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冬夜》 1. 今日零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气温降到零摄氏度以下的初冬,梁雾又见到了陈至凛,在他一定会出现的医院。 这一次是因为,她的左耳听不见了。 这个毛病持续已经有一段时间,但临近寒假,咖啡店里的几个兼职的大学生忙着考试,店里排不出人手,梁雾想至少有一只耳朵还好用,将就先用了几天。 然而,病情恶化的速度超出了她的预期。左耳从听不清,到听不见,只用了一周时间。她发现是昨天身后有车在她左边按喇叭,她以为声音是从右边传出来的,人往左走,险些当着母亲的面被小轿车撵到车轱辘底下。 坐在中医院的冰冷座椅上,梁雾仍没那么信任中医,她放下手机:“妈……我自己挂了二院的耳鼻喉科。” “挂什么二逼喉科?”刘建平嫌弃的瞪了她一眼,“你去年自己不就偷摸挂了这个科,让刀子把扁桃体给割了?小时候肚子疼去二院,阑尾也给割了,怎么今年这是打算把耳朵也割了?” 二逼喉科…… 话不投机半句多,梁雾抠了抠嘴上冷空气吹干的死皮,不再自讨没趣儿。 - 治疗室的卫生间年久失修被冻坏漏水了,陈至凛趁空档去了趟外面的洗手间,迈着大步往诊疗室走,却被人一手抱住,雪白的哈气冲到他身上。 “陈大夫,陈大夫,您能不能先给我看看?天一冷我腰疼到不行,站都站不直了!” 在治疗室卫生间维修期间,每次出来都会遇到类似的人或事,陈至凛已从最初的无所适从到如今的游刃有余。 他低头,轻推开对方低温的手,声线沉稳:“医生会叫号的,您等就行了。” 收回视线,他余光里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往前走的脚步未停,陈至凛又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医院的椅子硬且直,梁雾坐累了,弯腰侧脸跟身边说话。 放眼整个候诊厅,其他人不苟言笑,就她随性的像是菜市场逛累了找个地儿歇着。 陈至凛平静的再度收回视线,像什么都没看到。 再见到梁雾,是两个小时后。 冬天的白色阳光,淡淡的照在面对面分别坐两侧的人脸上。 陈至凛看着她的病历本,微不可见地轻轻皱了下眉。 他倒是没想到,她这不大点儿的小身板儿里,能藏这么多病。 之前就有?还是今年得的? 他让梁雾躺在病床上,取出针灸针。 梁雾本来是一副任人宰割只要给我留个全尸就行的态度,在看见针的瞬间立刻变脸。 她知道针没多疼,但是针扎进皮肤的感觉让她恐惧到头骨震溃。 陈至凛弯腰,放松她穴位时,看到她的手正死死地掐着大腿根儿,指尖都掐白了。 这是梁雾很早之前学到的恐惧转移大法,用力掐住怕疼的地方,这样就会感受不到扎针。 一年不见,但看到她这个动作的陈至凛却贯彻了从前的习惯,他把手移过去,轻拍了下她的手。 被拍了一下的梁雾从咬牙切齿变为茫然,呆呆地张着嘴,像是在问医生:有什么事儿吗? 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逾距的陈至凛清了下嗓子,低声道:“别掐,这样会调气血过去。” 梁雾“哦”了一声,不得已松开手,重重的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 陈至凛没再管她,他的掌心还和过去一样热到发烫,冷静的扎针,取针,收针,滑过她总是寒凉的皮肤,她的皮肤本能颤栗。 他的眼神只盯着她的穴位,直到治疗结束,他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从诊疗室出来,梁雾先穿了右手的羽绒服袖子,然后捂住右耳,跟刘建平说:“妈你跟我说句话试试。” 刘建平帮她捋着后面的衣服: “说啥?说你这羽绒服为啥不紧身,鼓鼓囊囊的透风?” “这个治疗没用,左耳还是听不见。”梁雾充耳不闻的下了结论。 刘建平:“你这问题不是一天形成的,你还想一天好?那你别说求医了,求佛都没用。你刚去里面的时候我给你办好疗程了,你照着治,治不好再说。” “?”果然你也觉得中医治不好是吗?“妈你疗程买好了?” 中医院跟梁雾的咖啡店就隔了一个路口,从后门出来一脚油门儿就到了,刘建平一边解锁一边说:“买好了,我跟你爸说了,今年我俩晚点去南方 2. 零下一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梁雾是去年比这再晚点的时候跟陈至凛认识的,十一月初,那时候咖啡馆刚开业没多久,梁雾早起开店的时候觉得无聊,跟店长小陆电话胡侃。 本该是小陆上班,但她说今天是初雪,适合相亲,临时跟梁雾换了班,但没逃过大冬天清早被恶劣叫醒的命运。 细软如鹅毛的白雪从清晨深蓝色天空纷纷扬扬落下,在雪地上如雨滴落在水里消失不见。 室内的咖啡机在释放一夜积攒的蒸汽,白茫茫的一片,像是在室内弥漫了一场高温的雪。 梁雾出去拿送过来的巧克力雪顶芝士蛋糕,顺便敞开了大门散热。 手机连了蓝牙,小陆的声音源源不断从头顶的音响传出来,吐槽她昨天的相亲对象:“我真他妈服了啊,介绍人说长得精神,那精神的跟猴儿一样,给他根棍子他就能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跟他师父去西天取经了。” 梁雾蹲着摆放甜品小蛋糕,笑的一下子没直起腰。 这一笑就到了附近小学上学的时间,门口奔跑追逐打雪仗、吵架闹着不想上学、借作业抄的声音瞬间热闹起来。 小陆的声音和孩子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更显得可爱:“那猴脸长的,拿他的脸画800米跑道能画两圈还有多余的,什么玩意儿就现充,他纯现眼!” 梁雾一边拧咖啡机蒸汽一边笑。 人吐槽起来的力量是很大的,小陆虽然说了这么多,但是其实还没完全清醒,语重心长的教育:“小雪啊,你相亲可别找这种的!” 蒸汽的喘息声戛然而止,梁雾笃定而自信:“放心吧,我不可能相亲。” 陈至凛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声音试探:“你好,请问开门了吗?” 听到店里来人,小陆挂了电话,梁雾从收银台冒出头—— 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站在门口,颀长高瘦,在一群低头赶路上班的背景人群中,咖啡店宁静温暖的灯光下,他格外吸人目光。 ——如果不是此时此刻,他的眼镜由冷空气进到温暖室内,被液化凝结出的水雾遮盖住,两块白色镜片遮住一半的脸,像熊瞎子过来要饭的,梁雾觉得她的目光还能再多停留一会儿。 但现在,她再多看一秒都怕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儿。 她低头揉了把脸,放松憋笑的肌肉,盯着点单的界面咳嗽了一声让语气调整至正常:“开了,请问您要什么?” “给我一杯热饮吧,什么都行。” 遇到这种顾客,梁雾条件反射的回答:“那给您推荐我们店的招牌吧……” “好。” 梁雾话没说完,被人漫不经心打断。 陈至凛从前台拿了张纸擦眼镜,意识到自己打断了对方说话,他略带歉意:“抱歉,是什么招牌?” 梁雾笑了下,语气轻松的开玩笑:“我觉得您可能也不太在意。” 男人正在低头用冻到通红的手擦拭眼镜,两人都没过多纠结在这个话题。 碎豆机的声音响起,咖啡的香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浓郁而细腻。 陈至凛接过来,一边捂手,一边吮了一口,淡淡的坚果甜味包裹住了他的舌尖。 他很少喝咖啡,这一杯醇厚香甜,打破了他从前对咖啡的认知。 抬手扫付款码时,他扫了一眼屏幕,得知他手里的这杯叫冷海耶加雪菲摩卡。 付款码没有按照他预期中贴在冷硬的机器上,发出“滴”的一声,而是贴在了一只细腻柔软的手上。 “咱们认识吧?”梁雾看着把眼镜擦干净重新戴上的男人,她顿了顿,发觉自己并不记得对方的名字,想了下说道,“就是去年夏天,你有个朋友,栽进我门口的油漆桶里了,你还记得吗?” 陈至凛怔然,目光思索,又从前台抽了张纸,擦掉从发梢淌进脖颈里的雪水。 离得近了,梁雾才注意到,他头顶的头发湿了一块,沾着尚未消融的洁白雪花,像是上班途中不小心被淘气学生的雪球给砸到了,时不时还在滴水。 “哦,想起来了。”陈至凛认真想了一会儿,有印象了,他笑了下,“你还记得我。” “对啊。”梁雾把手从扫码机上挪开,大气的挥了挥手,“好啦不用了,这杯我请你。” “这多不好。” “没事啊,当我迟来的答谢吧。”梁雾说完,看陈至凛还不太愿意,又补了一句,“那你就帮我拿个能治妇科的号吧,礼尚往来,交个朋友嘛。” 梁雾虽然从小在冰城长大,但冰城太冷,加上父母总在她成长的过程中给她根植南方舒适的概念,所以她大学就考出去了,毕业后又待了六年,回来之后曾经的朋友结婚的结婚,去外地的去外地,她是真的没什么朋友。 陈至凛稍微想了一下,终于点头,说:“好。” 他走到门口,推开玻璃门时停下,回过身,摇了摇手中的纯白色咖啡杯:“谢啦,我去上班了。” 故意的?无心的?总之,看的梁雾心头一颤。 还记得第一次遇到陈至凛,八月末的那个雨夜。 那是店在装修的尾声,累了一天的梁雾刚睡着,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告诉她有人一猛子栽进她店门口放着的油漆桶里。 过于匪夷所思的中国话,听得梁雾以为自己被雨水冻出的幻觉。 她匆匆忙忙赶到医院,看到那个上半身雪白,只被医生清理出一个鼻孔的“雪人”,才真正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喝多了,摔了一跤,万幸人没大碍。 可是去往警局的路上,梁雾却得知,栽进油漆桶的是冰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市里最豪华的酒店就是这位“雪人”开的,促进当地税收,连官老爷见着都得给几分面子。 梁雾脑子里“嗡”的一声,从为什么要回冰城,为什么要开店,为什么要自己补漆开始懊悔。 雨从傍晚开始,下了一整夜,警局阴冷潮湿,做笔录的警察披了冬季的长款外套,可梁雾出门急,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短袖,任凭寒气从袖口灌。 说话时,上下牙已经开始打颤。 警察公事公办,声音冷的夹风带雨,冷漠的告诉她,是她错误将油漆桶放在了人行的地方,导致了事件发生。 人是在她门口摔进她买的 3. 零下二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梁雾的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是不致死又活不好的小毛病一堆。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结节,增生,还有痛经。 中医院里有位陈相生院长,苦心孤诣,在妇科这方面造诣极深,听刘建平女士说,不少外国人专程飞到冰城来找他治不孕不育。 回家之后每次梁雾来月经半死不活的时候,刘建平都会极力推荐她去挂个号,但这位陈院长的号不好抢,梁雾又不太信中医,倒腾了一下没弄明白就敷衍至今,没想到守株待兔的真待来了一个号。 陈院长短发乌黑,精神饱满,看不出年纪,他讲话中气十足,把了脉,看了舌头,又让她站起来重新走了几步,就把她平时的恶习全说出来了。 被人看透的感觉可不太好,梁雾讪讪地拿着病历本,直到进了诊疗室,才又把头稍微抬起来了些。 她关了门,缓缓脱下珍珠白大衣,里面的米色针织衫衬托着她秀气的锁骨,勾勒出曼妙腰身,前凸后翘,玲珑有致。 把病历本交给陈至凛,她的手收回到身前俏皮地挥了挥手:“又见面啦。” “嗯。”陈至凛从病历本里抬眼,点了点头,看到她后没再继续看病历,而是神色端凝的看了看她的锁骨。然后他忽然站起来,用带着手套的手在她的锁骨内缘掐了一下。 好疼!!! 梁雾毫无防备,痛感直冲天灵盖!!! 她过去从来没碰过这个位置,陈至凛都坐下了,她还揉着锁骨在倒抽冷气。 “冬天不要穿得这么少,你的病都是寒引起的。”陈至凛放下病历本,严肃道,“锁骨经络穴位很多,更要保护好不能着凉。” 梁雾眼含热泪躺在诊疗床上,人像盛开在温室里的白玫瑰被移植到冬天室外,萎了。 白玫瑰本想这么萎下去,但是陈至凛却拿出了针灸针,吓得她当场诈尸。 陈至凛不知道她怕针,以为是说的话让病人不高兴了,缓和道:“锁骨受冻会粘连,到时候穿衣服就不好看了。” 白玫瑰点头,咬紧牙关的被扎。 扎完针,梁雾取了医生开的中药回来,陈至凛在她的药剂单上仔细核对。 他的手是真的很好看,脉络清晰,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写医嘱也像在弹刚劲有力的钢琴曲。 “不能吃雪糕,不能喝冷饮,不能吃辛辣……”梁雾念他写的医嘱,前面的她都能理解,但她手指着后面的位置,“为什么不能喝牛奶?咖啡里的奶可以吗?” 陈至凛沉吟片刻,又补上一条:不能喝咖啡。 梁雾:? - 痛经是老毛病,梁雾也是老布洛芬选手了,虽然去中医院看了,陈院长也说对了她的生活习惯,但她仍然没相信痛经能被中医治好。 针可以扎,药可以喝,但忌口是不行的。 后来大雪漫天的下午,梁雾在店里喝着摩卡跟甄妮一起欣赏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被陈至凛人赃俱获抓了个正着。 下班时间,陈至凛没那么操心,眼神隔着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和梁雾对视上,他也只是指着她手里的纸杯笑了一下,用口型问:咖啡? 陈至凛没想多追究,但梁雾放下跟他打招呼的手,主动推门出去,陈至凛停下脚步,就看她一副做错事的可怜样,委屈巴巴地解释:“我就喝了一口……” 陈至凛笑了下:“反正不是我的身体。” 梁雾一听这话,双手合十哀求道:“医生你别放弃我啊……” “那就别喝这东西了。”陈至凛稍微严肃了些,指了下她的咖啡,“你的体质不适合。” 梁雾眉飞色舞:“好滴知道啦!” 看的陈至凛哑然失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至凛哥。”换好了衣服的许棉从奶茶店出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我们走吧。” “嗯。”陈至凛应下,走之前跟梁雾打了声招呼,“我们走了,你进去吧。” “好。”只穿了一件宽松毛衣的梁雾朝他挥手告别。 许棉亲昵关怀地问“至凛哥你们今天忙吗”,等回答的时候,一个白眼飞给了梁雾。 刚回到屋内,还没回温的梁雾被这一眼瞪的猝不及防。 抱着一杯摩卡暖手的甄妮看完了他们对话的全程,等梁雾重新坐下来她问:“你也认识至凛?” 梁雾三言两语把雨夜摔油漆桶的事说完,简略了后来清晨咖啡馆的对话,只说道:“然后我今天去看病,正好就见到他了。” 完全合情合理,甄妮没做他想:“哦。” 话说到这,梁雾多问了一句:“他俩在一起呢?” 她说话时眼神往东边瞥了一下,甄妮心神领会:“单相思。” “单相思?”梁雾放下手里的摩卡,张大嘴倒抽了一口气,“那他还来接人家下班?够渣的啊。” “你想什么呢,至凛可不是那种人。”甄妮难得这么认同一个人,连猜测都不许,她解释道,“许棉他哥是至凛的师兄,都在中医院,一般都是她哥有事让至凛帮忙接一下什么的。” 看来没违背道德,梁雾放下心来,看着被他们踩出脚印的雪地,慢悠悠的抿了口摩卡:“哦。” 想来也不意外,能在这条街拿下商铺位置的,多多少少都会和中医院的人有点关系,包括甄妮,她老公是中医院的药剂师。 梁雾这间咖啡店的前身是家蛋糕店,老板的老公也在中医院,后来调到其他地方了,老板就跟着过去了。 黄金地段,当初抢的人还不少,梁雾是靠“钞”能力拿下的,算是这条街上唯一一个跟中医院没关系的商铺老板了。 雪还没停的迹象,鹅毛似的落在松树枝丫,汽车玻璃,和中医院的房顶上,把整个城市都笼在厚厚的大雪里。 甄妮做了漂亮圣诞美甲的漂亮手指点了点她放在桌上的摩卡,“哒哒哒”的声音对梁雾刚在医生面前做出承诺,转眼哐哐往嘴里炫咖啡的行为表示鄙夷。 - 梁雾按照医嘱上的时间,去中医院重新把脉,换药。 不知道这天陈至凛是出诊还是休息,梁雾缴费时特意去诊疗室绕了一下,并没看见他。 但领完药,她一回头,看到了许棉。 她用保温袋装了满满一大袋的奶茶,坐在病人等候区的铁椅子上,也看见了梁雾。大概是觉得尴尬,她不走心地挥了下手,低头去数袋子里的奶茶。 梁雾本来不知道许棉讨厌她,开店的时候去给人家送了咖啡和甜点,许棉冷淡的让她放那,她还傻呵呵的以为许棉是天性冷淡。 直到奶茶店把咖啡的广告牌放在两人店中间,外卖软件上把咖啡放到首位,引过去了许多原本要来她这家店的客人,她才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再之后,她的店被举报装修不达标,为了检查,被强行关店半个月。 反应过来的梁雾气的反手一个举报,通知对方品牌方她食品安全问题。 她只是盲举报,本来只是想吓吓许棉撒气,结果品牌方过来查,不仅查出了许棉这家店有用过期食品的问题,还偷换了加盟材料节约成本,险些吊销她的加盟资格。 等Snow咖啡店再次开业,许棉乐呵呵的过来送了几杯奶茶,好言好语说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做生意都这么难了,就别再互相为难了。 许棉个子不高,皮肤挺白,染着当下流行的亚麻棕,说话声音带点稚气,梁雾当她是个小孩儿,知错 4. 零下三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由于双方家里人说前一年是寡妇年,找人看了日子,甄妮和大洲的婚礼在第二年的冬天举行。 梁雾如约来当伴娘。 作为花店的老板,甄妮对自己花艺场布的要求到了精雕细琢的地步,不仅严苛对每一处布置的颜色都提出了精细的要求,并且要求100%真花。 冰城的冬季天寒地冻,搞不到真花,甄妮自己从云城进货,为了能让婚礼当天的花保持在生机鲜艳的状态,她严丝合缝的把花卡在婚礼前两天抵达。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冰城今年的初雪来的极早,她千算万算,花还是迟到了一天。 婚礼前一天本该是下午彩排,但由于花到晚了,大家清早就起床帮忙布置现场。 四个伴娘,四个伴郎,再加上一对儿新人,全都忙到团团转,这其中也包括了负责装裱幸福拱门的梁雾。 有画好的图纸,动作只是重复扎花,但拱门不小,人要一直弯腰,重复动作,还是有点累的。 一直看绿色也受不了,梁雾扎了半个小时,直起腰仰头活动了一下,看见了陈至凛。 没听说他要来,但是来了也无所谓,梁雾又活动了一下跪久了有点疼的膝盖,继续扎花。 “大家辛苦了,给大家带了点奶茶。”一道带点稚气的甜美声音入耳,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许棉来了。 她挨个把奶茶分给大家,梁雾也有份儿。 梁雾低头扎花,伸手准备拿奶茶,结果摸到了一个温热的软物,吓得她立刻抬头。 甄妮蹲在她身旁,手撑在她的奶茶边,半眯着眼睛,盯着右前方:“我又没请她,她来干嘛?” 梁雾顺着她的角度,看见了正在跟陈至凛说话的许棉。 她袋子里的最后一杯奶茶是给陈至凛的,陈至凛正在布置餐桌,他摇头说:“我不喝这个。” “我知道。”许棉了然于心的甜笑,把奶茶倒过来,透明液体贴在杯盖一览无余,“你这杯是温水。” 陈至凛点头,摊开手心给她看满手泥:“那你就放桌上吧,我等下喝,谢谢了。” 许棉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上扬弯起,她把保温袋也给他留在那:“不客气。” “大喜的日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大洲过来搂着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估计是跟婚庆公司的人认识吧,被叫来帮忙的。” 甄妮嘬了一大口奶茶,恨恨的嚼着珍珠:“要不说冰城是小地方呢,谁跟谁都能套上点关系,烦死了。” 梁雾听着想笑,原先蛋糕店开着的时候,许棉连着蛋糕店老板明里暗里没少挤兑甄妮,这蛋糕店老板都搬走已经两年,许棉都没帮手了,甄妮这口气还是没过去。 当初也是甄妮告诉梁雾,许棉针对她,是因为她本来打算奶茶店也卖咖啡的,被梁雾捷足先登,许棉才怀恨在心。 梁雾没上心过许棉,倒是甄妮跟许棉这恩怨,剪不断,理还乱。 大洲一天天净听她们这些事,偶尔跟她同仇敌忾,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媳妇儿跟小孩儿似的幼稚好玩,他把甄妮手里许棉带过来的奶茶往她嘴里戳,笑着说:“行啦,喝奶茶也堵不住你嘴。” “呸。”甄妮像才反应过来这杯奶茶是许棉带过来的,把奶茶往花道上重重一磕,“烫死我了!” 梁雾怔了下,看着甄妮手里那杯奶茶盖上沾着热气腾腾的水雾,再看了眼自己放在手边的奶茶,冰的。 “天天就往至凛身上贴,就跟至凛真能看上她似的。”甄妮越说越来气,“咱们思琪从高中就是班花,学习还好,现在还考上事业编,工作也比她强,就这至凛都没看上,许棉不会觉得她还能有希望吧?!” 梁雾听到这真没忍住,跟大洲对视了一眼,笑出声。 甄妮自从知道许棉对陈至凛相思未果,就立志要给陈至凛介绍对象,她的目标简单而直接,不管是哪方面,反正非得让许棉败在她手下,她才算解气。 连自己大学刚毕业的小表妹刘思琪,甄妮也没放过。 梁雾蹲久了,起身活动,顺带提出了一个假设:“会不会是咱表妹没看上陈至凛?” 甄妮没接话,朝着陈至凛那边,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 刘思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陈至凛面前去了,仰着脖子,涂着艳色口红的唇缓缓撅起,看似是在说脖子不舒服,只是那表情,我见犹怜。 更别说少女脖颈纤细,完全仰露时,总透着难以言说的亲昵感。 梁雾心神领会,跟甄妮对视,点头:“没准儿能成。” 甄妮眼神一下子亮了,等到刘思琪跟陈至凛聊到差不多没话了,她丢下大洲跟梁雾,摇曳生姿的走过去,笑的跟个老鸨似的:“哎呀,两位真是一见如故。” 陈至凛的眼神低了一瞬,往梁雾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已经低头重新扎花了,没再看他们这边。 “没有。”陈至凛跟甄妮解释说,“只是思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找我问一下而已。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去那边帮忙。” 说到后半句陈至凛指了下旁边桌子,把甄妮和刘思琪放这。 一上午时间大家把花装裱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基本交给婚庆公司的人就能解决。甄妮也不是不大气的人,大手一挥,请大家去吃冰城今年最火的怀石料理。 她今天忙里忙外的,这会儿闲下来了才想起来,问大洲:“诶?今天至凛怎么会过来? 5. 零下四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梁雾跟刘思琪坐在后座,两人正闲聊,前排的甄妮倏地打开了车窗,夹着雪的冷风冷不丁吹进来,冻得刘思琪一声惊叫。 梁雾往刘思琪那边靠,把自己盖在腿上的羽绒服分了一半出去。 甄妮探出头:“至凛开车了吗?” 被叫到的陈至凛怔了一下,将被冬风吹乱了的头发随意往后捋了一把,回头给她展示了手机界面:“没开,我打好车了。” 甄妮闻言迫不及待把车锁打开,恨不得半个身子站出去拉他:“打什么车啊,坐我们这,咱们这车五个人正好。” 梁雾感觉自己腿上重了一点,低头一看,刘思琪已经不动声色的把梁雾的羽绒服拿开,完整露出自己的烟灰色小裙子。 前排甄妮接着卖力吆喝:“今儿天这么冷,那个店又不好找,你就别客气啦。” 后排坐两个人绰绰有余,坐三个成年人就显得拥挤了。陈至凛穿着羽绒服,半边身体和梁雾贴的严丝合缝。 车启动前,梁雾收到了两条消息,是甄妮发来的。 【Jenny:你刚去上厕所的时候我问思琪了,她确实还有想法。】 【Jenny:直接让他俩坐一块儿太明显,辛苦咱们梁老板了,回头单请你!】 梁雾点了三个表情回去。 【我奶常扇赵子龙:微笑微笑微笑】 甄妮死皮赖脸回她一个亲亲。 车里人多,窗户关上后车内温度慢慢升高,因为人手不足连着上了六天班,今天又起了个大早的梁雾眼皮在温暖的环境里,一点点加重。 不再用力抱在手里的羽绒服,袖口随着车停车动,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扫过陈至凛的大腿。 隔着裤子,轻的发痒。 陈至凛上了车就在看手机,梁雾要睡觉,除了最开始甄妮跟大洲聊了两句有点声音以外,车里其他时候一片安静。 甄妮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看见刘思琪拼命对着她使眼色,这么半天了,她急的快把眼睛挤瞎了。 甄妮清了清嗓子,找话题说:“思琪,刚听至凛说你身体不舒服,是怎么了?” 刘思琪甜声道:“最近失眠特别严重。” 那你给他看个屁的脖子,甄妮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唉,真是小可怜儿,又一个人租房,没个男朋友能照顾。”她表面上不显山不漏水的担心,话锋一转,带到男主角那边,“至凛,思琪这是什么情况呀?” 陈至凛放下手机:“思琪说她每天十二点才躺床上,十一点子时开始升阳气,她改一下作息就能好很多。” 甄妮平时总跟梁雾在一起,听到他这么说,低声嘟哝接了一句:“估计小雪也是因为这样失眠的。” 陈至凛以为甄妮在跟他说话,不假思索问:“她还没改?” 甄妮当他是从医生的角色问的,答说:“她就不是那种会改的人。” 大洲抬头:“小雪是谁?” 甄妮:“梁雾小名。” 说完她似乎觉得有点不对,但没察觉出是哪里不对。 梁雾的五官已经入睡,但大脑还可耻的醒着,能听见他们说话,但没办法分辨理解出他们说话的内容。 所有声音像噪音一样,叮里哐当的砸进她的右耳,吵得她本能皱眉。 陈至凛垂眸,本想看一眼她为什么一直没说话,就看见梁雾热红的耳朵,和轻皱起的眉间。 男人的喉结上下轻滚。 车又开了一段,甄妮才意识到话题给聊跑了,她把话头扯回来:“哎,至凛,最近有人给你女朋友没?” 话落在地上,没人应答,甄妮从后视镜看见陈至凛在看手机,像是在忙,没听见她说话。 甄妮不再打扰他,车里安静下来。 昨天下过雪,今天路况很差,梁雾没想到自己真能睡着。 她被人叫醒,看见一家隐匿在风雪中的小房子。 这家怀石料理,是一家闹中取静的日料店。 店面不大,外墙和门都是原木色,瓦房屋顶上堆着昨天下过的雪,堆积成一层薄薄的白。 甄妮很喜欢这里,之前专门带梁雾来吃过。 刘思琪开门下车,梁雾穿好衣服本想在她后面下车,没想到刘思琪没等她,重重的摔了车门,险些砸到梁雾的头。 梁雾为这小马虎的行为“嘿”了一声,重新把门打开。 甄妮锁了车,双手抱在胸前,小声跟梁雾说:“至凛脾气是真好。” 梁雾看了她一眼。 “你睡着了,趴人家肩膀上,人家全程硬是一动没动。”珍妮感慨道,“就是可怜了咱们思琪,那脸都醋绿了,我得去劝劝。” 梁雾看着跟上去劝解的 6. 零下五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亲友团都是年轻人,就算有不熟的,大家都坐在这一个桌子上吃饭,彼此也很快熟悉了。 为了结婚而来,话题自然而然引到各自的感情状态上。 一开始吃冷冰冰的前菜各自聊天,得知在场除了两位主角,还有两个男生有女朋友,剩下的六位全是单身。 硬菜热气腾腾的煮物上来,人们吃暖和了,坐在梁雾左手边的晓东大夫拿起手边的清酒,起身道:“真没想到,这条街上我最后认识的,竟然是离院里最近的咖啡店老板,小雪老板,咱们这就算朋友了?” 他举起清酒,先给自己满上,桌上的其他人纷纷露出“我懂”的表情,朝着他笑,把晓东的耳朵都臊红了。 梁雾也懂了,但她并不介意,没把自己看成下酒菜,坐的端正,想着朋友就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晓东倒完自己的酒,当着众人的面给她倒酒,看得出来是个生手,紧张的手都红了,然而倒到一半,梁雾面前的杯子却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夺走,晓东没来得及收酒瓶,一小滩清酒洒在原木色桌板上,陈至凛抽了两张纸,擦干她胸前桌板尚未流下的液体,同时不容置疑地说:“不行。” 所有人都有一瞬间的惊讶,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晓东,他抱着酒瓶呆呆站着,问所有人都想问的:“为什么呀?” 就算你也看上小雪老板了,那咱俩同时竞争,你也不能这么明抢呀! 陈至凛清了清嗓子,把原本梁雾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漫不经心地抬眼:“下午不是还要彩排?喝醉了怎么排?” 哦……这个话要说别人说可能奇怪,但如果是陈至凛,那就太像他这个人说的话了,毕竟他平时就是这样的人,在中医世家耳濡目染,做事严谨理性,虽然说把事交给这样的人做很放心,但不得不说他太古板了! 气氛霎时又松弛下来,有人打趣介绍起陈至凛以前做过的古板事迹,把不认识陈至凛的人惊的一愣一愣的,大洲的同学目瞪口呆:“21世纪了还有这种人呢?” 还有人跟陈至凛说:“没事儿,清酒度数低,喝一点儿喝不醉。” “那也不行。”陈至凛半点不松口,声音愈发低沉,“酒是凉的。” 晓东握了握酒瓶,看着面前这个他以为是因为离陈至凛远而没有被拿走的杯子,解释道:“这是常温的。” 陈至凛眉梢微微挑起:“现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天气,常温跟冰冻的区别是?”他低头看了一眼面前摇摇晃晃的酒水,顿了顿又说,“她现在严重气滞,已经导致一只耳朵听不见了,喝不了冰的。” 同为医生,虽然晓东是药师,但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坐下,彻底放弃了喝酒,但又想起了什么:“我说感觉好像前几天在医院见过你,原来是去看耳朵了。” 反正这顿酒喝不喝对梁雾来说无所谓,她点点头,对晓东说:“嗯,左耳。” 晓东讪讪道:“那咱们还是喝热水吧。” 梁雾拿起自己的奶茶杯,灌了一口半温的水。 甄妮看见她吸管里出来的是透明液体,友情提示:“小雪你是不是喝错了?”她记得她那杯是奶茶。 陈至凛沉着应答:“我给的。” 先是帮人家挡酒,硬要说是治病按照他的性格也说的过去,但是又给温水,啧啧啧,年轻人嘛,已经不少人眼里冒出了八卦的泡泡。 在场的还有个陈至凛的愣头青师弟,把别人好奇的事问出来:“师兄,你跟小雪老板……” 陈至凛:“不熟。” 师弟明显愣了一下,手指在他面前刚夺过去的酒杯,和梁雾手里的纸杯间游离:“那你这?” 陈至凛:“我的病人。” 愣头青小师弟根据他师兄平时的表现,太相信他师兄的为人,捂住了胸口:“师兄啊!你太让我心痛了!!!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多少病人借着看病的名义来看你啊!”他正色一秒,见缝插针对梁雾说,“当然,我没说你啊小雪老板。”下一秒又捂住胸口重新倒下去,“可惜……可惜啊!师兄,趁着今天这个大喜的场合,我冒昧问一句,你……你的性取向是?” 陈至凛被他的夸张演技演得不自在,理了下衣服:“神经。” “那……那你……难道……”愣头青小师弟欲言又止,但现场都是成年人,不说明说,全都懂了。 陈至凛已经低头吃饭,不再理他奇怪的脑洞。 粗。壮。 梁雾在心底默默回答。 这顿饭大家聊天没停过,热热闹闹吃完,怎么过来的怎么再回酒店,这次刘思琪学聪明了,抢着坐在最中间的位置。 饭后血糖升高,梁雾又靠着车窗,准备两耳不闻窗外事眯一程。 可刘思琪不想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陈至凛一上车,她就语调含糊着问:“至凛哥,你喜欢绿茶吗?” 陈至凛:“平时只喝白开水。” “哈哈,不是那个绿茶。”刘思琪当真以为这个比她多吃 7. 零下六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孙馥尖叫声长达三分钟,中途梁雾问了句“有人踩你脚了?”她也没停,等她叫完,气喘吁吁地说:“妈耶本宝宝可听不了这些虎狼之词。” 梁雾面无表情地幽幽回:“孩子都怀上了你跟我说这。” “唉,你可说呢,要不是小朋友快出生了,我真想飞过去给你过生日,顺便再看看小萨和他爸。” “可别。”梁雾难得严肃,要是别人她可能还会逗一逗,但是孙馥不一样,梁雾知道这孩子对孙馥来说有多重要,劝道,“生日年年有,眼下孩子最重要,什么事都等孩子安全生下来再说。” 从大二那年误打误撞开了网店起,梁雾跟孙馥一路披荆斩棘,两个身娇体弱的小姑娘睡过仓库,吃过冷饭,当过装车工,一个女生当三个大老爷们儿使,都熬过来了。唯独是小产,梁雾从没见过孙馥那么憔悴。 之前几年孙馥怀了三次流了三次,都是梁雾陪着的,梁雾知道她有多苦。也是因为这样,后来孙馥一发现怀孕就跟她商量在家养胎,梁雾都是毫不犹豫一口答应。 事业的变故也是发生在那时候,孙馥养胎休假后,她老公接管了她手里的事,但她老公和梁雾的管理思想大相径庭,经商态度也是天壤地别。 梁雾求稳,孙馥的老公激进爱创新,两人甚至当着公司百余名员工的面吵起来过,那时怀着两个月肚子的孙馥专程从娘家赶过来劝架。 孙馥的老公觉得梁雾不上进,可彼时梁雾已经在电商行业摸爬滚打六年了,被对家坑害,被自家出卖,她早就没了最初的冲劲儿。 更何况,孙馥是当地人,嫁了同为当地人的电商集团高管,两人一有空就结伴出去玩,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她梁雾又剩什么了呢。 失眠,头痛,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后面那三年,和孙馥两口子无关,她每次过年从冰城离开,心里都动摇过。 人气旺盛的家,跟空旷清冷的高档公寓,相形见绌,随着年纪增加,她内心的失落一年比一年重。 梁雾本来就不是一个自己是有多么远大志向的人,她没想过一定要闯出一番天地,六年时间,歪打正着乘着时代的快车赚了这么多钱,梁雾心满意足。 经济下行,竞争加大,看着成功者忙着换战略目标拼死拼活,创业者前仆后继杀的头破血流,梁雾决定急流勇退。 虽然经营理念不合,但孙馥两口子在钱这方面没得说,念在她是创始人的份上,公正的分给了她应得的那一部分钱。 离开的欢送会上,孙馥半玩笑半实话,只要梁雾不沾黄赌毒,这些钱够她在冰城老家后半辈子天天挥霍都花不完的。 梁雾从那座美女如云的电商之城离开时,是孙馥的第三个胎儿怀孕两个半月,而梁雾回到家里,咖啡店的事还没筹备好,得知孙馥的第三个孩子又没保住。 夫妻俩一年钱不少赚,妥妥的大富家庭,医院没少跑,名医没少见,还请了大师调过风水,但孩子就邪了门儿似的保不住,最严重的时候,两口子闹到了离婚边缘。 再见到孙馥,是去年冬天。 她修养了大半年,期间听说了冰城中医院的陈相生院长,专程赶过来调理身体。 用孙馥自己的话来说,她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号没了,她高价买黄牛也要来。 梁雾得知消息时,刚跟陈至凛看完电影,两人一前一后从影院出来,鞋面踩着厚厚的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零下的空气里弥漫着凛雪清冷的气息。 梁雾搓着手,靠那点奶白的雾气取暖,小步跟上去:“至凛,我有个朋友,在孕育这块遇到了一些问题,你能不能帮忙搞一个号?”分明知道人家已经高价买到号了,梁雾还一副诚恳的模样,“她是外地过来的,号很难挂。” 孕产是大问题,每次一出号就没,尽管陈相生院长是陈至凛的父亲,但是陈相生更是循规蹈矩之人,陈至凛面露难色,表示他也不一定能搞到号。 梁雾摘了毛绒绒的耳罩,凑近他:“你说什么?” 身侧忽然回暖,陈至凛脚步一顿:“没,我没说话。” “哦。” 上了车,陈至凛仍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开了车里的暖气:“你这位朋友很着急吗?如果可以等一等的话,我可以回家商量一下。” 梁雾:“挺着急的。” 陈至凛咬了下唇:“那,要不然她先过来,等到看后面,能不能临时加号?” 梁雾收到了孙馥的机票信息,嘴上叹了声气,犹豫又失落:“嗯,也只能这样了。” 她跟他在一起总是开开心心的,什么要求都没提过,就提了这么一个要求,他却没做到,陈至凛内疚不安,自己都没注意到,他那天晚上,偷偷看了梁雾上百次。 梁雾下车时,手机响了一下,她看见消息,嘴角瞬间扬起来,眼睛倒映着白雪,亮晶晶的:“我朋友买到黄牛票了!!!” 她抓着陈至凛的手臂,开心的欢呼。 陈至凛看了她一晚上,终于,跟着她淡淡弯起唇,看着她抓着他的手臂,开心的蹦高。 好像他忘了告诉她,好像他就是忘了,他反感倒卖号源的行为。 他们两个家都在老城区,冰城的老城区也就是昔日的主城区,地方不大,梁雾自己买的房子还没装修好,父母去南方过冬了,她就一个人住家里老房子,因此他们两个的家也不远。 陈至凛停了车,陪她往里走了一会儿,拍掉落在她肩头的雪。 梁雾回头,看着他,笑的眼睛弯弯的。 陈至凛看的一怔,低下头咳了一声:“抱歉,没能帮上你。” “没关系呀。”梁雾为了听清他说话,特意把自己的耳罩摘下来,挂在胳膊上,“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而且我朋友已经挂到号了,不是吗?” 她身上米白色的羽绒服反着雪地里的光,毛线帽戴在头上,更衬得摘了耳罩的耳朵痛的通红,陈至凛止不住心头一软,拿起她的耳罩,宽大的身子站在她面前,遮住风雪,重新把耳罩给她戴好。 梁雾笑眯眯的,她站在灯光下,整张脸都是亮白的,只有下巴的地方,遮了陈至凛的影子,陈至凛低头看着她,也笑了。 孙馥转眼就飞到了冰城,她入住的地方肯定是市中心规格最高的酒店,接她去酒店的路上,梁雾给她讲了她跟这家酒店老板的油漆桶奇遇记,孙馥大呼此乃奇人也,扬言要见见他,梁雾心想没谱儿的事,结果隔天晚上他们就见到了酒店老板。 就跟邪门了似的,这老板又喝的烂醉。 陈至凛一路半抱半托着蒋禾,让他“先别吐先吐”,让前台给他开个房间。 蒋禾小脸一歪,露出微分碎盖下妖艳如女相的五官。< 8. 零下七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冰城是一级文明示范城市,大洲的父母又是双公务员,需要自身作则,节俭婚礼,一切从简,因此甄妮和大洲省去了车队,在酒店开了间房就当接亲。 上面查得严,原计划是连堵门这些都没有的,但刘思琪清晨兴起,想要小小为难伴郎做个游戏。 甄妮知道刘思琪是为了谁,而她本身是爱热闹的性子,毕竟婚礼一辈子也就这一次,小夫妻跟公婆一商量,公婆也就松了口,只要不闹太大,都行。 刘思琪想的这一出不难,就是伴郎抱着伴娘做蹲起,为了增强可看性,她加了些难度,在抱之前,要先转圈。 伴郎依次进来,刘思琪找好位置站定,宣布规则,宣布完,她就“正好”站在陈至凛面前,数陈至凛的圈数。 几个伴郎都不是大学生了,坐办公室多少年,早没运动细胞了,几个圈儿转下来,各个东倒西歪,一边转一边走,尤其是大洲的大学同学,喊着“哎这个地怎么越来越歪”,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就见他“嘭”地摔在地上,逗得满堂大笑。 转过也笑过,穿着黑西装的伴郎们重新站定,位置发生了轻微的变化。 原本的第一个跟第二个换了位置,第三个和第四个换了位置。 陈至凛从刘思琪面前,换到了梁雾面前。 他的眼神丝毫没有飘忽,眼底漆黑,站的笔直。 梁雾察觉到旁边飘来了一束带有杀气的目光,正想提醒面前这个男人要不要换个位置,可陈至凛已经倾下身,把梁雾抱在怀里。 他常年养生,规律健康的生活习惯导致他的呼吸均匀滚烫,只有在下蹲发力的时候,才会有一声粗喘闷哼打在她的耳尖。 这种隐忍的粗狂,呼吸里的潮湿,让人浮想到曾经缠绵的深夜,热的梁雾耳尖发烫。 “抱紧。”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不然会摔倒。” 曾经他也是用这样压低了的声音,在她耳边夜喃情话,让她下面一整夜都湿成一片。 整场婚礼和彩排都差不多,唯独陈至凛父亲作为证婚人上台致辞时,大洲的父亲有些激动,提早上了台,与陈相生相拥而泣,许多长辈因这一幕潸然泪下,导致后面的环节都有了轻微的变动,不过幸好,对婚礼仪式流程没很大影响。 婚礼有惊无险的圆满结束,甄妮体谅他们起了个大早来帮忙,在酒店楼上另开了四间标间,供他们伴娘伴郎休息。 新娘在外面跟长辈们忙着处理婚礼余下琐事,忙到没吃上饭的梁雾跟刘思琪进到1012房间,等待甄妮给她们点的外卖。 刘思琪换上自己的毛衣,跌躺在床上,无力地叹了一声气:“唉……小雪姐,我觉得你跟至凛哥的缘分太深了,要不你俩在一起吧?” 梁雾钻进被窝,笑了一声:“你们单位还管指配对象呢?” 刘思琪一口气没叹完,被梁雾逗得咯咯笑,看到门口不经意路过的陈至凛,又转为愁眉苦脸。 她觉得自己好像太喜欢陈至凛了,不然怎么会觉得他一闪而过的长腿都那么好看呢! 酒店机器人把外卖送到房间,刘思琪的手机也响了,是甄妮打来的,说刘思琪这边还收了点红包,让她帮忙送到1005房间。 刘思琪没吃早饭,饿到双眼放光,好不容易等到外卖,哼哼唧唧不愿意动。 梁雾把电话接过来:“喂,是我,小雪,你在1005是吧?我给你拿过去。” 刘思琪拆着外卖,感激的一把把梁雾薅过去,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红包用甄妮专门买的大红色喜包装着,梁雾拎着包一出门,察觉到左边有人也刚从房间出来,她下意识偏头,看见了陈至凛。 她朝着陈至凛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回头关上1012的门,忽然被人扯住手臂,用力带进了隔壁房间。 咔哒,关门。 叮铃,落锁。 陈至凛微微偏了下脸,摘了眼镜,低头含住梁雾的唇。 毫无防备的撬开她的牙关。 梁雾身上的香槟色伴娘服还没脱,一字肩的设计,胸口和手臂大片裸在空气中,和陈至凛的西装摩擦碰撞。 陈至凛的嘴唇形状很美,旖旎的花瓣形,是有气血的红色,梁雾原来见过这张嘴唇沾上口水的模样,潋滟的像泡在红墨水里的玫瑰。 常年养生的人,口腔里有一股很好闻的清新气味,像是淡薄荷,让原本柔软的唇瓣附和了男人的带有侵略的雄性荷尔蒙。 梁雾觉得,不管再有多少次,她都会像第一 9. 留下八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梁雾把装着红包的喜包原封不动交给甄妮,坐电梯去停车场,准备回家再补觉。 酒店停车场空旷昏暗,梁雾贴了冰莓粉的兰博基尼小牛像闪着亮光的焦点,打开电梯,一眼就看见,放眼冰城独一辆。 这车是她创业第三年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年纪还轻,气头正盛,什么低调啊内敛啊根本听不进去,跟孙馥俩人一人买了辆顶配超跑,光尾翼就六位数。她贴冰莓粉,孙馥贴的Tiffany蓝,俩美女老板曾经开着车在市中心一路低音炮,要多惹眼,有多惹眼。 二手车贬值,梁雾没舍得卖,车跟着人一起回到冰城。 她人已经踏实下来了,但车却仍然高调张扬。 酒店车流量密集,冰莓粉开出地库后,伴随着路人的注目礼,开始缓慢挪动。 张群育的目光从车身移到车主,侧头问:“儿子,今天你同事那个伴娘,就是跟着牵着手的那个,你认识吗?” 陈至凛怔了一下,下意识用指腹蹭了嘴唇,以为还有没洗掉的口红印,低头看指腹干干净净,平静说:“算是认识吧。” “是不是叫梁雾?” “您认识她?” 冰莓粉已经开出酒店,“嗡”的一声蹿出去,张群育又看了一眼,说:“原来我高中,比你小一届还是两届的学生。” 陈相生在后面打趣:“真不愧是张主任,过去多少年了还记得每个学生叫什么。” “啧。”张群育知道他是不信,发出嫌弃的声音,“我生至凛的时候爱吃莲雾,就把她这名儿记得清楚,不行啊?” 陈至凛抿唇轻笑:“还有这层缘分呢。” 话匣子打开,张群育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个梁雾高二吧,还是高一下学期,我记得还有个高三的小男孩儿,哦,现在也不小了,喜欢她,不知道她是不同意还是怎么着,那小伙子高考都不考了要为了她跳楼。” 陈至凛扯了下嘴角,没什么情绪的说:“她那会儿就这么招人喜欢呢。” “听你这语气,”张群育回想出味道,看着陈至凛,“跟人家挺熟的么?” 陈至凛微凉的手指擦了下唇角的余温,咬牙道:“不熟。” 张群育没多想,又坐正,总结道:“至凛高中要是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我非把他腿打折。” “哎呀,你儿子都多大了你说这个?”张群育一脸“你又开始了”的不耐烦表情,双手环在胸前,羽绒服蹭出沙沙声响,“你儿子从小心气儿那么高,别人追他都追不着,你还指望他为了别人跳楼?” 陈至凛开玩笑给父母间即将开展的口水战解围:“说的跟您真知道什么似的。” “我怎么不知道?”张群育的注意力被转移过来,坏笑着告诉他,“以前我们一起进修,你们学校老师都跟我说过。” 陈至凛漫不经心地“切”了一声,没接这茬儿。 他不喜欢回忆小时候的自己。 接着上一个话题,张群育跟儿子说完,回头又跟老公说话,没吵架,更像是指桑骂槐:“比起担心你儿子早恋,你还不如更担心你儿子找不着对象怎么办!” “那是我担心有用的?”夫妻俩一致把矛头对象儿子,“相亲他一个都不去看,就跟那叛逆期来晚了似的!” - 梁雾回家卸了妆才发现,他吻的太深,嘴巴被亲肿了。 她扔了卸妆棉,望着垃圾桶闪过一句“也不知道谁混蛋”这事就算结束,回房间倒头大睡补觉。 这美美的一觉补到了晚上,一打开卧室门,对上沙发上刘建平容光焕发的眼睛,换个形容,是“一看就有事”的眼睛。 梁雾狐疑地看了看自己身后,确认没别人,问道:“怎么了?是买到票了?” 梁雾父母每年十月中下旬都要去南方过冬,到第二年二月再回来,今年刘建平陪梁雾耳朵耽误了,后来看她挺老实的开始做疗程,老两口本来想走,又被突如其来的大雪耽误了行程。 再往后,票就贵了,梁雾说她出钱,父母也不愿意,梁雾不勉强他们,买到便宜的票,是梁雾能想到的最近唯一能让刘建平如此容光焕发的事了。 可刘建平摇了摇头,她本想开口,但先注意到了她的嘴:“你嘴巴怎么破了一块?” “哦。”梁雾用舌尖舔了一下,“没什么,天气干,咬嘴皮的时候咬破了,您要说的就是这事儿?” “怎么可能。”刘建平笑,说出内心真实想法,“给你介绍个对象呗?” “什么?”跟她想象中南辕北辙的话题,梁雾听着都觉得好笑,“昨天晚上我问你甄妮结婚了我还没对象你急不急,你不还说不急?” “我不是急。”刘建平说,“我就是私心里想让你见见这个人,当然了,我也提前看过了,人家小伙子各方面确实不错,不过,你要是实在看不上,我是觉得当个朋友也挺好的。” 刘建平是个放养型的妈,秉承的宗旨是孩子快乐随心最重要,别人的家长早早就催婚,她只是想起来就打听一下,从没有过下文。 梁雾不由得好奇:“什么样的条件,能这么入您的眼?” “你要说经济条件,那我觉得是没你有钱,但人家小伙子工作好,是中医,就在你那咖啡馆儿对面。”刘建平顿了顿又补充,“还是中医世家,祖上就行医的。” 把家庭和工作地点都圈定这么仔细,梁雾似乎想不知道是谁,都不行了。 果不其然,一周后,两个怎么吻都不熟的人,和他们的家长,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梁雾本来不知道为什么相亲双方父母会跟来,等她坐下后,她明白了。 老梁在梁雾大二的那年得过一次食道癌,查出来就已经是中晚期,这件事当事人都只能记个大概,但刘建平的印象却极为深刻。 深刻到医生跟她说,患者还能吃下点什么就让他吃一点吧,她把手里的白色手机链扯碎了,掉在医生的黑鞋下面,医生穿了双蓝袜子,还有股浓浓的酸臭味。 到后来老梁总共瘦了二十二斤,有零有整,大姨拿来了一箱绿色的高钙奶,一箱蓝色的酸奶 10. 零下九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主菜端上来,话题已经被双方家长聊到各自的小名。 梁雾叫小雪,是因为梁雾是小雪节气出生的。 陈至凛没有小名,但陈至凛的“至”,是冬至的至,他生于冬至。 两人就这么又被强行巧合了一番。 梁雾实在得去喘一口气,起身礼貌向长辈们打招呼,声音比平时轻细的多:“我去下洗手间。” 得到点头许可,作为小辈的梁雾才姗姗离席。 饭店的洗手间不太好找,装修过于豪华,门又是关着的,梁雾以为是包间,错过了一次才找到。 大厅人声鼎沸,安静的卫生间里放着浪漫的歌。 “看白雪飘落在心的缺口 能不能淹没过去的所有伤痛 脸上冻结是雪还是泪” 梁雾弯腰洗手,洗手池自动感应的水有些凉,她一会儿申出去一根手指头把凉水放出来,等水温变热才撸起毛衣袖子洗手。 洗完手,梁雾看见镜子里,她身后的男人。 他今天穿了件高领黑色毛衣,衬得他人清瘦修长,五官轮廓清晰干净,镜子里,他高出她头顶一节的瞳孔澄黑到低沉。 陈至凛在她旁边的水池洗手,凛冽寒冬,他直接用凉到几乎能掉冰渣的水洗,一双手倏地变红,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的手臂从她身后穿过去,扯了张纸巾,擦过手后他把眼镜摘下来,用同一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拭镜片。 他长了一双唯一一个可以用“性感”去形容的手指,白皙细长如玉,暗色青筋缠绕,指骨坚硬,跟着常年养生的主人,灵巧又温热,涌出来的液体包裹住时,会一点点发热,直至满手滚烫。 陈至凛扔了纸巾,重新戴上眼镜,问镜子边上的人:“如果今天知道是我,你会过来么?” 冰城的冬天干冷,梁雾从兜里掏出护手霜,边涂边说:“我猜到是你了。” 像遇到意外之喜,陈至凛眉梢微扬:“你跟你家里人说了?” 梁雾转身离开:“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肩膀被人粗鲁地扣住,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整个人被陈至凛抵在冰冷的白瓷墙上。 洗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但不代表一直只有他们两个,随时会有人闯进来,梁雾动了动肩膀,纹丝不动,她皱眉:“咱们两个又不认识,你这样不怕你家里人看到么?” “你不怕吗?”陈至凛弯起手臂,一点点凑近她耳边,“被你家里人知道,我上过你?” 梁雾不挣扎了,心不在焉地笑了一声:“说你好像你吃亏了一样。” “我当然吃亏了。”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陈至凛松开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骗子。” 被松开的瞬间,梁雾转身就走。 她不想跟他玩莫名其妙的暧昧游戏,她想回去吃饭。 到了饭桌,她人傻眼了。 刚才聊的热火朝天的双方家长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大桌的饭菜,心大的刘建平连她放在桌上的手机都没帮忙收一下,就那么大喇喇放桌上,可见走的有多么着急。 手机里,还有一条刘建平三分钟前发来的消息:你阿姨推荐了一个餐馆,我们换地方吃,你俩慢慢吃! 梁雾低着头笑,刘女士可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余光里,身旁有人落座,带起周围空气淡淡的中草药香气。 梁雾锁了手机,不看他。 她不太高兴。 因为她不认骗子这个称谓。 尽管,当初,她确实是用了那么一点点小心机。 比如借着看病的名义接近他,再比如,第一次吻他的时候,她的头脑其实十分清醒。 梁雾和陈至凛的第一次接吻,正值孙馥的治疗期。 和西医遇到病得做手术还得躺着休息不同,中医除了定期要去医院接受治疗,加上注意生活习惯之外,其他一切正常生活。 孙馥是肾阳亏导致的不孕不育,治疗周期不短,孙馥不用去医院的日子,梁雾把店丢给小陆,跟孙馥把冰城周边玩了个遍,最后又回到冰城,回到她开的Snow咖啡店。 大雪纷飞的冬日傍晚,雪花覆盖着玻璃和房檐,屋内的两个人往外看,只觉得外面的世界浪漫又朦胧。 凛冽白雪被隔绝,浓郁香气的咖啡豆和甜香的巧克力,混合弥漫着温暖的小房间, 梁雾连上蓝牙,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做了两杯她最爱的热摩卡。 孙馥接过摩卡,观赏着店里看似平平无奇却又别具匠心的装潢,评价道:“下了血本啊,梁老板。” 梁雾没否认,反正她钱多到财务自由的地步了,当然怎么开心 11. 零下十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算上等红绿灯的时间,陈至凛总耗费九分钟,离开中医院,抵达Snow咖啡店。 室外鹅毛大雪,室内温馨柔和,巨大的温差,让陈至凛的眼镜在推开房门的瞬间侵满薄雾。 他摘了眼镜,影影绰绰看见小桌子的同一侧,两个姑娘相拥而泣。 棕色的,蓝色的酒瓶,灰色,红色的零食,白色的,咖色的咖啡杯,随处而放,遍地狼藉。 这就是梁雾跟他说的“快死了啦”? 陈至凛无奈地扶额,浅浅地笑了下这个嘴上没把门的醉鬼。 梁雾跟孙馥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她们两个哭到鼻子都被鼻涕完全堵住,只能用嘴巴大口呼吸,梁雾起身去找纸,才看见在房间里收拾酒瓶的陈至凛。 梁雾喝的迷迷糊糊,脱口而出她们刚给他取的代称:“小萨!” 小萨? 陌生的称谓,陈至凛听得一怔。 他把手上的玻璃瓶扔进随手找到的袋子里,问她:“你们喝完了?” 梁雾摇头,伸手一指,沙发下还堆了十几个满满当当的酒瓶,看的陈至凛直皱眉。 酒精这么伤身体的东西,她俩女生要是都喝完,非得真死这不可。 他把手里的垃圾袋子放下,玻璃酒瓶互相碰撞“叮叮当当”,陈至凛和着酒瓶的声音,敲了敲她的小腹:“我们不喝了,好不好?喝酒肚子会痛痛。” 梁雾瘪嘴,眉头也不情愿地皱着。 陈至凛从前台抽了两张纸给她,又走到孙馥面前,把纸巾盒放在她面前的同时劝道:“孙小姐,今天就喝到这吧,您还处于治疗期,需要戒酒的。” 孙馥好久没跟人聊的这么尽兴过,今天不管别人说什么,她都不想停。 只除了她的孩子。 她是真的在意她的肚子,听到陈至凛这么说,她就算醉的晕晕乎乎,也能强撑着抑制住自己,真的不喝了。 梁雾像小孩耍赖似的仰躺在咖啡馆供人等待的大沙发上,等陈至凛捡完地上的垃圾,没人搭理的小孩儿已经无聊到睡着了。 店里虽然暖和,但是通透通透,如果完全睡着,冬风顺着门缝吹进房间,容易感冒。 陈至凛把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盖在梁雾身上,在不确定她是否能听到的情况下,温声说:“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把你朋友送回酒店,等会儿再来接你。” 他又把没喝完的酒都收好,放在收银台下面,把孙馥送回酒店。 屋里确实凉,他们两个推门出去,风顺着细小的门缝,吹进脖子里,梁雾就清醒了。 更别说,她这几年患有严重的失眠,这个点也根本睡不着。 思绪清醒,但头还是有点晕的,梁雾躺着没动,两只手抓起陈至凛的羽绒服,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一股很淡,很温柔的中药香味,以及……一点清凛的剃须水味,像雪的味道。 陈至凛很快送完孙馥折返回咖啡店,他的羽绒服给了梁雾,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色卫衣,脸颊,脖子,指尖,全都冻红了。 梁雾就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半张脸埋在他的羽绒服里,露出一双酒后朦胧的眼睛,歪头看着他掸掉身上的雪,走向她。 梁雾打了个酒嗝,像做贼心虚似的:“我不是故意喝酒的。” “嗯。”他走近了,身上的寒雪气愈重,“你成心喝的。” 梁雾“哇”的一下,哭的像刚才陈至凛进门时看到的那样:“我们以前真的太苦了,太苦了你知道吗?我们大二开始创业,勉强混口饭吃,到了大四,好不容易,呜呜,好不容易,呜呜呜,有了第一个爆款,爆了啊,用户唰唰唰下单,我俩高兴的不得了!抱在一起尖叫,饭都没舍得吃就往市场跑!” “结果,呜呜呜!你猜怎么着?市场根本没那么多货!我俩把整个城市的批发市场都跑遍了,能买的全买了,也还差着六万的单子,只能跟工厂下定!” “钱刚交完啊!仿品马上就出来了,人家工厂为啥要我们这个中间商?他们偷我们的图,卖的比我们还便宜!还能更快发货!客人全跑了啊!!我们,我们,呜呜呜呜……” 梁雾哭到呛鼻子,陈至凛看着心疼,把她扶起来,给她擦眼泪。 “当初……”眼泪被擦干,梁雾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真的,如果不是小赛投了钱,帮我们度了那道难关,你现在看到的……就是被追债的我了。” “嗯,嗯,小可怜差点就要被追债了。”陈至凛声音温柔,低低地轻哄着喝醉的人,“看看我们小雪现在多厉害,不哭了,嗯?” 心动总是一瞬间的事。 就是梁雾当下的那个瞬间。 她能感受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逼她靠近他。 好像在威胁她,如果她再不靠近,血液都要沸腾,滚烫,烧死她。 梁雾听话,不动声色地感受着自己平缓而剧烈的心跳,忽然抬手,指了指他的镜框边缘:“这里,有雾。” 陈至凛不疑有他,把眼睛摘下来。 梁雾忽然吻上去。 屋外北风呼啸,雪是深蓝的白,屋里音乐轻柔和缓,小雪是暖黄色的。 唇上落着酒味的柔软濡湿,陈至凛的眼镜粘在手上,整个人僵在原处,大脑在雪地里放烟火。 梁雾松开他的时候,指尖碰到了他的耳垂,还是红的,但是那一刻,是烫的。 - 现在整张桌子都是空的,那个耳垂会发烫的男人却还偏偏坐在梁雾身边,只不过,他现在从脖颈到耳根都是冷白。 梁雾夹了块锅包肉,心想可惜呐,看不到他那副模样了。 两个拼桌的陌生人一言不发地吃完了这顿安静的饭,梁雾拿着刘建平发给她的电子优惠券去结账,被告知账单已经被同桌的男人结过了。 梁雾耸耸肩,没跟这位陌生人太客气。 本来就打算直接走,都推开门了想起来今天她自己没开车,退回饭店准备叫车时,被人按掉了手机屏幕。 始作俑者清了清喉咙,没了按屏幕 12. 零下十一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陈至凛睁开眼,绮丽的画面荡然无存。 眼前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推开房门,进去在小吧台拿起杯子接了杯水,仰头喝完,才开口说话:“你要想进来就进来吧,不过咱们先说好,你可别又搞被夺了贞操的那一出,我可不认。” 陈至凛站在门口,纹丝不动,难以置信地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她。 寒风在他身后哀嚎,裹挟着他低冷的声音:“梁雾,你真的没心。” 楼道的冬风,帮着陈至凛吧门“嘭”的一声摔上。 梁雾揉了揉耳朵,自言自语地喃喃道:“要吵到我邻居了。” 陈至凛走后,只剩下梁雾一个人的房间里寂静下来,只有偶尔瓷勺子划过杯沿的声音。 她想找点东西泡水喝,站在储物柜前,眼睛却盯着楼下。 半晌,黑色的路虎揽胜亮了灯,缓缓离开。 梁雾关了窗帘。 她住在三楼,距离地面十米。 她所在的楼,距离小区外主干道二十米。 她和陈至凛的车直线距离将近二十三米,这个距离对他们来说,太远了。 所以,梁雾的肉眼怎么也看不见,不管陈至凛怎么忍,到车里都止不住流下的眼泪。 眼角和鼻尖都泛着肿胀的红,陈至凛抹掉眼泪,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妈的,混蛋。” - 陈至凛兼职中医药大学后,要定期去北京进修,这次他回来,赶上冰城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一切都仿佛都冰雪覆盖,被冰霜笼罩的树木结出雾凇,每一片树叶都坚硬且透明,冬风凛冽的刮,偶尔能听见脆冰碎裂的声音。 下了飞机,就能空气中弥漫的雪特有的味道,纯净清爽。 冰城地方不算大,张群育接陈至凛回来,去到商业街附近找地方吃饭,算给他接个风。 按说这么冷的天,是一定要吃点热乎东西的,鲜美暖和的铁锅炖,鲜香沸腾的火锅,烟雾袅袅的柴火鸡,在这条商业街上应有尽有。 可陈至凛却偏偏选了一家牛排西餐厅。 张群育一愣:“哎?吃西餐干嘛?那玩意儿本来就是凉的,吃了胃多不舒服呀?” 陈至凛已经打开餐厅门,阴恻恻地说:“我给您点点热乎的,我知道什么好吃。” 张群育跟着进去,觉得奇怪:“你啥时候爱吃西餐了?” “就想尝尝。” 陈至凛从进了餐厅,目光就盯在某个地方,张群育一开始以为是看错了,直到她点完菜一抬头,看到陈至凛还在往那边看。 化了淡妆的梁雾,穿着贴身的针织衫,外面套了一件开衫小毛衣,跟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有说有笑。 跟他相完亲才多久就相下一个? 她当相亲是在集邮么? 集齐十二星座呢还是集齐十六型人格呢? 还是说她一个开咖啡店的,要做社会性调研? 陈至凛的脸色低沉地看着。 “你看什么呢?”张群育顺着他视线的方向扭头,眼前却被陈至凛的袖子遮住的视线。 陈至凛给张群育摘掉她肩膀上羽绒服掉下来的白鹅毛,顺便把她的视线带回来,沉静地说:“没什么啊,就是您肩膀上有东西,我这看半天了。” 张群育看他真摘下来东西,信以为真,嘀咕了一句:“我说怎么觉得这羽绒服越穿越冷呢。” 陈至凛接:“嗯,回头去商场给您买件新的。” 龙虾汤,煎鳕鱼,炭烤牛排这些都是热的,张群育很少会主动来吃这些,偶尔换个口味觉得也还不错。 他们两个吃完饭,张群育再抬头,感觉陈至凛的表情温和了许多。 她以为陈至凛刚才表情阴沉是因为饿的,殊不知是因为陈至凛后来看见梁雾那桌多了一个女生,是咖啡店的店长小陆,看上去是小陆在跟别人相亲,梁雾自从小陆来了以后就没怎么说话,只是来当个陪客。 小陆跟男人还在聊天,梁雾吃完了,开始穿外套,陈至凛把喝到一半的水放下,跟着把外套穿上:“妈我先走了。” 张群育把眼睛从手机上抬起来,不解问:“你哪儿去?” 陈至凛:“有点事儿。” 张群育对儿子还是很了解的,他不像别的年轻人,呼朋唤友爱出去玩,唯一的爱好是在家练练书法,既然是要出去的话,她猜他能去的地方只有医院,把车钥匙拿出来:“那你去吧。” 这个地方离家还有点距离,陈至凛不忍心让她在这么冷的天儿等车,把钥匙推回去:“没事儿,您开吧。” 商业街离中医院近,张群育更坚定了儿子是要回医院。 冰莓粉兰博基尼在冰城市中心大街缓速形式,雪花轻轻拍打着车窗,让车内起了淡淡的薄雾。 两座跑车里,一男一女,安静无言,像在听雪。 直到他们一前一后,又走到梁雾家门口。 梁雾和一个月前一样,在男人身前,淡定自若地输入家门密码,进门之后还专门拿出来了一双新的灰色备用拖鞋,放在地上。 她把包放在玄关,去到餐厅,习惯性接了杯水,泡了柠檬蜂蜜。 去到化妆台前,摘了手上的首饰,又去卫生间洗了手,卸了妆,涂上松香味护手霜和清香的护肤品。 做完这一切,她进了卧室,出来的时候穿着一套精致的长袖真丝睡衣。 新买的,陈至凛原来没见过。 而她全程没有关门。 陈至凛依然站在一个月前的位置,半步没有往里踏,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光脚踩在地毯上。 她点了两下脚,发出“嘭嘭”的声音,唤醒家里的音响。 “拦路雨偏似雪花 饮泣的你冻吗 这风褛我给你磨到有襟花” 嗓音柔和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如叙事般,娓娓道来一首歌。 陈至凛知道她很喜欢这首歌,他第一次来这里,听的也是这一首歌。 那是梁雾妇科的最后一次施针,距离他们在咖啡馆见面的那个雪夜,已经过去了两周。 她到的很晚,已经过了他下班的时间才到,他猜她是忘了。 不过他已经习惯,毕竟其他患者也有过类似的事情。他没有责问,没有怒意,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依旧温柔平和地为她施针。 她怕针,被扎的时候就那么咬着牙,用力掐自己大腿。 陈至凛把手移过去,轻拍了下她的手。 梁雾会意,松开掐自己的手,牙关咬的更紧。 陈至凛自出生,便对中医耳濡目染,而后从医七年,他从没觉得有哪一天,哪一次,像那天那样,心猿意马。 偌大的诊疗室,只有他们两个人,静到他能听到她的呼吸,一低头,便能看见她吻过他的红唇。 她的眼睛是红的,紧紧地闭了太久的眼睛,凝成的红血丝,静静地看着他,在他察觉到的时候,也没有退缩。 陈至凛问:“疼吗?” 梁雾点头,手一点点抬高。 她的四肢在排寒,指尖异常的冷,摘掉他眼镜的时候,冰了他一下。 勾住他脖子的时候,搭在他的肩膀上,隔着白大褂,也能感受到她指尖的冷。 可偏偏在接吻的时候,陈至凛只记得她的双唇,濡湿滚烫,燎火热原,房间里回荡着他们密密匝匝的啄吻声。 他们吻了很久,是陈至凛先分开的,他红着耳朵和脖子,低声说:“我拔针。” 他认真地拔针,她认真地看着他。 看着当今社会上,少见的鲜红粉嫩薄唇,挺直傲人的鼻梁,细长下垂像小萨摩耶的眼睛,闪躲试探。 陈至凛把针收好,站在她面前,拿捏不好语气,别别扭扭地说:“我送你回家。” 梁雾说好。 在那天上楼之前,陈至凛都还并不知道,原来梁雾是独居的。 输入门锁的时候,梁雾问他:“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嗯。” 冬风呼啸 13. 零下十二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我……”被质问到此,梁雾迟疑了一下。 陈至凛看清她这份迟疑,闭上眼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满是漠然:“梁雾,从今往后,我们就当没认识过。” 我恨你。更恨我自己。 我明知道你没心,还要抱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侥幸,让自己沉沦。 梁雾是盘起一条腿坐的,被压在下面的那条腿坐麻了,手里泡蜂蜜的温水凉到彻底,她缓慢地忍着腿上胀麻的他疼感,放下凉水,把早已没人进来的门关上。 回过头,她面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和空落落的心。 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当初,也就是陈至凛口中的“曾经”,梁雾是真的找过他。 去年冬天,父母都已经去南方过年,梁雾和陈至凛偶尔住在她现在的房子里。 玄关的粉色拖鞋变成了粉色灰色各一双,换鞋时只能扶着坚硬的墙面变成可以扶着柔软的胳膊,他还给她这里调过暖气,让室内没那么燥热。 被陈至凛言传身教,梁雾开始养吃早饭的习惯。 冬日清早,她烤了两个菠萝包,温暖的椰香味布满整个房间,金黄酥脆,一人一个。 她吃完觉得胃有点不舒服,陈至凛却上吐下泻一上午。 梁雾找回购买凭证,才发现菠萝包已经过期半个月,她反应轻,纯粹是因为过去过期的东西吃多了,产生了奇异的抗体。 等到中午了他还是没缓过来,梁雾觉得不行,开车带他去了中医院。 陈至凛的车在中医院有专门的职工停车位,因此就算是比肩接踵的周末,梁雾开着他的车,也能很快找到停车位。 几个师兄弟一起折腾了快半个小时,陈至凛的脸色终于回归正常的红润。 梁雾悻悻然地看着自己把一个一米八五的男人差点毒死,心里过意不去,说什么也要亲手给他下厨,弥补他。 她下厨把陈至凛红润的脸颊吓出墨绿色,他摸了摸自己的胃:“我有点想吃火锅了。” 陈至凛把车开到附近的商场,餐饮在五楼,走到电梯口时,梁雾被男装吸引去了目光,想给陈至凛买点东西赔罪。 她花钱不眨眼,顶奢品牌,价格看都不看。 对于陈至凛来说,她可以给自己买,但这并不是他的消费水准,所以他也不能要她送的这个价位的礼物。 最后梁雾在店里给他挑到一个造型别致的雪花胸针,导购说寓意纯洁爱意,陈至凛没再推辞。 他在二楼买了一对戒指,梁雾问:“你买他干嘛?” 陈至凛拎着纸袋的丝绸,带着一点小小的雀跃和暗示:“因为这个戒指一生只能买一个。” 不同于他的细腻和浪漫,当了几年商人的梁雾在电梯上瞥了那个品牌一眼:“噱头打得好,但最后还不都是算销售业绩的,就算买过一百个,下次我去就把钱拍在那,销售还能不卖给我吗?” 陈至凛一怔,抿唇说:“嗯,说的也是。” 他没把另外一个对戒送给梁雾,梁雾也没有问陈至凛为什么要买对戒,她像是来陪他买对戒的朋友。 这种反应,让陈至凛感到不安。 服务员依次送上菜品和饮料,陈至凛拿纸巾擦了雪碧易拉罐的拉环扣,拉开给梁雾:“要不然以后住我那吧。” 梁雾扯了吸管外的包装纸,插进雪碧里,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去你那?” 疑惑的很自然。 没有停顿。 陈至凛解释说:“总不能一直住女朋友的房子吧,冰城地方小,传出去大家可能对你有……” 梁雾的疑惑声打断他:“女朋友?” 疑惑的很真挚。 没有伪装。 陈至凛疑惑她的疑惑。 慢慢的,他眼神中的疑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怔然,和逐渐涌现的冷漠,像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人。 他说:“我去洗个手。”语气是梁雾在他口中从未听过的冷淡。 陈至凛这个人,温和柔顺,很好脾气,连说话都很少很大声,梁雾原来总觉得他好像永远不会生气。 但是那一天,陈至凛生气了。 他离开了很久,久到如果是洗手,已经能把手洗掉一层皮的时间,梁雾才反应归来,那只温顺陪伴的萨摩耶,生气了。 他没有大吵大闹,没有逼问质问,仍然把她从商场送回家。 那天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过。 梁雾自己的小家本来什么 14. 零下十二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梁雾特意练习了一早上的笑容,在撞见那一幕后从脸上消失。 梁雾一直知道陈至凛很受欢迎,他看上去踏实可靠,不论同龄人还是长辈,喜欢他的人都很多。 她来中医药找他的次数不多,都碰到有长辈想给他介绍对象。 他能这么快找到接盘的人,梁雾并不意外。 说到底,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如果不是,那就是陈至凛在蓄意报复。 不论是哪一种,梁雾都不能接受。 那时候孙馥的治疗还差一个疗程,可梁雾已经一天都在这个城市待不下去了。 孙馥理解她,把小赛叫来陪诊,梁雾把店丢给店长小陆,拉黑了陈至凛的所有联系方式,买了最早一班的机票,飞到大理散心。 这一年,她一个人又陆陆续续去了很多地方。 去冰岛极寒之地看了极光,去芬兰看了会唱歌的圣诞老人的家,在澳大利亚海风轻柔的心形海岛潜水,在瑞士登了冰雪融水的喜马拉雅山。 一年后的冬天,她又回到这座城市,实现承诺给朋友当伴娘的诺言。 她本来想婚礼结束后再去环游世界,可她没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梁雾和小陆在店里上班,和往常一样,打着咖啡,听小陆吐槽她新的相亲对象。 小陆说话幽默风趣,梁雾听得乐不可支,好奇问:“小陆啊,你不才刚大学毕业,为什么总是相亲?” 小陆愣了一下,旋即笑着说:“嗨,你在外面久了不懂,咱冰城人,抱外孙儿哪有嫌早的。” 听她这么说,梁雾想起了她家刘女士,又想起了陈至凛。 门铃“叮铃”作响,小陆的“欢迎光临”响在耳边。 梁雾把最后的胶纸贴上,抬头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蒋禾。 这两年各地兴起了旅游热,到了冬天,冰城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泼天富贵。 蒋禾是来跟她谈合作的,他拿了一份和冰城文旅局的企划案,坐下后给她介绍冰城的文旅项目,最后,他希望他的酒店能和Snow Cafe合作。 梁雾拿过策划案,仔细看了一番,确认这项合作如蒋禾所说的,对她来说有百利。唯一的害,是她可能会因此非常繁忙劳累。 Snow Cafe在装修上独具匠心,又有小陆全心全意照看,在冰城这个小地方中早已杀出重围,成为年轻人心中地标性的建筑,生意一直不错,再加上这场文旅合作,搞不好真的要回本。 通过几个方面的考量,梁雾同意了这次合作。 她在合同上签了自己的名字,反应过来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蒋禾清醒的样子。 他的五官本就好看,是很玲珑的精致,确实像陈至凛形容的那样“都说他长得跟个韩国明星似的”。 陈至凛分明没他那么棱角分明,可当两人站在一起,梁雾的目光竟然只能看到陈至凛。 蒋禾把合同放一边,抿了一口小陆端上来的热摩卡:“第一次单独见你。” 梁雾“嗯”了一声,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和陈至凛在一起。 这样的开头,梁雾知道他一定会提到陈至凛,可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像是怕晚了她就会错过似的:“至凛是个很好的人。” 梁雾喝了一口咖啡,不说话。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她是薄情的那个,她不想解释。 蒋禾脸上的表情复杂,像是反复斟酌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说更好,却不得不说:“我知道你离开你们公司之后套现了不少钱,我嫂子原来投资过你们公司,做过资产评估。” 梁雾微微皱眉,她不知道蒋禾的嫂子是谁,但她知道蒋禾家里背景不小,不能对外人明说的那种,她猜他嫂子大概是他们曾经某个投资大拿。可是他说这些干嘛? “可是至凛不是图钱的人。”蒋禾步入正题,“我原来的朋友来冰城找过我,家底殷实,陈至凛知道的,长得也挺好看,但是不管我朋友怎么追他,我从中间怎么撮合,都没成。” 梁雾不自然地快速眨了两下眼,像睫毛闪了闪。 “我希望你别误会他。” 梁雾抿唇,笑意很淡。在这一方面,她还真的没误会过陈至凛。 他有正经的工作,理财保守,家庭和睦,跟他出去吃饭,似乎从未花过一次梁雾的钱。 梁雾和蒋禾不熟,算不上朋友,但她能猜到,蒋禾今天过来跟她谈合作,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因为陈至凛,她好奇:“你对朋友都这么讲义气?” 蒋禾话中有话,表情是梁雾在他脸上没见过的落寞:“你就当我是不希望世界上像我这样错过的人太多吧。” 一切都如蒋禾这天所说,来冰城的人络绎不绝,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容纳了全国各地的游客,她的咖啡店本就有合作加持,又托好心人四处做推广的福,人流量前所有的高。 她本来好好混日子的一个咸鱼,被迫摇身一变奋斗逼。 过去好歹也是奋斗过的,虽然歇了两年,但挑大梁的能力还在,不论是运营店铺,策划活动,供货出货,梁雾仍能安排的有条不紊。 < 15. 凌晨十四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你还记得车祸这事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的吗?”梁雾放下筷子,饭都吃不下去,声音里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期待,“或者,你还记得是在我离开冰城前,还是离开冰城后吗?” 甄妮一头雾水地摇头:“不记得了……别人家的事我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我都不记得你具体是哪天走的,反正就在那前后,差也差不了几天。” 不行,差几天就差之千里了。 关心则乱,梁雾愁苦地思考了很久,忽然福至心灵,抓着甄妮问:“咱们这边,忌日是算阴历还是算阳历?” 甄妮懵了,心说梁雾怎么对许棉她爸这么感兴趣,愣了好久才答:“阴历。” 梁雾翻了下日历,对照机票记录,完全符合。 她双眼放空,激动的脸蛋不受控制地泛红,甄妮从没见过梁雾这样,怕她中邪,试探性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 她的手被梁雾一把攥住,把甄妮吓了一跳。 梁雾很想就这样一走了之,走出饭店,看到咖啡店门口络绎不绝的人,她不忍心放下店里几位还没轮班吃饭的员工小朋友们,回到店里上班。 下午顾客依旧很多,站在店里才知道忙不过来,梁雾抽空给小陆打了个电话。 小陆依然靠谱:“行,等会儿我去顶你的班,我就在商业街这边剪头发,差不多半小时吧,我就能到店里。” 在这半个小时里,梁雾就是个无情打咖啡机器。 过了二十分钟,梁雾接到了小陆的电话,带着一点怨恨的语气:“喂……那个,你急吗?我不想过去了,头发剪成屎了。” 急啊!梁雾心都飞了!她使出唯一一个杀手锏:“仓库里有帽子,我原来订的,你先遮一下。只要你下午过来,我给你介绍相亲对象!” 小陆狐疑:“真的?你不说你同学都结婚了吗?” 梁雾活的恣意,从来没管过任何人相亲恋爱的事,但不代表她手里没资源,毕竟谁还没几个单身的哥哥弟弟了,她说出了一句让自己陌生的话:“只要你来了就有!” 小陆:“我马上到。” 小陆休息了在家玩手机,心血来潮想剪眉上刘海,不知道是造型师还是脸的问题,总之她这个脑袋被剪的狗啃的一样。 她进了店,把帽子往上抬了抬,哀伤地给小伙伴们看:“呜呜,本美少女的三千烦恼丝就剩一千五了!” 梁雾急着走,匆匆瞥了一眼,安慰道:“没事没事,像小丸子,挺可爱的。” ! 当她不知道小丸子的头发什么样吗! 小陆幽幽地盯着梁雾,要不是她来店里两年,从来没见过梁雾这么慌张的模样,她非得跟把梁雾薅下来好好说道说道。 前一阵子梁雾总来中医院,她的车又特别显眼,一来二去跟几个保安都混熟了,不开车也认识她,跟她打趣:“今儿来的可真够晚的啊,大夫们都快下班儿了。” 梁雾揉了揉自己已经完全恢复听觉的耳朵,闷头往里跑。 陈至凛已经脱了工作服,换上自己的白色帽衫,黑色羽绒服抱在臂弯,浑身清爽的少年气,跟身边的同事说说笑笑。 他看到门口有人,看了一眼,撇开视线,冷漠地从她身边路过,带着她熟悉的中草药香气。 他做到了他说的话。 他们,从未认识过。 黑色的路虎揽胜在下过雪的路面开的并不快,冰莓粉兰博基尼小牛在后面追的很紧,直到前面的车驶入地库。 梁雾的车牌号没有录入他家小区的地库系统,被无情地拦在黄黑相间的起降杆外面。 她倒车,把这辆炸街的小牛扔在路边,从没被拦住的地方跑进地库。 车库在地下二层,但车却在底下一层的拐角停下了。 后视镜上的人越跑越近,从一个移动的白点,到慢慢可以看清完整的五官, 跑到车旁,梁雾停下来,可陈至凛没开窗户,也没下车,梁雾看不清他眼镜下面里那双眼睛里蕴含的情绪。 她跑的急,羽绒服丢在副驾驶忘了穿,一开口,就是一堆白色雾气。 可是身边黑色的车再一次加速,把她的身影抛在身后。 黑色路虎没停在固定的车尾,而是在最靠近通道的车位处暂时停下。 梁雾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这几年没运动的她,已经跑到快缺氧,站都站不直,要双手撑着膝盖。 陈至凛关了车门,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眉毛轻轻皱起来:“你来干什么?” “我来……”梁雾大喘着气,用力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吐字清晰,“挽回 16. 零下十五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去年冬天,陈至凛清楚的记得,他和梁雾不过六天没联系,她就和别人开房了。 她叫他小萨,原来那才是小萨,他陈至凛在她心里,不过是别人的替身。 喜欢?这就是喜欢她的代价。 梁雾不是一个好女人,陈至凛知道自己玩不过她。 可她有一幕,永远在他心底刻着,如果找到读研时候的旧手机,还能看到他拍的为数不多的一张照片。 推算起来,那时候的梁雾大概二十四岁,穿着硬凹成熟的裙子,以电商公司总经理的身份,到许棉的学校做校招。 那一排蓝顶小棚子下面,跟她一样的年轻的,是企业的HR; 跟她同样身份的,比她甚至能大一轮; 她在其中,光彩熠熠到与众不同,充满活力,眼底是无所畏惧的野心。 陈至凛受托于许晨去看跟室友闹别扭的许棉时,正看到这样惊鸿一瞥的一幕。 线上推广中医失败的研一医学生陈至凛,鬼使神差地拿了她电商的公司介绍,却不知道她的名字。 "至凛哥你在拍谁?"陈至凛拍下那一幕,许棉问。 “心之所向。” 那张照片,陈至凛一直保存着,后来他查到她也是冰城人,读书的时候偶尔会观察一下她公司的动态。 只是后来毕业了,工作繁忙,他投身于中医发展,无心顾及其他,到很后来,陈至凛才认出来咖啡店的小雪老板,是他曾经的心之所向。 陈至凛觉得她不是好人。 陈至凛觉得自己不能再招惹她了。 陈至凛觉得自己应该有多远就躲她多远,但是他的车坏了,不听使唤。 白雪纷飞的清早,陈至凛的车出现在Snow咖啡店门前。 梁雾往外看了一眼,打了杯摩卡给他,顺便在他车上坐了一会儿。 陈至凛不说话,梁雾便主动挑起话题:“是去上班?” 陈至凛神色寡淡,语气也淡漠:“不然我起这么早是去上坟?” 啊。 人都来了,还别别扭扭的,梁雾竟然觉得有点可爱。 她一点也不介意。 她扶着他的胳膊肘,把他手里的摩卡往上抬,抬到嘴边,看着他喝下去,笑着说:“你知道吗,我昨天看到网上有人说,医生什么的,很容易和主任出乱子的,因为主任掌握了医院里的很多东西,医生为了往上爬,就要讨好主任哦。” “是么。”陈至凛瞥了她一眼,冷淡地说,“那肯定不是中医院,我恨不得把我们那主任打到医保卡欠费。” 梁雾捧着摩卡,笑到喝不下去。 陈至凛仍然没心情笑,他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皱眉问:“你看这些做什么?” 梁雾敛了笑意,认真地反问:“你觉得呢?” 一条静谧的街,只有咖啡店开门了,照的车窗外的白雪透着温暖的橘黄色。 两人在雪地里,静静地对视。 陈至凛先收回目光,哑声问道:“你想要的在一起,是什么样的?” 梁雾:“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 “你以后只有我一个男人。” “好,我以后只有你一个男人。” “那结婚。” 梁雾的话音几乎未落,男人低沉的嗓音就接上,她吓了一跳,呼吸都有那么一瞬间停滞,可她仍然说:“好。” 这个回答出乎了陈至凛的意料,他的视线终于再度落在她的脸上:“你真的愿意?” 梁雾坦然地喝了一口摩卡,在满腔浓甜的巧克力里,她点头。 陈至凛也愿意。 至于过去,他既往不咎。 其实陈至凛今天不上班,他就是过来找梁雾的,梁雾也不上班了,把店交给小陆,给她三倍工资,让她自行安排人手,同样三倍工资。 陈至凛带梁雾回她父母家。 梁雾的父母住在老城区的旧小区,是梁雾从小长到大的地方,去年梁雾离开冰城后,小区门口有一条路改道,所以所有车都不能从原来的大路走,但梁雾走的少,总是不记得,可她没想到,陈至凛居然记得。 小区真的很旧了,车进小区不需要放杆,到里面随意停,老眼昏花的保安大叔像个摆设,梁雾从来这没跟保安大叔讲过话,可是陈至凛的车却在保安亭停了一下 17. 零下十六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陈至凛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梁雾不是一个冷静的人。 纲戳依次盖在两个红本子上的一刻,冷静的人比冲动的人还冲动,冲动的人比冷静的人还冷静。 梁雾没预想过领了证以后的生活,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原来领了证生活也不会有任何肉眼可见的改变,除了民政局送了一个小礼物。 一个红色的长方形盒子,梁雾还没打开,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当事人并没有从风花雪月忽然变成茶米油盐,他们两个还是没说话,陈至凛把她送回咖啡店。 天已经大亮,雪也停了,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雪,还没被踩实,有松软的触感。 许棉看着梁雾低头,一步踩一个脚印,脸上挂着笑,像孩子在踩雪。 她觉得梁雾真的很幼稚,就是那种完全被保护的很好的幼稚,一点都没办法承担一个店铺,或者一个家庭的责任。 她和至凛还有哥哥一起长大,清楚的知道,这样温室里长大的娇纵花朵,长得再漂亮,也配不上至凛。 梁雾踩着踩着,雪上多了一双小白鞋。冰天雪地,许棉从店里出来,没顾得上换鞋。 过去许棉虽然为难梁雾,但都是在背地里做小动作,这是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梁雾面前,让梁雾摸不到头脑,同时蓄势待发。 许棉话里的嫌弃不加掩饰:“你还要缠着至凛哥到什么时候?你们之间根本就不合适你不懂吗?” 梁雾:“……” 完,她没遇到过这种为了男人短兵相接的情况,给她整不会了。 她没想好怎么说,抬手挠了挠眉毛,手都兜里拿出来,就正好把结婚证掉出来了。 红红的本子斜插在白白的雪地,明晃晃的刺眼,许棉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本子。 “哎?怎么至凛开车送你过来的?”甄妮走到她们两个中间,注意到雪地里的红色,“咦”了一声,弯腰捡起来,“谁心这么大,结婚证都能丢啊……啊卧槽!卧槽?啊?” 结婚证打开的时候,梁雾第一次看见真人版的瞳孔地震,跟河东狮吼。 “你俩啥时候认识的啊????!!!我结婚的时候你俩不还不熟呢吗?!!???!!” 在树杈上睡得好好的雪花被吓了一跳,扑扑簌簌往地上滚。 - 下午的中医院和平时一样忙碌,走廊人头攒动,总是试图插队的病人又打起来了,和电子播报音交织在一起;煮过的中药材和等久了病人的偷偷吃的韭菜包子味道一起涌进鼻腔,让人在日复一日的繁忙中暴躁。 又一次因为病人需要连续几个疗程而被家属骂骗钱的许晨忍无可忍,十分愤恨:“我只是提出我的方案,他们可以讨论的啊!骂我妈做什么!” 陈至凛拿了药回来,耐心地写着医嘱,缓声道:“对啊,怎么能骂妈妈呢。” 许晨仰头喝了半杯水,怒目圆瞪:“太讨厌了!” “嗯。”陈至凛淡声附和,“好讨厌。” 许晨:“?” 哪里不对劲? 许晨心中的不对劲延续到下班。 总是加班到最晚的陈至凛,今天晚上第一个走的。 陈至凛从后门开出去,拐到商业街,接上梁雾一起回家。 这是梁雾第一次来陈至凛家,很简单的布置,标准的独居男性。但有许多生活化的用品,例如全套的刀具,保鲜膜,水果篮,和洗涤用品。 他的冰箱里整齐归纳了很多种蔬菜,乍一看极为舒适。 陈至凛给梁雾接了杯水,让梁雾去休息,他自己在厨房,做了日常的三菜一汤。 餐桌上,梁雾像看奇异博士一样看着他:“你平时也会做这么丰盛吗?” “不会,自己的话两个菜就够了。” ……那也,不少了呢。 吃过饭,他们各自玩手机,梁雾发出去的话直接被甄妮刷屏,此时此刻的甄妮不太冷静,她的震惊太需要发泄了。 大洲已经害怕了,正在向陈至凛求助,他已经不想知道他俩的事了,他只想知道陈至凛会不会什么镇定针法。 安静的冬夜,两个人各自坐在沙发的一角,对着同样的一件事,同时弯起唇角。 梁雾想偷看陈至凛,被正在偷看梁雾抓了个正着。 又不约而同一起看手机。 夜再深一些,陈至凛去洗澡。 等他出来,梁雾说她也要洗,陈至凛给她找了一条洗过的浴巾,让她将就先用,他给她买了新的,还没到。 陈至凛的头发短,用最普通的吹风机就能吹干,他显然不知道,梁雾的长发要用更高速的吹风机。 她吹了一会儿,手举得酸了,就不再吹了。 她的头发只干了表层,里面热热潮潮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睡在同一张床上,另一个人细微的动作都能察觉到,陈至凛翻了身,止乎于礼地问:“不习惯么?” 梁雾:“不是……” 他已经摸到了她潮湿的长发。 陈至凛把吹风机拿到房间里,撩起他的长发放在掌心,低垂着眉眼,一点点耐心地吹干。 18. 零下十八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白天,陈至凛去上班,梁雾睡醒回笼觉,去自己家搬来日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收拾好又累了,倒头睡了个午觉。 大约三四点的时候,她被电话吵醒。 “老板你居然接电话了!”咖啡机工作的嘈杂背景音里,小陆惊讶道,“我还以为你凉了呢!” 梁雾闭着眼,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可热了。” 小陆没接话,话锋一转:“你还有多久到呀?” 梁雾睁开眼睛看了眼日期,确认道:“今天我没排自己的班呀。” 小陆:“……” 小陆阴恻恻的:“不是你招了个兼职的男大学生吗!你不看着他试工?” 完蛋。 梁雾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咖啡店招人不比原来的公司招人,需要正规的面试和提问,一般来兼职,梁雾就让他们稍微试一个小时的工,按小时结算,机灵点勤快点的就留下。 不想起床的梁雾把这个工作交给小陆,她自己时不时看一眼监控就好了。 这个男大学生不矮,比小陆高了将近一头,梁雾无聊估了一下,大概一米八五到一米八八之间。 长得不难看,干活也挺勤快,台面脏了他能第一时间发现。 小陆对店里的一切都很熟练,梁雾不需要看的太勤,但她来回看了几眼,忽然发现,偶尔这个男大学生问小陆问题,靠的稍微近一些,小陆都会不自然地撇开眼。 啧,这个小陆很不了解自己啊,相亲都相那么大的,实际上是喜欢弟弟? 又过了一会儿,店里人流量高峰过去,小陆推着小车,看样子是带男大学生去仓库补货了。 但是……二十分钟才回来呢。 梁雾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心想就算这个小弟弟断胳膊断腿,为了她的小陆,她也要把他招进来。 一个小时后,梁雾发消息问小陆,这个男大学生怎么样。 小陆的回复出乎梁雾意料。 三个字,不合格。 梁雾愣了愣,依照流程,跟男大学生进行线上面试。 她刚搬过来,昨天的衣服脏了,反正视频也不露下///半///身,梁雾懒得找衣服,随便套了件陈至凛的卫衣,下半身两条纤细的长腿光着,蕾丝底裤也在视频以外的地方露着。 梁雾对他的表现说得上满意,大概就是询问一下他对试工的感受,后续可以上班的时间,以及薪资问题。 他一开口,梁雾就知道小陆为什么脸红了。 男大学生的声音十分好听,清澈的磁性,带有一点点沙哑。 男大学生很想要这份工作,梁雾都聊的差不多了,他还在滔滔不绝表忠心,甚至愿意主动降工资。 梁雾听着听着,外面门锁响了。 她看了一眼表,才发现已经到陈至凛下班的时间。 “好,那今天就这样,再联系。”面对陌生人,她的声音比真实的声音细一点。 梁雾挂了电话,陈至凛已经站在她身边。 他没脱外套,带着外面的寒气,裹着雪的清凉味道,侵袭梁雾的双腿往里缩了缩。 “你知道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他的声音梁雾听久了,不觉得有什么,但跟刚才的男大学生相比,梁雾意外发现,他的声音更低沉,更干净好听。 可对于他的问题,梁雾懵了,反应不过来:“我答应你什么啦?” 温暖的房间,穿着他的衣服,露着一双长腿的她,画面是令人血脉贲张的艳丽。 不过隔了一层薄薄的布料,还是他的衣服,他的手直接伸了进去。 他太了解她,知道怎样让她的身体比思想先起反应,梁雾被他带起情绪,红唇微张:“给我……” 陈至凛面无表情地进去。 他今天不似往常那般温柔,从后面撞的厉害,后面更是脱了外套,把她抱起来,让他成为她唯一的支点。 梁雾抵不过,缠紧他的脖子,呜呜咽咽地求饶。 陈至凛没停,一下更比一下重,低沉的嗓音里含着愠怒:“是我不能满足你么。” 梁雾满眼泪花,听不懂他说的话,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 烫水已经低到他的裤子上,陈至凛仍没有放过她,他冷眼看着她哀求,声音是与身体相反的冷:“你还要见多少男人?” 梁雾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近乎哭饶:“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陈至凛嗓音愈发低冷,单手抱她,另一只手掐着她 19. 零下十八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婚后一周,梁雾的父母从海南专程赶回来了一趟,跟他们两个吃饭,也想见一见陈至凛的父母。 出门前在门口照镜子,梁雾发现她放在陈至凛家书架上的结婚证只剩下一本了,是她的那本。 她记得之前两个人的结婚证她都收在那个位置了,想着或许是陈至凛收到他更习惯的地方去了,便没多问。 四个人在他们第一次相亲的饭店吃饭,刘建平只觉得恍如隔世,认识还没几天的俩人,说结婚就结婚了。 不过,看着倒是挺合适的一对儿。 上一次见面还是陌生人,这一回见面就成人家岳母,刘建平不太适应,这个天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什么时候要孩子。 她对天发誓,她真不是催生,就是适应身份的过程中,话赶话说到这了。 在母亲面前,梁雾孩子气地“嘶”了一声:“要实在没得聊,你俩拜个把子吧。” 刘建平瞪了她一眼,老梁嘿嘿乐。 一桌的人,只有陈至凛当真了,他微微颔首,解释道:“现在梁雾身体不够好,如果怀孕的话孕反会很严重,以后我会多给她调理,也会在合适的时候考虑这件事。” 他一段话戳进刘建平心窝子里去了,刘建平一直就觉得,梁雾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好身体,这也就是她当初为什么想让梁雾跟陈至凛相亲的原因。有陈至凛这番话,刘建平可太放心了。 把两位家长送回家,在车里听完陈至凛跟他父母约吃饭时间,为自己正名道:“我身体可不差,耳朵好使,腿脚也利落。” 陈至凛认真开车,不看她:“你以为你一个人睡觉失眠,躺在我身边就睡得好是什么毛病?” 对于这个症状,梁雾不假思索:“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你?” “是……”陈至凛唇角微微上扬,刻意停顿了一下,才说,“是阴虚。而且,你总爱睡觉,是气血不足的表现。” “哦。”梁雾对后面这句话挺满意,“我就说,不是因为我懒。” 陈至凛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 这一年的年底,孙馥出了月子。 她生了个男孩儿,婆家真金白银的给,现在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带着婆婆,妈妈和月嫂来冰城。 她什么都对订好了,出发前一天,给梁雾打了通电话。 接到孙馥电话时梁雾正在客厅里半躺着玩手机,她坐直,跟在另一侧沙发上看医术的陈至凛说:“我回房间去接个电话。” 陈至凛从书也里抬眼,未置可否:“有什么电话是我不能听的?” 梁雾耸肩,一副难为情模样:“姐妹夜话,很虎狼之词的。” 陈至凛猜到了,却还要逗她:“我能看能摸能做,还不能听了?” “你他妈!”梁雾果然被激怒,跑过去反钳住他脖子,看他眉眼上扬,在她臂弯里笑,她心下一动,松开手,轻轻地吻了他一下。 孙馥跟梁雾说了她的计划,她这次来冰城,主要是为了答谢陈院长,锦旗和各种礼物什么的排面拉满,梁雾一听这话,在视频这头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别别别,那位陈院长……”说人坏话,她压低了声音,“人挺固执的,绝对不会接收你的这种大礼,他什么都不缺,你要真感谢他……就多做点好事吧。” 孙馥心意已决,东西都准备好了,心思没有半分动摇:“梁老板,我是他的病人欸,我当然要表示啊,放心吧。” 梁雾看着视频那头信心满满的人,善良的把那句“我是他儿媳妇”咽了下去。 但是孙馥很快,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因为她要给梁雾介绍男朋友。 梁雾打断她的赞美之词:“不必,我已经结婚了。” 孙馥:“?” 孙馥:“啊?” 孙馥:“啊?!?!?!?!?!?!??!?!?!?!?!” 孙馥:“你结婚了?????跟谁啊?!?!?!?!?!我认识吗?!?!?!?!?!?” 她的表情跟甄妮看到梁雾结婚的样子,简直像复制粘贴。 孙馥抑制不住在尖叫,客厅看医术的陈至凛忍俊不禁,低低地笑出声。 他这房间的门隔音可不怎么好,梁雾拼命让她嘘声,在她“你再尖叫我不给你讲了”的威胁中,孙馥满脸通红的听完了他们的故事。 “我靠……精彩啊!”孙馥捧着脸,忽然凑近镜头,又问了一次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小萨大不大?活好不好?” 那可是表面上看不出来的大和好。梁雾朝她挑了挑眉,此时无声胜有声。 屋里说话的声音小下去,陈至凛听不清了,他拿 20. 零下十九度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孙馥的报恩计划砸了血本的,她不仅准备了锦旗,礼物,还特意又买了黄牛号,只为了能名正言顺见到陈相生院长。 然而,像她这样来答谢的病人,在陈相生从医的三十余年时间里,碰到过无数个。接受了简单的口头感谢后,孙馥被无情地赶了出去。 陈至凛和梁雾提起过,因为陈相生这种过于刚正不阿的性格,也给他带来过许多负面的影响。 最简单的理解就是,如果一些礼,别人都收,偏偏他不收,那他就成了唯一没办法和别人交心的异类,不仅内部提拔什么的根本不会想到他,而且还会排挤他。 陈至凛对此的评价是:“他都知道,但他不改,他性格很古板。” 梁雾内心想的是:…………你以为你跟他不像嘛。 梁雾拿陈院长的性格安慰挫败的孙馥,孙馥听到很后面,才反应过来:“咦?小萨是陈院长的儿子?” 梁雾呆住:“我原来没跟你说过吗?” 孙馥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在酒店床上撒泼打滚,非要见陈至凛,让陈至凛帮她这一把。 梁雾可太难了,陈至凛嘴上说什么他爸古板,实际上他跟他爸一样古板,私下送礼这种事他根本不可能帮忙。 但孙馥就很想试试,她说成不成都行,她就试试,要是不成的话,她就把锦旗给医院,剩下的礼物全捐给冰城的福利院。 梁雾仍然犹豫:“可是……他在北京学习哎,挺忙的,信息都很少回。”她现在是咸鱼,但陈至凛还挺上进的,不然也就不会去进修了,梁雾可不能在这时候拖他后腿。 “啊?”孙馥惊讶,“不会你老公这都走五天了,你还没给他打过电话吧?” 老公……梁雾愣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她说的是陈至凛,然后她摇了摇头。 孙馥太了解梁雾了,她可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孙馥反复端详了她一会儿,由衷发出感慨:“啧啧啧,梁雾啊,你啊你,你真的坠入爱河啦!” 孙馥好求歹求了好一阵,跪在床上嘭嘭给梁雾磕头,终于说动了梁雾。 不过梁雾提前说好,她就只是问问,如果陈至凛不愿意,孙馥可就不能再求了。 孙馥用“见色忘友”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嘴上只能说同意。 奇怪,陈至凛不过才走五天而已,梁雾给他打电话,心里竟然会有一点期待,一点雀跃。 看着好朋友幸福,孙馥也觉得幸福,光着脚丫在床上反复打滚,一直到电话接通。 梁雾没直奔主题,而是先问:“忙吗?” 陈至凛没什么情绪地回答:“忙。” 其实梁雾能感觉到陈至凛有点奇怪,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看了一眼孙馥,大有要不然就这么算了的想法。 孙馥苦苦哀求,在旁边小声提醒说:“你就问问他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吃饭。” 梁雾只好又硬着头皮问:“你……是后天下午回来对吗?” “嗯。” “哦……”梁雾说,“那我去接你吧……我有个朋友很想见你。” “谁?” 梁雾看了一眼兴冲冲的孙馥,继续说:“你原来见过的,我原来创业的朋友。” 五天没给他打过电话,给他打电话就是有事,陈至凛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挂电话之前说:“我不认识她。” 孙馥急不可待地抢过去电话:“小萨你好!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你呀!” 要挂电话的陈至凛顿了一下,反问道:“小萨?” 在人家背后偷偷取外号的秘密就这么暴///露,孙馥跟梁雾彼此交换一个“完蛋了”的眼神。 孙馥还没想好怎么把话题遮掩过去,陈至凛已经在问她为什么叫他小萨,话都说出去了,孙馥没办法,只好承认:“因为……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有点像萨摩耶,就给你取了外号。不过那天在酒店大堂嘛,灯光太亮,我没看清楚。” 她还不忘补充。 完了,这下完了,本来听起来小萨,哦不是……是陈至凛,就不想跟她吃饭,这下知道自己给他取外号,还取的是个小狗,肯定更不想了。 努力了这么久,败在自己手下,孙馥欲哭无泪。 可是电话那头,陈至凛的语气却忽然松快了起来:“如果你有事找我的话,大后天我全天都在医院。” 这算是……同意了她的邀约? 电话开的免提,梁雾能听到他说的话,孙馥震惊地看了梁雾一眼,眼里全是疑惑不解。 梁雾回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的眼神。 陈至凛是个好脾气的人,按说同意邀约是正常的,但他最近不太正常,以至于他的邀约显得不太正常。 孙馥迫不及待,管不了许多,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来都来了,孙馥挂了一个失眠的号,考虑到她在哺乳期,医生只是给做了简单的按摩。 诊疗结束,孙馥等了 21. 正文完结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在地位上他们三足鼎立,但是小赛很少参与的决策意见,股份也分的少,因此他们三个的合作非常愉快。 小赛是南方人,结婚早,带着妻子儿子一起换的城市,是个人尽皆知的好男人,然而私下却没那么老实。 不过他们公事公办,不怎么参与他的私生活。只要求别闹得太大,牵连到公司的口碑就不好了。 在这方面,小赛一直做不错,两个女生便没再多说过什么,三个人的关系也越来越铁。 所以,在孙馥治疗的最后阶段,梁雾要离开冰城,和老公正冷战的孙馥叫小赛来陪她。 小赛刚来的时候梁雾还没走,当时三个人在冰城小聚了一番。 雪夜里,梁雾和小赛喝着烧酒,孙馥捧着热水,聊到了夜里。 小赛住不了酒店,这事他们都知道,据说是小时候住酒店中过邪,所以当时创业那几年,如果是必要带小赛的场合,他们都是三个人挤同一个房间。 小赛出差很少,都是革命友谊,大家和衣而卧,一点不舒服也能勉强忍过去。 但是在冰城就不一样了,梁雾回家住,小赛不能和孙馥住同一个酒店房间,太容易惹人遐想。 于是小赛顺理成章地住进了梁雾家的客房。 很快,梁雾就要离开冰城,她把自己家门锁密码告诉小赛,然后像和孙馥聊天那样,跟小赛喝酒聊天。 那些酒还都是陈至凛收好,放在梁雾家的。 他们断联了六天,梁雾心里正是难受的时候。 可是没想到,他们喝着喝着,小赛忽然向梁雾告白。 梁雾拒绝,可大概是酒精上头,又大概是这几年碰到的欲拒还迎的人太多,小赛上手开始脱梁雾的衣服。 梁雾尖叫着躲开,趁着小赛清醒的瞬间披上外套跑下楼,跑去住酒店。 小赛衣衫不整地跟上来道歉。 就成了陈至凛看到的那一幕。 - 梁雾喜欢吃甜的,喜欢吃水果,爱喝酸奶。 陈至凛在楼下炒栗子店买了刚出炉的糖炒栗子,在水果店里买了草莓和车厘子,在超市买了她爱喝的黄桃味酸奶,在怀里焐热。 到家的时候梁雾在做饭,她知道自己没有生活技能,在尝试提升。 她脖子上戴着从咖啡店里拿回来的米色围裙,温柔的低马尾垂在一侧,在嗡嗡嗡的抽油烟机声里抬头,笑着说:“回来啦。” 陈至凛脱了羽绒服,默默走到她身后,紧紧抱住她。 梁雾反手揉了揉他的头:“怎么啦?” “没怎么。”陈至凛顿了顿,忍了很久,还是说出来,“我就是,好爱你啊。” 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好爱你啊。 “好滴。”梁雾美美应下,把土豆丝丢进锅里,“我也爱你。” 下一秒,锅被陈至凛夺下来。 他望着锅里粗的能当家里承重墙的土豆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洗了一遍,重新再切。 …… 吃完了陈至凛做的晚饭,梁雾把碗都放进她新添置的洗碗机里,躺在沙发上玩手机,身上压下 22. 许棉视角番外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许棉、许晨和陈至凛,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 许棉从小喜欢至凛哥哥,就要超过自己的亲哥。 因为亲哥不喜欢带小孩玩,他喜欢跟大孩子玩,反而是比他大的至凛哥哥,会带着许棉玩。 他会和许晨一起搭轿子,让许棉当公主,也会在过那条臭水沟的时候扶着她,让她不要摔进去。 后来,陈至凛先读了小学。 他们都没变,可是家长变了。 他们不再只关心他们吃饭和睡觉,会开始关心学习。 于是至凛哥哥成了他们的榜样,他们读了小学也要像至凛哥哥那样,拿第一,和三好学生奖状。 然后,在日复一日的期待中,她上了一年级,陈至凛已经上了三年级。 他仍然很好,会在她把橡皮弄丢的时候,掰掉自己的橡皮给她,免得她又得买橡皮,被妈妈骂。 在她忘记戴小黄帽的时候,他会先进学校,从栏杆里把小黄帽给她,让她不用被记名。 她也和他一样,考一百分,拿三好学生。 许棉觉得,她的三好学生,是应该和至凛哥哥平分的,他拿四好,她拿二好。 要一直和至凛哥哥在一起,这是许棉从那时候就种下的愿望种子。 这样不可多得的友谊,在陈至凛上初中,也就是许棉五年级的时候,戛然而止。 他还是会找她哥玩,但是不再会找她了,偶尔他们三个一起,他们说的话许棉也越来越插不上嘴。 他们的声音也都变了,变得像大人,而她成了唯一的小孩子。 然后,然后。 许棉初一,和陈至凛在同一所学校,那时候陈至凛长得好高,好高,偶尔,他们会一起放学回家。 但那时候开始,许棉就考不出来第一的成绩,但陈至凛仍然可以。 许棉开始熬夜学习,咬牙学习,为了当第一,为了和他一样。 再后来,陈至凛去了高中部,生活又有了悄无声息的改变。 会有高中部的学姐带着零食来找她,问她陈至凛的联系方式。 她们会远远地看着她,注视着她和陈至凛,看着她把她们其中一个人的情书交给陈至凛,然后兴奋地叫出来。 每当这个时候,许棉都会骄傲地想,我可是每天都能和他说上话的人,你们不过是托我给了封情书,有必要这么开心? 因为陈至凛,因为这些高中的学姐,她成了她的同学们中最让人羡慕,也是最神秘的一个。 等许棉也上了高中,她开始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她也会编一些无伤大雅的谎,比如他们才是真正的亲兄妹,陈至凛是跟爸爸姓,但她是跟妈妈姓,然后跟同学说,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一个人,可是醒来却发现哥哥她睡在她身边。 其实,有一个秘密,只有他们同龄人知道,那就是陈至凛其实是一个很骄傲的人,他有他的与众不同。为了维持自己的这份骄傲,陈至凛不可能谈恋爱。许棉觉得,这是学习太好的负面影响 所以,她们都不可能跟陈至凛在一起。那么,许棉说的所有的话都不会被拆穿。 听她们井井有条地分析,哥哥是如何喜欢自己亲妹妹,如何克制自己,却又夜不能寐,许棉都要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 前半生她人生中最难熬的日子,就是陈至凛和哥哥都去北京读大学的日子。 那时候,许棉一个人在冰城,哥哥很少打电话回来,她在最辛苦的高中,在上学的日子里,她很少能听到至凛哥的消息。以至于,她连在那座城市可以和他擦肩而过的路人甲,都感到羡慕。 高二暑假,许棉对着北京的地图研究了许久,在高三逼着自己一定要拿第一,拿不到年级的就拿班级的,最后终于以高出录取分数线的成绩,考到了陈至凛隔壁的化工大学,产品设计专业。 她考上化工大学的消息是哥哥告诉至凛哥的,陈至凛很意外:“产品设计为什么要考化工?不应该去信息科技大学么?是分数不够?” 二十刚出头的陈至凛,修长清瘦,连微微皱眉的样子,都值得许棉频频侧目看他。 她什么都没说,又听陈至凛说了一句让她满心欢喜的话:“不过这学校离我倒是近,以后照顾起来也方便。” 梦想成真。 那一瞬间的幸福和快乐,不管再过多久,许棉都记得。 他在大学的成绩也很好,脾气和过去一样。他依旧不谈恋爱,礼貌拒绝的背后,藏着的是他的骄傲。 而许棉,是亲眼看着他的骄傲是如何碎掉的。 他信心满满地做了一个项目,要向年轻人推广中医,并拉来了四十万块的投资,然而这个项目的烧钱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至少在前期,投入产出比低的可怕。 项目中止。 投资有赚有亏,资方并没有找当时只是大学生的陈至凛麻烦,可是陈至凛从那天起,眼里再没了往日高傲的神采。 他变得温柔,变得随和,敢接触他的女生比从前更多,那段时间是许棉最焦虑的时候。 她犹豫要不要表白,可她恐惧表白之后如果失败,他们不能再像现在这样。 但她的焦虑没有维持太久,因为许棉发现,陈至凛的骄傲仍然在,只是从眼睛里,藏到了骨子里。 真正让许棉心里有危机感,是陈至凛研二的某个平凡的夏天。 妈妈寄了些吃的,哥哥给至凛哥,至凛哥拿着吃的来学校找她。 那天正逢校园招聘,闷热的夏日午后,一群社会上的人站在蓝色小棚子里,给准毕业生们介绍自己的公司。 他们从操场路过,忽然至凛顿住了脚步,许棉看见,他眼里出现重新燃起来的光。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过是一家电商公司,比其他来招聘的五百强公司差得远。 可至凛哥却说,那是他的心之所向。 那是许棉所不能理解的情绪。 要做就做第一,一家刚兴起的电商公司,有什么好心之所向。 那天的招聘会至凛没再提起过,他毕业后拒绝了导师留京的建议,回了冰城中医院。 许棉以为那只是平凡的一眼,直到她再次遇到她。 她并没有认出来隔壁新来的咖啡馆老板是招聘会上的女生,但她似乎从出现开始,就跟她作对。 许棉本来已经想好了年后要卖咖啡,可她的咖啡店却在年后开业。 她很笨,明明钱都花了,最后却还有一点漆要自己补。 她很没有边界感,会把油漆桶放在两家店中间的缝隙。 许棉让员工把油漆桶拿走,结果员工会错了意,拿到了路中间上。 就这样,这个新来的咖啡店老板,害的至凛下着瓢泼大雨的晚上还要出去。 她的店还没开,许棉就已经烦透了这个老板,偏偏她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开店的第一天还要拿着咖啡走遍这一条街。 许棉现在都记得,她笑呵呵地跟她说,她第一次开店,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让她多包涵。 凭什么包涵。 不会开店就别开。 她的店的装修是其他店三倍的大小,把这一条街上的其他店衬的又破又老又小,许棉原是有危机感的。 < 23. 小陆番外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妈,咱家邻居有谁家有男孩儿想找个兼职不?”陆圆在门口脱羽绒服,顺便抖了抖上面挂着的雪,“我们咖啡店想招个男生,钱给的比其他兼职都高。” 女人盛着热气腾腾的饭,稍微想了一下:“女孩我知道有,就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男孩儿我还真不知道,我明天给你问问。” 陆圆一边说好,一边进门把羽绒服挂在墙上,进门吃饭,实际上也并没有把太多希望寄托在妈妈这里。 第二天收到了几个兼职的简历,陆圆推给梁雾,并且威逼利诱梁雾抓紧时间审核不许偷懒,有三份简历成功进入试工阶段。 与此同时,妈妈那边也来了好消息,说不是工资不低吗,那她也弟弟想找一份兼职。 电话里,陆圆支支吾吾没答。 陆圆家是再组家庭,爸爸带着弟弟,妈妈带着她,再组成了标准的男主外女主内家庭。 周五爸爸早下班,正在上大学的弟弟也从学校回家,一家四口一起吃饭。 晚饭比平时丰盛许多,大家边吃边聊,吃的时间也随之加长。 陆澈吃了两碗米饭,以做饭为乐趣的妈妈光是看着就开心,感慨道:“还是陆澈在家吃饭我做饭有劲头。” 陆澈眯着眼睛笑了笑,温文和顺:“如果以后我能去姐姐那家咖啡店兼职的话,就能天天回来吃饭了。” 于是妈妈又想起来这茬儿了,催陆圆:“你们老板看简历了没有?说让什么时候去试了吗?” 头皮莫名发痒,陆圆挠了挠:“那什么……陆澈也不一定百分之百就能过,再说了,他不是还要考公,找什么兼职。” 说到后半句,陆圆头不痒了,腰板儿都硬起来了。 “姐姐。”陆澈放下饭碗,没了吃饭的心情,抿了抿嘴,“我这次没考过,下次再考得四月,这期间都没课了。” “哼!”爸爸猛地拍桌子,“没考过?!我看你是没好好考!你那个成绩我用脚踩答题卡都比你得分高!” 诶?不应该啊,陆澈的学习一直挺好的。 不等陆圆多想,妈妈出来打圆场,把陆澈的饭碗拿起来:“哎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陆圆你明天抓紧催催。” 吃完饭,陆圆和陆澈在洗碗,爸爸妈妈在客厅看电视。 陆圆洗到一半,把厨房的玻璃门关上。尽管爸爸妈妈电视声音开的不小,本来就听不到这里的声音,但她还是欲盖弥彰地这么做了。 回到洗碗池,陆澈清澈的眼神里透出一丝诧异,似乎很意外姐姐关玻璃门的做饭。 陆圆本来一堆话要说,看到这个眼神之后全回去了大半,算了,他连关门都觉得意外,应该是没其他想法,只警告了一句:“我们以前的事,你不能让我同事知道。” 陆澈点头,一双小鹿眼诚惶诚恐,害的陆圆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凶的有点过分。 陆圆把陆澈的简历给梁雾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毕竟她改了姓,两个人都姓陆,她害怕梁雾看出什么。 结果惶恐了半天,没想到梁雾根本连名字都没看。 陆澈来试工那天,一见到他,陆圆就在心里大呼不好。 她跟陆澈都是在家里见到,两个人顶着两颗鸡窝头,穿着不修边幅的睡衣,见到的最多都是对方不刷牙不洗脸的样子,偶尔看见他出门见人的装扮,她的小心脏还真有点受不了。 头发出门之前洗过,吹得干干净净,额前几乎没有碎发。羽绒服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卫衣,走路的时候随风时不时贴着腹肌清晰的纹理。 偏偏,她这个老板,今!天!又!不!来! 陆澈有点认生,有点胆小,他不认识别人,只认识陆圆,又有很多不懂的事,怕做错,一直小心问陆圆,偶尔会贴的很近,湿热的呼吸能吹动她发丝的近。 本来就越过界,他熟悉的呼吸时时刻刻都像在提醒她,他们的曾经。 到后来,陆圆频频缺氧,已经不敢看他。 有一桌,两个女生客人点了两杯卡布奇诺,又要了一个蓝莓芝士蛋糕和一个草莓多多。 陆圆站在咖啡机后面,看着陆澈去送完咖啡,两个客人对着他又说又笑,还拿出了手机,看上去像在要联系方式,她的眼睛就根本挪不开。 直到看见陆澈摇头,她心里的那口气才松下来。 陆澈转身回头,精准无误地和她对视,陆圆慌了一下,怕眼底的情绪被看见,立马垂眼假装在忙着打咖啡。 陆澈回到台前,弯腰从展示台拿了一蓝一红两个甜点,正要走,被陆圆叫住。 “你去把面前的桌子擦了吧,蛋糕让苗苗送一下。” 陆澈把蛋糕盘子递给苗苗,乖乖点头:“好,姐姐。” 话一出,陆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紧张的眼神都不知道该看哪。 苗苗并没听出话里的不妥,笑着接过盘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呀弟弟,来,也叫我一声姐姐听听。” 店里平时都是女生,来打卡喝咖啡的也是女游客多,忽然多出了一个帅气精神的男大学生,拿他打打趣再正常不过。 但是陆圆的醋意已经快把自己酸死。 早该预料到这个结果的,她有点后悔让陆澈来店里试工。 等到下午,客人少了大半,大家闲下来了,苗苗无聊,拉着陆澈聊天。 聊的倒是些正常的内容,但是陆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阴沉着脸,半天一声不吭,偏偏另外两个人像没感觉似的,聊的火热,好像他俩才是姐弟。 “陆澈,跟我去库房拿点东西,高处的东西就省的我够了。”陆圆把小推车拿出来,“苗苗,辛苦你看下店,我很快回来。” 苗苗毫无察觉,有点鸣不平的感觉:“哎呦,好不容易来个个高的,你再把他用废了,库房不是有梯子嘛。” 陆圆拉着脸,没答话。 库房离店里有点远,要走一段路,陆圆没好气,拎着小车叮铃哐啷走在前面,看都不看陆澈一眼。 进了仓库,只有他们两个人,陆圆关了仓库门,颐指气使在他身上撒气。 陆澈的眼睛在昏黑的库房里,闪着清澈的光,乖巧地做一切陆圆指挥的事。 陆圆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口气堵在 24. 梁雾x陈至凛番外 《致冬夜》全本免费阅读 陈至凛又去北京了。 他的学习还没结束,一共要去三次,中间的这次是最长的,要十五天。 这次是梁雾送他去的机场,他们到的比较早,留了一些安检时间,然而陈至凛却迟迟不肯下车,最后是眼看时间不够了,被梁雾催下去。 至凛抱着梁雾不肯走,下巴搁在她脖颈处,用力地蹭了蹭。 这时一同要去培训的许晨到了,看见他们,他咳了咳提醒道:“至凛,该进去了。” 陈至凛迅速亲了一下梁雾的耳尖,说了声:“老婆我走了。”拎着行李箱跟上许晨。 梁雾隐约听到陈至凛略带骄傲的声音跟许晨说:“唉,没办法嘛,老婆比较黏人呀。” 她噗嗤笑出声。 就是的嘛,这才是真正的陈至凛。 一点点小臭屁,但是很可爱。 他到了北京,是每天都要给梁雾打电话的。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大概就是说一下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雷打不动。 然而,到了第十三天的时候,梁雾给他打电话,却被他直接挂断,过了一会儿也没发消息过来。 一个简单的行为,却让梁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每天都是这个点打电话,如果这个点临时有事,陈至凛会提前说。又或者一秒钟的时间接起来电话,告诉她现在有事不方便。 像这样直接挂断电话,又没有任何信息,不是陈至凛的作风。 梁雾又拨了一通电话。 这次响了半分钟,陈至凛接了。 不对。 他能秒挂电话,说明电话就在他手边,为什么要等半分钟? 屏幕加载出来陈至凛的脸,梁雾见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没来得及擦,几滴水顺着他的下颌,慢慢往下滚,没入衣领。 他的眼睛有点红,像是在隐忍某种箭在弦上的情绪。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嗓音有点哑:“老婆,怎么了?” 梁雾憋着笑,问:“你……房间里,有别人?” “有谁啊?!”陈至凛被问的急了,眼睛瞪的滚圆,把摄像头切换到后面,给她看房间的布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大床房,亚麻灰窗帘,一张空空荡荡的橡木办公桌,一台黑色电视机,和……刚洗完澡,没来得及关灯,泛着潮气的卫生间。 梁雾指挥他,语气故作严肃:“那你去卫生间,我看看。” 至凛把摄像头切回来,语气瞬间放软:“啊……”不好吧…… 梁雾一副得意的模样,抿嘴笑:“怎么样?去呀去呀,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呀?” 知道自己被耍,至凛脸都臊的红了:“……你根本就是知道。” 梁雾继续笑,舌尖舔过嘴唇:“啧啧啧,看不出来嘛,老、公。” 啊啊啊。 好像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她她她分明是故意的,可是他确实很难抗拒这个称呼! 他之前在北京出差七天,回冰城就呆十天,刚回去梁雾的胸就开始涨,这是亲戚来访的前兆,他什么都没动,等到他回北京,梁雾亲戚才走,这里里外外加起来,有一个月了。 刚刚洗澡,他起初只是随手在起雾的玻璃上写了个“L”,忽然就想起来他和她在浴室里,她撑着玻璃的手。 然后……再然后…… 她的电话就来了。 梁雾把手机支在沙发上:“你穿着裤子呢?” 不明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