在一瞅大哥这造型,哪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不过也好,这让他感觉倍有面子――不借助滕家,哥们一样认识体面人! 滕怀平开心不已,无论老管家怎么战术提醒,拉着李建昆的手不放开,热络邀请他参加今晚的聚会,带着他走进滕家主宅。 “来了来了。” “咦~年轻人?” “嚯!谁啊这是,比董大少和李大少还有排面?” “滕家主怎么跟个小弟弟似的……” 楼上楼下,看清厅门口状况的男人们,议论纷纷。 女人们虽然也在议论,但聊着聊着,话题有点跑偏…… “太帅了吧。” “单看相貌不算惊艳,整体气质太棒了!” “真迷人!” “完了完了,我心在怦怦跳。” 二楼栏杆上依着的一排少妇们,不少人暗自吸溜口水。潇洒、英俊,身板还好,这要推倒在床上,还不美死个人? 衣食无忧,诸事不愁,男人还不给力的她们,不惦记这个还能惦记啥? 要不说老陆是个老司机呢。 李建昆不留痕迹环顾一楼大厅,威尔?罗宾逊那ge里ge气的模样,实在不难发现。 “怀平,我不上楼了,我在一楼玩玩。” “那怎么行!” “没事,这边美女多啊。” “原来哥?好这口啊。”滕怀平压低声音,贱贱一笑。“可我要上二楼,狗几把事忒多,一板一眼的!”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嘛。”李建昆笑着拍拍他肩膀,“你先去忙吧,正事要紧,等忙完咱哥俩再聚。” 老管家差点没冲上来,把他的狗爪子薅下。 滕怀平颇为舍不得,“那…行吧。” 说罢,招招手,唤来一个黑衣人,嘱咐道:“跟着我哥,照顾好,他要受一丁点委屈,唯你是问!” 滕怀平终究怕大哥被人欺负,尤其勾搭姑娘容易招是非,毕竟在场的都是豪门之后,他觉得大哥即使有点来路,也不能跟这些人比。 另外,大哥不是有点精神病么…… 黑衣人躬身应下后,滕怀平三步一回头,与老管家一起返回二楼。 李建昆有了自由时间,且装逼效果达到,余光瞟向威尔?罗宾逊,从服务生送来的托盘中,取过一杯红酒,正打算不动声色晃悠过去。 “诶?黄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脸这么红?” 旋转楼梯上,滕怀平的一声诧异,使他下意识扭头探去。 直接愣住。 这么巧? 不过想想后,似乎又在情理之中,黄姑娘家住港岛,同属豪门,滕家这么隆重的聚会,过来参加不足为奇。 李建昆微微眯眼,黄姑娘现在的状况,可不怎么好。 正如柳婧妍汇报的情况,人消瘦好多。另外,神情落寞,一边脸上有股不正常的红艳。 不知道她轻声说了些什么,与怀平错身而过后,和一个蓝裙姑娘,前后脚走下楼梯。 “小妹,安份点,找块冰敷敷脸,完了美美地去服侍滕家家主。” 黄紫兰讥讽,一副看待玩物的眼神。 “死一边去!” “诶~你个小浪蹄子。”黄紫兰叉着腰,教训道,“信不信我把你另一边脸也打肿?爹地让我看着你的!” “来呀。” 黄紫兰气急,早就想削她,这回可有尚方宝剑,遂抡起巴掌。可举起的手无论如何都落不下。抬头瞅去,才发现被一只大手钳住了手腕。 “你谁……” 哇,好帅! 黄紫兰立马变换笑脸,可不等她再次开口,耳边传来冷若寒霜的声音,“滚!” 黄紫兰:“……” 黑衣人漠无表情道:“这位小姐,不要滋事,离开这里。” 黄紫兰表情阴晴不定,这是滕家的护卫,揣测不出这大帅哥的身份,狠狠瞪了黄茵竹一眼后,哒哒哒走开。 黄茵竹错愕望着眼前男人,眼神痴迷、朦胧。 打扮一下竟然这么好看?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李建昆的脸突然阴沉下来,近距离下,他发现黄姑娘右脸有些肿胀,隐约还能看见几根手指印,显然是被人扇了耳光。 且不提黄姑娘对他的情愫。 以他的性格,是个朋友遭人辱打,都不能忍。 “我去把她拉过来,你还她一耳光。” 什么豪门千金,打了又如何? 玩黑玩白随他们家! 黄茵竹蓦地很想哭,一股暖流涌入心间,见他带着愤怒真的转过身,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别,不是她打的,是我爹地。” 李建昆:“……” “好啊你个黄茵竹,还敢泡男人!”黄紫兰一直留意着这边,见此一幕,好似抓住天大把柄,咋咋呼呼。 有意把事情闹大。 这小浪蹄子现在抱着别的男人,滕家家主很有可能不要她了。 一楼所有公子小姐,眼神全探过来,吃起瓜。二楼栏杆处,也有不少长辈投来视线。 “她谁啊?” “我二妈的女儿。” 李建昆微微侧头,“过去让她闭嘴。” 黑衣人得令,走向黄紫兰。他可不管对方什么身份,再哔哔直接扔出来,家主的命令,出事自然由家主兜。 黄紫兰被严厉警告,很不情愿地消停下来,想想后,嗖嗖奔向楼上。 李建昆扒开黄茵竹的手,转身,见姑娘泪流满面,遂拉着她,去往角落的座位,路过餐台时,薅来几张纸巾。 两人在沙发椅上坐下。 “你爹地干嘛打你,你…淘气了?” 黄茵竹拿着纸巾抹眼泪,“才没有!” 李建昆挠挠头,这仇不好报啊,“那……” “他要把我卖给别人。” 李建昆:“???” 第514章 怀平小宝宝:我很听我哥话的! 第513章怀平小宝宝:我很听我哥话的! “我记得小时候,我爹地还是疼我的,对我妈也挺好。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不待见我妈了,不准她出门,还会把她关在房间里打,有一次,我看见他拿皮鞭抽我妈……” 这我懂,痿了。 小媳妇儿又年轻貌美,岂能随便放出门,那不是头顶绿油油? 至于为什么打,自个没用,怪媳妇儿活不好呗。 李建昆揣测大抵如此。 “再往后,他似乎谁都不爱了,除了我两个哥哥。而我们三房,又刚好没儿子,所以越来越没势。我现在才明白,其实我的命运早被他规划好了――成为家族联姻的工具。” 黄茵竹顿了顿,攒紧小粉拳道:“但是,我不!” 李建昆伸手揉揉她的小脑瓜,示意她别激动,这一嗓子把刚收回去的不少视线,又吸引过来。 “黄老,这是做什么?” 正在滕怀平要发出邀请时,大概搞清楚怎么回事,想起滕家无后,亟需传宗接代的李建昆,打断道:“怀平,这个不合适。” 这家伙到底是谁啊,不是亲兄弟,为什么说话比亲爹还好使? “呜~” 现在,显然犯不上了,不仅如此,他还要…… 黄茵竹:“???” 难不成,他真喜欢黄姑娘? 所谓的卖,只是黄孝年的想法? 她又哪里晓得,两世为人,超过一甲子的红尘历练,只要李建昆想,他完全有实力去冲击金像影帝。 黄孝年:“???” 茵竹妈视线打量过去,忽然觉得这一对坐在一块,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竟如此般配。 旋转楼梯处传来脚步声,滕怀平带着老管家匆匆赶到。 “哥,原来黄小姐是你的相好呀,早说嘛,差点搞出误会!” “啊……不是,他不能干这种事呀!”李建昆大脑突然有点短路,小眼镜那么忠厚老实的一个人。 然而她刚想走过去,手腕却被她想保护的男人,紧紧抓住。 忽地很感谢李建昆。 滕怀平看看李建昆,见他一脸正色,想起大哥的仗义磊落,不可能害他。一定是知道这姑娘哪方面不好。 小迷糊刚才其实有点疑惑,李建昆哪来的一个黑衣保镖,只是被其他事迁走了注意力。 李建昆脑子里的某个想法,要颠覆下。 黄家俩姐妹:“???” 黄孝年微微皱眉,滕家家主先前火急火燎去迎客,难道迎的是这小子? 他仔细审视一番,仍然看不出是哪家大少。 黄孝年再次蹙起眉头,看向滕怀平。黄紫兰更是一脸希冀,双眼死死盯在他脸上。 不仅仅是外貌的改变,还有气质和魅力,如果没有见过,谁告诉她这是哪家大少,她一准信。 黑衣人:“……” 茵竹妈对女儿狂使眼色,被滕家家主相中的女人,再在这里和其他男的贴身坐着,不妥! 黄茵竹没有犹豫,站了起来,不是由于老妈的提醒,而是因为父亲望向她旁边,不善的眼神。 黄茵竹黯然地点点头,“我可以跑掉,一走了之,但我母亲是他的合法妻子,怕是很难摆脱他的掌控。” 滕怀平嘿嘿一笑,又看向黄孝年和他的三房姨太太,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几位,事先实在不知道这个情况,我万万不能跟我哥抢女人啊。” “茵竹!” 了解清楚黄家的狗血关系,以及黄姑娘母女面临的窘境和期许。 家主吩咐过,不能让贵客受到一丁点委屈,否则唯他是问。虽然黄孝年他认识,但他不吃黄孝年的饭。 刚刚离得稍远,不好妨碍贵客泡妞的黑衣人,留意到这边情况,大步走来。 黄茵竹:“……” 黄茵竹压低声音道:“大不了我什么都不要,狗屁的豪门千金,不做也罢。咱俩刚认识时,我说我没有多少钱,是真的,他不主动给,我也不问他要,都是我妈给我的零化钱,每年也就几十万。 事情陡然变得有点棘手,一边是新结识的小兄弟,一边是对他饱含情愫的妹子。貌似一个愿意,一个不情愿。 李建昆一脸懵,侧头问:“买家是滕家家主?” 三房姨太太:“???” 面对李建昆的出言不逊,他没有贸然回击,看向黑衣人道:“那你去告诉你家家主,他邀请共进晚餐的姑娘,现在被他的贵客拽在身边坐着,问问他作何感想。” 老管家伸手捂脸,面子!面子啊…… 我去,这妞是我家家主看中的? 问题大条了! 他不敢怠慢,哧溜奔向楼上。 李建昆坐在沙发椅上,屁股都懒得挪,并且稍稍用力,把黄姑娘如同陀螺般,又扯回原位坐下。 这就很尴尬,是啊,您泡妞也得有个度呀,人家老爹找过来,咋还抓着姑娘不放呢? “咳咳,是这样的黄老,这位先生是我家家主的贵客,家主特地吩咐招待好,还希望大家有话好好说,别起冲突。” 黄紫兰猛地一激灵,霎时间容光焕发,再次含羞答答。她老妈,黄家二房,同样心花怒放。 “那倒不是。”滕怀平沉吟起来,觉得邀请了人家女儿共进晚餐――他当然明白这只是个形式,背后有重大意义。没算数,高低有点对不住人。 黄紫兰:“!!!” 黄孝年:“???” 今晚他给自己的身份,本就是一个上流人士。 茵竹妈:“???” “怎么的,还得感谢他吗?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他,换回什么?我母亲这么漂亮,现在四十岁不到,随随便便都能再找个好男人。他对我母亲又不好,凭啥要陪他这个糟老头孤独终老?” 黄孝年带着三房姨太太,还有个给他们领路的黄紫兰,一行人快步走过来。 “况且我现在有钱,我自己就是个小豪门。唯一的问题是……” 李建昆愣了愣,卧槽,先不提其他,这兄弟值得交啊! 他该怎么办? 黄孝年见李建昆愣愣发呆,心想原来只是个私交朋友,仗着与东家有关系,搁这充大户。现在得知泡的是东家的女人,明显慌了神。 这么霸道吗? 她蓦地有些明悟,为啥女儿这么迷恋对方。换成她,她也喜欢。 反正他不挑,都很满意,于是眼神看向黄紫兰,“要不,我邀请……” 只是,小李同志啊,有实力做依托的霸道,那才叫霸道。反之,等于脑残。 “噢,那算了。” 黄家二房脸上的笑容僵住,恨不能冲上去咬死他。 丫的是能当皇帝还是咋的? “你谁啊,放开她。”黄孝年沉声道。 “放开。”她小声说,挤眉弄眼,一副“我父亲不可招惹”的模样。 可惜啊……她是知根知底的,无论对方怎么装,毕竟是个大陆人。 “他拉着我女儿,你问我??” 黑衣人:“……” 很好践行了那句话――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什么鸟几把玩意,半只脚踩进棺材板的人,不知道尽享天伦之乐,为了权势连女儿都能卖。 茵竹妈:“……” “朋友,不想放。” 到手的金龟婿飞掉,黄孝年哪肯甘心,看向李建昆问:“这位谁啊,哥?你俩亲兄弟?” 耳畔传来声音。 黄孝年面色稍霁,如果是紫兰的话,他更乐意,因为紫兰听话。 黄茵竹反问:“你竟然认识?” 他不屑一笑,也懒得掺和,看这小子怎么收场。 本来鉴于他和黄姑娘的关系,即将到来的金融危机,他是想找机会提醒一声的。 “你母亲。”李建昆一语中的。 李建昆偏偏要招。 当看清李建昆后,茵竹妈率先怔了怔。怎么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李建昆思忖少许,沉吟问:“你母亲愿意离开他?” 黄紫兰没绷住,这记伤害比第一回重得多,毕竟眼见即将成事。倒进她妈怀里,嘤嘤嘤,好不伤心。 “滕家主,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悔,是看我黄某好欺负吗?!” 黄孝年恼羞成怒,发了飚。 是,滕家有些社会影响力。但拼硬实力的话,他也不怯! 第515章 突破天字号的大少? 第514章突破天字号的大少? 二楼,副厅。 “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之前滕家家主火急火燎赶出去,是迎客。” “哪位老爷子来了?” “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迎的是个年轻人,这会在一楼,没上来。” “滕家家主好像又跑下去了吧。” 一帮大少闲来无事,各种神侃,打发时间。 “男客?” “靠,哪家的哥们啊?迎他,不迎健华兄和泽巨兄,看不起谁呢?” 李泽巨笑骂,“激将法能再拙劣点吗,巴不得我和华哥过去干起来是吧?” “嘿嘿,这不无聊嘛。” 董大老成持重,笑而不语,懒得跟他们插科打诨,这里他年纪最大,都够做有些小子的爸爸。 正在这时,一个小子从厅外哧溜奔回来。 “好戏好戏!楼下跑马地的黄老爷子,跟滕家家主杠上了!” 嚯! 年轻小伙们一听,哪还坐得住?嗖嗖往外冲,有热闹不凑王八蛋。 欧式沙发旁,眨眼没剩俩人,李泽巨望向旁边,“华哥,咱们也去看看?” 董大摇摇头,完全没兴趣。 李泽巨倒不是非得拉他去看戏,主要想给自己找个挡箭牌,他要是一个人出去,保管一大堆人凑上来。 华哥如果在,段位比他高,火力重心会集中在华哥身上。 李泽巨看向左右,伙同余下几人,上手来拉,说是大伙全都去,董大很是无奈。 一个人坐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不出所料,一路走过,上前打招呼的人络绎不绝。还都是上年纪的人,至于小辈,根本没胆也没资格凑近。 着实折腾一番后,才来到二楼护栏旁。 最好的“看台”立马腾出来。 董大漫不经心低头瞅去,眼神忽然捕捉到什么,猛地定住。 “他怎么在这里?” 李泽巨疑惑问:“谁啊?” 董大意识到说漏了嘴,打着哈哈道:“噢,看见个熟人,与我家颇有渊源,还得去打声招呼。” 李泽巨:“???” 众大少:“???” 讲道理,一楼有谁值得这位天字号大少,亲自去打招呼吗? 李泽巨是个心思活络人,他从华哥的表情中,竟然捕捉到几分敬意。愈发好奇,实在想不通,除去双方父亲那种人物,港城豪门内,谁还能让华哥如此重视? 楼下有这种人吗? 反正他是没发现。 “华哥我陪你去。” 董大连忙摆手,“不必不必,不必麻烦。” 哎呦喂!还不想介绍给我认识? 大佬! 顶级大佬! 与董家关系匪浅,且对董家十分重要,不然不至于这样藏着掖着。 不管分析的对不对,李泽巨可不会错过,反正他比华哥小一轮多,脸皮厚点没关系。 “不麻烦不麻烦,我最乐意跟着你混了,走走。”说罢,拽着董大往楼梯口去。 董大:“……” 楼下大厅一角,剑拔弩张。 滕怀平初来乍到,即使是城府和阅历都相去甚远,哪里怼得过黄孝年?全靠老管家替他撑住压力。 事情因自己而起,李建昆不想看小兄弟为难,掰开死死拽着他一只胳膊的小手,站起身来。 “黄老爷子好大的威风。” 黄孝年斜睨过来,别人以为他在发飙,实则他脑子清醒的很,他是在给摆设似的滕家小子施压,眼见快要得手,这搅屎棍又冒出来,任他再好的养气功夫也窜起火气。 “?算个什么东西!” “看你是朋友的父亲,喊你一声老爷子,别把我的修养,当成你蹬鼻子上脸的由头。” 李建昆冷笑道:“逼我朋友,嫁她不愿嫁的人;现在又逼我兄弟,娶他不愿娶的人。你个老东西挺擅长逼良为娼嘛,今天这事我还管定了,有什么道道划出来。” 嚯! 满堂哗然。 这番话攻击力爆表,完全不留后路。如果说刚才只是黄家和滕家杠上,那么现在这哥们站出来,简直是往对面泼硫酸,烧得滋滋响,结下大梁子了! 老管家望着李建昆一脸问号,你到底是帮忙的,还是搞破坏的? 滕怀平咂舌,心说我哥忒猛,精神病真牛逼,一犯抽抽天王老子都不怕。 黄茵竹心头哀鸣,完了。 黄家二房母女,脸上写满幸灾乐祸。 大房碰碰茵竹妈,“三妹,你认识不?脑子有病,还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茵竹妈:“……” 不知为何,她明明很希望李建昆消失,这会却又担心起他的安危。 “好,好!好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黄孝年怒极反笑,他活到快七十岁,第一次遇到有人敢当面骂他老东西,还教训他逼良为娼。 “老夫划的道,怕你接不住!” 滕怀平鼓起勇气,想上前把事情揽下,也仗义一把,救大哥于水火。老管家却一把搭住他的手腕,死不撒手。滕家现在没有真正能主事的人,实在不宜跟旗鼓相当的家族,结下死梁子,恐会万劫不复。 “试试看。” 李建昆三个字撂完,突然笑了,他看见有两人结伴,从楼梯口朝这边走来。 老司机还是老司机,老陆果然对董家的人脉关系,了解不少。 黄孝年怒不可遏,隔空指着李建昆的鼻头,“你没资格跟我说话,报家门……” “黄老慎言!” 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在楼上楼下,几乎所有来宾诧异的目光中,董大领着李泽巨,这俩今晚的头号大少,同时也是港城的天字号大少,杀进冲突圈。 “啥情况?这二位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啊。” “你问我我问谁去?” “董家要给滕家撑腰?” “问题现在不是滕家的麻烦呀。” 众人揣测纷纷之际,话头被打断的黄孝年,以及周遭所有人,齐齐循声看去。 除李建昆外,其他人骤然瞳孔一缩。 饶是滕怀平,也清楚这二位的身份。连老管家都说了,这两家来能,完全是看在已故老爷和老太太的面子,跟他半毛钱关系没有。 老管家喜上眉梢,暗道难不成董家如此念旧,在滕家落魄之际,愿意帮忙出头? 黄家三房姨太太和黄紫兰,大气都不敢喘,这二位是她们根本接触不到的存在。 黄孝年脸上的怒色如川剧变脸般,尽数收敛,立马浮现出笑脸,“董少,李少。” 巨大的年龄差,却还要这样喊人。但在场没人觉得有任何不妥。 李泽巨瞅瞅身前,华哥没反应,他也懒得搭理。 黄孝年顿时一脸尴尬,还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 只见董大快步上前,来到那个放荡不羁的高大青年身旁,欠身行礼,“没想到先生也在这里,刚刚才注意到,是健华怠慢了。” 李泽巨:“???” 黄孝年:“!!!” 黄家众女:“!!!” 滕家主仆:“!!!” 因为刚才董大有所动作时,全场极为安静,话语也没藏着掖着,又经过厅屋环境的放大,全场人都听在耳朵里。 现场霎时间如沸水开锅。 炸了! 董大年过四十,对方二十出头,特地赶来行礼,唤其“先生”,还说怠慢…… 要是再加上董大的身份…… 这人是谁啊?! 港城有这种突破天字号的大少?! 所有人都想歪了,习惯使然拿家族作对比。 董大为啥这么尊敬李建昆,只有他自个清楚。 父亲年迈,为董家谋后路,上次特地安排了一场饭局,带着他,拜会了一位神秘人。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眼前的先生。 在饭局之前,父亲与他长聊过一番,把近年来家中和集团里,许多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变化的缘由,全部告诉了他。 如果不是先生,父亲已经不在了,集团也不在了。父亲岂是笨人?言之凿凿,容不得他不信。 你说他要不要尊敬? 况且结交先生,还有更长远的意义。 李建昆摆摆手,“无妨。” 嚯! 现场又一次哗然。 就这? 问题是,董大十分受用,似乎本该如此,乖乖退到一旁,戳在他身后。 第516章 过于神秘的身份 第515章过于神秘的身份 董大的一番行为,直接给李泽巨看迷了。 卧槽,还真被他猜中! 只是这黑衬衫的哥们,从头到脚,没有一点看起来像个大佬啊,说男模,他信。 不管了! 华哥低三下四到这份上,不可能有假,此人必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念头至此,李泽巨一脸和善走上前,同样欠身行礼,“先生好。” 嚯嚯! 现场是个人,眼珠都瞪得滚圆。 李建昆早认出他,虽然这会头发还挺茂密,摆摆手,两重意思,一是不必如此,二是现在没空。 李泽巨倒也不猴急,先混个脸熟就行,接下来有的是时间交流。华哥在不在都无妨,目的已经达到。遂见样学样,走向旁边,戳到李建昆身后另一侧。 董大:“……” 现场众人目瞪狗呆望着这副画面: 一前两后,后面俩顶级大少,甘为随从。前面的帅哥到底什么身份,现在还是个谜。但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今晚神都动不了他! 不少宾客目光移动,饶有兴致落到黄家阵营……这才是真正的好戏啊。 黄家大房和二房母女,有点站不稳,腿肚子打颤。 黄茵竹则是满头黑人问号。 茵竹妈的表情最丰富,那姓柳的姑娘说的,竟然很可能是真的!不然怎么解释董家大少,对李建昆如此尊敬? 至于李家大少……谁能想得到啊? 可是,李建昆不是个内地……叮咚!茵竹妈脑子里仿佛响起一下铃声,突然对李建昆的身份,有所揣测。 能让天字号豪门大少,甘为随从的同龄人,除了是天字号官宦大少,还有什么可能?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 毕竟港城租期有限,距离到期日也没剩多少年。 茵竹妈蓦地遍体生寒,她那天竟然还敢威胁李建昆,要让他消失……心里顿时默念起“不知者无罪”。果然柳姑娘说得对,甭说她,黄家于对方而言,都不算个屁。 比茵竹妈更觉得恶寒的,还得是她男人。 黄孝年戳在原地,望着对面摆成阵型的仨后生,呆若木鸡,心头擂鼓,一阵后怕。 这还玩个毛啊! 欺人太甚…… 他固然对李建昆的身份好奇,但显然没人会告诉他,也不是当务之急的事。 这老小子倒也果断,不顾年龄参差,哈着腰,?着脸凑上来,一边拱手行礼,一边连连致歉。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恕老朽老眼昏花,一时竟然没认出是这位先生,得罪得罪,老朽在这里给先生赔礼了。” 反正董李两家大少都喊他先生,自己喊个先生又何妨?刚才还吼过他,赔个礼不算丢脸不是? 滕怀平叹为观止,学到了。 忒不要碧莲! 老管家再看向李建昆的眼神,比看到金饽饽还兴奋。家主居然有这样一位大哥? 天要兴我滕家啊! 他也姓滕,赐姓。老太太当年拾到他时,他是个在垃圾堆里翻吃食的孤儿。 黄孝年倒也不傻,知道年轻人脾气冲,这桩梁子不可能凭他三言两语化解,一边哈腰致歉的同时,一边狂给三媳妇儿使眼色。 茵竹妈能怎样呢? 只能走到女儿身旁,小声好言相劝。 没人知道,黄茵竹现在心头爽得不了。可她又忧心回家之后的问题,担心母亲的安危。 她早跟着李建昆起身时站起,这会上走到他跟前,轻声问:“能不能…算了?” 李建昆如何想不到她的顾忌,笑笑道:“傻丫头,我站出来,本身就是为了你和怀平啊。” 说罢,又看向斜侧方,“怀平你什么意思?” 滕怀平这会心情也挺复杂的,展开他想象力的极致,也没想到大哥来头这么大呀,本想带大哥装逼到飞起,结果又是他沾光,这样的好大哥哪找去?就是……有精神病。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他笑呵呵道。 李建昆收敛笑容,漠无表情看向黄孝年,“给你一个忠告,别再让我知道?打骂茵竹。” “是是,以后不会了,平时我也很疼她的,今天实在没忍住。” 李建昆想起什么,补充一句,“还有阿姨。” 茵竹妈先是一怔,继而心头暖流涌过,这孩子……心里竟然还有我。 黄孝年满口应下,完事后,直接告辞离开,不忘向主家打声招呼。再待下去,宾客们过来询问,那就真丢脸了。 “茵竹,你是回去,还是在这边玩玩?”他一脸慈爱问。 黄茵竹看向李建昆。后者指指她的小脸道:“回去吧,脸还肿着呢,弄点冰消消,好好休息。” 黄茵竹乖巧应下,跟着母亲一起离开。茵竹妈临行时,冲李建昆歉意一笑。 门外。 大房姨太太上前搀扶黄孝年。 “老爷,别生气了,谁能想到那小子后台这么硬,话说他到底是哪家公子啊?” “生气?”黄孝年大笑,“我高兴都来不及!” 说罢,扒开她的手。走到三媳妇儿旁边,与她娘俩并行。 大房:“……” 二房母女留意到这一幕,淌血的心头又遭一击。 “茵竹啊,是,爹地错了,你认识这样的后生,怎么不早说?好好,爹地不强迫你嫁其他人,问题是,你要把握住他啊!” 虽然她会,但瞅着这副嘴脸,黄茵竹真的想吐。 聚会大厅内。 李建昆无疑成为全场最耀眼的人,他看似不经意地瞄向威尔?罗宾逊,后者与他眼神对视后,赶忙挪开。 李建昆:“……” 这动静整的,太大了,把人给吓到。 偏偏身后两根木棍还不走。 他侧头看向董大,“你还有什么事吗?要没事的话先走吧,滕家家主是我小兄弟,我可能会待很晚。” 董大点点头,听懂意思,他这颗灯泡太晃眼。 李建昆又向另一旁侧头,“李公子也先走吧。” “这……” “走走,瞎凑什么热闹。”董大二话不说,拽着李泽巨去向滕怀平告辞,反正心意已到。 现场众人再次看呆,两位顶级大少,就这么被打发提前离场了? “他”到底是谁这个问题,成为所有宾客心头现在最痒痒,也最关注的事。 不少人的眼神落在滕怀平身上,如今这栋宅子里,疑似知情的似乎只有滕家家主。 李建昆打发走两位大少后,又走向滕家主仆。 “怀平,你先去忙吧,我会等你。” “哥,你再待楼下,不合适吧?” 老管家连连点头附和。 李建昆眨眨眼,“有美女呀。” 滕怀平恍然,嘿嘿一笑,行吧,我哥好这口,咱也不打扰,让他自由发挥。瞅着这会精神挺正常,只怕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再敢招惹他。 回到楼上后,滕怀平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富豪们排队会面。 问题是,其实李建昆到底什么来头,滕怀平也不清楚,甚至大哥是不是内地人,他现在都产生怀疑。 问起来就俩字――秘密! 以至于李建昆的身份愈发神秘。 第517章 威尔:我的伯乐! 第516章威尔:我的伯乐! 耳畔响起优雅的钢琴曲,女佣们拾掇起餐台,撤下开胃点心,端上一道道精美的餐食。 晚会才刚刚进入正戏。 李建昆也是空着肚子过来的,来到餐台旁,弄了些炭火烤肉和蔬菜沙拉,回到之前和黄姑娘落座的沙发椅上,自顾自吃起来。 二楼和一楼的待遇并不一样,一楼是自助式,二楼有布置好的餐席。 他不上二楼,在一楼用餐,引来宾客们议论纷纷。再通过刚才打发走董李两家大少的细节,宾客们对他的性格有所揣测: 放荡不羁,厌烦应酬。 以至于想要过来攀结的富豪们,不敢贸然行动,以免适得其反。 不过他乐意待在一楼,也反映出一件事:他显然更愿意跟同龄人打交道。 一楼大厅里出现有趣的一幕:不少富家少奶奶、姨太太,提着裙摆从二楼下来,找到自家儿女,暗戳戳对他们交代一番。 还有富豪倚在二楼栏杆处,居高临下,用眼神向儿女下达指令。 这种场合下结交人脉,是豪门子弟从小就在学习,并且一定要掌握的技能。而结交一位能使唤董李两家大少的神秘人,其意义太过深远了! 已经被多半富豪,当成今晚的首要目的。 这种心理,老谋深算的李建昆,又岂会把握不到呢?他这会慢条斯理吃着东西,正在守株待兔呢。 也是没辙。 借势借过头,以他所表现出来的能量,再去主动接触威尔?罗宾逊这种小人物,反而会显得很违和。 现在只能等对方过来找他。 麻烦的是,罗宾逊家似乎并没有长辈在场,是了,他家老头子已经嘎了,威尔即是罗宾逊家族的代表,没人去给他下任务。 也不知道啥时候会过来,敢不敢过来。 “先生,一个人?我能坐这里吗?” 胆大的人开始行动,率先上前的是一位富家千金,身材高挑,颇有姿色,应该是个混血,穿一件黑色低胸晚礼服,有巨物恐惧症的人不能瞧。 她手指的是距离稍远的座位,李建昆却拍拍身旁沙发椅,“不如坐这吧。” 混血千金狂喜,端着一杯香槟,来到他身侧,另一只手从腰间向下抚去,勾勒出硕大浑圆的曲线,紧挨着他坐下。 原本被李建昆的气场震慑住,还在狂做心理建设的其他富家千金,见此一幕,可谓又喜又恼。喜的是,这位似乎不难接触;恼的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贝琳达坐在了他身旁左侧,大厅里多半姑娘的目光,瞬间落在他的右侧。 抢! 仿佛有虚无的哨声响起,为了获得最后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富家千金们也顾不得矜持,手快有手慢无。 耳边一时间净是哒哒声。 一大拨富家千金提着裙摆,凑到这边,等站定后,又斯文起来,望着李建昆各有表情,或秋波暗送,或含羞答答,或楚楚可怜,或满脸希冀。 这一场准备打好人牌的李建昆,来者不拒,显得十分亲和,示意她们各自找位子坐。 富家千金们欣喜,其中还有对双胞胎,俩姐妹行动之前合计好,要互相帮衬,但凡有一人坐到他身边,就算成功。 还别说,姐妹齐心,其利断金。 真被她们抢到先机,然而在姐姐的屁股快要挨到椅面时,妹妹忽然撅起腚,抢先坐过去。 姐姐:“???” 关乎人生的大事,她可不会谦让,脚下不留痕迹一绊,妹妹一个没站稳,斜斜栽倒,上身倒在地毯上时,一只脚还跷着。 李建昆搭眼瞅去,嗯,好风景,蕾丝的。 妹妹赶忙放下脚,伸手按住裙摆,知道是谁使的坏,望向成功坐到那张椅子上的姐姐,气鼓鼓道:“哎呀你看,春光乍泄了!” 姐姐淡淡瞥她一眼,“也可能是家丑外扬。” 妹妹:“……” 周边娇笑不止,真是对活宝。 李建昆将好人牌打到底,颇为绅士地起身扶起双胞胎妹妹,后者一脸腻歪,几乎蹭着他的身体站起,得意洋洋瞟向姐姐。 远处,还没过来的一些姑娘,见他竟然这么好接触,最后一丝顾忌也打消,纷纷提着裙摆走来。 全场的富家千金,居然扎堆在一块了。 “羡慕嫉妒恨呐!”为数不多的富家少爷们,也凑在一起,各种酸柠檬表情。 “你要有他的背景,这群妞一样随便你睡。” “咱们也过去?” “嗯,我有任务。” “我没有,人家泡妞呢,咱们现在去,是不是不好?” 意见发生分歧,有任务在身的富家公子,结伴一起,硬着头皮往过凑。 没有的,暂时未动,静观其变。 陷入包围圈中的李建昆,对这些富家公子,比对姑娘们还好说话,举起酒杯和他们隔空对饮,这让富家公子们受宠受惊。 “走吧?” 还没动的富家公子们,也准备往过凑,显然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威尔?罗宾逊见此,自然得跟上,人全在那片,再戳在这边,显得傻不拉几。 李建昆心说可算过来了。 下面的事情顺理成章,年轻人聚在一块,少不了插科打诨,各种神侃。 一个不经意间,他的眼神落在威尔?罗宾逊身上,“哥们,你的打扮挺时髦啊。” 威尔虎躯一震,显然没料到会被Q到。 他的打扮确实与众不同,其他人参加这种正式聚会,服装色彩都比较庄重统一,黑白是主基调。他不同,身上色彩丰富,超过十种颜色,跟个花孔雀似的。 其实在大伙看来,忒丑! 但李建昆这么一说后,各种赞誉纷沓而至,威尔顿时变成时尚达人,差点没被夸上天。 威尔冲李建昆欠身道:“在下不才,爱丁堡大学服装设计系毕业。” 李建昆抿口香槟,压压胃酸,“专业人士啊,怪不得。来来,教教,我这人就是不会穿衣服,穿来穿去离不开黑白灰,想尝试其他颜色吧,又怕出糗。” 大家有个疑惑:不会问你的服装顾问吗? 但没人敢说出来。 威尔哪想到会有这种待遇?尤其是专业才能被人家肯定和欣赏,心头快乐难以用言语形容,忙不迭从后排挤进来,准备一展才华。 接下来,他根据李建昆的体型和气质,设计了好几套穿衣搭配方案。 周边的公子小姐们,险些没恶心作呕,人家自己打扮的不知道多潇洒帅气,真按你的来,那就毁了,变成跟你一样骚里骚气的。 偏偏,李建昆如获至宝,大赞威尔是穿搭高手。 公子小姐们还能说啥? 您说是就是呗。 威尔被蒙在鼓里,在专业才华领域,这辈子还没被人如此夸奖过,重点是此人的身份非同小可啊! 原本经历过几次失败打击,有些迷茫的心态,峰回路转,犹如千里马遇到伯乐,恨不能引为知己。 对李建昆的好感+999+999+999…… “威尔是吧,联系方式留一个,以后我的穿搭就靠你了。” “好说好说,保管随叫随到,包您满意。” 周围的公子小姐们艳羡不止,又气得牙痒痒,万万没想到有人靠穿衣搭配,拔得头筹。 关键是,他搭得也不好啊! 第518章 上流人儿朴实无华的日常 第517章上流人儿朴实无华的日常 正当李建昆被一群豪门公子小姐,各种攀缘,不留痕迹打听他的背景时。 跑马地的黄宅里,黄家人同样在打听,只是方法更直接。 主楼客厅中。 除了刚从滕公馆回来的一行,黄家大公子黄智林,黄家二公子黄天伦,全在场。 两人听完各自老妈对于先前滕公馆发生的事,删减版的叙述后,双双瞪大眼睛,大为震惊。 缓过一阵后,黄智林沉吟道:“华人,二十出头,能让董李两家大少如此尊敬,我真想不出港城有这号人物。别说包船王没有儿子,即使有,也达不到这种程度,至少四十多的董家大少,不可能这么卑躬屈膝。” 包玉钢即是当下港城华资的天花板。 黄天伦讨好般地望向沙发一侧,“小妹,有空介绍给二哥认识一下。” “哥!”黄紫兰对亲哥的态度十分不满。 还是黄家二房拎得清,狠狠瞪她一眼,让她闭嘴。天伦搞人际关系很有一套,如果能跟那人交好,未来鸿康集团谁掌舵,就真的不太好说了。 大房岂能看不出她的狼子野心? 当然要助自己的崽儿一臂之力,坐到黄茵竹身旁,热络拉起她的小手,一边拍着手背,一边和蔼说道: “阿竹啊,你大哥可是集团副总,迟早要接班的,有好的人脉一定要介绍给他认识,集团发展好,大家才不会缺钱花嘛。” 黄茵竹:“呵呵~” 其实她二哥如果见到李建昆,保不齐还能认出来,当年在鹏城见过一次。 黄孝年自从走出滕公馆后,对三房娘俩的态度迥然不同,此刻坐在单人位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挥挥手道:“行啦行啦,我在问正事呢,你们捣什么乱。” 说罢,一脸慈爱望向黄茵竹,“说说吧,这也没外人,到底啥来头啊?” “我说没来头你信不?” 黄茵竹打心眼里厌恶他的嘴脸,今晚看清太多东西,也成长不少。 要搁以前,她或许会借助和李建昆的关系,趁机耍耍威风。这会却毫无想法,反而有种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的念头,迫不及待再看看他的嘴脸。 鬼都不信! 黄孝年微微蹙眉,“瞒着家人就没意思了。兆玲,?知道吗?” 兆玲是茵竹妈的名字,姓丁。 茵竹妈犹豫再三,还是打算实话实说,即使她不说,老爷迟早也会知道,“在这之前,我只见过一次,阿竹前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正是因为他……” “不对呀!” 黄孝年打断她,诧异问:“你不是说为一个大陆仔吗?” 黄茵竹接过话茬,“李建昆他就是个大陆人。” 黄孝年:“???” 大房和二房众人,同样怔住。 黄茵竹瞅着他们的表情变化,心头异常爽快。让你们惦记,现在还惦记不? “不可能!”黄孝年一巴掌拍在沙发扶手上。 茵竹妈道:“老爷,是真的,我问过,他亲口承认的。” 黄孝年:“……” 大房插话说:“他要是个大陆仔,为什么董家大少和李家大少这么巴结他?” 茵竹妈摇摇头,并未说出自己的猜想,毕竟只是猜想。 黄茵竹见老爹眼神扫过来,抢先道:“别问我,没看到董李两家大少出现时,我一样很懵吗。” “竟然只是个大陆仔?” 黄孝年有点怀疑人生,思忖间,蓦地眼前一亮,“难道……是高层子弟?” “不是。”黄茵竹直截了当,戳破他最后一丝幻想。 茵竹妈:“???” 猜错了。 黄茵竹犹记得李建昆跟他讲过,自己出身江浙地区的一个农村,后来考上北大。她不是给李建昆以女友的名义,发过一封邀请函,协助他办理双程证吗?地址正是北大附近。 再说了,真要是高层子弟,办张双程证,还需要她帮忙? 黄孝年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阴晴不定。黄茵竹的心情十分愉悦。 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又怎样? ?着脸对人家卑躬屈膝,道歉话说一箩筐,有种去找他报仇啊。 敢么? 至于李建昆怎么能让董李两家大少敬重,黄茵竹是真不晓得,她也很迷糊。只有一个猜测,莫不是跟李建昆会气功有关系? “爹地呀。”黄茵竹甜甜问,“还要我倒追他么?” “你!” 黄孝年差点没被气出一口老血,脸色阴沉道:“其中门道我迟早会查清楚,他如果跟董李两家只是露水情缘,有点什么作用,用完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他!” 黄茵竹脸色一变,很快又淡定下来。 董李两家不提,滕家家主对李建昆一口一个哥,那种发自肺腑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有滕家在,李建昆不至于没有自保之力。 牛皮话谁不会说?―― “哥!” 夜色渐深,滕怀平终于走完繁琐的流程,把他该出面送走的人送走,在二楼一间休息室的欧式沙发上,找到躺着打盹的李建昆。 接触上威尔?罗宾逊后,对于公子小姐们的各种献殷勤,他就有点不厌其烦了。干脆拉着威尔连干三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把自个“灌醉”,“送”到这里。 当然了,威尔那边肯定有后续,只是在此地不方便谈,时机也未到。 “噢,怀平啊。” “听说你喝醉了?” “微醺,躺一会也就清醒了。” “还能喝?” “必须的嘛。” 滕怀平咧嘴,吩咐老管家去备些酒菜送过来,等后者带上房门离开,立马蹬掉皮鞋,拉下领结,跳上沙发,放飞自我。 “吱呀~” 谁承想,房门又开了。 老管家搭眼瞅来,脸色大变,成何体统?! 滕怀平:“……” 只好赶紧把鞋穿好,把衣服整整,无奈看向李建昆,那模样似乎在说:哥,家产也不是那么好继承的呀! 老管家之所以这么快回来,是因为刚推开门,门外戳在三个姑娘。 一个混血妞,一对双胞胎姐妹。 她们异口同声表示,受过李公子的暗示。头先在一楼大厅,不是紧挨着坐一块么?少不了身体接触。 李建昆那是一脸懵逼啊。 老管家也以为他好这一口,说实话,没这仨姑娘过来,他都准备晚上安排下。这么壮的大腿岂能不抱好? 放进三个姑娘后,这回是真走了。 仨姑娘戳在当面,没得到吩咐,也不敢落座。 滕怀平看看李建昆。李建昆瞅瞅滕怀平。 混血妞还是生猛,主动搭话,眨巴着大眼睛道:“两位,我能留下来陪你们玩吗,我能玩双剑合璧。” 李建昆:“……” “哥,啥叫双剑合璧啊?” “小孩子别问。” 俩双胞胎姐妹一听,不乐意了。 姐姐撇撇嘴道:“切~谁稀罕一样,独辟蹊径不好吗?” 妹妹用力点着小脑瓜附和,“就是!还能移花接木呢。” 李建昆:“……” 尼玛,这一个个的,国语学得不赖啊。 第519章 毒丸 第518章毒丸 连日来,李建昆和威尔?罗宾逊每天都有联系。 不都说男人有三大友谊吗?两人一起干过最后那项目,不过威尔是真干,李建昆在房间跟小妹玩了一个钟不带引号的扑克。 结果出来时,威尔在休息室等他大半天,见面立马竖起大拇指,来了句“真猛”! 李建昆觉得自己蔫坏,这目的不纯的友谊,发展到这一步,差也差不多。 今儿他打算开始给威尔“喂药”了。 不过说实在话,也没啥心理负担,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鸟。 他哥是厌恶华人,他正好相反,尤其喜欢华人妹子。勾搭的不少妹子还是学生。 按他平均三天换一个的速度,他从爱丁堡大学毕业,来港已经有四年,算算他祸祸了多少妹子? 虽说那些妹子也是为钱,但年轻时谁不犯点糊涂呢,终究是他使超能力在先。 没有买卖才没有伤害。 坐在维多利亚港附近的一家咖啡馆,二层露台上,李建昆自顾自喝着咖啡,一身七彩缤纷的打扮,头顶硕大的米黄色遮阳伞,洒下一片阴凉。 对于周遭投来的异样目光,他视若罔闻。 既然表现出来那么欣赏威尔,威尔替他认真搭配的服装总得穿不是?不然哪来的说服力。 所幸他脸皮够厚。 “朋友,一个人?”侧方凑上来一号肌肉虬结的白人老外,眼神暧昧,“我在旁边酒店有间房……” “滚!” 李建昆差点没抄凳子砸人。 好吧,他收回他脸皮厚的话。 这不能忍。 “李少!”同样五颜六色的威尔出现,从入口处招手走来。 肌肉佬走开时埋怨一句,“有玩伴早点说嘛。” 艹! 李建昆拎起折叠式靠背椅,肌肉佬嗖嗖跑路。 威尔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他也时常遭壮汉搭讪,一帮不懂艺术的家伙。边冲李建昆笑着,边从兜里扯出一条黄黑相间的口袋巾,将椅子和身前桌面拭擦干净。 然后双腿摆成外八字,坐下,向服务生要了杯拿铁。 “不好意思,迟到了几分钟,都怪该死的亨利!” 李建昆示意无碍,不动声色问:“你跟你哥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这些天,关于罗宾逊家的恩怨情仇,他高低有些了解。 “那个傲慢、张狂,自私自利的蠢货,仗着比我大两岁,有事没事教训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确认欠教育?” 威尔:“……” 顿绝无爱,可怜兮兮望着李建昆,好像在问?站哪边啊? “威尔,你该弄点事做做了。你看看你成天在做什么,玩女人、赌博、酗酒、飙车……哪一样是好事?我要是你哥,我也得骂你。” 这话在威尔看来,走了心,不是真为你着想的人不能说。 对李建昆的好感和信任不断+1+1+1…… “所以我还不了嘴啊。”谈及这个,威尔又颇为苦恼,长叹口气。 他对电子业完全无感,虽然他拥有罗宾逊家一半的财产,而他们家族最大的财富正是宝通公司。但别说亨利不想让他管,他也懒得管。 “实不相瞒,大学毕业后,我弄过几家公司,从事时尚或服装业,但无一例外全干不下去。” 李建昆搭话问:“什么原因呢?” “太多了。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我的眼光太时尚,太超前,凡夫俗子品味不够,像李少您这么有品味的人,终究是少数。” 李建昆:“……” 我应该乐呵一下吗? 威尔继续说道:“其实这倒也不算个问题,大不了我降低点时尚标准,适合那些乡巴佬眼光的衣服,也能弄出来。还有个更现实的问题,港城的服装业竞争太惨烈了。” 高低算是找准了一点失败的原因。 80年代初,港城的成衣制造业能排进世界前五。 不卷才怪。 李建昆早根据他的喜好,手搓了几颗毒丸,一门心思想干服装业? 有一颗正好适用。 “这问题好解决啊。” “嗯?” 威尔诧异,他失败多次没能办成的事,你只听一遍,就好解决? 李建昆笑了笑,指尖敲击在胡桃木的桌面上,“想要在一个厮杀正酣的领域,有所建树,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避开那些老手,与他们错开赛道。说白了,你要搞点有特色,且有固定受众的服装,异军突起。” 诶? 威尔眼前一亮,是这个道理啊。 一语中的! 高手! 难怪能被董李两家大少敬重,虽然他仍然没搞清这家伙的背景。 那么问题来了,搞什么有特色,且有固定受众的服装,与老手们错开赛道? 威尔苦思冥想后,依然没有头绪,挠挠脑壳道:“能搞的,人家都搞过吧。” 李建昆抿了口咖啡,神情自若,仿佛真的在给朋友出谋划策,“你觉得什么人买衣服最难买?” “女人。” “再具体点。” “胖女人。” 李建昆夸赞道:“你看,事实上你脑子很聪明嘛。多半胖女人还非富即贵,而服装厂、服装店,对她们并不友好,常常一间铺子里也难找出一件适合她们穿的衣服。这是一个多么金灿灿的空白市场啊,何不…专做大码女装?” 嚯! 威尔振奋得差点没窜起来,犹如醍醐灌顶。 李建昆温和而笑,上钩了。坑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即使拿测谎仪来测,你给出的点子也是为他好。 大码女装没有毛病。 这颗毒丸的毒性在于,怎么去?饬。 以威尔这点生意智商,等着瞧吧,把他忽悠瘸了,他还得千恩万谢。 “李少,好点子啊!这简直…简直是个神级企划,您竟然…这么轻易地告诉我了?” 威尔欣喜若狂,感激不尽。 “别急,我只是出个点子,具体实施,还得看你。”李建昆含笑摆摆手,道,“说说你的想法吧,你打算怎么干?” 威尔兴奋挥拳,“马上成立设计公司,联系合作工厂和分销渠道……” “小了。” “啥?” “格局小了。” 李建昆带着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明明是制作蛋糕的图纸,你这么一弄,只能搞出一块三明治。我问你,全球有多少肥胖女性?欧美那边更普遍吧。目前有专门做大码服装的公司吗?” 威尔一会点头,一会摇头。 “一个绝妙的商机给到你,你却不知道将其利益最大化。威尔啊,你缺乏做大生意的视野呀。” 李建昆顿了顿,接着说:“真按你那种想法,你自己想想看,点子多久会被人抄走?等那些大公司开始进军大码女装,你拿什么竞争?” 是的呀! 威尔惊出一身汗,鸿运当头喜获一个心心念念的巨大商机,险些被他浪费掉。 他猛地一拍大腿。 “我懂了!不能盲目把大码女装推向市场,那等于暴露绝妙创意。在这之前,我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创立设计室,拥有自己的服装工厂,甚至是销售公司、商铺群等等!这样不仅能把蛋糕做大,还能始终把握先机,遥遥领先,不惧竞争!” 孺子可教。 李建昆发自肺腑的笑容,浮现在脸上。 “你最好详细做一番企划方案,刚好我最近有空,可以帮你看看。记住!你的客户群体,主要是那些非富即贵的肥胖妇女,她们的钱才是最好赚的,你的任何计划,都该围绕客户群体来进行。” “好,好!” 威尔满口应下,精神奕奕,淡蓝色的瞳孔内闪烁着精芒,他对未来的发展从未如此清晰过,好似马会的马儿脱离牢笼,进入草原,从此任由驰骋。 “李少,大恩不言谢,等计划开始实施,您可以入股公司,坐享其成!” 李建昆笑容一僵,“我对这小生意没兴趣。” 威尔越发感动,这是真正的不求回报啊! 第520章 理财产品的最终销售成绩 第519章理财产品的最终销售成绩 7月31日。 亦如之前几天,李建昆白天在港交所度过,他有一只黑皮硬壳的本子,上面已经记满密密麻麻的信息。 下午港股休市,港交所关门后,他来到英皇道上的太古银行。 一直待到五点半,银行打烊。 查理位于银行二楼的办公室里,此时只有李建昆和颇为幽怨的女秘书莉蒂亚,后者上回在董养会,不是送海鲜上门么?李建昆当然没接收。 “你是嫌弃我吗?”莉蒂亚终究忍不住问。 讲良心话,倒也不是。甭管这块田多少人犁过,又不是不洗白白,农民的儿子李建昆,没啥洁癖。 真要问缘由。他在痛改前非。 大部分人的成长,正是来源于对曾经的自己的一次次厌恶。 犹记得以前看过一个段子: 说,有些男人,年轻的时候像战斗机,逮谁搞谁! 结婚了像歼击机,逮到一个猛搞! 结婚七年后,像轰炸机,一般不出动,出动了应付了事,赶紧投弹,投完立马返航维修。 再过几年,成了侦察机,只想看看。 最后是预警机,发现敌情火速扯呼。 很不幸,上辈子的他,正是这“有些男人”中的一个。 即使不提这辈子心中想追寻的那段纯爱,为了更长久的性福,年轻时还是省点子弹好,正所谓年少不知…… 有些闸门一旦打开,收不住的。 李建昆知道莉蒂亚待在这里不走,主要是替查理看场子,本想一个“是”字怼给她,又考虑到接下来气氛会尴尬,只好摇摇头,让她不要误会。 莉蒂亚听罢,虎胆丛生。 想那晚滕公馆的一个混血妞,已经凶猛如斯。她这个纯血的,果然更加生猛。凑到跟前,扒上来,竟打算白日用强。 李建昆疲于应付时,房门被推开。 查理拿着一份资料,戳在门口,贱兮兮说:“我先走?” “回来!” 李建昆推开跨坐在他腿上的莉蒂亚,整整衣服起身,踱步来到查理身前,“多少?” “还行吧,你隔三差五给他们打鸡血,就是销售时间实在短了点。”查理递过手中资料。 “东方快车”从6月1日开售,截至今天,正式结束。 李建昆捧着资料搭眼望去,太古银行这边的销售总额,为5.32亿港币,零头不计。 银行的理财人员,终究有两把刷子。 另外他自己组建的团队,除今天外――收到的现金或支票,都是隔日送到太古银行储存。销售总额为4.81亿港币,零头不计。 二者相加,正好突破十亿大关。 查理道:“一是销售时间短,二是设了五万的投资门槛,如果没有这两条,最终卖出几十亿不成问题。” 李建昆不置可否,耸了耸肩,心说十亿也罢,盘子太大,我还担心你们家不敢接。 十亿的十倍杠杆是多少? 眼下港城的证券行业里,最高的杠杆为十倍。 李建昆扬扬手,示意资料拿走,准备闪人。 查理忙不迭道:“你说的证券投资计划,什么时候落实?” 在“东方快车”这款理财产品上,他们银行并没有赚到太多钱。 “这几天吧。” 查理甚为满意,笑呵呵指向沙发,“不爽完再走?” “留给你享受。” “那恭敬不如从命,待会我会让她喊你的名字。” 李建昆:“……” 啥嗜好。 离开太古银行后,外面华灯初上,赶在天黑前,李建昆马不停蹄来到位于中环的东方置地大厦。 他知道大伙都在等他。 上到九楼的临时驻地。 办公大厅里,学生党们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其中又以“夹子音郭劲峰”、“老妈是校长苑庆立”、“奋斗少女梁婉琪”三人为中心。 在半个月前,小黑板被撤走,不再每日披露业绩数据。 主要不想使某些人自知没有希望,而放弃。所以到底谁是业绩第一,现在还是个谜。 不过学生党们也不傻,知道非他们三人中的一个莫属。 一身OL女郎打扮的柳婧妍,蹬着高跟鞋,摇曳着腰肢走上前,将早准备好的两样东西,交到李建昆手上。 一样正是“盛世华府”那套房产的资料。 另一只白信封里,装的什么不言而喻。 李建昆一边扫视全场,一边拆开信封。郭劲峰、苑庆立和梁婉琪三人,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紧张到手心冒汗。 其他人羡慕得流口水的同时,皆是一脸吃瓜相。 一套精品楼盘的房产,对于李建昆和柳婧妍这种富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而言,兴许要花费一辈子时间去奋斗。 “咱们的业绩第一是……” 全场屏气凝神。 郭、苑、梁三人,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是……” 全场侧耳倾听。 “唉,有点渴,婧妍你给我拿瓶水。” 柳婧妍噗嗤一声离开。 学生党们:“???” 逗逗我们很愉快吗? 不少人一脸幽怨,不过没人真生气,被逗的他们也挺愉快的。除了郭、苑、梁三人,那叫一个折磨。 柳婧妍将一瓶依云矿泉水递过来,李建昆接过后不等拧盖,直接来一嗓子,“恭喜梁婉琪。” 嚯! 满场学生党们,被杀个猝不及防。 梁婉琪尖叫一声,差点没窜到天花板上去,百褶裙翻飞,也不在意走没走光,真走了就当给大家发福利。 太爽了! 二十岁的她,成功获得一套精品房产,从此的人生之路将迥然不同。 姑娘的小脸激动得一片绯红。 “啊!啊!”郭劲峰气出夹子音,蹲在地上狂捶地面。 苑庆立浑身力气像一下被抽空,瘫坐在旁边的办公椅上,有气无力道:“老板,我能问问,我比梁婉琪差多少吗?” “十一万。” “才十一万?”苑庆立气得一下窜起,眼珠瞪得滚圆。 他老妈但凡多拜会几个教友啊! 郭劲峰窜起来问:“我呢?” “一万。” “……啊――” 靠,李建昆耳膜差点没震裂。 干死天下所有的夹子! “婉琪,过来吧。” 梁婉琪在全场的艳羡中,快步上前,从李建昆手中接过房产资料,躬身道:“谢谢老板!谢谢柳经理!” “都是你自己的努力。”虽说这姑娘使了点诈,李建昆全知道。但事先没规定不能这样。 人家一个小姑娘,能让地推组所有人全力支持她,也是一种能力。 李建昆侧头问:“晚餐订好了?” “洪隆记。” 现场嗷嗷声一片,没想到最后一晚还有这种福利。如雷贯耳,却吃不起的地方。 是的,这是最后一晚,后面除了结算工资外,这个临时团队正式解散,大家各奔东西。 这是一段难忘的记忆。 这个夏天,学生党们在这里体验过奋斗,并清晰懂得了奋斗所能带来的好处。这对于他们往后整个人生,都具有深远意义。 第521章 两个姑娘,两种学习 第520章两个姑娘,两种学习 烈阳正盛。 港城进入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所幸不像内地,不知空调为何物。这样的时节待在房间里,无疑是最舒坦的。 东方置地大厦。 临时驻地里,柳婧妍的办公室。 她刚刚结算完最后一个人的工资,从真皮老板椅上站起,慵懒地伸个腰,舒展筋骨,玲珑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 恰好这时,李建昆从门口走进。 虽说露了小蛮腰和小肚脐,柳婧妍也不觉得羞涩。给他他也不要啊。 “主人,我收拾一下也走?” “走哪去?回山顶售楼公司卖房?” 柳婧妍眨巴眨巴眼,心说不然呢,你养我? 李建昆在墙边的真皮沙发上坐下,跷起二郎腿,双手合十放在腿上,“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追随我的目的,是为了获得更多人脉资源,不断提升自己?” 柳婧妍小脑瓜点了点。 李建昆抬起手腕上的欧米伽,搭眼瞅去,“这两样马上就来了。” 柳婧妍:“?” 她自己也看了眼手腕上的万国,距离上午十点还有五分钟。于是替李建昆泡了杯绿茶,端过来时,顺势坐到沙发一侧,带着抹疑惑一起等。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董大出现在门口。柳婧妍瞳孔地震,赶紧起身行礼。 董大身后跟着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瘦削男人,三十出头,休闲装打扮,透着一股理工男的气质。 李建昆抬起手,左右介绍道:“董家大公子。我的人,小柳。” “柳小姐你好。” “董公子好。” 两人手握到一块,柳婧妍心头有所明悟,人脉资源? 还是天大的人脉资源! 这段时间待在东方置地大厦,她虽然见过不少董氏的大佬,甚至连董老都远远见过一面,但主人并没有刻意介绍谁给她认识,攒下的那点人脉,全靠她自己的巴结。 当然了,是主人提供的机会,人家对她热络,无疑是看在主人的面子上。 这还是主人头一回,正式给她介绍人脉。 一出手就是这等段位,使得她心头怦怦跳。 “我的人”仨字,让柳婧妍感觉异常舒爽,且有安全感。她再也不觉得身为主人的女仆,是种耻辱。 李建昆示意董大落座后,柳婧妍的眼神落在眼镜男身上,所以他是……某种提升自我的机会? 董大含笑开口,“柳小姐,跟?介绍一下,龚克宁,港城数一数二的操盘手、证券专家。” 玩股票的? 柳婧妍怔了怔后,伸过小手,与龚克宁握了握。 龚克宁过来之前还有点不太得劲,最烦教人,当然他并不敢表露出来,现在倒发现是个美差,这小徒弟相当哇塞啊。 李建昆见柳婧妍投来不解的目光,笑笑道:“接下来你要跟随龚先生学习证券,天气炎热,待在空调房也正合适,不需要你学出师,但必须精通。后面我有一个百亿规模的资金盘,需要你盯梢。” 柳婧妍恍然大悟,一时间思绪复杂,既心头擂鼓,又振奋。 龚克宁倒吸一口凉气,百亿规模? 可怜他玩转证券市场这么多年,也没经手过百亿的资金盘呀。望向漂亮小徒弟的眼神,又有所不同,人菜身金,魅力无限。 “龚先生,劳你多费心了,我想要她尽快掌握,所以往后一段时间,你们恐怕要黏在一起。” “黏”这个字,我喜欢。如果能负距离接触,就更美。 龚克宁微微欠身,“乐意效劳。” ―― 8月2日。 猫在酒店闭关研究港股,完善投资计划的李建昆,接到一通电话,黄茵竹从昆竹公司打来的,邀他去见一面,说有重要事。 正好李建昆也有事找她。 半小时后,一身休闲装打扮的李建昆,出现在昆竹公司。 这回与上次不同,办公厅里的职员们,赶忙起身行礼,异口同声喊“老板”。之前的经理早不知去向。 在总经理办公室,看见黄茵竹的时候,李建昆着实呆滞几秒。 变了个人似的。 不带logo的白T恤,配直板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同样没商标的小白鞋。 及腰的长发扎成两条马尾辫,分别从两侧肩头垂于身前。素面朝天,没有一丝妆容,脸蛋上呈现出自然的白皙和粉嫩。 与以往走在时尚前沿她的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过去是一种潮流、高贵,精致范儿。 当下则是一种清纯、可人,甜美的初恋感觉。 她这样走在大街上,学生党男生都敢搭讪。 失去的是气场,获得是惹人亲近。 “发什么呆?怎么样,本姑娘返璞归真的样子是不是还行?” 黄茵竹嘻嘻一笑,从老板椅上蹦起,走到旁边转了个圈,两只小手扯着麻花辫。 李建昆留意到她说话的口气也发生变化,从本小姐,变成本姑娘…… 咋了这是,被她老爹一个大逼兜扇成了乖乖女? 不过,这姑娘确实有种百变的天赋,变成什么样都不显得作,身边要是有个这样的妞,今儿女警,明儿个护士,后天老师,大后天未亡人…… 唔唔唔~ 李建昆赶紧晃晃脑子,不能多想! 黄茵竹凑上来,两只藕断似的小手搭着他手臂,身体前倾,一只小脚向后抬起,“跟你说个事,我要离开港城一段时间,公司交给我妈打理,她可是个投资小能手哦。” “去哪?” “秘密。” “……干嘛去?” “学习。” 李建昆恍然,目露赞赏,“这想法好,进修一下,多学点东西有益无害。” 料想她是去国外深造,李建昆还有句话没说:外面世界大,出去走走,说不定能邂逅自己的真命天子。 “嗯啦。”黄姑娘小脑瓜点点。 李建昆转身关上房门,回过头来说:“正好,等你学习回来,我送你一份厚礼。” 黄茵竹眼前一亮,再次扒上来,雀跃问:“什么呀什么呀?” 李建昆一脸正色反问:“你相信我吗?” “当然喽!” “公司账户上有两千万美金,划给我,我的那一千万先借给你。我要用这笔钱,做项投资,成功后你将实现财富自由,彻底掌控自己的人生。” 还有你母亲也是一样……李建昆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但他并不打算把计划现在说出来,黄姑娘太嫩,而黄孝年又老谋深算,被看出端倪,就不美了。 黄茵竹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等会,我捋一下。你要替我做一笔投资,还借我一千万美金,来帮我实现财富自由?” 李建昆摊摊手说:“听起来像个骗子,想坑你的钱对吧?” “得嘞!被你坑了我认!” 事实上,黄茵竹压根没朝这方面想,她想的是:你不是暂时还不喜欢我吗,为啥对我这么好,这样无私奉献? 有点超出朋友的范畴了吧? 因素有很多。首先,李建昆希望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一切都好。另外,此事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之劳,反正他马上要布局港股。 两千万美金,约等于一亿港币。 收拾市值不足十亿港币的鸿康集团,绰绰有余。 用黄姑娘的钱来收拾,意义还不同,以免将来搞出误会――莫名其妙送姑娘一个财富自由,这谁把持得住? 第522章 连环计,一箭双雕 第521章连环计,一箭双雕 8月5日,小雨。 李建昆带着东方海外集团的首席律师,在“东方快车”项目上合作愉快的老周,一起来到太古银行。 查理翘首以盼有几日,自然是扫榻相迎。 在他看来,这次才是一笔赚大钱的业务。但他万万没想到,其中利润竟如此丰厚,以至于他眼红,他老爹也眼红,太古银行其他高管亦然…… 时间倒转回李建昆和老周刚进门时。 查理热络邀请二人在欧式沙发上落座,如同上回一样,秘书莉蒂亚送来茶水、咖啡和点心,望向李建昆的眼神愈发幽怨。 世人皆知,男人往往对得不到的女人,垂涎欲滴。 实则女人也差不多。 曾有人做过研究,得出结论:女人的好涩程度是男人的六倍…… “莉蒂亚,你先出去吧。”查理现在迫不及待想赚大钱,在家族中更进一步,可不会让一件工具耽搁他的好事。 待莉蒂亚摇摆着丰腴的臀部,离开房间后,他笑眯眯搓着手看向李建昆。 这可是一笔超过十亿港币的投资项目,对方自己承诺的,写进合同的。从伯明翰大学毕业后,进入家族银行工作小五年了,他还从未经手过这么大的买卖。 他父亲在楼上的办公室里,正静候他的佳音。 “你自己看吧。”李建昆将拿在手上的一只黄色档案袋,递过去,“我的投资计划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比较细碎。” “没关系。” 有大钱赚,谁还嫌繁琐? 查理绕开线圈,取出几页打印过的A4纸,捧在手上认真观阅。看着看着,他诧异抬起头,“你不是投资证券啊,?要沽空?” 李建昆似笑非笑道:“沽空不是投资?” 所谓沽空,即做空。与常规性投资股票相反,正常买入股票希冀它升值的行为,叫作“做多”。 查理嘴唇翕合,无法反驳,低下头继续打量,越看越心惊胆战,眸子里更是多出一抹异样。 “你你你…你跟我们英资有仇啊?对准了英资干!” “这话说的,你先看完呀。” 查理接着向后翻去,行吧,有一家华资――鸿康集团。 奶奶个熊的,一家华资,三十七家英资! 全部做空! 一次性做空三十八家上市公司……你脑子有病啊??? 唯一让查理好想点的是,没做空他们太古集团。 他哪里能想到,李建昆对他们有优待,特地给他们挖了个坑,底下埋一炸弹…… “李兄,别闹行吗,你这……” 简直是根搅屎棍! 上市公司对做多者,那是热情欢迎。与之相反的是,任何一家企业都极度反感做空者。 道理很简单,做空手法听起来玄乎,本质上其实不复杂,即做空者看衰股指或某股票,认为它在未来会下跌,所以在当前时间买入,并抛售,再在股指或某股票下跌到心理预期时,以低价购回早前卖出的份额,还清证券,赚取差价。 看看这套手法,做空者会买入股票进行抛售,当抛售量过大时,势必引发目标股盘的动荡。 而这家伙手上拥有十亿本金啊! 他还想借用十倍杠杆! 百亿资金,即使分散到三十八只股票,打谁谁不疼啊?最怕的是造成连锁反应。 市场上永恒不变的投资心态是什么? 追涨杀跌! “我一本正经啊。”李建昆果真一脸严肃,“查理兄在证券投资方面,似乎不太专业呀。” 正常来讲,券商应该是么得感情的,你管投资者是做多还是做空,佣金照给,利息照付,保证金照交,是亏是赚,跟你又没关系。 查理心说我TM再不专业,也比你个脑残强一百倍! 眼下啥行情啊? 大牛市! 连根本不懂股票的大爷大妈,都知道跟风买股票赚钱。这种时候你丫大肆做空? 而且查理留意到,抛开华资鸿康集团不提,其他三十七家英资,全是老牌强企!多少年风风雨雨走过来,是你做空就能做空成功的? 神经病! “也罢。”李建昆放下二郎腿,拍拍屁股起身,“既然查理兄无意,也不勉强,这不怪我不信守承诺吧?我再找其他证券公司合作,听说太古银行的证券业务本身就不大,首选太古,我可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周律师跟着站起。 查理懵逼几秒,立马起身,伸手将二人拦下,“别别别,谁说我没意思?我有,大大的有!” 有钱不赚王八蛋。 虽说很不爽这家伙大规模做空英资,但做空的又不是他们家。 李建昆和周律师再次坐下。 查理的思路瞬间变了,他忽然意识到,卧槽!这是傻子撒钱啊,怎么可能做空成功?似乎可以抱只篮子接住呀! “这样李兄,你们先坐会,你的投资计划中又要求十倍杠杆,资金盘太大!说实话我也做不了主,我去请示一下,马上回。” 查理薅着李建昆的投资方案,走到门口,喊进来莉蒂亚,“给我照顾好二位。” 说罢,嗖嗖奔向楼上。 李建昆笑呵呵望着门口,“漂亮。” 莉蒂亚眼神明亮,舔舔唇角,“谢谢。李公子今天想要?” 李建昆:“……” 谁TM说你啊。 无疑,查理上钩了。 此乃一手连环计,做空三十七家老牌英资企业和鸿康集团是真,给早前埋给太古集团的那颗炸弹,点燃导火索,也是真的。 不矛盾。 一箭双雕。 正如他所说,太古银行的证券摊子并不大,远不及高盛那些主营证券的公司,他们手上显然没有三十八家公司,过百亿港币的股票,因此他们现在面临两种选择。 一种是稳妥流,从其他券商或庄家大户那里借。 借券所产生的利息,当然要算在做空者的头上。这样一来,他李建昆最终是赚是亏,对太古银行没有影响。后者反正都是赚佣金。 另一种是风险流,太古银行自己掏钱,从市场上购入他所需要的股票。 如此一来,就等于太古银行和他之间,形成对赌。 他的做空计划失败,太古银行不仅赚取到佣金,还会赚走他的本金。 反之,如果他做空成功,太古银行就要承担他的收益。 现在就看银行高层怎么说,有没有这个胆量,想不想赚他手上的十亿港币。 至于被他做空的那些公司,百亿资金打下去,必然引起市场连锁反应,有一个算一个,股价都会下跌。 要知道,1992年索罗斯做空大英帝国,不过才动用了六十亿英镑。 这三十八家公司,兴许会救市吧,但没有鸟用。下个月撒妾尔就访华了,那才是“重磅炸弹”,84年的联合声明,则是“核弹”。 市场会持续下行。 李建昆此举,等于在火灾来临前,先给这三十八家,洗个油浴。 然后,静候时机。 这段重大历史不可能更改,金融风暴必然来临,港币会暴跌至历史最低位;港股也势必会遭遇风暴席卷。 他不急,只要保证金足够,仓位一直在,理论上讲,做空没有期限。 第523章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第522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投资计划怎么像过家家样?” “谁说不是呢。” 查理望着欧式古典红木桌台后的父亲,“不过,跟这家伙合作有几回了,倒不是笨人呀。” 希伯来?施怀雅一手拿着投资方案,一手托着腮帮子,目露沉思。 与港城华资巨头董家交好,疑似内地勋贵之后,突然逆势而行,大肆做空港股的英资企业,背后藏有什么猫腻吗? 可是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应该,内地刚刚改开,对国际资本广抛橄榄枝,大力发展经济的意图昭然若揭。 想要搞经济,需要什么? 和平的土壤。 不可能在此时弄出什么事端呀。 “你认识他有些时日吧,知道他以前有玩过股票吗?” “没有。早前聊到过,他在港股根本没户头,这次是用投资公司的名义开的。当然了,投资公司上面有家离岸母公司,肯定在他名下。” 希伯来?施怀雅沉吟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想害他?” 查理怔了怔,瞪大眼睛,“您说董氏?” 他硬是被这套阴谋论给吓到,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挟天子以令诸侯?” “董船王可是一个有大魄力的人啊,之前断臂求生,大肆甩卖船运业,亏损何止十亿?” 希伯来?施怀雅左右想不通,这笔投资有任何理论依据做支撑。 更与儿子一样确信,不可能做空成功。任对方再有钱,缴纳的保证金也是有限的,以港股大好的势头,都是些优质股票,上涨几个点或许不用太久,到时直接给他平仓! 这场闹剧也就over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问题: 是一板一眼和对方合作,只赚取佣金。 还是…… 希伯来?施怀雅深吸一口气,十亿港币,不是一笔小赚头啊。况且不难赚,某种程度上讲,甚至可以说是送上门的机会。 但他是个老谋深算的人,即使概率最小,也会核算失败的成本。 倘若真跟对方对赌,三十八只股票被对方全部赌赢,则意味着,太古银行将损失十亿的十倍杠杆,一百亿。 很伤! 正儿八经的伤筋动骨,饶是太古集团,都不可能一次性拿出一百亿港币现金,还得变卖产业来还债。 他做不了这个决定,也不敢做。 “你先回去稳住他,我马上召开管理层会议。” “好。要快点,他刚才已经提出来,要去找别的证券公司。” 查理一溜烟回到办公室,按照父亲的交代,拉着李建昆各种东扯西聊,拖延时间。 李建昆也不催他,料想楼上在开会。太古集团之所以能在老牌四大洋行中幸存下来,华资怎么收拾它都收拾不掉。 其根源并不是因为它的实力,比和记、怡和与会德丰强出多少。 重点在于相对保守的经营理念。 没有很大把握的事情,他们不干。 不暴露出太大的漏洞,别人想狙击,也难以找到机会。 所以与其说太古高层在开会,倒不如说他们正在合计,有多大把握吞掉自己。 “查理,你是不是觉得,我的投资计划很蠢?” “这个……说实话,有点。” 好嘛,奉承话都不说了。 查理凑过身问:“你怎么想到这样投资?” “有专业人士帮我分析过啊,这些公司的股价,后面肯定会跌。” 查理眼前一亮,果真如此,有狗头军师瞎几把出昏招。而这家伙的赌性也是真大! “莉蒂亚,加茶加茶。你先坐会,我去上个洗手间。” 李建昆笑着颔首,望着查理再次出门,上厕所显然是假,上楼通风报信是真。 大约半小时后,希伯来?施怀雅亲自前来,笑呵呵带来一个好消息。 做! 对于李建昆而言,确实是好消息,显然太古高层经过合计后,认为吞下他没有问题。 查理喜上眉梢,一笔买卖替家族挣十亿,这可不是小功劳,同辈中还没人办到过。遂忙不迭唤来证券经理和律师。 李建昆的投资计划很详细,包括每家公司做空多少资金,太古这边按照计划执行即可,余下的无非是签合同,办手续。 周律师负责忙活。 他坐在旁边看着的同时,脑子里又在想:太古集团有多少资产呢? 四大洋行应该大差不差,从李超人和包玉钢打掉另三家的事情上,大概可以管中窥豹。 一百亿现金,他们是绝对拿不出的。 这意味着,自己对赌赢了后,他们还得变卖资产,才能完成交割。而如果自己选择的平仓时间,是在金融风暴中……资产大幅贬值。 太古不死,也得重度残废吧? 至于说,这笔投资成功后,他能赚多少钱,现在还不好核算。太古银行将赔给他本金加杠杆的所有资金,一百亿。他则要花钱买回相应的股票,还给太古银行,具体花费,得看到时候的股票行情。 记忆中,84年联合声明签订后,港股那叫一个稀烂。 李超人正是凭借这次大抄底,拿下“港灯”等几头现金奶牛,才奠定了他华人首富的地位。 当然了,这一世,屈指可数的抄底大手中,得算他一个。 ―― 几日后,位于湾仔轩尼诗道上的鸿康集团。 十七层的写字楼中,董事长办公室,大门敞开,不时有步履匆忙、神色慌张的人,跑进跑出。 同时一条条消息,传递进来。 “有人在狂甩我们的股票!” “不好了,股价大跳水!散户们慌了,疯狂跟进!” “完了完了,市面上已经没有买单,全是卖单!” … 黄家大公子黄智林,领带斜拉,脑门上大汗淋漓,戳在红木办公台前面,望着瘫坐在老板椅上的父亲,欲言又止。 “到底是谁?!”黄孝年骤然咆哮,面色狰狞。 这种不正常的股票震荡,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有人在做空鸿康集团。 大肆做空! 没办法,谁让他们的股票最好搞呢?在李建昆做空计划的三十八只股票中,大户们持有意向最不坚定,所以太古银行没费多大力气,凑齐了相应份额的股票。 “咳咳!” “爹地,息怒啊,身体要紧。” 黄孝年剧烈咳嗽一阵,深吸几口气,红着眼望向桌台对面,“说吧,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黄智林抹了抹脑门的汗珠。 “说!” 黄智林吓得一哆嗦,忙道:“这次手笔不小,我多方打探,背后黑手直指太古银行证券部,据说……” 啪! 黄孝年抄起一件把玩的玉佩砸过去,黄智林胸口挨上一记,也打出后面的话,“手上可能有我们集团过亿的股票,准备…全抛。” 嘎! 黄孝年眼前一黑,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 可怜鸿康集团总市值不过才几亿,拿一亿来做空他们? “太古,太古,啊!我招你惹你了!” 黄孝年双眼血红,忽想起什么,急忙问:“我记得茵竹不是和施怀雅家族有个后生交好吗,那小子好像就在太古银行?” “是。” “马上让茵竹过来!” “爹地,茵竹前几天离港了。” “……这个不孝女!家族有事,她是一点帮不上忙!” 黄智林再次擦擦额头,问道:“咱们要救市吗?” “废话!老夫几十年的心血,岂能被他们毁于一旦?”黄孝年恶狠狠道,“马上筹集资金,跟他们对冲!” 黄智林点头应下,心头哀嚎,往后好一阵,只怕都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而鸿康集团,只是前奏。一股黑云凝聚在港交所上空,其间电闪雷鸣,轰隆声不断,隐有形成风暴之势。 股民们皆嗅到不安的气息。 港交所开始每日挤爆。 谁又能想到,这场风雨竟是一个人搅动的呢? 第524章 神级败家子、兑现承诺 第523章神级败家子兑现承诺 “李少,我敬您一杯。” 中午,铜锣湾的一家高档酒楼里,偌大的包厢中只有威尔?罗宾逊和李建昆两人。 这顿饭是威尔约的,关于大码女装的商业企划,在一种亢奋状态下,被他一气呵成,特意拿来给李建昆掌掌眼。 “大码女装这方向实在太好了,就连亨利那家伙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威尔将杯中的苏格兰威士忌一饮而尽后,顿了顿说:“不过亨利不赞成我事先筹备好一切,让我先投资小点,试试水,哼!我才不听他的,万一创意被服装大厂抄走怎么办?” 李建昆抿了口威士忌,眉眼笑弯。威尔从他的表情中读懂一句话――你已经把握到财富的真谛! “亨利不支持你,那你还有钱投资吗?” “当然!我老爹的遗嘱里白纸黑字写着,我和他各拥有家族一半财产,我用我的那份,他可管不着。” 成吧,祝你早日花完。 罗宾逊家族的财富缩水一半后,再被金融危机冲击一波――即使没上市又怎样,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当港城经济整体不景气时,连卖菜的老农都会受到影响。 那么距离奄奄一息,估计也就不远了。 “企划书呢?” “噢,这里,您过目。” 李建昆接过威尔双手呈上的企划书,不紧不慢地翻阅起来: 计划在维多利亚港附近的甲级写字楼,购买一整层,打造成时尚前卫的公司驻地和设计中心。 收购一家千人以上规模的成衣制造厂,作为未来的首个生产基地。 提前组建销售团队和网络,在港城各大高端商场内,斥重金打造奢华直营店,为匹配客户尊贵的身份,效仿半岛酒店,每家直营店配备一辆劳斯莱斯,作为客户接送专用车。 派遣人员前往欧美几个重要国家,先行筹备办事处,为品牌走向国际打下根基。 … 宏图伟业! 孺子可教啊! 李建昆人都看懵掉,论起败家,这家伙简直无师自通,他好像也没“提点”几句吧? 为什么说他败家呢? 大码女装这买卖没毛病,但威尔注定干不起来,他的品味不对劲啊!现在看过他的商业企划后,李建昆更加笃定,他开门即关门。 大码女装,不是这样卖的。 肥胖妇女,多半会因为走样的身材而感到自卑,她们通常羞于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嘿!你倒好,在最繁华的商场开直营店,弄劳斯劳斯接送,恨不得把全世界的灯光全打在她们身上,背景音乐里仿佛还在喊: “快看呀,这女人太胖了,在正常店铺里她买不到衣服,只能来我们家!” 你丫费尽心机羞辱人家,人家还能给钱你赚? 不过,李建昆蔫坏,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说出来,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威尔工作效率奇高,已经在一张九龙地图上,标注出几家意向收购的制衣厂后,他逐一扫过去,手指戳向其中一家。 “柏雅服装厂,收购这家。” 威尔凑过来瞅了瞅,挠着脑瓜问:“有…原因吗?” 李建昆手指挪动,落到地图上柏雅服装厂不远的一处地方,“看这是什么?” 威尔搭眼望去,不明所以,“发电厂?” “我要是你,会把这家发电厂一并拿下,距离这么近。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制衣厂耗电是大头,拿下这家发电厂,自产自用,从长远来看,能节约不少钱。用不了的还可以卖给别人,电这玩意,只缺不多,没有风险。” 啪! 威尔猛大腿一拍,“是哟!” 不过转瞬,眉宇间又有几分忧虑。 这细节被李建昆很好捕捉到,得,到位了。不然他还有无限后续:有了发电厂,不如再整家煤炭公司,原料啊,省老鼻子钱了…… 此乃坑人的阳谋。 即使对方日后有所怀疑,也没理由证实你在坑他。 败在这一招上的人,比比皆是,不过多半人是自己把自己玩死的。李建昆给它冠了个名,叫作“多元化利剑”。 当一家企业的资金体量,到达一定规模时,许多老板的野心会膨胀,不再满足于老本行,看见什么行业赚钱都想涉足。所谓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于是,便有了多元化发展的路线。 多元化发展本身没有问题,却会造成资金分散,还有隔行如隔山带来的掣肘,很考验决策者的能力。当老板的能力无法同时在几个不同行业里如鱼得水时,就会被拖累而“死”。 事物皆有两面性。 “计划很不错。那么威尔,祝你公司办好。” 李建昆举起酒杯,“我后面有事,会离开港城一段时间,等回来时,肯定要去你的公司参观。” 威尔站起身,躬身托杯,无限感激道:“到时我外迎两里!” ―― 夜。 晚上九时许。 董养会。 李建昆第一次和董浩芸会面的那间茶室中,此时与上回一样,其他人全退出房间,只剩他二人。 静谧的空间里,茗香四溢,沏的是今年新上的碧螺春。 李建昆今晚约董浩芸,是来兑现承诺的。 董浩芸示意他品茶,并不催促,但眸子里显然有股迫不及待。 一场危机,伴随机遇。 到底是什么呢? “董老对眼下港城的经济怎么看?” “港币进入无锚时代后,虽然汇率不太稳定,但港城整体的经济,空前繁荣。” 李建昆将青花瓷杯挪到鼻尖,深嗅一口富含浓郁果味的茶香,然后把银绿隐翠的茶汤饮尽,放下杯子。 “不出三年,港城会有一场经济危机。” “什么?!”董浩芸浑浊的双眼骤然瞪大。 这么猝不及防吗?跟他的话一样。 明明经济形势一片大好,短短两三年内,怎么会突然爆发经济危机? 匪夷所思。 “噢!”董浩芸恍然大悟,“难怪你会有那两手操作……” 原本对李建昆看不透的行为,现在他完全明悟了。 这是在提前布局经济危机! 可信度无需质疑了,不提其他,小李师傅自己都在布局,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董浩芸眼神明亮,未卜先知,这一手实在太绝了。天下之大,有何不能取?只看他想不想要。 李建昆见他眸子里精光四溢,激动看过来,抢先道:“言尽于此。” 堵住了他的追问。 上面的那句话,完全抵得上这段时间他所提供的帮助。细节方面,即使他问,李建昆也不会说。 并非好事。 不是李建昆自视清高,有些钱他真的不乐意赚,两世为人,心态终究不太一样。再说他也不缺赚钱的机会。 但如果换成旁人,提前知晓一场金融危机的细节,只怕连头发丝上的力气都会使进去,哪会管其他人死活。 董浩芸讪讪一笑,“是老夫贪婪了。对,理应知足。仅此一句话,正如你所说,足以护我董家周全,并且再进一步。” 李建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托起茶杯,隔空相敬。 董浩芸回敬后,问道:“你要走了?” “嗯。” “什么时候?” “这两天。” “我知道你不会让我送,我略备了薄礼,到时还请一定捎上。” 盛情难却,李建昆只好应下。 第525章 二线关 第524章二线关 太平山。 黑色丰田商务车缓缓行驶在林荫大道上,车窗开启,清风涌进,凉爽舒适。 周边绿油油的草地,和山涧中盛开的缤纷花朵,似乎将春天留在了这里,令人心旷神怡。 山脚下又有繁华的都市,中环的摩天大楼楼尖,昂首可望;维多利亚港飘来的海韵,扑鼻可闻。 即使抛开港人信奉的风水不谈,这里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居住胜地。 在炎炎夏季里,还显得弥足珍贵。 再次来到太平山,李建昆发现这里变化真的不小,散落在四处的豪宅,比他当年购房时,多出几倍。 地产的兴旺,不仅带来财富,还有人气。 半山这一块,感觉上比过去更有了烟火气,越发适合居住。 此行,老司机老陆驾车,柳婧妍陪同,李建昆来视察一下自己在半山的十四套豪宅。 这些豪宅当初购入时,总花费两亿多港币,如今的市值已经超过三亿。 但是其中有几栋,李建昆真没有买的打算,难得呀。 饶是新开发了不少豪宅,可是早前建的,地理位置上无疑更优。 丰田车来到波老道31号。 这处豪宅,或者说别苑,属于精品中的精品。 李建昆和柳婧妍下车,后者取出钥匙开门――十四套豪宅的钥匙,全由她保管着。进入别苑,由于长时间无人居住,地面上枯叶成堆,略显埋汰。 豪宅里头倒影响不大,本身精装过,窗门紧闭,也就落了点灰。 四处走走看看后,李建昆说道:“这套宅子收拾出来吧,添置好家具,请几个佣人打理,往后我要自住。” 每回过港都住酒店,也不是个事。 人生短短几十年,说来说去,无论怎样努力,最终的目的其实还是享受。 “好的。”柳婧妍点头应下,扫视周遭,艳羡不止。 即使她现在小有身家,半山别墅,仍然不是她能染指的,更不提这套单位。 她的小表情,被李建昆很好捕捉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其他的宅子里,你选一套,送给你住了。” “啊?!” 柳婧妍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得半天没缓过神。 李建昆有个习惯,或许是由于身高的缘故,很方便。伸手在她的小脑瓜上揉了揉,“你应得的。” 柳婧妍舒服地眯起眼睛,十分陶醉这种感觉。 她没意识到,她现在真的产生了一定奴性。喜欢这个男人对她做出任何亲昵的举止,倘若没有,会觉得失落。 “谢谢主人。”她开心且幸福道。 李建昆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他这人比较看重以心换心,谁对他好,他会加倍好回去。 销售“东方快车”时,临时团队里谁都拿到薪酬,唯有柳婧妍,他一个子没发。 现在跟随龚克宁学习证券,同样没有任何补助。 柳婧妍不曾抱怨过一句。 这确实是李建昆故意为之,对她的考验,看看她是否还有二心。 所幸她通过了考验。 来到室外,李建昆在屋檐下站定,掏出一包华子,叼上一根。柳婧妍赶忙从夏奈尔包包里,摸出一只金属打火机,叮的一声,送上火。 她自己不抽烟,这打火机是专为这种时候备的,或许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她打心眼里愿意这样干,觉得很愉快。 “证券学得怎么样?”李建昆含笑问。 “还行。” “接下来太古的盘子你盯好,我缴纳了足够的保证金,正常来讲不会有问题,但凡事无绝对,人为因素也会对股市产生短时影响,尤其是针对某一只股票,怕他们输慌了神,不安好心。如果保证金不足了,你立即去华电找艾菲,她那里有钱,如果还不够,找董大。” 柳婧妍用力点头,“主人,放心吧,我不会给他们强行平仓的机会。” 李建昆抬头望向湛蓝的天际,吐出一口悠长的白雾。 该做的安排,全部做好。 华电户头上有特意留下的一亿港币,交给艾菲掌管。 太古的百亿资金盘,柳婧妍负责盯梢,董大那边也拜托过照看。 理论上讲,太古翻不出花样。 历史大势更不可能改变。 剩下的唯有等待,或者说坐等发财。 山风吹拂,使得人的脑子异常清醒,他再次静思良久,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招招手,“走吧。” ―― 一天后。 鹏城。 晌午时分,从罗湖口岸过关的李建昆,因为脑子里的事情太多,记岔了一个信息,不承想被特区拒之门外了。 烈日炎炎,蒸烤得人头晕目眩。 拎着大包小包的李建昆,戳在一道主干路上、仿佛凭空出现的铁栅门前,懵逼数秒后,不禁骂咧一句,骂自己。 百密一疏。 林新甲暑期忙着东奔西跑,给特区华电工厂采购设备和原材料,也没怎么碰到。他又?瑟地玩起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天回来没通知任何人。 这倒好,被人从大巴车上揪下来,撂在马路牙子上。 进不去了。 因为他没有边防证。 “二线关”建了起来。 此时在他眼前,沿着这扇铁栅门,两侧立起两米多高的铁丝网,向着远方一直延伸,看不到尽头。 这就是著名的二线关,将鹏城与中心区域的特区,一分为二。 出入需要持有边防证。 否则即使混进去――后来有不少人靠爬“狗洞”,潜入特区。大概率也会被满大街巡逻的联防队员,逮住,“扔”出来。 没辙了,李建昆只好原路返回,搞出一身臭汗,回到罗湖交通枢纽,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打给胡自强。 “哈哈哈,昆子,你也有今天!”听完他的窘迫遭遇,话筒里传来强哥幸灾乐祸的大笑。 “你奶奶的,赶紧的,弄张边防证过来救爹!” “你看你这人,求人办事也没个好态度……” 强哥纯粹是为埋汰他,难得看到他出糗,事实上他的边防证早办了,金彪和陈亚军又不是傻的。 小半个钟后,一辆黑色黑牌的皇冠车,出现在罗湖客运站外面。 戳在屋檐下一片阴凉处,嗦着冰棍的李建昆,咬完最后一口,木根一撂,拎着行李上前。 陈亚军开车,金彪下来搭手,“咋带这么多东西?” 李建昆耸了耸肩,董老略备的“薄礼”啊,还净是些过关不查的吃食,比如百年老参、天九翅、全蜡鹿茸,金丝燕窝等等。 他觉得董老或许有句潜台词:能不能炼炉长寿丹,炼好送我一颗。 倒确实是些有钱都不好买的滋补珍品,过年捎回家给老妈补身子吧。 皇冠车重新启动,陈亚军一路哼着小曲,心情美得不太正常,李建昆可不会自恋地认为是因为他回来。 金彪替他解惑道:“这小子,又看中一妞。” “哟哟!好意思说我,你不一样?” 据说,工厂附近出现了一个超级无敌极品正点的妞,干啥的不清楚,但经常会踩着小单车从厂门口经过。 不止他俩,但凡消息传来,厂里那帮年轻的小伙管理,有一个算一个,只要闲着没事,保管一窝蜂冲向门口,只为一睹芳容。 “昆哥你别不信,什么季美仙、姜静纯,面包房的苏小姐,跟她一比,那都是妹妹!” 李建昆带着抹狐疑侧过头。金彪由衷道:“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搞得李建昆的猎艳心都被勾起。 第526章 女人的斗争状态 第525章女人的斗争状态 福田,上埠工业区内,一座工厂仿佛还透着热乎,与特区协定的投资金额是两百万港币,使得它乍一看,还有那么点气派。 挑高的平层厂房,有两大间。 另有略小一丢丢的原材料及成品仓库。 四幢宿舍楼。 一幢行政楼。 一座食堂。 一座水房加澡堂。 还有些诸如供电房、自行车棚等,细小工程。 这些建筑错落有致的分布在特区划拨的土地上,外围用一道水泥高墙圈起来,形成一片独立厂区。 生产需要用到的设备,已经采购到位,从首都跟过来的科院女研究员的弟弟,宋向阳同志,目前是华电工厂的首位技工,正在紧锣密鼓进行调试。 仓库里时有进货,原材料储备充足。 历经一个暑期的忙碌,一千名普通职工,全部招聘好。现在只等9月1日,工人入厂,工厂就能运转起来。 行政部也在加班加点,替特区以外的职工们,办理边防证。 “呼呼~” 夏夜宁静,特区这个大号工地结束一天的喧嚣,房间里,一台岭上牌铁叶座扇,摇头送着凉风。 李建昆从东门老街搬到厂里,不打算再回去,虽然那边交了整整一年房租。倒是陈亚军和金彪,有空没空还会往回跑,对面包店的苏安莉,并没有完全放弃。 你要问他们真正喜欢谁,恐怕他们自己也答不上来。 相中的几个姑娘,显然谁都行。现在只看能勾搭上谁。 俩老大难! 李建昆从港城回来时,这间房子已经拾掇好,席梦思软床、衣柜、桌台、木艺沙发,包括必要的家用电器等,一应俱全,拎包入住。 “咚咚咚!” 半掩的房门外,传来敲门声。 李建昆从红漆木沙发上坐起,放下手里的一本从港城带回的《人的行为》,米塞斯的扛鼎之作,也是继亚当?斯密的《国富论》之后,思想史上难得的对经济学理论进行全面整合的著作。 “进来。” 吱呀~ 房门被轻巧推开,姜静纯俏生生戳在门口,怀里抱里一只黑皮笔记本。 “李总,我想你……” 嗯? 李建昆双目圆睁。 “我想你帮我看下一份账目,有没有做错。” 喘个什么气,吓老子一跳。 李建昆招招手,“进来吧。” 穿一件港款束腰连衣裙的姜静纯,比初见时洋气不少,迈着小碎步走近,在沙发上坐下,递过笔记本。 李建昆仔细查看,还真发现几处瑕疵,不能说错,但这样做账的话,往后可能会有麻烦。 耐心跟她讲解时,姜静纯一边小脑瓜狂点,噢噢噢的,身体一边下意识往过凑,每回凑得都不多,一厘米一厘米…… 这已经是南方的小家碧玉,撑破了胆才敢发动的最大攻势。 越发离近后,能清晰嗅到这男人身上的气味,她小脸发烫,皮肤泛红,湿哒哒的。 李建昆明显感受到一股热浪袭来,侧头问:“你不热吗?” “呃…热。” 李建昆往另一边坐了点。 姜静纯:“……” 前功尽弃呀! “咚咚咚!”房门处又有声音传来。 季美仙出现在门口,手里同样拿只黑皮笔记本,“阿纯也在啊。” “噢,我请教李总问题,快问完了。”姜静纯慌慌张张说。 季美仙微微一笑,退到房门一侧。 姜静纯:“???” 我说过我要走吗? 奈何季美仙是厂长,一副和李总有要事相商的模样,又摆出送客姿态,姜静纯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动到房门处。 待她刚走出房门。 啪! 季美仙从里面顺手带上门。 姜静纯:“!!!” 岂有此理! 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共处一室,还关门? 姑娘大感危机,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但女主演不是她…… “咳!” 她重重咳嗽一声,以示警告:门外可到处是人,别干见不得人的勾当哦! 接下来,她虽然回到隔壁自己的宿舍,但每隔一分钟,都会出来走动一下,故意把脚步迈得格外重。 房间里,季美仙心头好笑,急成这样? 李总几个月不见,好容易回来,身为厂长,她当然合情合理的有许多工作要汇报。这会大大方方坐在旁边,天气也真是热,关门不赖她,上层的大事,怎么能让下面人听见? 季美仙将领口的第二颗扣子解开。 她穿一件休闲白衬衫,配灰色齐膝裙,东北人骨架大,外加自身天赋异禀,明明是款式宽松的直筒裙,硬是被撑成包臀裙的效果。 李建昆见她有所动作,余光瞥过去…… 尼玛,深渊啊! 他突然有点缓过劲,是不是哪里不正常啊,白天又不是没时间,厂子还没开工呢,这隔壁左右的姑娘,非得晚上过来唠嗑。 唠就唠吧,一个暗戳戳往过凑。 一个胆大,浑不拿哥们当外人。 我这该死的魅力! “美仙,听过一句话吗,兔子不吃窝边草。” 季美仙甩一下齐脸发,“这话有下句:窝边有草何必满山跑。” 李建昆:“……” 他终于明白陈亚军为啥这么怕这妞了。 好容易送走季美仙后,时候已经不早,李建昆正准备闩门睡觉,姜静纯又摸过来。 “李总,我的币好像掉这里了。” 太过紧张了,这种举动对于这个南方小家碧玉来说,是超过她的胆色的。 李建昆吓一大跳,“你的啥?” “噢,我的钢币。” 李建昆一头黑线,“你找找。” 姜静纯走进房间后,小眼神四处刺探,发现床铺整齐,被单没有过多褶皱;又耸了耸小鼻尖,没有嗅到奇怪味道。不禁暗松口气。 换一般人她还不至于这样,但季美仙这野人,不太好说。 李建昆权以为她落了个钢?,哪知她踅摸半天,从木艺沙发的两根横档中,抠出一只英雄牌钢笔。 真是不小心落下的? 女人啊女人,陷入斗争状态的女人,真可怕! 这么单纯的小纯纯,居然进化成这样……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李建昆正在食堂吃早饭时,周围忽然一阵躁动,光棍的年轻男管理们,撒丫子往外冲。 “来了来了!”陈亚军叼起一只大肉包子,火速跟上。 金彪捧起小半碗米粥,往喉哝里倒。他正要飞奔时,被李建昆一把扯住,“什么呀?” “忘了跟你说的?有个仙女,时不时从咱们厂门前经过。” 呦嗬! 还真闹出这么大动静啊。 李建昆倒想去瞅一眼,真能漂亮成这样? 他拿起盘子里的最后一只大肉包,一边啃着,一边跟上金彪的步伐,没走几步,季美仙突然从另一张餐桌跑过来。 “对啦李总,我想起有件事要向你汇报。” “晚点。” 李建昆摆摆手,继续向前走,快出门口时,姜静纯嗖嗖奔过来,戳到他身前,只差没举起两只手臂,却一下忘词了。 “那个…那什么…我……” 李建昆一脸无语,“你到底想说啥?” “能别去吗?”姜静纯差点没急哭。 嘿! 你说这事。 当真天女下凡? 第527章 内地文艺女青年 第526章内地文艺女青年 华电工厂门口。 一群小伙猫在铁栅门两侧,有心没胆地朝外面张望,荷尔蒙的味道在逐渐燥热的空气中发酵。 陈亚军和金彪比他们胆子稍大,但有限。主要还是自持身份,才戳在铁栅门中间。 只是仍然在里侧,旁边的小门明明开着的。 “出息!” 李建昆踱步走过来,小纯纯当然拦不住他,虽然姑娘情急之下暴露了真实想法,奈何铁石心肠的他并不打算依从。 嘴上这样嘲讽着,实则望着眼前这一幕,李建昆感觉还挺美好的。 这种羞涩大抵上截至到80年代,往后很难再看见了。 金彪道:“你牛逼你出去。” 陈亚军嘿嘿一笑,“我跟着。” 李建昆龙行虎步跨过小侧门,跟上的不止有陈亚军,他的存在犹如领头羊,大伙带着股兴奋全跟出来,谁不想靠近点打量呢? 隔着一扇门,总觉得相隔一个世界似的。 李建昆眼神扫视,在身前的黄土大路上,捕捉到一个身影。 “就这?” 确实有个姑娘,长发披肩,衣着得体,倒是有点时髦,慢悠悠蹬着一辆二六女式。可模样只能说凑合,感觉比小纯纯还差点。 大失所望! 什么品味啊这帮家伙。 陈亚军忙道:“谁说她了,后面,后面,她俩一伙的。” 李建昆挪动视线,向这姑娘后方望去,原来还有一辆自行车,蹬得特别慢,仿佛嵌进背景里一个死物,不仔细瞧都不容易发现。 那是一辆更小的女式自行车,车前带篮子,里头装着翠绿的蔬菜。 两只白嫩小手搭在手把上,手的主人穿一身内地款式的素白连衣裙,长长的裙摆下,穿帆布鞋的一双小脚,缓慢踩在脚踏上。 视线往上,姑娘斜背着一只绿色解放包,其上大红色的“为人民服务”几个字,格外显眼;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于身前,白皙的颈脖上,小巧的下巴微微昂起,左右打量着,欣赏沿途的风景―― 即使算不上美丽,但她似乎能从平淡无奇中发现美。 火红的朝霞洒落在那张不施粉黛的精致小脸上,映出两坨绯红。 李建昆看呆了。 是,很好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黄茵竹!” 吱―― 听到这声夹杂着惊愕的呼喊,一前一后两辆自行车,同时刹住。 金彪:“???” 陈亚军:“???” 年轻的男管理们:“???” 你又认识! “茵竹,有人叫?。” “来噜来噜。”带前头篮的小自行车,忽地加速,两只小脚卖力蹬着,一直蹬到李建昆跟前。 陈亚军等人大饱眼福。 近距离下看,这姑娘更是美得冒泡,找不出一丝瑕疵。 如果是她,那就不足为奇了……李建昆心想。 早说过,黄姑娘是参加港姐选美都能摘桂的选手。80年代的港姐可不像后世,内地人熟知的有李嘉欣、邱淑贞、张曼玉,钟楚红等。 黄茵竹跨坐在小自行车上,嘻嘻笑着,小脑瓜歪歪,那模样似乎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不是去国外学习了吗?”李建昆瞪大眼珠问。 黄茵竹先指指脚下。 李建昆:“……” 好吧,这年头确实是国外。 “搁这学习啥?” 黄茵竹又指指车篮子里的蔬菜,“我已经学会三道菜了呢!” 李建昆:“……” 尼玛,拿着港大的BMA学位,以为你要去国外读博士呢,你丫来内地学做菜? “这么重要的事,值得你特地告别一番?!” 黄茵竹悻悻然一笑,“我本来…没打算这么快跟你见面,起码等我学有所成,可我家从这边去水产市场近,谁知道被你发现了。” 李建昆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你家?” “嗯。”黄茵竹小脑瓜点点,“我在特区买了房子,都装修好了,要去看看吗?” 吸溜! 陈亚军一帮人猛咽口水。 李建昆深感棘手,她竟然在特区安家了!你敢信? 以前想避着她,大不了远离港城,现在可咋整? “他谁啊茵竹?”另一个姑娘推着自行车走近,好奇打量着李建昆。 “好朋友。” “没听你说过呀。” “咱俩才认识多久。” 李建昆看看这姑娘问:“她是?” “我邻居,栾惠玉。” 李建昆:“……” 好吧,不仅安家了,还开始结识人脉。 咋的,定居了呗? 栾惠玉问道:“那你走不走?” “走啊。”黄茵竹拍了一下李建昆,“一起呀,带你认个门,给你做菜吃。” 吸溜! 陈亚军等人眼巴巴瞅着,内心哀嚎:到底啥关系啊,苗头很不好啊! 李建昆有些无奈,这一遭迟早是要去的,他不放心啊,这妞一个人跑到内地,还瞎几把乱逛。 什么魅力看看身后这些货就知道,万一有个好歹…… “等下,我去开车。” 两辆小女式,不适合他这大个子骑,更没脸坐。 李建昆转身离开,并揣进去陈亚军等人后,栾惠玉惊奇道:“他还有车?” 回到内地后,李建昆的行头也变了,在栾惠玉这港城人看来,一身地摊货。 “可能是老板的吧。” 黄茵竹知道,内地私人不允许有车,也没办法开公司。李建昆这么厉害,肯定有他的手段,但是她不能戳破,给李建昆制造麻烦。 “难怪。”栾惠玉恍然。 不过,当一辆被金陈二人比善待老婆、照顾得更好的六代皇冠,从厂区内开出来,这妞仍然震惊了一把。 她爸开的车都比不上。 两辆自行车在前,皇冠车龟速跟在后面,先去水产市场买了些海鲜,才曲里八拐来到特区的第一个商品房小区――东湖丽苑1期。 俩姑娘的家在同一栋,但不同层。 “茵竹,那我先回,晚点过去教你做饭。” “好哒!” 黄茵竹领着李建昆爬楼梯时,后者问道:“也是港城人,住这边?” “她爸在特区开服装厂,妈妈好像过世了,她不得跟着?无聊去厂里找点活干,不过现在的时间,主要被我霸占了。” 黄茵竹嘿嘿一笑。 服装厂? 李建昆插了个眼,他正想找家服装厂合作,准备?饬的首款产品有两大块构成,核心部分由华电工厂生产,另一部分,他打算转包给一家服装厂。 三楼,302室。 黄茵竹掏出钥匙打开进口防盗门。 “快进来,看看怎么样。” 温馨的田园风精装修,家具全是原木色,清新而时尚。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拾掇得整洁明亮。 该说不说,确实有种家的感觉,也有……长住的趋势。 李建昆简单逛过一圈后,回到客厅,接过黄姑娘端来的红茶,“你这是啥意思啊,还有…干嘛这样穿?” 素白连衣裙配解放包。 说是内地文艺女青年的风格吧,又显得不伦不类。 “我要…换种活法呀。”黄茵竹眨眨眼说。 弄得李建昆接不上茬,一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是人家的自由;二来,她在港城黄家的生活,显然并不如意。 两人闲聊一阵后,黄茵竹突然起身,“你先坐会,看电视不?就是没什么台。我做饭很慢,要先去准备。” 客厅里有部21英寸的日立牌彩电,黄茵竹给打开后,哧溜冲进厨房忙活起来。 望着她有模有样系上围裙,把买来的海鲜拿出来撒盐浸泡滤沙,一会又摘起蔬菜。李建昆满脑子迷糊,她爹那个大逼兜的力量,真的强悍如斯? 之前在水产市场买海鲜,这妞甚至掌握了斤斤计较的杀价技能…… 匪夷所思! 第528章 你们把握不住的 第527章你们把握不住的 “关火关火!要糊了!” “加盐了吗?” “不是,这就装盘?青椒炒肉你的青椒呢?” … 厨房里,那叫一个激战正酣。 李建昆算是看出来了,这师傅也是个半桶水。 俩姑娘可谓上蹿下跳忙活两个多小时,四菜一汤总算?饬出来:青椒炒肉、素炒水芹菜、酱油水炝蛤蜊、红烧带鱼,外加一个海带排骨汤。 小餐桌旁,三人各坐一侧。 栾惠玉虽然也买了菜,是留着晚上给她爸烧的,中午教黄茵竹烧饭,一般就在这边凑合了。 “李建昆你尝尝看。” 黄姑娘满怀期待,也不动筷,直勾勾盯着他吃。 李建昆把四个菜全尝了一筷子,又舀来小半碗排骨汤喝掉,笑着点头,“还不错。” “耶!”黄茵竹大喜,比起剪刀手,仿佛达成了某项人生成就。 李建昆倒是没有很刻意去奉承,简简单单的家常菜的味道,能下饭。 再说,这种情况下反正你也不能挑,那等于找死。 “好吃你就多吃点。” 黄茵竹自己不怎么动筷,可劲给李建昆夹菜。 李建昆:“???” 老子说过好吃吗? 栾惠玉瞅瞅俩人,坏笑道:“你俩关系不一般呀。” 这话题不能聊,李建昆赶紧岔开,“听说栾小姐的父亲在特区开服装厂?” “嗯,你有何贵干?” “有笔生意想找你父亲聊聊。” 栾惠玉怔了怔,再次审视他一番,确认道:“你,有笔生意找我爸谈?” 她忘了向茵竹近一步打听,这人是干嘛的,但茵竹也说了,楼下的皇冠是他老板的。由此可以分析出,此人顶多是个大马仔。 对于黄茵竹的身份,她自然也是不了解的。 这套房子带装修,大几万港币,茵竹平时打扮很朴素。在她看来,应该是个变卖了港城家业,厌倦了快节奏的生活,过来内地提前养老的女孩。 “是的。” 李建昆没在意她的小表情,奋力解决碗里堆成小山的食物。 “好吧,我回头跟我爸说一声,看他能不能抽出时间,他实在太忙了。” 李建昆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咱也不勉强。包工给服装厂,他是金主,金主的排面还是要有的。 饭后,栾惠玉没有要走的意思,拿这边当自己家似的,搜出零食,自顾自泡上一杯红茶,打开电视,往沙发上一瘫。 李建昆瞅瞅在厨房里刷碗的黄姑娘,欲言又止,最后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告辞。 往后找机会再说吧。 黄姑娘显然浑然不知,港城黄家正在大地震。 送走他后,黄茵竹关上入户门,回到客厅,望向沙发,“惠玉,他说找你爸谈生意的事,你上点心思,赶紧问问。” 栾惠玉心不在焉道:“噢,知道了知道了。” 以为她在为情郎着急。殊不知,黄姑娘其实主要为她好。 栾家的家底不难弄清楚,父女二人已经不怎么回港城,显然在港城没什么大家业,甚至没有。栾惠玉以为她是清空港城资产,来内地提前养老的人。事实上,栾家才像。 惠玉平时穿的衣服,戴的首饰,挎的包包,以黄茵竹的眼界,单单通过这些,就能揣测出他们家的经济状况―― 港城最常见的小资本业主。 以前都不见得在港城有厂,看中了内地改开的机会,才跑过来。 栾惠玉在这里玩到半下午,要回去准备晚饭时,黄茵竹又嘱咐一遍。 “行啦行啦,晚上我爸回来,我立马跟他说。” 黄姑娘会心一笑,栾惠玉是她在特区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总希望他们父女抛家舍业,来到这边奋斗,事业能蒸蒸日上。 世界安静下来,晚上没有开火的打算,黄姑娘的晚饭是一根黄瓜,一个苹果。 看会电视,到八点时,去到浴室洗香香。完了来到卧室,扯开床头灯,躺到床上,捧起一本《青年文摘》,津津有味观看。 内地青年的精神面貌、思想羁绊、人文情怀……一切的一切,对于她而言,都是那么新鲜。 她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可能真的住着一个文艺青年,不难理解这些,也想融入。 她要从思想到外貌,重新塑造自己,变成他喜欢的形状……呸!类型。 瞧,还得学! 不仅是从书本上学,她也在踅摸、寻找,想参入一些内地的青年文化团体。 与此同时,华电工厂里,李建昆正面临着男嚎女泣的局面。 这不明面上的一天工作结束么,夜晚是属于大家的私人时间,有些挠得心头痒痒的事,该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A幢宿舍,508室。 李建昆的房间里,金彪和陈亚军两人在,外面的廊道里,还藏着一拨。 “昆哥啊,不带这样的,怎么见个漂亮姑娘你都认识?”陈亚军哀嚎。 金彪唉声附和,“我们又没戏了呗?” 两人有句话没敢说:你都有对象了,还四处留情,简直罪大恶极啊你!让其他人怎么活? 首都的沈姑娘,也是一等一的美女啊,如果说谁能跟“单车仙女”一较高下,在二人见识中,还真的只有她。俩姑娘款型也差不多,不然拎出云裳大姐大,还真的不太好比,那是季美仙那条赛道的王者。 李建昆哭笑不得,“怪我喽。” 金彪和陈亚军用力点头。 “……说真的,她的话,你们还是放弃吧。”李建昆收敛笑容,不逗他们了。 连面包房的苏小姐你们都搞不定,想对黄姑娘下手?好有一比啊,小萝卜头邂逅沙漏型大姐姐。 有心你也无力! 蹭蹭都能闷死! 陈亚军不死心道:“你要不掺和,我就不放弃!” 金彪浑身乏力,“给我一个绝望的理由。” “来头很大。”李建昆扫扫二人,又瞥一眼门口,“你们把握不住的。” “多大?” “说出来你们得瘫在地上。”亿万豪门的千金小姐,对这年头的内地青年们来说,这形容不算夸张吧? 陈亚军:“……” 金彪:“……” 门外的哥们:“……” 他们当然想不到这一茬,权以为是什么高干千金。 “呜呼!哀哉!” “确认过眼神,是我对不到的人。” “走吧走吧,翻过这一页,梦里啥都有。” 金彪和陈亚军起身离开,门外的哥们也悻悻然散去。 通透了,绝望了,不想了。 然而他们不想,李建昆宿舍的左右隔壁,俩姑娘却想入非非。 季美仙还好点,房门紧闭,没人知道她在里头干啥。 姜静纯这边,嘤嘤嘤了半晚上,她哥怎么劝都没用。 那姑娘姜洪也是去偷瞄过的,虽然自家妹子蛮不错,但他再怎么偏袒,还是说不出违心话。 不得不承认,妹妹确实比不了。 无论是容貌、身材,还是气质,简直是降维打击。 现在更完蛋,背景滔天! “妹啊,别哭,坚强点。” “他去她家吃饭了……呜呜~呜呜~” “可能,已经啵啵了。” 姜静纯猛抬头,梨花带雨,狠狠瞪着哥哥。 姜洪摸摸鼻尖,这不是寻思让妹妹尽早断了念想,长痛不如短痛么。 “你出去,出去!我不要看到你!” 姜洪:“……” 第529章 吃了苍蝇 第528章吃了苍蝇 “轰~轰~” 华电工厂厂区内,一辆吉普212绕厂驰骋,轰轰作响。 看得戳在行政楼楼底下的林新甲,心疼不已,又不好多说什么。经过几个月漫长等待,三次冲到羊城物资局抢了个空,这回总算得手,喜提爱车。 “开着还行吧?”旁边,李建昆含笑问。 看把孩子高兴的,刚才过来,一路从厂门口摁喇叭。 “肯定不如皇冠,我主要开个情怀,坐上面就感觉贼拉风。”林新甲一边说着,脑子里满是儿时在路上看见吉普212的画面。 即使是现在,他开回茶花大队,乡亲们保管也会以为来大干部了。老家那边没几人知道黑牌啥意思。 心头乐呵的是这个范儿。 像他这种新港城人,过港没几年,根本谈不上感情,一颗心仍然在内地。 “亚军你个狗几把,转几圈了,赶紧下来,到我了!” 金彪拦下车,把陈亚军轰下,美滋滋跳上去。 周遭观望的工厂管理们,唯有艳羡的份。在80年代,且不提能不能开上小汽车,首先会开车,已经是一件极为牛逼、高人一等的事。 随随便便能找份铁饭碗工作。 搞对象时,把“职业司机”这几字报给女方,成功率99.9%。 李建昆望向陈亚军,“感觉咋样?” “稀烂!” 林新甲:“???” 他一脚踹过去,被陈亚军躲开,“我实话实说嘛。” 金彪晃悠两圈完后,李建昆又问,“开着爽不?” “难受!” 林新甲震怒,竟敢如此侮辱他的爱车,今天誓与金陈二人不共戴天。 瞅着三人打打闹闹,李建昆边向吉普212走去,边吆喝道:“我出去溜一圈,办点事,晚点回。” 他要去趟蛇口,从这边过去,路上坑坑洼洼的,越野车正合适。 吉普212两辈子没少见,开的话,他也是头一遭,甚至是头一回坐进去。 啥感觉呢? 跟坐进解放车里,区别不大。 异常简洁的中控台,许多线束还露在外面。 速度盘里的极限速度设计,是130KM/小时。 李建昆低头看向换杠杆,伸手搓了搓,行吧,三速手动。 “轰~” 车身长度四米三,自重不到1400Kg,配备一台2.4L直列四缸发动机,理论上讲,应该跑得飞快。 事与愿违的是,李建昆一路开过去,很难拉到五十码。拉上之后,发动机轰鸣不止,方向盘剧烈抖动,好像要爆炸似的。 开到三十码左右,才是最舒服的状态。 倒也不怪用六代皇冠练手的金陈二人。驾驶感真的一言难尽。 不过呢,李建昆很快就体会到吉普212的优点。 硬! 平时他开皇冠,路上遇到一个小坑,都得小心翼翼。开吉普212完全不必在意这些,往上怼就完了。 这车只是跑不快,动力并不弱。 一路小坑大坡,如履平地。 搁这年头,越野性方面,也是没得黑。 蛇口这地方,李建昆上回过来还刚开发,正是在工业区内初见黄姑娘。如今再来,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车轮下是平整的柏油路,透过挡风玻璃眺目望去,工厂成片,不乏许多现代化的楼宇。 气候已成。 工业区入口处,竖着一块白底红字的醒目牌匾――后世的人们通常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句话,它被定义为蛇口乃至整个特区的奋斗标语。 殊不知,这段话原本有六句之多: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顾客就是皇帝,安全就是法律!事事有人管,人人有事管!” 为蛇口之父袁更,1981年3月提出的。 在平均主义和大锅饭仍是常态的80年代,这则标语一出,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引爆。 与之而来的是无尽舆论。 有人对“顾客就是皇帝”提出异议,认为咱们不应标榜皇帝。有人指责蛇口宣扬拜金主义,学资本主义那一套,既要钱又要命。 改! 几经波折,改成现在李建昆眼帘的四句:“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事事有人管,人人有事管!” 当然了,后面还得改。 速度二十迈,匀速前行,一路观赏,也是在踅摸。黑牌吉普212在工业区畅通无阻。 伟华制衣厂。 发现目标后,李建昆驾车驶近。一家小厂,规模还不如他搞起来过渡的华电工厂。84之后肯定得干大厂,这一点毋庸置疑。 门岗还以为来了干部,看到黑牌后,才恍然,上前询问。 李建昆表示跟他们老板约好了会面。黄姑娘昨天捎来的消息,说是今天上午十点,他还来早半小时。 吉普212驶进厂区,在两层行政楼楼下熄火,李建昆锁门上楼。 找到总经理办公室,红漆桌台后面,坐着个梳着大背头,戴有色眼镜的中年男人,无疑正是栾慧玉的老爹,栾伟华。 “咚咚咚!” “进。”栾伟华低头写写画画,头也不抬道。 还是李建昆出声,才拉扯过来他的视线。 栾伟华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不是说好十点吗。” “是我来早了,栾总有事先忙,我不急。” 栾伟华抬抬手,示意他随便坐后,还真不管他,继续处理工作。 李建昆在靠墙的仿皮沙发上,干坐半小时。 到点后,栾伟华合上资料坐过来,“听慧玉说,你有生意要找我谈?你们是哪家企业?” “华人电子。” 栾伟华皱皱眉,听都没听说过,“你们电子厂找我们制衣厂能有什么生意?” “我们需要一种毯子,可以提供图纸……” “等等。”栾伟华打断他,强调道,“我们是制衣厂!” 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浪费他表情,这家伙毛细孔里都写着排斥。恐怕如果不是黄姑娘从中撮合,他连见面的想法也不会有。 “打扰了。” “莫名其妙。” 李建昆挑挑眉,脚步顿住,转过身,“到底是我莫名其妙,还是你看不起人?制衣厂生产不了毯子吗?毯子不是针织机、缝纫机弄出来的?” 栾伟华显然没料到他还敢怼人。 “是。但要改变工艺和流程,你有多大的订单值得我们改变?再者说,你什么身份呀,能代表你们公司?” 黄姑娘没有透露太多关于他的事,倒是栾慧玉有的没的说了不少……李建昆胸中了然。 “话不投机,不说了。生意不想做没关系,不要阴阳怪气,我不喜欢。” 撂下一句话后,李建昆拔腿便走。 嘿!这小子。 栾伟华气不打一处出,他还不喜欢了! 听见楼下紧跟着传来轰鸣声,遂踱步到廊道上,搭眼瞅去。 “嘁~一辆吉普,惠玉还说他能开动老板的豪车,丫头也是没见识,这算哪门子豪车。” 栾伟华眼神挪动,瞟向楼下的另一辆汽车,蓝鸟。 他的座驾。 普吉212里,李建昆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不禁呸呸两口。某些港城老板的狗眼看人低,他也是真切见识过两次。 寻思这合作商,不找也罢,发个消息,让他们主动过来跪舔。 要是舔得自己不满意,谁TM都不要,联系羊城的财叔,麻烦就麻烦点。 第530章 职工入厂,声势浩大 第529章职工入厂,声势浩大 暑气一天天消减,昼夜温差愈发明显,昨夜李建昆在厂区散步时,看见几片枯叶随风打着璇儿,感受到了一丝秋意。 9月1日。 华电的职工入厂日,如期而至。 凌晨四点,天刚蒙蒙亮时,管理人员们纷纷从床上爬起,按照昨晚的动员会安排,兵分数路: 有的赶去运输公司,与租赁好的解放卡车碰头。 有的蹬着自行车,带上几包边防证,直冲二线关的入口。 有的在厂门口搭起梯子,拉欢迎横幅。 有的留守厂区,协调后勤事宜。 大伙分工明确,各自忙碌着负责事宜,一切有条不紊地运行着。 黎明破晓,当第一缕晨辉洒落在华电厂区里时,厂院门口已是人头躜动,热闹非凡。 招聘的特区本地人,拎着大包小包,从门前的主干路两侧,如蚂蚁搬家样向过汇聚,在黄土大路上,拉出两条长蛇般的队伍。 随着时间推移,队伍越来越长,人流也越发密集。 乍一看,像极了某所高校开学的情景。 “叮铃铃~” 两辆小自行车,一前一后,如同过往许多时日一样,碾着朝阳的剪影,去往道路另一头的水产品市场。 内地生活资源不富裕,肉食品紧张,在特区这地方,吃海鲜是最好的选择。 好吃还不贵。 黄茵竹和栾惠玉但凡出来买菜,总不会错过。还得赶早才能买到最新鲜的海鲜。 “我滴个乖乖!他们厂到底招多少人啊?”栾惠玉放缓车速,注定也骑不快,向身后搭话。 黄茵竹其实并不清楚,没问过李建昆,笑嘻嘻说:“怎么的…不得上千打底?” “他们老板还挺有钱的。”栾惠玉感慨。 自家开厂,她很清楚,虽说内地工资与港城相比,非常便宜,但人数多了后,养起来仍然是一笔不菲开销。 像她家的制衣厂,有五百来号工人,每月单是薪水支出就是好几万人民币,折合港币十几万。 诚然,这些工人也在为工厂创造利益,但做生意的人都懂,生意场上拖拖欠欠的,货款很难及时到账。 她家正是这种情况,还有不少去年的货款没结清,资金捉襟见肘,她爸急得常常半夜起来抽烟喝酒。 黄茵竹笑而不语。 厂名叫华人电子,老板还能是谁? “茵竹,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嗯?” “他们一家电子厂,竟然男人也招。” “为什么不能招男人?”这涉及到黄茵竹的知识盲区。 “笨呐!电子厂都是精细活,男人笨手笨脚的。脾气还大,不好使唤。” 栾惠玉这不藏不掖的声音,引得过路的拎着行李的不少爷们,侧头探来,面色不善。吓得她急忙提速,哧溜闪人。 黄茵竹仍不紧不慢骑着,没打算跟上,反正目的地一样。每每路过这里时,想起这是李建昆的工厂,她总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周遭只要是个爷们,甭管视线往哪边瞟,余光全在她身上。有些小伙哈喇子直淌,太漂亮了! 画里走出的人似的。 轰~轰~ 后方驶来一辆解放大卡,后斗中戳满人头,行驶到华电工厂门前停下。车上人拎起行李,相帮着下车。 望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黄茵竹小嘴微扬,“真好。” 弄得她都想去生产线上做几天女工,融入内地人的群体,体验一下别样人生。可是又知道,李建昆不会同意,他终究还是有点心疼自己的,比如那晚在滕公馆,发现自己吃了大逼兜后,模样可吓人。 想到这里,黄茵竹素面朝天的小脸上,洋溢起一抹幸福。 时间匆匆,傍晚。 东湖丽苑1期,6幢201室。 室内的装修风格竟跟黄茵竹那套房,一毛一样。 简洁,温馨,搁这年头又不失时尚感。 原木色的小餐桌旁,栾家父女相对而坐,共享晚餐。栾伟华有个习惯,无论工作再忙,一定会回家陪女儿吃晚饭。 栾慧玉自然乐在其中,变着花样给父亲做好吃的。 父女二人不紧不慢吃着,一边搭话。 “对啦爸,上次茵竹那朋友,去找你谈生意,谈了没有?” 栾伟华没好气道:“你算是别提了,搞不清状况不说,态度还差。” “没谈成?” “我跟他谈个鬼啊,他算老几?” “不过…他们那家厂还挺有实力的呢。”栾惠玉说着,把今天路过华电工厂看到的盛景,娓娓道来。 栾伟华听罢,怔了怔,“上千人规模的大厂?” “茵竹说,打底上千人。” 噶! 栾伟华心头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后悔,当时应该多聊几句的……新厂,反而好合作,不可能开门买卖就挂账。 同一时间,华电工厂里。 行政楼二楼,总经理办公室门外的长廊上,李建昆、金彪和陈亚军三人,肩并肩站着,扒在护栏上,眺望着厂区内的景象。 招聘的一千名职工,一个不落,今天全部进厂。 华电承诺的八小时工作制,和薪资待遇,是他们无法抗拒的。 当然了,这些职工相对而言也比较优质,季美仙他们招聘时是真费了心思,逐一把关过,没有文盲,还都有点上进心。 这个时间,职工们主要集中在三处地方: 床铺没拾掇好的,搁宿舍忙活。四幢宿舍楼灯火通明,每间房都亮着灯。 搞好住的地方的职工,涌动到食堂吃饭。特殊日子,今晚食堂会供应饭菜到九点。 填饱肚子的职工则排队去水房打水,或洗漱。以迎接他们在厂里的第一晚,好生休整,明天起正式成为一名华电人,开启在这里生活。 “宋向阳呢?”李建昆看向左右。 “他还有空冒头啊,紧张得不得了,猫在宿舍准备他的教案。”陈亚军回话。 “教官明天什么时候来?” “八点前。”金彪答话。 李建昆微微颔首。 按计划,从明天起,生产方面的管理人员,和挑选出的一部分文化程度较高的职工,会跟随宋向阳一起,学习设备运用与生产流程、工艺。 另外,特地拜托工程兵那边有交情的陆大江连长,找来了十个退伍老兵,组成教官团,对其他职工进行军训。 一是磨炼他们的意志;二来,好让他们适应未来的军事化管理。 这年头绝大多数工厂里的风气都不行,老百姓又深受耳濡目染,必须纠正一下。 等这边操练好。 宋向阳那边的课程也结束了,培训好的人员下放到各车间、各工种部门,对普通职工进行教学。 一套走完后,开始正式投产。 李建昆抽完一根烟,回到办公室,金彪和陈亚军跟进来。 “?俩谁明天去趟报社,把这个登出去。” 李建昆取过红漆桌台上的一张信纸。陈亚军伸手接来,瞅了瞅,点头应下。 信息闭塞的年代,机关单位格外热衷办报纸,像当初陈春仙的等离子体服务部都有份科普报,特区当然也不缺。 而且特区初创,报纸上常有政策公布,看报,已然成为在特区捞营生的老板们,每天的功课。 也算入乡俗随了。 第531章 原来他是个总 第530章原来他是个总 进入九月后,特区的气温变得宜人不少,常言道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放在劳动密集型的工厂业,同样适用。 清晨,一辆黑色蓝鸟从东湖丽苑出门,缓缓驶向蛇口。因为等于要横穿福田区,有些路程,栾伟华一边开车,脑子里在思索着延长工作时间的事。 “一小时加三角钱,工人们应该不介意多干俩小时吧?” 他左右衡量,认为问题不大,一天多赚六角,一个月能多赚整整十八块呢!内地劳工没办法抗拒。 “或者,一小时加一角五,想必还是有人愿意的,其他人即使开始不情愿,后面见别人每月能额外到手九块,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钱,注定经不起诱惑。” 栾伟华咧嘴一笑,觉得还是第二个方案好。 别怪他算得这么细。 做买卖嘛,无非两点:开源、节流。他干工厂时间不长,资源方面比较有限,只能在节流方面下狠功夫。 他抛家舍业从富饶宜居的港城,来到这鸟不生蛋的内地,可是要赚钱的。 蓝鸟驶入蛇口工业区,一路来到伟华制衣厂。 如同往常的每日一样,栾伟华先在厂区内逛一圈,视察自己的领地,检查督促生产情况,完事后才回到办公室,沏上一杯浓茶,坐到办公桌后面,翻看起放在桌面居中的、今天的几份特区报纸。 看着看着,栾伟华的眼珠突然一定,视线落在手中报纸的右下角。 《华人电子业务外包》。 外包业务:特制毯子。 外包范围:特区内有实力、有诚意的相关生产单位。 外包类型:长期合作。截至今年年底,保底订单量十万件…… “嘶!” 栾伟华倒吸一口凉气。 十万件?到年底不足四个月,这是天大的订单啊!而且还是长期合作。 大买卖! 他忽然想起女儿那晚说的话,这名不见经传的华人电子,当真体量不小哇。 如果说上面这几条信息,已经让栾伟华大为惊讶,那么接下来的有一条信息,瞬间让他红了眼。 结算模式:月结。概不拖欠,当月货款,月底一次性结清。华电秉承着诚意合作的理念:你给我品质,我予你方便。 “啪!” 栾伟华用力一爪子,将报纸摁在桌面上。眸子里精光四溢,迸发出不加掩饰的渴望。 这个合作得争取啊! 没有比这更好的买卖,至少他没遇到过。 做不完的订单!当月清款! 傻子接下这活也能发财,还无忧无虑地把钱给赚了。 “我TM的……当初为什么不先听人家说完呢?” 这笔买卖明明先找到他的! 是,栾伟华承认,他瞧不起人了。 也不赖他,是惠玉那丫头跟他说的,对方只是老板的马仔。咱讲道理,和这种人能谈成什么大买卖? 正像慧玉分析的一样,那小子只怕是想在黄茵竹面前装逼,弄得自己很行似的。 他当时万万没想到啊,这家华人电子还真有一桩大买卖。如果提前知道,肯定不是那种态度,甭管对方什么身份,至少个内部人,以他为纽带,进一步接触,这桩大买卖还能有跑? 悔! 奈何世间没有后悔药。 栾伟华托腮沉思起来,认为得罪那小子,应该也不算大事,还是得赶紧走一趟,迟了没戏。 念头至此,他拎起自己的公文包,火速下楼。 轰~ 片刻后,楼下蓝鸟发动,直奔上埠工业区。 来到华电工厂,他们家的门卫居然还站岗,不像各家各户的老大爷,是个青年小伙,站姿挺拔如松,一看就当过兵。 栾伟华道明来意,对方开门放行,示意道:“进厂靠右走,直接能到行政楼,别乱开,其他地方在搞军训。” 军训? 栾伟华诧异,啥时候开工厂还有这套流程? 蓝鸟驶入厂区,栾伟华四处张望,可不是?厂区内随处可见一块块整齐的方阵,或者一排排队伍。 “1,2,1……” “稍息,立正!” “齐步走!立定!” “全体都有!” 耳畔传来威严肃穆的腔调。 望着那些令行禁止的职工,栾伟华遭受到不小的冲击,犹如看见一支铁血强军,这以后还不是指哪打哪? “是家大企业呀,怪我孤陋寡闻了。”他不禁感慨。 汽车行驶到行政楼,望着楼底下停满的各式车辆,栾伟华心头一紧。竞争比他想象的还激烈。 找个边角把车停好,不敢再耽搁,一楼不用瞅,直奔二楼。跨上二楼走廊,已经不用打听,一间办公室门口,人头躜动。 栾伟华搭眼望向门旁标牌:厂长办公室。 遂赶忙挤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这家工厂的厂长竟然是个女人,还忒年轻,颇有几分姿色,身材火爆。不过栾伟华也暗松口气,他到现在也没搞清那男青年的身份,担心这事他要真的沾点权利,那可完蛋了。 所幸马仔毕竟是马仔,瞅着那吊样,也成不了气候。 季美仙这会可谓焦头乱额,找合作商家的事她知道,但也没让你们一窝蜂冲来呀。打仗似的,这谈个鬼啊。 一群工厂的老板或负责人,戳在办公桌前,殷勤地递名片递香烟。见她真的抽烟,还有人给上火,爽也是有点小爽的,曾几何时,这些人全是她需要仰望的存在。 正在此时,留意到门口出现一个大高个,季美仙赶紧灭掉香烟,放下夹紧的大长腿,蹭地站起。 “李总。”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栾伟华:“……” 李,总? 这高大青年,不是那叼毛又是谁? 栾伟华心头拔凉,暗呼慧玉误我啊!说好的马仔,怎么变成总了? 李建昆目光扫视,也发现了栾伟华,觉得好笑,这家伙还敢来。 四目相望,栾伟华立马献上一记笑脸,比花儿还灿烂。李建昆眼神挪开,对季美仙交道: “安排到会议室吧,各家先写份材料,注明厂名、生产规模等信息,你做个筛选,再交上来。” “是!” 李建昆笑着婉拒周围递来的名片和香烟,径直离开。 “季厂长,这位是?”有人忙不迭打听。 “我们老总啊。” 栾伟华:“……” 撤! 他当机立断,这样竞争不可能有结果。但他仍然没有放弃,生意人能要脸吗? 他立马想到,并非不能挽回,毕竟只是两句口舌之争。他还有慧玉,惠玉与那黄丫头交好,而据说黄丫头与这李总关系亲密,疑似情侣。 如此一思虑,豁然开朗。 栾伟华嗖嗖下楼,发动蓝鸟,直奔东湖丽苑。 上午九点半。 黄茵竹和栾慧玉买菜归来,老远看见楼下停着的黑色蓝鸟。 栾慧玉诧异道:“诶?我爸的车,他怎么在家?” 黄茵竹香肩耸耸,心说你家的事你问我啊。 两人锁好小单车,拎菜上楼,来到二楼时,栾家门户大开,栾伟华早留意到她们回来,笑呵呵戳在门口。 “慧玉呀,请黄小姐进去坐坐,我有事找你俩聊聊。” 带着抹疑惑,黄茵竹走进栾家,第一次收到端到手边的茶水,以往过来玩,慧玉都让她自己动手,她倒也不在意,反而喜欢这种自在。各种阿谀殷勤,在她人生头二十年,受过太多。 栾伟华心头急切,生怕华电那边定下合作商,客套几句后,直入正题。 栾惠玉听罢,懵掉了,“那李建昆竟然是华电的老总?诶!茵竹你不是说,他是给老板开车的吗?” 我说过这话? 黄茵竹微微一笑,“我是说,他开的是老板的车。” “慧玉,你看你!”栾伟华埋怨。 两句话,字差不多,意思可完全不同。 栾伟华当即对黄茵竹道明请求,希望她能出面,帮忙说个情。只道上回因为手头工作繁忙,李建昆又早到了,让他枯等好久,等出了脾气。 黄茵竹耐不住他父女二人的攻势,只能应下。 第533章 抗争 第532章抗争 9月22日,一架鹰国皇家空军的飞机,在首都机场徐徐降落,机舱里走出一位意气风发、金发碧眼的女性。 外界对她有一个颇为形象的称呼――铁娘子。 这位铁腕女强人,裹挟着几个月前马尔维纳斯群岛争夺战中、大鹰帝国一举摧毁阿国的整个海军和空军力量,并拿回马岛的气焰,来到这个国家。 此时消息广泛传播开来,世人也清楚了她此行的目的―― 待“新界租约”到期后,继续统治港城。 外界对此十分看好。 比如港城的英资财团,不乏有人开香槟庆祝。退一万步说,即使没有达成这一目的,他们也并不担心。 历史上港岛和九龙这两个地区,是永久割让给大鹰帝国的。新界虽然面积更大,但也更偏远,不会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相信,铁娘子至少会捍卫住这一点。 然而,他们似乎忘记了两点: 其一,那两份不平等条约,签订于这个国家成立之前。 其二,娘们再猛,终归是个娘们…… 两天后,9月24日,当铁娘们面色凝重地走出那间会堂时,等候在外的中外记者发现,这位素以强硬著称的女人,神色步态都有些不对劲。 随后,她在台阶上一脚踩空,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翌日,这个经典场面通过媒体传遍世界,尤其是港城。 英资财团奢华的豪宅里,音乐停止了,舞步消失了,酒杯坠地摔得稀烂。剩下的,唯有惴惴不安…… 当日港股大跌。 港币拿在手上,不知道再过些年,还是不是钱了。 当晚,李建昆在工厂食堂,让寡妇厨娘小弄了一桌,浮一大白。 华电工厂已于前日,结束为期半月的军训,和一个礼拜的生产培训,正式开工,生产一种职工们闻所未闻的产品――电热毯。 不过本厂只生产核心的加热元器件、控制开关,附带最后的成品组装。 外部的“特制毛毯”,外包给了特区的“中国心服装厂”。 几天后,到了月底,职工们入厂满整月,也到了发薪日。 而正是这场发薪,在上埠工业区内,引发轩然大波。 是夜。 距离华电工厂不到五百米的“康发电子厂”。 晚上10:30,某栋宿舍楼,某间寝室。 八人一间的宿舍内,摆下四乘木质双人床后,仅余下一条逼仄的过道。 刚从流水线下来的女工们,草草去水房洗漱好,一个个瘫在床上,一时半会又难以入睡,或者说不想入睡。 每晚睡前的这点时间,是她们为数不多的可支配的时光。 “喂,大伙,我跟你们说件事,你们不要气。” “说呗说呗,我现在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 “来吧,正等着有人给我讲个故事。” “可不是故事,真实的。”一名女工幽幽说道,“上次不是跟你们讲过,我有个老乡去了新开的那家华人电子,刚进去时还跟我诉苦,说正事不干,给他们搞军训操练,把我给乐的,我说她苦吃了,还没钱挣。” 这名女工顿了顿,忽地多了抹哭腔。 “今天他们发工资了,?们猜怎么着?我那老乡才干一个星期活,发了五十八块!” “什么?!” 吱呀声不断传来,女工们纷纷从床上爬起,眼神投向同一张床铺。 “咋会发这么多?” “搞错了吧?” “才干几天活,比我这月还多啊!” 被问话的女工解释道:“我问过,没发错,他们厂职工都这么高。原来他们搞军训,按个人表现,也给工资,我这老乡还算差的,最高的据说单这一块,发了整一百! “另外,他们跟咱们厂按时间计工资完全不同,他们计件,做多少件给多少钱。 “我这老乡别的不行,手脚可麻利。她跟我讲了,要按这样算,她下月也有把握工资破百。” 女工们震惊了,眼里满是艳羡。 …… 不远处,忠明电子厂。 某栋宿舍楼,某间寝室。 “我人都疯了呀姐妹们,华电招工时,我嫌他们要九月才开工,不想等,进了这家厂,我表哥新婚,在家忙着造小人,9月1号进的华电,今天发工资,你们猜他发多少?” “哎呀,你直接说吧,谁还有力气猜。” “116块!” “嘶!” “晚饭时过来找我,从他们食堂带的饭菜,我说出来你们都不敢信呐。一盒子红绕肉,一盒子炸带鱼,一盒子猪油渣白菜,五毛钱!合着大荤菜一份两毛还不到。” “嘶!” “我们不是边吃边聊嘛,他们宿舍六人一间,配两台壁扇,开水免费,洗澡免费,还发蚊香。” “嘶!” “阿珍,问问你表哥,华电还招人不?” “不招了呀,我哭死了我!” ―― 隔壁,华力士电子厂。 1幢宿舍楼,417室。 话题进行有一阵,起因也是一名女工有个老乡在华电,军训和学习大半月,才上一个礼拜工,今天发工资发了六十二块。 寝室里另七名女工,震惊到无以复加。 “那边待遇跟咱们厂一比,小说里的天堂似的。他们有个厂规,不单是要求员工,里头有几条我老乡都背下来了,我抄在本子上,你们听听。” 爆料的女工,从床头翻出一只巴掌大的小本本,清清嗓子,不紧不慢道: “工作时间规定:每天早八点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八小时工作制,不提倡加班。若遇紧急赶工情况,晚上需要加班,采取自愿原则,除个人计件工资外,额外补助每人每小时1块钱,不得加班超过晚九点,任何管理人员违反规定,予以清退。” “休息时间规定:每星期做六休一,采取轮休制,员工在向主管人员报备去向后,可离厂。有需要的员工可向行政部申请,免费办理特区图书馆借书证。” “假期时间规定:凡法定节假日均记入休假时间,普通职工每年七天年假,年终若评定为优秀员工,次年获得十四天带薪年假。凡结婚、生子、嫡亲过世,可申请10―60天带薪休假。” … 女工们听着听着,人都麻了。别人的工厂,我的天堂;别人的生活,我的梦。 临近中秋,窗外的圆月也驱不散她们心头的阴霾。 靠窗的一张双人床上铺,桑冬琴侧耳倾听,怔怔发呆,她听在耳朵里的不是华电的厂规,而是……人性! 华电的老板,是真的拿职工当人看,当自己人看。 反观他们厂,管理们恨不得榨干她们女工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和价值。 桑冬琴默默抬起两只瘦如鸡爪的小手,十根指头,全是淤血,不受控制地神经质抖动。 为什么? 为什么同样是合资企业,同样是电子厂,几乎挨在一块,区别这么大? 桑冬琴伸手从谷壳子枕头下面,摸出一本《新青年诗集》,想起里头的两句诗: “我们都有挣脱命运枷锁的勇气,而我们却习惯于迈出那一步的迟疑。” 她忽地攥紧双拳,高喊道:“姐妹们,这样不对!我们应该抗争,跟任何剥削说不!” 另七个姑娘,齐齐探头,表情诧异。 “你们相信我不?只要你们跟着我,咱们把所有姐妹团结起来,一定可以争取到应得的权益!” 姑娘们听过她的一番慷慨陈词后,眼神渐渐从胆怯,变成了坚定。 第534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第533章有所为有所不为 连日来,李建昆的办公室总有工厂老板,或者负责人,过来串门。 有的态度还算好的,只是问他想闹哪样,这么干有什么好处,简直难以理解。 有的三两句话说不好一块,图穷匕见,完全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 李建昆的应付很简单,轻飘飘几个字扔过去――我又不是老板。 他已经联系过林新甲,最近不要来特区。 事情闹得有点大,但李建昆有所预见,他干企业的方法,不会因为其他人的不理解,或者苛责发难而更改。如果有可能,他心头还有一个更宏大的想法―― 给特区的企业打个样。 竖立一套用工标准。 特区在摸着石头过河,许多方面都以一种野蛮的方式发展着,里头存在太多的弊病和不合理,而有些人恰好抓住了这些,视为创造财富的法宝,拿人当机器使,当驴子用,这是不对的。 李建昆曾听说过一件事,正是在他们上埠工业区内,有位月月拿“生产模范”的女工,前一阵被迫离开工厂,回家治病。 她的十根指头由于长期淤血,且没有得到及时处理,好几根疑似坏死了。 贫穷迫使这些女工甘愿接受压榨,但相对于她们得到的那点薪水而言,付出的代价,过于惨重了。 “昆哥昆哥,快出来看!” 走廊上传来声音,李建昆起身踱步到办公室门外,顺着陈亚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厂院外的黄土大路上,一条由黑压压的人头组成的队伍,拉着几条简易横幅,由远及近,她们高呼的口号也逐渐清晰: “反对十二小时工作制!” “抵制一切剥削!” “工人应该拥有合法权益!” … 金彪咂舌道:“这是大罢工啊!” 陈亚军瞅瞅李建昆,诧异道:“你还笑得出来?那帮混蛋待会肯定又要找过来。” 李建昆笑而不语,他从不否认自己热爱80年代,热爱的事物很多,其中就有青年人的如火烈烈。 他目视着这条长长的队伍,蓦地发现极为暖心的一幕,在经过华电工厂门前时,所有女工不约而同停下声音,默默前行,向厂区内投来艳羡的目光,隐约还能看出几分敬意。 为何不笑? 值了。 正如陈亚军所料,没过多久,附近工厂的老板或负责人们,再次找上门,这回还不是单打独斗,组团来的。 他们权以为李建昆是华电的职业经理人,而不是老板,在办公室拍桌子发飙,逼逼叨叨。 “李经理,说不动是吧,你们老板打死不露面?好!让特区的人来跟你们说!别忘了,我们都是合资企业,劳工配套这方面是他们的份内事!” 李建昆自顾自抽着烟,做了个请的手势。 “哼!” 一帮人同仇敌忾,拂袖而去。 中午,李建昆接到一个饭局邀请,虽然明知是鸿门宴,但还是得走一遭,发展委来的电话。 与强哥所在的特区发展公司,隶属于一个系统。 福田中心街区,港城人开办的鸿运酒楼,二楼,最大的包厢。 上埠工业区那帮工厂主全在,发展委这边领头的人,姓钟。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包厢里的气氛却有些诡异。工厂主们暂时都未出声,也没表现出之前的愤懑,李建昆被安排在钟主任旁边落座。 后者和蔼说道:“我们联系了港城华电公司,那边说,特区工厂的事务全由你说的算。李经理,这事你是可以做主的呀。” 李建昆微微含笑,“不知钟主任想让我做什么主?”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所以钟主任认为,他们的用工方式是对的?” “我…没这么说。” 钟主任心想这人果然不好对付,涉及到“剥削”、“压迫”的事,打死也不能支持,遂斟酌着言语道:“只是咱们凡事得合群嘛,其他家都那样干,你们非得这样干,多少不太好是不?” 李建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即使他们是错的?” 有工厂主实在忍不住,呵斥道:“凭什么说我们是错的!” 李建昆淡淡瞥他一眼,“你们在港城这样用工的,十二小时工作制,还得额外加班?” “什么叫额外加班,我们也给加班费的!” “一小时两毛,还是三毛?”李建昆扫视过一帮工厂主,“内地的劳工已经非常便宜了,港城一个劳工成本,能在这边用十个人,这样还不满足?你们在港城按这套用工标准,有人会鸟你们?区别对待也不能到这种程度!” “啧啧,就你有良心。” “你肯定是没有。” “你!” “好啦好啦。”钟主任打起圆场,以免真干起来,遂笑呵呵望向李建昆,“真不能改改?” “改什么?改成十二小时工作制?” 李建昆带着抹唏嘘说道:“钟主任,咱们内地的机关单位,也是八小时工作制啊,凭什么去要求那些女工工作十二小时呢?您要是能跟我讲出一个道理,我立马改。” 钟主任抿了口茶,不再说话。 工厂主开始集体发难,七嘴八舌,义愤填膺,威胁之意明显。 “你们不改,我们厂以后打死不跟华电合作。” “我们也是!听说你们的产品要用到电路保险开关,你说巧不巧,我们厂刚好能生产。” “这位李兄弟,年纪轻轻能做到总经理,还深得总公司信任,莫要误了自己前程。” “小砸,你还是太嫩,明不明白什么叫产业链?知道为什么同产业的工厂要扎堆吗?” “你们华电此举,不仅仅是跟我们上埠工业区的工厂不对付,你们得罪的是特区内的所有合资企业,真的以为这样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厂还能有活路?” “别不知好歹,否则华电活不到明年!” 我好怕怕哦~ 李建昆淡然一笑。诚然,这帮人说的话有些道理,威胁也真能威胁到点子上。 不过呢,企业能否得到长足发展,亘古不变的核心是产品,只要产品能被市场买账,一切皆可破。 “钟主任,您也看到,跟他们话不投机,吃也吃不下,再会。” “不送。” 隔日,华电工厂有批物料到,采购经理陈铮已经驾轻就熟,跑去特区运输公司,准备租几辆解放车,去关口把货拉回来,不承想跑了个空。 回到工厂后,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陈铮满肚子苦水,“明明空车大把,他们硬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给租,说都有安排。” 李建昆示意他不必急躁后,看向木艺沙发上的陈亚军,“你去趟茶花大队,让林海找几辆拖拉机。” 陈铮眼前一亮,倒也是个法子,慢就慢点。 两人结伴离开后,不多时,金彪领着一个穿宽松西装的中年男人,来到办公室。 这位慈眉善目,有些败顶的男人,是特区中国心服装厂的老板,华电前一阵定下的外包合作商。 为人蛮不错,李建昆结交过几次,是位爱国华侨,姓黄。他特意起身接待了一下。 “李兄弟,原谅老哥,我是真没辙啊。干我们服装行业的,不可能一家工厂打通全产业链,上下游都得依赖,他们现在……” 李建昆拍拍他的手背,温和道:“理解。” 送走老黄后,李建昆对金彪吩咐,“去趟羊城,把财叔请来。” “好!”金彪应下后,表情复杂问,“咱们真要与‘全天下’为敌吗?” 李建昆看向门外的艳阳天,吐出一口白雾,“又如何?” 第536章 黄姑娘返港,捎带任务 第535章黄姑娘返港,捎带任务 上午,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室内,让整个办公室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李建昆坐在办公桌后,躺靠在老板椅上,手里捧着一沓报纸,怀着一种“看他们多能折腾”的戏谑心态,饶有兴致翻阅。 毫无疑问,他现在成了特区最不受待见的人,或许没有之一。 甚至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各种关于他的花边新闻层出不穷,反正是把他往死里埋汰,这帮家伙大概希冀着老板能把他给开了,殊不知林新甲正屁颠屁颠前往首都,他派去的。 “没脸了没脸了。”他自嘲一笑,放下报纸。 不过舆论这玩意嘛,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外界普遍不好看华电,有些人认为他们会扛不住压力,最终同流合污;有些人则觉得把同行得罪了个干净,华电以后会寸步难行。 成吧。 他偏偏要把华电工厂经营好,好叫这帮人切身感受一把,什么叫作实力才是硬道理,碾他们一脸车轱辘印子。 不跟老子合作? 以后不要跪舔。 念头至此,李建昆薅过桌面右侧的黑色转轮座机,一通电话挂到首都。 私人无法拥有电话的年代,想在首都联系个人还是不容易,中关村科技大楼已经竣工,等离子体服务部也不复存在了,先挂给陈春仙,让他差个人去暂安小院给鲁娜捎个信。 临近中午时,才接到山河回过来的电话。 “我说你丫到底在特区忙活啥呢,整年看不到人。小娜说生产一种新玩意,什么呀?” “都说是新玩意了,说你你能懂?”李建昆笑笑道,“找你正为这事,林新甲去了首都,到电视台谈笔买卖,人生地不熟的,你给引引道。” 电话那头小王诧异,“找电视台谈买卖?艹!你丫不会是想在央视打广告吧?” “咋了,我这边可是正儿八经的合资企业,别人能打我不行?” 80年代是这个国家电视广告的启蒙年代,也是黄金年代。1979年,第一条电视广告在魔都台播出――参桂养荣酒。这条广告拢共播放8次,效果显著,短短两三天,魔都各大药店的参桂养荣酒基本被抢购一空。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酒的售价两倍于茅台,要十五元一瓶。而它这次的广告费用是三百元。 电视广告的威力和性价比,可见一斑。在这之后,电视广告便汹涌喷薄,一发不可收拾。 1979年3月9日晚,魔都电视台在转播一场国际女篮赛,中场休息时,插播了一条电视广告:著名男篮运动员张大维,和队友在一场激烈比赛后,拿起一瓶“幸福可乐”痛快畅饮。 这算是第一条明星代言的电视广告。 1979年3月15日晚,魔都电视台又播出了第一条海外产品广告――瑞士雷达表。同一天,《解放日报》上也刊登了雷达表的广告。 魔都敢为天下先,成为这个国家电视广告的发源地。首都自然不甘落后,央视同年也筹备了广告部门,1980年播出了第一条商业广告,幸福可乐。 话说这个可乐哥,广告打得还挺猛,问题是货没铺到位,李建昆到现在也没看见哪里有得卖。 论影响力和收视率的话,央视无疑要甩魔都台十万八千里。 “牛逼!”小王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 中午下楼吃饭,去往食堂的路上,上午看报纸被埋汰一脸的李建昆,却收到自家员工们饱含热情的敬意,逢人看见都会微微鞠躬,喊声“李总”。 就,挺爽的。 平心而论,他设立这样的职工待遇,有意给特区其他企业打个样不假。却也没有尊敬他的人想象的那样老好人。 这正是他的企业经营理念啊。 后世无数的案例已经说明,当企业善待员工时,员工才会给予企业最大的工作激情,爆发出超乎寻常的创造力。往往无需加班,在一种轻松状况下就能完成业绩。 奈何绝大多数老板明明清楚这个道理,仍然不愿意多分配一丁点财富给员工们。 弄得员工累,自个也累。 好像多拿那俩米,他能飞天似的。结果不普遍是,人没了,钱还没花掉么? 李建昆惜命,上辈子没活够,这辈子想多活几年。 午后,李建昆跷着脚,躺在办公室沙发上打盹时,迷迷糊糊中耳畔传来声音,睁开惺忪的眼睛,正瞧见陈亚军一副狗奴才的模样,恭请某妞走进办公室。 “你们聊,保证不会有人打搅。” 陈亚军嘿嘿一笑,离开房间,顺手带死房门。 李建昆觉得他有病,潜在的绿帽受。属实想不通他的兴奋点在哪里。 “你睡你的,我过来就想跟你说一声,我准备回港城了。” “漂亮!”李建昆翻身坐起。 黄茵竹幽怨瞅他一眼,“下礼拜回。” 李建昆脸上笑容一僵,浑身乏力,重新躺平在沙发上。 黄茵竹恨恨道:“真想咬屎你!” 李建昆抖了两抖,爱咋的咋的模样。除了摆烂,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妞,自从知道她来内地生活全因为自己后。 以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实在遭不住这个。 “不过算了,我现在是淑女。”黄茵竹说着,坐到旁边的单人位上,双腿合拢,倾向一侧,两只小手抓在一起,摁在裙摆上。恬静乖巧地看着李建昆,露出八颗雪白小牙齿。 李建昆:“……” 忽然想起什么,他昂起头道:“你晚点回。” “李―建―昆!” “淑女淑女。” 黄茵竹脸蛋一提,再次露出八颗小白牙,引飙不发。 “帮我办件事。” 原来是这样……心头不满消散,黄茵竹倾过身,雀跃道:“好呀好呀。” 她这个时候回港城,李建昆还真寻思有件事交给她,比让林新甲去办更适合,毕竟算是半个圈内人。 “你帮我联系个导演,我要拍支广告,能带到内地来更好。” 李建昆顿了顿,道:“另外,你去趟中原影业,替我打听个人,他现在应该在港城,看他忙不忙,如果能抽出时间,告诉他……花港观鱼。” “啥东西?”黄茵竹一脸迷糊。 “花港观鱼,西湖十景之一,你跟他说他会明白的。” 黄茵竹默念几声记下后,问道:“谁呀?” “李莲杰。” 第537章 义父在上 第536章义父在上 10月12日,人报发表社论《这样的合资企业值得学习》。 文章中公开表扬特区华电工厂对职工的优待,虽然行文很短,只有寥寥三百字,也没有具体阐述如何优待,但是无疑释放出了一个支持的信号。 华人电子,这家港资背景的企业,初次在内地扬名。 10月13日,特区的几份报刊上,再无对华电不利的消息。 同日,上午八点多,华电刚上班不久,特区运输公司的负责人,亲自找过来。 少倾,采购经理陈铮一路蹦跳,兴高采烈奔到总经理办公室。 “李总,运输公司的大队长刚才来过,客气的很,又是发烟又是道歉,说以后我们再要租车,不用亲自跑,一通电话立马安排。” 李建昆咕噜一口茶,拧上杯盖,“至于这么兴奋吗?” “娘的,忒现实了!” 陈铮倒不是兴奋,而是感觉贼爽,就是那种啪啪打脸的爽。上回对我爱答不理,这回他差点打算让对方高攀不起,不过考虑到厂里的大局,还是忍了。 晌午时分,李建昆也体验到一回现实。 一辆上海牌小轿车,两辆吉普212,组成车队来到华电工厂。提前没有任何消息,过来几位大佬,其中就有发展委的钟主任,但他站不进C位。 这阵容,李建昆当然得亲自出面。 领着大佬们,在厂区内四处参观。 “嗯,厂里干净整洁,李经理管理工厂很有一套啊。” “职工的精神气儿很足,这显然跟优厚的待遇脱不开关系。” “像华电这样的爱国港企,很值得特区其他企业学习呀,我们应该当成典型来竖立!” 大佬们身后,戴眼镜的文书捧着笔记本,唰唰速记。 处于C位的大佬,亲切和蔼地望向李建昆,“厂子在经营方面,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李建昆的眼神落在钟主任身上。 钟主任:“!!!” 干嘛要看我? “谢谢领导关心,暂时没有。”李建昆寻思参这家伙一本,也没什么大用,自己还会惹一身腥。 临行时,钟主任热情和李建昆握手道别,直夸他是好同志。 半下午,有人过来装逼邀功。 “怎么样昆子,承不承认你哥牛?” 办公室里,强哥大步走到桌台后面,伸手去拽,“起开,起开。” 赶走李建昆后,一屁股坐在真皮老板椅上,骂骂咧咧一句“狗几把真会享受,”遂手叩桌面,“没点眼力见,茶呢?” 李建昆拎起自己的玻璃茶杯,往过一?。 “你看你这个人,哥可没少费力气,内部突围不成,只能从外部千里借势,这都换不来一个好态度?” 李建昆用小拇指掏着耳朵,摇头晃脑。 强哥委实口干舌燥,在龙岗待一上午,一溜烟从那边奔过来的,试探性道:“义父?” 李建昆立马行动,翻出上好的雨前龙井,整包扔进他怀里,搪瓷缸和暖水瓶送到他手边。 强哥:“……” 如此见效? 胡自强自顾自泡好一杯茶,低头嗅去,嗯,喷香!一辈子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叶。 “那啥,义父,还有件事想与你相商。” “我儿但说无妨。” “艹!你不能双向占我便宜啊!” “成吧,但说无妨。” 强哥起身,凑到他跟前,嬉皮笑脸道:“借点钱。” 李建昆诧异瞪眼,“强子,你堕落了呀,帮了义父一点忙,还真敢邀功请赏啊?” “我都说借了。” “有借无还呗。” “瞧不起人?”胡处长吹胡须瞪眼,然而并没有胡须。 李建昆巴掌一伸,“来,把以前蹭走的先还来。” 这丫在燕园时,没少问他蹭钱,今儿五块,明儿十块的。 胡处长顿时怂了,讪讪一笑,“那…那是蹭,它跟借的不一样。” 李建昆收回巴掌,坐回老板椅上,“借钱干啥,你工资呢?” “攒着呀,太少了,不顶用。” 强哥娓娓道来,原来是特区给分配的房子下来了,这不寻思凑着年底拾掇一下,通好水电,弄个简装,添点家具么?他父母的户口转档已经办下来,过年回家,打算年后带二老一起过来。 “不早说。” 李建昆矮身扯开一张抽屉,从里头薅出两沓大团结递过去,“够不?” 强哥一对大眼泡水光闪闪。 李建昆又从抽屉里摸出一沓,一块塞进他手里,“什么简装,装好点!家具事儿配齐,弄台电视机,不够再跟我说。” 强哥正色道,“这钱太多了,我可能一时半会还不上。” “这笔不用,我孝敬叔叔阿姨的。” “义父在上!”强哥高呼。 李建昆瞅瞅他,又扫一眼脚下。 “想得美。”强哥贱兮兮一笑,揣上钱哧溜跑路。 李建昆托着腮帮子想,他那些属下知道他这个德性不? “昆子!”不承想,强哥又杀回来,带死房门,“我想了想,还是得打张欠条,万一人家看我房子?饬得这么好,怀疑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又没个凭证,百口莫辩。” 哎呦喂! 成长了呀。 “不过你拿着借条,可不准问我要。” 李建昆:“……” “义父!” “成成成。” 10月15日。 上埠工业区持续半月的用工纠纷,期间大小罢工十几次,总算有了结果。 各电子厂统一用工时长,将原来的十二小时工作制,调整为八小时。其他时间算加班。 仅此。 不过这个细小的让步,已经让女工们欢天喜地,情绪得到控制。 趁着这档口,华力士电子厂,把这次蔓延整个工业区罢工潮的核心发起人,桑冬琴,“请”出了工厂。 “什么请啊,说得好听,还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由头,其实就是开除。” 陈亚军气喘吁吁戳在办公室,左右他也没什么专职事务,最近工业区里到处在闹腾,他没事便跑去看热闹,刚从外面回来,向李建昆反应此事。 表情很是不爽。 明显在为桑冬琴不忿。 该说不说,陈亚军原本算不上什么热心肠的人。由此可以看出,跟着“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燕子学飞行”这句民谚的真谛。 一个核心人物,其行为,对身边其他人能够产生深远影响。 李建昆看不出喜怒问:“你想把桑冬琴收进我们厂?” “不行吗?这姑娘很有能力呀,一个人带起这么大动静,我自愧不如。” 李建昆手指敲击桌面,目露沉思。 陈亚军不解道:“昆哥,你怼天怼地都不怕,还怕收一个桑冬琴进厂?” 李建昆没好气瞥他一眼,拙劣的激将法。 这两件事性质完全不同,一个属于间接给其他厂施压,一个是主动交恶。并非怕的问题,他思索的是收桑冬琴进华电,不是最优解。 “你先找到她吧。” 陈亚军喜上眉梢,用力点头,“诶!” 第538章 脱单 第537章脱单 傍晚。 天气骤变,天空呈青灰色,有些烟雨朦胧的既视感,当李建昆踏进东门老街那家以前常光顾的国营饭馆时,空中坠下千丝万缕的细雨,将街道分割得支离破碎。 令人意外的是,桑冬琴是一个个头很小的姑娘,可能将将一米五。 面相也没有任何威严感,此刻孤零零坐在角落一张饭桌旁,反倒是属于看起来需要人保护的那挂。 因为已经被陈亚军告知李建昆的身份,当看见他走过来时,桑冬琴有气无力地扶着桌面站起,昂头看向他,大眼睛里透着股敬意。 在她脚边有一只鼓囊囊的红蓝编织袋,和一个装着暖水瓶、搪瓷盆,搪瓷缸等琐碎物件的网兜。 如果不是陈亚军开车找到她,她已经离开特区,她心里明白,不可能再在这里找到工作。 “后悔吗?” 桑冬琴先是摇摇头,又微微点点头。 可见姑娘的内心异常复杂。 李建昆示意她落座后,笑笑说:“找你是他的意思,跟我没关系。” 桑冬琴望向陈亚军,满怀感激,透露出几分羞涩。她不笨,猜想到自己糟糕的境遇或将迎来转机。 陈亚军被她看得老脸一红,尬笑着挠挠脑壳。 桑冬琴的长相算不上惊艳,却很耐看,小巧玲珑的,五官凑在一块也显现出一种精巧。 李建昆之所以刻意这样说,正是由于看出这姑娘的“潜质”。但凡扎个双马尾,整套JK服,妥妥的后世老男人人见人爱的萝莉。 哼哈二将这俩老大难,遇到合适的姑娘,他也该费费心了。 咱瞅着都纠结呀。 “亚军,弄些吃的。” “噢。桑姑娘,你喜欢吃啥?” 还不算无可救药。 饭菜上桌,三人边吃边聊,有李建昆控场,气氛越发活络,关系也在逐渐拉近。 比如桑冬琴自嘲个头太矮,李建昆用拿大帝的一句话回应了她―― “我承认我个子很矮,但如果你嘲笑我,我就砍掉你的脑袋,来缩短我们的差距。” 桑冬琴笑出猪声,陈亚军也跟着哈哈笑――昆哥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三脚,终于让他意识到:这小妞还蛮不错的说。 打小生长在北方,见惯了大妞,这种南方的小妞,他倒是格外感兴趣。 不怪他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眼神盯在桑冬琴身上,脑子里已冒出一些少儿不宜的遐想:如果是她的话,似乎……任何姿势他都能拿捏。 这使得陈亚军自信心爆棚,男人味大增,也开始主动和桑冬琴搭话。 李建昆来之前已经想好对桑冬琴的安排,当然了,如果她愿意的话。 “工人之家?”桑冬琴眨眨眼,小脸上满是迷糊。 李建昆解释道:“简而言之,一个非盈利福利机构,定期举办一些学习活动,或组织旅游,不仅能丰富工人的业余生活,给他们提升自我的机会,还能团结大家,遇事互相帮衬。” 老话说人尽其才物尽其用,通过上埠工业区这次罢工的事,桑冬琴在搞组织这方面的能力显露无疑。 “别这么看着我,我是有私心的。华电会全程资助工人之家,而作为工人之家的负责人,你需要不断替我们物色优秀的职工。” 这样一来,华电等于拥有了一个特殊招聘渠道,且这样招到的工人,各方面信息会更加详细,更合适。 李建昆对未来的畅销,一家千人工厂是远远无法满足的,人力资源渠道,从现在开始搭建也未尝不可。 “有兴趣吗?” 桑冬琴大眼睛扑闪两下,小脑瓜用力点点。她也觉得自己非常适合干这种事,并且很有意义。 筹划工人之家不难,买下几间民房,改建或重建都可以。李建昆扫向隔壁,“亚军,这事由你全程协助小桑。” “保证完成任务!” 亲哥,这是亲哥! 陈亚军笑歪嘴。 桑冬琴被华力士电子厂扫地出门,现在没有地方住,恰好他们在东门老街不是有个出租屋么?吃完晚饭,雨已经停了,陈亚军替桑冬琴拎上于她而言过于沉重的行李,把她送到住处。 李建昆没有上去,让他俩暗戳戳捣鼓吧,独自坐在皇冠车上等。 楼底下面包房里,苏安莉眺望半天,想上前打招呼,又因天色原因,不确定里头坐着的是不是认识的人,未能行动。 陈亚军下楼时,被她捕捉到,赶忙喊住,“小陈!” “苏小姐。”陈亚军笑着晃晃手,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向皇冠。 苏安莉诧异问:“你…今天不吃面包?” 陈亚军顿住脚,递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吃了,以后也不吃了,说实话,你的面包也不咋样。” 苏安莉:“……” ―― “什么?亚军搞对象了?谁?!” 这消息对于金彪来说,无疑是个惊天噩耗。 说好的一起干着,你突然有得润……不能忍! 李建昆的办公室里,大胡子把陈亚军放倒在沙发上,一顿严刑逼供外加发泄。 陈亚军心头美滋滋,尤其是看见他一副“被生活逼入死角”的模样,就很想笑。 “说!” “没门。好让你去搞破坏?这个狗东西,老子喜欢的你总喜欢。” “说不说!” “宁死不屈。” 金彪拿他没辙,抬头望向办公桌后面,“建昆!” “八字还没一撇呢,刚认识的。” 金彪蓦地又笑了,“呵~敢情跟老子装逼呢。” 李建昆话没说完,“不过呢,看得出来,那姑娘对亚军有点意思。” 金彪:“!!!” 这次竟然还不是单恋,人家姑娘也对陈狗有意思。 “肯定不咋样!”金彪信誓旦旦。 李建昆呵呵一笑,“那你可错了,我都差一点心动。” 毕竟萝莉谁不爱? 金彪呆滞半分钟,彻底红了眼,“干死陈狗,妞就是我的!” “昆哥你今天尿黄不?给他滋滋。” 李建昆乐呵呵观战,电话铃突然响起,沙发上翻打在一起的两人同时收声,但动作没停。 林新甲从首都挂来的电话。 “老板,搞定了,多亏小王,一切顺利……” 央视广告成功拿下,合同期为三个月,从11月1日-元月31日,时间段没得挑,每天不定档播放三次,广告内容不超过90秒。 费用是35万港币。 李建昆砸吧砸吧,还算可以。小王在电话那头嚷嚷,“赶紧地,把电热毯发十套过来,你在南方穿短袖,老子在北方冻成狗!” “十套?” “咋的,我跟你一样啊,你个单身狗,我可是有媳妇儿有老丈人有丈母娘的人。” 李建昆:“……” 挂掉电话后,沙发上打闹声重新响起。 “昆哥,救我!”陈亚军式微,伸出爪子求援。 “阿彪,用力干!” 陈亚军:“……” 金彪舔舔唇角,咧嘴道:“得嘞!” “为什么呀?!”陈亚军哀嚎。 第539章 厂里来了大明星 第538章厂里来了大明星 半上午,李建昆待在办公室里,隐约听见一些嚷嚷声,不禁伸个懒腰,一句“叼你老母”隔空送过去。 果不其然,不多会,保卫科科长贾永柱过来汇报,门口又有其他工厂的人来闹事。 见怪不怪了,隔三差五总有一拨。 桑冬琴发动的罢工潮,叠加特区相关部门的态度转变,使得上埠工业区的电子厂服软,将十二小时工作制改成八小时。都是爹生娘养的打工人,特区其他工厂的工人知道后,谁还乐意白白多干几个钟? 因此这件事远没有完,在特区各家工厂内持续发酵。 某些不爽的工厂主,便找上华电这个罪魁祸首,利用各种招数恶心和发泄。 前两天有伙人试图从墙外泼大粪进来,被华电厂强悍的保卫科队伍逮住,一顿胖揍。 兴许还有些阴手吧,但李建昆不会给他们机会,要知道,皇冠后备箱里金彪淘来的两杆家伙可还在。 贾永柱戳在办公室前,憨厚老实的脸上,透着几分自责,“李总,是我没能很好胜任这份工作,亏对您的……” 李建昆摆手打断他,含笑说:“小贾啊,忘了我跟你们讲的:格局要打开,能怪别人的事情,尽量不要怪自己,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 简而言之,干就完了。 保卫科二十人的队伍,人均退伍青壮,不服的狗贼可以来试试。 这话可不是李建昆的词儿,毛姆说的。 贾永柱弱弱道:“这回来的是一帮老板,我不敢……” 合资厂的老板都是些啥人? 外宾! 还是有钱有势的外宾! 李建昆左右瞅瞅,本想让金彪或陈亚军去处理下,才想起来,两人被他派去罗湖口岸接人了。 “干啥坏事没有?” “骂人。” “那甭理,让他们狗叫,叫累了自然知道滚。” 厂门关着,这帮家伙也只能对着空气放嘴炮。 “可是……”贾永柱迟疑一下道,“有人骂你娘,还骂您祖宗十八代。” 嗯? 李建昆眉头一挑,虽然他心里门清,肯定有不少工厂主在背后问候他祖宗,但冲上门来当面骂娘,这还是头一遭。 欠削! 他带着贾永柱,大步流星赶往厂院门口。 只见铁栅门里外两帮人马对峙着,里头自然是他的人,外头戳着七八号,背后停着几辆车,皇冠,蓝鸟……还有辆天蓝色的上海牌小汽车。 瞅着牌照有几分眼熟。 来到铁栅门跟前,保卫科的小伙让开道,李建昆搭眼扫向外面,还真发现一个熟人。大饼脸,猪哥相,当初林新甲买吉普212时,左右瞧不起的那个赵路路,后面狭路相逢,又乖得像孙子样让道。 看模样又支棱起来了。 “你就是李建昆?” 李建昆从梗着脖子的赵路路身上挪开视线,望向站在C位问话的人,穿一件花衬衫,戴条大金链子,蛤蟆镜别在领口,梳大背头,整得像个大哥大。 不过呢,凡是这种打扮的,在特区的老板里,都属于小喽?。 大老板们即使心里再不爽,也不会为这事跳出来唱反调,污自己的名。 看到李建昆默认,此人直接开喷,“我叼你老母!” 艹! 李建昆从旁边小伙手里薅过一根木根,铛地一棍敲过去,吓了对方一跳。当然了,隔着铁栅门,没打到。 “呦嗬!臭小子,脾气还不小。” 花衬衫啐一口道:“你算根鸟毛啊,别说你,你们华人电子我都查过,小屁点公司,跑内地来充什么大尾巴狼?八小时工作制,加班费1块起,这破工厂迟早被你玩完。甘妮娘!” “开门。” 李建昆要是真上火,能动手的事,绝不哔哔。 贾永柱得令,亲自打开铁栅门。保卫科的小伙们一窝蜂冲出去,有李总在,他们也不惧。 “干什么干什么!”刚还挺嚣张的花衬衫一伙,突然有点怂。 赵路路呛声道:“李建昆我警告你别乱来,知道这位是谁吗?” 他指着花衬衫。对于李建昆的大名,自然也不陌生,这不前一阵报纸上见天报么。 然后自问自答,“余昌德余总,在港城黑白通吃……算了,跟你个内地佬说你也不知道。这么跟你讲吧,余总厂里的产品,请的是你们乒乓球国手孙康威代言的,个中关系人脉,自己好好掂量下。” 孙康威,乒乓球国手? 李建昆怀疑自己孤陋寡闻了。 余昌德挺起胸板,正准备继续开喷,身后黄土路上传来喇叭声,一辆黑色六代皇冠,和一辆米黄色考斯拉,一前一后驶到华电工厂门外。 门前两帮人马齐齐望去。 皇冠车四扇门几乎同时打开,金彪开车,陈亚军坐副驾驶,黄茵竹从后排左侧下车,右侧下来的是一名穿工装马甲的中年男人。 本以为人下完了,不承想,跟着“工装马甲”又钻出来一个。 正是这个留着小平头的年轻小伙,瞬间吸引了保卫科所有人和余昌德、赵路路他们一帮人的视线。 《少林寺》实在太出名,在内地和港城双爆,如今都火到东南亚和欧美去了。 剧中主角小和尚的风采,更是无人可及。君不见内地和港城都有青年模仿他,刮成大光头,招摇过市,视为风潮。 “诶?他!” “觉远!” “《少林寺》的主演!” “他怎么…来这了?” “喔!”保卫科中更是有小伙,因见到偶像太过激动,忘乎所以,蹦到飞起。 李莲杰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视线略过其他人,定格在李建昆身上。然后在余昌德和赵路路等人惊愕的目光中,快步走到李建昆跟前,用学武之人的方式,拱手行礼。 “李先生!” “辛苦你跑一趟了。” “别这么说,拍支广告而已,虽然我还没拍过,但只要是您开口,小杰绝不推辞。”这也是当年在西湖花港观鱼,他的承诺。 赵路路:“???” 余昌德:“???” 讲道理,这种红得发紫的当红小生,给钱都请不到啊! 竟然愿意给华电拍广告,还亲自跑上门? 李建昆把手中木棍抛给贾永柱,如果不是有客人到,非得削赵路路这帮家伙一顿。 他扭头扫视几人,喝道:“滚!” 赵路路浑身一哆嗦,撒丫子便跑。余昌德自持是这帮人的“带头大哥”,高低想硬气两秒,但见其他人全跑了,缩缩脖子后,赶忙跟上。 “余总,你对华电的调查是不是有误啊?” “不可能!” “我听说港城有人出三百万请李莲杰,都没请动。” “你个扑街,还没听出来吗,不是华电的问题,是这个姓李的大有来头,甭管是不是内地人,背景肯定很硬,李莲杰是奔他来的。” “卧槽啊,我上次得罪过他一回,这回又……” 几辆车嗖嗖驶离。 保卫科的人退至一旁,列队整齐,不过眼神全在李莲杰身上,兴奋! 这还是他们人生头一回见到活生生的电影明星,大明星! 李建昆在黄茵竹的介绍下,与港城过来的杜导,以及他的团队,互相认识后,邀请众人进厂参观。 没过多久,大明星李莲杰到来的消息,便在华电工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开。 男人激动,姑娘脸红! 并且消息在自然传播和赵路路、余昌德等人的“宣传”下,极速在特区内扩散。 第540章 板上钉钉的资本大鳄 第539章板上钉钉的资本大鳄 夜幕降临,晚上六点半。 华电食堂里,职工们已经吃过饭,全部退出食堂,却没有走远,几扇窗台和门口处挤满人头,有些人视线受阻还叠起罗汉。 空旷的食堂内,靠近厨房的开阔地带,搭起一张大圆桌。 黄茵竹、李莲杰,杜导及其团队成员入席。华电这边由李建昆、金彪、陈亚军和厂长季美仙作陪。 “杜导,各位,还有小杰,对不住了。” 李建昆先提起酒杯致了个歉,“特区正处于大开发阶段,条件艰苦,没什么好住处,只能委屈你们在厂里住几天。” 杜导连连摆手,一边举杯遥敬,一边指指桌面,“这还有什么好挑的?” 他索性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都已谈妥,价钱不错,人家即使不安排食宿也不能说什么。瞧瞧桌面上的菜品,虽说卖相糙了点,可全是实打实的生猛海鲜,且量大管饱。 团队其他人跟着附和。 李莲杰今年不过十九岁,满是少年心性,咧嘴笑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安排?” 说罢,也不讲究个啥,薅起一只大海蟹,大快朵颐。 真要给他安排在某家宾馆,怕是不得消停。他从未想过《少林寺》会火成这样。 黄茵竹没被点到,非但不生气,反而心头雀跃。就喜欢李建昆不拿她当人……呸!不拿她当外人。 饭局是金彪这个最近因陈亚军有很大概率处上对象,成日遭受暴击的可怜虫安排的,或许产生了某种报复性心理,把季美仙给安排在了黄茵竹旁边。 二女细微之间,麦芒对针尖,颇有看头。 “感谢黄小姐的帮助,我敬你一杯。” “季厂长可能不知道,我有个外号。” “噢?” “千杯不醉。” “呵呵~黄小姐有所不知,我也有个外号。” “愿闻其详。” “叫…一直喝。” 瞅着二女一口一盅茅台,李建昆头皮发麻,权当没看见,生怕被拉进场。 女人一般不喝酒,会喝酒的女人不是人! 陈亚军同样赶紧避开,很好履行作陪职责,照应起李莲杰,“我们厂的职工对你很喜欢呀。” 李莲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扫扫门口和窗外,“他们晚上不干活吗?” “不干,咱厂正常情况下不加班,谁要敢强行加班,非但没奖,还得罚!” 李莲杰大为惊讶,瞅一眼李建昆,更添几分敬意。他笑笑道:“这样吧,反正我也不喝酒,吃得快,他们要是需要的话,我待会给他们签个名。” 陈亚军大腿一拍,“那敢情好啊,非得乐坏他们不可!” 随着他出门一宣布,果不其然,食堂外面爆发出山呼海啸的声音,职工们欣喜若狂,纷纷冲回宿舍找本本。 李莲杰随后也为自己的少不更事,付出了代价,签名签到手抽筋。 夜已深。 A幢宿舍,五楼。 这里特意腾出几间房,李建昆刚安顿好李莲杰和杜导一行,回到自己的宿舍进行谈判。 “我开车送你回东湖丽苑?” “才不要。”黄茵竹趴在他的席梦思床上,满身酒气,翻翻滚滚的,“你咋这么抠呢,这黑灯瞎火的,让我在这里睡一晚怎么了?反正今晚这张床是我的。” 高低改变不少,没那么涩涩。 要换以往,想要霸占的可就不止是床。 李建昆颇为无奈,看她喝这么多,也于心不忍,准备去和陈亚军挤一宿,至于大胡子还是算了,最近状态不正常,有风险。 “那你早点休息。” “别走嘛,聊聊,我又没喝醉,她还想放倒我?呵~嫩了。” 房门没关,隔壁传来声音,“黄小姐,不服?要不要继续?” “怕你?” 另一侧隔壁,姜静纯怂成一团。 李建昆也怂,跨出房门,“嘿!嘿!都睡觉都睡觉,几点了,明天还上班呢。” 边说着,边给季美仙和姜静纯把房门带上,心里还埋怨起陆连长他们,咱是缺砖块还是咋的?不能把墙砌厚点吗,隔音效果忒差! “你挺会享福啊,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黄姑娘不知何时蹬掉小高跟,鸭子坐在床上。 “我说别人安排的你信不?” 黄姑娘红艳的小嘴里吐出一个字,“信。” 李建昆仔细瞅瞅她,也真是牛掰,灌了没二斤,大差也不差,小脸都没怎么红。遂往木艺沙发上一坐,跷起二郎腿,“聊啥?聊吧。” “黄家快被你搞残了。” “这么夸张?”李建昆心说这才哪到哪儿,顶多算是金融风暴的外圈刚刮过来。 “筹了一亿多港币救市,黄家拢共才多少家底?现钱几乎掏空,都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原本以为挺过做空自然会好转,谁知道撒妾尔访华,还跌一跤……” 黄茵竹说到这里,大眼睛盯着李建昆,异常明亮,饱含着无尽崇拜。 “你是不是早用气功算出来了?” 李建昆:“……” 行吧,没想当骗子的他,倒真成了骗子。这梗算是过不去了,尤其内地的气功潮愈演愈烈。只能神秘一笑。 “跟你说一声哈。”黄姑娘又道,“昆竹公司账户上的钱,我取了500万港币,400万上交黄孝年,不然我回不来。100万偷偷塞给我妈,我不想看到她遭罪。” “这事不用跟我说,本来就是你的钱。” 李建昆上次从港城回来时,昆竹公司账户上还有一千来万港币。既然谈到这里,他随口问道:“港城现在局势怎么样?” 虽然他隔三差五会和艾菲联系,艾菲又会反馈一些比如柳婧妍提供的信息,大概情况他清楚,但黄姑娘的身份和圈层毕竟不同。 “四个字,风雨欲来!” 黄茵竹把此行获知的消息,娓娓道来,“内地收回港城的决心已定,有消息称,当时会谈期间有这么一句话‘只要我们想,今年下午就能收回港城’,估计撒妾尔那一跤就是这么来的。 “鹰国早已不是曾经的大鹰帝国,大陆也不是当初的大清。 “港城现在全在讨论这个话题,比较靠谱的说法是:50年代大陆已经能打赢联合大军,强逼米国低头,如今三十年过去,大陆可是核武大国,雄兵百万。鹰国以为打赢一个阿根廷,能在大陆头上叫嚣,简直痴人说梦。所以只要大陆下定决心,港城回归便成定局,现在只是时间问题。” 黄姑娘顿了顿,带着抹唏嘘继续说道: “不谈其他,这件事对经济的冲击真不小,毕竟当前的经济秩序是鹰国人定的。港币持续走跌,股指一路下挫,资产全在缩水,市场前景不被看好,投资信心不足,据说一些财团正在策划撤离港城。” 李建昆冷笑,想跑? 人滚可以,钱袋子给老子留下几捆! 被他做空的三十七只英资公司,全是港城的捞钱高手,吃他一轮百亿做空后,再撞上撒妾尔访华受挫这件事,相对的市值至少蒸发百亿,更重要的是打击了股民的投资信心。 一家大公司盘根接错,想要资产逃逸没那么容易,此役高低要断它们四肢,让它们圆不楞登地滚蛋。 “你笑得这么渗人干嘛?” 黄茵竹盯着他说:“我想起一件事,一直没问你,你不是卖理财产品融资了好多钱吗?钱呢?” “拿去做空了港股的英资公司。” “英资?”黄茵竹既意外又不觉稀奇,追问,“有多少啊?” “十亿,十倍杠杆。” 黄茵竹:“!!!” 姑娘双目圆睁,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一百亿!做空港股,以现在的经济形式…… 好半晌后,黄茵竹惊呼道:“天呐!李建昆,你马上要富可敌国啊!” “嘘!低调,低调。” 第541章 广告和魔术的跨界合作 第540章广告和魔术的跨界合作 金秋十月,风和日丽。 晌午时分,华电工厂门口围满人,有些人恨不能把脑瓜从铁栅门里塞过去,够头向厂区内打量。 与前一阵隔三差五过来捣乱的人不同,这些人十分友善,可劲向铁栅门内的保卫科小伙们说好话,知道进门无望,一只只手穿过铁栅,攒着本子或经济烟,只求保卫科的小伙们能替帮忙弄个李莲杰的签名。 “乡亲们,工友们,真没办法,我们厂纪律严明,你们不能害我们犯错误啊!” “只是搞个签名,犯啥错误?” “我听说你们厂人人都有李莲杰的签名,要不你把?的均给我,拿什么换你说!” “对对对,两包醒宝牌香烟成不?” 戳在铁栅门前的人,忙着试图和保卫科的小伙们做买卖。 杵在后面的人挤也挤不进,没这机会,踮着脚、叠罗汉,有的甚至不惜扒墙,不过被贾永柱带人用长笤帚扫下去,只为一睹“觉远和尚”的真人风采。 “咱们要是华电的职工可就好了。” “他们厂是真不错,大气,舍得给员工发钱。还有实力,连这种大明星都能请来,关键李莲杰能给他们每个职工签名,这啥待遇?” “可不是,进去就是吃香的喝辣的,薪水高,活不累,住楼房,假期多,下班了谁敢偷摸干活还得挨批,你敢信?” “奶奶个熊,你们华电敢不敢再招点人,老子要进厂啊!” “木匠、电工,泥瓦活全会,收了我吧!” 耳畔嚷嚷声不止。 特区的老板们是不喜欢华电这根搅屎棍,然而广大的人民群众,却是愈发视华电为香饽饽。走出去说在华电上班,嚯!周围满是艳羡。 此时,厂区内,仓库厂房里。 特意拾掇出来一块空地。 杜导的人马忙着摆弄设备,旁边有张茶桌,李建昆、杜导,李莲杰三人围坐在一起,商量着广告拍摄细节。未必会在这边拍,只是个临时工作场地。 黄茵竹又恢复内地文艺女青年的打扮,斜挎着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解放包,这边溜溜,那边荡荡,裙摆飘飘。 主打一个闲来无事凑热闹。 “产品名叫什么?” “好梦牌电热毯。” “有广告词吗?” “好梦电热毯,温暖到永远。” “哟!可以啊,李总都想好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莲杰,瞅瞅李建昆,挠挠脑壳,欲言又止。后者捕捉到,笑笑道:“小杰你有什么话直说。” “电热毯是个啥玩意?我能先看看吗?” 虽说李莲杰认为他是个好大哥,不可能坑自己,但拍摄之前,他仍然想对产品把把关。他有点明白自己现在的影响力,如果人家冲着对他的信任,购买了产品,结果使用效果并不好,多少会让他心头难安。 “应该的。” 李建昆吩咐仓库经理巩志先,去拎来一件电热毯。 无需吩咐,巩志先一并抱来一块油布,铺在水泥地上,遂拆开纸盒和尼龙袋包装,把印有大红牡丹花的毯子,平铺在上面,又唤手下拉来插头,通上电。 “这……印花。”黄茵竹有口槽,不知该吐不该吐。 “咋了?”李建昆斜睨过去,“内地百姓就喜欢这样的,咱们做产品,一切要以客户的需求出发。” “我是想说,太漂亮了吧!”黄姑娘小手拍拍。 李建昆没好气白她一眼,这话狗都不信!因为他也觉得好土。 当然了,大红牡丹只是印花中的一种,略微时尚点的也有。满足不同年龄层、不同的客户需求嘛。 李莲杰踱步到油布上,绕着圈圈观摩,从外观看,与一般的毛毯无异,唯一不同的是一只角抻出来一根白色电线,顶头还带只同色的、小孩巴掌大的旋钮式开关。 李建昆抬手示意,“过几分钟,躺上去试试。” 李莲杰手腕上有只上海牌手表,耐心等待五分钟后,走到电热毯旁,一屁股坐下…… “啊!”却立马揉着屁股蛋弹起。 烫屁股。 李建昆起身走过去,一边侧头问:“老巩你调的几档啊?” 巩志先倒也不老,只是一身老学究气质。 “我寻思体验效果好点,扭到头了,五档啊。”巩志先挠挠头说。 李建昆一脸无语,“这是鹏城!” 好梦牌电热毯有五档温控设计,温度从25-48摄氏度,五档即为48摄氏度。 李建昆走上前想降两档,却被李莲杰拦住,“别别,刚才主要是被吓到,没事,我皮厚,感受下。” 说罢,伸手摸摸毯面,眸子里精光四溢,再次坐上去。这回果然没蹦起来,扭扭屁股体验一会后,整个人平躺上去。 嘴角慢慢咧开。 脑子里想起了首都马上要来临的冬天,他打小在首都长大,对于北方冬天的严寒,感触太深了。 尤其是夜晚,那大风炮刮的,门缝里透进来一点寒气,都冻得人直哆嗦。 他想着,晚上睡觉时要是有个这玩意,等于睡在东北那边的炕上,比那还暖和。 美滋滋啊! 爱了爱了,真是个好玩意,临时说不得要厚着脸皮,问李大哥讨要几床,送给北方家里的长辈老人,谁知道往后好不好买?即使没有他代言,一准也畅销啊! “李哥,我这边没事了,好东西!” 黄茵竹见李莲杰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好奇心萌动,凑过来蹲身,伸出葱白般的小手点点,“有这好?不就是发点热吗?” 李莲杰正色道:“黄小姐,你是南方人,把你送去东北漠河零下50度的天气里待几天,你就明白了。” 黄茵竹:“……” 她都不知道内地还有这种极寒之地。那她不用试,肯定得翘辫。 李建昆三人重新坐回茶桌旁,继续磋商。关于广告创意他早有构想,绝对具备冲击力,让人过目难忘。问题是缺乏特效技术的年代,不知道能不能拍出来。 “妙啊!天才创意,好好好!” 李莲杰听完他的构想,人已经代入进去,只觉得贼过瘾,忒霸气,“李哥你肯定请金牌编剧写过剧本对吧,居然还带意境!” “啊…对。” 李莲杰这边无疑怎么拍带感,他越乐意怎么拍。反正他是演员,做好自己那茬事就行。 压力现在全落到导演老杜身上,想要骂娘,又不敢。可怜他拍过的几部票房稀烂的电影,也没这么难呀。 知道对方想拍什么吗? 结合李莲杰功夫演员的身份,把他打造成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孤苦求败那种人物,拍出神功大成、睥睨天下的气势,再结合上他的好梦牌电热毯…… 这活,丫怎么不请个好莱坞导演过来拍? 大伤脑筋! “杜导,你需要什么道具,我们尽量满足,只要能大差不差地拍出我想要的效果,酬劳方面,我再给你加20%。” 嚯! 一股鸡血,从老杜脚底板渗入,直冲天灵盖,这还能容他拒绝的? 他现在正拼命凑钱,想拍一部自觉能把观众虐得死去活来的文艺片,因为没人愿意给他投资。 “李总,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请讲。” “我要马上联系我港城的朋友,一位魔术师,过来助拳!” 李建昆:“……” 特效不够,魔术来凑? 成吧,似乎也是个招。 第542章 投奔 第541章投奔 福田中心区域,笔架山。 这片占地上百公顷,由十余座山峰组成的丘陵起伏地,因三座主峰东西鼎立,形同笔架而得名,搁后世属于山地公园,这年头为荒山野岭。 此间地形复杂,山高林密,既不乏鸟语花香的景色,也不缺蛇虫鸟兽,平时人迹罕至。 不过从十月中旬开始,有一伙人却时常闯入,占据了一个小山谷。 此时,秋风萧瑟下,山谷中陡然爆发出一阵仰天长啸,响彻天地。 “哈哈哈哈,成了,我的绝世神功终于成了!” “卡!” 李建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观望,牙邦子发酸,尴尬症差点没犯,太TM中二了。 杜导跟他表情差不多,拎一只扩音喇叭奔过来,“李总,我觉得最后单是大笑就行,那段台词别要了,观众聪明的很,没必要这么刻意。” 英雄所见略同。 这台词是李莲杰的临时起意,小伙子完全拍嗨了,又正处于中二的年纪。 李建昆唤来一身破布头、披头散发的李莲杰,跟个九代长老似的。 “小杰,不成啊,忘了你自己想追求的那种意境?真成了天下第一,你还会如此张狂吗?不,我认为仰天长啸都不用,最后你会达到一种超脱之境,只需切个近景,来个目空一切的眼神。” 李莲杰眼神明亮,猛一挥拳,“有道理啊!” 感觉装逼的境界又上一个档次。 杜导说:“那再来一遍?” “来来,给我五分钟,酝酿一下目空一切!” “……别加戏,千万别加戏。”杜导狂抹额头,这小子于他而言咖位有点大,又跟老板交情匪浅,不太好指挥。 两人离开后,黄茵竹捻着一朵野花凑上来,“怎么感觉你连拍戏都挺内行,要不咱们以后也拍电影?” 李建昆完全提不起劲,“没搞头啊。” “《少林寺》以亿计的票房,还叫没搞头?”黄姑娘没好气道,“我看你才是目空一切。” 她又想起对方即将富可敌国。不过讲实在话,跟那种资本运作相比,拍电影来钱确实忒慢。 五分钟后,李莲杰上演目空一切。 李建昆静坐观望,拍拍大腿,诶,这味才对嘛! 杜导总算露出笑容,维持了三秒。因为以上都是次要镜头,如何把电热毯融入这个故事,既要显得不违和,又要凸显其功能,才是最大难点。 “来,都打起精神,咱们拍主镜头。阿廖!阿廖呢,看你的了。” 阿廖正是杜导从港城摇来的魔术师朋友。 李建昆现在才知道,玩魔术真是个费钱事,为了几个神奇镜头,已经砸进去上万人民币添购道具和布置。 ―― 10月22日,夜。 一支90秒的广告,历时小半月,今天终于杀青。刚在食堂办完杀青宴,大伙各自回房休息后,李建昆拎着一只黑布兜,敲开了505的房门。 “李哥呀,喝这么多酒还没睡?” “其实只喝一杯。” 李莲杰疑惑,他明明亲眼看到至少喝了七八两。杜导都不省人事了。 李建昆揭开谜底,“后面的酒全被黄茵竹,擅作主张给我换成白开水了。” 李莲杰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那魔术师竟然没发现!” 小伙子还是太嫩,未必。人家即使发现,又哪好意思点破? 给钱的是爹啊。 李建昆确实脑子挺清醒,广告拍完,不确定他啥时候回港,凑着时间跟他聊聊。遂坐到木艺沙发上,把手中黑布兜递过去。 李莲杰下意识接过,扯开一看后,大吃一惊,整整十沓大团结。 “李哥,这我不能要,我是来兑现承诺的!”当年在西湖花港观鱼时,他曾说过,如果有一天成名,会替对方免费宣传生意。 李建昆岔开话题问:“你现在在港城拍戏,拿的应该是港城待遇吧?” “那肯定的,在内地按咱们的标准,去港城当然要按他们的标准。” 李建昆笑笑道:“总算待遇平等了。” “也…不平等。”谈及这个,李莲杰颇为苦恼说,“李哥,你知道吗,之前有人出三百万港币请我,没干成。” “不准?” 李莲杰咬着牙,点点头。 “你在内地没单位吧,去港城签了公司?” “都没。”李莲杰微微红眼道,“好像内地人不配赚这么多钱样!” 得,问题聊大了,李建昆沉默。个中缘由太复杂,他能看出这孩子心中的不忿,却不知该如何做工作。 “想过…移民?” “说真话,想过。我依然热爱这片土地,但是……”李莲杰垂下头,两只手紧揪住头发。 但是你见过外面的大钱,诱惑太大,李建昆心想。只是这孩子不知道,移出去后再也移不回来。后面不也回来搞慈善了么,应该生出过回来的想法。 他思忖少许后,做出一个决定,“我帮你移到港城吧。” “李哥……” 李莲杰眼眶湿润,壁垒政策已经取消,港城门户大封,这并不是件容易事,至少凭他自己现在不可能办到。 “学武之人,撒什么猫尿?”李建昆打趣。 李莲杰狠狠抹把眼睛,咧嘴笑起,心头也做出一个决定。前两天,黄小姐找他聊过。 十万块钱李莲杰打死没收。 李建昆见他态度强硬,也没强迫,来日方长。印象中,即使没有自己掺和,他也会在港城混迹许多年,到九十年代。 隔日。 杜导一行好容易来趟内地,说是要玩一天,四处逛逛,李建昆让金彪同行。李莲杰不便外出,猫在宿舍补觉。 上午十点多,李建昆在办公室忙活。小龙小虎月底要回首都,打算让他们提前几天,正好把广告带捎回去给山河。 电话挂断不久,门口蹦蹦跳跳闪进一人,斜挎着解放包,越瞅越搞笑,她却自我感觉良好,觉得很对内地的味儿。 “我们厂现在成了你家后花园呗。” “怪我喽?你们保安又不拦我。” 没事蹭老总床的女人,谁敢拦啊。李建昆懒得跟她拌嘴,“陈亚军结识了一个姑娘,在组建工人之家,我们厂赞助的,需要老师,你如果闲得无聊,可以去那边玩。” 这不靠谱的妞,可是个工商管理硕士。 这方面有多少含金量不提,但有一点,她的能力应该是冠绝特区的――英语。 “好哒!”黄茵竹美美应下,完了又道,“跟你说个正事。” “说。” “我签了李莲杰。” “……” 李建昆怔了怔,诧异道,“靠!你签他干嘛?你不要误人子弟啊!” “啥话嘛。” 黄茵竹递给他一个大白眼,“咱们可是专业的影视投资公司,战果累累,闻名业内,还是金主老爷!我妈的人脉圈子比我可广多了,能少他的资源?跟着咱们吃香的喝辣的懂不?再说了,可是他找我签的。” 最后一句怼得李建昆无喷可喷,联想到是怎么回事。 李莲杰初到港城,势必要签家公司,刚好他和黄姑娘有家影视投资公司,经过昨晚的事后,一为报恩;二,估计在李莲杰看来,也是最好的选择。 “保证他一直有戏拍吧,别外行管内行,干预他选片,他是个机灵人。” “安啦,指定比他跟着别人瞎混好。”黄茵竹嘻嘻一笑,“这么说,你同意咱们公司多元化发展?” “你如果回去掌舵,我更同意。” “小瞧我妈了吧,我们每天通电话呢,才知道她事业心爆棚,外加我遥控参谋,妥妥的!就是…你看啥时候再注点资,账户上区区几百万港币,限制了咱妈的发挥。” 嗯? 李建昆瞪大眼睛,“你把最后那俩字再说一遍!” “的…发挥?”黄茵竹歪歪脑壳,装疯卖傻。 第543章 打压、排挤 第542章打压排挤 早上九点多,金彪开着皇冠,特地去邮电局接来几名师傅。 再不来,李建昆可要冲过去跳脚骂娘。 当初华电工厂报装电话时,销售部申报了两部,钱都交上去,结果只装一部,后面一直催一直拖,简直信了他们的邪。 要知道,这年头装电话真心不便宜,报装费一部上万呢。 收钱不办事可还行? 行政楼一楼,销售部办公室。 李建昆瞅着师傅们忙活一阵后,扫视向销售部的娘子军,各自坐在办公室后面,抱着笔记本猛啃,上面记载的是每周一次的培训上,教给她们的各种话术。 养兵千日,快到了动用的时候,她们也有种紧迫感。 李建昆一直有种偏见,认为女生做销售,尤其是电话销售,比男生更有优势。所以华电销售部除了经理陈小毛是个男的,其他全是姑娘。 这待遇,活如果还干不好,李建昆可得削他。 “杨头是吧。”李建昆摸出一包华子,递一根给领头的师傅,“你看我们能不能再装一部?” “老总啊,不带这样的,资源这么紧张,你们一家厂子装了多少部电话?” 得,有钱他们还不赚。 李建昆知道难为他也没用,拍拍屁股闪人,从商业发展的角度来讲,这事明显不对。不多进账,拿什么发展?不大力发展,资源当然紧张。 恶性循环。 说来说去,还是僵化了。 回到他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屁股还没捂热,耳边传来叮铃铃的响声。 “喂?” “昆子,接到邀请没有?” 李建昆一头雾水,“啥邀请?” “广交会不是结束不久么,各省市供销系统的有批大佬还没走,在几个特区里考察参观,说白了看有没有什么好货,能进回去卖。商机啊!你那电热毯不是马上要上市吗?” 李建昆微微蹙眉,“没有。” “娘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什么竖立华电当典型,还是没拿?当人啊。” 李建昆:“……” “不过哥猜到了,放心,世人全不待见你,哥依然爱你!麻溜地,到蛇口招待所等我,昨天下午逛到咱们这儿,今儿中午在那边有个聚会,哥带你进去!” 李建昆心头暖流涌过,笑笑道:“不用了。” 他根本不着急电热毯卖不出去,我国北方地区有广泛需求,市面上又人无我有,只要做好宣传,让老百姓知道,订单保管滚滚而来。 不然他为什么火急火燎催着装电话? “你赶紧地吧!我从龙岗过来,在路上呢。” 李建昆吐了口气,成吧,难得义子一片孝心。 揣上一沓名片塞兜里,低头瞅瞅这身造型,也过得去――在厂里他一般穿的稍微成熟点,藏蓝色港版休闲西装外套,配黑色直筒裤,脚上是双棕色大头皮鞋。下楼后,跳上皇冠,直奔蛇口。 蛇口招待所,听起来不大,事实上规模还凑合。 眼下蛇口工业区内,唯二的宾馆之一。 平时主要接待全国各地的单位来宾,这年头学习之风盛行,那地方要是搞出点成绩或特色,山头能被鞋底磨平。另一家正儿八经的宾馆,优先招待外宾。 李建昆停车熄火在招待所大院外面,耐心等着,没有闷头往进冲的想法,正如强哥所说,有些家伙没拿他当人啊。 在特区内有种鄙视链,大抵上是这个式的: 外资老板→行政人员→港城打工人→内地管理人员→本地人→外乡普工。 他明面上的身份,处于鄙视链的倒数第三。 大约一刻钟后,一辆吉普212缓缓驶近,强哥这家伙可牛逼了,专车配司机,处于鄙视链的顺数第二位。 而且由于段位够高,寻常的外资老板,还真不敢把鄙视表现在脸上。 强哥带着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招待所的食堂。 偌大的食堂里,搭起十几张圆桌面,各省市供销系统的大佬,和外资老板们,混杂而坐,吃吃喝喝,谈笑风生。 “哟!这不是胡经理吗,快请快请。” “您真是贵人多事啊,早就想会您一面。” “胡经理,福田商贸大厦项目现在怎么说?我们公司很有兴趣啊……” 强哥刚露面,便被人认出,一伙人簇拥上来。 反观李建昆,被撂在一旁,压根没人搭理。倒也不是没人认出他,有些老板盯着他,目光颇为不善。正是这王八蛋,弄得他们每天平白无故少掉四个小时人工。 强哥虽说平时贼乐意看李建昆出糗,但到了外面的场合,爱意泛滥,很照顾他的感受,没跟这些人多寒暄,带着他四平八稳坐到一桌还不错的位置。 这场午宴是招商局组织的,无非是让“采购商”和“供应商”碰个面,交流一番,看能不能擦出点火花,达成一些买卖。 气氛很活泛,大家都不死坐着,端着酒杯这桌窜到那桌。 弄了点吃的,填饱肚子后,强哥用手肘碰碰李建昆,小声道:“行动啊。” 他俩的同学关系,目前还是个秘密。 “咋了,你也有怂的一天?” “吃你的饭吧。”李建昆放下筷子,扫扫他们这桌的人,多半也是供销系统的大佬,遂提起酒杯,笑着搭话,“不知在座的有没有北方过来的领导?” “我们三个是,怎么了?” 有人应茬,三个中年爷们,坐在一起,开口的位于中间,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高大,透着一股北方人的豪迈。 “哪里?” “哈市。” 嚯!还真遇上大对口的了。 李建昆起身呈上名片。余延虎接过后,瞅了瞅,只知道是家电子厂,没看出个所以然。 “是这样的三位,我们厂呢,有款产品,御寒的,非常适用于贵地的天气,如果有兴趣的话,欢迎随时来我们厂参观。” “御寒用的?” 果然,余延虎生出点兴趣,与左右两人相视一望,追问了解,得知是一款可以自发热的毯子,愈发兴致浓厚。 “要不,我们下午去看看?” “热烈欢迎啊。” 强哥朝李建昆挤眉弄眼,咬着耳根子道:“怎么样,有效果吧,走走,再去别的桌子发发。” 待强哥拽着李建昆离开后,饭桌旁立马有个老板望向余延虎三人,“三位,我可能要提醒你们一句,这人人品有问题。” “噢?” “不信你们问问他们几位。” 旁边的其他老板齐齐点头。 余延虎眉头皱皱,把手中名片捏成一团,扔进了碗筷旁的残渣堆里。 这些李建昆自然不知,强哥领着他一桌一桌转悠过去,名片发出不少,但几乎等他们离开后,在不爽他的老板们的联手搅局下,质量顶好的名片,遭遇都差不多。 一番忙活后,强哥心头畅快,自觉帮了昆子大忙。 “你赶紧回去筹备吧,下午可有好几拨要去你们厂,做好接待工作。”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这一茬能成交多少,然后再去找昆子装逼。 “成吧。”李建昆倒也没多想,的确有好几拨人明言下午要过去,遂将手中空酒杯交给他。 值得一提的是,这年头还没有查酒驾的。 于是轰着皇冠,一溜烟回到厂里,吩咐行政经理余露去采买点水果点心、布置出一间大会客室,又招来销售经理陈小毛,嘱咐他下午给客户做产品介绍。 时间匆匆流逝。 一点,两点,三点……连保卫科都接到消息,做好了迎接工作。然而,厂门口除了秋风卷落叶,人毛也没见到一根。 第544章 很莽的广告 第543章很莽的广告 “你在哪儿,这么吵?” “火车托运站呀,借他们电话打的,费我一包华子。”电话那头传来小王骂骂咧咧的声音,“到底到没到啊,找半天没有。” 李建昆脖子夹着话筒,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话筒那头传来另一个声音。 “喂,打电话那同志,是不是搞错了,你是小件货?” 李建昆哈哈大笑,“对对对!” “……” 小王咆哮,“我是大大大件货!” 李建昆笑出猪声。 好在不多时找到了。 李建昆又跟他沟通起央视广告的事,林新甲签完合同付完钱便走了,现在全靠他和央视对接。 小王听完他的交代后,确认道:“广告播完前留10秒,底下打字,把厂址和电话显示出来对吧?” “对头!” “O了。” “哟,洋气了呀。” “那可不,跟你个土鳖比啊。” 玛德,好想抽他怎么办。 “电热毯知道咋分配吧?” “懂,其他先不谈,我姐一件,我沈媳妇儿一件。” “你TM的……” “谁让你老是猫在外面不回。” 耳边听着小王的埋怨,李建昆心头暖烘烘的,那种无论你身处何地,总有人挂念的感觉,挺好! 挂掉电话不久,楼底下传来普吉212独特的轰鸣声。 李建昆端着玻璃茶杯,走到廊道上一瞅,果然是消失一阵的林新甲出现了,跟他一起的还有陈亚军和金彪,特意赶去罗湖口岸接货。 让他从港城捎了件好玩意回来。 遂踱步到楼底下,不承想陈亚军和金彪这俩家伙,不搭手搬货,怼在车门旁,耍起无赖。 “新甲,明明说好给我的。” “我钱都塞他兜里了!” 林新甲一翻夹克衫口袋,日!还真不知道啥时候多出一沓大团结。 “抢啥呀?”李建昆没好气问。 林新甲解释道:“这不反正要买么,按规矩可以捎两大件六小件,我多买了一台,打算送给我婶儿,让她听个响儿……” 金彪打断他,“建昆你说这人是不是有病?所以我说白贴他一台三洋,让他把彩电匀给我。” 林新甲口中的婶儿,无疑是林云和林海的老妈,是个瞎眼女人。 “你知道个屁,我婶儿也不是一点看不见,模模糊糊能瞧见点影子,彩色的不是更显眼?你丫根本不明白一点光彩,对于一个盲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建昆走过去,对着金彪和陈亚军的屁股蛋,一人给一脚。 “你俩过年回首都,出境手续肯定弄下来了,以后过港不是随时?差这一会?” 陈亚军瞄瞄他,弱弱道:“差……” 李建昆作势前冲,吓得这小子哧溜遁走。 彩电,在80年代初,对于国人的诱惑力,后世的人们很难想象。当下全国拥有彩电的家庭,有没有破百都难说。 一是货源稀缺,国内无法生产,全依赖进口,只有友谊和华侨这类商店有售。 二是价格昂贵。比如林新甲这次买的两台日立牌21?彩电,港城的售价是2800港币,折合人民币900多。而在友谊和华侨商店里,至少卖到2800人民币。 这种商店没外汇券还进不去。 多半老百姓对彩电,只闻其名,不见其形。 李建昆对金彪说:“去把姜洪找来,让他带俩师傅把电视装上去。” “装哪?” “食堂呀。” “啊?!” 李建昆对彩电又没什么兴趣,四十年后正经人谁看电视?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焊个铁架子,挂在食堂顶上,厂里谁都可以蹭蹭。 由于要打洞,放掉钩,焊铁架,后面调试发现雪花太多,又去买了副鱼骨天线抻房顶上,这台彩电?饬三天才挂好。 11月1日,晚。 七时许,华电能同时容纳数百号人就餐的食堂里,人满为患,因厂里要求“坐得有个坐相,站得有个站相”,除了桌面上没人外,包括过道和墙边全部戳满。 普通职工和管理层们,全都在。 一张张淳朴的脸上,大眼睛皆瞪得圆圆的,生怕错过电视屏幕里任何一个细节。 太得劲了! 居然真的是彩色的人在动,跟对面有真人似的。 大伙全看入迷了,偌大的空间里,只剩电视喇叭传出的声音。 李建昆无疑坐在C位,平时这个热闹他不会凑,他在这里,员工们高低有点不自在,今晚不同,据山河传来的可靠消息,今晚黄金时段会播放一次他们的广告。 可见即使是央视,也挺在乎客户满意度的。 “真差劲。”陈亚军一边看,一边小声吐槽,嘲讽别家的广告跟他们一比,简直是个渣渣。 金彪笑嘿嘿道:“他们的广告人儿都没有,花几个钱?咱们的广告花多少钱?” 粉碎式碾压! 李建昆估计好梦牌电热毯这条广告出来,将震荡整个国内广告界,从而推动内地电视广告产业的发展。 这条广告完全是按电影的标准拍的,创意饶是放在后世都相当炸裂。当然,也有可能播不了,因为逻辑方面不严谨,带点他个人的趣味。 这年头反正大家都挺莽的。 我国第一条广告“参桂养荣酒”,是用连环画的形式播的。当时许多观众瞅着雪花屏一脸懵逼,怎么电视上还放小人书? 看完后明白了,讲的是个送礼的故事,送啥?参桂养荣酒酒呗,看看画里的老爷子笑得多开心。于是魔都人纷纷效仿,两倍于茅台,十五元一瓶的参桂养荣酒,最后都被谁喝了? “呜~” 电视屏幕上画面忽地一暗,耳畔传来清脆悠扬的笛音。 一股武侠味扑面而来。 李建昆眼神一亮。 “我们厂的广告,我们的!”陈亚军生怕员工们不知道,蹭地站起,大喊两嗓子。 满食堂的人皆是虎躯一震,死死盯着电视屏幕,眼皮都不带眨的。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充斥所有人心间。 同一时间,蛇口招待所。 一个三人间客房里,哈市来的余延虎三人,各自瘫在床上,盯着对面。靠墙的红漆桌台上,有部14?金星牌黑白电视。 “哎呀妈呀,这怕不是电视剧直接开始了吧?” “啥时候播了武侠片?” “也没个预告呀。” 雪花屏上陡然闪现出的画面,与前面几条广告格格不入,引起三人的好奇。 只见画面中,一个头戴草帽的侠客,身受重伤,遁入一片冰雪皑皑的山谷,呢喃说“如今我武功尽失,此等极寒之地,虽说躲避了追杀,我该如何生存”? 绝境之中,侠客似乎想起什么,取下背后的包袱。同时摘掉草帽,露出真容。 “诶?!” “这不是……《少林寺》里面的觉远?” “对对对,真名叫李莲杰,我老稀罕他了!” 余延虎三人瞪大眼珠,对于这一发现大为惊讶。 雪花屏中画面继续,在这里采用了五秒钟蒙太奇的表现手法:一个姑娘曾赠予年轻侠客一件毛毯。 顿时有了爱情的味道,这姑娘是黄茵竹客串的。 画面一闪而逝,回到山谷的冰天雪地中。 只见侠客把毛毯铺在雪面上,神奇的一幕发生,地上的冰雪极速融化,以毛毯为圆心,四周冰雪的边缘疯狂退避,渐渐地,地上泛起绿芽,旁边枯树上生出绿叶…… 冰雪世界演变成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山谷。 侠客伸手抚摸毛毯,表情追忆,仿佛想起心爱的姑娘。他在毛毯上躺下,睡去,安逸得如同一个baby。醒来后,他开始重修武功。 时间扭转,某一日,他不仅修回武功,且神功大成,一声长啸,天地震荡,露出目空一切的眼神。 转瞬间,他又展现出柔情的一面,好生收起地上的毛毯。 那一刹那,冰雪席卷而回,山谷以眼见的速度,再次变成冰天雪地。 此时电视屏幕左侧出现字:好梦电热毯。 右侧出现字:温暖到永远。 底下出现生产单位的厂址。最底下是两个电话号码。 一身破破烂烂的侠客,背上包袱,纵身一跃,踏空而去。去报当年之仇,去寻当年的姑娘。 完。 第545章 广告效果 第544章广告效果 “卧槽,这是个广告?” “他奶奶的,给我看哭了。” “我都懵了!” 余延虎三人各自躺在床头,互相搭眼,面面相觑。一辈子没见过这么牛逼的广告! “它甚至全须全尾地讲了个武侠故事。” “什么武侠,明明是个爱情故事。” “爱情才多点,后面的神功大成你没看到吗?” “少才弥足珍贵,这是它的内核,没有姑娘送的毯子,侠客早冻死了……” 左右俩哥们争论不休时,谈及那件毛毯,余延虎思绪发散,发觉广告结束后,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是它! 这件毛毯贯穿整个故事,无论是爱情还是武侠,全以它为根基。 它具备消融冰雪的神奇能力,那种冰天雪地和花涧山谷来回变换的视觉冲击力,属实令人震撼,难以想象是怎么拍出来的。 余延虎想着,他们那旮旯该死的寒冬已经来了,目前整个东北只有10个城市通暖气,还时有时没有的。像他们住单位宿舍连坑都没,只能烧炉子取暖,每年被冻得死去活来不说,一氧化碳还没少吸,如果有件这种毯子,即使效果没那么夸张…… 也是个舒坦事呀! “对啦,你们还记不记得前两天,招商局搞午宴,来了好多企业负责人,跟咱们坐一桌的有个挺英俊的小伙,给咱们递过名片,说他们生产一种自发热的毯子……” “没错没错,有这么回事。” “呀!广告里的毯子,该不会是他们生产的吧?” “就是!”余延虎十分笃定。 华人电子这公司名,朗朗上口,还整得挺有意义,不难记。刚才广告下面的字他有留意,厂址正是在鹏城特区,厂名正叫华人电子。 “那他们是家大厂啊,能请来李莲杰宣传,广告拍得跟电影似的!” “我瞅着广告敢这样拍,那毯子的保暖功能应该不能差!” “可是特区其他企业负责人,都说他们经理人品有问题。” “你要跟他处对象还是咋的?咱们过来是物色好商品的,?管他什么人,东西好就行。” “他的名片你俩还留着吗?” “不是学你,揉一坨扔菜渣子里了么。” 余延虎:“……” 三人议论纷纷,华电工厂还是决定走一遭,自身会发热的毯子,闻所未闻,错过可惜。退一万步说,即使买卖不做,去见识一下也好。 据此百多公里的省会。 越秀区,某间民宅中。 刮着大光头的麦强荣,从小客厅的板凳上窜起,神情振奋,心潮澎湃。他只是想和家人一起追个《血疑》而已,谁料到,电视里一下蹦出他的偶像李莲杰! 猝不及防。 而且李莲杰在这支广告里,从落魄武侠到独孤求败的演绎,比在《少林寺》中的表演更炸裂。尤其是那一抹目空一切的眼神,以及最后的踏空而去。 帅到没朋友! 麦强荣的脑子里,甚至延展出了一整部电影: 后面李莲杰找到仇家,以摧枯拉朽之势干毙,震惊江湖,引来更多人欲除之而后快,但全部被他碾压,成就天下无敌之名。随后他抛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剪去长发,拾掇干净,回到当年的小山村,找到赠予他好梦牌电热毯的姑娘。 话说那姑娘可真带劲! 结果,姑娘生了俩娃…… “哇哈哈哈哈!” 在他身后,麦家两口子坐在沙发上相视而望,暗拍脑门。得,又发神经了。 “爸,妈,买!”麦强荣猛回头说。 “买什么?” “好梦牌电热毯呀。” “你有毛病啊,我们这是羊城!” “要是给我买,我就把头发留起来。” “当真?” “君子一言!” “那买。”麦爸当场拍板,顶个大光头,“不良少年”四字只差没写脑门上。 麦强荣咧嘴一笑,他已经不稀罕光头了,他要留广告里李莲杰那种五年不洗的披肩发,帅惨了! 东北,某市。 某个单位大院。 南方沿海还在穿短袖的时节,东北已经飘下第一场雪。也不知道搁哪传来的习俗,说每年的第一场雪要吃鹅,铁锅炖大鹅的香气从门外阵阵飘来,院长家的傻儿子张大顺窝在绷棕床上,却一点不想爬起。 寒冷冰封了他的一切欲望。 他现在只想回农村,想念屯里的炕。 院长媳妇儿,即他老妈,过来喊了三次没喊动,寻思只能给他端过来。正戳屋外廊道上的简易厨台前盛菜时,儿子的房间陡然传出一阵惊喜狂叫。 “妈!妈!快来,咱们东北的城里人儿有救了!” 院长媳妇儿闻讯,嗖嗖奔过去;在小客厅看报纸的院长,听见这话头大得离谱,带着疑惑,也起身走进去。 只见张大顺竟然从床上下来了,仅穿一件两根筋和秋裤,戳在电视柜旁的雪花屏前。 “这孩子,干哈呢?别冻坏了。” “快,看看看!”张大顺指着电视,满脸激动。 院长两口子侧头,只瞅见一个乞丐凌空踏步……进新广告了。 “哎呀哎呀!”张大顺连拍大腿,哧溜退回床上,裹着被子,把刚看到的惊人情报,跟父母娓娓道来。 院长差点没听懵逼,“自己会发热的毯子,能把冬天变成春天?” “李莲杰做的广告,还能有假?” 院长媳妇儿将信将疑问:“搁哪地儿有得卖?” “特区。” 院长媳妇儿:“……” 张大顺嚷嚷道:“一准是高科技,爸,发动你的关系,赶紧整几床,我都快冻成球了!” 院长瞅瞅雪花屏,寻思这频道应该保真呐,抹把脑门道:“好,好,我想想办法。” 关键是这突如其来的降温,他这把老骨头也快冻成狗了。 真有如此神奇的玩意,高低得整两床。 首都,八一制片厂大院。 这年头有电视的人家不多,生活在大院里,谁家如果有台电视机,每逢晚上门外肯定是最热闹的地方。 十一月份的京城夜晚也挺冷的,但寒风仍然抵不过电视节目带来的热情。 住大院东头一楼,宣发部的胡主任家门外,今晚同样人头扎堆,好几排的小板凳。 门口一部12?飞跃牌黑白电视机,架在一张五屉桌和一把靠背椅上面,两侧用麻绳绑住,靠背椅的四只椅腿也用砖头卡牢,怕被北风吹倒,那可亏大发了。 以往看电视时,大伙总是沉浸其中,一言不发,了不起有点嗑瓜子的声音。 这会不同,现场炸开锅,一片噪杂,只因刚看了一支匪夷所思的广告。 “广告…还能这样拍?” “完全是大片的水准啊!” “我脸烫呀,我们甚至拍不出这样的镜头。” “那些雪,那些春意盎然,极速间的变化,是怎么实现的?我留心过,不单单是剪辑,特效技术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这广告到底是谁的手笔?” 一群老电影人,全给整抑郁了。 讲道理,相对于他们厂来说,拍广告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事,他们过去是从来不屑的。 如今蓦地发现,有支广告的水准,无论是运镜、剪辑、特效……竟多方面碾压他们时,那种内心的苦楚……谁懂啊。 大伙没有一张笑脸,进入迷茫状态和深刻的反省,除了几个依偎在大人怀里的小不点。 “妈妈,妈妈,我想要那毯子。” “爸,爸,我也要。” 第546章 搞不清状况(为齐云山河盟主加更) 第545章搞不清状况 清晨,天空如同一块蓝底上、晕染着火红的锦绣缎面;远处山岚上,笼罩着一层薄雾,恰似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 朝阳的剪影遍布华电工厂每个角落,员工们吃饱喝足,离开食堂,欢声笑语结伴前往车间,不乏有人追逐嬉闹,脑子里的画面还停留在昨晚的炸裂广告上。 “呔!贼子休走!我已神功大成,吃我一掌。” “哇哇哇~吐血了我,阁下这是什么功法?” “专打王八功。” “我去你奶奶的!” 中二青年们打闹时,周遭总会伴随着大笑。 当然了,有些人并非中二,只是刻意想在女工面前表现。 整个上埠工业区,唯有他们厂有这种福利,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躁动的、青春的荷尔蒙交织一起,暗地里一颗颗爱情的花骨朵,也在萌发。 行政楼二楼,李建昆戳在廊道上眺望着,每天早上上工时,最能体现员工的精神气。好似眼下这种情况,他都无需去关注今天的生产,一准是超额完成任务。 八点之后,他在销售部待了快一个钟,直到哼哈二将过来喊人。 “怎么了?” 李建昆踱出屋门,点上根醒宝牌香烟,销售部女同志多,一直忍着没抽。 金彪表情古怪道:“好像上次放咱们鸽子的那些人来了。” 陈亚军不忿说:“要我说让他们滚犊子,谁稀罕一样!” 两人说的正是前两天,强哥带李建昆逛完蛇口招待所回来的那个下午,彼时听闻下午有大批客户到,全厂管理层皆是精神为之一振,以最好的面貌做好迎接姿态,谁承想,最后人毛都没等来一根。 李建昆从屋檐下走出两步,踮脚望向厂门方向,果不其然看见一些人头。 “你俩怎么像个小屁孩样,这事你们要换个角度想,越是看不上咱们的人,咱们越是要赚他的钱,横着赚,躺着赚!耍小脾气有啥意思?” 金彪挠挠脑壳,说的也是。 陈亚军嘿嘿一笑,“那放进来,关门杀猪?” 李建昆笑骂,“这话你收着点,可都是大佬。” “嘁~又管不到咱。” 哼哈二将颠覆好状态,喜气洋洋前往厂门口放猪……呸!迎客。 李建昆来到行政部,让行政经理余露带着阿香俩姑娘,去把三楼大会议室拾掇一下,摆点茶水进去。 这回水果点心就没有了。 不是抠,提前没声招呼,再去买也不赶趟啊。 来的各省市供销系统的大佬,不止一拨,不知是提前约好的,还是在路上撞见的,拢共十二三人,哼哈二将把他们带到行政楼楼底下后,李建昆上前招呼,场面话扯过几句,遂领着他们到生产车间参观。 车间里宽敞明亮,绿色地坪漆,白腻子墙面,身着统一深蓝色工装的工人们,各自站好岗位,没有生产线的情况下,主要靠人力相互配合,一排排人头戳在那里,蔚为壮观。 忙而不乱。 “我说吧,原来毯子里还有这么复杂的构造。” “是啊,乍一看,只是条毛毯,里头却别有洞天。” “完全看不懂,还真是高科技。” 在成品工台处,进行着最后一道工序“缝纫”,一众大佬驻足观望,议论纷纷。 李建昆含笑道:“诸位看也看得差不多,要不移步到行政楼喝点茶?” 一张国字脸率先说:“产品的御寒效果怎么样,给我们展示下吧。” 李建昆还记得他的名字,叫余延虎,略带霸气,“没问题,安排。” 一行人来到行政楼三楼的大会议室,陈亚军拎来一件电热毯,也不讲究个啥,直接在椭圆形的会议桌上铺开,金彪搭手通上电,温度调到五档,最高。 大佬们纷纷上手触摸,随着时间推移,一张张脸上的表情越发惊喜。 真的会自己发热! 虽说和广告里有点区别,要电,但这才符合实际。人家商品名倒也打出来了,叫电热毯嘛。 温度相当可以,在特区这种天气下,摸着都烫手! 他们却不知道,烫手不是重点,不烫伤人才是。如果只为追求温度,李建昆可以做到一百摄氏度以上,棉花的燃点是150摄氏度,不超过就行。 余延虎喜不自禁,效果好过他的预期,这种电热毯简直是他们北方人的福音,大有销路!当即和左右二人小声沟通起来,遂达成一致:采! “李经理,不知好梦牌电热毯出厂价多少?” “108元。” “这么贵?!” 别说余延虎吓一跳,在座大佬们有一个算一个。出厂价108元,那零售价不得二百开外? 李建昆补充一句道:“建议零售价168元,我们包装盒上有印。” “那我们才60块的毛利润,刨去各项成本,最终有没有30块的赚头都不好说。”有人皱眉道。 “不然呢?” 李建昆心说老子的赚头也就这些,前世国内出现电热毯是在80年代中期,但好梦牌电热毯在质量和技术上,已经超越那种初代货,成本自然更高。 什么时候一件商品有30块的赚头,还敢瞧不上了? “这价格不行,你们厂家得让利!” “李经理,你要明白我们的体量,我们这几拨人,可代表着几个省市的供销系统!” “按我说,既然你们定了建议零售价168元,那么出厂价不能超过80元。” “没错,一半一半才合理。” 一群大佬结成同盟,齐齐向李建昆施压。 后者微微一笑,想屁吃呢,“不好意思,价钱就是这样的,一分不让。” “你!” “李经理,买卖不是这样做的!” 李建昆不想跟他们墨迹,一句话怼死他们,“价钱是总公司和特区物价局定的,已经备案,改不了。” 这是真事。 当然了,想改也不是没办法,备案撕掉重签。 问题是他会么? 大佬们你看我我看你,合资企业和特区的模式都不同,如果是这样,倒有点棘手。 最终还是余延虎先开口,“那价格先放放,咱们谈谈合作模式。” 他旁边一人发话说:“我们哈市对这种电热毯的需求量会很大,你们必须保证货源优先供应,尤其冬天来了,货不能断。” 其他大佬各抒己见。 “我们西部也是一样,不比他们那边暖和,路程还比他们远,发货、运输这块全由你们负责,我们在本地接收。” “我们这边先订一万件,你们多久能到货?时间太长可不行!” “付款方面,等电热毯的销售季节过了,夏天的时候再结,没问题吧?” 哼哈二将戳在门口,大眼瞪小眼,这帮家伙,哪来的颐指气使的底气!奶奶个熊,是不是没搞清状况啊? 李建昆呵呵一笑,望向刚才开口说话的几人,逐一回过去。 “货源,不能保证优先供应,更不能保证不断货。” 余延虎三人:“???” “西部路程确实远,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们不负责运输,发货只从厂仓库发出去。” 西部几人:“???” “关中要订一万件货?什么时候能到,同上,运输你们自己解决,我们只能说尽快满足订单,时间不确定。” 关中几人:“???” 李建昆略作停顿后,扫视全场,一字一顿道:“另外,订货概不赊账,给多少钱,出多少货,先付款,后出货。” Understand? 瞅瞅他们一脸呆滞中夹杂着愤怒的表情,显然仍没整明白。 “你们…这样做买卖?!” “侮辱人是吧!” “岂有此理!” “有个鬼的人找你们进货啊!” 不乏有人拍桌而起,火气还真不小。 李建昆也不和他们吵吵,拍拍屁股起身,招招手。带丫的开开眼的意思。 第547章 贼喊捉贼 第546章贼喊捉贼 叮铃铃~ “喂您好,华人电子……是哒!……是这样的先生,如果贵方有兴趣,可以来我们厂面谈,电话里我们不方便报价,毕竟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您说呢……” 叮铃铃~ “喂您好,华人电子……好哒女士,如果您有意过来,请留下个人和单位信息,以及具体达到时间,我们会提前给您办理临时边防证,去关卡接您……” 叮玲玲~ “喂您好,华人电子……先生您的意思是说,你们单位想拿下东三省好梦牌电热毯的总代理,对吗…… 销售部办公室里。 余延虎一众大佬瞅着眼前火热朝天,电话一通一通涌进来,完全不断空的场景,皆是双目圆睁,总算有点搞清楚状况了。 有几人身子在抖,比如余延虎。 只见他猛地跨出两步,上前薅过一名销售部姑娘手里的黑色话筒,怒喷道:“你谁啊你,好大的野心呀,拿下东三省的总代理,美得?!” 啪! 电话挂断。 销售姑娘:“???” 李建昆没好气道:“余干部,你这是坏我生意啊。” 余延虎屁颠屁颠凑上来,?着脸说:“我不是在这儿么,真要拿下东三省的总代理,轮得到他?” 李建昆似笑非笑道:“你们不是很多要求吗?我们无法满足啊。” “哪有!”余延虎瞪大眼睛,“我们只是随口说说,这不是商量来着吗?现在没了,一点要求没有。” 他顿了顿,扭头望向其他大佬,“你们有吗?” 一半大佬懵在那里,一半大佬唔唔唔地摇头。 人家的销售情况火爆成这样,还敢提要求? 汤都轮不到他们喝! 有些人暗自叹息,其实他们并非没点猜想,如此炸裂的广告,还请来当红小生李莲杰宣传。可是即便这样,也没料到广告效果这么好――这种宣传方式,他们也不熟啊。 现在弄的…就,挺尴尬的。 金彪和陈亚军猫在门外,掩着嘴笑出猪声,?瑟啊,怎么不继续?瑟了? 李建昆倒也不埋汰他们,一帮供销系统的大佬,想想这年头供销社是什么地位?平时养尊处优,遭人巴结奉承惯了,脑回路一时转不过弯很正常。 或者说,他们初步遭受了市场操作和市场经济的洗礼。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拥有合法的生产和销售权,商品为王! 李建昆一点不怕得罪这些人,即使没有他们几个省市的订单,以市场对于电热毯的广泛需求来看,厂里的产量估计连百分之一都无法满足。 但是呢,这些个冰疙瘩省市,如果市面上见不到电热毯,老百姓可不乐意,保管会骂供销系统的负责人不作为。 所以说,谁该巴结谁? 余延虎无疑是最先回过神的。 “走走,李经理,咱们回会议室,再好好聊聊。”这家伙吊着李建昆的胳膊,生怕他不搭理自己样。 接下来的磋商就非常愉快了。 哪有这么多逼逼叨叨?李建昆秉承着一句话宗旨――先钱后货。 钱到位,货给你。 一众大佬脑瓜点得像小鸡啄米。平心而论,做买卖本应该钱货两讫。只因他们平时在体制内操作惯了,反正都是自己人,你欠我点,我欠你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们却不知,此举后患无穷。 眼下的经济倒春寒根本不算什么,过几年的三角债危机才叫凶猛。 不过一单没谈成。 根本没人带钱。 余延虎赔着笑脸说:“李经理,我只有一个小小要求,看你们销售情况这么火爆,库存恐怕马上要清空,能不能留点货,我们好去筹钱?” “不好意思,恐怕没办法,作为厂家,生意还没开始做呢,我们应该一视同仁,往后如果合作得好,成为老朋友,倒是可以商量。” “走!”余延虎蹭地站起,望向左右。 不是发脾气,得赶紧回去筹钱啊。他可是想吃块大蛋糕的,能创造多少利润先不提,即便只为生活在苦寒之中的父老乡亲着想,这块蛋糕也必须得抢! 李建昆一把拉住他,跟他聊得较多,算是最熟稔。 “问个问题,前两天你们说好要来,为什么最后集体放鸽子?” “这个……”余延虎迟疑一下,终究没隐瞒,反正不赖他。 “我人品有问题?”李建昆笑了,示意他稍等后,起身返回办公室,取来一份报纸,“知道为什么我人品有问题吗?” 说罢,把手中10月12日的人报递过去。折叠好的当面上,正是那篇社论《这样的合资企业值得学习》。 余延虎等人凑在一起打量过后,有人猛一拍大腿,“哎呀,这篇报道我看过呀,只是公司名没记住。” 身在当地的话,特区离他们终究太过遥远。 余延虎后知后觉,“所以事实是这样的:你们华电不合群,率先提高了职工待遇,让他们不得不跟进,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李建昆摊了摊手。 在场大佬们纷纷恍然,敢情这李经理人品硬朗得很,真正人品有问题的,反而是那帮企业老板。 贼喊捉贼! 一众大佬没有久待,全火急火燎地想着回招待所挂长途,与“家里”商议怎么尽快把钱弄过来。 把他们送出厂门后,李建昆三人往回走,陈亚军破口大骂,“狗几把篮子,暗戳戳地阴咱们!” “都说资本家蔫坏,果然没错!”金彪猛啐一口。 李建昆的表情还算淡定,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都不足以使他生气,反而让他动力满满。 他这人大抵上天生有点反骨,别人越见不得他好,诶~他越要混得风生水起! “你们接下来有得忙了,公司只有你俩司机。” 他的皇冠,加上林新甲扔在厂里的普吉212,错开跑的话,大概够用。不行再去租两台,只是未必能租到好车。 金彪和陈亚军也憋着股气,只想啪啪打那些老板的脸。 金彪咬牙道:“放心,我TM接下来死在罗湖口岸了!” 陈亚军撸起袖子说:“老子对象也不处了!” 金彪既诧异又狂喜,脸上的大胡子仿佛在根根跳跃,搭手勾住他的肩膀,一副果然是好兄弟的模样。 “你这么高兴干啥?哥们反正拿捏了,又跑不掉。” “艹!” 大胡子遭受成吨的攻击,一脚踹开他。 李建昆昂头望着碧波如洗的天空,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谁会第一个跑过来跪舔呢?” 某些老板早前威胁他的话,没说错。好梦牌电热毯,确实有许多零部件,特区的工厂能够生产。目前华电开工只有一个来月,相关老板只怕还没什么感觉,往后订单纷沓而至,您猜他们会不会心动? 资本不仅没有良心,还有个特性,叫死不要脸。 第548章 财神妹妹 第547章财神妹妹 十一月的鹏城气温仍然宜人。 暖阳下,华电工厂的铁栅门不时开合,以便解放车或拖拉机通行,每辆车的后斗中都满载着包装精美的电热毯。 等这一批纸盒用完,新的一批会更精美,上面印有李莲杰在广告中的剧照。 他现在是昆竹公司旗下的艺人,肖像权什么的用起来很方便。他的港城身份证,李建昆给董大挂去一通电话后,不到一个礼拜搞定。 什么规定?规定只能限制普通人。 华电主门旁的小侧门,更是不带关的,人流进进出出,川流不息。倒是苦了保卫科一帮小伙,毕竟是不是过来进货的,得把把关。 其实也不止是保卫科,厂里所有部门都进入了全负荷运转状态,不过仍然没加班。李建昆希望尽量不加班,劳逸结合,休息好,明日再战! 效率未必差多少。 比如他,现在属于厂里最悠闲的人,当然了,既悠闲也重要。他得把控大局。 行政楼三楼,李建昆拎着玻璃茶杯,踱步在廊道上,路过房间时,会微微驻足打量几眼,瞧瞧里头的战况。 厂长季美仙,销售经理陈小毛,还有销售部的几名姑娘,每人镇守一间办公室谈客户。一楼销售部那边,留俩接电话的就行。 如果客户来头实在太大,他们搞不定的,李建昆才会出面。 逛了一圈,一切正常,他拾阶而下,来到一楼。 嚯! 李建昆戳在楼梯口,望着财务室门外排起的长龙,吓一跳。 虽然连日来排队交钱的都不少,姜静纯晚上找他哭鼻子,说数钱数到手抽筋,他忙让林新甲从港城搬来两台点钞机,但今儿格外多,绕起来能把行政楼给捆了。 瞅着有些人的气质和衣着打扮,李建昆不禁微微皱眉,不太对劲啊。 ―― 首都。 燕园东侧,五道口居民区,沈家。 是夜。 北厢房的堂屋里,沈家今晚的伙食异常丰盛,有红烧鱼、粉蒸肉、土豆烧鸡……人头也多两个。 除了沈家四口,还有一个和沈母陈秋慧年纪相仿、样貌也有几分相似的妇女,另有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后生。 “姨,你不是爱吃甜食吗,尝尝这个糖藕,我妈特地去买的,她不会做。” “这丫头,净揭你妈的短。” “红衣是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漂亮了。” 陈秋兰望着满桌喷香的饭菜,心头感慨万千,曾几何时,她这个亲妹妹家,那叫一个穷啊,逢年过节都搜不出一点肉腥。 如今的变化真可谓翻天覆地。 过来看一眼,她也放心了。 “姨夫,我敬你。”沈红衣的表哥龚军,提起酒杯。 “诶,好好。”沈学山开怀大笑,嘬完一盅酒后,抬手示意,“来,军儿,多吃点,知道?饭量大,你小姨特意忙活一下午。” 这娘俩是下午到的,沈红衣去首都火车站接的车。 沈红衣知道父亲嘴上不说,但非常重视这次老家来客,他们家搬到首都来后,还是头一遭。这跟表哥近两年在汉正街做个体户,赚了些钱脱不开关系,否则两个人来回上百块的车资,一般家庭不容易负担。 父亲其实也是个爱面子人,既希望招待好客人,也希望他们回到老家后,能说道说道,他沈家人在首都生活得挺好。 这不,还特意买了瓶过年都舍不得喝的五粮液。 酒足饭饱,龚家娘俩舟车劳顿,沈学山安排他们先去休息,执意让大姨子和老婆一块睡他那屋。 陈秋兰起先不同意,沈学山坐在轮椅上,领着她来到床边,拍拍垫面上的一条姹紫嫣红的毛毯,神秘兮兮道:“我这床可不一般,北方冷,我们是习惯了,你就别推辞了。” 陈秋兰仔细瞅两眼,倒没发现什么稀奇,反而奇怪他们垫这么薄,夜晚不冻吗? 北方是真冷啊!她两条腿从下火车哆嗦到现在。 “壮壮,给你姨见识下。”沈学山吆喝。 “得嘞!”沈壮屁颠屁颠上前?饬,尾音拖得老长。 这时龚军从门外走进,见此一幕,戳在原地呆滞半晌后,不敢置信道:“好梦牌电热毯?!” “哟,要不说军儿见过世面呢,一眼就瞧出来?”沈学山十分诧异,他都不晓得这玩意有这么出名。 沈家并没有电视,如今倒也不是买不起,主要两口子考虑到儿女都在念书。他们看不看不重要。 “姨夫,你们家哪来的?!” 龚军大跨步到床边,伸手在电热毯上抚摸,逐渐在加热,指尖的温度愈发明显。 头一回感受,还真的如此神奇。 沈学山一脸迷糊,“红衣拿回的,说朋友送的。他们大学生嘛,朋友多。” 这跟大学生有个毛线关系! 龚军这口槽硬是不好吐出来。 沈学山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怎么,这毯子很难搞?” 龚军左右瞅瞅,发现他家没有电视,“姨夫啊,广告都把电视轰炸了,无数人想买买不到!这家工厂在特区,一般人进都进不去。”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道:“我这么跟你说吧,据说这玩意包装上写着零售价168元,如果给我,在汉正街随便吆喝一嗓子,轻轻松松卖到二百。” “嘶!”沈学山眼珠瞪圆。 陈秋兰这会摸着毛毯笑出声,“会自己发热呢,还真好!来,来,我试试。” 说罢,凑到床沿边坐上去,霎时间屁股便被一股暖烘烘包裹,热气很快蔓延上来,使得她吹了半下午寒风的身体,说不出的舒坦。 “哎呀!军儿,这毯子好,好呀!咱们家也买吧。” 陈秋兰欣喜,半副身子趴上去,舍不得挪窝。 话说武汉的冬天也挺冷的。 “买不到。” 陈秋兰:“……” “有钱也买不到。”龚军补充道,“全WH市面上我没见到过,汉正街的渠道遍布全国,据我所知首都现在都没货。” 沈学山:“???” 那么问题显然来了。 如此紧俏的物件,沈红衣竟然随随便便拿回一条,还没花钱…… 她这个朋友何许人也? 沈学山和龚军想到一块了,爷俩齐声喊道:“红衣!” “啊?!” 正在厨房洗碗的沈红衣,被隔空摇过来,小袖子还扎着,面对这爷俩审问似的目光,满脑门雾水。 “这毯子你哪搞的?” “不是说了朋友给的吗。” “哪个朋友?” 说小王你们也不认识呀,沈姑娘干脆往远的扯,“一个特区的朋友啊。” 龚军两眼放光,“你可别跟我说,你在特区这家电热毯的厂家里,有朋友!” 沈姑娘被他泛绿芒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可…可以有吗?” “红衣!”龚军突然上前,握住她两条手臂,沈红衣吓一大跳。 “咋?” “你是我的财神呐!难怪算命的说我今年要发大财,我一直盼着盼着,咋没来呢,敢情财运在你这儿啊!”龚军神情振奋,嘴咧得特别夸张。 沈红衣:“……” 第549章 财富盛宴下的荒诞 第548章财富盛宴下的荒诞 特区,华电工厂。 午后,李建昆哼着小曲从办公室出来,锁门,闪人,心情蛮不错。 前天下午接到沈姑娘的电话,一副被逼上梁山的模样,支支吾吾问他个体户能不能批发电热毯,明显有事嘛,一番打听才知道,她有个表哥在汉正街捞营生。 这不是重点。 有什么能不能的,咱的厂咱说了算。 重点是,李建昆跟沈姑娘深入交流了一下,得知她这个大姨蛮不错,79年沈姑娘高考,大姨家那会也不富裕,背着丈夫暗戳戳塞了十块钱,作用深远呀!类似例子还有不少,当年沈家穷困,大姨多有接济。 因此呢,沈家两口子对她格外敬重。 个中意义还需道明吗? 李建昆来到行政楼楼底下,正是午休点,难得的静谧时光,两台车都在家,他先到销售部,询问了一声下午的客商到访情况。又来到财务室,不用想,大胡子绝壁在这儿。 进门一瞅,大胡子坐在靠墙的木艺沙发上,脸上一根胡子也没,脸皮刮得泛青,牙齿白皙不少,约莫拿漂白粉洗过。 “小纯,你休息会,别累坏了。” “呕!” 陈亚军坐在旁边笑得人仰马翻。 “李总!”瞅见李建昆从门口走进,姜静纯大眼睛布林一闪,立马当面告状,“能把他俩弄走么,打扰我算账。哼~” “阿彪你能换个人勾搭吗?财务大事,岂容儿戏?”李建昆斜睨过去。 “你帮我相一个?” 深感,无力。 本来还有个人选,李建昆想撮合一下,寡妇厨娘的女儿阿香,结果人小姑娘说看到他怕怕。 能怎么整? 销售部姑娘多呀,声音一个比一个甜,模样他又看不中。 李建昆岔开话题,“钥匙呢,下午我要用车,有三拨客户到,人数不多,不同时段,一辆车够用了。” 陈亚军火急火燎把车钥匙递过来。 金彪瞅着他一脸鄙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偷懒数?最积极。” “我能跟你比么,我是有对象的男人,要去谈恋爱呀。” 金彪:“……” 淦! 两人扭打在沙发上,李建昆递给小纯纯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他俩也待不久,等到点人流放进来,财务室连站的空都没。 轰~ 李建昆开着皇冠,一路坐摇摇车似的,晃悠到罗湖口岸这边的二线关关卡,出关后,他把车停在路旁,徒步走向罗湖枢纽。 这两天打听到一些消息,他想微服私巡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现在的罗湖枢纽这块,那是真热闹,放眼望去随处可见人头,根据特区的官方信息显示,今年最后一季度,平均每日出入罗湖的人数,已达到12000。而改开之后开始有记录的1978年,这个数据是400。 由此可见,短短四年间,鹏城发生了何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到火车站、客运站和通关口岸交汇的黄土场子上,李建昆四处打量,嘀咕道:“也没有啊。” 不多时,一个黑黑瘦瘦跟个猴似的小青年,从侧边凑上来,“靓仔,找货?” 李建昆不动声色问:“你有?” “必须的。” “货呢?” “先谈价,谈妥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童叟无欺。” 李建昆上下审视他一番,“至于这么偷偷摸摸吗?” 瘦猴伸手指向全场,“你看看,做这买卖的不是我一个,有谁拿货出来?这叫什么?默契!咱们现在靠这个吃饭,万一被厂家知道,有什么不满,把门路给封了,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李建昆似笑非笑,“你们这么怕厂家?” “不是怕,是家好厂,咱得敬畏!” 李建昆:“……” 有点心软怎么办? “你卖多少?” “良心价,二百。” 艹! 打听到的消息还真不诓人啊,出个二线关平地涨32块! 李建昆皱眉道:“人家建议零售价才168块!” “我不接受他建议啊。” “……你刚还说要敬重人家。” “两码事两码事。” 李建昆忿忿撂下一声“不要”,拔腿走人。 他之所以特地在包装盒上印个建议零售价,正是考虑到电热毯在内地还是一种全新玩意,担心有不良商贩仗着货源稀缺,坐地起价,本想着高低能止住一点疯狂。 现在看来,仍然低估了物资匮乏的年代,紧俏商品对于老百姓的诱惑力。 没有需求,自然没有买卖。 这还没出鹏城,捣腾到据说已经大雪皑皑的东北呢? 脚步挪动没多远,又有人凑上来,一副老板打扮,梳着大背头,胳肢窝里夹着皮包,手上戴一枚财叔同款金扳指。 “靓仔,特区里的人?”他上下打量着李建昆。 “咋了?” “想赚钱不?” “这话说的,谁不想?” “就喜欢靓仔你这种爽快人。”老板嘿嘿一笑,“给你指条财路。” “嗯?” “知道好梦牌电热毯不?” “听说过。” “你往出捣腾,不管多少,我收。每件货多给你五块,怎么样?” 李建昆强忍住没给他一记砂锅大的拳头,刚才那瘦猴还是自己捣腾自己卖,他倒好,搁这开收购站呢! “行呀,问题是那玩意好贵啊,我没本钱怎么搞?” “你没本钱?”老板再次打量他一番。 “嗨,就这一身场面行头。” 老板哦了一声,“不打紧,我给你本钱,看你打算玩大的还是玩小的。” “什么意思?”李建昆一脸迷糊。 老板解释道: “玩小的呢,一次带一件货嘛,简单。拿你家的户口簿押我这儿。” “玩大的呢,怎么捣腾那是你的本事,我不管。我这边现在最多接受预支五件的本钱,拿你家孩子或者媳妇儿来抵押。” “!!!” 李建昆勃然大怒,“我叼你老母。” “嘿,你看你这人,只是人押在我这儿,供吃供喝的,急个什么眼?”老板一脸鄙夷道,“你这种死脑筋啊,一辈子别想发财。” 说罢,拍拍屁股闪人了。 显然根本不在乎他这么一个带货的。或者换句话讲,有的是人乐意帮他带货。 李建昆戳在原地呆住了。他奶奶个熊,还真的折腾出了一个倒货市场! 改! 回去他立马改规矩,拿营业执照来进货! 本想着电视广告是面向全国的,合资企业和特区这地方,也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他自个做小买卖起家,也乐意照顾一下小商贩,谁来进货都给,一件两件也给。 现在才明白其中危害。 黄土场子上,暗地里的买卖仍然火热,李建昆找到个角落静静观望好久,留意到一些人背着有四方轮廓的蛇皮袋,或麻布袋,过来交易。 到此为止了! “真他娘的荒诞啊。”李建昆忍不住吐槽,没本钱拿妻儿作抵押你敢信? 污―― 一列火车缓缓进站,李建昆抬起手腕瞅一眼,是这个点没错。 大表哥该到了。 第550章 我妹怕是修了八辈子福 第549章我妹怕是修了八辈子福 “龚军?” “李建昆?” “正是。” “你好你好。” 二人接头成功,右手热络握在一起。 按照沈姑娘的描述,她这位大表哥并不难辨认,一米七冒尖的个头,方块脸,额头上有块猫爪似的疤痕,小时候调皮栽沟里被石头磕的,因为这个当年想当兵没去成。 龚军仅带了一只旧旧的、边缘磨出毛刺的黑色手提包,瞅着隐隐护在怀里的模样,李建昆也没要求帮手,领着他离开罗湖枢纽,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建昆你是在特区做什么工作的,听说华人电子是家合资企业,在里头当官还是…做事?” 龚军一路走,一边搭话。这信息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将直接决定这条财路的宽广程度。 李建昆侧过头,含笑反问:“红衣没跟?说?” “她说她不知道啊,这山高水远的。” 具体情况沈姑娘确实不了解,但以她的冰雪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怕是不想把大表哥的胃口撑大,以至于给自己带来困扰。 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啊。 不过没有必要。 “做事。”李建昆微微一笑,对方所描述的“官”,无疑是指在特区工作的行政人员。 龚军哦了一声,心头颇为失望。 窄了。 “红衣还说什么了?”李建昆顺着话头问。 “我那表妹从小话不多,倒也没说什么。”龚军咧咧嘴道,“只说你值得信赖,你俩是好朋友。” 好朋友这身份……李建昆可不太认同。 不过也明白,姑娘家家的,一来有些害羞;二来,怕也是有所顾忌,毕竟沈父并不待见自己。 “但我看吧,你俩不是一般的好朋友。”龚军突然笑眯眯说。 “噢?”李建昆饶有兴致问,“何以见得?” “168块的电热毯啊,听说特区待遇好,但至少也能顶你一月工资吧,只是朋友的话,不能够这么大方呀。” 龚军说到这里眨眨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你想跟表妹处对象,对吧?” 李建昆竖起大拇指,“大表哥慧眼如炬。” “哈哈!不奇怪,不奇怪。我那表妹天生丽质,打小人见人爱,暗恋她的小伙多了去,建昆你可得加油啊。” “一定。” 忽然想起什么,龚军忙不迭问:“对啦,听说进特区要办证儿,上次红衣给你打电话,我也在场,陪她去的邮局,信息都给你了,办到了么?” 李建昆从夹克衫里,摸出一个硬黄纸对折起来的简易“小本”,递给他。 “哟!建昆你有点门路嘛,这么快搞定了。”龚军接过来瞅瞅,喜不自禁。 虽然只是一张临时边防证,但这玩意据说贼难办,普通人根本不必指望,得要关系,硬关系! 他又哪里知道,华电行政部那边,一个月要办一箩筐。 龚军本想顺着话茬进一步打探,看他到底有多大能量,一次性能帮忙搞多少货,能不能长久啥的。李建昆忽然放缓脚步,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精致的车钥匙,走向路旁。 在那里,停着一辆乌黑铮亮的豪华皇冠小轿车,挂着龚军只在传说中听闻过的黑色特权牌照。 然后便看到李建昆,走到皇冠车驾驶室旁,解开锁,先打开后排车门,接着拉开驾驶座车门。 龚军:“!!!” “大表哥,上车吧。”李建昆邀请。 “不是…你开这车?!” “嗯。” 龚军:“……” 这哥们直到坐上车,感受着真皮座椅包裹的舒适性,目睹着车仓内的奢侈豪华,表情仍然处于呆滞状态。 “噢!建昆我明白了,你在华电当司机,给外资老板开车对吧?” 龚军自以为勘破真相,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边说着,边伸手四处摸摸,啧啧道:“是个好差事啊!” 李建昆高低有点无语,问道:“大表哥,你表妹可是北大高材生,你觉得司机有资格追求她?” “如果是你这样的司机,没问题呀!放心吧建昆,我表妹不会瞧不起你的,她单纯善良,不会计较这些。再说了,司机有前途啊,你看过去给大人物开车的那些司机,现在哪一个不是厂长不是总经理?” 李建昆透过后视镜,诧异看一眼大表哥,知道的还不少呢。 皇冠车一路摇摆,龚军咦呀咦呀不止,说这豪车还真不同,再坑坑洼洼的路,屁股不遭罪,腿还不麻,晃悠晃悠地蛮舒坦。 回到华电工厂,无需招呼,这辆车出现,立马发行。 皇冠行驶到行政楼楼底才停下,财务室门外照旧长龙摆尾,有点看不到头。 “大表哥,你等我一下。” “噢。” 李建昆甩门下车,直奔财务室。 龚军透过车窗玻璃,凝视着外面排队交钱的景象,心头擂鼓,不知道走建昆这个司机的后门,到底能批多少货,从特区往武汉捣腾,花销可不便宜,太少了没赚头。 李建昆冲进财务室后没多久,小纯纯便停止了收钱和批提货单,门外瞬间闹腾起来,炸开锅。 有些人看见他刚从皇冠车上下来,没敢放肆。 有些人财路被挡,管他三七二十一,整急了眼。 “凭啥不给批,我们排了多久的队!” “放我们进来,钱也带来了,不给批货,没这样的道理!” “你谁啊你,你说不批就不批?” 一帮人咋咋呼呼,动静闹得不小,保卫科的贾永柱带着七八人,手持木棒十万火急驰援,这位要是挨揍,他除了引咎辞职外再无其他出路。 行政楼里各间办公室中,华电的管理层也纷纷走出来查看情况。 皇冠车上,龚军扒开车门下意识走下去,便看见这一幕: 七八名保安团团围在李建昆四周,将他贴身保护好;旁边的楼房里,人头从四面八方奔过来,聚在李建昆身后。 有个穿港式职业套裙、身材火爆的女人,气势汹汹,逼近吵闹的人堆。那些想交钱提货的人似乎都认识她,不敢直面锋芒,齐齐后退。 “吵吵什么?!” 季美仙叉腰怒喝,“这是我们李总,华电的总经理,他说不批就不批,他说不卖就不卖,谁有屁放?!” 提货众人:“……” 怪不得这么牛叉,敢情是大佬的大佬。 蔫巴了。 龚军:“???” 李总? 华电的…总经理? 这哥们戳在原地呆若木鸡,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守护圈中的那年轻小哥。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壁不能信啊! 李建昆看起来比他还小,而华电是家牛逼轰轰的合资企业!转瞬间,嘴角又不自觉地咧开,笑得像个二傻子。 我的财神妹妹哟! 不!我的好命妹妹呀,你这是修了八辈子福气! 第551章 次级修罗场 第550章次级修罗场 月影婆娑,秋风送爽。 傍晚,华电工厂。 A幢宿舍,五楼,李建昆的寝室。 原本他宾馆已经定好,准备晚上先出去搓一顿,再带大表哥上宾馆,谁料大表哥再三推辞。这还不至于让李建昆就范,主要是因为一句话: “建昆呐,自家人,不要搞得这么见外。” 再让大表哥住外面,肯定不合适。 于是李建昆便在宿舍给他安排了一间房,又让食堂烧了一桌小锅菜,送上来。 木艺茶几上摆得满满当当。 没有外人,这个局金彪也不好凑,陈亚军去了电子大厦附近正在?饬的工人之家,约莫和他的桑冬琴共进晚餐去了,还没回来。 两个人,一瓶茅台,相对而坐,边吃边聊。 “你得罚一杯建昆,我问你是不是官,你还说不是。” 李建昆利落干完一盅后,才解释道:“还真不是,我没有行政职务,不归特区管,属于合资方。” “港城公司的总经理?乖乖!那更不得了呀,?咋当上的?”龚军瞪大眼睛。 “说来话长。”李建昆笑笑问,“红衣真的啥都没跟你说,比如我俩怎么认识的?” “哟,这我倒忘了问。” “我俩是同学,我比她高…算是两届吧。” “嚯!怪不得,原来你也是北大高材生啊。”龚军嘿嘿一笑,遂眨眨眼,“那你俩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说完,不忘补充一句,“反正我这边过了,过了哈!” “来,大表哥。”冲这话高低得走一个。 酒盅放下,李建昆拾起只梭子蟹,一边剥,一边叹息,“我和红衣呀,不太好办。她爸,你姨夫,对我有成见。” “啥?”龚军惊讶,“我姨夫还敢对你成见?” 他怀疑他姨夫脑门进水了,这样宝贝女婿,打着灯笼也难找呀! “你姨夫是老军人,一腔报国热忱,认为像我这样的人,应该进体制。我现在走的路,在他眼里跟个体户没啥区别。” “可我也是个体户啊,我姨夫对我……”龚军的话头没说下去,耸了耸肩,“成吧,明白了,我不是大学生。” 蓦地想想,他姨夫沈学山,确实是老古董思想,还特倔!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这股子倔,红衣和壮壮能不能健康长大都不好说。 “建昆你放心,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龚军遂将自己的计策,娓娓道来,“等回去,我跟我妈吹吹风,好好夸夸你,我妈在我姨夫和我小姨那边,还是很有份量的……” 李建昆提起酒杯,还有啥好说的。 干了!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和沈姑娘的事,他不算特别着急,因为知道学业没完成前,沈家不会同意沈姑娘处对象。这是思想正确,他心里也认同。 但现在,他不得不多上份心思。 明年夏季,沈姑娘该毕业了。 按这年头的习俗,姑娘到了二十二岁,家里该急得团团转,谈婚论嫁的事摊在台面上说。况且他也想尽早迎娶沈姑娘。 这个话题聊通透后,李建昆主动切换到电热毯的事情上,龚军放下筷子,打起十二分精神。没忘记此行的目的,这关乎他的钱途和未来。 “大表哥你在汉正街有铺子?” “嗯,有间小铺面。” “我给你好梦牌电热毯武汉总代理,除你一家,武汉地区再不走货。” 龚军猛地握住他的手,茅台没灌红的脸,霎时红得像关公。 忒够意思! 李建昆笑着拍拍他手背,“说实话,货源挺紧张的,这次我先给你五百件吧,拿回去卖卖看,武汉毕竟不算特别冷,价格又贵,不知道行情怎么样。” 你不知道,我知道啊! 不冷只是相对于北方而言,冬天照样冻得直哆嗦。价格是不便宜,但哪地方还没拨有钱人? 五百件! 美了美了。 龚军心花怒放,但转瞬,又有点怂,电热毯的出厂价,之前建昆跟他讲过,心里默算起一笔账:108x500=54000元…… 能看看他这百二十斤值多少么? 干了两年个体户,攒是攒了些钱,却也没这么多,相差甚远。 李建昆留意到他的微表情,摆摆手说:“你先拿去卖吧,卖完下回进货再结。” 龚军倏地双眼一红,膝盖有点软,“建昆我……” 感激无以言表。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龚军咧开嘴角,“对!” 卧槽啊,姨夫要是不同意这门婚事,他非得冲上沈家大闹不可! 这么好的小伙,打着太阳也找不到第二个呀。 两人这边勾肩搭背,推杯换盏,几乎已成生死之交时,华电厂外的黄土大道上,踏着星光月色,一男一女各推一辆自行车,并排而行。 “黄小姐,要不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待会昆哥该抽我了。” “出息!都是爷们,你这么怕他干嘛?” 心里是怎么想的,陈亚军不表,嘴上说道:“这不叫怕,这是敬重!” “我以后还是你嫂子呢,你不敬重敬重我?”黄茵竹没好气道。 陈亚军瞅她两眼,欲言又止。 “说!”她的温柔可不是谁都给的。 “恕我直言,你希望渺茫。” 黄茵竹:“……” 好气呀,好想嫩死他怎么办? 陈亚军很警觉地闪开点距离,过去权以为她是个文艺女神,这一阵?饬工人之家,她对此兴致浓厚,见天过去帮忙,混熟之后陈亚军才知道,原来文艺女神的外表下,裹着的是只悍匪。 给他做媳妇儿,他还真吃不消。 夜风中,幽幽飘过来一句,“你认识她对吧?跟我说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兮若轻云之蔽月,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黄茵竹额头鼓包,“呦嗬,你还挺有才的。说人话!” 陈亚军眼神在她身前扫一眼,“胸比你小点。” 黄茵竹脸色稍霁,又有点无语,“没让你夸我,让你说她怎么个好。” “我说了呀。” “……” 黄茵竹恍然后,恨恨道:“那我也比她多一个优点,李建昆喜欢胸大的,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她屁股比你翘。” 黄茵竹:“……” “她从不吼吼别人。” “她乖的很,笑起来甜甜的,不?得慌。” “她见我总喊亚军哥。” “我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 黄茵竹刚开始还听得特认真,越听,越发觉不对劲。 “好啊你个陈亚军,你想奴役我对吧!” “没有。” “你给我站住!” 二人蹬上自行车,你追我赶,前后脚到达华电工厂。陈亚军未料到悍匪凶猛如斯,追杀不止,嗖嗖冲向宿舍楼,只想赶紧寻到那个唯一能制服她的人。 一口气奔到李建昆的宿舍。 进门愣了愣,好嘛,小酒喝喝。 对面那货是谁? 李建昆侧头瞅瞅他,“你干嘛呢,奔着投胎呀?” “有人追杀我。” 李建昆还以为是金彪,反正和大表哥事情聊得差不多,招招手道:“来吧,一起走几盅。” 门口窜进一个小脑瓜,“好呀好呀。” 李建昆:“!!!” 他扫一眼大表哥,再瞄瞄黄姑娘,赶紧起身去拦,“你出去,出去,男人的宿舍你瞎闯什么!” 黄茵竹揉着他的狗爪,用颇为温柔的语气,撒娇道:“干嘛呀~我今晚不回,我要睡你的床嘛。” 李建昆:“……” 龚军:“???” 说好的跟我表妹天作之合、情比金坚呢?敢情框着我远在京城的表妹,还在外面养一只! 第552章 舔货一号 第551章舔货一号 “大表哥,你听我讲……” “建昆,我对你太失望了,你怎么能学陈世美呢!” 尼玛,这手对标名人,还真够狠的。 505寝室,李莲杰当初住过的那间房,李建昆拉着龚军好一阵解释,告诉他黄茵竹只是个朋友,港城的千金大小姐,有点任性刁蛮,对方偶尔会霸占他的床睡,但他可从没在旁边躺过。 “噢!我懂了。” 龚军恍然大悟,“华电是她家的对吧??正是仗着这不三不四的关系,才坐上现在的位置。” 李建昆:“……” 你懂个几把! “行吧大表哥,事情到这一步,我跟你摊牌吧,华电其实是我的,我就是华电的老板。” “你以为我会信?” 李建昆麻了。 左右解释不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呗。 “算鸟,你想跟红衣说就说吧,我清者自清!”李建昆一脸坦荡。 “放心,我会的!”龚军鼻孔喷火。 “嗯?” 李建昆盯着他仔细瞅两眼,我TM说句气话你还当真?再善解人意的姑娘,这种事也不能让知道啊,老祖宗都说了“女人人均醋坛子”,想那吕雉,从前尚可,后面醋坛子打翻,狠毒如斯。 “代理权,没了。” 龚军:“!!!” 这哥们全身火气骤然一敛,大佬坐姿不复存在,忙从沙发上站起,蹲身在李建昆旁边,握住他的手,晃了又晃,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李建昆低头问:“你想说啥?” “别这样逼我啊,我不能对不起我表妹!” “大表哥呀,本身没有的事,你这一传绝对带偏。”李建昆顿顿道,“要不你先跟我讲讲,你打算跟她说什么?” “真说?” “恕你无罪。” 龚军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红漆衣柜,把它当作沈红衣,痛心疾首道: “红衣啊,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不然我良心难安:李建昆在南方傍上一个港城富婆,借女上位,偌大一个上千人的工厂,那女的公然住进他宿舍,还毫不避讳地嚷嚷要跟他睡……” 唔~ 话头戛然而止,龚军的脖子被一双大手钳住,“你嗦射我五嘴的。” 李建昆双目圆睁,此人能放他离开的? “我们厂有块花园,我带你去逛逛。” “你丧干吗……” 五分钟后,食堂后面的一块小菜圃里。 枯叶席卷,秋风瑟瑟。 饶是特区,深秋的夜风吹在身上,也有股微凉。 昏暗的光线中,两点火星忽明忽灭。 “大表哥,咱们都冷静一下行吗,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你所见,这姑娘喜欢我,从港城追到特区,放着千金小姐不做,你站在我的角度想想,我能怎么办?打她一顿?你能下去手?” “下…不去。”龚军幽幽叹息一声。 凭良心讲,这女人贼漂亮。以他表哥的身份来看,比红衣还漂亮。毕竟妹妹姐姐什么的,向来不能算作女人。 “我心里有数的,她来,我躲。不信厂里你随便打听,看看我有没有和她共处一室过。” 龚军抬头瞅他一眼,“你对天发个毒誓,你俩没乱搞。” 李建昆不带犹豫的,照做不误。 龚军长吁口气。 场面总算稳住,两人吹吹风后,绕出菜圃,结伴返回宿舍,路过仓库厂房时,李建昆微微顿脚。 只见库房外面,不知何时来了辆解放车,仓库经理巩志先正带着几人卸货,卸的是一件件崭新的电热毯。 “老巩,怎么回事啊?” 从来只有库房往外出货,截至目前还真没见过往回退的。 巩志先这才发现他,喊过人后,解释道:“有个羊城的家伙,跑来进一车货,结果进过去卖不掉,问我们能不能退,正好货源紧张,季厂长同意了。” 龚军小声吐槽了一句神经病。 搁羊城卖电热毯,那不跟这季节去东北推销电冰箱一样? 李建昆心说这是个傻叉吗?有钱都不知道赚,还破老子的退货雏儿。扫几眼,见他们刚开始卸,问道:“有多少件?” “六百。” “行啦,别卸了,大晚上的。留五百件,明早拉货运站。” 龚军心头一个激灵,眉飞色舞,这就给安排到位了,“谢谢昆!” “嗨,一家人嘛。” 龚军早前有聊到过,他们汉正街发展迅猛,地方对长途托运管得不严。总之他有办法顺利接到货。 一夜无话。 隔日一早,李建昆陪同大表哥一起,押车到罗湖货运站,办好托运手续。 龚军也顺道买了回首都的火车票,他老母亲还在首都沈家。 四十八小时打底,也是够折腾的,李建昆完全没有尝试的打算,宁愿跑一脚到羊城坐特快。当然了,二者价钱上有悬殊。 发车是下午,趁着有时间,李建昆驱车载着大表哥,跑去东门老街晃荡一圈,买了些本地土特产。中午请他在港城人开的酒楼,朵颐了一顿精致粤菜。 污―― 罗湖火车站,月台上,李建昆买了站台票,把大表哥送上车。这次虽然待的时间很短,但买卖做上往后有的是机会。 龚军趴在车窗上招手,让他回去。 “大表哥,别瞎说呀!” “晓得的。” 一晃几日过去。 这天,李建昆正坐在办公室,核算财务小纯纯送来的报表。 黑色转轮座机叮铃铃响起。 他抬手接起后,里头传来的却是忙音,那边挂断了。 李建昆盯着电话,发呆片刻,心头有点猜想。 想问自己,又觉得不应该怀疑? 所幸能拨电话,应该没生大气。回京城再解释吧,不像有手机的年代,想联系也难。 李建昆低头继续忙活,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季美仙带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来到办公室。 “李总,华力士的康总说有事找您。” 李建昆抬头瞅去,老熟人了,华力士电子厂,正是桑冬琴的老东家。 “不好意思啊李总,康某这次登门,首先得向你道个歉。” 康启鹏脸上堆满笑容,姿态摆得很低。来干嘛的,昭然若揭。 季美仙见老大没轰人,倒来一杯茶后,退出房间。 李建昆合上账目,身体后仰,似笑非笑,“有话直说吧康总,我记得你之前还骂过我。” “是是,所以才要向你道歉嘛。咱们这些老古董,终究不如你们年轻人脑子活泛,你推行的八小时工作制,不用不知道,一用才知道好啊!职工精神状态饱满,工作效率提高不少。” “呵呵~” 康启鹏这人口才那是真溜,彩虹屁张口便是一串,感觉火候差不多时,才切入正题。 “你们的生意是真火爆啊,听说零配件全是从港城采购的,那多浪费钱呀!其实好梦牌电热毯的好些部件,我们厂都可以生产,保质保量!你看…咱们能不能开展下合作?” “可以。” 嗯? 康启鹏硬是怔了怔,继而心头狂喜,完全没料到此行竟然如此轻松,他甚至做好了被挖苦和嘲讽的准备。 赚钱嘛,不丢人。 李建昆的话还没说完,他戳戳桌面道:“整理份产品参数和报价清单吧,朱总黄总他们也有兴趣,我总要比比哪家更物美价廉。” 康启鹏:“!!!” 好啊狗日的老朱老黄,问他们吧,一个个叫嚣得厉害,说死都不和华电合作,结果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两人暂时没来,李建昆随口唠的,不过既然康启鹏出现,应该也快了。 压榨员工有啥意思?榨这些工厂主才有劲。 第553章 突发状况 第552章突发状况 有一个亘古不变的道理:资本随钱走。 哪里有钱薅,资本便涌向哪里。 在财富的驱动力下,面子,乃至于尊严,皆是可拿可放的东西。这道理在资本的代言人、绝对的精致利己主义者,犹人身上最能体现。 世界历史上盛大王朝的脚下,无一例外,全有他们匍匐表忠心的影子;而在这些王朝遭遇灾难或覆灭之际,也总能看到他们卖力背刺与搜刮狂欢的身影。 HI―TUI! 亦如李建昆所料,华力士的康启鹏只是上门来舔的第一个,随后忠明电子厂的黄林中,康发电子厂的朱炳云等等,特区内的各大电子厂,竟来了个七七八八。 李建昆是来者不拒啊。 想跟老子做生意? 成。 自个躺进压榨机里,看谁更狠,榨出的毛血旺更多。 晌午时分,总经理办公室。 生产经理姜洪戳在办公桌前,用哀求的语气说:“李总,晚上加会班吧,库存告急,季厂长天天生逼我又有什么用?员工们也是热情高涨,强烈要求加班啊!” 李建昆旋开玻璃茶杯,抿口茶后,搭眼瞅瞅他,“那…加会?” 姜洪:“!!!” 这哥们浑身一激灵,千年的铁树终于开花,可算想通了,俩眼笑得只剩一条缝,连连点头,“诶好好!加多久?” “一个钟。” 虽然忒少,但是个进步,姜洪也不敢得寸进尺,担心这好容易讨来的一个钟,都给整没掉。逃也似地离开办公室,生怕他反悔似的。 望着他消失的残影,李建昆嘴角微扬。也不知能不能形成新一轮罢工潮,希望特区工厂里多几个桑冬琴吧。 自己的利益终归要自己去争取。 华电虽然制定了加班每小时1块的额外补助――计件工资不算,不过从没有实施过,隐隐听见外面说他们在画大饼,行吧,那就兑兑现。 周边其他电子厂,现在最高的加班工资,不超过五角每小时。 过了今天,康启鹏那些人八成又要难受,是跳脚大骂呢,还是继续舔呢? 李建昆放下茶杯,接着伏案工作,心情愉悦,干劲满满。 也不知过去多久,门外乐呵呵奔进一人,大胡子咧着嘴道:“建昆,上面来人慰问了。” 谁说福无双至? 事实上快乐总是双倍的。 李建昆整整衣服起身,特区来人是意料之中的事,这次绝对还是真诚慰问,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华电现在日均发货上万件,净利润摊算到35元每件,即使对半开,特区的钱袋子也是每日进账十七万,说是摇钱树不为过吧? 来到楼下,李建昆还没从楼道里出来,发展委的钟主任抢脚迎上来,紧紧握住的手,用力摇晃,“李经理,工作做的相当不错啊!” “都是领导指导的好。” “哈哈,要不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好同志,能力卓越呢。” 呕! 李建昆抹抹嘴,怕是受了小纯纯的传染。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 汉正街。 这条商业街由来已久,历史超过五百年,在本世纪初叶,随着汉口开埠、租界设立与铁路的开通,汉口商业中心逐渐下移至长江岸边,汉正街则演变成小商品市场。 1979年,汉正街恢复小商品批发市场,首批摆摊经营的待业青年和社会无业人员,约一百余名。 一扇石料砌造的坊门进去,二面是楼层不高的水泥或红砖房,不算宽阔的街道牙子上,如同其他地方差不多,电线杆参差不齐的竖立着,头顶凌乱的电线犹如一张饱经摧残的大网。 现在的汉正街比几年前规模更大,许多原本沿街叫卖的摊位,进行了规整,生意好的移进了铺子,生意做得大的,则多采用前铺后厂的格局经营。 街道末梢,有个不太显眼的小门头,封铺有几天,里外拾掇,??邦邦的怪扰民的。 今天无疑筹备好了。 铺门左侧多出一块长条牌匾,不过这会用红缎布罩着。 “妈,卸得动么?” “行!你去放鞭炮吧。” 龚家娘俩喜气洋洋,一个忙着卸铺板,大开铺门;一个从铺子里提溜出一挂长长的鞭炮。 啪啪啪啪啪! 鞭炮炸响,腾起一片弥漫着二氧化硫气味的白雾,也吸引来附近过路行人的视线。 龚军瞅准时机,手摸到铺门侧边,用力一掀。 竖立悬挂的白底牌匾,露出真容,只见其上书写着一行楷书黑字:好梦牌电热毯武汉总经销。 “诶?!”立马有行人眼前一亮。 “好梦牌电热毯,李莲杰打广告的那个?” “我们这里终于有卖了?” “乖乖!我去商场都没找到,这还总经销咧?” “走,看看去!” 龚家娘们站在门口,热情迎客。以往这铺子只有龚军一个人?饬,乱七八糟的物件,只要能换钱啥都卖,如今全部脱手掉,收拾清爽,只卖好梦牌电热毯一款产品,料想开业初客源绝对爆炸,龚军才喊来老母亲帮手。 不消片刻,铺子里已挤满人头。 “还真是!” “我做梦都想买一条。” “这个冬天不难熬喽!” 客户们望着货架上陈列的包装盒,喜笑颜开。有些人迫不及待取下来打量。 “同志同志,我要买!” “是168吧?” 说起这个,龚军还有抹忧伤,按他看来,卖二百都不成问题。可谁让挂个总经销的牌匾呢,再坐地涨价,不合适。 两利相权取其重。 肯定是总经销的地位正宗,和细水长流的买卖,才是王道。 “没错,我们总经销明码销售,童叟无欺,大家可以放心购买!” 省去议价环节,买卖倒也简单了。看中交钱便是。 一些客户嗖嗖奔出门,倒不是没兴趣。谁没事能揣168元巨款逛街?回去取钱,钱不够的,还想找人凑点。 这绝对是个大时髦! 买一床回家,能艳羡周边十里地。 “嘿,?说巧吧,我今天说过来提前批点年货,还真带着钱。”一位老大爷翻开里三层外三层,从贴身衣服里,摸出一卷子钱。 龚军哈哈大笑,兴奋道:“妈,收钱。” “好嘞!” 自从第一件好梦牌电热毯,被老大爷一路提溜着,招摇过市拎回家,汉正街有货源的消息,便火速在这个临江城市传播开。 当天汉正街的客流,硬生生增加一倍不止。 到晚上,龚军的五百件货,几乎见底。 “军儿,咋搞到的这个渠道,带带兄弟呀!” “军儿,我平时待你不薄吧?” “苟富贵勿相忘啊!” “现在是真没货,等往后货多,我给你们批点,成吗?”龚军唾沫说干,好容易送走同街交情不错的几个商户。 应付他们,可比招待客户累多了。 他今天忙活得午饭都没吃,饿是饿,却架不住心头爽。铺门板一块块给塞上,完事后,龚军哧溜冲进里间,“妈,多少?” 陈秋兰数钱数到手抖,腿上放着一只木匣子,竖起三根手指,“快…快这个数。” 啪! 龚军双掌猛地拍在一起,欣喜若狂。 “军儿啊,我这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这赚钱比抢钱还快啊。”陈秋兰捂着胸口说。 龚军大笑,替她揉捏着肩头,“咱这可是干净钱,快是快,谁让咱有渠道呢。我那建昆大兄弟,人是真不错。妈,他跟红衣的事,你可得好好帮忙撮合。” “不是看他帮你赚钱了吧,人真有你说的这么好?”陈秋兰昂起头。 “天地良心,人高马大,相貌英俊,北大高材生,混得也好。红衣嫁给他,不是明摆着享福?唯一吧,你也明白,像这种男人,哪个姑娘不爱?身边可能有点花花草草。” 龚军顿了顿,蹲身在老母亲旁边,握住她的手,正色道:“正因为这样,所以要快,要按我说,红衣明年毕业,立马完婚。这样其他姑娘也该死心了。” 陈秋兰想想是这个理儿,“成吧,改明写信,我好好说道说道。” 隔日。 早八点,龚军蹬着二八大杠,载着老娘,左歪右扭来到汉正街开铺子。 还未接近铺面,便瞧见门前围着一拨人。 “妈你瞧,这买卖,躺着赚钱,根本不费劲。” 陈秋兰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儿子看中的是钱,她畅想的则是未来的好日子。 叮铃铃~ 龚军故意摁个铃,吸引来铺子门前一拨人的视线。 “是他不?” “对!” “给我打!” 龚军:“???” 陈秋兰:“……” 第554章 十万火急 第553章十万火急 午后,李建昆陪领导吃完饭回来,几两猫尿灌下去,脑子晕乎乎的,躺在沙发上打盹。 叮铃铃~ 好梦被打断,李建昆睁开惺忪的眼睛,瞅一眼狂躁不止的电话,“你TM最好有点要紧事。” 遂拍拍脑壳,从木艺沙发上爬起。 “喂?” “李建昆,你跟不共戴天!!!” 电话那头传来一字一顿的咆哮,其中饱含的无尽愤怒,硬是把李建昆的酒给惊醒。咱也没给人带绿帽啊。 他仔细辨了辨口音,“大表哥?” “谁是你大表哥?我跟?没有半点瓜葛,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艹! 那边破口大骂整整一分钟,李建昆耳锅子嗡嗡响,不得不拉开点话筒,深吸一口气道:“就算你是大表哥,你也不能这样骂人呀。” “骂你咋了?你要在我面前,我非扇死你!” 李建昆皱起眉头,“到底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我,你们的垃圾电热毯,漏电!我这边好些人被电到,有个老人家现在在医院抢救,生死未卜!” “什么?!” 李建昆大惊失色,“这不可能!” 电热毯确实存在漏电风险,所以他在研发之初,一再交代老纪,找的研发员必须靠谱,产品安全摆在第一位。科院物理所的宋研究员,也就是宋向阳他大姐,很好贯彻这一宗旨,在发热丝的绝缘胶管上,还特意设计添加了一层耐热树脂。 另外,每件电热毯的包装里,附带一本图文式使用指南,文盲都能看懂。 诸如“尽量不要折叠”、“禁止整体水洗”、“不长时间使用最高档”等等规避危险的事项,条条注明。 只要正确使用,漏电的风险微乎其微。 退一万步说,如果是个例,他还能接受。可大表哥明言的是“好些人被电到”。 “不信你死过来看看呀!我被人打得半死,连我妈也被人打了,你还想娶我表妹?门都没有!” 李建昆神色凝重,温声道:“你先别激动,出了问题咱们想办法解决。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屁快放!” “具体有多少人被电到?” “我TM现在根本不敢回铺子,昨天才开始卖的,卖出有二百件,上午几十拨客户冲过来,后面有没有不知道。” 这概率? 李建昆面如寒霜,继续问:“现在受伤最严重的人,情况怎么样?” “我知道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老人家,有基础病,能不能抢救过来不晓得,他儿子提刀上门,扬言要剁了我!” 李建昆心头擂鼓,深吸几口后,用尽量柔和的语气说:“这样,大…龚军,你听我说,你不能躲着,你必须出面……” “我出面被人砍?!”龚军嘶吼打断他。 “你不出面,事情会更严重,闹出几条人命也不是不可能。”李建昆沉声道。 龚军:“!!!” “电热毯漏电,一般来说电不死人,更麻烦的是有概率引发火灾。” 龚军:“%@#¥*&!” 李建昆不理会他的咒骂,继续说道:“你马上报警,协助警方把卖出去的电热毯全部找到,确认不少一条。如果有客户闹事,你先拿钱出来补偿,尽量平复他们的情绪,我会尽快赶过去。” “你要我报警?”龚军的声音里透着股诧异。 “对!立马!不开玩笑!” “好!我反正是完了,你也别想好过!” 与龚军结束通话后,李建昆戳在办公桌旁,呆滞了好半晌。 在医院抢救的那位老人家,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昨天卖出去的二百条电热毯,到底有没有引发火灾?这些龚军完全不知,他也无法揣测。 心情非常沉重,忐忑不安。 他旋即又意识到,没有时间容他调解,转身,拔腿冲向门外,“季美仙!” 刚才在和龚军通电话时,李建昆脑子里已经有所猜想,问题可能出在哪里。 截至目前,好梦牌电热毯卖出几十万件,遍布大江南北,除了龚军这边,还没有经销商反应电到人。 而龚军卖出的二百件电热毯,居然发生了几十起漏电事故。 只有一种解释:龚军的这批货,不对劲! 这批货是退货,厂里的第一单退货。那晚他和龚军在小菜圃谈心,出来时刚好遇到巩志先他们在库房卸货,他寻思装装卸卸也辛苦,刚好龚军又要货,便干脆把这批货发给了龚军。 季美仙闻声从办公室奔出,瞅一眼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从没见过向来沉稳的老大,如此急躁和愤怒。 “李总,怎么了?” “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单从羊城退回来的货,六百件?” “对,有这么回事。” “给我查,货主是谁!我要马上知道信息!” “好的!” 吩咐完这件事,李建昆抢脚下楼,狂奔向仓库厂房。 这时,行政楼几乎所有手头没事的人,全来到门外,望着在厂区内跑出一道残影的老大,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金彪和陈亚军也在,两人相视而望后,一人去找季美仙了解情况,另一人跟着奔向库房。 “巩志先!” “在,在,在。” 仓库里,李建昆来不及喘气,怼到起身迎过来的仓库经理巩志先跟前。 “我问你,有天晚上,不是从羊城退了批货吗,六百件!五百件发到武汉,还有一百件发给谁了?” “……” 巩志先被问懵了,这谁知道啊? 每件货乍一看包装,一模一样,卸下来放回仓库,既没做记号,出货时他们也辨不出啊。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全发出去了。 现在货源紧张,这么多天的货,库房里不可能还存着。 见他一脸懵逼,李建昆知道坏事了! 这一百件货一旦搞乱,发往全国各地,简直犹如泥沙入海,你甚至不知道谁进走的。 “给我看第二天的出货记录!” 巩志先不敢耽搁,赶忙返回办公桌,翻找出资料,一阵哗啦哗啦后,捧着账本送过来。 李建昆搭眼望去,仅一眼,头皮发麻。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经销商名录。 这天同样出了上万件货! 理论上讲,隔夜退回来的货,应该是放在货架前列。因此那一百件疑似有问题的货,当日出是肯定出了,且按照出货先后顺序,排在越前面的经销商,概率越大。 “唉!”李建昆猛拍一下大腿,他忘了问龚军一个重要信息―― 他那里的货,生产日期是几号。 这里流失的一百件货,跟他提走的那五百件,很可能是同批次生产,即使不是,也是相邻日期。如果能得知这个信息,利用日期进行筛选,会大大降低找回难度。 可他现在联系不上龚军。 “还得马上去武汉啊。”李建昆沉吟。 金彪气喘吁吁走进来,关切道:“出什么事了?” 李建昆看看他,又扫一眼巩志先和几名仓库职工,没有隐瞒,将事情全盘托出。 “什么?!” “卖二百件货,几十人触电?!” 众人闻言,皆是脸色大变。 金彪怒骂道:“我艹TM,这明显是有人想害咱们呀!” 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不用怀疑,这批退货绝对有猫腻! 巩志先似乎想起什么,再次奔回办公桌旁翻找,不多时,捧着另一个账本跑回来,“退货的人我这里也有记录,叫米春波,羊城的个体户。” 李建昆双眸寒光掠过,侧头道:“打电话小龙小虎和新甲,还有万勇和财叔,发动我们在羊城的一切力量,尽快找出他!” 金彪用力点头,“明白!” “老巩,去通知所有管理层,手头事全放一下,开会!” “是!” 李建昆决定马上启程去武汉,米春波交给在羊城的人搜找,留在厂里的人也有一个重要任务:找回现在还不知所踪的一百颗“炸弹”。 再麻烦、再累也必须找回! 性命忧天! 第555章 围攻 第554章围攻 夜幕降临。 羊城已初现不夜城的气象,如同繁星点点的城市里,几面颇为显眼的霓虹招牌,闪烁着魅惑的色彩。 白云宾馆二十四楼,李建昆伫立在窗台边,良久没有动作。华电工厂的技术骨干宋向阳,坐在侧方一张沙发椅上,不时偷瞄一眼他的背影,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滞,异常沉闷。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宋向阳好似盼来救星,立马冲过去开门。 “老板。”林新甲率先踱步走进。 “昆哥。” “昆哥!” 小龙小虎紧随其后。 李建昆转过身来。宋向阳搭眼望去,倒没有他想象的面若寒霜,表情很平静,不禁暗松口气。接下来至少几天时间,他们会一直待在一起,与上司独处本就有压力,再要冷着脸,谁能遭得住? “怎么样?” “高第街和十三行都打听过,没人听说过米春波这个人。”林新甲顿了顿,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化名?” “有。”李建昆点点头。 甚至有很大概率。但凡有漏洞,谁会使用真名字做坏事? 好梦牌电热毯开卖之初,对于客户管理并不严格,不是华电独一份,这年头甭管合资工厂,还是社队企业都一样,客户带钱上门,难道还要调查他的户口吗? 小龙和小虎相视一望,这样事情就棘手了,他们甚至连对象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即使对方戳在面前又如何? 不知真名,不知长相,怎么断定他是贼? “从拉货的司机着手。” 李建昆刚才不是发呆,脑子里一直在思索问题。 那晚拉退货的解放车,不知隶属于哪家单位,车门上有没有字,黑灯瞎火的他也没留意,但是那名司机,在华电工厂落脚了一晚,厂里许多人都见过,兴许还聊过,他挤的是员工宿舍。 这是“米春波”的一个疏漏。 他绝对没料到,那车退货当天没有卸,华电白天太过繁忙,给司机耗到晚上,而华电又是一个颇具人情味的工厂,高低有些过意不去,收留司机休息了一晚。 只要找到司机,他去哪里拉的货?谁给他的货? 总该有点线索。 李建昆详细解释一番后,林新甲和小龙小虎皆是眼神明亮。 “那不难查,从羊城拖的货,应该是羊城这边的运输公司,没几家!” “不一定。你能想到的事,‘米春波’也能想到。” 李建昆摇摇头,吩咐道:“新甲,你明早回一趟工厂,我出来匆忙,很多事来不及调查,也是刚捋清楚。你去找巩志先和仓库的人,找司机那晚住的宿舍的职工,好好打听下,兴许有线索。” “好!”林新甲忙道。 “听我说完。如果他们也不知道司机是哪家单位的,?带几个见过司机的人出来,从羊城的几家运输公司开始查,要是还查不到,但凡有解放车的工厂,给我挨个问!” 这年头许多工厂也配备有解放车。 林新甲看看小龙小虎,三人面面相觑,这工作量…… “确实是大海捞针,但没有办法。” 李建昆沉声说:“耿军那边有没有闹出人命,还不知道,另外一百件货会不会闹出大祸,也不知道。这件事必须有人负责,不是‘米春波’,就是我们。” 房间里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明白了。” “昆哥你放心,掘地三尺我们也要把‘米春波’挖出来!” ―― 隔日上午。 一架从羊城飞往武汉的苏制图-154飞机,伴随着轰鸣声,斜斜刺入碧波如洗的天际,留下一道雪沟式的轨迹。 在交通工具上,李建昆的运气不错,这趟飞机几天才有一班,且机票往往会提前售罄。他也是昨天下午过来羊城,途径白云机场,想着进去问问看。 对于宋向阳来说,这还是人生头一回坐飞机,如果不是摊上这档子破事,他应该会蛮愉快的。 一路无话。 抵达武汉时,已是半下午。 两人轻装简行,出航站楼后,在广场外的马路牙子旁,发现几辆出租车。武汉的出租车又有所不同,竟然拿吉普212当出租车用,还有红色的菲亚特轿车。 “师傅,去汉正街。” 李建昆瞄中离得最近的一辆菲亚特,正准备打开车门坐上去,戳在驾驶室车门旁抽烟的司机挥手阻止,“等下等下,我们只服务外宾啊,你们是外宾吗?” 李建昆从夹克衫内衬,掏出一把富兰克林,在车身上用力拍拍,啪啪响! “你说呢?” 司机瞪大眼睛,继而做手势道:“您请。” 一溜烟来到汉正街。 进入牌坊后,李建昆和宋向阳一个顾左,一个顾右,挨个铺面寻找――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能注意到什么,但料想总该有点蛛丝马迹。 前行好一程后,宋向阳突然顿脚,“李总,这家!” 李建昆猛回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间简陋门头出现在眼帘,门口左侧悬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匾。 没错了! 龚军的铺子现在模样格外凄惨,铺门被砸烂,地上木渣撒落一堆。李建昆抢脚凑上去,铺门上的大洞使得里面一览无遗。 同样一片狼藉,被捶砸得稀巴烂,碎物堆中隐隐能看见好梦牌电热毯的包装盒。 “又是来找算账的吧?” 耳畔传来的声音,对门戳着一位大妈,用武汉话说,“去所里呀,都在那边,耿军那小子被带走了。” 得益于几十年的阅历,李建昆听是能听懂,但不会说。赶紧凑上去,用普通话询问怎么走。 大妈这才知道他是外地人,表情略显古怪,不过还是给指了路,倒是不远。 李建昆和宋向阳又奔向所里,来到这边,规模不大的一个所,小院里三五成群,戳着不少人头,各自围着圈子搭话。 “耽误一整天,到底什么时候能退钱啊!” “那家伙现在没钱,昨天都赔光了。” “我管他,一百大几十啊,几年才存下的,反正今天不把钱退我,我不走了!” “光退钱?我可不答应!看看我这手,电得黢黑,现在还哆嗦!” 李建昆放缓脚步听了听,谈论的全是电热毯的事。两人进入办事厅后,一名大檐帽搭眼望来,询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你好,我们是好梦牌电热毯的厂家人员。” 嚯! 听闻这话,大檐帽叔叔只差没有飞身起扑,立马冲过来拽住他胳膊。厅里的其他大檐帽也纷纷起身,两眼泛光围拢过来。 他们正愁这事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这么大动静,也引来院里的人注意。 “同志们,电热毯厂家的人来了!” “当真?!” “堵门,堵住门,别放跑了!” “可算找到正主!” “TM的,谁是厂家的人,老子嫩死他!” 前有大檐帽,后有愤怒的百姓,李建昆和宋向阳陷入层层包围,犹如瓮中之鳖。 第556章 解决(上) 第555章解决 “大家都冷静一下,我们是来处理问题的,既然主动过来,还会跑吗?” 李建昆面朝堵住门口的老百姓们,朗声说道:“我们刚落地,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了解下情况,该承担的责任我们肯定会承担,一定给大家一个满意交代。” 同仇敌忾的老百姓们你看我,我看你。倒是句人话。 “天黑之前,必须有个答复。” “对!我们在这等!” “别想耍滑头!” 李建昆弯腰说了声谢谢,遂向大檐帽叔叔打听起龚军的下落。 宋向阳怂成一团,猜到这趟旅程不会愉快,但也没料到会存在人生危险啊!再瞅瞅旁边的李总,临危不乱,神色坦然,心中愈发多出几分敬意,要不人家能干大事呢。 一名大檐帽叔叔带路,领着二人见到所长。 所长姓万,一个留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得知李建昆两人的身份后,同样坐不住,从红漆五屉桌后踱出来,上下审视着他们,表情严肃。 “你们厂家还算有点担当。坐吧。” 在靠墙的木艺沙发上坐下后,李建昆迫不及待问:“销出去的电热毯都找到了吗?” 万所点点头,“龚军反映,说这东西如果漏电,有概率引发火灾,吓得我们当即联系了报社和电台,两头宣传,截止今天中午,数量总算全对上。万幸没有起火,不然……哼!” 李建昆长吁口气。 谢天谢地,最糟糕的事没发生。 “?先别高兴。” 万所是老檐帽,一眼看破他的想法,沉声说:“虽然没有酿成大祸,但被电伤的人可不在少数,老人小孩全有,门外的百姓想必你们也见识过,群情激愤!你们最好马上拿出一套解决方案,否则我们有义务行使执法权。” 这话宋向阳听懂了,搞不定这件事,他们走都没法走,心中戚戚,欲哭无泪。 “放心,我们过来就是处理问题的。”李建昆微微颔首后,追问道,“听说有位老人被电后,引发了基础病,昨天还在抢救,现在?”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不过还在医院治疗,这一下算是吃了大亏,他家子女情绪最激动,要是在这边,你俩别想好生生进来。” 能理解……李建昆心头默念一句多谢菩萨保佑。 “龚军呢?” “当然是关着,闹出这么大事,总要有人负责吧?再说了,现在放他出去,不得被人打死?”万所没好气道,“跟我来。” 所里有几间临时羁押房,里头有简易床铺,万勇被安置在其中一间。这会双手枕着头,躺在硬板床上呆呆望着天花板,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眼神下移,当看见李建昆后,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如同看见杀父仇人。 随行的大檐帽叔叔打开铁栅门。 如果不是有他和万所在场,大表哥的这套王八拳,李建昆只能硬受下。大表哥现在状态非常不好,鼻青脸肿,一套蓝色棉衣裤脏污不堪,被撕扯开好几道大口子,棉絮沾染一身。 “龚军你给收敛点,这是哪里啊?容你胡来?坐回去!” 在万所的呵斥下,龚军无奈坐回床铺,但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李建昆。 他吃了一顿打,倒不重要。有三点他无法接受: 其一,他亲眼看见老娘被别人打。 其二,他现在臭名远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营生。 其三,怕是等他再出去时,顶着劳动再教育的头衔,狗都瞧不上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 李建昆望着大表哥,正色道:“我跟你说个情况,你应该就能明白。好梦牌电热毯销售到现在,已经卖出几十万件,没有任何地区任何经销商,反映过漏电事故,除了你。” 龚军唾沫狂喷,“这么说还赖我喽?” “你先别激动,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这件事有问题。”李建昆岔开话题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这批货哪来的?那天晚上,咱俩路过厂里的仓库,正好看见在卸货……” 龚军的思绪被带回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忽地一个激灵,“退货?” “对。”李建昆进一步解惑道,“我怀疑有人想害华电,这批货提走之后,动过手脚,然后又退回来。当然了,我们也有负责,忽视了检查。” 龚军眉头紧锁,一时没有言语,不过眸子里的血丝,逐渐在消散。 李建昆扭头看向万所,“货呢?应该被你们查封了吧?” “肯定的,还敢散落在外面害人啊?” “我们得检查一下。” 刚才的话万所全听在耳朵里,没有拒绝,带着他俩离开羁押房,绕到所后院,来到一间杂物室。 只见里头有半间屋子,堆着未拆封,或者使用过、毯面有焦黑的电热毯。 李建昆看一眼宋向阳。不用吩咐,宋向阳拎着黑色手提包,赶紧上前检查,这正是他同行的主要目的。 手提包里有工具,宋向阳蹲身在地,取出工具先拆解了一条使用过的电热毯,拿着内部的发热装置组件仔细端详。不多时,又拎来一盒新电热毯。 在此过程中,李建昆和王所他们,都没打扰他,只是安静旁观着。 宋向阳连拆三件新电热毯,好一阵后,站起身来,扭头望向身后,“确实被人做过手脚!李总,你看来。” 李建昆踱步上前。 宋向阳再次蹲身,逐一取来三片发热组件给他看,其上皆有被利器削割的情况。耐热树脂被削掉,阻燃管被割破,人如果躺上去,等于说和电热丝间只隔着一层棉绒,触电的概率自然几何倍增。 “还真有人害你们啊?”万所也走上前。 李建昆让开位置,正好让他做个见证。同时面沉如水,对方为了害他们,可谓煞费苦心,每件电热毯都拆开过,然后又缝制好,使得单从表面看不出个所以然。 “米春波”这狗日的到底是谁? 论仇家的话,李建昆还真的不少,特区的老板有一个算一个。 可这些人,真会如此处心积虑地害他吗? 他心头打了个问号。 真相是什么,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乱猜也没有用,“米春波”还是得找到。 “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万所问。 李建昆思忖少许后,说:“还想请您帮个忙。” “说说看。” “我需要受害人的详细名单,包括他们各自遭受到的具体伤害,然后把受害人全召集过来,以及你们本地的媒体,集中到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出钱租个会场,当面澄清和解决好这件事。” 万所沉吟道:“事我可以办。你确定你能一下搞定?” “那是我的事。” 万所:“……” 瞧这牛逼哄哄的口气。不过,我喜欢。 第557章 解决(下) 第556章解决 黄昏时分。 在万所的帮忙协调下,李建昆花费二百块,租下了附近“?口冲压件厂”的职工礼堂。 此时,老式的苏式礼堂里,屋梁上垂下的电灯泡全亮,可容纳上千人的会场,靠近舞台的下方,戳满密密麻麻的人头。 当先一排是本地的各路媒体记者。 好梦牌电热毯的广告打得有多响,这次发生集体漏电事故,在这个临江城市造成的影响就有多大。 几乎本地所有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仅仅两天时间,已闹得人尽皆知,连带着电台的收听率和报纸销量,都有明显攀升。 现在接到消息厂家来人,又有大瓜,媒体当然不会错过,一窝蜂冲过来二三十人,在底下架起长枪短炮。 记者们后面“几层”,便是在龚军手上买了电热毯的受害者或家属,乌泱泱好几百号。 最后方还有不少人,?口冲压件厂下班后没回家,赶来吃瓜的工人们。 舞台上,摆着一排桌椅,万所、街道的几名干部、宋向阳和龚军,坐在一起,还有个空位,是李建昆的。 他这会戳在台前的另一张长条桌旁。 其上码放着几件未卖出的新电热毯。 “大家都知道一个道理,如果你过得太好,总会遭人眼红。这次在本地的电热毯漏电事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是有人蓄意对我们的产品做手脚,然后假意退货,来陷害我们。” 李建昆说着,将个中细节娓娓道来。 随后龚军和万所,相继发言佐证。 李建昆又让宋向阳当场拆解了两条电热毯,将内部遭削割的发热部件,呈到台下,请众人观摩。 “还真是!人为破坏的痕迹很明显。” “应该做不了假吧,刚才亲眼看见新毯子拆开的。” “人家所长都作证了,东西被查封在所里,厂家这俩人没作假的机会。” “谁TM干的,简直丧尽天良,完全不顾消费者的死活!” 台下议论纷纷,通过这一茬,那些望向李建昆和宋向阳的眼神中的敌意,明显有所消减,有些人甚至露出几分同情。 “但你们也有责任!噢,人家退货你们不检查的?” 有人仍然愤怒,说话这墩实青年,正是老爹昨天抢救的那户人家。 “是。”李建昆看向他道,“所以我们弄了一个补偿方案,因为时间紧,可能有些不妥之处,我先宣布,?们有意见待会可以提。” 墩实青年哼了一声,如同其他人样,竖起耳朵。 李建昆取出几页信纸,在手上摊开,“承蒙领导们的关心和帮助,这次受害者的名单,包括具体受伤情况,已经整理到我手上。” 他顿了顿,扫视过台下,继续说道: “补偿方案如下。一,购买了好梦牌电热毯,但尚未使用,或未发生触电事故的消费者,我们进行假一赔三的补偿,也就是说,全额退还你们168元后,再额外补偿产品售价的三倍,504元。” 嚯! 此话一出,底下哗然。 “要的要的!”有人立马出声,喜不自禁。 买了件电热毯,还没开始用,也没遭罪,本想着能退回本钱已是谢天谢地,谁承想,竟然能额外得到504元。 一台14?电视机到位了呀! “二,购买了好梦牌电热毯,使用后遭触电,但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的,除了退还本金外,我们再予以五倍补偿,840元。” 哗! 这部分客户最多,台下好似煮沸的水。 有些人兴奋得差点没蹦起。 被电麻一下,居然能赔到两年工资! 礼堂里浮现起一张张兴奋和狂喜的脸庞。 “三,购买了好梦牌电热毯,使用后遭触电,并造成一定伤害,但无需住院治疗的,除了退还本金外,我们再予以十倍赔偿,1680元。” 好家伙! “我我我!你看我这手,都电黢黑。” “我也是啊,手指皮绽肉裂,要上药呢!” 有些人忙不迭把电伤的部位,呈给台上的李建昆看,生怕他把自己搞漏似的。 一朝暴富啊这是! “诸位放心,我这里都有记录,你们之前报给所里的。”李建昆扬扬手中信纸。 这使得不乏有人,很想给自己俩大逼兜,早知这样,高低要弄点伤出来啊。 1680块,十年都未必能存下! “最后是需要住院治疗的。”李建昆收起信纸,只有三人,两个老人一个小孩,“我们除了退还本金外,再予以二十倍赔偿,3360元。” 嚯嚯! 三家的家属神情激动,差点没喜极而泣。 饶是火气最大的那户,老人遭抢救过的人家,此时三五子女凑在一块,也是齐齐咧开嘴巴,傻笑不止。心头暗戳戳想着,老爹遭电一下,不亏啊。 这年头干什么,能一下赚到三千多? 发财了! 李建昆宣布完,看向台下,“大家看我们的补偿方案有问题吗?需不需要改动?” “没!” “一点问题没有!” “别改!” “千万不能改啊!” 要不说这年头的人还是实诚呢。 底下所有受害者和家属,皆是兴奋难以言表,满足了,超额满足! 而让他们更欢呼雀跃的,还是李建昆下面一句话。 “那好,下面我们进行补偿。” 众人:“???” 现场!现在!直接发补偿?! 大伙双目圆睁,满脸不敢置信,满以为即使会补,也要折腾好一阵。说不准拖拖拖的,给拖没了都有可能。 宋向阳拎来李建昆的黑色手提包,坐到台前那张长条桌后面,摆起出纳的阵势。 是的,当场发。这种破事越快搞定越好。 李建昆这回过来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袋子钱。 钱能解决的问题,那就不叫问题。 “请大家配合下,接下来我们挨个喊名字,被喊到名字的同志或家属,上台领取补偿,并麻烦大家签个字。” “好好好!” “配合配合,一定配合!” “开始吧。” 旋即,李建昆念名字和金额,宋向阳飞快点钱发放。 望着那一沓沓崭新大团结拿出来,真金白银,台上的万所和几名街道干部,台下的记者和?口冲压件厂的职工们,眼睛都绿了。 为什么不把他们也电一下? 要早知道有这待遇,神也挡不住他们去买一条好梦电热毯,跟毯面来次亲密接触啊! 尤其是?口冲压件厂的职工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炸开了锅。 “老子羡慕嫉妒恨呀!” “这帮家伙走什么运,一个个成大富翁了。” “好想成为受害者啊!” “我TM都快馋哭了!” 耗时接近一个钟,所有补偿发放完毕,礼堂里还哪有一丝怒火和半句咒骂? 爽朗的大笑,狂喜的激情,几欲掀翻屋顶。 李建昆做最后发言道:“再次诚挚地跟大家说声对不起。” 受害者们连连摆手,这样的厂家,他们愿意信赖一辈子。 “另外,我们厂的武汉地区总经销,龚军同志,他是完全无辜的,属于这次事件的纯受害者,希望大家不要再找他麻烦,谢谢!” 受害者们连道不会,有几人还挺不好意思。 “龚同志,见个谅,之前我也不知道是这情况,一时火头上。” “对对对,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当时推了你母亲一把,害她栽个跟头。” “兄弟,要不你下来捶我一顿吧,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龚军起身摆摆手,示意不必,心情峰回路转。回来的还不仅仅是心情,更有名声、营生,大概率也不用吃牢房了。 脸上总算露出笑容。 龚军暗戳戳瞧一眼李建昆,心头发虚,比台下的人更不好意思,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 第558章 十三件 第557章十三件 傍晚时分,李建昆约好三户家属,分别去医院探望了两位老人家和一个小姑娘,这回倒是没邀请记者,不过仍然有几名记者尾随而至,咔嚓咔嚓拍走不少照片。 晚上七点半,江城日报大院。 资深记者裴子鸣正在办公室伏案赶稿,总编要求九点前要交上去,特地预留了晨报副刊头版的位置。 叮铃铃~ “真会挑时间。”裴子鸣嘟囔一句,英雄牌钢笔顿住,用左手薅起黑色话筒,“喂?” “子鸣,十万火急!问你呀,好梦牌电热毯的漏电事件有反转?” 裴子鸣蓦地笑起来,“潘亮啊潘亮,你也有今天,准备好稿子想蹭热度,现在不好发了对吧?” 两人是多年好友,潘亮在隔壁长沙日报供职。 “挖苦吧,哥受着。”潘亮苦笑,“赶紧来点情报,到底怎么回事?” 裴子鸣眼下也没功夫打趣他,语言组织能力超强,三两句话道明原委。 潘亮惊讶道:“这公关能力也忒强了吧,远在特区,一天时间连带赶路,完美平息。不得不说,真TM牛!” “不牛能在央视广告打得轰轰响,请到李莲杰搞宣传?就这啦,忙着呢。” “等下等下,那什么,电热毯帮我买一条,还是你们大武汉牛逼,我们这毯子毛都没见到一根。” “咋的,欠电?” “老子倒是想啊,一辈子没领悟到什么叫天降横财。” 再说李建昆这边,从最后一家医院出来,他们跟随陪同的大檐帽,回到汉正街旁边的所里,这事所里立了案,还有些手续要办。 “大表哥?先回吧,阿姨一个人在家,昨天还吃了苦头,回去看看,报个平安。” 李建昆望向龚军说。 龚军点点头后,问道:“你俩晚上住哪儿?” 他想邀请二人去家里住,找机会道个歉,之前的许多行为确实冲动了,完全没过脑子。好梦牌电热毯真要有问题,厂里怎么可能有那多人排队交钱?建昆更没有任何理由害他。 “我们好说,我有合资企业的证明信呢,上哪儿都能住。”李建昆笑笑后,试探性地说,“要不你留个地址,明天上午我去拜访下,看看阿姨。” “噢,好。” 龚军问大檐帽讨要来笔纸,留下住址后,先行离开。李建昆看出他的意思,之所以今晚没打算过去,除了有手续要办外,还有些事要处理。 这次的漏电事件,受害者们如今全表示谅解,也没造成重大危害,加之背后另有隐情,所里不打算追究,即刻销案。 完事后,李建昆再次向万所借了电话――下午打过一次。 这边事情虽然处理好,但他心头仍然忐忑,忧心着另外一百件货。 电话打到华电厂长办公室,季美仙接的电话,聊几句后,她把电话交给全力追查货源、更清楚情况的金彪和陈亚军二人。 “昆哥,根据生产日期,我们已经锁定目标,九成九发去了东北哈市,余延虎他们的货。” 金彪补充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还没闹出乱子,路程远,货在路上走的时间长。” 陈亚军接过话茬,“不过坏消息是,货昨天到的,今天开售,场面火爆,卖出去不少。我下午跟余延虎通过电话,原委都告诉他,让他登报纸,发电台,上电视,动用一切手段召回11月7号生产的货,他知道轻重,正在办。” 李建昆看一眼窗外的夜色,眉宇间有股化不开的愁绪。不过能做的他们全做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辛苦了。跟余延虎密切保持联系,确保11月7号的货全部召回返厂。” “明白!” 一应事务处理完,已是晚上十点多,一名大檐帽姑娘拿来俩苹果,李建昆给钱她没要,这个点的武汉没有地方吃饭,李建昆和宋向阳咬着苹果,权当晚餐,就近找了家小旅社。 条件非常简陋,房间里除了床铺,几乎什么都没,厕所和水房在廊道尽头。 熄灯后,李建昆和衣躺在床上,潮气很重的被褥稍稍搭着肚子,“向阳,这趟跟着我遭罪了。” “李总您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您,我还在首都当无业游民呢。” “之前你姐很愁你说媳妇的事,今年过年回去能说成吗?” “我看行。”宋向阳嘿嘿一笑,他现在不仅是合资企业的技术骨干,月薪更是高达五百。本身长得也不算磕碜,这样还没姑娘愿意嫁? 那真是没天理了。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起床,简单洗把冷水脸后,李建昆带着宋向阳奔上街头觅食,论起早餐花样,武汉说第二,没地方敢说第一,饶是岭南地区都不行。粤式早茶虽说菜单贼长,但归根结底主要还是一类――蒸食。 武汉这边则不同,早餐铺子随处可见,许多铺子往往只卖一种品类。 比如热干面。 李建昆何止昨晚没吃,昨天颗米未进,饿得眼冒金星,倒是什么都想尝尝。遂在附近找到一家最大的国营早餐店。 门口有个收银台,想吃什么先想好,在这里交钱交粮票,换来手撕的小票据。 里头的格局像个食堂,中间摆满木头餐桌和长条板凳,周围三圈设有不同的打菜窗口。 宋向阳占好位置,守着包裹,李建昆来回折返,不停搬运。 热干面、牛肉面、三鲜豆皮、面窝、鸡冠饺、糯米鸡、蛋酒、糊汤粉……桌面几乎摆满,看呆周遭同志,馋哭隔壁小孩。 吃饱喝足后,去所里的路上,在路旁瞧见一位老大爷推板车卖橘子,黄橙橙的橘子,看起来很诱人,老大爷大气,让李建昆随便尝一个,说不甜不用买。 倒真的汁多味美。 “大爷,我全要了,你推车跟着我吧。” 老大爷狂喜,甚至有点不敢置信,自家精心料理的十几颗橘子树,好果子全在这里,一板车可有二百来斤,“去哪?” “前面不远,所里。” “啊?!” “别怕呀,又不是工商,他们不管这个。” 老大爷终究想做成这单大买卖,硬着头皮推车跟上。到所里,橘子车推进小院,李建昆进去招呼一声,说请大家吃橘子,大檐帽们一个个乐得合不拢嘴,忒客气。 入冬的橘子可不便宜,好几块一斤呢。 “那啥,我再借电话用一下。” 一名忙着找布兜的大檐帽,头也不回道:“没事,打打打。” 反正不花他家钱。 电话接通后,那边传来陈亚军的声音,约莫守在电话旁。 “坤哥,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先说好的。” “余延虎他们从昨天下午开始忙活,晚上干通宵,11月7号的货基本追查到,发生了几起触电事件,所幸不严重。” “基本?”李建昆并不满意,“不是有具体数量嘛,对过后还差多少?” “十三件。”陈亚军顿了顿,道:“我要说的坏消息跟这有关。” “说。” “余延虎他们省这是第一批货,货刚到哈市,有些关系户得到消息,不等开售,提前拎走了一些,这十三件货很有可能在其中。这些关系户呢,他们拿走货后,很多不是自己用,送了人。他们送的人吧,觉得金贵稀奇,好些又送给别人了……” 李建昆听得额头鼓包,该死的关系户!该死的攀援户! “亚军,我知道难,可无论如何我也不想酿成大祸,你再打电话余延虎,催逼吓!不管用什么手段,把他从床上给我弄起来,一层一层地查!十三件货全部找到为止。” “行吧,我知道了。”陈亚军的声音里透着股疲惫。 第559章 最后的一件货 第558章最后的一件货 随着火红的朝阳洒满这个临江城市,好梦牌电热毯集体触电事件,发生反转的新闻,也在城市中飞快传播。 位于?口区的一个城中村。 李建昆带着宋向阳,提溜着大包小包,一路走进,路过村委会旁边的小空场时,这里热闹非凡。 老人们扎堆凑在一起晒太阳,周围小萝卜头们追逐打闹,不少人手里捧着报纸,四下角落还摆着几部收音机,声音嘈杂,大伙聊天打趣,议论纷纷。 “我说什么来着,这事肯定有蹊跷,用屁股想都知道啊,好梦牌电热毯要真有问题,央视还能给它打广告?昨晚还在打呢。” “葛老六,论马后炮的水平数你天下第一,昨天也不知道是谁跳脚大骂。” “这家华人电子还是值得信赖的,遇事不躲着,立马给解决,心里头是装着咱老百姓的,不像有些单位,有点破事你找上门去,他们还各种推诿。” “唉,跟你们这帮老家伙聊天,聊不到正点子上。这电热毯可是咱们村的龚家在卖的,竟然没见一户人家买,泼天富贵全便宜了外人,老子恨呐!” “说的也是,那帮买了电热毯的人,这回是真发了财,最高赔三千多呀,我的天!” “?说咱们再去找龚家,还能买到有问题的电热毯吗?” “大爷,甭想了。”侧方入村的黄土路上,传来声音,“这次是华电工厂在处理退货的环节,有所忽视,现在已经整改了,往后再发生触电事件,会首先怀疑是不是人为故意造成的,查出来非但不赔偿,还得追究恶意抹黑和蓄意敲诈的法律责任。” “诶?这人!” 不少老大爷瞅瞅他后,忙低头去对比报纸上的照片。 发现见到事主后,小空场上霎时间沸腾一片。 “是华电工厂的人!” 报纸上的人走进现实,无疑是大热闹。 只是李建昆并不给他们凑上来的机会,带着宋向阳快步离开。这些老大爷的聊天倒是提醒了他,待会得跟大表哥聊聊,再次开卖前,先要登报警示一下,以免财帛乱人心。 他自己没时间去弄,定好下午返程,另外十三件货加上“米春波”,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龚家门户不大,一联三间红砖平房。 不过住娘俩二人,还是十分宽敞的,龚家老爸前两年因病撒手人寰。也正是那年,龚军成为家里的顶梁柱,迫于生计干起个体户。 大表哥殷勤招呼他们进屋,李建昆也初次见到沈姑娘的大姨。 看见大姨微微有些跛脚,想必是被人推攘跌倒后落下的,李建昆赶忙上前道歉,关切询问,让去医院检查一下。 陈秋兰笑着摆摆手,表示只是崴了下,不打紧,昨夜儿子已经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她讲清楚,心里的那点气早消了。这会瞅着李建昆,完全是一副替外甥女把关的模样―― 倒真跟她家军儿说的一样,人高马大,仪表堂堂,气度非凡。 龚军搬来椅子,倒来茶水,四人坐在门口晒着太阳,谈笑风生,陈秋兰拉着李建昆的手,是越瞧越喜欢。 “建昆你是哪里人?” “浙江。” “家里几口啊?” “六口,一个哥一个姐一个妹妹。” “父母是干什么的?” “……” 主题有点跑偏,突然演变成见家长。 李建昆规规矩矩答话,不时献上几记彩虹屁,反正大姨身上能看出的优点使劲夸,把大姨乐得合不拢嘴,催促大表哥去买菜,非要留着中午在家吃饭。 地道的楚菜,手艺硬是要得。 吃罢午饭,李建昆准备告辞,陈秋兰亲昵地拍着他手背道:“建昆呐,你跟红衣的亲事,我看行!” 搞得李建昆心头一阵激动,这无疑是最近听到的最悦耳的话。 以大姨的份量,有她全力支持,沈姑娘等于红头盖盖上大半。 龚军送他二人出村。路上李建昆和大表哥好好聊了聊,除了之前塞给他一万块,作为补偿外。又让他把铺子拾掇好后,再去趟特区,重新给他好货、大批量的货,具体的到时再谈。 离开城中村后,李建昆两人再次来到汉正街旁边的所里。 让万所帮忙,找来一辆解放车,把问题货一股脑儿装上去。他们准备押车一起去火车站,飞机票买不到了,只能坐火车回去。 临时,李建昆又借电话挂回华电工厂。 这次是金彪接的电话,哈欠连连,“建昆,货追踪到十二件,余延虎那边火急火燎在联系召回,还有一件现在下落不明。” “只剩一件?” 李建昆长吁口气,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缓缓落下去,“很好!不过还是要努把力,把它找到,不能掉以轻心。” “行吧,我再逼他,余延虎开始跳脚骂娘了,后面咱们怕是要补偿下。” “这都不是事。” 对万所表示感谢,道过别后,李建昆和宋向阳坐上解放车,前往火车站。到地方先把问题货办理了托运,遂赶去搭乘火车,票是上午在市区代售点买好的。 即便是发往羊城的特快列车,仍然是一段漫长的旅途。 需要一天一夜。 夜。 黑省,DQ市勘探测绘院。 职工宿舍楼里,院长家的傻儿子张大顺正戳在绷棕床边,?饬他爹托关系搞来的一条好梦牌电热毯。 说他傻并不埋汰他,电热毯只有一条,他问他妈用不用,院长媳妇儿说你要冷你拿去用,张大顺说那我冷。 今晚他爹还不在,出远门搞勘探工作去了,老母亲一个人睡。 “大顺,能整明白不?”房间外传来声音。 “这话说的,妈你真当我傻呀。” 自己生的,院长媳妇儿也不好打击,她丈夫有多聪明且不提,饶是她也是测绘员出身,他俩的聪明才智儿子是一点没继承,技术活根本搞不来,只能在院里捞个不费脑子的后勤差事。 张大顺拆开电热毯,说明书随手扔老远,不稀罕听它的说明。 拎起电热毯用力抖巴抖巴,心理感觉抖掉碎绒和线头后,又摁在床上使劲揉巴一番,使它变得更柔软,这才美滋滋在床上铺开。 把插头通上电。 拿起旋钮式开关瞅了几眼,按箭头所示拧到最高档。 “嘿!这不就成了?”手摸在毯面上,感受着温度逐渐升高,张大顺咧嘴一笑,“妈,搞定了,简单的很!” “说明书看过吧?得注意点,毕竟是电器。” “看了看了,没什么,三两句话。” “那你早点睡吧。” “待会,它是慢慢发热的,让它先暖和起来。”张大顺说着,把盖被也摊开,覆在电热毯上。想着等里头彻底暖透,再钻进去,岂不爽歪歪? 出门玩了一阵,待老母亲也顶不住东北夜间的严寒,用罐头瓶灌上一瓶开水回房后,张大顺这才拉熄小客厅的灯,奔回房间睡觉觉。衣服脱得只剩条裤衩,猛地往被窝里一钻…… “我去!” 里头简直比塞了个暖床丫鬟还舒坦。 温暖如夏。 张大顺爽得全身毛孔都张开,莫名的还生起点欲望,趴在电热毯上拱啊拱的,拱到兴致头上时,忽地全身一个激灵。 身体止不住地开始抽搐,口中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啪滋!啪滋!” 一股焦糊味弥漫开来…… 第560章 向难同行 第559章向难同行 羊城火车站。 人流如潮水般涌动,巨大的广场上,不时传来一阵骚乱。随着南方的大踏步发展,各地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这边淘金,羊城火车站这片人流密集地,也被不法之徒瞄中。 出站口好似开闸泄洪,李建昆和宋向阳踩着前人的脚后跟,检票出站。 林新甲已在这里等候多时,戳在护栏后招手示意。三人碰头后,望着林新甲阴云密布的脸,李建昆心头咯噔一下。 “老板,出事了!” “最后一件货?” “对,在大庆,发生了火灾。” 李建昆脑子里响起嗡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忙不迭追问:“什么程度的灾况?人员受伤情况怎么样?” “烧掉几间房,幸亏是单位宿舍的砖楼,职工一起搭手很快把火扑灭。出事的那户人家母亲最先发现的,起火的是她儿子的房间,她和几名职工冲进去救人,受了些不同程度的轻伤。严重的是她儿子……” 林新甲顿了顿。 “说!”李建昆怒喝一声,引来周遭人齐齐探来。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上次陈亚军打电话回来,说在做手术,可见不是小伤。这一天一夜联系不上你,他和金彪先赶过去了。” “该死的!” 李建昆一拳砸在铁护栏上,有名安保人员搭眼望来,瞅瞅林新甲一身金贵的模样,到嘴的呵斥又咽回去。 “另外,拉货司机找到了。” 林新甲继续说道:“是佛山运输公司的司机,我们赶过去核实过,米春波是真名,运输公司在办理业务时,需要出示相关手续,他是当地人,现在跑得没影了,我们已经报警。” 到这个节骨眼上,李建昆是真没料到,米春波竟然是真名。 TM的,他什么时候得罪过姓米的人? “三件事。第一,你立马找记者、登报,详细披露这件事,阐述清楚不是好梦牌电热毯本身存在质量问题,而是这个米春波假意退货,刻意损毁产品,蓄意谋害!” 李建昆沉声说道: “第二,发《告客户函》,说明有问题的电热毯已经全部找回,避免引发恐慌,以及某些居心不良的人故意碰瓷。” 碰瓷? 林新甲微微一怔,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过还蛮贴切。 “第三,动用你的港商背景,以华电在内地现在和将来的投资做筹码,向相关部门施压,发通缉令,扩大搜索范围,只是一个当地没用。” 李建昆的声音冷若寒冰,“现在搞出大祸,米春波不伏法,不承认罪行,我们不可能洗干净。跑?跑到天涯海角也得给我揪出来!” 林新甲颔首道:“好的,我明白了。” 说罢,从灰西装的内衬里,取出一张单据,交给李建昆。 “飞首都的航班,今天下午一点半登机,晚上七点前肯定能到,八点一刻有列发往大庆的火车,我联系小王买了票,他会在机场等?。” 李建昆还未有所表示时,宋向阳都听懵了。 这就是能力吗? 想上级所想,提前安排好一切?很明显,李总确实迫不及待想这么做。 李建昆接过机票,没说什么,拍了拍林新甲的肩膀。 ―― 傍晚。 六时许。 首都机场。 风尘仆仆的李建昆在航站楼,与王山河碰上面。 小王通过林新甲,对情况基本有所了解,替他拎过手提包,有意活跃气氛道:“兄弟,憔悴了呀。” “去你丫的,票呢?” “还早着呀,请你搓一顿。” 这年头的首都机场内,也有餐饮店铺,只是没有后世那些耳熟能详的品牌,咖啡厅、中餐厅和西餐厅,样样不缺,都是国营的。 两人找到一家中餐厅,要了四个小炒菜:麻婆豆腐、溜肉段、辣椒炒小河虾和烧卤拼盘。 外加两碗米饭和一瓶红星二锅头。喝酒纯粹是为驱寒,临近十二月份的首都,夜晚气温能到零下。 李建昆闷头扒完一碗饭后,倒上一盅酒,一口闷掉,辛辣的酒水顺着喉哝涌入,好似一股火烧到心窝子,不过身上的寒气也驱散大半。 “新甲跟你说了吗?”小王突然问。 李建昆抬头道:“啥?” 小王叹息一声,“出事的这户人家,来头不小,在石油体系内很有份量,央视这边已经得到消息,暂停了广告播放,我今天特地去解释过,没鸟用。话头是除非我们能拿出确凿证据,证明这次的祸事不是电热毯的质量问题造成的,而且还得彻底搞定舆论。” 李建昆点点头,林新甲跟他汇报过。 什么是确凿证据?怎么彻底搞定舆论? 除了抓住米春波,让他公开认罪,没有别的正经办法。 “有安排,在抓了。” 李建昆高低也有些心力交瘁,这年头受限于许多方面的落后,如果米春波的智商足够高,想抓他并不那么容易。 需要时间。 而时间却是现在的他,最耽误不起的东西。 小王端起酒杯,自顾自抿着,“这趟去东北,怕是不好过呀,落到人家地盘上,听说还是个独生子。” 李建昆苦笑,“我不过去,陈亚军和金彪在那边更不好过。” 小王摇摇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李建昆定眼瞅瞅他,忽地怒骂,“别TM瞎掺和!跟你有个屁关系啊。” 小王从兜里摸出火车票,两张,拍在桌面上,耸耸肩道:“我管你,买都买了。” “你是不是欠啊,没事非要冲过去挨骂,说不定还得挨揍。” 小王眨眨眼说:“我挨一个大逼兜,你不就少挨一个?” 李建昆嘴唇翕合,到嘴的话终究没再骂出来。 算啦,两世兄弟,不说了。 这辈子山河想怎么活,咱就让他怎么活,只要他开心。 “你一个大空手,衣服也不带一件?” “老子有小弟啊,火车站候着呢。” 李建昆咧咧嘴,竖起一根大拇指。早有预谋啊。 两人旋即结账闪人,打了辆拉达出租车,直奔首都火车站。 这边确实有个小青年候着,拎两只鼓囊囊的手提包,里头棉猴、棉帽、棉手套和棉鞋,一应俱全。连带李建昆的那套。 “小兄弟,辛苦了。” 李建昆从兜里摸出一把钱,也没看多少,递过去。 “谢昆哥!”小青年两眼放光,瞅着厚厚一沓,至少二三百。 “你认识我?” “在小酒馆见过两回。” 李建昆微微一笑,“这事可别让小酒馆的人知道,懂吗?” “您放心。” 污―― 踏着冬夜的寒霜,李建昆和小王登上了开往大庆的绿皮火车。 窗外似有雪花飘落,灰蒙的世界仿佛布满冰凌,冷空气透过车窗玻璃渗进来,寒彻入骨。 不过有小王坐在身边,李建昆心中却犹如燃起一只火炉。 第561章 好事? 第560章好事? 大庆。 傍晚时分,天空雪花飘飘,地面的积雪能没过脚踝。 市人民医院。 一身御寒全套的李建昆和王山河二人,舟车劳顿,历经整整一天,终于在这里和金彪、陈亚军会上面。 后者两人也是同样的造型。 东北的天实在太冷了。 倒是没看见据说跟他们一起过来的余延虎。 两人为什么守在医院不言而喻,当前最严峻的问题,正是市勘探测绘院院长的独生子,张大顺的伤势。 三楼廊道中,李建昆瞄了一眼旁边房门紧闭的病房,把金陈二人拉远少许,顾不上寒暄,直接问道:“张大顺的伤势怎么样?” “现在命是保住了,不过全身好几处烧伤还挺严重,做了消毒和清创手术,后面还要做植皮手术。” 金彪略作停顿道:“老爷们身上留疤倒还好说,主要是脸也被烧伤了半边。” 陈亚军接茬说:“零部件都还在,等于说毁了容。昆哥,这小子以前可有点俊,浓眉大眼,细皮嫩肉的,跟山河差不多,但比他长得好。” 小王:“你TM的……” 千里奔袭过来,先被埋汰一把呗。他格外不喜欢人家用“细皮嫩肉”来形容他,像个娘们似的。 小王上下扫扫二人,话锋一转问:“你俩居然没被打?” 提起大庆这座城市,恐怕全国人民都会率先想到“油田”二字,尤其是在这年头,工业学大庆的口号仍然嘹亮。而众所周知,勘探测绘是石油工业的首重一环。由此可见,张大顺的老爹在本地是相当有能量的。 李建昆也从陈亚军的话中,听出点别样意味。再瞅瞅他二人的表情……反正没有他那么紧张。 哪里有点不对劲。 好在陈亚军是个藏不住话的家伙,立马道明原委,“这张大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学无术,仗着老爹位高权重,干了不少狗屁倒灶的事,跟地面儿上的街溜子走得很近。他出了事,你们猜猜民间什么反应?” 小王歪歪头道:“敲锣打鼓?” “差也差不多。” 陈亚军用八卦的口吻说:“?们绝对想不到,前天有个姑娘‘全副武装’,在医院门口拉起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人在做天在看,张大顺罪有应得! “院长媳妇得知情况后,气晕过去。院长冲去门口看,那姑娘撒丫子跑掉,回来院长杵在这边……” 陈亚军伸手指向廊道尽头的一扇窗户,“一言不发站了俩小时,抽了整整一包烟。后面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对我们态度有所好转。” 金彪补充道:“余延虎觉得蹊跷,暗戳戳打听过,这张大顺被人告过很多次,由于各种原因,最后都不了了之,基本跟女人有关,睡了别人家媳妇啊,把别人肚子搞大什么的。” 小王嘴角一扬,“卧槽,那烧得好啊!” 他这话还是透着股兴奋说的,一点没压着声音。李建昆赶忙给他捂住嘴。大哥啊,心里是这样想的,你别说出来呀,人家还掐着咱脖子呢! 该说不说,李建昆心里也挺舒坦。 那真烧得不冤! 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似乎好办不少。他一路紧绷的心弦,也松弛下来。看模样院长有点想通了――给儿子生张英俊的脸,四处沾花惹草,毁了容总没资本了吧? 发生这档子事,还能对陈亚军和金彪态度好转,说明院长意识到未必是件坏事。 冲这份理性和智慧,高低还是得敬一个的。 “院长两口子呢?”李建昆眼神扫向旁边的病房,“在里面?” 金彪点点头。 李建昆摘下棉帽,蹲身让小王帮他整理下头发,自个整了整衣服后,示意他三人在木头排椅上坐下,踱步走向病房。 “咚咚咚。” ―― 医院三楼,一间主任医师的办公室。 院长要来的。 此时房门反锁,里面只有李建昆和院长两口子,三人在靠墙的木艺沙发上落座,李建昆坐在单人位,院长两口子坐在长条位上。 “两位,情况就是这样,我们厂同样属于受害者。当然了,我们对退货疏于检查,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李建昆望着二人,用悲痛的语气说:“我们对令郎的遭遇深表同情和自责,事情已经发生,无力挽回,我们不敢奢求二位的谅解。我此次过来,正是想处理好这件事,二位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 院长媳妇儿红着眼睛,脸色铁青。 “不管怎么样,像你说的,你们也有责任!我儿子现在脸都被烧伤了,以后还怎么见人?别人少不了在背后指指点点,心里得承受多大压力?你们必须要赔偿!” 李建昆勤等着这句话。 进门前最担心院长媳妇儿搞不定,想不到比想象中顺利得多。料想院长把他的“顿悟”,给媳妇儿也灌输了一通―― 再不改改好,以后怕是要吃花生米。 “夫人认为怎么赔偿比较合理?” “我儿子的性格我知道,搞成这样,他以后是不会抛头露面上班的,等于说失去了工作保障。我们只有一个儿子,他往后总要结婚,没有工作一家人拿什么养活?还有精神上遭受的痛苦,这些你们都得赔!” 你可别再铺垫了,赶紧地吧。 李建昆认真点点头,“夫人不如说个我们能承受的具体数目。” 说真话,太多他也不想给。 毕竟是个渣渣呀。 院长媳妇儿看看丈夫,后者漠无表情,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只能自个合计,一再突破想象力的极限,心一横道:“五万!” 李建昆瞪眼。 院长媳妇儿心头一虚,忙改口,“至少…至少不能低于四万!” 李建昆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 咱说真的,全身多处烧伤,需要大面积植皮,先前在病房,看见那货身上缠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半张脸那也是真的惨不忍睹。 帅哥变鬼了属于是…… “三万!再少绝对不行!”院长媳妇儿愤怒起身,大有谈不拢拔腿便走的架势。 “好。” 院长媳妇儿:“……” 为什么口气如此平静? 李建昆起身示意她坐下,自己准备抬脚,“实不相瞒,我们两拨人过来有所准备,都带了些钱,二位请稍等,我去凑凑,马上回来。” 宜早不宜迟,立马解决掉! “等下。”始终没开口的院长突然出声。 李建昆心头咯噔一下,你不是想通了吗? 千万别整其他幺蛾子啊,不行咱加钱。 院长望向他,不咸不淡开口,“你说的全是你一面之词,到底是真的有人陷害你们,还是你们的产品存在质量问题,这件事必须弄清楚,我儿子身上的悲剧,我不希望再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李建昆忙道: “可以证明,我们这次发往哈市五千件电热毯,已经卖出不少,除了那次退货打乱在其中的一百件、11月7号生产的货,其他的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哈市来的余延虎同志可以作证,他是贵省供销系统的干部。” “我跟他聊过。” 院长摇摇头道:“即使是这样,你所谓的恶意退货事件是真是假,也无法证实,他都是听你们讲的。我不去揣测什么,想要我相信这件事,想要处理好我儿子这件事,好,拿出执法单位的调查结果,我要知道真凶是谁。不然,免谈。” 李建昆:“……” 想不到最后难搞的还是院长这个聪明人。 院长瞥他一眼后,幽幽道:“实话跟你讲吧,现在不少媒体在联系我,我目前谁都没见。如果你无法证实你所说的,为了我儿子身上的悲剧不再发生,我不介意接受采访,呼吁大家慎重购买你们的产品。” 李建昆眉头紧锁。 他虽然没用威胁的语气,却构成了实质性的威胁。 还不小! 大庆这个地方的勘探测绘院院长,且不提名声和地位,搁这年头具备很高的权威性。倘若他现身说法,抵制好梦牌电热毯,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第562章 真相大白 第561章真相大白 李建昆没有在大庆久待,休整一晚后,隔日便和王山河返程回首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要彻底平息,挽回局面,只有抓住米春波,再无他法。 金彪和陈亚军仍然留在大庆,倒不用一直待在医院,每天过去探望一下,好叫张家人知道,他们一直有人在,始终在关切,主要是为了稳住张院长。 元旦之前――这是张院长口头上给出的最后期限。 留给李建昆的时间,除去返回南方路上的消耗,满打满算只有一个月了。 看起来似乎并不短,但以这年头的科技水平,想在茫茫人海中,搜捕出一个有意躲藏的家伙,真没那么简单。 首都。 受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也飘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 这样的天气,能不能坐上飞机这个选项,无疑可以直接排除。 首都火车站站楼内,某个角落,拎着行李的李建昆和王山河戳在一起,旁边人流熙熙攘攘地涌过。 “真不回去看一下?” “警方那边传来确切消息,查到米春波的出境记录,人早跑了,不在内地,去了港城。所以……” 李建昆按捺住立马起床去挂国际长途的冲动,精神头明显有所好转,问道:“好消息呢?” 门锁从外面被拧开,林新甲提溜着保温饭盒踱进来,“好点没有?” 林新甲搭眼看他一眼,“米春波如果滞留港城当黑户,不回来,内地这边也拿他没办法。” 蓦地一想,还是件好事呢,徐孙子如果不整幺蛾子,他高低有点找不到机会下手――徐孙子想弄他,他又何尝不想弄徐孙子? 李建昆眼前一亮,嘴角弯起,“溜去了港城?” “不了,莫名奇妙跑回来,我姐她们追问怎么解释?”李建昆摇摇头,没必要让她们跟着担心。 “老话说无风不起浪,肯定有点事发生,红衣,别犯小性子,让你妈收起来,安全起见,谁都别睡了。” 两人却不知道,受多重因素的影响,比如好梦牌电热毯的广告突然停播、京城降雪民众对于电热毯的需求直线攀升、石油系统内传出的小道消息等等,导致一股舆论开始在四九城内蔓延。 林新甲点头道:“米春波的哥哥叫米秋福,跟我差不多,前几年游过去的,现在在港城有一家房地产公司,上面还有家离岸公司控股,常年活跃在特区,警方查到的线索称,他跟一个姓徐的人来往密切,我回特区走了一遭,一打听,正是徐庆有。” 林新甲拎起保温盒示意,“先吃点?” 沈红衣不想听,拔腿往外跑。 “嘿,这丫头,翅膀硬了是吧!” ―― 羊城。 怎么办? 李建昆再次揩一把鼻涕,这回非要让徐孙子吃不了兜着走! 搞死搞残! 徐庆有这狗犊子,又把他招学去了。李建昆嘴角泛起冷笑。 他心说你在特区得罪的人,一箩筐都装不下,一猜即中? 事实上,李建昆心里早有怀疑,只是没有丝毫证据前,他懒得去乱猜,从而影响理性判断。 “老板,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米春波有个哥哥,常年混迹在特区,你肯定猜不到他在给谁做事。” 李建昆心里亮堂,这孙子巴不得他去死,也一直在找机会收拾他,岂会心甘情愿看着他变得有钱有势?变得越来越难以收拾? “没错。” “啊?!”林新甲一脸懵逼。 他不打算出站,买最快的火车票返回南方。 连日奔波,从南到北,忽冷忽热的,睡眠也不足,免疫力下降,给他撂倒了。脑瓜仁像晃散的蛋黄,浑浑噩噩,精神难以集中,鼻涕还不受控制往出冒。 那么还有谁,见不得华电好,不想坐视华电壮大? 嫌疑最大的,莫过于绝对一直暗戳戳关注华电发展的徐庆有。 “咚咚咚!” 李建昆哑着嗓子喊道:“进来!” 李建昆躺在客房的席梦思床上,裹着两层被褥,拿条白手帕狂揩鼻涕。 可是,上埠工业区的老板,最近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反转,现在一个个正在跪舔他,想寻求合作。看中的正是华电的大订单,或者说好梦牌电热毯火爆的销量。 林新甲:“……” 港城不同,一个弹丸之地。 料想米春波在港城,还不会那么警惕。 “啊雀!” 白云宾馆。 “人家传什么你都信?” 有人从产品入手坑害华电,那么首先应该去想,华电出事对谁的好处最大。 “要去你去!” 知道他在这里的只有林新甲一个,也晓得他生病了,身上有带钥匙。 从这一点上讲,特区的老板都有嫌疑。其中上埠工业区内的电子厂老板,嫌疑又更大。 “这丫头,哪是不愿,是个好物件没错,可现在外面在传电死人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基于这一前提,他们有理由去损害华电的销量吗? “没胃口,先说事吧。” 林新甲把饭盒放在茶几上,走到床沿边坐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沈学山滚着轮椅出现,瞅瞅女儿,话有所指道:“一手好牌打得稀烂,明明能在体制内谋个好差事,非得瞎折腾,这要真闹出人命,伤天害理!害人害己!” 天大的好消息啊! 想想看,内地多大?米春波真要猫在哪个角落不露面,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可不是坏消息。 五道口,沈家。 李建昆呵呵一笑,“徐庆有对吧。” 逮起来简单多了。 “没事,感冒能排毒,睡两觉就好了。” 贼吉尔难受。 小王主要是心痛他,顶好的一个小伙,搞得一身埋汰。 沈母陈秋慧望着床铺上的电热毯,幽幽叹息一声,俯身,打算把它收起来。 而且在港城,他的能量与在内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可以使用。 陈秋慧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房门处传来声音。 结案了。 留着就是个祸害! “行啦,接下来的事情你不用管,你马上回趟厂里,推掉往后的大头订单,把每天出货量降到十分之一。” “你们不睡,我睡!”沈红衣戳在旁边说。 林新甲挠挠脑壳,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笑出来。对于李建昆在港城的人脉关系,林新甲的了解,连一点皮毛都算不上。 “?等会。”沈学山侧头喊住她,“你去趟邮局,联系下你表哥,让他赶紧把货退了,别再捣腾,免得惹出麻烦。” 李建昆皱了皱眉,他现在很不想听到坏消息,“先说坏的。” 搜捕范围瞬间不知缩小多少倍。 虽说遭遇这次的破事,媒体上连发澄清报道和《告客户函》,但好梦牌电热毯的销量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仍然火爆。他想不通,徐庆有想害没害到他们,怎么他们还要主动降低销量? 显钱烫手吗? “别啊了,按我说的办,把货存着。特区那边要是过来问,让季美仙跟他们哭,就说遭人陷害这么一手,卖不动了。” 林新甲:“……” 季大美妞能哭出来不? 李建昆揉揉发痒的鼻尖,哟呵!通气了。 他瞅一眼窗外的艳阳天,真正的冬天还没来呢,厂里的货左右是不够卖的,并不急于一时。在把徐孙子搞死搞残之前,他这一阵遭的罪,不得先百倍补偿一下? 第563章 互相算计 第562章互相算计 港城。 傍晚。 九龙寨城附近,袁记旅馆。 艾菲独自坐在一楼餐厅角落,袁叔给她下了碗餐蛋面,铺上满满一层叉烧。说来也奇怪,味道一点没变,过去一碗吃完总觉得意犹未尽,现在吃几口便腻得慌。 “阿菲!”袁叔从收银台后站起,递给她一个眼色。 艾菲搭眼望向门口,只见几名穿花衬衫、身上有纹身的男人,鱼贯而入,气势彪悍。 所幸餐厅里没有其他食客。袁叔主要经营的还是旅馆生意。 其他人戳在门旁没动,为首一个留中分长发的男人,踱步到艾菲跟前,“艾小姐。” “雄哥,请坐。”艾菲抬手示意,并没有起身,她这次是代表老板而来。 阿雄在对面落座后,问道:“李先生的事?” 艾菲点点头,直入正题,“老板想请你们帮忙,找个人,名字叫米春波,小半月前从大陆过来的……” 她说着,从自己做工蛮好,却不是名牌的包包里,取出一份裁剪过的报纸,上面有张黑白照。 这是内地发布的通缉令。 阿雄接过打量时,艾菲又从包包里,双手抓出一个报纸包裹着的物体,推到雄哥手边,“一点茶水费,不成敬意,如果能找到人,老板会有重谢。” 阿雄搭眼瞅去,应该是十万,说是茶水费倒真不假,显然无论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钱都不用退。 李先生做事一如既往敞亮。虽然他只见过两面,却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请艾小姐转告李先生,让他放心,只要这扑街还在港城,没有我们找不到的人。” 同一时间,港岛,铜锣湾福鼎大酒楼。 一间豪华大包里。 偌大的圆形餐桌旁,十二把软包靠背椅,全部坐满。 董大居于首位,含笑提杯,“这次百忙之中请各位阿sir过来,是有件事想劳烦大家。” 无需吩咐,待命在一旁的女助理,将利用科技手段弄出来的照片,分发给列席的华人或老外阿sir。 大家低头打量时,董大继续说道:“信息在照片背面,我想尽快找到他,哪位阿sir如果能帮上忙,我董家自然会承这份人情。” 在座的阿sir皆是眼神明亮,董家的人情,岂是儿戏? 有机会靠上董家这座大山,港城没有几人可以拒绝。 这十二位阿sir的职位,都算不上特别高,董大倒也想过找他们上面的人,但思虑间想起内地的那句老话“县官不如现管”,觉得未必有他们靠谱。 他们合起来管理的范围,正好覆盖港城全境。 这夜,一股黑白交织的飓风,在暗地里酝酿成型,即将肆虐向港城每一个角落。 ―― 鹏城,特区。 华电工厂。 行政楼三楼会议室里。 “领导,您以为我们想吗?遭人暗算防不胜算,没有订单进来,我们又能怎么办?” 季美仙唉声叹气,哭她是哭不出来,卖卖惨不在话下。反正扯犊子嘛,东北人谁不会? 发展委的钟主任两条眉毛凑到一块,“也不至于销量一下跌去九成吧?” 本来华电工厂这边,特区能每日入账十七万多,现在陡然变成一万七不到,落差之大,实在让人坐不住。 季美仙脸不红心不跳道:“可现实就是这样啊,我们有账目的,我待会可以带各位去仓库看看,货物都积压如山了。” 钟主任揉揉酸胀的额头,“你们好歹想想办法呀,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季美仙正准备继续扯犊子时,门口传来脚步声,遂搭眼望去,等看清来人后,赶忙起身,“李总。” 在羊城修养两日的李建昆,满血复活归来。 “哟!钟主任,诸位,都在呀。” “李经理,你回来的正好,出大事了?知道不?” 钟主任犹如看见救星,忙不迭凑上去,把他拉到身旁坐下,叽叽呱呱一堆。 李建昆听罢长叹口气,“料到了,我刚从北方回来,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在南方还不明显,北方闹得沸沸扬扬,连央视广告都停播了,我们的货又主要销往北方。” 钟主任关切道:“不能想个辙,挽回一些销量?” 李建昆苦着脸说:“为今之计,只能抓住罪魁祸首,让他认罪,还我们清白,除此没有其他办法。” “警方那边有线索吗?” “没有。” 钟主任:“……” 旁边几位领导皆是愁眉苦脸,议论纷纷,说这么好的个厂子,就这样被毁了。 钟主任哀嚎,“这回真是亏大发了!” 李建昆跟着嚎,“我们也亏大发了呀!” 钟主任攥紧双拳,“该死的贼人!” 李建昆咬牙切齿道:“等抓住他,这沉重的损失,一定要算在他头上!” “对!” 两人利益相连,同仇敌忾,右手用力握在一起。 ―― 罗湖,某条街道。 一栋骑楼二层。 “真的假的?” 徐庆有跷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眉飞色舞。好梦牌电热毯的销量竟然一下跌去九成? 他一度还以为计划失败了呢。 据说武汉发生集体触电事件,结果老贼哧溜跑过去,也不知道怎么摆平的,屁动静没闹出来。 米秋福坐在单人位上,含笑说:“千真万确,特区的人坐不住,火急火燎赶过去开会。听说东北爆了大雷,闹出一起火灾,起火的人家来头还不小。没看他们的央视广告都停播了么。” 徐庆有畅怀大笑几声后,忽地想起什么,问道:“没闹出人命吧?” “这倒没有,你一再嘱咐,我弟还是有分寸的,只是搞了点小破坏。” “那就好。” 脸上重新浮现笑容,徐庆有薅过玻璃茶几上的一瓶法国干红,给自己倒上一大杯。 当浮一大白啊! 平心而论,他原本很看不起老贼搞电子厂,捣腾那些个电子玩意,哪有搞房地产来菜?特区的电子厂,平均什么营收,他是做过了解的。说白了,挣的全是压榨工人的血汗钱。 他都不屑去挣。 直到前一阵,他才终于意识到:即使同样是电子厂,也要看谁去做。老贼那厮不压榨工人,竟然赚得更多,每天十几万,日进斗金! 这谁遭得住? 蛮想着一年半载后,能用钱砸死老贼,可不能让他搁特区开印钞机。 “对啦,现在四处在通缉你弟,你让他给我藏好点!” 米秋福咧咧嘴说:“内地的通缉,跟港城有什么关系?” “还是小心为上,李建昆那狗几把,在港城有公司,多少有点人脉关系。” 米秋福浑不在意,“让他在港城大马路上撞见我弟又怎么样?报警吗?我弟可是正规过境的,90天逗留期还早着呢。等三个月过去,已经开春,华电一顿血亏,那衰仔还有空惦记我弟?” 徐庆有晃晃脑子捋了捋,嘴角弯起,“也是!” 遂美滋滋咕噜一口红酒。 安逸了。 接下来,且坐看老贼辛辛苦苦一整年,如何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第564章 关于徐庆有的资产摸底 第563章关于徐庆有的资产摸底 华电工厂进入储货模式后,在上埠工业区某些工厂主身上,奸佞小人的形象,突然又鲜活起来,他们对华电将加班薪水提高到每小时1块的事,大肆抨击,讥讽华电迟早玩完。 聪明人倒也不是没有。 有些工厂主发现,华电的销量虽然下降九成,然而工厂仍在满负荷运转,甚至晚上还加班一小时。 华电的产品卖不动,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华电照例在大批量采购电子元器件。只要现款结账就行。 一副大好的众生相。李建昆权当个乐子看。 这天下午,他在办公室接到东北挂来的电话。 金彪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简单来说,张大顺小半年内别想出院,他们每天过去报道一下,张院长两口子情绪还算稳定。 没啥大事。 陈亚军接过话茬道:“昆哥,我和彪子发现了一个大生意!” 李建昆没好气道:“你丫低调点行吗,让你们在那边搞情绪关怀,还有心情捣腾生意?让张院长知道,别搞得前功尽弃!” “我又没跟他说,他能知道个鸟啊。”陈亚军笑嘿嘿道,“每天去病房探望前,我和彪子都会提前滴眼药水,那可是肉眼可见的真情实意!” “……” 李建昆随口问:“什么呀?” “玉米!” 陈亚军咋咋呼呼道:“昆哥你不知道,东北的玉米泛滥了,比白菜还便宜,弄到南方当饲料卖也能大赚一笔啊!” 尼玛,这不是石头王的发家买卖么? 陈亚军接着说道:“我跟彪子不是有俩钱吗,藏着还怕发霉,我俩的意思是拿出来干一把,连下家我们都想好了,捣腾过去直接卖给正大饲料。?看成不?” 李建昆啧一声道:“成是成,但风险……” “有个毛的风险。”陈亚军打断他说,“我们先去找正大谈,让他们扯两张工作证出来,谁能奈我何?” 哎呦喂! 李建昆直接震惊了,“可以呀亚军同志,成长了。” “嘿嘿。”陈亚军适时献上一记彩虹屁,“也不看看咱跟的谁。” 挂掉电话后,李建昆噗嗤噗嗤地笑了好一会,蓦地想想,身边这些人的能力,真的进步都挺明显。 好事儿! 叮铃铃~ 又有电话进来。 “喂?” “老板,我,阿菲。”电话那头传来艾菲清甜的声音,“米春波逮到了。” 李建昆怔了怔,瞪眼问:“这快?” 仅仅过去三天,不!还没到,过完晚上才算。 “快还不好?”电话那头传来疑问的语气。 “不太好。” 艾菲:“……” 李建昆笑笑问:“哪边人马逮到的?” “几乎同时。” “???” 李建昆诧异,“啥叫几乎…同时?他们两方还能联手不成?” 艾菲解释道:“米春波一点不知道低调,连钵兰街的酒吧都敢来逛,这边晚上你知道的,巡逻的阿sir很多。每家酒吧后面又都有人罩着,寨城在这里的关系网盘根错节,米春波刚一露面,两方人马全给盯上,最后……打一架。” “啥?!” 卧槽啊,李建昆整出一头汗,忙问:“没人报销吧?” “钵兰街晚上人太多,阿sir没敢开枪,寨城的人也没动家伙,据说没见血。” 李建昆长吁口气,不然属实有点罪过,毕竟都是帮他做事,“所以米春波现在在哪儿,谁赢了?” “寨城。” 乖乖! 咱也没啥文采,只能一个大写的“服”字送上。 艾菲又说道:“寨城那边问接下来怎么处理,我告诉他们这人你有用,他们说如果你等得急,今晚可以用货船送过来。” “不急!” 李建昆赶忙道:“我一点不急。这样,你让寨城那边先替我看一阵,等需要时再联系他们,顺便的话,让他们替我好好教育一番。” “教育?”艾菲不得不确认好这个词语的含义,对于寨城她还是有些了解的,教育的方式花样繁多。 “让他变得乖巧听话,问他什么说什么。” “噢。明白了。” “还有,你联系下柳婧妍,跟她说明情况,省得白道上还蒙在鼓里,再跟寨城起什么冲突。” “好的。” 撂下话筒后,李建昆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右手成掌,微微旋转,手指依次收紧。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 在内地他只是个小李同志,但在港城,某种程度上讲,他已经可以实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像是太古银行,通过柳婧妍也不知道央求过多少次,想请他过去谈谈。 他自然没理。 想要找机会给他强行平仓吧,还真没有。一来现在的港股,实在景气不起来;二来,柳婧妍携艾菲掌管的一亿港币储备资金,全天候盯梢,确保保证金充足,旁边还有董大的人马盯着。 小查理怕是都快急哭了。 李建昆躺靠在老板椅上,托腮沉思:徐孙子到底有多少家底呢? 这将直接决定米春波何时回归祖国怀抱。 “看来…还得提前做点功课,这孙子的钱未必放在身边,可不能让他搁哪藏一坨子没找到,那吃亏的可是咱和国家。” 徐孙子这家伙别的不说,学习能力还是蛮强的,过来特区后站稳脚跟的第一步,学的正是他的手法。现在的生意模式更是照搬他。 李建昆不禁站在自身角度想想,他的现金放在哪里了? 第一,特区南洋银行。 第二,港城瑞士银行。 徐庆有如果想存钱,这两家同样是最好的选择。 瑞银先放放,罗湖的南洋银行支行,李建昆还挺熟的。 念头至此,他翻出电话簿,一通电话挂过去…… 傍晚。 罗湖,距离东门老街不远的一条骑楼街。 港城人开的桃源居酒楼,二楼,一间包厢里。 偌大的圆形餐桌旁,只有李建昆和罗湖南洋银行支行的行长伍锦瑞俩人,挨一起坐着。 “李总您贵人多事,早就想请您吃顿饭,今晚还望一定给个机会。”伍锦瑞由衷道。 这位所在的华人电子公司,是他们支行人民币储蓄第一大户。 自然得联络好感情。 要知道,他每年可都有人民币储蓄的考核,事关荷包和前途。 李建昆提起酒杯道:“不是我不给啊伍行长,实在不能给。实不相瞒,今晚请你过来,是有点小事想请你帮忙。” “不敢不敢。”伍锦瑞连连摆手,“有什么事您但说无妨,只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那肯定的,你都不必费劲。”李建昆跟他碰碰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含笑道,“你们行应该有个客户叫徐庆有,我想了解一下他有多少储蓄。” “啊?” 伍锦瑞额头见汗,“李总,关乎客户隐私的问题,我们银行有严格规定,这我万万不敢透露呀!” 李建昆抬起手,指指左右,弄得伍锦瑞不明所以。 “这间包厢里,除了你和我,伍行长还能看见只鬼么?” 伍锦瑞:“……”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只是想了解下,又没有坏心思。” 伍锦瑞两道眉毛连成“一”字,拱拱手道:“其他事都好说,这件事,还请恕我实在无能为力!” “噢。” 李建昆收起笑脸,自顾自斟上一盅茅台,小抿一口后,道:“这样的话,那麻烦伍行长准备好足够的现金,明天我会安排车过去拖。” 伍锦瑞:“!!!” 第566章 对簿 第565章对簿 海湾别苑工地。 哐哐当当的声响不绝于耳,许多不久前还是农户或渔民的工人,汗流浃背忙碌着;那些散落在各处,提溜着水泥桶的瘦小身影,格外显眼。 繁华背后总埋没着一些不被提及的腌?。 当然了,人和人的理解是不一样的。在徐庆有看来,是他给了这些孩子赚钱的机会,让他们能提前改善家庭状况,否则其他地方谁会要他们? 这些孩子也确实对他感恩戴德。至少现在是。 工程部办公室里。 如外面的脏污杂乱不同,这里由女工拾掇得干干净净,木艺茶几上摆着功夫茶具,徐庆有和米秋福围坐在旁边,一边喝着茶,一边畅想着明年的计划。 “咱们明年,至少要两个项目同时搞。” “何必框这么死?画个五六张图纸,先卖,卖出多少咱们干多少。” “对对对,有道理!今年刚上手,咱们还过于谨慎了。” “是啊,先收钱后办事的买卖,根本没有亏本的可能。” 两人正谈论时,门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米秋福起身,走到门口搭眼望去,不由怔了怔,是辆吉普212,车顶装着小喇叭和红壳灯。一辆警车。 车上下来三名大檐帽,带着股气势走过来。 “徐庆有?米秋福?” “怎么了?” “有件案子,需要你们跟我们走一趟。” 米秋福心头一惊。 徐庆有更沉得住气些,皱眉问:“什么案子?” “自己做过什么,自己不知道?” 徐庆有眯眼望向米秋福,后者不留痕迹摇摇头,不可能是他弟那件事,他弟在港城待着好好的,昨天还通过电话。抓不到他弟,即使再怎么怀疑,也没道理以这种姿态带他们去所里―― 之前也有大檐帽找他,不过是请他去协助办案。 他自然一问三不知。 至于老板,这还是头一遭。 徐庆有心头安定几分,跷着二郎腿的姿势不变,“同志,我们现在很忙啊,这可是特区的涉外项目,耽误工期谁负责?要我们跟你们走,总得有个说法吧?” “华电工厂的恶意退货案,通缉犯米春波已经归案。”为首的大檐帽顿了顿,问:“够不够?” 徐庆有:“!!!” 他猛扭头再次看向米秋福。 “这不可能!” 米秋福陡然一喝,发现大檐帽们表情变得古怪起来,立马解释一句,“我跟他是不亲,很久没联系,但不是你们查出来的吗,他跑港城去了,怎么归案?” “他自己回来自首的。” 米秋福:“???” 搁这跟老子讲故事呢! “赶紧地!”随着大檐帽的一声呵斥,徐庆有不得不起身,路过米秋福身旁时,递给他一个大大的疑问眼神。 奈何米秋福也是满头雾水。 出门后,徐庆有瞅着工地一角,突然问:“工人挂在墙外作业,安全带牢不牢的,会不会掉下来?” 米秋福答道:“放心吧,牢的很!” 在策划坑害华电之前,他二人设想过最坏的打算,米秋福早已按照他的意思,跟弟弟讲清楚―― 如果米春波真的不幸被抓,那么他会一个人担下所有责任。 他一社会闲杂人等,要啥没啥,吃喝嫖赌倒是样样精通,根本没什么好失去的。 当然了,不让他白担。 老板会给他丰厚的补偿,足够他出来生活乐无边。 大约半小时后。 特区总衙。 一间办公室里,徐庆有和米秋福被带进来,两人没有看到米春波,却是先发现李建昆和林新甲。 前两者四目相对,似有电花激射碰撞,滋滋作响。 “孙贼,信不信这事一发生,我已经想到是?干的。” “同志,我要告他诽谤!什么我干的,别TM的信口开河!” 李建昆呵呵一笑,也不怕他死鸭子嘴硬。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米春波被两名大檐帽带进来。徐庆有和米秋福搭眼望去,四只瞳孔剧烈收缩。 “你怎么……” “闭嘴!”米秋福刚开口,被一个中年大檐帽打断。 姓周,是个头,这案子归他负责。他踱步到米春波跟前,指着徐庆有和米秋福问:“华电退货的事,是不是这两人指使你干的?” 徐庆有眯起眼睛。 米秋福狂给弟弟递眼色,发现他脸上毫无畏惧,不由心神大定。虽然想不通弟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很显然,他已经做好准备。 米春波瞅瞅对面,用力点头,“是的。” 米秋福:“!!!” 徐庆有:“???” 两人脸色巨变。 “该死的,你TM的想好了再说!”米秋福不管不顾,放声怒骂。 “哥啊,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得罪了什么人。”米春波哀嚎,眼神畏畏缩缩瞄一眼李建昆,立马收回来,“斗不过的,咱们会死得很惨的,认了吧!” 米秋福:“……” 满屋子人的视线,全落在李建昆身上。 米春波主动回来自首,确实是件匪夷所思的事。 这人到底有什么恐怖之处,让他怕成这样? “干嘛呀各位。”李建昆温和一笑,人畜无害,“我脸上长了花儿?” 瞅着也不恐怖啊。 费解! “诬陷,这是诬陷!”徐庆有怒不可遏,指着米春波道,“我见都没见过他,何来指使一说?” 他确实没跟米春波碰过面,认识这张脸,纯粹是从报纸上看的。 周头指着徐庆有,再次询问米春波,“你之前见过他吗?” “见,倒是没见过……” “看看看!”徐庆有瞪大眼睛,示意周遭的大檐帽,听个仔细。 这时,耳畔飘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看你妹啊看,激动个屁呢,人家话还没说完。” 李建昆说罢,瞟一眼米春波,“接着说。” “是!” 徐庆有:“???” 为何如此听话? 米春波继续说道:“我一直知道,我哥有个老板,我哥让我办这件事时说过,出了事老板会负责……” 林新甲笑了。 李建昆也笑了,“孙贼,不关你的事你负个什么责?” 徐庆有猛抓住旁边米秋福的肩膀,不过很快被大檐帽拍开狗爪。 “米秋福,我说过这话?!” 米秋福一颗心拔凉拔凉,他不知道弟弟遭遇了什么可怖的事,他只晓得,他麻烦了,“没有,这事跟他没关系!” 他脑子里一瞬间有了决断:自己注定是栽了,那就更不能把老板牵扯进来,否则谁来补偿他? 现在这么干,等于说他抓住了老板的把柄。大不了蹲几年,捞他一笔! 大檐帽们相视而望,好嘛,俩亲兄弟口径不一,撕起来了。 徐庆有心情大起大落,见米秋福护他的口气如此坚决,脸上不由浮现一抹喜色,挑衅般望向李建昆。 奈我何?! “同志,看到没有,人家都说了,跟我没关系。我可以走了吧。” 发现没人搭话,徐庆有怒道:“工地上今天有大安排,发生什么工程事故,死一堆人你们负责吗?!” 周头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李建昆率先道:“他不能走。” 周头:“???” 你来指挥呗! “李经理,林老板,鉴于米春波在这之前从没有和他见过面,所知道的事全来源于米秋福之口,现在米秋福又明确表示这件事与他无关,那么我们也没有理由扣人。” 言下之意,人家要走,老子拦不住。 李建昆抬起手腕瞅了眼,“不急,等两分钟。” 你留不住,自然有人留得住。 “我等你奶奶!”徐庆有当然不会配合,拔腿便走。 第567章 你牛逼你上 第566章你牛逼你上 一辆吉普212驶进衙门大院,后排上胡自强和发展委的钟主任,坐在一起。 两人谈论了一路。 “自强,你从哪得到的消息?华电退货案背后的指使,真这么有钱?” “有的,百来万对他来说洒洒水。那家伙平时爱喝个酒,喝大了嘴上没个把门的。” 钟主任眼神明亮,“这么说华电的经济损失,能找回?” “也是咱们的损失呀。” 胡自强笑呵呵道:“老钟,按华电之前的销售情况,区里每天进账可有十几万,你算算销量崩掉都多少天了?拢共超百万巨款!一旦追回,天大的功劳一件!” “那是。”钟主任眸子里有股希冀。 以特区如今的经济体量,进账一百万还不足以引发稀奇。但如果是已经丢掉的一百万,再找回来,意义将截然不同。 “我很羡慕你啊老钟,我们发展公司对内,这事好像不归我们管,?们发展委对外……” “对对对!他不是在特区搞企业的吗,这些家伙归我们管!”钟主任连拍胸口。 强哥砸吧一下嘴,“不过据说这家伙巧舌如簧,怕是不会轻易认罪,万一暂时给他溜出来,他立马来个资产转移……” “我能给他这机会?”钟主任瞪眼。 再说徐庆有这边,快步从办公室冲出来,向着厅屋大门走去,迎面抢着脚奔来一行三人,两前一后,后面的人拎着包。 “就是他!”强哥伸手指去。 钟主任搭眼一瞅,颇有些眼熟,但不管了,行走的“百万巨款”功劳,岂能被他溜掉? “人呢?人呢!嫌疑人跑了都不知道吗?” “……” 徐庆有扫向二人,眸子里的寒芒刺向强哥,又拿根手指猛戳自己,胸口差点没戳出一个坑,对着他旁边狂喊,“钟主任,我呀,我呀。” 大檐帽们听到动静,发现有大领导过来,不敢怠慢,麻利把徐庆友又给拎回办公室。 特区发展委自然不是小户门,另外发展委管理合资企业,钟主任插手这件事,能有一百个理由。 “咦?他?…搞房地产的小徐!”钟主任后知后觉,诧异道,“是他干的?” “他跟华电的李经理结怨已久,你才知道?” 钟主任心说我怎么一点不奇怪呢,华电的李经理,那可真不是个省心货。 强哥诚挚提醒道:“老钟,想想看华电退货案干的是什么勾当,谋财害命!千万莫要跟这种人扯上关系啊。” “对哟。” 钟主任神情凝重,想想后,说:“那我还是不进去了,我去找趟秦局,反正该怎么办怎么办,一查到底,绝不能给任何嫌疑人转移资产的机会,那等于国有资产流失。” 强哥竖起大拇指,“高见!” ―― “到底什么意思?都说了跟我没关系,我又没犯罪,凭什么扣押我?” 徐庆有嚷嚷不止,被带进一个小房间。 周头凭的是上面挂来的电话。 他本来是按规章办事。倒也没说徐庆有一定没罪,事实上以他老檐帽的嗅觉,也察觉到几分蹊跷,只是当前线索,还不足以证明徐庆有有嫌疑,人家一定要走,没法强拦。后面通过审讯,假如有新的证据,自然还会传唤。 当然了,这跟对方的身份背景也有点关系。 不过,现在上面告诉他,谁也不准放走,背后牵扯到国有资产流失的问题。 他不敢马虎。决定立即进行审讯,尽快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老板,你怎么知道米秋福会替姓徐的背锅?”廊道中,林新甲带着抹钦佩问。 李建昆吧啦一口香烟,混合着白雾吐出四个字,“换位思考。” 林新甲细细品味,将自己代入到米秋福的角色,发现还真是。与其大家一锅端,反正自己已经被弟弟卖了,不如揽下责任,保住老板,至少还能落一头好处。 “那这样的话,米秋福一旦咬死是自己干的,徐庆有岂不是屁事没有?” 林新甲说完,又补充一句,“换我,我就会。” 李建昆笑笑道:“这又不同,你是你,米秋福是米秋福。林海也是你弟弟,还不是亲弟弟,你会让他去杀人放火吗?” “不会!”林新甲不带犹豫,坚定摇头。 李建昆耸了耸肩,没再说什么。 米秋福、米春波和徐庆有,现在分别安排进三个房间,各有大檐帽在审讯。 米春波那边无疑最轻松,问什么答什么,等于在做笔录;徐庆有则像个二大爷死的,甭管怎么问,一字不吭。 战况最激烈的,还要数米秋福所在的房间。周头正在里面,不时传出呵斥和拍桌子的声响。 周头显然也明白,这案子但凡有隐情,突破口全在米秋福身上。 足足一个钟后…… 吱呀~ 米秋福所在的房间,房门打开,周头口干舌燥走出来。看见李建昆和林新甲还在廊道里,倒也没说什么,人家毕竟是苦主。 “怎么样?”林新甲凑上前问。 “还是一个样,说全是他干的,至于动机……”周头说到这里,扫扫他二人,“好像特区的老板都不缺动机吧?” 林新甲尬笑着摸摸鼻尖,可不关老子的事。 李建昆背靠墙壁,右腿曲起,鞋底也抵在墙壁上,侧头道:“提个建议,可以让他们兄弟俩单独待会。” 周头想起之前的某些画面,比如米春波哀嚎着做过工作,让他哥认罪。再一想,米春波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也不存在窜供的问题。 “行吧,试试看。” 周头说着,还深深看了眼李建昆。 不多时,米秋福所在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名大檐帽戳在门旁看守,米春波被带进去。 兄弟二人坐在审讯桌旁,脑壳凑在一起,低声搭话。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昨天还在电话里说一切都好?” “哥,我半个月前就被人抓了,那是一帮……可不是一般的混混,正宗悍匪!你知道我是怎么落他们手里的不?他们硬生生从警察手里把我抢去的。” 米秋福:“!!!” “听明白了吗哥?港城黑白两道,全在抓我!门外那姓李的,你别看他一脸人畜无害,在港城手眼通天!那帮悍匪非常敬重他,他一句话,让那些悍匪去杀人保管都不带眨眼的。这样的人物,咱们跟他斗?” 米春波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起这半个月他的非人经历,以及悍匪们的凶残如鬼。 米秋福人都麻了,心头七上八下。 一刻钟时间很快到,米春波被大檐帽带出去,“哥,听我的,认了!不然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周头从门口走进,嘴角微扬,似乎有点作用。 “别问我,什么都别问我,我现在不想说话!”米秋福趴在桌子上,双手抱头,他需要冷静,好好想想。 啪! “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赶紧地,从实招来!” 又半个钟过去,李建昆在廊道上脚都站酸了,真吉尔墨迹。他喊过一名大檐帽,“同志,能不能跟周头打声招呼,让我进去见见米秋福。” “你?你进去有什么用?” “那可不一定。” 大檐帽把周头唤出来,后者骂骂咧咧,“这臭小子嘴还真硬!”说罢,看向李建昆,“怎么,你还有什么良策?” “让我进去聊几句,五分钟。” “五分钟?” 周头不由腾起一股火气,心说老子审一半个钟,没个所以然。你竟然想五分钟搞定? 来来来,你牛逼,你上! 他还真不信了。 第568章 徐家来人 第567章徐家来人 “你居然还在幻想,把罪扛下来,徐庆有会补偿你一笔。可笑。” 审判桌对面,米秋福额头见汗,不敢直视李建昆的眼睛。这人一句话便洞悉了他的心思。 “似乎所有人都忽视了一个问题,你是港商,宏图地产公司的负责人,而实际行为上徐庆友却是?老板。他一个内地人,在特区大肆敛财,存款高达294.72万人民币……” 米秋福猛地抬头,双目圆睁,满脸不可思议。老板具体有多少钱,他都不晓得,只是有个猜测。 这家伙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还有零有整…… 旁边,周头怔了怔后,不禁拍拍脑门,暗道是啊,这大有问题! “你…你不是吗?” 米秋福舌头打卷,他之所以在弟弟说了那堆骇人听闻的话后,仍然没有就范,正是因为徐庆有和他说过不少事,关于李建昆的背景,言之凿凿。 他分不清虚实。 “可别往我身上扯,华电工厂的营收,全存在南洋银行的公司户头上,谁不要信大可以去查。”李建昆顿了顿,似笑非笑,“宏图地产公司的钱也在,在…徐庆有的私人户头上。” 米秋福:“!!!” 头大的汗珠从他脑门上溢出。 李建昆幽幽道:“姓徐的已经脱离人民群众了,这件事一旦公开,你觉得他的钱还能保得住吗?还能在特区混吗?我告诉你,左右是要进去的。” 米秋福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李建昆趁热打铁,“反倒是你,你毕竟不是主犯,对上只是听命行事,往下也没有亲自动手,说白了只是个传话的。外加你是名港商,原本应该不至于遭太大罪,可你现在却大有一股把牢底坐穿的架势,真不知道你图啥。” “我招!我招!不是我干的,李先生说的对,我只是听命行事,上下传个话而已……” 米秋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周头:“……” 三句半话,五分钟还差1分32秒。 成吧,算你牛逼! 房间里的另两名大檐帽,直接看呆了,这一没动手,二没骂人,完全是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咋这么见效呢? 想学,似乎又学不到。 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收摊喽。 二十分钟后。 徐庆有所在的房间。 吱呀~ 周头带着李建昆和林新甲走进来,望向负责审讯的大檐帽,“还是一个字不吭?” 后者无奈摊摊手。 徐庆有跷着二郎腿,背靠在椅子上,双手环胸,眼神扫向三人,定格在李建昆脸上,嗤笑道:“不要白费力气了,老子无可奉告,休想给我按什么罪名。” 李建昆呵呵一笑,“不重要。” 徐庆有:“?” 啪! 周头把手中的几页信纸,拍在审讯桌上,“冥顽不顾!给你坦白从宽的机会不要,你招不招无所谓了,米秋福全招了。” 噗通! 徐庆有一个没坐稳,直接摔地上,遂仓皇爬起,腿还未站直,双手飞快薅向桌面上的信纸,一双牛眼迅速扫视。 脑门冒汗! 手指发抖! 浑身乏力! “该死的!”用无尽愤怒的语气咆哮一声后,徐庆有双眼血红。 “孙贼,破防了?怎么不继续装?” “啊!我弄死你!” 徐庆有发狂般扑过来,怒火麻痹了他的大脑,让他完全忘记了这是哪里,可不等他碰到李建昆的衣角,已经大檐帽反手擒住,周头一脚给他踹回到座位上。 徐庆有动弹不得,目眦欲裂。 “真TM搞笑,害人的还这么大火。” 李建昆拍拍夹克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俯身,双肘撑在审判桌上,望向对面道: “孙贼,进去好好改造吧,另外跟你讲一下,你攒的那些个家当,房子啊,钱啊,都不用惦记了,华电这半月来损失近五百万,全拿来填窟窿还不够。” “呀!呀!” 徐庆有凶猛探头,钢牙咬得咔咔响,想在李建昆脸上来几口,可惜注定是徒劳。 李建昆手撑桌面,直起身,冷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林新甲不忘补一刀,“别搞得自己像个受害人样,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怒视着二人离开房间,徐庆有脸上的愤怒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愈发浓郁的恐惧。 他倾家荡产了? 在特区两年多的打拼,几百万身家,全部化为乌有? 他要坐牢了? 失去自由,被关进石壁铁墙中,与那些腌?人为伍,不见天日? “不!不!不啊――” 皇冠车缓缓行驶在水泥路上,窗外是成片成片的工地。 李建昆放倒座椅,双手枕在脑后,瞌起眼睛,任由黄昏的霞光透过车窗,洒落在脸上。 开车的林新甲忽地想起什么,侧过头,知道他没有睡着,问道:“老板,姓徐的要吃多久牢房?” “我又不是法官。” 法律不健全的年代,推算不出来。李建昆不睁眼道:“这属于妥妥的谋财害命了,正常来讲,轻不了。” 徐庆有听出个关键字眼,“正常?” “这家伙有些背景。”李建昆缓缓撑开眼睛,霞光使得眼帘微眯,“希望他家大人懂点事,折腾的太厉害,我可不答应。” 徐庆有的他老爹徐方国,已经进了省。不过这位有口皆碑,风评不错。当初徐庆有被燕园轰出时,他也没有露面。 倒是徐庆有的老妈刘薇,这女人护犊子护得太厉害。 刘薇是他们望海县教委的,李建昆对其行为处事有所耳闻。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 他猜测,徐庆有之所以养成这种争强好胜,乃至于偏激的性格,跟刘薇脱不开关系。而徐方国既然政绩卓越,平时只怕鲜有时间陪儿子,更缺乏教导。 司法办案有个流程,大致为立案→搜证→举证→宣判。 目前算是基本完成了前两个环节,接下来在开庭之前,肯定会通知被告人家属。所以无需揣测,徐庆有的家人很快会来到特区。 亦如李建昆所料,刘薇比他想象中来得还快。 因为仅仅两天后,他在办公桌里见到这个女人。在这之前,她显然已经见过徐庆有。 李建昆没摆什么架子,请她落座,亲自倒了杯茶。 “你不能这么对他,他走到今天你也有责任,他都跟我讲了,当年被北大除名的事,是你做的局!” 风尘仆仆的刘薇坐在木艺沙发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色女式仿中山装,很常见的教育工作者打扮,毛绒编织的挎包放在身侧。 李建昆并不接茬,深知这女人不是善类,“他走到今天,跟我半点关系没有,你应该好好问问他,一路走来他是怎么处处针对我的。” 他说着,眺目望向窗外,看不出喜怒道:“曾经我也念在大家是同学,还是同乡的份上,不想和他计较,可是后面我发现错了,以他的性格,宽容并不能换来感激,反而越发得寸进尺。” “你知道你这样告他,他要判多少年吗?”刘薇红着眼道,“最好的青春全会耗在里面!” “刘老师,一个人犯了错,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李建昆回过头,目光深沉,凝视着她。 刘薇嘴唇翕合,半晌没有言语,忽然间一下抓狂,“不要跟我讲大道理!” 李建昆收回视线,“那就不讲。” “你什么意思?铁了心是吧!” 李建昆摸过玻璃茶杯,旋开铁皮杯盖,自顾自喝着茶。 刘薇见强硬没用,语气又软下来,“算我求你行不行,在地方上我多少能照应下你们家,你小妹不是还在念初中?” “不需要,她读不进的,而且我也并不想她进体制。” “……” 刘薇咬咬牙说:“如果我家老徐来求你,你能网开一面吗?” 徐方国来了? 李建昆眉梢挑挑。 第569章 人民公仆 第568章人民公仆 特区总衙。 临时羁押房的会谈室里。 仅仅几日时间,徐庆有好似变了个人,头发乱蓬蓬的,胡须拉渣,衣衫不整。再不复特区红人、地产公司大佬的精神气。 长条桌对面,徐方国静静打量着两年多未见的儿子,目光落在那副银白色手铐上时,微微刺痛。 刘薇坐在旁边,狂抹眼泪。 “记得吗,很早之前我跟你讲过,大丈夫应心怀天下,岂能容不下一个人?承认别人优秀真的没有那么难。争强斗胜使人失去理智,你放着大好年华不去做自己,这些年都在为他而活,现在还不醒悟?” 徐庆有耷拉着脑袋,不敢与父亲对视,身体微微抖动。 他在心里怒吼:可是,可是妈她不是这样教我的! 她说,只有战胜身边的所有同龄人,才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个。她还说,她相信我是最优秀的! “别说了,事已至此,回不去了。” “浪子回头,什么时候都不晚。” 徐庆有扪心自问,他现在完全明白父亲是对的,母亲是错的,但等到出来的那天,他真能释然一切,承认李建昆比自己优秀,不再去计较吗? 不! 他办不到! 刘薇刚想踱步,被徐方国拦下,“你在下面等会。” 李建昆一腔话到嘴边,又统统咽回去,最终只化为四个字,“我送送您。” 李建昆用力点头,“一定。” 李建昆先是一怔,继而恍然。 李建昆领着徐方国来到办公室,倒来一杯雨前龙井放在他身前。徐方国嗅嗅茶香后,赞道:“好茶。” 徐方国嘴唇翕合,脸上蒙上一层悲伤。 刘薇目视着丈夫被自己咬出血的手臂,又心疼起来,轻轻揉搓着,泣不成声,“那这样好不好,老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用你托关系,咱们去找李建昆,上次他听说你后,表情明显不同,你去见见他,卖张脸总成吧。算我求你行吗!” “我没说我不去。” 可是,徐方国还真来了。 刘薇哭成泪人,“他爸,看到没,儿子懂事了!知道改了!” “姓徐的,你什么意思?你真的见死不救,那是你亲儿子!”刘薇低头怒吼,犹如一头发狂的母狮。 “我…没有办法。” “子不教父之过,你当我是个混蛋吧。” “是…变了。” “你!” 徐庆有心头咯噔一下。 两年多没见,亦如往常吗? “您老谬赞。”李建昆边说时,暗松口气。 他顿了顿,无力叹息一声,“我是个失败的父亲,如果连本职工作再做不好,活这一世,有何意义?” 李建昆听出点弦外之音,诧异问:“您要走?” 他遭受的这些,谁来弥补?! 丈夫能这么爽快地答应走这一遭,属实出乎刘薇的意料,所以也变得好说话了些。再一个,她思虑着丈夫有些求人的话,怕是不想让她听见。也罢,男人都这德行。 徐方国应该看出来,自己已经成为徐庆有的心魔,即使遭这一次监,也不可能有所好转。那么怎样才能让徐庆有放下仇恨呢? 自己更大踏步地发展,彻底在二人之间拉开一条鸿沟。 说着,抬起冰凉的右手,在李建昆肩头拍了拍,“帮我一个忙,加油干。” “你是死人呀!” 徐方国凝视着似乎在低头忏悔的儿子,好半晌后,沉沉地叹息一声。 行政楼楼底下,李建昆闻讯下楼迎接,并非对方是个大官,只因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实事,造福了不少地方,也包括李建昆的故乡望海县。 “是!你高尚,你最崇高!连儿子都保护不了的父亲,算什么男人!” 砰砰砰! 结结实实三记响头。 徐方国摇摇头道:“人民群众不会答应的,那些被问题电热毯电伤烧伤的人也不会答应,我的D性和人格更没法答应。” 何况她的男人确实位高权重。 刘薇气极,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徐方国一动不动,那钻心的痛楚,冲击着心头的痛,反而变得好受了些。 探监结束,来到外面的廊道后,眼泪婆娑的刘薇,把丈夫拉到无人一角。 “那什么,两位…时间到了。”周头硬着头皮开口。 “他这次是不小心走了岔路,不能一棒子打死啊,你得想想办法。” “我……行吧。” “爸!”他忽地踢开椅子,跪倒在地,“是儿子不孝,你养我小,我却不能养你老。”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换做以前的他会在父母面前袒露,但这些年的打拼,使他学会了心中想法不被别人看出。 徐方国放下搪瓷缸,站起身来,视线投向窗外,瞧过几眼后,由衷道:“井井有条,很不错的厂子。” “不用紧张,我这次过来只有一个目的:看看被徐庆有视作追赶目标,却屡战屡败的年轻人,长什么样子。果然是一表人才。” 徐方国主动拉起他的手握了握,含笑道:“这样很好,我也没什么牵挂了,那么有机会在家乡再会吧。” 说罢,边吹着尚未沉下去的翠绿茶叶,大口大口咕噜起来,好似根本感受不到温度。 “真不晚吗?你年过半百,身体又不好,我要多少年才能出来,到时还能见到?吗?” 他不止一次暗道侥幸,得亏在对方过来之前,案子已经查实,否则天知道他现在要面临多大压力。 不算一个好天气。 “别!” “他斗不过你是正常的,即使身为我儿子,他在面对我时,也无法做到像你这样不卑不亢。”徐方国感慨一句后,端起搪瓷缸,闭着眼睛深嗅一口,“这好茶倒是不能浪费了。” “那…恭敬不如从命,老徐同志,请楼上坐吧。”李建昆做出邀请手势。 “呜呜呜~”刘薇感动得稀里哗啦。 对于徐方国的到访,李建昆确实有些措手不及。按他想来,对方即使过来特区,也不大可能来找他。 野狗是没有勇气与老虎相搏的。 “方国,你发现没有,儿子变了好多!” 李建昆陪着笑笑,没有说话。 徐方国伸出手,在儿子手背上拍了拍,“好好反省,认真表现。” 徐方国赶忙拦下,用眼神向楼下示意,“婆娘待会要找我麻烦的,你不露面还好,你在的话,我这人脸皮薄,怕是扯不出谎。” “叫我老徐吧。”徐方国摆手打断。李建昆不留痕迹打量他时,他同样在上下审视着这个年轻人,并不遮遮掩掩。 “徐省……” 刘薇红着眼瞥过来,周头两眼朝天看,心说可不赖我啊,是你丈夫刚才说的,时间到了提醒一下。 要知道徐庆有还没有宣判,即使徐方国不打算动用自己的权柄,作为父亲,难道要错过这种事? “没时间呀。”徐方国脸上浮现一抹愁绪,“上月那场台风,造成不小的灾难,临近年关,许多人连个家都没呢。” 嗯? 刘薇着实怔了怔,忽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无论如何,她的心情峰回路转,猛抹两把眼泪,“好好好,我马上安排!” 声音仍然吸引来一些张望。 不过无须谁吩咐,包括周头在内的大檐帽们,避之不及,一点偷听的想法也没有,哧溜远遁。 “怎么救?因为我有点权利,所以我儿子犯事,就该从轻发落?” 他也是才知道,徐庆有的来头这么大。眼前这位头发斑白的男人出现时,别说他们秦老大,特区嗖嗖冲过来好几位大佬。 一杯茶眨眼见底。 半下午,天空白茫茫一片,太阳花洒落在地面上,昂头却望不见太阳。 生怕丈夫反悔似的。 ―― 华电工厂。 李建昆莞尔一笑,不再强求,目送他离开办公室。视线中,头发斑白的男人背脊佝偻,有股难以言喻的伤感弥散而出,但他的步伐异常沉稳而坚定,不带丝毫迟疑。 李建昆站在原地,鞠躬行了一礼。 今晚无更,卡文。 第570章 总有人治得了泼妇 第569章总有人治得了泼妇 山林间的草木枯败,呈现出一副凋敝之相;海风吹拂时,渐有呜咽声,裹挟着一股冰凉。 南方的冬日也来了。 晌午,阳光正好。 华电工厂行政楼二楼,总经理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摆着两张背靠椅,中间搁只板凳,上面放着茶水和香烟。 水泥护栏将大部分风阻挡住,橙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舒适。 “发展委的老钟,与其说是个财迷,倒不如说是贪功冒进的性格,算是被你把住七寸,心心念念着徐庆有的那些家当。你倒是省事了。” 李建昆瞥向强哥,“你这么说人家老钟可不好,不应该吗?” 胡自强撇撇嘴,不置可否,用力感慨一声,“他娘的,我现在才有点明白,在外面捞,钱是真好挣,两年多,攒下三百万!我TM的工作也有两年,三千块都没挣到。” “钱这东西好是好,也挺能坏事,?丫可别黑化了。” 强哥剐他一眼,“路是我选的,跪着我也会堂堂正正走下去。只是想想自个的清贫日子,再看看你和徐庆有,心里头多少不是个滋味。” “李建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臭小子属实难对付! “你管我巧不巧,证据呢?告我,得拿证据说话。” “不用。” 李建昆抬头望天,无声大笑。 “你!”刘薇怒斥,“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建昆向厂门口投去视线,脑子里回响着刘薇刚才的那些话,沉思少许后,开口道:“美仙。” “本厂厂长。” 啪! 清脆而响亮。 “不比你大?你算个什么,这是我们厂,还轮不到你撒泼!”季美仙懒得跟她碎嘴,直接上手撵人。 “在。” 强哥嘴角一弯,忽想起什么,又道:“还有个事儿,刘薇那女人可没走,打着她丈夫的名头各种托人找关系,恨不能将她儿子无罪释放。” 不是林新甲又是谁? “哟,哟,好大个官。” 他们是无计可施,但张院长则未必。 “李建昆,别以为你不松口,我就没有办法!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要我……” 他愈发熟稔其中门道。 要知道,石油工业是另一个体系,且是个重磅体系。特区这边还有海油业务。 瞅着二位总直勾勾盯着自己,季美仙不禁低头打量一眼,衬衫也没崩开啊,“嗨,我毕竟是厂长,这种小事,往后我来管。” “姓李的,你行!天不怕地不怕,谁的面子都不给。”这话颇具威胁之意。 “怎么了李总?”季美仙听闻动静,从办公室走出来查看。 所谓明哲保身。 行政楼二楼,目视着季美仙一溜烟把刘薇扔出大门,林新甲瞠目结舌,“此女日后必成大器!” 季美仙反手一个大逼兜,别说扇懵了刘薇,李建昆和林新甲也有点发懵。 他俩不陌生,当年徐庆有被燕园除名时,曾在京城见过。 刘薇气极,一时又语塞,似乎是这个理儿。 林新甲忽地活过来,不自觉挺挺胸板,抚平被刘薇抓皱的西装。还得是老板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刚才他是真慌了神。 “噫?!” “岂有此理!你放开我!” “挂电话去东北,让金彪和陈亚军带张院长过来。” 李建昆瞟他一眼,这话是不是不太对劲? 不多时,季美仙折返而回,没事人样地拍拍手,“我跟保卫科交代过,以后不放她进来,什么玩意儿,有能耐的又不是她。” 徐方国位高权重,刘薇仗着他的背景,在特区里,最有能量的人也能接触到,而那些人又能决定他的前途,该避还得避一下。 季美仙充耳不闻。刘薇用另一只手猛拍她的手背。 正在此时,楼下传来嘈杂声,两人下意识起身,踱步到水泥护栏旁向下望去。 林新甲帮腔道:“维惹古德!” 刘薇还想炮轰时,默默旁观的季美仙实在看不下去,踱步来走,“嘿!臭婆娘,逼逼叨叨什么呢,赶紧滚犊子!” “说什么?” 刘薇卖力经营,势必会起到一些作用。 林新甲也怔了怔,转瞬猛地一拍手,“妙啊!”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查过,他是华电的法人,你是华电的总经理,你俩关系莫逆,当年合伙坑害我儿子的事坐实了!我可以告你知道不?” 刘薇南方女人,将将一米六的个头,小骨架,外加又一把年纪,哪是她的对手?被拽着胳膊身体不由自主跟着走。 刘薇话说到这里时,语气反而有所舒缓,脸上写着好商好量,静候着李建昆表态。 “你谁啊你?” “但你胡处长在外面人五人六的,逢人见面得喊领导,各种巴结奉承,我也挺羡慕呀。” 好嘛,说曹操曹操就到。 刘薇:“……” 刘薇诧异回头,“你…敢骂我?” 她说完,眼神落在李建昆身上,小麦色的脸颊上,隐约有抹红艳,“我…是不是太粗鲁了?” 李建昆淡然一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我俩不能是后来认识的?” 刘薇仗着丈夫的背景,在这边可劲蹦?,特区再怎么特殊,说白了只是一个区,二线关内连市都算不上,这里的大佬,与徐方国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骂你怎么了,再不走,我让人抬你走行不?” 真敢呐! 刘薇的身份,季美仙一清二楚。那天徐方国来时,她在办公室,后面过来串门,李建昆没有隐瞒,告知过徐方国的来路。 季美仙小嘴弯弯,竟有些腼腆。 “挺好的。”李建昆目露赞许。 “臭婆娘,我发现你很欠呐,再给我嚷嚷!” “我先溜。”强哥说罢,薅走凳子上的一包华子,嗖嗖奔三楼而去。 李建昆摇摇头,“没事,撒泼罢了。” 刘薇脸上带着抹病态的狞笑,仿佛占据了道德高地,气势汹汹怼到李建昆跟前。 李建昆的视线仍然盯在楼下,双眉高挑。只见刘薇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人,带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冲向行政楼。 李建昆却权当没听见,也不去拆穿徐方国压根没有求情的事,“闹够没有?请回吧。” 刘薇眼里布满血丝,“你怎么这么坏呢!害我儿子一次不算,还想害第二次,我为望海教育体系下,培养出你这种人,感到羞耻!” 刘薇捂着脸,呆若木鸡。季美仙乘势给她提溜到楼下。 “知道。”李建昆嘴角的笑容,逐渐消散。 伴随着脚步声,刘薇拉扯着高低有点灰头土脸的林新甲,出现在楼梯口。被这女人逮个正着,溜得了和尚溜不了庙,林新甲也很无奈。 “那倒是。” 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既给刘薇寻来一个强劲对手,也能让她疲于应付,分身乏术,没空给华电找麻烦。 “好哒!”都不是笨人,季美仙同样捋得清,蹦跳着返回办公室,麻利挂电话。 第572章 庭审 第571章庭审 1983年,1月,18日。 腊月初五,宜除服、安葬、入殓。 经过大半月的撕逼,暗地里刘薇和张院长的较量,或许有了结果,也或许陷入僵局。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毫无疑问,案件处理人乃至于特区更上面的大佬,都巴不得赶紧把这破事处理掉。 华电退货案,今日开庭。 作为此案的第一受害方,华电工厂自然不能缺席。不仅如此,如同仓库经理巩志先等人,还得出庭配合,退货那晚的解放车司机,据说也被传召。 旭日东升,朝阳洒落,将水泥地面映照得红彤彤的。 A幢宿舍楼楼底下。 李建昆吃完早餐从食堂晃悠过来,左右瞅瞅,尼玛,人呢?说好的八点钟集合,只看见洗得铮亮发光的皇冠车。 没有手机的年代,属实不方便,不然可以呼一通。 李建昆叼上一根醒宝牌香烟,一边嗦,一边等。 不多时,楼梯口传来凌碎的脚步声。他搭眼望去后,不由怔了怔。 只见前后脚冲下来四人,陈亚军和金彪全换上托林新甲从港城捎回来的西装,比较修身的款式,内地能买到的通常过于肥大,裤管像水桶似的。 李建昆还以为他们结婚时才会穿。 “几个意思?” 陈亚军嘿嘿一笑,“盛装出席!” 金彪附和道:“值此喜庆之日,理应拾掇一下。不是我说建昆,你这身忒随意了。” “……” 李建昆又瞄向后面两人,“老巩呢,你又是什么意思?” 穿一身肥大西装的巩志先,笑着挠挠脑壳,“我还是头一回进法庭,不要穿体面点?” 他旁边,207宿舍的一名男职工,解放车司机那晚正是挤的他的床,赶忙道:“我没西装。” 言下之意,要有他也穿。 李建昆:“……” 奶奶的,怎么人均比他还兴奋? 原因只有一个,退货案背后的贼人,已然成为华电公敌。这也反映出大家的集体荣誉感。 八点五十分,一行人驾车来到法院。 九点钟开庭,此时法院主楼内,更小的二号法庭里,观庭席上,上座率有三成。后面大概率也不会有人。 出于各种因素考虑,这场庭审不对外公开。 李建昆从门口走进时,一边扫视:张院长领着一群人坐在观庭席左侧,刘薇领着一群人坐在观庭席右侧。 泾渭分明。 倒是中间除了几名警官外,没什么人,还空着前排位置。遂带着自己的人马,大剌剌坐到观庭席的C位区。 张院长扭头探来,点头致意。刘薇侧头望来,目中喷火。 八点五十五分,庭警入场,关闭大门。 随后,法官领着工作人员从后台入场。 倒不像电视剧里的景象,这年头也没那条件,皆是平常的工作装打扮。辩护律师打擂台的情节,大抵不会上演。 似乎没有…… 什么个流程,李建昆也没经历过,貌似是“一套走”,法官主持,有歧义,各行为人自己辩护。 九点钟,法官敲响惊堂锤。 “现在开庭。” “全体起立!”庭警朗声喊。 很快,那首庄严的歌曲,通过一台国产录音机,播放出来。 “请坐。” 接下来的环节非常繁琐,从案件伊始开始捋。相关人员逐一上场陈述,随后警方代表出面,呈上案件相关资料,包括嫌疑人的口供。 米家兄弟也被传唤。 程序走完,案件捋得清晰明了。 本案的幕后黑手,直指徐庆有。 “带徐庆有。” 大门开启,穿一身“蓝色工服”的徐庆有,被庭警押送,沿着通道,由后方缓缓步入庭台。手上戴一副银白色手铐。 “儿砸!”刘薇当即起身,泪珠滚滚。 徐庆有侧过头,嘴唇翕合,终究没有开口。 “记住!态度要好!” 证据确凿,早在她赶来之前,任凭刘薇再想翻案,也是无力回天。所以只剩另一条路――争取宽大处理。 徐庆有微微颔首,此时表情还算平静,但下一秒,当他看见四平八稳坐在观庭席正中间的李建昆后,面目突然狰狞! 所有的好言相劝,全化作耳旁风,或者说被无尽怒火给吞没。 “啊!啊!啊――” 他陡然发力,想冲扑向李建昆。 可哪里依得了他,拿庭警当摆设不成? 陈亚军撇撇嘴,“搞得好像他冲过来有个用一样。” 金彪嗤笑道:“整一条疯狗,哪还有理智。” 李建昆目不斜视,没有回头,漠无表情,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脸上也并无笑意。 “被告人注意自己的行为!” 在法官的呵斥声中,徐庆有被带上庭台,关进被告席。 到了认罪这一步,徐庆有的脑子才恢复清明,想起母亲给支的招,霎时间涕泪俱下,忏悔不止。 “我抗议!他这是装的!” 张院长是个好助攻,更是聪明人。起身怒斥,“大家刚才都看到,他还想出手伤人,哪有半点悔过的意思?” “你别乱说!” 刘薇蹭地站起,“我儿子对电热毯这件事,百分之百悔过了,我每回去看他,总会泣不成声跟我倾诉,说对不起那些受灾的人,恨不得以死谢罪,是我做母亲的只有他一个儿子,一再相劝,他才没有做出傻事。” “哼!” 张院长一副我信?个臭婆娘半句,算我脑残的模样。 刘薇继续说道:“他只是恨这个姓李的。大家有所不知,他坑害我儿子不止一回两回。我儿子本来可是北大高材生,被他害的给学校除名。试问在座各位,面对这种对你满怀恶意,屡屡加害于你的人,现在还像个大爷样跑来看戏,你能淡定住吗?” “你放屁!” 陈亚军起身怒骂,“我们是本案的第一受害方,你不来,都不能缺我们。” 金彪跟着站起,沉声道:“妖言惑众,全凭一张嘴,有一丁点证据吗?有证据你倒是去告啊!” 刘薇挤出几滴眼泪,抹了又抹,用悲怆的语气说:“这正是姓李的的厉害之处,害人于无形。” 李建昆呵呵一声。 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吗?在想曾经的过往,徐庆有还没有变得这么可恶时的画面。 替徐庆有感到惋惜。 那么好的家世,有那么好的一个父亲……李贵飞跟徐方国相比,简直不堪提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这边突然开始炮轰他…… 李建昆缓缓起身,瞥向刘薇,“嘿!你搁这瞎咧咧的,不就是想把情绪往我身上引,替你儿子博同情吗?真不算新奇招数。” 刘薇脸色一变。 “我告诉你,谋财害命,说破了天理也不值得同情!” 话题被李建昆拉回本案。 刘薇额头见汗,表情焦急,想反驳,一时又组织不好语言。 “好啦,安静,安静。”法官手中的惊堂锤敲响。 徐庆有和米家兄弟均已当庭认罪,审判进入最后一道程序――裁决。 台上的工作人员开始合议,所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 好一阵后…… 啪! 惊堂锤再次敲响。 “本庭现在宣判。” 全场安静。 张院长攥紧拳头。 刘薇双手死死扣住腿侧的椅面。 被告席中的徐庆有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 李建昆后背往座椅上靠,微微昂头,侧耳倾听。 “被告人徐庆有,米春波,米秋富,蓄谋陷害华电工厂,损坏六百件好梦牌电热毯,导致多名消费者遭受伤害,其中更有一人重度烧伤,罪名成立。” 现场落针可闻,罪名成立不算稀奇,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不成立才叫奇怪。 重点在于,怎么判。 第573章 判决 第572章判决 “被告人米秋福,在本案中属于中间人,接受徐庆有的犯罪委托,并教唆其弟弟米春波实施犯罪,但本身不是计划制定者,也未参入制作作案工具,又因其属于境外人士,本庭宣判: “判处被告人米秋福,拘留90天,随后无期限驱逐出境,列为对华不友好人士……” 随着法官的宣判,庭台下方被庭警看守的米秋福,一边长松口气,一边心生悲凉。 改开之后,回国变得简单,他持有港城身份,自由往返两地,羡煞曾经的故人。地位和视野变得不同后,他发现内地隐藏着无限商机,原本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他招手…… 可是现在,内地的大门对他合拢了。 像他这样的人,在港城又能有什么作为呢?除了进血汗工厂,成为最廉价的劳动力,他想不到还有任何出路。 前途一片迷茫。 他又想起老家的祖宅,想起祖宅后山上,那片竹林里父母的坟头,今生…还有机会祭拜吗? “姓徐的,都是你!我们兄弟全被你害了!” 米秋福怒视着徐庆有的后背,咬牙切齿。 徐庆有充耳不闻,仿佛根本没听见。 “判的真轻呀。”陈亚军小声说。 李建昆摇摇头,轻吗?境外人士刑期上不太好搞而已,没见用的是“拘留”二字么,无期限驱逐出境,可真的不算轻。 米秋福这辈子倘若在港城混不到个大富大贵,变得有所价值,终其一生也不见得能回内地。所谓的有家不能归。 家,好似一个锚,人生在世的根。失去故土的人,活在这世上犹如无根之萍。 “被告人米春波,因其哥哥米秋福教唆,一手参入犯罪工具的制作,但念其主动回国自首,认罪态度良好,本庭宣判: “判处被告人米春波,有期徒刑四年零八个月……” 庭台下方,米春波如释重负,瞌上眼睛,两滴浊泪从眼角滑落。 五百块,换来四年零八个月的牢饭,天底下没有比这更亏本的买卖。 不过想想在港城的遭遇,想想那人的滔天势力。 行吧,为保住小命,他认了。 刘薇的脸色此时相当不好看,徐庆有一动不动的身形,终于晃了晃。这对娘俩都是聪明人,米秋福属于境外人士且不提,通过米春波的判罚,他们嗅到一丝不祥的气息。 “昆哥,米春波都被判了快五年,徐庆有高低不得来个十年?”陈亚军心花怒放。 李建昆向庭台上示意,“看吧。” “被告人徐庆有,整体策划了华电退货案,为本案的主要负责人,念其认罪态度相对良好,本庭宣判: “判处被告人徐庆有,有期徒刑七年,并罚没名下财产:人民币296.15万,港币3.2万,罗湖住宅楼一套,东湖丽苑2期商品房一套。用以赔偿伤患,及补偿华电工厂所遭受的经济损失。” “什么?!” 刘薇陡然尖叫,两眼发黑,险些没有晕厥。 七年! 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刑期。 张院长微微蹙眉,算不上十分满意,但或许是刘薇的过激反应,使得他心头又好想一些。 他侄子咂舌道:“叔,这家伙还真有钱啊,只赔咱们家三万?” 张院长瞥他一眼,没搭理。 被告席中,徐庆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 七年!!! 他现在正好二十三岁,等出来时不是已经三十了? 他的青春岁月,人生中最好的七年,被这样剥夺了? 还有他的钱,当年他如丧家之犬来到特区,两年多没日没夜地打拼,赚的所有钱! 没了…… 不!他不能接受! 徐庆有猛扭头,双眼血红,冲老母亲放声怒吼,“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久,你不是这样说的!” 刘薇摇摇欲坠:“我……” “李建昆,我日?大爷!!!”徐庆有目眦欲裂,如果不是庭警上前制止,已然疯狗出笼了。 李建昆拍拍屁股起身,获知结果后,片刻不愿多待,他怎么想的不重要,既然张院长没提出异议,他多说也是无益。 带着自己的人马,率先退场。 “啧,七年。彪子,单按刑期看,有点短,不过鉴于这家伙赔这么多钱,似乎也行哈?” “以徐庆有的身份,这么多钱被查出来,他不犯罪也留不住啊。要我看,米春波被判四千零八月,他高低得翻倍。呵,这娘俩还不知足呢,没见台上那拨人一脸委屈么。” 陈亚军和金彪边走,边合计着。 “老贼!这笔账我一定要百倍奉还!”身后传来无比怨毒的嘶吼,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 李建昆理都没理,径直跨出大门。 倒是陈亚军和金彪停下来,转过身,两张冷笑的脸怼过去。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 “阶下之囚,也配威胁人?” “你们两个死狗腿子!!” “别狗叫了,七年,等你出来,我俩玩你都一盘菜,你连做昆哥对手的资格都没。”陈亚军笑嘿嘿道。 金彪再插一刀,“错了,事实上昆哥从来没有拿他当对手,自我感觉良好罢了。” “噗!” 庭台上,徐庆有脑壳一昂,猛喷一口鲜血。 人生最可悲的事,大抵如是:你绞尽心思想对付的人,压根没拿你当根葱。 “儿砸!” “刘薇,你害我不浅呐!回去跟徐方国说,我没有他这样的父亲!” 陈亚军和金彪相视而望。 “乖乖!六亲不认了。” “感觉变猛了点。” 两人嗖嗖遁走,别给气挂了,找他们的麻烦。 ―― 往后多日,李建昆的生活没因这件事,产生半点涟漪。 徐庆有拿他当命中宿敌,他却不会为徐庆有活半分。开玩笑,重活一世,他的时间多么宝贵,怎能花在这种宵小身上? 这大抵上正是他与徐庆有,最大的不同。 听闻徐庆有被押送到羊城,收监在那里。也罢,好好待着吧。 徐方国的思路是对的。 想远离这种宵小,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他们敬而远之。 李建昆硬是反思了一下,行吧,还会被徐庆有惦记,是他的不对,只能说明他不够强。 继续努力! 1月23日,林新甲回到华电工厂,带回一条不幸的消息―― 艾菲被车撞了。 行政楼总经理办公室里,李建昆从老板椅上站起,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双手环胸,右手成拳抵着下巴。 林新甲坐在木艺沙发上,眉头紧锁,“艾菲跟我说,其实之前发生过一件不太好的事,有人往她的公寓里塞了张带“血”的请帖,她不确定是不是恶作剧,所以没对人讲。” 李建昆停下脚步,吩咐道:“这样,你马上回去一趟,带她来内地养伤,在这边先待一阵。” 带血的请帖,他已经揣测出其中的象征含义。 有人迫不及待想请他去港城。 真是狗急跳墙啊,所幸只是骨折。 柳婧妍那边他倒是不担心,提醒一下即可,身边一直有董家的人。 林新甲应下后,李建昆又道:“华电工厂这边,能采购的原材料,我尽量在内地采购,减轻你的工作压力。不过你自己也要多小心。” 林新甲咧嘴一笑,“我来无影去无踪的,想找我的麻烦,可没那么容易。” 李建昆摸出一根醒宝牌香烟,划拉火柴点上,吐出一口浓郁白雾,望向窗外的冬日景象。 临近年关了,既要轧账,又要回家,腾不出时间。 艾菲是个好姑娘,嘴上没说,心里却把他当成哥哥。这笔账暂且记下,当前也不是去港城的最佳时机,等开年,他迟早要讨回来。 谁这么狗急,还用想么? 第574章 轧账:达成小目标 第573章轧账:达成小目标 距离过年没有多久,2月13号是除夕,回到京城肯定还要耽误几天,这边也有些事情要处理,凑着这两天稍微清闲点,李建昆赶紧轧账。 办公室的房门关起,红漆桌台上,账本码放老高。 不仅是华电工厂的账,还有茶花大队的翻版磁带厂、中英街的农副食品铺子、高第街的至尊音乐铺子,账本全送过来。 至于TTK家电,他索性不去管,权当一笔投资,坐享未来的回报。有个叫李冬生的小伙,已经入厂。 首都那边倒是简单,龙牌刀具厂1982年的账目,林敬民早捋清楚。李建昆要不要复核无所谓,因为龙牌刀具厂只做出口,美刀一向打到他的瑞银户头上。 暂安小院仅剩的一间铺子,没几个收益,权当照顾兄弟老婆,不提也罢。 李建昆闷头趴在桌台上,搁这年头还挺时髦的电子计算器,摁出残影。摊子太大,账目也多,整整花费两天时间,总算核算清楚。 中英街由阿昌负责的农副食品铺子,去年入账32万港币,零头不计。鉴于港币现在跌成狗,汇率波动频繁,懒得细算,小赚了不到十万RMB。 茶花大队的翻版磁带厂,与高第街的至尊音乐铺子,算作一体。销量下跌明显。无他,如今做磁带生意的商贩太多,母带刻录也不算人无我有的技术。 去年月均营收七万左右,全年总利润83万RMB,零头不计。 龙牌刀具厂,由于去年租下原和平刀具厂,扩建为二厂,产量大幅提升,新增两家经销商――也是当年广交会时招徕的客户,一直念念不忘,再次找上门。 五大国外经销商,除去上缴给街道的,全年正好贡献出500万美金的收益。其中漂亮国的杰克,独占三分之一。 当下的RMB对美刀汇率为1.9757:1,折算成RMB的话,即987万,零头不计。当然了,李建昆也掏了约100万RMB,作为购买原材料和发放工资等支出。 所以龙牌刀具厂,1982年的纯收益,为887万RMB。 华电工厂,好梦牌电热毯从11月开始销售,去掉特区的占股分红,截至主动降低销量之前,日均营收为17万RMB左右。12月份有半月营收惨淡,但随后放开销量后,迎来报复式增长,日均营收超过30万。 到元旦时,好梦牌电热毯创造的营收已超过千万,具体数目为1031.12万。 再加上146万――徐庆有的罚款分赃……呸!赔偿。 不过这是毛利润,减去工厂建设成本和职工薪资等支出后,纯利润为842万,零头不计。几乎与龙刀厂持平。 那么1982年,李建昆已经入兜的小钱钱,就很好计算。 共计1800万RMB,零头不计。 之前攒的钱,倒也没几个剩余,基本投入进去,约莫还剩100万。因此他口袋里的总资产,即为1900万RMB。 之所以一直提“入兜”和“口袋”等字眼,那是因为他还有些资产,尚未交割,全在港城,目前不好统计。 当年和山河定的小目标――成为内地首富,大抵上是实现了。 这年头在国内,有人能拿出1900万现金吗? 李建昆想不到这样一号人。 不过他心里亮堂,这点钱放眼世界……算鸟,别说世界,放在港城也不算个啥。 他的下一个小目标,也就呼之欲出――华人首富。 赚钱不是纯目的,怎么把钱赚到,再做些有意义的事,才是他奋斗理想。 轧完账后,又连开三天会,安排好华电工厂春节放假、节后开工,以及年终福利等事宜。火急火燎的,李建昆也是累得够呛。 仍然没时间休息。 上午,皇冠车在坑坑洼洼的黄土路上,龟速行驶,来到茶花大队。 据说马上要撤大队改村,人民公社这个特殊年代诞生的产物,快要推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机构叫作“管理区”和“乡”。 车子驶入大队后,一帮小萝卜头嗅着尾气撒丫子追赶;留意到的社员们,也纷纷放下手头活计,凑近来观望。 饶是这辆豪车来过大队许多次,他们依然乐意瞧个稀奇。屋檐下,有拄拐的老人和抽旱烟的老伙计搭着话,直夸好宝贝。 在他们年轻那会,流行的还是马车。科技带来的变化日新月异。 皇冠车一路开到翻版磁带厂外面停下。 林海几个小青年听到动静,抢脚跑出来迎接。 “大佬!” “老板!” 李建昆含笑点头,视线投向有些畏畏缩缩的林海,没好气道:“你躲什么躲。” 蓄起长头发、一身港式打扮的林海,尬笑道:“怕你骂。” 今年磁带产业的收益,与去年相比,几乎对半砍,临近年关也没见好转。 李建昆哭笑不得,丫一个干生产的,瞎背什么销售的锅?他大概率以为自己忙于华电的事,对磁带市场缺乏了解,只会看账本说话。 “再干个一年半载吧,翻版磁带这事,寿命差不多到了。” 林海见没有挨骂,恢复那副混不吝的模样,笑嘿嘿凑过来,“那以后干啥?” “到时再说。”李建昆心头倒有个想法,84年以后,中英街会向黄金业转型,在这边弄家黄金首饰加工厂不错。但他暂时不表,省得这帮小年轻好高骛远,“阿菲呢?” “在我家。人在这里您还不放心吗?保管养得白白胖胖。” “咦?你脸红什么?” “没…没有吧!” 如同林海这种内地闷骚青年,对港城的时髦姑娘有点想法,实属正常。 艾菲长得也不赖,及格线以上,长期在甲级写字楼里熏陶出的气质,更是内地姑娘所不具备的。更别提她还掌管过亿万财富。 这笔钱仍然在港城华电的户头上,暂时不动用了。柳婧妍如果要用钱,先从董大那边拿。 来到林家。 小院里,艾菲坐在一张轮椅上,与林海的瞎子老娘和一名妇人聊天,粤语对客家话,连猜带蒙的,似乎也能懂。 “老板!”看见李建昆出现,艾菲的小脸上有股惊喜和雀跃。 李建昆笑着应一声后,视线落在她打着石膏的左小腿上,“伤势怎么样?” 艾菲表示没有大碍,休息俩月,拆完石膏就能好。 李建昆伸手在她脑瓜上揉了揉,温声道:“安心养伤,不着急回去,到时我会安排。” 艾菲很享受地歪歪脑壳,甜甜嗯一声。 “阿海,人可交给?了,有半点没照顾好,唯你是问!” 林海稍息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艾菲被逗得噗嗤一笑。 林海搭眼瞅去,憨笑着狂挠头。 帮工阿姨在瞎眼老娘耳边悄咪咪说着啥,后者乐得合不拢嘴。 李建昆左右瞅瞅,心说还真能有点戏? 他却不知道,艾菲在林海身上,发现了一抹熟悉的东西,林海有那么一点像一个人――他。 在林家蹭了顿饭,看过艾菲后,年前特区的事算是处理得差不多,几日前,黄姑娘已经被李建昆赶回港城过年。 这两日他也准备启程返京。 临时,瞎子老娘说过什么后,林海凑到李建昆跟前,“老板,我哥应该回了,怎么还没动静。你回首都帮忙瞅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瞎子老娘的担心跃然于脸上。 李建昆想着也是,林云可是个大孝子,“放心吧,让你妈别担心,有什么事早传我这里来了,说不定在路上,我回京再看看。” 晚上无更,身体出了问题,以后晚上不写,早睡早起,白天码多少更多少。 第575章 各有千秋,都是人才 第574章各有千秋,都是人才 一架波音737-200客机,翱翔在蓝天上,舷窗外云层厚重,碧波如洗。 这是当下民航最豪华的飞机,也是屈指可数的大飞机,有104个客座。机舱内设施很新,据空姐介绍,服役还不足半年。 金彪和陈亚军的头一次飞的之旅,起点还真不低。 两人前几天再次嚷嚷着,要把皇冠车开回首都装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年头,李建昆生怕路上遇到剪径的,死活不同意。两人退而求次,又撒泼放赖要坐灰机,也便应了他们。 所幸自家有合资企业。 证明信可以自己开,工作证可以自己写。否则这年头一般人想做灰机,真心不容易,除去单位证明信外,还得是团县级以上的公务员。 “乖乖!居然有这么长的尼龙袜。” “为啥我心头怦怦直跳呢?” 两个80年代的土鳖,头一回见识到黑丝的魅力。 越是贫穷落后的年代,脸面越发显得重要。作为民航的旗舰机型,配置自然不可同日而语。这款灰机上,配备了四名空乘小姐姐,均是双十年华,万里挑一的美人,深蓝色的齐膝制服裙下,还穿着格外时髦炸裂的黑丝。 别说金陈二人,李建昆都忍不住吸溜几抹口水。 金彪左手端一杯茅台,右手拿一块面包,眼神在小姐姐身上游走着,一脸腻歪,忽地小声问:“建昆,你说这种妞,最后都便宜谁了?” 什么面包房的港式苏小姐、身材火爆健康能干的季大美妞、温润如玉甜美可人的小纯纯,跟这四位空乘小姐姐一比,皆显得黯然失色。 李建昆还未开口,把玩着一枚纪念品领带夹的陈亚军,呵呵一声,“山里的胡子也敢惦记海里的美人鱼?” “去你丫的,我说我惦记了吗?” “你就是这么想的。” “滚!” 李建昆笑笑道:“想追也能追,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真?!” “看看看,暴露了吧。” 瞅着二人插科打诨,顺着这个话题胡乱琢磨,李建昆一时颇为感慨。历史上竟真存在富豪眼馋漂亮姑娘,不敢下手的年代。 大胡子如果能耐得住寂寞,再等几年,大概率能明悟――绝大多数的好白菜,都是留给猪拱的。 后世全国有3800万剩女,不明就里的人往往以为她们全是“矮丑穷矬”,实则不然,她们多半身居一线城市,个顶个都是高颜值高学历的大美女。 有人曾采访过大量剩女,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女人最需要的是物质保障和精神需求。 简而言之,她们对另一半的期望:要不然能让她们锦衣玉食;要不然会甜言蜜语,逗她们开心。 此二者对应哪两种人? 富豪和渣男。 实际上在这年头照样有迹可循,许多二流子的媳妇儿,质量都不赖。 所以说男人,想如季羡林日记中所写的那般,要不然想法设想变得更有钱,要不然使出浑身解数练好口条。季老显然是没能如愿的。 这年头的飞的很爽,奈何太快。 一月末的京城,美丽冻人。 时值下午,与金陈二人分道扬镳后,李建昆拎着大包小包直奔小酒馆,和自己的剩女姐姐照面后,李云裳兴奋冲过来扑进他怀里。 李建昆差点没被弹飞。 这样的极品大姐姐,以后又会便宜谁呢? 李建昆下意识往吧台内扫去。 “哼!不知道惦记?姐,就知道惦记你媳妇儿。”李云裳没好气道,“今天有事不来了。” “姐,天地良心,我想你想到肝儿颤。” 如此新鲜的形容,李云裳还是头回听,笑骂道:“我信你个鬼!”瞅瞅他满手的东西,又道:“啥呀,拎这么多?” “给咱妈带的补品。” “算你有良心。” 全是董浩芸送的。 左右没什么事,李建昆也不累,向姐姐询问起林云,得知他果然还在京城。 “啥日子了,还不回家过年?他老娘想念得很。” “暂时走不开吧。” 李建昆眨眨眼问:“他俩混得怎么样,姐你更钟意谁啊?” “我…不知道。”李云裳俏脸微红,见弟弟还盯着她,害臊遁走,“我又没怎么去过,你要想知道你自己去看。” 成吧,李建昆真打算去??。 灌下一盅牛栏山,蹬上姐姐的女式自行车,一溜烟来到暂安小院。 他这整年不露面,陡然现身,少不了被商户们嘘寒问暖,不过临近年关,又正值下午黄金时段,小院里客流不少,商户们忙忙碌碌,倒没太多功夫。 时代音乐铺子里,也挺忙,与鲁娜打个照面后,李建昆逛悠到80和90百货这边。 “师虎!” 许桃从自家铺子奔出,如同大姐大样,跟李建昆撞个满怀。李建昆揉揉她的小脑瓜,“生意怎么样?” “我家还挺好的。” “是么?” 好是有原因的,李建昆很快发现,距离她家铺子更近的80百货,被改造成一家照相馆。 “唐哥弄的。”许桃笑嘻嘻道,“给我带来不少生意呢。” “有个手工着色师傅坐镇旁边,他的生意也能好不少呀。” “嗯!” 照相馆这买卖,确实要得。李建昆本想进铺子瞧瞧,被许桃告知唐国耀不在,铺子请人打理,不常来。 “噢?那他自己做什么?” “唐哥厉害着呢。”许桃满口夸赞,“师傅你坐火车回来,运气好点还能撞上他。” “我坐飞机回的。” “哇!” 唐国耀如今居然在首都火车站混迹,干的活计,许桃讲出来后,李建昆高低有点震惊。 他看到过。 彼时他还在想,也不知道谁瞄中这行道,积水成渊的买卖,当真有点想法。 有过车站接人经历的,肯定看见过这样的画面:一些接客的人,捧着各种自制的小牌子,上面写着要接的人的信息,举得老高。 小牌子五花八门,既不美观,多半是临时弄的,还不好使。 不知从何时起,首都火车站的接站牌统一了,简洁大气的小白板,用木炭或毛笔在上面写字,清晰明了。 这玩意竟然是唐国耀弄的。 他和车站管理部门谈妥,包圆了这笔买卖,以影响美观和首都形象为由,禁止旅客再自制接站牌。 这其中隐含着不少信息,比如不俗的人脉关系和自身势力。否则玩不转。 许桃扬起小嘴道:“唐哥说了,以后在火车站一片遇到麻烦,尽管找他。” 李建昆微微咂舌,唐国耀这是要走大佬路线吗? 搞清唐国耀的发展后,他的视线又落在原来的90百货门头上,现在叫“知味书屋”,这不禁让人想起周树人同学曾求学的三味书屋。 “林哥晚上才回,铺子也请人打理。” 李建昆:“……” 好嘛,短短一年时间,上好的铺子还框不住二人的发展。 知味书屋从外表看不出是做什么营生的,李建昆踱步走过去,许桃蹦蹦??,如一只宠物小白兔跟在旁边。 里头有个年轻后生店员,本想招呼李建昆,看见许桃后,便笑笑没开口。 只见墙壁上挂满用各种字体书写的、或苍遒有力,或铁画银钩的大红对联,临近年关,这买卖倒真做得。 玻璃柜橱里,则摆放着一把把折扇。有几面作为展示品摊开,其上或提着诗词,或绘着水墨山水画。 许桃颇有兴致地解释,“扇骨是我爷做的,扇面是林哥做的,卖得可好了,物美价廉,顽主老爷子们最爱。” 李建昆莞尔,“你和你爷业务发展得不错嘛。” “嘿嘿,那还不是托师父的福。” 小丫头片子都学会拍马屁了。 “林云人呢?” “在干更大的买卖!”许桃拉起他的手臂,要带他去看看。 “你不忙啊?” “再忙也不如陪师父重要。候着!” 作为五道口有口皆碑的手工着色大师,小桃师傅也是有几分底气和排面的。 第576章 大四学姐的主动 第575章大四学姐的主动 这是一栋早年间砌成的青砖瓦宅。 位于中关村大街一侧。 占地尚可,门前有个石块垒出的院子。院门左侧,悬挂一块牌匾,上书一行楷书大字―― 青苗教育培训中心。 看见这块牌匾和这个摊子,李建昆心头暗道:单从赚钱的层面讲,唐国耀败了。 火车站接站牌的活计,固然有些巧思在,却无大的发展。而林云弄的这个项目,前途无量,日后在我国拥有上千亿的市场。 这不正是教培行业的雏形吗? 走进宅子,透过青砖房的木窗棂,可以看见不少小脑瓜,有的房间里小脑瓜们捧着画板,认真素描;有的房间里传来郎朗的讲课声;耳边有悠扬的手风琴音传来。 “怎么样师父,厉害吧?现在放寒假,生意好到爆!” 许桃轻车熟路,显然不是头回来,领着李建昆进屋四处观摩,倒也发现林云,在后屋的一间房里,讲《出师表》。 讲台下坐着二十几名学生,聚精会神听课,林云口若悬河,晦涩的文言文通过他以讲故事的形式阐述出来,既通俗易懂,又非常具有记忆点。 许桃戳在距离门口两米远,听得津津有味。 林云早留意他们,只是对李建昆点头示意一下,注意力立马回到课堂上。 李建昆从他神采飞扬的状态中,看出一抹“自我实现”的欢愉。此刻再提钱,倒有些玷污,他做这件事绝不仅仅为钱。 没打扰他讲课,李建昆自顾自晃悠,这里还有一名美术老师和音乐老师,现在在同时授课。 被作为门厅的堂屋里,张贴着一些信息,打量完它们,李建昆也搞清楚春苗培训中心的业务范围和运作模式。 目前开设有五门培训课,分别为:语文、数学、美术、音乐和书法。 上学季时,白天没有课,从晚上六点半开始,培训到八点。 休假季时,改为白天授课,时间更长。 林云一人带三门:语文、数学和书法。 一三五语文,二四六数学,礼拜天书法。再想起铺子里的那些折扇,李建昆心想:这是将时间利用到极致啊。 不过林云的精神面貌,显然比在茶花大队时更好。 大约一刻钟后,课间休息,林云小跑出来找到李建昆,“不好意思啊建昆,久等了。” 李建昆含笑摇头,“这个事业不错。” 林云由衷道:“还要多谢你的提点。” 许桃转着圈圈凑过来,心说怪不得。如果是她师父给支的招,那就不奇怪了。不过……这样对唐哥,是不是不太公平? 以她和大姐大的关系,个中隐情自然知道一些。 李建昆隐约记得确实提过一嘴,说你既然擅长教书,五道口周边有的是学生资源,仅此而已。 “快过年了,你母亲和弟弟很惦记?,还不打算回去?” “有买好车票的,腊月二十七号。” 李建昆:“……” 行,算你狠。 腊月二十七,路上耽误两天,回家正好吃团圆饭。 林云还要上课,李建昆聊几句准备告辞,前者忽然喊住他,遂冲去屋后的一间办公室,很快取来一个“报纸块”,早准备好的,勤等着他出现。 年初李建昆借资的五千块钱。 “已经回本?” 林云憨笑着点点头。 李建昆也便接过。返回暂安小院的路上,许桃呱唧呱唧,像只小麻雀似的。 “师父,你说谁最后能抱得美人归?” “去问你大姐呀,问我有啥用。” “可是,可是大姐她没主意啊。” 别说她没,李建昆现在也有点蒙圈。 林云按照这个路线发展下去,铁定成富豪;唐国耀呢,按照他那个路线发展下去,要成社会人。 都招女人喜欢。 这事整的…… 李建昆晃晃脑子,索性懒得去想,再看吧。他想到一个问题,当身份和地位达到一定程度后,人家会不会再那么稀罕他姐,可不太好说。 这事还得遵循那句老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他姐倒是不急,只是苦于过年回家,又没法跟老母亲交差。 “你别老是说你大姐,你呢,也是二十多的大姑娘了。” 嗖! 刚还围着李建昆打转转的许桃,哧溜窜逃。 ―― 小酒馆正式关门歇业。 如果不是要等李建昆,老早关了。李云裳拉着鲁娜和许桃,奔二环里采买年货,钱都不稀罕挣了,咱中国人大多如此,天大地大也比不上过年。 李建昆被撂在四合院里,接受家法…… 沈红衣是早饭后过来的,带着一股不同寻常的高冷,不怎么搭理人。 李建昆把她拉进卧房,门窗关死,索性自个交代。 “其实鲁娜也见过她,当年在特区认识的,哦对了,那会还没建特区。后面我去港城,她帮的忙,欠了点人情,哪知给黏上……” 李建昆娓娓道来,把他和黄姑娘从相识到现在,大致讲过一遍。 沈姑娘坐在床沿边,安安静静听着。 她闹情绪归闹情绪,今儿明显刻意打扮过,不是烂大街的棉猴装,穿一件米黄色呢子大衣,里面是白色中领羊毛衫,配一条黑色灯芯绒裤,脚上蹬一双高筒皮靴。 搁这年头算是非常时髦的打扮。 她开始蓄长头发,以前齐脸的发梢,已经落到肩头。 大四的学姐,变得端庄不少,身上多出一股成熟女人的风韵。不过白皙粉嫩的小脸上,仍然透着俏皮可爱。 这种集可爱和性感于一身的冲击,挠得李建昆心头直痒痒。 “是不是有点热啊,把大衣脱了好不好?” 沈红衣:“……” 这种天气,怎么可能热?虽说床上开着电热毯。 不过某人伸手来“帮忙”时,她也没抗拒,任由他把呢子大衣拿走,微微垂下头,小脸红艳。 乖乖! 紧身羊毛衫! 沈姑娘玲珑的线条一览无遗,那小蛮腰不是腰,简直是夺命的刀!更让李建昆挪不开眼的,还要数那抹小伟岸! 变化忒明显了吧! 李建昆直勾勾盯着,沈姑娘刻意冷着声音说:“你别这么嚣张,我还没原谅你。” “那抱抱。” 您以为他关起门窗,只为坦白从宽吗? 话音落下时,李建昆已将沈姑娘揽进怀里,姑娘象征性地推攘两下,也便算了,任由他搂着,小手在她腰间还有点不老实,脸蛋红得发烫。 “我表哥说…她漂亮极了,我是不是比不上?”姑娘耷拉着脑袋,声如蚊蝇。 “瞎说!那是你表哥认为的,在我心中,你最漂亮,无人可及!” “花言巧语。”沈姑娘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忽想起什么,问道,“护身符呢?” 李建昆当即摸出钱扎子,把保存完好的护身符取出来。 “咦?这是啥?”沈姑娘在他钱扎子里,发现猫腻。 “一张女人照片。” “你!” 李建昆将钱扎子摊开给她看,透明薄膜后面的照片,不是她又是谁? 沈姑娘好似吃了一口蜜,心头别提有多甜,搭眼瞅瞅他,见他一脸委屈。迟疑一下说:“你把眼睛闭上。” 李建昆照做。 片刻后,一股柔软、莹润,带着温热的物体,触碰到他的嘴唇,用尽它最大的勇气,极为生涩而笨拙地贴上去,试图探索。 李建昆没有睁开眼睛,怕惊羞到她,抬起双手,再次将她揽进怀抱。 这一刻,他仿佛拥有整个天堂。 第577章 沈姑娘的职业梦想 第576章沈姑娘的职业梦想 “去吧,走一趟。” “不去,不去。” “今儿日头正好。我真没时间了。” 二姐只给三天时间磨蹭,李建昆在京城还有些重要事没处理,比如中关村科技大楼那边。 沈姑娘趴在床上,把脸埋进被褥,哼唧哼唧道:“都怪你个大坏蛋,我嘴肯定肿了,怎么见人?” 李建昆搭眼瞅着她,在某颗桃子上,硬是挪不开。心说你可别这个姿势了,不然哥们万一蚌埠住…… 肿的怕不光是嘴。 “你起来,我看看。” 沈姑娘一脸绯红,微微侧过头。 “哪有啊,正常的很。” “那为什么这么麻?” 怪?薄皮,怪哥输出太高。 李建昆取来镜子,沈姑娘自己瞧过,没什么大碍后,这才仔细梳整一番,恢复成进屋前的原貌,两人遂一起离开房间。 李建昆把捎回的补品,弄出一些好吃进嘴里的,装进一只布兜;又去姐姐的房间,将她提前备好的,带回家的什么高钙奶粉、什锦罐头、蜂蜜面包等等,七七八八的装满一只网兜。 左右手提溜着,与沈姑娘一路“碰碰撞撞”,来到燕园。 离开燕园的那年,扛把子曾让李建昆把对象带给他看看,李建昆当时也应下,一晃两年,再不兑现说不过去。 冬日的燕园十分宁静,学生们各自回家过年,路上不见几个人头,只有未名湖那边,传来滑冰嬉闹的动静。 北风呼啸中,地上枯叶席卷,树木多半光秃,偶见几朵腊梅傲寒而开。 前往朗润园的路上,沈姑娘似乎受周围萧瑟环境的影响,不再报仇,安分下来,“你说…陈教授不会孤独吗?” “老师的精神世界何其丰富?” 话虽这样说,但李建昆心想:在某些特殊的时刻,比如除夕夜的万家灯火时,应该也会吧。 真不知道扛把子心头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她见扛把子为她独身一辈子,又会作何感想呢? 进入朗润园后,耳畔传来几声猫叫,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那栋楼一楼的屋檐下,暖阳洒落的地方,有一名白发苍苍、面容和善的老者,坐在藤条编织的抱椅上,手里捧着一本厚厚书籍。 巧了。 李建昆心说我前两天还想到过您。 沈姑娘忽地很不客气,从李建昆手里薅走一筒友谊商店才有售的高钙奶粉,抱在怀中,小跑过去,呢子大衣的两侧衣角翻飞,如同一对小翅膀。 “季老,新年快乐!” “噢,红衣啊。”季老打趣道,“我猜…你不是特意来看我的。” 他说罢,眼神向李建昆投来。后者赶紧行礼。 这一下,给沈红衣整不会了。说去看陈岱荪教授吧,她文学系的学生,似乎与经济学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李建昆并不疑惑他俩这么熟稔,季老可是文学大拿,遂替她解围道:“不瞒季老,这妞我的,带她去见我导师。” 沈红衣:“……” 季老哈哈大笑,颇对胃口的意思,“臭小子艳福不浅啊!你那可恶的老师是谁?” “慎言慎言,你要喊哥的。” 听闻这话,季老也便心中有数,他1911年生人,住在这园子比他大的不多,又是个男的。 “陈兄好福气呀。”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艳羡。 告别季老后,沈姑娘走回来狠狠掐李建昆一把,“瞎说什么,那是北大校长!” 副的。 李建昆知道,那又咋的?他还知道季老是个性情中人。那些日记往后公诸于世,沈姑娘非得惊掉下巴。 不多时,两人来到扛把子的宿舍。 陈岱荪一改往常,热情招呼。窗边太阳正好,邀请沈红衣过去铺着软被的木艺沙发上落座。 李建昆照样没地位,自顾自倒茶,自己一杯,沈姑娘一杯,又给扛把子的大茶缸子添满。 “红衣,好名字,总觉得有些眼熟啊。”陈岱荪望着沈姑娘一脸慈爱。 沈姑娘吐吐舌尖,“您老慧眼,我…偷偷去听过您几堂课。” 没什么缘由,爱屋及乌。 “我说吧。” 李建昆插一嘴道:“不是…只听区区几堂课,您都能记住?” 扛把子的公开课,哪回不是人头爆满,乌泱泱一片?与哲学系的冯兰有教授,号称燕园双绝。 陈岱荪剐他一眼,“这么漂亮的姑娘,当然好记。倒是便宜你小子了!” 得得得,一个个的老不正经。 李建昆蓦地变成摆设,根本没他什么事。 陈岱荪犹如看见自家孙媳妇儿,嘘寒问暖。沈姑娘则一脸羞涩,知无不言。她之所以并不抵触走这一遭,也是想为弟弟上学的事,当面表示感谢。 两人相聊甚欢,李建昆晒着太阳差点没睡着时,扛把子给他一脚。 “胡自强调去了特区?” “嗯。年后准备把他父母也接过去,往后在那边安家了。” 陈岱荪笑笑道:“挺好。他我倒是不担心,看着不太着调的性子,实际上适合在体制内摸爬滚打,吃不了亏。再加上你又常在那边,有个照应。” 李建昆的思绪飘到黄土高原,“您放心不下老高。” 陈岱荪点点头,“高进喜这孩子,为人太正,宁愿为难自己,也不愿麻烦别人,这种性格在体制内混,会很累。” 他顿了顿,问:“再怎么说也是你们几个的大哥,没想过去看看?” 李建昆点点头,“会找个时间。” 陈岱荪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再次落在沈姑娘身上,和蔼询问:“红衣也快毕业了吧,打算从事什么工作?” “我…没得挑吧。”沈红衣讪讪一笑。 “如果有呢?” 沈红衣已经大四,明年暑期即将毕业,自然想过这个问题,带着抹希冀说:“文学专业,对口的话,无非是那些处理文字的工作,假如真有得选,我想进家报社或者杂志社,做名编辑。” 扛把子的问话,也让李建昆终于搞明白,沈姑娘的职业梦想。 这一点,是他上辈子所不知道的。事实上,沈姑娘的人生早发生巨大改变,前世这会她在国外留学。 倘若按照李建昆心中所想,工作个毛线球啊,做少奶奶它不香吗?然而他又很清楚沈姑娘的性格,不会心甘情愿让他养着,是个有理想抱负的姑娘。 成吧,既然是我改变了你的人生,一定满足你的梦想。李建昆心想。 编辑? 真要没得选……报社不行,咱造它个杂志社! 扛把子和沈姑娘搭话时,李建昆沿着这个思路,脑子里还真的迸发出灵感。 84年之后,全民经济放开,十亿人民九亿倒,大家都在寻找商机。当所有人全去淘金时,咱摆渡怎么样? 在信息极度匮乏的年代,顺应时代脉搏,弄一个专业的商业信息平台。 这里头大有可为! 第578章 有些事不谈钱,只管砸! 第577章有些事不谈钱,只管砸! 离开燕园的时候,李建昆和沈姑娘特地路过未名湖,欣赏了一番冬日滑冰的盛景。 寒假里燕园的热闹,尽在这一角了。 沈姑娘说她现在滑冰可溜,谁让家里有个顽皮弟弟呢,恨不能每天拉着她过来滑,她算是这里的常客。 李建昆果然留意到,犹如一块雪白镜面的未名湖上,不少小青年眼神刺过来,有些还站不稳的样子,想必耳畔正在奏响“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BGM。 蔫坏的李建昆不忘伤口撒盐,故意凑近沈姑娘,抄手揽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啪! 沈姑娘拍掉他的狗爪。然而,不待湖面上有哥们咧嘴大笑时,沈姑娘主动挽起李建昆的胳膊,小脑瓜往他肩膀上靠着。两人犹如老夫老妻般,依偎前行。 噗通! 噗通! 未名湖上,接连传来几记人仰马翻的声响。 沈姑娘略有不好意思,不敢搭眼去瞧,把小脸藏在李建昆宽阔的臂膀后。 “利用我?”李建昆低头瞅去,看破她的小心思。 沈姑娘白他一眼,“要不我去利用别人?” 哎呦喂! 不得了啊你。 路过一颗歪脖子柳树时,湖面投来的视线刚好能挡住,李建昆伸出大巴掌,给了沈姑娘一记屁屁赏。 乖乖! 弹手你敢信? 忒圆。 不敢想象洞房花烛夜时,该有多么得劲。 沈姑娘俏脸红艳,嗷嗷着作势要咬他,不过没真下嘴。 有过早前的一记法式深吻,两人的亲近程度,蹭蹭上了好几个台阶。 李建昆遂跟她提起就业的问题,即关于“财富信息平台”的创想。沈姑娘大抵上是没得选的,通过闭眼睛分配的模式,当上报社或杂志社编辑的概率,真不大。 当然了,他没说84年之后经济会彻底放开,只说早晚的事,是个大趋势。 他对经济形势的预判,沈红衣并不怀疑。 从陈岱荪教授的言行举止中不难看出,老教授对这位爱徒的才华极为欣赏,甚至于有些……钦佩? 俩人刚才聊特区经济,聊港式房地产和内地房改的进程、期许及疑难,沈红衣如听天书。 “就算我想干,我爸也不能答应啊。” 好容易读出一个大学生,以她老爹的脾性,能依着她放弃铁碗饭和干部身份吗? “等你嫁给我,他的意见只能排第二。” 谈及这个话题,沈姑娘越发羞得不敢抬头,声如蚊蝇,“?不搞定我爸,我怎么…嫁给你?” 似乎形成一个悖论。 李建昆也有点无奈,倔强的沈老头,纯纯的一根筋,属实难搞。他对女儿未来的期许,已昭然若揭:满想着她能嫁给一个德才兼备的青年干部。到时一门双干部,想想就过瘾。 “要不咱俩……” “私奔吗?” “不,你这么乖的女儿,不能同意。我是想说,先悄咪咪造个娃,奉子成……哎呀!谋杀亲夫啊!” 噗通! 李建昆栽到沟里。 ―― 隔日,中关村大街。 中关村科技大楼。 这幢五层高,占地约六亩的现代化楼宇,当得起中关村大街之最,即使与对面科研片区的那些国字号机构的建筑相比,亦是有过而无不及。 是有些高调不错。 架不住陈春仙被上面点名支持。 某些老学究即便有意见,也只能憋在心里。 作为陈春仙而言,他倒不是有意高调,只是想实现心中华夏硅谷的梦想,他需要一个这样的起点。 是的,仅仅是起点。 晌午时分,李建昆蹬着自己有些锈住、咯吱咯吱响的“缝合怪”,迎着刀子风,慢悠悠颠到这里。门厅内人来人往,他这个老总真是一点排面也无,竟没有一人上前招呼。 不过以他的性格,倒是乐得清闲。 这也是棉帽未摘的原因,倘若摘掉,应该还是有人能认出的。但这里进进出出的,九成九确实都是生面孔。 毫无疑问,气派的大楼、规格和设施,使得“招蜂引蝶”的计划凑效。 “同志,问下,陈春仙教授的办公室怎么走?” “你找陈教授?小同志,别怪我没提醒你,陈教授很忙的,一般人他没时间见。如果想进什么项目,先去找项目办公室进行初审。” 我TM这么像一般人? 好歹问出来在三楼,李建昆沿着宽阔的水泥楼梯,拾阶而上,他留意到大楼内有电梯,不过旁边有个警示牌――非乘用。 是那种很大的货梯。 沿着三楼廊道一阵踅摸,当发现有两间对门的办公室,标牌上全写着“总经理办公室”后,李建昆咧嘴一笑,老陈这家伙老实得讨人疼。 一间房门紧锁,里头怕是落满灰;一间房门半掩。 “咚咚咚。” “进。” 好家伙! 这不是办公室啊,整一个杂物间。 各种图纸、书籍和资料,散落得到处都是,需要使出风骚的蝴蝶步,才能找出一条通行路径。 陈春仙坐在硕大的红木桌台后面,伏案写写画画,头也不抬,其上摊开的资料图纸不计其数。 “嘿!” 陈春仙吓一跳,双眉挑起,刚想大骂,等看清来人后,忽地两眼放光,赶忙起身迎接。 李建昆有种不好的预感…… “哎呀建昆,你可算回了,正等你呢!” “等我…干嘛?”李建昆神情戒备。 科学家大抵是不懂兜弯子的,陈春仙眼珠一瞪,“咋的,不认账了?拿钱啊!公司本来的那点钱,用得一干二净,没钱后面没法干了。” 那点钱……真敢叨叨,那可是280万! 李建昆把他推回软包靠背椅上坐下,又扯来一张椅子坐在对面,两人好好唠了唠,得知公司管理方面的事宜,主要由老纪在负责,不禁暗松口气。 这也是早前李建昆的意思。 老陈这个人,真的不适合管理公司,如果是他的话,280万铁定还撑不到现在。 “搞了多少项目啊?” “几十个。” “几十个?!” “怎么了,都是好项目,不搞可惜。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大家伙一起审核的。” 难怪花钱如流水。 李建昆又问:“小半年就没有能变现的成果?” “哪有小半年?十月份才搬进来,项目也是陆陆续续进的。”陈春仙顿了顿,道,“有也有,这不碰上过年么,准备年后再开启招商。” 成吧,能看到回头钱,还算有搞头。 “你还别有想法。”陈春仙剐他一眼说,“数你非要弄的光刻机项目最费钱!” 谈及这茬,李建昆来了兴致,忙追问搞得怎么样。 陈春仙抬起手,沿着房间从左划到右,“不会看吗?” 李建昆薅过几份图纸,这才意识到,满屋子的资料,全和光刻机相关。 老陈嘴上虽然不待见这个项目,但干起来后,还真的闷头扎进去。 整得李建昆有点小感动。 “二代光刻机从9003所采购到,这一年我拼命摸索、招揽人才、培训人才,共同学习。通过成品光刻机,基本掌握这一领域的现有技术和发展趋势,接下来,我们将开启和9003所同一个目标――研发三代光刻机。” 陈春仙说到这里,伸出右手,拇指和中指贴到一起,捻了捻,“钱啊!这是你要搞的东西,现在真到了砸钱的时候,没钱搞什么?螺丝钉都造不出一颗。” 李建昆眼神明亮,准备搞三代光刻机! 这意味着,他手头已经掌握这个国家,最领先的光刻机技术。亦是世界领先!仅比西方落后五年左右。 为这,为将来……钱是个屁! 第579章 烧钱 第578章烧钱 中关村科技大楼,五楼顶层。 这里不对外开放,作为由陈春仙主持的、华夏硅谷公司的自主研发项目――光刻机的设计研发基地。 活了两辈子,时至今日,在此地,李建昆终于在现实中接触到光刻机。 对于光刻机的了解,不再停留在键盘侠的层次。 位于廊道尽头的一间实验室,有一扇硕大的对开式铁皮门,实验室里没有任何窗户,铁皮门关起来的话,处于全封闭状态。 在房间右侧靠墙的位置,静静“躺”着一台机械、电子和光学等,多种科学凝聚而成的智慧结晶。 它的体积比李建昆想象中要小一些,精密程度也不如记忆中的某些图片上复杂,大概率是由于功能还不够强大的缘故。 这是一台由清华9003所自主研发的,第二代接近式光刻机。 整体像只柜子,矩形规格,大小等于两只对开门的衣柜拼凑在一起。 李建昆绕着圈圈,饶有兴致打量时,陈春仙像是给他做介绍,又像是在做某种铺垫,朗声道: “二代光刻机和一代,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代使用的是436nm的g-line光源,二代使用则是365nm的i-line光源。” 他居然以为李建昆能听懂…… 可见早前凭借键盘侠技术,李建昆在他心中竖立起何等专业的形象。 “不过一代和二代本质上其实差不多,都属于接触接近式光刻机,各自缺点明显,一代光刻机由于掩膜和光刻胶直接接触,易受污染;二代改良过后,却又出现新的问题,受气垫影响,成像精度还是不如人意。” 李建昆装模作样问:“所以呢?” “要颠覆。” 陈春仙指了指清华圆的方向,“我跟那边详细讨论过,也通过国外行业能搜集到的皮毛资料,做过深入研究。下一代光刻机,需要摒弃掉‘接触接近’的方式,技术出路一定在光学投影这一块。” 对喽! 李建昆眼神大亮,作为资深键盘侠,你跟他说具体怎么造一台光刻机,其中涉及哪些细微技术,他是真不懂。但大的技术特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第三代光刻机的称谓,正是叫作“扫描投影式光刻机”。 “有研发思路吗?” 没有我给你提供点……李建昆心想。打算先听听老陈怎么说。 陈春仙进入科研状态,像是在与一个同层次的科学家,进行深刻探讨,很认真地说道:“抛弃接触接近的方式,那么只能采取隔空曝光的形式,首先要利用光学透镜聚集衍生光,提高成像质量,其次使用扫描技术实现曝光。” 好家伙! 思路完全正确! 怕不是从9003所偷师的吧? 否则仅仅研究一年,能有这么精准的思路? 倒真应了那句老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就是舒坦。 李建昆竖起一根食指,“还有一点,光刻机的衍生迭代,其最终的目的,是为获得更精细的制造工艺,你上面的所说的,即使全部实现,只能提升良品率。在光源上还需要有所改变,我建议使用激光。” 陈春仙诧异瞪眼,“这?都懂?” 他并非不说,是怕说出来这小子一脸懵逼。 激光,那是绝对的尖端科技。 李建昆尬笑挠挠头,“略懂略懂。” “要不你来研发吧,我去干别的,你这不是啥玩意都清楚?”陈春仙由衷道。 对于光刻机的研发,他高低欠缺一点兴奋度。 为啥呢? 即使今天把三代光刻机研发出来,国内的工厂,哪家用得上? 生产那些个收音机、录音机、电视机,甚至是电话机,二代光刻机够够的,一代都够用。现实的情况则是,多半工厂根本不用光刻机,仍然采用最原始的蚀刻电路法,进行IC的生产。 诚然,光刻机更好。 奈何他们似乎并不想改进。 “别别别!”李建昆连连摆手。老陈的想法,他心知肚明,光刻机目前在国内的应用范围,相当狭窄,真让人浑身提不上劲。 他不得不做一番工作,给打打鸡血。 “老陈啊,你要明白,芯之于电子科技,犹如心脏之于人,你想效仿美利坚,将中关村打造成华夏硅谷,推动科技产业的发展,少了电子科技这颗芯,是不行的。纯机械时代终究成为过去式,未来没有任何科技产业,能脱离电子。” 所幸老陈也是多次出国,见过世面的人,无法反驳这番话。 话题回到“激光”上,陈春仙对他的意见表示赞同,“确实如此,国际上的三代光刻机,使用的正是激光光源,实现了跨越式的发展,将最小工艺推进到180-130nm,我和9003所的人探讨过,使用的是248nm的krf激光无疑。” 老陈说完,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李建昆。 李建昆明白,问题来了。 即使搞明白原理,想要把如此复杂的科技结晶,?饬出来,仍然艰难无比。 果不其然,陈春仙竖起两根手指,“目前我们算是沾9003所的光,能共用他们的制造工厂,包括下游合作单位,许多零配件给钱、再加上我张老脸,都能买到。现在有两个问题。” 他顿了顿,道:“三代光刻机要颠覆性使用光学透镜和激光,这两样‘材料’,9003所那边也无法提供,事实上他们正犯愁,上面似乎不太想拨钱和给资源了。” 为什么不想,答案显而易见。 中美蜜月期…… 李建昆大手一挥,“说吧,要多少?” 陈春仙搭眼瞅瞅他,“大概…五百万。” 哒!哒! 大头皮靴的鞋底,磕碰在刷有地坪漆的水泥地面上。 李建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 虽说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个数目吓一跳。 陈春仙没好气道:“我是不是早跟你讲过,研发这玩意,等于喂一头吞金兽。要是一点小钱,上面也不会舍不得投入。这数目是合计过的,要造一间光学仪器实验室,一间激光实验室,还要购买相关技术、采购设备和聘请技术人员。另外其他的零配件做开模和制造,也需要大笔资金。” 这么一算,好像也确实要。 毕竟玩的全是高科技。 李建昆咂摸着。 陈春仙双手叉腰,“给句痛快话,还干不干?” “当然干!” 陈春仙抬起右手,呈巴掌伸过来,“钱呢?啥时候能到位?” 李建昆想想道:“分批吧,一次性哪里搞得过来?你也不是一下要啊,我会让人安排,三个月内,一分不少给你。” 陈春仙虽然被点名,属于可以先富起来的科技人员,但是五百万,真要一次性走储蓄账户,只怕照样会整出不小的风波。 还是悠着点好,隔三差五弄个几十万。 “仨月?!” 哎呦喂! 陈春仙原本想着三年能筹出这么多钱,就算不错。 “这么短的时间,你哪去搞五百万?!”老陈双目圆睁。 李建昆平静的脸上,隐约透着点高深莫测,拍拍他的肩头道:“加油干吧,等你好消息。” 陈春仙却从这句话中,读出潜台词:老陈同志,即使是今天,你依然对我一无所知。 天知道,他真没看轻这小子,一再拔高对方的能力上限,已然要突破天际――反正不属于正常人。 可天又知道,他终究给看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资源全部到位,三代光刻机,似乎干出来也不用太久啊…… 老陈的思绪,不禁再次飘到9003所,他们没有资源,但他们的二代光刻机干出来有些时日,关于三代光刻机,累积到不少理论经验,眼巴巴瞅着,也浪费不是? 不薅白不薅。 薅了省脑细胞。 第580章 捕捉到小大佬一枚 第579章捕捉到小大佬一枚 参观完光刻机基地,与十来名陈春仙招揽来的青年才俊,简单照过面后,李建昆二人回到陈春仙的办公室。 从小青年们懵懂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仍然对李建昆的身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李建昆刻意为之,84年之前,他不打算公开他是这里半个老板的身份,有害无益。 既然是老板,实际上又是金主爸爸,好容易来一趟,有些东西陈春仙高低要给他掌掌眼。 李建昆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木质靠背椅上,接过一沓厚厚的资料,上面记录着中关村科技大楼里,目前引进的所有项目,或者说,华夏硅谷公司所投资的项目。 他认真翻阅时,陈春仙作说明道: “我和老纪他们商量的审核宗旨有三点。一,项目有切实落地的可能;二,具备商业属性,能运用到社会上,惠及老百姓;三,具备稀缺性。当然了,还有从实际出发的一点:不能像个无底洞样投入。咱也投不起。” 李建昆搭眼瞟向他。 这是在内涵光刻机项目吗? “规矩定得不错,那么老陈同志,请你讲讲,这个‘太阳能点烟器’,它怎么通过审核的?” 李建昆扬起手上的一份资料,用右手食指在上面用力戳戳。 利用放大镜在太阳底下生火,相信不少熊孩子都玩过。此项目正是利用这种原理,只是在凸镜上有些巧思,构成更为复杂的光学结构,使得生火速度更快。 陈春仙探过头,看清后,不解说: “它不符合吗?研发花费少,市面上没有,咱们国家这么多烟民,市场广泛。一次购买,终生收益,不比火柴好?” 你不懂火柴的逼格……李建昆裤兜里正有一盒,“那下雨天呢?” “……再用火柴呗,晴天用它。” “根据阳光强烈程度不同,点根烟平均大约十秒?” “速度不算慢,还成吧。” 李建昆翻个大白眼,右手摸进黑色翻毛领的皮夹克内衬,摸出一枚玩意,只听叮的一声,盖帽翻开,大拇指摩擦砂轮,一缕泛着幽兰的火苗窜起。 “你知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打火机?” 陈春仙:“……” 蓦地一想,在国外确实见过,但这么时髦的打火机,他还真是头回见。 李建昆从他的笔筒里,抽出一只英雄牌钢笔,给这个项目划上一个大大的X。 神马玩意? 一分钱他都不会投! 类似的奇葩事物,还有几个,他逐一划去。 怎么说呢,视野的局限和信息差造成的。 所幸大部分项目还算有点搞头,比如手头上这份资料显示的:一种还未正式命名的化学纤维人造革,李建昆仔细研读完它的特性,归结为:较硬、防水、耐磨和抗腐蚀。 他立马联想到一个绝佳用途――制造旅行箱的表层。 这里面有个大商机,眼下这年头,国内出行最时髦的不过是手提包,更多使用的是自制布兜、网兜,还有麻布袋、蛇皮袋,稍微讲究点的老人,则用早年间的木头箱和藤条箱。 弄个人造革的皮箱出来,保管抢手。要是在底部按上滚轮,顶部装上伸缩拉杆……嚯嚯! 百亿市值的产业诞生了。 可惜不够高科技,人贵在精于一道,李建昆并不想五花八门的行业都涉足。 嗯? 翻到下一页,李建昆瞳孔微微收缩,捕捉到几个令他感兴趣的字眼―― “无线寻呼系统……” 李建昆抬头望向老陈,“写个‘免’字啥意思?” 资料抬头的标题后面,用红色墨水,画了个圆圈,里头写个“免”字。 陈春仙瞥过后,解释道:“噢,这是个特殊项目。投资很大,一来我们资金捉襟见肘,有点玩不动,二来对方也不打算弄出成品。在我们的资助下,他弄了一个小型模拟系统,已验证可行。现在只等开年后招商,看邮电系统里,有没有哪地方的人能看中。” 李建昆继续往下浏览。 这是一套系统工程。 由发射基站和用户接收器两部分构成,作用是实现点对点寻呼……有没有一点耳熟的感觉? 详细看完后,李建昆不禁一个激灵。 看看它关于接收器的介绍:其构成主要包含超外差接收机、解码器、控制和警示器等部件…… 这TM不就是BB机吗? 正确称谓叫“BP机”,国人喊着喊着,给喊岔了。 虽说不是什么先进技术,1949年被漂亮国的人发明,60年代被大名鼎鼎的贝尔公司商业化,但这年头还没有进入我国。 对于BB机,80和90年代走过来的人,相信都不会陌生。 李建昆这个年龄段的人,更是亲历了它在我国从出现到兴盛,再到淘汰的全过程。上辈子他用过好几部,不是喜欢手工,比较手欠么,用到要换新时,全被他肢解过,有段时间很痴迷其原理,做过一番研究。 BB机第一次出现在我国,正是今年。 因为一场盛会,所以令人印象深刻――1983年9月,第五届全运会在魔都举行,魔都邮电创建了国内第一家寻呼台,用户是全运会的30余位工作人员。 彼时的BB机属于第一代,十分落后。 没有显示屏,只能靠模拟信号传输,用户接收到呼叫信号后,需要致电寻呼台,才能查询到回电号码。 再瞧瞧资料上介绍的接收器构成,带警示器……不正是这款吗? 乖乖!这谁弄出来的?有两把刷子啊! BB机不算稀奇,内部构造其实蛮简单,大哥大也是一样的道理,难的是寻呼基站的搭建技术!大哥大则是蜂窝网络的基站搭建,即老百姓所熟知的1G网络。 李建昆的注意力落在资料上,关于基站搭建的简介,认真一遍看下来,每个字或字符都认识,但连在一起,犹如看天书…… 要知道,九月份魔都弄出的寻呼台,技术是国外输入的。前世李建昆翻过相关资料,当时媒体上广为宣传,动静闹得不小。 从这件事上也能看出,这个国家其实一直不缺技术大佬,只是往往他们的技术和研究成果,得不到足够重视。从而导致许多人才流向海外。 比如80年代的清华微电子所,实际上培养了全球较早的一批,用计算机软件设计芯片的人员,其中有些佼佼者,如魏少军、王国裕等人。1988年,王国裕在东南大学出版了《SPICE-ll通用电路分析程序使用方法及其应用》一书,在国内没引发太大反响。 1990年,王国裕在爱丁堡大学,与同事们一起,缔造出全球首颗CMOS图像传感器芯片。这是中国人的非凡贡献。 后世人人皆享受过它带来的便利。?的手机、摄像机和电脑,能将信号通过图像显示出来,必须依赖这类芯片。 李建昆并不否认对这拨人流口水,可惜一来,现阶段他们还没有学有所成;二来,这种国家定向培养的人才,墙角可不好乱撬。 注意力回到资料上,“项目开发人:丁伦?老陈,这是哪位大佬?” 陈春仙哈哈一笑,“清华的一个小娃娃,在读研吧好像,见过几次,才华横溢。弄这个项目,是想筹点钱自费留学,公费的机会没争取到。” 李建昆先是怔了怔,继而眼神一亮。 啪! 他把资料拍在桌面上,“老陈,这个项目不用招商,我买了。” 陈春仙一脸无语,“你又对无线电技术感兴趣了?” “不,我是对丁伦感兴趣。” 能一手搭建通讯基站的,那绝对是技术大佬,更何况这么年轻,前途无量。这种人才流出去,歪果仁会用糖衣大炮把他轰麻。 不如……为我所用! 即使从短期的实际情况出发,能得到这个丁伦,华电的下一款产品,这不就来了? 当然了,对只能嘟嘟嘟的BB机,李建昆毫无兴趣。 陈春仙瞪眼说:“你可别误人子弟,人家要去求学,你想干嘛?” “我还能耽误他?这样的人培养都来不及。”李建昆岔开话题问,“他人呢?” 迫不及待想见见。 “废话,放寒假,当然回家过年了。” 成吧,只能开年来再会。 李建昆靠向椅背,按捺下躁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