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我追寻》 2、第 2 章 这天晚上乐意难得入睡,当五点半的闹钟把她震醒时,她还没反应过来居然已经五点半了。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背上包就走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微微的光亮从宿舍楼延展到教学楼。乐意走进13班教室,班上只有景愿。乐意连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恢复如常,放下书包装好水后就开始背书。 六点钟杨思琦飞进教室一脚冲到自己位上,乐意给她递了两张纸擦汗,淡声说:“昨晚什么作业没写?大早上这么着急忙慌的。” 炎热和潮湿是对广东气候最好的概括,即使现在还是清晨,杨思琦随意往额头上一抹汗水就已经把纸巾彻底浸透了。 杨思琦微微喘着气说:“英语读后续写,完蛋了我昨晚忘记有这个了。” “这姐妹就帮不了你了。”乐意看热闹不嫌事大,“这个至少写三十分钟,今天是英语早读,你就祈祷待会儿易星不会来检查作业吧。” 杨思琦欲哭无泪,只能选择埋头狂干,幸好在七点掐点赶完了读后续写。乐意接过杨思琦的读后续写一起交给了英语课代表。 也正好是七点,一位留着长到腰的黑色大波浪的女士走进教室,她耳朵上带着圆圈圈的耳环,穿着短袖针织衫和深色牛仔阔腿裤。她一出现班级收作业的速度都加快了。 黑板旁的亚历克贴墙文件框里放着高三13班的介绍,也对这位时髦的女士做了一个介绍——易星,高三13班班主任兼英语老师。 她也不催学生作业收快点,走上讲台拿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一句话:早读抽背开学考作文范本。 杨思琦看到后大惊失色,惊恐地“啊”了一声,说:“有说要背这个吗?” 黄薇薇和乐意异口同声:“昨天第一节晚自习说的!” 第一节晚自习,六点半到八点,杨思琦一天之中最困的时候。 易星紧随其后,拿起班上的麦克风说:“我先点两个抽背的人,王志超,第二个吗……杨思琦,好好准备。” 杨思琦心如死灰,乐意和黄薇薇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早读结束,乐意对杨思琦招了招手,杨思琦立马蹲到乐意旁边,乐意小声问:“你说景愿是好学生……这话是真的吗?” 杨思琦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话我为什么要骗你,你看也看得出来吧,她算是班上最乖巧的了吧?大早上的跟你爹打什么哑谜,不如为我15分钟背完英语范文欢呼。” 乐意笑出声:“得了吧你,还不是易姐留你一命只让你背了议论文,让你背读后续写你绝对寄。” 杨思琦:“哎呀不要在意细节。你最近怎么那么关注景愿……你捂我嘴干什么她座位离你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得到。你那天在小野林看到的不会真的是她吧?” 乐意说:“怎么可能,要真是她我能认不出来?我去那里几次了,人都认一大半了,她要是去我不可能不知道。” 乐意一边说着与事实大相径庭的话,一边想,是啊,她去了不止一次我为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句话让杨思琦安心了:“那就好,我以为我又看走眼了。当初我就觉得你是文静小女生,结果天天晚上去野林和你朋友喝酒。” 乐意毫无威慑力地反驳:“哪有天天啊。” …… 离十二点还有五分钟,乐意写了一张便利贴贴在坐她前面的黄薇薇身上,通知了一声中午不和她们一起吃饭。下课铃一响,乐意没有立马离开位置,而是等了五分钟,楼里的学生都往食堂冲完了,楼道里没什么人了才走。 虽然是中午大热天,但是来小野林的人还是不少。 这个时候来小野林的人明显就正经许多,因为他们大部分都是来找人偷渡美味佳肴的。乐意走到校墙外,接过蒋幼枝带给她的煎饼果子,道了谢。 蒋幼枝:“姐真是对你情谊款款,艳阳天给你送煎饼果子。你吃着吧我回去了。” 乐意:“啊?你今天走这么早?那我一个人吃多没劲。” 蒋幼枝:“没办法,今天我们年级主任来巡查我们这栋楼,走了再见。” 乐意对一个人在三十度的室外享用午饭并没有多大兴趣,于是掏出烟点上,打算抽完这根就把午饭带回开了空调的凉爽宿舍吃。 她抽了两口,白色的烟雾缠绕着她,慢慢散去。乐意转头,与正好走过来了的景愿打了个照面。对方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手长的手臂上搭着黑白色校服外套。 很奇怪,明明景愿是穿过了太阳暴晒的操场走过来的,但脸上的表情依然平和,汗水流到眉毛即将洇进眼睛里,她也只是曲着手指擦去。很多人——包括乐意自己,走在暴烈的日光下都是无意识的皱着眉,然后用抬起胳膊用力擦去脸上的汗水。 乐意笑眼弯弯,手里夹着的烟连绵不断往上飘,“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怎么还过来?” 景愿说:“来找你。” 乐意笑了:“什么事?等等我先问个问题,这里吵得要死还有小情侣到处亲嘴……你确定这里适合闲逛?” 景愿说:“他们亲他们的,我逛我的。” 乐意竖了个拇指:“姐你有点厉害了。” 景愿露出了笑容。她的笑一向很浅淡,似乎就是提了提嘴角。 乐意:“问你一个问题,当然你可以不回答。” 景愿:“什么?” 乐意:“如果你不是第一次来,为什么我之前都没看见过你?” 景愿:“我来的次数不是很多。什么时候闲着就来看一下。” 乐意了然。确实,如果景愿不是第一次来,乐意都能认那么多人了还没看见她,那只能说明对方去得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乐意看对方似乎不介意,便也没把烟灭了,“来找我什么事?” 景愿:“抽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乐意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景愿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抽烟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乐意挑眉:“你不太符合我之前对你的印象了,形容一下就是……乖乖女要学坏?” 景愿:“好土的形容。所以感觉是什么样的?” 乐意笑了:“确实很土。感觉的话我只能说确实会让人放松。你想抽烟吗?” 景愿伸出手:“可以吗?” 乐意粲然一笑,把头发撩去脑后:“当然不行了。乖乖女学坏的桥段放电影里看看就行了,现实中这种事情还是少碰。” 景愿收回手,两人的谈话陷入停滞。乐意起身从椅子上拿上包和煎饼果子,转头问:“回宿舍吗?还是你想在这里沐浴阳光?” 两人对视了一眼,景愿抬起脚跟在乐意后面,往宿舍走去。 宿舍里一片吵闹,走廊尽头一个女生拿着桶洗完澡从浴室里披着湿发走出来,屋里时不时传来大叫声,走到某处还能闻到螺蛳粉的味道,顺着这股味道,宿管走进那个宿舍扯着嗓子教训。 杨思琦正在216宿舍门口和黄薇薇聊天,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几乎笑到失语,看得乐意很是无语。 乐意回头跟景愿说:“再见,麻烦把你的好室友拉过去。” 景愿比乐意高,从乐意身侧走过,在进217宿舍前留下一句:“你的好朋友,你解决。” 杨思琦抹去笑出来的眼泪,捂着肚子问乐意和景愿:“你们怎么一起回来的……哈哈……” 乐意摇摇头,选择放弃,直接走进216宿舍。 下午四点放学,今天大家明显很兴奋,楼道里的分贝都比前几天高。 毕竟今天是周六,高三开学第一周返校的日子。 现在才八月出头,高一高二都还没有开学,整个校园里只有高三,可喜可悲。喜的是抢饭的压力少了很多,悲伤的是全中国研究生以下只有高三这个时候在上学。 不过这个悲伤会在本学期迎来第一个结束点。大家拉着箱子走出教学楼,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行李箱轮子轱辘声在沥青柏油校道上很是嘈杂,但是因为这样的集体轮子声代表的是回家,传到大家耳朵里也就变得“如听仙乐耳暂明”。 杨思琦家住得远要坐校车,黄薇薇和乐意走到校门口就分开了,黄薇薇去坐公交,乐意等july阿姨来接她。 乐意撑着伞躲避紫外线,拿着校门口私人辅导班发的印着小广告的塑料扇子扇风,虽然风也是热的,但总是聊胜于无。 乐意拿出手机正打算跟july阿姨打电话,抬头看见景愿正拿着手机敲来敲去,应该是在回信息。 巧了吗这不是。乐意心说,她拉着箱子就走上去打招呼:“景愿同学。” 乐意笑吟吟地,“又见了。” 景愿把外套搭上肩,看到乐意也露出一丝浅笑,不像刚开始那么生疏了,“你等家里来接?” 乐意一手插兜一手撑伞,“是。你呢,也等家里来接?” 景愿:“不是,我发个消息就打算去地铁站了。” 乐意故作遗憾:“好吧,真不巧。明天见。” 景愿一走,马路上一辆路虎揽胜“滴滴”两声喇叭,乐意立马走过去在后备箱里放好箱子坐上车。 乐意扎着低马尾,向驾驶位上的女士弯腰,轻声细语地打招呼:“july阿姨。” july看上去心情也很不错:“意宝宝学习辛苦了吧?我跟柳总说一声接到了啊。阿姨给你放了零食在后座你先吃点。” 乐意乖巧道:“好,谢谢阿姨。” july是柳冰——也就是乐意的妈妈的助理。她很喜欢孩子,尤其喜欢女孩儿,偏偏她又只有一个儿子。乐意能装乖长得又白净,july看她哪哪都好。三岗中学是这一片区最好的高中,乐意刚考上高中的时候,july还常拉着柳冰说她要能有个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乐意嘴里含着果汁糖,手机震动两下,乐意点进去。 【景愿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乐意咬着大拇指,不自觉露出一抹笑,点击通过。 【乐意】:hi,景愿同学。 【景愿】:或许你可以换个称呼。 【乐意】:其实我觉得乖乖女的称呼更适合你,但是叫出口会显得我很猥琐。 景愿没理她这句调笑,打字:问个问题。有推荐的烟吗? 乐意挑了挑眉:我应该提醒过你少碰这种事情? 【景愿】:我想试试。 【乐意】:好吧。第一次抽那买煊赫门好了,或者娇子和□□也行。 【乐意】:矮子里面拔高个,这个相对健康点。 【景愿】:多谢。 乐意看完回复,无奈地摇了下头,年轻人就是不听劝。她把耳机带上,闭上眼听歌。汽车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在黄昏下往大厦鳞次栉比处开去。 5、第 5 章 从周一晚上景愿喊住乐意开始,两人就开始早上一起走,乐意会给景愿早餐面包,遇到不会的题两人会跑去问对方——即使她们之间隔了四列两排。关系可以说是迅速拉近。 她们谈话也不是非要去小野林谈了,但是每天晚上下课她们还是会一起并肩去小野林,乐意边抽烟边和景愿说笑,然后一起回宿舍洗澡。她们的交谈越深入,乐意就越能在某些瞬间感觉到景愿本质上和她以为的“乖乖女”形象相去甚远。 周六下午放学,两人一起走出校门,乐意边打字回复蒋幼枝边走路,突然被景愿拉过,乐意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辆小轿车停在她们面前。轿车的窗户放下,露出曲声荔的脸。 完了了大蛋。乐意心说。 曲声荔是高三的年级主任,她皮肤白净,脸上已经在岁月的抚摸下留下了细纹。她在学生面前从来都是不苟言笑、不施粉黛,每当周一升旗和有领导视察的时候就穿着她那一套白衬衫、及膝黑色半裙配黑色高跟皮鞋,她的皮鞋是款式最简单、最老式的那一种,头发永远是盘起没有任何碎发,让人联想到千禧年写字楼里的文员。 曲声荔:“乐意,你刚才低头再看什么?” 她本身就有些眼角下垂和高颧骨,语调平平再面无表情就足以给人无形的压力。 乐意坦荡:“老师,我在跟家里联系。” 乐意不是不怕她,但是杨思琦也不是什么安分的,经常找人带吃的什么的,听她几次被曲声荔抓到的经历来说,对方只会雷声大雨点小,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 曲声荔语气更严肃了:“学校不能带手机你不知道吗?” 景愿刚要开口解释,乐意立马就说:“我的手机一直都交给宿管保管,只有放学了才会拿回。因为我要跟家里联系接我回家,没有手机不方便。” 曲声荔把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通,最后说:“下次等出了校门再用。” 乐意点头:“谢谢老师。” 曲声荔一走,景愿就问乐意:“你把手机交给宿管了?” 乐意点头:“交了,只不过是我以前用的旧手机而已,安啦。” 景愿失笑:“你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到了校门口,乐意跟景愿挥手再见,说:“你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景愿:“你也是。” july阿姨一向准时,景愿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开进来了。乐意坐上车跟她一阵寒暄后从校服裤兜里拿出耳机带上听歌。 三岗中学的片区比较偏僻,开车到乐意家差不多一个小时。乐意在途中感到一些困意,迷迷糊糊睡了,等再睁眼july阿姨已经开到家附近了。 虽然明华街也很热闹,但那一块城中村更多的是烟火气。与之相比这里就明显繁华的多,方向盘左打转弯,便看到路边蓝色路标牌上写着“东番街”。这里立着一个有五层楼的大型购物商场,再往前走一点还有一个购物中心,再往远处看写字楼和大厦星罗棋布。在购物商场的对面是一个小区入口,小区大门两侧是奶油色的围墙,围墙上黄铜色字标写着“花屏湾”。 乐意下了车跟july阿姨道别,走进花屏湾,进电梯上去。 走出电梯打开家门便是闻到了椰子鸡的香味,乐剑系着围裙戴着防烫手套把锅端出来,看到乐意立马眉开眼笑:“回家啦,饿不饿?” 乐剑是乐意爸爸。他长得比较儒雅,光看外表能想象到他很成功,却不容易想到他是个商人。况且男人在这个年纪因为压力、熬夜和应酬,往往都会变得肥头大耳,但是乐剑常年健身使他即使步入中年身材也依旧结实挺拔。 乐意笑着摸了摸肚子:“有一些。” 乐剑:“去房间把东西放好,洗手喊妈妈和弟弟出来吃饭。” 乐意刚进房间放下书包就有人敲门。 “进——”乐意拖着嗓子喊。 乐深泽打开房门,一手托着三个大箱快递,面无表情地说:“你就不能把你的快递寄到学校吗?” 乐意笑眯眯:“帮姐姐拿一下快递怎么啦?” 乐深泽无语地向上托了托手上的三个快递,乐深泽个子近一米八,这三个快递垒一块儿都能比他高出一筹,无袖t露出的隐隐约约的手臂肌肉线条都能看到他的用力。 乐意仿佛看到一串省略号从乐深泽脸上飞过,她笑嘻嘻地接过快递:“辛苦你啦,回头请你喝东西。” 但是乐深泽从不喝饮料,乐意这么说也就是去客厅给他倒一杯水。 乐意在卧室自带的洗手间里洗了手,出去吃饭。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女人,和乐意有三四分像,穿着雪纺连衣裙,优雅知性。 乐意小的时候每逢节假日父母回广东,她就要听乐剑叙述一遍他大学的时候追柳冰追得有多费劲。乐剑说:“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少人喜欢你妈妈!你妈妈又很矜持,我花了好多心思才感化她。” 那个时候柳冰就带着笑静静地在旁边听,时不时逗小孩两句。 一家四口坐在餐桌上,乐意说了些学校发生的趣事都得父母张口大笑,乐深泽一向沉默,有人问他就答没人问他就安静喝汤,但更多时候是乐剑和柳冰在聊天,你一言我一语,氛围像正在沸腾冒泡泡的椰子鸡火锅一样温馨暖人。 “嗡嗡”两声,手机在桌子上震动,景愿给乐意发了个信息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乐意回了好。 柳冰问:“在跟谁发信息?” 乐意随口答道:“同学。” 柳冰:“黄薇薇还是杨思琦?” 乐意夹鸡肉的筷子顿了一下,然后说:“不是,最近刚认识的女生,也是我们班的。” 乐剑也笑着问:“又认识新朋友啦?叫什么名字?” 乐意觉得鸡肉味道有点淡,去厨房调了个蘸碟,在普通生抽碟里还加了沙姜和小青柠,端着蘸碟出来说:“景愿。” 柳冰抬起头:“景愿?是你们班经常考第一的那个孩子吗?我上学期去开家长会看到你们的年级公告栏上有她,长得也很白净。看着就乖。” 乐意想了下景愿跟她问烟最后又放弃的样子,笑了下:“是挺乖的。” 吃完饭,乐深泽去厨房洗碗,乐意把垃圾丢了就回到房间。随便掏了张卷子来写。刚写完一张拿起手机,蒋幼枝拨过来一个电话。 乐意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手肘搭在膝盖上,打开免提对着那头说:“有屁快放。” 蒋幼枝:“滚出来玩。” 乐意:“你爹累了。” 蒋幼枝:“我不管,你鸽了爷一周了,这次必须出来。” 乐意:“我现在觉得头晕眼花恶心痛经,出不来。” 蒋幼枝:“……你他爹豌豆公主啊这么脆弱。” 乐意:“我说真的,我在写题。明天还要上课。” 蒋幼枝没办法了:“行吧行吧,滚吧。” 写到十点,乐意感觉自己脑子要被榨干了,选择放松放松,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一瓶科罗娜,穿着人字拖拎着透明塑料袋里的啤酒走在街上。 可能是要下雨了,即使到了晚上也又闷又热,扑面而来的风都是一股热气,乐意穿着短袖t和蓝色白边校服短裤都感觉自己要被蒸熟了,果断放弃散步的想法转头往小区走,被人喊住。 “乐意!” 乐意转头一看。 爹的,蒋幼枝。 蒋幼枝家在花屏湾对面小区,直线距离不足五百米。 乐意一巴掌拍脑门上,咬牙切齿心想大半夜这都能碰上,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蒋幼枝一把薅过乐意,乐意低头连忙拍她的手:“放手放手。” 蒋幼枝手里也拎着一瓶罐装啤酒——青岛纯生,她喝了一口后指着乐意说:“你大爷的,不跟我出来自己出来喝酒。” 乐意:“冤枉啊,我是真的刚才下来买的,我还有两张政治文化大题的专题卷子没刷完呢。” 蒋幼枝:“哟,喝卷子还刷酒?” 乐意:…… 蒋幼枝:…… 众所周知,两个朋友之间就算是真吵架,不论多严肃的语境,一旦有一个人犯蠢,整个场景都会变得喜剧。 蒋幼枝双手叉腰一脸无语:“你他爹能别笑了吗。” 乐意笑得弯腰捂肚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不、不笑了,刷酒姐哈哈哈哈……” 蒋幼枝:“干你大爸,再叫一句试试。” 乐意连忙摆手:“不叫了这个了哈哈哈哈哈哈……喝卷子姐哈哈哈哈哈……” 蒋幼枝:…… 不光场景会变得喜剧,人也会变成笑话。 乐意在蒋幼枝的威胁下终于勉强止住了笑。反正两个人遇都遇上了,随便找了个芒果树下蹲着,碰杯聊天。 她们顺便还去便利店买了包瓜子,蹲在地上脚边放着啤酒, 蒋幼枝喝了一口酒:“话说,你这一周他爹都在跟谁啊,每次叫你都不出来,” 乐意:“跟同学啊,微信上不是跟你说了吗。” 蒋幼枝翻了个白眼:“废话,我问你跟哪个同学,你之前都不跟你同学去那的吧。” 乐意:“上周我跟你说碰见的那个认识的女生,你还记得吗?” 蒋幼枝不费力地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我靠,你说的那个好学生?你别带坏人家啊。” 乐意:“你放屁。” 蒋幼枝一脸得逞地咯咯笑:“干什么,姐在点你。” 乐意:“哦呦我可谢谢你。少跟你爹整嘻嘻哈哈那一套。” 蒋幼枝:“不是,她真是好学生吗,好学生去小野林,去干嘛?你们这周干嘛了,她要是又不抽烟又不喝酒你们能做什么?” 乐意:“你还真猜中了,人家就是去散步的。” 蒋幼枝:“那你们待在一起干什么?” 乐意和景愿在小野林的时候都在谈话,谈话内容不好和蒋幼枝说,但要说具体做了什么……确实她们真没做什么。乐意就有什么说什么:“不干什么啊。” 一串省略号从蒋幼枝头上飘过:“那你干什么?” 乐意回想:“我好像……好像抽烟吧。 蒋幼枝:“她不抽烟吧?” 乐意点头:“不抽啊。” 蒋幼枝指着乐意:“你带别人抽烟?!你可真是没素质。” 蒋幼枝这句话确实是开玩笑。她非常坚信这种低素质的事情她的好朋友不会做。但是乐意罕见地沉默了,她想起她问景愿为什么要抽烟,对方只是给了个“不理解抽烟的人所以自己要试试”的回答。 乐意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她只觉得景愿只给了她一个最表层的原因。 爹的。 乐意在心里骂,跟做阅读理解似的。 乐意仰头猛灌,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啤酒,用手背抹了把嘴起身扔了酒瓶。 蒋幼枝摸不着头脑:“你干嘛?” 乐意:“回家。” 蒋幼枝:“哈?” 她还没反应过来乐意往花屏湾大门走了,蒋幼枝在后面怒吼:“你真是有够贱的!跟你爹待十分钟能难受死你是吧,滚!” 乐意转头:“下周请你吃火锅。” 蒋幼枝立马态度大变:“路上好走啊我的宝!” 殷勤的声音把乐意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6、第 6 章 乐意回了家洗了个澡。她当然不会再去找景愿再去问,但是她有些担心对方。 乐意去阳台晾浴巾,看到乐剑正在阳台上背对着她。 她走过去问:“爸,你还没睡吗?” 现在快十二点了,乐剑的作息向来规律,再怎么忙十二点前也一定会睡而不是像现在还有闲情雅致来阳台上吹风刷手机。 乐剑把手机翻转摁灭,温和地说:“公司突然有事情,你刚刚才洗完澡?饿吗?” 乐意看了一眼乐剑的手机,说:“不饿。我去睡觉了。” 乐剑:“好,别学得太辛苦了。” 乐意回到卧室后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这让她有些摇摆不定。因为乐意的直觉一向准确,预料要出事的时候就必定会出事。但是这个事情放在乐剑身上…… “砰!” 乐意一把拉开卧室门,门把手砸到衣柜门上发出碰撞的响声。乐剑正准备回主卧,看到乐意面色凝重又严肃,连忙问:“怎么了?” 乐意脸色阴沉,突然悲从中来:“咱家是不是要没钱了!” 乐剑:…… 乐意还在脑补:“是不是你的公司运转不周,资金链断了,还是股东合伙出走架空公司了?!” 乐剑一脸无语:“你在想些什么?!” 乐意又想起刚才乐剑疲惫似乎看到她居然还有些慌乱的表情以及摁灭的手机,她悲伤地说:“你跟我说实话,咱家是不是要走到这个地步了……” 乐剑摆手,叹了口气:“你放心,家里一切正常,你大晚上胡思乱想些什么,回去睡觉!” 乐意仔细看了看乐剑的表情,不像骗她,于是利落地挥手道别转身进屋睡觉。 第二天乐意起床的时候乐深泽已经买好早餐了,他把肠粉递给次乐意:“你的,加辣加蛋加肉豪华版。” 乐意刚要张口,乐深泽又说:“放心,辣椒给你加了两勺。” 乐意心满意足:“goodboy!” 等乐意吃完饭,乐深泽已经准备出门了,他和乐意周日早上都有补习,但是乐深泽是坐车要花的时间多一点,乐意就是网课所以时间上没有对方那么赶。偏偏乐意是个嘴贱的人,擦了擦嘴,啧啧两声:“是谁周日一大早要去上课呀~” 乐深泽和乐意的性格全然相反,是个从里到外的闷葫芦,能说两句话都算是开了尊口了。但是乐意的犯贱有时能让她弟回击两句。 乐深泽撩开眼皮从头到脚把乐意打量了一遍:“这次记得别穿睡衣上课。” 因为乐意早上的网课是个地理大班课,可以不开摄像头,所以乐意一般都比较放飞自我。结果有一次乐意起晚了,不慌不忙地坐在电脑前穿着她的睡衣边吃早餐边听课,无意之下打开了摄像头,因为没发现还连着开了几分钟。 正当乐意还沉浸在加了两勺辣椒豪华蛋肉肠的美味里,完全没注意到其他同学小窗私信她摄像头开了,最后老师忍无可忍给她关上了,并且在课堂直播间里说:“我理解早课大家可能还没来得及吃早餐,但是希望部分同学不要太猖狂。你可以在摄像头后面偷偷吃,但不要把摄像头打开诱惑其他同学。” 当时乐意还不知道说的是谁,边听边想这是哪个倒霉蛋,然后抬头就看到了同学们给她的十多条小窗私信,乐意当场石化。 乐深泽看着乐意一脸被噎住的表情,略显满意地出门。乐意只能在微信上炮轰他:你一周见一次姐姐,怎么能这么恶毒,你真是个恶毒的弟弟! 【乐深泽】:你也一周见一次我,怎么能这么阴阳我,你真是个阴阳的姐姐。 乐意惨败,愤怒地喝完豆浆,心说这小子的嘴是越来越能叭叭了。 乐意在度过了一周唯一一天休息日后,july阿姨送她返校。july把乐意放到校门口后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乐意收起手机走进校园,上教学楼。 今天景愿来的比她早。在乐意踏进教室那一刻,对方像是装了雷达感应,正好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转头。 过了五分钟,有人走到景愿桌子面前放下一张纸条:“乐意给的。” 景愿打开纸条:今晚直接回宿舍怎么样? 乐意转头,看到对方给她比的ok,安心转头。 乐意这周没有带行李箱,所以刚才也不用先回宿舍放箱子,而是直接来教学楼。同是216宿舍的周希芸和柳不焕、黄薇薇一起冲进教室,跑到乐意面前,给乐意吓了一跳,皱眉问:“怎么了?” 柳不焕气喘吁吁:“他……他爹的,月考时间出来了……累死我了。” 乐意问:“什么时候?” 周希芸接话:“29号。我刚才去办公室易星跟我说的。” 周希芸是13班班长,很多事情都是最快知道的。 乐意:“这次考完又要换位置是吧?” 黄薇薇一屁股坐在位置上:“对啊,每次考完都要换啊。” 乐意垂下眼,之前位置的问题她一直都是和杨思琦、黄薇薇坐在一起的,这次她却想到了景愿。 熬过几个小时的自习,乐意和景愿一起回了宿舍。乐意觉得人今天有点疲惫,所以也没和宿舍的人多说话,洗完漱就上床睡觉了。但是一直到熄灯之后许久乐意才睡着。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将近两个小时的挣扎,睡着了之后她也睡得并不安稳。 在梦里,锦簇的三角梅花团突然变成玫红色皮毛的兀鹫,盘旋在乐意头顶。但乐意像一具死尸动弹不得,周围像是有无形的铁笼将她束缚在兀鹫之下,龟裂的土地上,等着她一命呜呼时兀鹫能直接俯冲而下啄食她的骨肉。 乐意惊醒,周围一片漆黑,枕边的手机显示现在不到凌晨四点。乐意叹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 乐意刚从梦中惊醒,根本睡不下去,现在景愿也还没起床…… 乐意头顶的小灯泡突然亮了——蒋幼枝现在应该还没睡! 乐意打开微信给蒋幼枝发消息:你没睡吧? 【蒋幼枝】:有屎快拉。 【乐意】:我来找你,现在起床。 【蒋幼枝】:????? 【蒋幼枝】:哒哥你脑子被驴踢了吧?现在几点啊?! 乐意利索起床穿好鞋袜背上包,小跑下楼就往操场奔,从小野林那侧的校墙脚往上一踩手一撑翻出墙外,蒋幼枝穿着洞洞鞋刚跑来,上气不接下气:“我干你大爸,干嘛啊把我叫出来?” 乐意搂过对方脖子:“去喝一杯。” 蒋幼枝:…… 蒋幼枝崩溃大吼:“神经病啊!凌晨四点哪里有酒给你喝啊!” 明华街现在都是一片寂静,摆路边摊的都收起来了。最后乐意跟着蒋幼枝左拐右绕找到了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可惜当她们拿着大乌苏去结账的时候,便利店胡子拉碴的老板,把穿着人字拖的脚搭在柜台上,脚指甲里的黑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看着穿着校服的两人,嘴里夹着烟说:“我们这不给学生卖烟酒。” 他边说话嘴里的烟边往外吐,乐意一挑眉,转身跟蒋幼枝说:“把东西放回去吧,不卖。” 蒋幼枝听到不卖就打算换一家,乐意却转身去了另一个货架。那个货架上全是面包——乐意想起来自己没带行李箱,也没带平常爱吃的那家面包来学校,但是学校里还有个天天不吃早餐的刻苦学生等着她去投喂。 乐意一拿就拿了一大袋,给老板付款的时候,蒋幼枝在旁边不解地问:“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乐意顿了一下:“分给别人吃就好了。” 付完款蒋幼枝往外走想再找一家店买酒,但乐意却停了下来:“等下,我发个消息。” “发给谁啊?现在大家都在睡觉吧?” “我同学。” “那个好学生?” 乐意停下脚步,伸手把蒋幼枝的头转回去:“带路。” 蒋幼枝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嘴上却还是停不下来:“是吧是吧?哎呀你快告诉我‘别人’到底是不是她……” 乐意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手机屏幕。 【乐意】:你早上先走吧,我可能要晚点。 【景愿】:你在哪? 景愿像是能感知到,没有问乐意为什么现在醒了却要晚点到班,而是直接问她在哪里。 【乐意】:校外。 【景愿】:远吗?定位给我。 乐意盯着屏幕,好一会儿才打字:不用,我现在直接回来。 蒋幼枝疑惑地看着乐意,刚想问她怎么不走了,就见乐意把手机揣回兜里,“我现在得回校。” 蒋幼枝:什么?!凌晨四点把我叫出来现在跟我说你要走! 没有良心!毫无道德! 在蒋幼枝大发雷霆前,乐意适时补了一句:“别发火,下下周也请你吃火锅。” 蒋幼枝即将发作的表情立马冷静下来,咬牙切齿但仍算温柔地说:“好的呢,祝你回校路途一路顺风。” 乐意一路小跑回小野林那一侧的校墙——景愿说在哪里等她。一早上起来就跑这跑那,乐意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怕猝死了。 景愿正站在树下刷手机,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刚往前走一步准备给乐意搭把手,结果被一托袋子砸了一脸。 景愿:……什么玩意儿? 然后她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乐意爬上校墙,看到她正好在下面等着,咧嘴笑起来:“帮我把地上的面包捡一下!” 景愿冷静地看了一眼刚才砸了她一脸的那一大袋子面包,里面的面包散落一地,头顶冒出一个问号。 7、第 7 章 早上五点,乐意和景愿一人提着一大包袋子踏进教室。景愿在乐意的座位旁边看了一圈,“放哪?” 乐意从凳子底下拖出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废弃纸箱,把自己这一袋子塞进去后跟景愿点头:“你手里的也放进来吧。” 景愿有些稀奇:“我还以为只有杨思琦才会去捡纸箱。” 乐意朝景愿的肩膀上给一拳:“拜托,0成本拥有收纳箱多好啊,这叫勤俭。” 景愿冷静地问:“你知道这种纸箱最容易变蟑螂窝吗?” 乐意:“……没关系,反正只待一年了。” 景愿把袋子塞了进去,正要走时乐意去拉住了她,从刚才那个箱子里检出一个面包, 拍了拍手似的拍落不存在的灰:“美味早餐,不用谢。” 景愿看着手里的面包突然一笑,举了举面包问乐意:“问个问题,冒犯到你了可以不用回答。” 这就开始学上她说话了? 乐意觉得好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抬了抬手,示意对方开口。 景愿半坐在乐意的桌子上,平静地问:“为什么每次都给我带面包?” 乐意:“因为看到你从来不吃早餐。” 景愿:“那为什么愿意帮我带?” 景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明明是一个很正常的、同学之间互帮互助的行为,但是这个行为放在乐意身上有一种……很出人意料的感觉。景愿确定,乐意是一个很看淡牵绊的人,年级里有人造谣她去小树林是去找别的不学无术的男生——即使实际上她对男人毫无兴趣,她也毫不在意。她只会摆上浅淡的、看似友善的、从不到达眼底的笑面对每一个人。如果这个关心是乐意对杨思琦或者黄薇薇的,她觉得都很正常,因为这两个人才是乐意在学校里关系最近的,接触最多的人。但不应该对她这个看上去关系半生不熟的同学。 在景愿为数不多的印象里,乐意对半生不熟的同学只会有客套的友善,但绝对不会多花一分心思,去看这个人吃不吃早餐、考虑要不要给ta带一份。她只会在听到别人对她抱怨“没吃早餐真是太不舒服”的时候,温和地说:“那你明天要记得吃,这样对身体不好。” 按乐意的话来说她对这个雕世界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最后的素质就是装作自己有素质。 乐意:“因为看到你没吃,所以就想着给你带一份,很奇怪?” 乐意承认最开始走近景愿,以及维持到现在她还愿意和景愿相处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好奇。但是更重要的一部分是她在景愿身上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景愿绝对不止是热衷尝试的好好学生。 两人在整个校园唯一一个亮灯的教室里无声地对视。然后又同时移开眼神。 景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谢谢。” 乐意微微点头表示小事一桩。 …… 早读时间结束,易星到讲台上宣布:“这个月月考时间已经出来了,8月29号,也就是离我们正好半个月。” 班上的学生一致发出凄惨的哀嚎。 “老师我们半个月前不是才考完吗——” “是啊是啊!” 易星对这些哀嚎置若罔闻,等安静下来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月考一样的,跟座位有关系,谁考得好谁先选座位。想坐个舒服点的地方就好好努力,考个好点的成绩。” 这个消息一公布,大家连觉也不补了,各自互相抱怨。杨思琦正在滔滔不绝地和黄薇薇互吐苦水。两人吐了半天发现乐意稳如泰山,黄薇薇不由问:“乐意,你这么有把握?” 乐意正在改试卷,非常自然地说:“没有啊。” 黄薇薇:“那你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快来跟你的父亲们相互倾诉一下!” 乐意淡淡地说:“你确定要和开学考年级第4互相倾诉吗?这和自讨苦吃有什么区别?” 年级第4的杨思琦:…… 自讨苦吃的黄薇薇:…… 就你有嘴是吧!就你会说话是吧!感情好不行啊啊啊啊啊!! 两人怨气重重又心有戚戚地放弃交谈,各自回到课桌上奋斗了。 受月考的消息重磅轰炸,大家今天的状态明显都积极了很多。但是也很正常,一般只有在考试消息公布头两天和考试到来前两天,能窥见一些大家对学习的热情。连课上政治老师章笑娴看大家奋笔疾书,都感慨万分:“平时都跟你们说了,重在积累,偏偏要等到快考试了才努力。” 有人斗胆反驳了一句:“可是按现在的考试频率,我们都没积累完就考了!” 下面的学生都是噗嗤一笑。杨思琦忍不住竖了个大拇指:“他牛波一。” 章笑娴也笑了:“那能怎么办呢,你们的这个选科就是要背很多东西积累很多东西呀,不能光抱怨啊。” 有人幽幽地说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章笑娴这下是真的笑了:“现在后悔肯定来不及了。那大家不如想想当初为什么选历政地说不定会更有动力,来我们找个人回答一下。” “杨思琦,你来回答一下。” 黄薇薇和乐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杨思琦起身说:“因为当时这几门考得最好啊。” 章笑娴说:“啊,那再找一个,乐意你看你好朋友看得那么开心就你来吧。” 前一秒幸灾乐祸下一秒就有难了的乐意:…… 乐意说:“因为比较想学这几门。” 章笑娴继续追问:“问什么想学历政地?” 乐意:“因为……一直都比较有兴趣,考试成绩也是这几门最好。” 章笑娴:“那你当时物理我记得也可以吧?怎么不学物理呢?物理类的大学的选择不是更多吗?” 乐意:“呃……是物理类选择多,但是我觉得我的分数也不足以真的给我那么多选择……” 班上的人都开始发出“鹅鹅鹅”的笑声。 章笑娴也笑了,无奈地说:“好吧……” 杨思琦在旁边起哄,让章笑娴分享自己的经历。章笑娴扶额回想:“我当时其实不想学思政,因为我高中的时候我觉得政治是所有科目里面最无聊的一门,而且也是最死板的一门——你们现在可能也有这个感觉,就是大题把该背的背下来,然后套模版写就好了。我当时更想学金融,经济这些,因为我们那个年代的信息来源没有那么多,就默认这些专业学了好像就很能赚钱,然后我当时非常非常想赚钱。” 乐意杨思琦黄薇薇三人疯狂点头——她也非常非常想赚钱。 章笑娴看到下面的学生听到“赚钱”两个字就开始点头如捣蒜,笑着继续说:“但是我就要面临一个选择,就是思政的我能去一个比较好的大学,还是直属师范,但金融的话我去的学校就相比之下没那么好。直属师范的话基本上我们毕业出来都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教师也是一个很稳定的工作。我是一个比较稳妥的人,我觉得发财可能这辈子我都发不上了,而且我数学也不好金融可能会很吃力。但是我面前有一条很确切的路,那我为什么不走呢?然后我就选了思政的学校。但是我到了大学就对思政改观很多,至少我有了一些兴趣,我觉得这也比较幸运,因为我身边有一些学到自己不喜欢的专业的,大学四年都很痛苦。所以希望你们也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想走什么路,如果现在还没有明确喜欢的东西,我觉得也可以尝试我这样先选一条能确定的路,说不定走着走着会发现还不错。” 班里的人听得入神,最后章笑娴讲完大家都开始鼓掌,气氛明显活跃多了。乐意转头看景愿也在听,从课桌抽屉里拿出手机发微信。 【乐意】:你想好以后去哪了吗? 课桌里的手机一声震动,景愿点开微信。 【景愿】:大学吗? 【乐意】:嗯哼。 【景愿】:能上哪个去哪个吧 【乐意】:专业也不考虑? 【景愿】:还没想好,你呢? 乐意思索了一下,打字:我可能语言吧。 【景愿】:大学呢? 【乐意】:没想好。 乐意轻轻一笑,随意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这一周大家明显都在为月考焦虑,乐意晚上也不怎么去小野林了,都用来复习了。在宿舍里柳不焕还在一边敷面膜一边背哲学原理。 周四,晚自习上乐意实在觉得疲惫,她大脑里的神经每一根都紧绷着让她觉得缺氧又眼花,于是决定去一趟小野林。 她和景愿这几天因为考试的原因晚上都不再去小野林,只有早上会一起去教室。她今晚也不打算叫上对方,她需要在只有一个人的时间里平静地抽完一根烟。 但是她和景愿仿佛就像是失散多年心有灵犀的双胞胎姐妹,乐意刚走进树林里就看见对方靠着校墙打电话。 乐意想直接转头走,对方也没抬头完全可以装作没看见。但是乐意刚抬脚,就听到景愿的声音拔高了一些,却依然冷静:“我只是在为你的身体考虑。你四十多岁了根本不适合再生一个孩子……” 他爹的。thefuckingcoincidence. 乐意极其害怕这种突然听到秘密的时候,她加快了脚步,选择走人,立马! 但是乐意却无法心安理得的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她能感觉到,虽然景愿的语气是平静的,但是心里有一股克制、愤怒的火团。乐意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为什么景愿会想向她学一些叛逆的,与她外表完全不符的东西,为什么会想抽烟。 在乖乖女的外表下,乐意意外感触到了景愿内心深处可能更深层更痛苦的驱动力。 8、第 8 章 早上不到五点,乐意所有的都准备好了,但她穿着鞋脚放在床下,大部分身体都躺在床上,昨天晚上带回来复习的地理和英语错题本放在一边。这种一切准备好了还磨蹭不走的感觉乐意很不喜欢。 尤其是她已经穿好文胸了。乐意平等地痛恨每一件文胸勒在身上的感觉。但是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现在起床。现在走出去就意味着她要面对景愿,但昨天意外听到的内容还是让她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对方。 她可以装没听见,但是回想从她和景愿接触下来的一切,景愿给她的与之前的印象和与外表越来越不符的违和感让她很难忽视这一切。 而且怎么说,景愿好像是她身边一个很特殊的存在,像是“半个朋友”。乐意不喜欢这种摇摆不定的答案。如果是朋友,乐意会为对方挺身而出。但是在朋友之下的关系,她都会选择直接避过——乐意非常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 但之所以是半个朋友,在于乐意和景愿每天早上一起走,互相问题目,在小树林缭绕的烟雾里说笑。但是两个人之间仿佛总是有一层隔膜,她们只能到这里,说一些关系不错的同学都会说的话。这种关系不错的人,乐意通常把他们归类为泛泛之交。在大多数情况下,乐意对泛泛之交最大的付出就是两句口头安慰。但是……从外在形式上来看,景愿确实是泛泛之交中的之一,但是从主观意愿来看,乐意就是觉得景愿不该在里面,把景愿归类成泛泛之交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乐意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哪里,可能是因为随着交流越多,她觉得和景愿越契合、越相似,也可能是她们拥有共同的、在学校这个环境里没有其他人参与过的场景——小树林。 小树林其实也是乐意用来放松的一个地方,除了有时会和蒋幼枝在这里聊天,其他大部分时候是乐意一个人抽完一支烟,然后吹着晚风慢慢走回宿舍。这相当于是乐意留给自己在学校内的一个缓冲地带,是她舒放情绪的时刻和地方。杨思琦和黄薇薇都没从和她一起来过。但是不知不觉景愿已经和她来了许多次了。 乐意的手机在床上震动,景愿发微信说她已经好了。 乐意深吸一口气,拿上本子走出宿舍。景愿正靠着217门口对面的墙单手拿着手机看字,随着开门,声控灯亮起,乐意看到对方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可能是灯光太冷,照得景愿脸色更冷,更苍白。 乐意看到景愿似乎苍白不少的脸色,心情有些复杂。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走吧。” 八月的广东早上就已经很闷热了,这个月份连三角梅都只有零星几朵,木棉却是青葱一片,已经有一些棉絮飘下来了。 乐意今天沉默了不少,当她准备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景愿却突然开口:“你昨晚来小野林了是吗。” 乐意转头看对方,这句话虽然是一个疑问句,但是乐意敢肯定对方已经知道她听到了。索性乐意也就不纠结了。 “对。”乐意直视对方眼睛说道:“昨晚看到你在打电话了,听见了一两句。” 景愿没有什么惊讶或是别的表情,只是淡淡问:“听见什么了?” “不怀疑是我偷偷听你秘密吗?” “你不会干这么闲的事情。”景愿的语气非常笃定。 乐意笑起来:“听到了……大概是你知道你可能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吧。” 景愿有一会儿没说话。她垂眼说:“我父母打算怀二胎。大概率是为了……要个儿子吧。” 景愿的表述已经向乐意揭露了因为某些原因,对方并不希望家里多一个成员。在面对二胎的态度上,愿意接受二胎的孩子往往会把自己带入主体,更愿意用“我想要一个弟弟”或者“我想要一个妹妹”这样的表述。而不愿意接受二胎的孩子往往会把父母作为主体。有趣是的当父母作为主体的时候,表述往往是“我父母想要一个儿子/女儿。” 一般情况下,宾语为儿子是大部分,尤其是在已经有一个女儿的家庭里。 乐意已经明白景愿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她看着对方,不由伸手抚了抚对方的手臂以示安慰。景愿却是一笑:“我还以为你又要用你的敷衍万能大法开始敷衍我了。” 乐意挑眉,双手抱在胸前:“我有什么用来敷衍的万能大法?” 景愿抵着下颌思考了一下,“先说两句‘没关系,好好努力学习’或者‘没关系,你未来会有自己的生活的’然后拍拍我的背,开始岔开话题。” 靠,乐意就是这么敷衍别人的。 乐意欲盖弥彰清清嗓子,“首先,我不得不说我还是挺荣幸我的敷衍大法能让你难得说这么长一段话。其次,很抱歉我刚才还真的正打算这么说。”她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敷衍多了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你不介意吧?” 介意也没用,乐意真的不擅长安慰别人。 景愿一笑:“那就谢谢你居然没有敷衍我。” 乐意也笑起来,边往前走,上了教学楼楼梯,边说:“你听过杨思琦说我有个弟弟吧?” 景愿点头。 乐意不知想起了什么,“其实你可能不相信,我跟我弟虽然现在关系不错,但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互相都挺瞧不上眼的。” “我跟我弟不在一起长大,我正式见到我弟的时候我都11岁了,我弟回来上小学了。当时我想:‘面前这瘦骨嶙峋的小子居然是我弟?’我弟也是,见到我,我妈让她喊我姐姐,结果这臭小子在那里硬着,屁都不放一个,冷脸对我。” 景愿也笑了:“但是你们现在感情很不错吧?” 乐意一顿。 “是。但也不是就这样。我刚开始很讨厌他,就在他刚出生那两年。我妈在我3岁的时候,因为公司调遣就去上海了,过了半年我爸也去了,我弟就是这时候出生的。而且我弟一出生就被我爸妈带在了上海。小孩子心理吧,总觉得我爸妈偏心,觉得我弟抢走了我爸妈。” 景愿静静听她说下去。 “因为刚开始我爸妈还带我弟会在节日过年赶回来,但是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只能隔着电话听他们说话。我问家里人,也只是解释要照顾弟弟,这让我在当时对我这个血缘上的弟弟真没什么好感。结果我爸妈带他回广东,我们真的住了一段时间后,我跟我弟反而比我们跟父母更亲近。我发现我弟好像……过的也不怎么样,甚至不如我。” 景愿看出乐意的眼里有一些难过,她扶住了对方的手臂。乐意眨眨眼,收起了情绪。看向景愿:“你呢?为什么不想多一个弟弟?” 景愿不喜欢向别人剖析自己,或者讨论私事。但是当乐意试图引导她倾诉不愉快的时候,她只是略微一顿,然后开口。“你猜我父母想要一个儿子,为什么非要赶在我高三的时候?” 乐意几乎立马就回答出来了:“你父母是公务员吧?还是国企工作?在二胎开放前是无法生育第二个孩子的。但是开放这么久才生,我比较倾向于不是非要赶在你高三的时候要,而是从二胎开放后她们就在尝试了,只是在这个时候被你发现了。” 景愿定定看着——乐意说的几乎一字不差。“是的。在二胎开放第二年后,他们就在尝试了。但是我妈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再生孩子了。所以这些年一直没有成功。我父母一直都希望要儿子。我小学的时候他甚至动过过继我来生二胎的念头,我妈不同意,亲戚里也没人愿意接别人的女儿来养,我爸只好放弃了。” 两人走进教室,中间是长久的寂静。乐意不知该如何开口,因为她始终认为,这样起源于原生家庭里的悲伤,终日面对的不甘、愤懑与怨怼,只能由承受者在成长的岁月里,像狂风侵蚀戈壁一般磨平自己的难过与不满,最终塑造一个新的自己。 但是……乐意突然伸手拉住了景愿:“我给你拿个椰蓉面包,甜的,希望你不要难过。” ——但是如果可以,景愿作为她的“半个朋友”,她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上祈祷对方的未来能更顺利。 景愿眼睛带笑,说了声好。乐意最开始一直以为景愿是那种上学的时候“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工作的时候“有事说事公事公办”的人。但是接触之后,乐意发现,其实对方还是很愿意多笑笑的。 乐意把面包递给对方的时候,景愿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变戏法得张开手心,里面有一盒费列罗椰蓉球巧克力。乐意一怔。 景愿温和地笑笑:“不能光让你给我带东西。” 乐意眼里含笑:“我也不是免费给你带早餐的。这只是我的学费。” “学费?”景愿适时表露出疑惑。 乐意从抽屉里抽出昨天的数学卷子,双手捧到对方面前,微微躬身,眼睛笑得弯弯的,“还要麻烦景老师给我讲几道数学题。” 景愿拿过卷子,乐意拿过巧克力,仿佛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巧克力我也不是白给的。那是我用来请你教我英语和地理的。” 乐意伸出手:“那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合作啦。景同学多多指教!” 景愿的手抵在鼻下,偏过头,只能从她微微颤动的肩膀看出她在笑。随后她也伸手握住了乐意:“合作愉快。” …… “羚羊公主给我停下!速速把你爹的饮料换来!” “不给!大早上喝冰饮料你不怕死吗!”黄薇薇冲进教室朝后面背着书包费力追赶的杨思琦喊。 刚转头要进教室,就顿住了。 她目瞪口呆她惊惶失措她寸步难移。 她看到景愿和乐意在早上6点17分,坐在一起愉快地讨论题目。 乐意那个狗东西什么时候背着她们勾搭上女人了! 黄薇薇堵在门口,后面的杨思琦看她不往里走连忙刹车,结果没刹住直接撞上去,把黄薇薇怼进了教室里。黄薇薇手上一松—— ——砰! 还带着从冰箱里凝结的水珠的冰红茶落地,乐意和景愿抬头,黄薇薇和杨思琦顿时觉得自己四肢僵劲不能动。 景愿坐在杨思琦的位置上。学校里都是单人单桌,但两人为了讨论方便,直接把桌子并上了。这在杨思琦看来更匪夷所思了,乐意并不适应把桌子和其他人合并,她是一个私人领域感很重的人。杨思琦提议好几次她们俩并桌子乐意都没同意。 看到这一幕黄薇薇和杨思琦都傻眼了。但是另外两人倒是非常自然。景愿看位置主人来了,就起身跟乐意点了点头:“我先回去了。” 乐意:“好。晚上别忘了。” 景愿比了个ok表示自己记得就走了。 杨思琦和黄薇薇机械地回到位置上。黄薇薇觉得打听别人私事不礼貌不好意思开口,心里像有只猫咪在挠她一样难受。杨思琦就没这么客气了,直接问:“晚上你们要去干嘛?” “不干嘛,随便走走。”乐意淡淡地回答。 杨思琦疯狂跟黄薇薇眨眼使眼色:看到没!我早说了这两人有事! 黄薇薇:…… 大姐,我现在知道这两人有事了,但你不要当别人是瞎子啊这么明目张胆当着人家面八卦! 总之一天下来这两人的好奇心已经要大的爆炸了,一个上午都在拿着手机发微信。 【杨思琦】:她们!绝对!有事! 【黄薇薇】:我知道!她们!有事!但是!是!什么事! 【杨思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而已,绝对不简单。 【黄薇薇】:滚吧你,狗屎说话真是放大屁。 10、第 10 章 托非主流抢劫犯的福,第二天周六乐意和景愿也没空感受周末的快乐,而是赶了一上午的检讨,在中午放学交到了廖维鑫的手上。 廖维鑫仔仔细细检查检讨,戴着眼睛,眉毛皱在一起挤出了一个“川”,乐意和景愿在旁边站着一脸老实巴交,易星作为班主任也跟过来了。 廖维鑫最终把两份检讨书放下:“认错态度还算不错,这次就先放过里们了。里们两个学习层绩都不错,要做好表率。乐意里昨晚更不应该聪桑去,万一辣个人搜里剌了刀森么的,里怎莫办?下次一定要注意,好了回去吧。” 乐意和景愿老老实实鞠躬:“谢谢主任。 走到走廊上,易星唠叨了许久才放她们走。 乐意揉了揉脖子:“真衰。你那边怎么办?学校肯定会发信息给家长,你父母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景愿神色不变:“应该没事,没记过我就能编。” 乐意一笑:“这都盖棺定论了你怎么编?还不如直接跟你爸妈讲我硬拉你出去的。” 景愿看她一眼:“那你那边你要怎么解释?” 乐意的语气非常理所当然:“不解释啊。” 景愿一脸疑惑。乐意耐心解释:“我从小到大都比较混,我爸妈早就习惯了。我要是哪天性情大变要当你这样的他们才担心吧。” 景愿笑着看她:“你还干过什么混事说来听听?” 乐意一把勾住她脖子:“以后跟你讲,先去吃饭姐饿死了。” 早上曲声荔和廖维鑫都来班里了,乐意和景愿大半夜翻墙出校勇干非主流这件事情算是传开了。其实不光是传开了,216已经把这件事情拿出来笑一天了。好舍友就要多嘲笑。但是杨思琦和黄薇薇两个人的感觉更奇怪了。如果说之前乐意和景愿还能用朋友来解释的话,这下是彻底把她们震惊住了。毕竟乐意是一个—— “懒于助人、毫无互帮互助精神、讨厌全世界,没有素质的刻薄的人类。”乐意倚靠着两栋宿舍楼之间的连廊,懒洋洋蹦出黄薇薇和杨思琦曾给她的评价。都放学了,乐意回来拿个行李箱就被这两人逮住了。 黄薇薇稍加思考想要安慰一下这位姐:“倒也没有这么绝对。” 杨思琦双手抱胸在前:“很有自知之明。” 黄薇薇无语看向杨思琦:“……你好mean。” 乐意说:“总之吧,我虽然不会去做触犯底线的事情,但是本人的素质和道德感相对来说不强,主打的就是一个利己。比起关心别人有什么悲伤与痛苦,我更在意我什么时候能达到我的目标。” 杨思琦满意点头:“所以你说你是‘为了帮助同学获取快乐而带她出校去玩’,乐狗,你自己信你这狗话吗?” 乐意:“哎,喊我狗干嘛啊,狗可比我有素质多了。而且再说了,再狗的人也会爆发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好吗?” 黄薇薇:“……这个自损八百的狡辩真是相当炸裂。” 杨思琦翻了个白眼:“我劝你最好老实交代,你和景愿是偷情吧?” 乐意一愣,脸上仿佛出现了电脑卡顿显示的“加载中”的符号:“你指的偷情是……咩野啊?” 杨思琦很理所当然地说:“你们难道不是背着我们偷偷谈了吗?” 乐意脸上再一次显出“加载中”的符号,她缓缓张嘴:“你们觉得……我喜欢她?” 黄薇薇想要缓解一下气氛,说出了更炸裂的话:“说不定是她喜欢你呢?” 乐意:……我会沉默到宇宙毁灭。 乐意有些艰难地问:“你们是怎么得出这个……匪夷所思的结论的?” 杨思琦理所当然:“你们突然间就亲密无间了。” 黄薇薇:“而且你也不怎么找我俩了。” 乐意忍无可忍:“所以你们觉得我和景愿谈上了?” 黄薇薇看情况不对立马反水,指着杨思琦:“她判断的。” 乐意犀利评价:“恋爱脑。我作为父亲为你羞愧。” 杨思琦居然觉得有点可惜:“所以你们没在一起?” 乐意背上包就要走:“废话。”她打开从连廊到宿舍的大门,杨思琦和黄薇薇看到了靠着墙的景愿。 黄薇薇脸都绿了:“……干他爹的杨思琦你自己解释,我不管了。” 杨思琦倒是不觉得有什么:“父亲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啦。” 乐意和景愿已经走到外面了,听到这句话也不回头,挥了挥手大声回复:“爹回家了。” 虽然离开了,但是乐意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杨思琦和黄薇薇说的话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景愿:“你听到刚才她们说些什么了吗?” 景愿语气淡淡:“没有。她们说什么了?” 乐意那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确实抱了一丝兴趣想知道平时性格淡淡的、喜欢就事论事的乖乖女,听到这种牵扯到自己的离谱的猜测会是什么反应。但是当景愿和她问回她时,乐意却选择移开视线避而不答:“我的车到了,我先走了。” 景愿和她对视两秒,最终开口:“好。” 车子停在乐意面前,司机下来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乐意打开车门的时候,景愿看到了车内坐着另一个白皮肤的女生,化着妆,一半的头发放在胸前发尾有些卷曲。她垂下眼。这几周和乐意相处多了,都快忘了对方本身就是一个朋友多人缘好的人了,相比之下自己只是对方众多泛泛之交中的一个。 乐意在上车的时候,居然荒谬地从自己身上品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她不免失笑。旁边的蒋幼枝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乐意随口瞎扯:“没什么,走走走,去吃火锅。” 蒋幼枝问:“刚才那个女生就是我们之前在你们学校小野林里见的吧?别装死,说话。” 乐意无奈放下手机:“你别问我了。我今天刚被我两个同学逼问我跟人家是不是处对象了。” 蒋幼枝更来劲了:“呦呦呦,那个女生不知道你的‘人爱蟑螂论’吗?” 乐意:…… 这个事情呢是乐意高二的时候,有个男生追乐意。按那个男生说法就是“乐意是我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玫瑰”。但乐意毕竟没什么良心更没有奉献精神,很早就领悟人类崇尚的爱情并不适合她。所以当时也拒绝得干净利落礼貌。 而且!那句表白真!的!很!中!二!乐意听到并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尴尬得想死。她当时就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杨思琦也很缺德,知道后管那个男生叫“玫瑰哥”。 结果这个男生却认为是自己还不够努力,还不够坚持,还没有让乐意看到自己持之以恒的诚心,于是坚持给乐意送小零食。那个男生也是四楼的,每天下课坚持以接水的理由和一大帮朋友路过13班,并且要在路过13班的时候同时往13班里面看然后发出一阵……让乐意倍感不适的笑声。 不是欣赏玫瑰时发出的惊喜的笑声,而是仿佛一群人第一次见到牲口棚里奶牛产奶发出的低俗幼稚的爆笑。 乐意并不讨厌成为焦点,如果她是因为自己的优秀、出众而成为人群欣赏的焦点,那么乐意只会享受这种感觉。但是她讨厌被推到舆论的焦点。即使退还了所有礼物零食,对方依旧穷追不舍并且到处询问“我都这么坚持不懈了她怎么还不喜欢我?” 乐意对这种事情永远都是冷处理。她讨厌在不必要的人和事情上劳心费力。但是这个男生给她带来的厌烦程度超出想象,最后只能按心里话告诉他:“如果靠打扰别人的坚持就可以获得喜欢,那所有人类都应该喜欢蟑螂,它们这么坚持从各个角落里跑出来打扰人类。而且蟑螂还有点礼貌因为人家只在黑暗的时候出来。” …… 乐意不太确定:“她每天都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应该不知道吧?” 蒋幼枝:“话说,她算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乐意:“你为什么一副我朋友很多的语气?” 蒋幼枝:“你朋友不……多吗?” 乐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人缘确实很好,但是大部分是阶段性的。而且这些朋友里大部分属于酒肉朋友,也就是乐意归类为的泛泛之交。 但是……乐意不想把景愿归类进这里。即使好像她们却还远远称不上朋友。 乐意思忖了一下,最终只能模糊过去:“这很难评。” 蒋幼枝看了一眼乐意。她们认识多年,乐意很少对她给出模棱两可或者敷衍的答案。这种只能说明乐意自己也没想明白。她也知道乐意不是回答她“朋友多不多”这个问题。 两人这次挑了一家路程比较远的火锅店,在另一个区,离花屏湾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火锅店照例把爱吃的菜点上。 店外是繁华的街道,在街道的另一家西餐厅里,乐剑把牛排切好递给对面的女人。 她面容姣好,着装优雅一看就价格不菲。她看着面前的牛排,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喜欢你吗?” 乐剑温和地说:“照谙,你很早以前就告诉过我了。” 温照谙没管乐剑,继续说:“我跟着我老公在饭局上第一次碰见你,我听你聊历史,聊股票,谈你太太的喜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男人。你走进来的时候我都听不见人们的喧嚣了。” 乐剑温和一笑:“那可能是因为你当时带了耳机。” 温照谙笑笑:“你没想过坦白我们的事情吗?” 乐剑语气稍微重了些:“照谙。” 温照谙撇嘴:“开个玩笑,不要当真。你可要藏好了,你家那位可不好惹。” 乐剑喝了口红酒:“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热闹的火锅店内,乐意和蒋幼枝高举玻璃杯把酸梅汁一饮而尽。情调雅致的西餐厅里,乐剑和温照谙碰杯,高脚杯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方的谈话和笑声隐没在人群的喧哗里,一方的秘密在寂静中无声地交锋。 11、第 11 章 景愿家就在三岗区,路程四十多分钟,比起乐意这种家在其他区的已经轻松许多。她回到家时肖晴正在做饭,景伟国还在单位。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刚才她进门肖晴探头看她的那个眼神,景愿就知道自己后面有难了。 果然到了六点半一家三口坐在饭桌上,肖晴把手机推到景愿面前,食指点了点桌面:“你自己看。” 景愿都不用瞥那一眼,就知道是班主任私信给家长的通报批评。肖晴看她:“你要死是不是?还敢逃课?” 景愿说:“不是逃课,我晚修结束了才和朋友出去的。” 景伟国粗声粗气:“不管什么时候!擅自离校和逃课有什么区别。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还敢逃课?等你妈给你生个了弟弟你就是这么作表率的?” 景愿问:“我妈已经有了?” 肖晴皱眉:“我在准备怀。你不要说这些没用的……” 景愿打断:“那你怎么知道是个儿子?” 肖晴顿时噤声,小心地看了一眼景伟国。景愿长得高就是随了景伟国,他体型高大,加之中年发福,穿着老头汗衫叉着腿,整个人像一堵水泥墙。外观上的特征更让男人认为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拥有说一不二的至高权力。 于是他“啪!”一声把筷子砸在餐桌上:“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他仿佛觉得很热,挠了挠后背铁墙一样的皮肤,然后指了指肖晴:“都是你教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景愿都怕他把刚刚挠背搓出来的泥甩菜里。 肖晴在餐桌底下用膝盖顶了一下景愿。景愿叹口气——不能顶嘴,在目前她没有能力逃离环境的时候去激化矛盾,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于是景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父母的指责从擅自出校延伸到景愿从小到大屈指可数的几次考试失利。他们的话语渐渐模糊,像是只存在于久远的恐怖故事里的牛鬼蛇神。在这片模糊中,她忽然清晰地想起了乐意。 景愿从小就不是朋友多的人。因为不是心心念念的男孩,她的出世就代表着失望、放弃以及无奈,自她有记忆起,她的家就像是泡在落满青苔的井水里,里面黑暗、阴冷。于是她似乎也变成了困在井里的人,过路者的脚步声传过井的上方,她却始终没有勇气浮上来看一眼。在这个“井”里待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在她上学以前,在她没看到正常的父母对儿女的关心以前,她以为全天下都和她家一个模样。 接受父母不爱她的事实并不困难,因为从她生下来父母就是这么冷漠,于是她默认父母就是这样的——在把小孩生下来以后就由她自生自灭,只要别让别人觉得虐待她就好。在这种思维和背景下,她也不由得继承了冷漠因子,看到被爱的孩子甚至都难以产生羡慕的情绪。 景愿记得她上小学第一周,看到有个妈妈在校门口拥抱自己的女儿,她奇怪地问比她大几岁同在一个学校的表姐:“她们为什么要抱在一起?” 表姐也知道她家情况,怔了一下说:“就是……因为那个妈妈爱她女儿,所以就会拥抱啊。”片刻后又处于小孩子八卦的心理,表姐问:“小姨她们没抱过你吗?” 景愿:“可能我婴儿的时候有过吧。” 当然不见得出因为出于爱,大概率是出于喂奶这个姿势只能抱着来,毕竟故意饿死婴儿算谋杀。景愿心想。 表姐同情地看她一眼,长姐如母,年仅10岁的表姐首次体验到母爱泛滥的感觉,更何况当时的景愿是被认为家族里同辈中最乖的孩子,长得还白净,表姐两眼汪汪伸出双手:“那你现在想抱抱吗?” 结果景愿奇怪地看她一眼:“不想。” 表姐:……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好在景愿似乎天生就比较聪明,小毛孩还在抓泥巴玩沙子的年纪,她就喜欢跑去楼下书店看书。因为书店里的书多种多样,景愿什么都看。无论是沉重的中国近代史还是壮观的科迪勒拉山系,抑或是一句英文一句中文的安徒生童话和明明句句都是阐述死去却提名为《活着》。所以很神奇,她父母从不对她的教育费什么心思,景愿在学习上却仿佛无师自通。 景愿也很感谢自己的过去赋予了她在学习上的天赋,至少她父母觉得这点景愿很给她们长面子连带着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她也很庆幸,随着年纪增长意识到父母重男轻女的内在和冷漠、不负责的本质之后,因为学习好有了更多的选择权,似乎也更容易离开这口井。 上了高中后,景愿有时喜欢在校园里走走再回宿舍,她很享受这段独处的时光。有一次走到了操场,她突发奇想想去小野林看看。忽略几处聒噪,待在人少的角落,这里其实很适合独处。 因为学习的压力,景愿去散步的时候不多,去小野林里看得更少。但是某一次又去到小野林时,她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生——乐意。乐意正在跟校墙外的一个女生聊天,黑暗中她看不清围栏外的女生,只能看到乐意仰头大笑。但是她没有上去打招呼。当时她和乐意不熟,对交朋友这种事情更是没什么兴趣。 但是她没有想过乐意会注意到她,然后开始跟她交流,偷偷摸摸观察她。景愿知道对自己热情的人很多,因为她的成绩实在太优秀,因为她外在条件也不错。但是相比起那些人的热情,乐意对她的注意,就像是……一群在“井”边七嘴八舌讨论谁能最先把那个“井里神秘不近人情的人”哄出来的人里,乐意只是轻轻走到井边,拨了下水面。 景愿深知那些人对自己的热情多少是有追捧,上学的时候对于这种个子高、长相白净漂亮、安静却十分优秀的女生总是会有一些滤镜。但是乐意靠近她无关其它,和所有别人靠近她的理由都不沾边。 乐意只是好奇,但不来打扰。 景愿又想起今天下午听到别人问乐意的话:“你们难道不是偷偷谈了吗?” 说实话,景愿理解不了喜欢这种感情。这种感情在她看来就是没有任何益处还要倒贴金钱和情绪价值,简单来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钱。 但是景愿诡异地觉得……如果对方是乐意的话,好像这些给出的东西也并不算浪费。乐意实在是一个太显眼太受欢迎的人,她像是把几个矛盾的性格极其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她礼貌又疏离,她热情又看中个人边界,她仿佛永远更乐于站在自己的立场,在不影响个人利益前提下去理性地考虑问题,但是在听到景愿不为人知的家庭状况,还是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安慰对方。 如果要说乐意一定有什么不好……景愿想到下午离校时看到的乐意车上的那个女生——可能又是乐意哪个好朋友,毕竟乐意太多好朋友了。 乐意唯一的不好就是身边的人太多了。甚至有时候景愿和乐意放晚自习走出去,乐意能沿路打一路的招呼。 景愿不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是不是正常的,毕竟在此之前她没遇到过比乐意关系更近的人,但她确实希望……希望什么呢?景愿甚至有点摸不清楚自己的心思。 乐剑回家时,乐意刚洗完澡,披着浴巾和外婆视频。长发发尾处的水滴无声无息洇湿了浴巾。乐意听到声音开门看了一眼,耳机里外婆问:“谁这么晚了才回来呀?” 乐意看了一眼就随手把门关上:“我爸。他说今晚要去见客户回来的比较晚。” 外婆拖着着声音“哦”了两声,然后转头叹口气。人年纪大了之后叹气就变成常事,即使没什么事坐在椅子上也会不由自主叹气一口。这就好像到了中年人在蹲下起立时会不由自主的发出一阵很费力地声音,五官紧皱着,显得他们起立的动作都轻松了不少,力气全都在了声带和脸上。 而人老了,看起来都变得比以前懒了一些,连脸上的用力都做不出来了,只能发出又轻又费力的叹息。 乐意看着外婆,觉得她好像又老了一些。脸变得像黄土高原上沟壑纵横的土地。外婆虽然不是黄土高原那边的,确实也是从土地上成长起来的。所以她适应不了城市的快节奏和精致,等到柳冰乐剑回来照顾乐意后她就忙不迭地跑回老家了。 外婆看回乐意,乐意看这个眼神,心说完了,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外婆说:“你不要怪爸爸妈妈,他们当时跟着工作的调动走的,也是为了给你们更好的生活。” 乐意说:“我没有。” 乐意有些哭笑不得,父母在她童年里缺席的时光已经离她太久了,所以她也懒得去在意那些年了。乐意不喜欢把自己困在过去,她的目光永远都是朝前看。 外婆似乎不信,但是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说了两句劝她好好读书。 “考个好大学,现在吃的苦是为你以后过个好生活,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好好好,外婆我先挂了。” 乐意觉得有些烦躁。烦躁的点在于,总有人觉得父母离开了那些年亏欠了她,但是他们一边愧疚,一边不断的劝说乐意要理解。可其实乐意早不在意这些了,却总又要提起。乐意没什么耐心,一次两次说了没关系之后就懒得再理会了。 柳冰和乐剑其实不怎么说,外婆每次打电话来都要说一下,但毕竟外婆从小带她乐意也只能让这事儿过去。偏偏总有碎嘴的亲戚喜欢叨叨,好像乐意是个多小心眼儿的人似的。 乐意用拳头砸了一下床,发信息给景愿。打了一大串信息后却又停下了手——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偏偏想着找景愿,之前她的第一反应往往都是跟朋友们吐槽,然后找个烧烤摊出去搓一顿。 乐意摇了摇头,似乎想要把这种诡异的感觉甩出去。 12、第 12 章 距离月考时间越来越近了,班上的气氛感觉也更紧张了,常常上一个老师能拖堂拖到下一节课预备铃响,同学们赶着这一两分钟去上完厕所然后进入下一课。 晚自习第一堂被裴意絮占来了,趁着月考前一天最后给同学们梳理了一遍历史知识。好不容易把她熬走了,杨思琦立马扔过来一张纸条:月考后继续坐在这儿吗? 月考后按成绩选位置换这个规定很早就有了。乐意看到这张纸条,往景愿的方向瞄了一眼,在纸条上写:我没想好,你和黄薇薇先自己选吧。 杨思琦: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坐? 乐意:应该是。 杨思琦看到这句话脸色大变,刚要发作就见景愿往她们着走来了,只能先憋着。 景愿拿着地理试卷走过来:“第一题,板块运动的变化对里海的影响让我看看。” 乐意:“你上课居然没听?” 景愿拿着乐意找出的试卷快速把答案抄上:“在归纳题型没注意。” 乐意把景愿往教室外拉:“待会儿再看,先跟我出去。” 乐意很自然的拉过景愿的手,后者僵硬了一下,但还是顺着她跟着一起出去了。 旁边杨思琦看得咬牙切齿:“这狗日的该不会打算抛下我们两个跟景愿一起坐吧?” 黄薇薇刚好默完工业革命的阶段特征,“那你能有什么办法?就像历史洪流滚滚而来科技发展工业革命是大势所趋,你不同意有什么办法,喏,人家还不是手拉手走了。” 杨思琦眼珠子都瞪红了:“你帮哪边!” 黄薇薇耸耸肩:“我不插手啊。你别这么生气,不就是跟别人跑了吗?之前你猜她两在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这么内分泌失调啊。” 杨思琦怒吼:“这能一样吗!她们要是在一起小情侣亲亲热热那是应该的,我不同意就是我棒打鸳鸯。但她们如果只是朋友,他爹的,她乐意为了个刚交几天的朋友要甩了我们?!凭什么!” 黄薇薇其实也觉得乐意和景愿走得比想象中近多了,也对被冷落稍有不满。但是她冷静一点,仿佛是说给杨思琦听又仿佛是给自己洗脑:“乐意想跟谁玩就跟谁玩呗,咱也不能用链子锁着人家。” 杨思琦撇撇嘴。 十分钟课间根本不够往小野林跑,所以乐意拉着景愿去了连廊。连廊是两栋教学楼之间的走廊,她们去的那一条正好直对着学校篮球场和校道。 景愿轻声问:“怎么了?” 乐意:“换位置你打算坐哪啊?” 景愿愣了一下,试探问:“你打算坐哪?还是跟杨思琦跟她们坐?” 乐意:“拜托,那我就不来找你了好吗。” 听到这句,景愿心里居然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些紧张,“我没想好。你有什么中意的位置吗?” 乐意很快说:“别太偏,最好后面一点。 景愿:“那中间一列后两排?” 乐意食指指节轻轻抵着下巴:“先定个范围吧。毕竟不确定咱两排名差多远。” 每次换位置的流程是,易星会做好座位表发在班群里,大家根据自己的排名,依次接龙按排名的顺序选座位。景愿常年年级前几的,乐意班级排名跟景愿一般差个六七名。乐意倒不觉得自己这次会退步,但是还是稳妥一点,等一切都出来了再做决定比较合适。 乐意突然想起来要和景愿说:“哦对了,你今晚别等我了,周希芸要排考试座位,我们宿舍肯定要留下来帮她。” 景愿皱眉问:“没别人帮她?整理考场不是所有班委一起负责吗?” 景愿的话里透出一丝不乐意,乐意耐心解释:“周希芸是班长,考试座位表的事情得她负责,偏偏咱班上各种班委也不是很给力,排考试座位要摆桌椅、打扫卫生、整理讲台、贴座位号,很多班委随便搞搞就走了。更过分的当没听到直接走了。他们也是快成年的年纪了,老师说的话很多时候都管不了他们。所以最后也只能周希芸自己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好在我们宿舍关系比较铁,大家注意到了以后每次考试前一晚都会留下来帮周希芸收拾。按柳不焕的话说,反正考试前为了腾出时间收拾考场都要比平时早很多放学,早走了待宿舍里也是刷手机,不如帮帮我们的好姐妹。” 想到这里,乐意嘟囔着说:“唉,以前陈怡在的时候我们六个收拾可快了,不知道她现在在私立怎么样。” 景愿疑惑地问:“陈怡是谁?” 乐意:…… 乐意:“我时常感慨,当时在小野林里你竟然记得我是你同学。” 景愿平时就是完全不参加社交活动,并不是说她人缘不好,但是她在学校大部分对外交流就是和邻桌互相交谈几句,除此之外就只有有人找她问问题才会有交流。是一种比泛泛之交还“泛”、被乐意称之为“以前和他/她聊过两句”的关系。 景愿也清楚自己德行,手握拳欲盖弥彰的咳了一声。 乐意无奈:“我们宿舍现在不是五个吗?我和黄薇薇你肯定知道,周希芸是班长你也知道,还有一个。” 乐意指着一个在近处,扎高马尾,脸上有几颗痘痘的女生:“那是柳不焕。” “还有一个叫朱妍,第三列第三排,穿各种vans板鞋那个女生。” 景愿点头:“这个我认识。” 乐意惊讶地看着她。 景愿摊手解释:“她前面摞着一摞书,上课她就在这堆书后面对着镜子化妆,每次那个镜子反光都正好闪到我。” 乐意:“……她确实是这样的,这点陈怡跟她差不多。不过陈怡不想高考,上学期家里就给她转到国际高中去了打算送她出国。” 景愿“哦”了一声,“那你们要收拾到几点?” 乐意眼睛朝上看思索了一下:“一般是正常放学时间就能收拾完,半个小时左右。怎么了?” 景愿:“你去收拾吧。我帮你搬书,等你收拾完了一起走。” 搬书是把座位所有资料都收拾干净,把抽屉的书桌面的书和挂在桌侧书袋里的书都放到讲台前。期末搬书还要把教室后面格子里的书一起搬走,而且书不是搬到讲台前,是要放到宿舍里然后依次带回家。在这个过程中,同学们能从抽屉里发现失踪的周测试卷,在抽屉里两本书的缝隙中发现以为被学校大黄咬断了的校园卡,在桌袋或者收纳筐里发现上课传给邻桌问学校怎么还不失火世界怎么还不毁灭的字条。 这帮同学以为大家都这样。但是到了高二的期中,大家实在搬不走了,联合一起把教室后面的书架往前移了一些,发现后面的墙有个洞。他们欣喜若狂,打算把前几届塞在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把自己的书藏进去。就在他们把洞里的东西清空时,他们从洞里找出了一部手机——一部不知道哪一届的伤心学长/学姐落在里面的手机。 那一刻他们知道,自己还是单纯了。 乐意眯了眯眼:“可是我东西很多诶。” “没事,你弄你的,我来解——” 乐意突然凑近胳膊肘搭在了景愿肩膀上:“你就直接说想跟我一起走呗。” 景愿嘴角抽搐两下:“别踮脚。” 偷偷踮起脚尖让自己能搭上景愿肩膀的乐意:…… 乐意撇撇嘴:“你明天在哪个考场?” 景愿:“语数英在7班,历政地在15班,你呢?” 乐意想了一下,“都跟你一层楼。一起?” 景愿:“好。” 景愿今天的反应让乐意很满意,哼着小曲儿回到教室颇为愉悦地度过了接下来的晚自习时间,连带着晚上收拾完精疲力尽躺进被窝。心说觉得明天考试也没那么可恨了。 ……好吧,最后一句话撤回,月考依然可恨。 乐意一晚上难得睡了个好觉,不再半夜惊醒。因为考试两人比平时晚起了不少,到教室已经六点了,乐意在位置上边打哈欠嘴里边念叨:“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景愿趁杨思琦还没来,坐她位置上,轻声问:“昨晚没睡好?” 乐意挥挥手,表示否定。怎么能是没睡好,分明是睡太好了,一夜无梦,导致她早上竟然没还有点犯困。“我去冲杯咖啡就好了。” 语文考试是九点开始,考完才十一点半。多亏这个月考,让在高一高二开学的第一周高三的学长学姐们还能在前两天早点吃上饭,不用排漫漫长队。乐意以为这也代表着这一周开始会很顺利。 当考试预备铃想起时,乐意起来隔空喊了景愿一声,景愿比了个ok。旁边杨思琦看了一眼,没什么情绪起伏地说:“你跟景愿走?” 乐意愣了一下,点点头:“昂。” 杨思琦语调奇怪:“那你走吧,我和黄薇薇两个孤家寡人没人要咯。” 杨思琦消极处理问题的方式和乐意比较像,都是喜欢阴阳怪气几句加冷处理。两个人以前是用这种方法站在同一个阵营对待弱智,乐意没想到有一天会听杨思琦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乐意冷着脸:“你什么意思?” 杨思琦:“啊没什么意思,你可快去找景愿吧。每天都要挨一块儿今天不挨了我看着还不习惯呢。反正你现在是啥事儿都只想着景愿。” 乐意把书往桌子上一拍:“杨思琦你有病就去校医室躺着,带病参加考试多委屈你。” 杨思琦:“你他爹……” 杨思琦突然住嘴了,因为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挠她手心给她痒闭嘴了,乐意与此同时也感觉到什么,两人一起低头看。 黄薇薇一手挠杨思琦一手拉乐意衣袖,卑微开口:“别吵了呀……”、 乐意和杨思琦:…… 预备铃响大家都要去找考场了,乐意和杨思琦本来就动静有些大吸引到了别人的目光,黄薇薇一个大活人蹲中间一手拉一个更是匪夷所思。每个路过这里的人都要转头看一眼。 景愿已经过来了,看这局面低声问乐意:“怎么了?” 乐意也没打算吵下去,而且这个场景实在太丢人了。她吐一口气把包一台甩背上,蹲在乐意椅子边的黄薇薇灵活一缩头躲过书包重击。 乐意冷脸说:“没事,去考试吧。” 看乐意要走了黄薇薇也赶紧拉杨思琦:“别管了别管了泥黑我老豆快走吧求求你了扑gai仔!” 乐意这一天的心情都给糟蹋完了。但是当景愿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又说不出“杨思琦觉得我们两关系太好太近了”,只能用“她有病”含糊过去。 但是乐意怒气平息下来后,却又觉得杨思琦说的是那个理。她确实现在很多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景愿。是她对杨思琦和黄薇薇有意见吗?是她只有景愿玩的最好吗?是……吗? 不管是什么原因,乐意都可以否定。 不是,和一切都没有关系,但她就是会先考虑景愿。景愿是下意识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人。 她无法反驳杨思琦。 14、第 14 章 这种想法折磨了乐意两天,连周六周日两天都在想这事儿,要是不是高三这就是一个双休了!乐意已经很久没有被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干扰两天的思绪。这两天她一拿起笔就想到景愿,一张口背书就想到景愿。乐意非常讨厌被外界影响,为了缓解这种影响乐意把手机所有的社交账号都退出了,直接销声匿迹,除了上网课根本不会碰电子产品。 而且因为这种影响导致的效率低下,乐意不得不用更长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一天的todolist,以前离校回家她根本不会学习到半夜,但是由于频繁想起景愿,这个周六周日她是sm属性同时大爆发——studyatmidnight! 就这样,周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和熬出来的黑眼圈走进教学楼,乐意心说她无论如何,也要!把景愿!从她脑子里!摘!出!去! 天不遂人愿,在13班门口,乐意见到了景愿。 &?@#……&*!乐意心里爆出一连串不文明用语。 景愿静静地看着她,乐意知道对方在等她走过来一起进去。本来下定决心要疏远一下景愿来缓解对方带来的影响,但是这一刻她又摇摆不定了,最终还是走到了景愿旁边。 景愿却没有立刻走进教室,而是温和地问:“今天没看微信?” 乐意心虚地“嗯”了一声,但是她表面上还是故作镇定。乐意其实到目前为止遇到的事情,不管是大是小,都能面上淡定,也确实基本上没有人能看穿。但是这一次乐意感觉景愿温和轻柔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灼烧出一个洞,让自己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像是青烟缕缕飘出。 好在景愿没有继续说什么,乐意松了一口气。但是过了几个小时,时钟快指到十点半,乐意又开始愁了。按习惯她晚自习下课肯定要跟景愿一起走的,但是现在她这左思右想全是景愿的,不说待会儿跟景愿一起走有违背她想疏远景愿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她怕她在景愿面前表现出来自己对她的想法。 经过两天的思考,乐意开始往“自己确实喜欢景愿”这个事情上想,尝试接受别人高三成绩上走一大步,自己却踏上了拉拉之路。她,乐意,一个处理感情经历跟骡子铲猫砂一样困难且生疏的人,要怎么面对自己喜欢的对象是一个温和、文静、看上去(至少跟自己比起来)挺乖巧的女孩儿?这是乐意看到景愿就会想唾骂自己变态的程度。 乐意在心里咆哮,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啊啊啊啊啊! 除此之外要是她真的喜欢景愿,再来回想一下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都干了些什么吧,抽烟喝酒、当街踹混混、当面透露自己给人家取外号,乐意真想穿越回一个月前抽醒自己。 乐意很郁闷,非常郁闷以至于都没听到下课铃声,看到景愿那双熟悉的运动鞋出现在面前,乐意“chua”地一下窜起来。 景愿礼貌又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乐意立刻道:“没事。” 两人对视片刻相顾无言,乐意手心出汗在心里纠结了几个来回,就听到景愿说:“走吧。” 乐意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为什么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一路上,乐意少有的安静,她第一次感觉到景愿这样内敛的人存在感会如此强烈,她们明明只是按平常的距离走在一起,但是摩擦的外套袖子、躲避路边奔跑的同学时不小心碰在一起的手,都让乐意整个人变得无比僵硬。在这样近的距离中,乐意其实又有一丝犹豫不决。 真的要疏远吗?真的要放手吗?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要承认自己真的会被所谓的感情绊住脚步变得踌躇不前吗? 乐意转头看了一眼景愿。 心想,可是景愿身上的味道真的很好闻,她不想走开。 两人在宿舍门口分手,景愿走进216,杨思琦正躺在床上看政治,景愿走过去。她向来很少说话,因此即使是一个宿舍,她与其他室友们也不是什么特别亲近的关系。要说亲近,她十多年里的第一个能称之为“朋友”的人,就是乐意了。 以前想要和她发展一段关系的都不是没有,无论友情爱情。但是景愿向来都是淡淡推开。一方面她确实是一个呆闷无趣的人,找来的人多少都抱有好奇和侥幸,认为自己会是那一个让她铁树开花的人,觉得自己不说把她送上罗曼蒂克道路但起码能种下友情的苍天大树。但是很可惜,景愿承认自己就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她对一段感情毫无兴趣,更厌烦这些想要改造她的人。另一方面,她最擅长的模式就是独处,别人觉得她无趣,她同样觉得外面的花花世界无聊至极。 但是,她却不把乐意归纳进那个无趣的世界里。她和乐意待在一起时空气是自然流动的,风是平缓吹拂的,就连鸟鸣都是悠悠传来的。就和她自己独处时一样平静。 就在她习惯身边多了这样一个朋友的时候,她却发现好像一切不是看起来那样平静。她意识到,乐意身边有太多朋友了,她把乐意视为身边唯一能舒适共处的陪伴,但是在另一面,她只是乐意的选项之一,在校园外,乐意有自己生活中的朋友,在校园内,乐意还要顾虑到杨思琦和黄薇薇的心情。 景愿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她轻轻拍了拍杨思琦, 对方抬起头:“怎么了?” 这句话没有什么情绪,或许是对乐意的怒气牵连到了她,但是景愿并不在乎。她扯起一个淡淡的微笑——像乐意遇到不熟的人时扯起的微笑那样,“你和乐意最近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 杨思琦沉默了一下,“她现在都只和你玩了,都不来找我们。” 景愿轻轻拍了拍杨思琦的背,她不喜欢肢体接触,所以只是轻轻拂在对方背上,没有彻底接触。 但是杨思琦被安慰到了一些:“害,其实这个不能怪你啦。只是我有点难受,明明我们之前玩了那么久也没什么矛盾,相处的很舒服,她却突然间像是离开我们了一样。” 杨思琦的下巴抵在曲起的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扣床单。 景愿问:“乐意……对别的朋友不会这样吗?她在认识你们之前,也会有别的朋友吧,她也会慢慢疏远之前那些人吧?” 杨思琦摇摇头:“不会,乐意之前还没这么狗,不会因为认识新朋友就把以前的朋友扔在一边。况且她朋友没那么多。” 景愿挑了下眉:“但是……我感觉她人缘很广,大部分关系也很好。” 杨思琦说:“她确实认识的人多,但是大部分都是路上会打个招呼的关系,真的被她算为朋友会亲近对待的,学校里之前就我和黄薇薇。” 杨思琦说着瞟了一眼景愿,撇嘴补充:“……现在加你一个吧。” “所以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俩在处对象了。我还高兴了一阵说乐意终于铁树开花了。” “乐意……以前没谈过恋爱吗?” “你别听外边那帮傻呗乱造谣,那帮男的表白被拒绝了就说乐意私底下乱搞,你跟她待一个月还没看出来吗?这傻呗学习的时候最有动力,最大的解压方式是跟她校外的朋友喝酒吃小摊儿,爱情这东西都随着她吃进去的一块儿拉出来了。哦对了,你知道6班那个,管自己叫粤港澳彭于晏的吗?” “……知道。” 杨思琦小嘴儿叭叭:“那个男生确实长得不错,长相身高都挺彭于晏的——当然是低配版。他跟乐意表白过,结果乐意说自己是‘无爱战神’,奉行‘无爱真经’,不搞爱情这虚头巴脑的东西。” 景愿安静了一下,“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杨思琦看她一眼,“你人也不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不了以后四个人一起玩。” …… 景愿熄灯了后躺在床上,她又一次迷茫下来,会不会有一天,乐意又找到了一个新朋友,然后把她也疏远了呢?到那个时候,那个新朋友会像杨思琦一样好说话吗?她说不定会撺掇乐意远离自己。 景愿一想到那个时候,睡意全无。她看着手机屏幕,发出的消息都仿佛石沉大海没有回应。她看出来今天乐意可有可无的一声“嗯”,感觉自己的忧心仿佛开了二倍速提前到来。 而隔壁宿舍,乐意和景愿只隔着一道墙。乐意把手放到墙上,她拿出手机,登入微信看到景愿发来的信息。其实不是很多,有两条是问题,剩下三条都是说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是这对于景愿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景愿向来是不愿意在聊天上花时间的。最后一条信息景愿说:“记得带伞,这两天天空又阴沉又闷热,应该是要下雨了。” 宿舍的空调冷风明明在源源不断地输出,乐意却感觉那股夏季雨天到来前的闷热潮湿捂住了自己。 她这一刻终于知道了,她就是不想离开景愿。她是不是喜欢景愿都不重要,她就是不想离开。 15、第 15 章 第二天早上,前一夜多思的两人顶着黑眼圈面面相觑。 乐意硬着头皮先开口:“你、你也没睡好哈……” 景愿轻轻皱着眉:“你为什么没睡好?” 乐意随口一答:“失眠。” 景愿平静地说:“你每天都失眠,但是你以前也没有黑眼圈。” 乐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都是睡不着之前就没有黑眼圈啊! 安静的凌晨五点,安静的自己。 乐意反击:“那你呢?你怎么也没睡好?” 和乐意睡不着不一样,景愿每天早上是用坚强的意志托起自己身体的。 景愿眼睛不自然的往别处瞟:“室友昨天晚上聊太晚了我睡不着。” 乐意慧眼如炬:“你不说实话的时候就会看别的地方,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景愿这次是看过来了,但是乐意感觉自己耳朵着火了。 幸好景愿最后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走吧。” 乐意松了一口气,这是打算放过自己了。乐意也很知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今天前两节课都是数学课,班里一片惨状,下课铃刚响学生们就像折了腰的小麦全部趴在了桌子上。抗什么倒伏,抗不了一点。 乐意本身是不容易困的,她睡意一向不深,但是以前多少是会睡几个小时的,这两天晚上想的多,失眠一整夜几乎等于没睡,这时候也顶不住了,想要好好趴一下的时候下意识转头对着杨思琦张口。 又意识到了她们现在在冷战,乖乖把嘴闭上了。以前这种时候她们都会让对方叫一下自己,免得上课铃响了还没醒,现在却不行了。 乐意有一些郁闷,随着自己对景愿的心思摸清了一些,乐意也实在觉得没有冷战的必要了,但是这两件事情冲撞在一起她就觉得有点烦躁——她最讨厌处理这种事了。打算趴一会儿歇一下等睡醒了再说,刚倒下,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乐意“蹭”地一下坐起来,怒发冲冠,刚要蹦出一句凶巴巴的“干什么!”,看到面前的人是景愿时,那口火就被噎在了喉间,乐意猛烈地咳嗽。 景愿帮她顺背:“怎么了?” 乐意捂着嘴摆摆手:“没……咳咳!!没事!” 等乐意把那一口气缓下去她才问景愿:“怎么了?” 景愿双手拿着一个东西放到桌子上,乐意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海獭宝宝两只手把乒乓球捧上去的那个视频。景愿递东西一般都会双手,乐意知道她这是礼貌,但是还是不由自主把她和一些可爱的小动物串联起来。 这样想着声音都温和了许多:“这是什么?” 景愿:“安神贴。之前买多了,想起来你睡不好也正好给你拿一盒。” 乐意晓得更柔和了:“谢谢。” 乐意拿着这个安神贴,心里也安定不少。她睡眠不好这一点似乎在她熟人里已经像是一个无需多心地共识了,只会唏嘘地担心一下,然后抛之脑后。连她自己想起来都下意识说:“一直这样,也懒得管了。” 这是头一回会有人注意她这个问题。乐意觉得有点怪怪的。一方面她确实是感动,不管这个产品有没有用,这个心总是好的。而且景愿就算只是她朋友,这不也能说明她在意的人也在意她吗?但是另一方面,乐意却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以前别人给她准备小惊喜她也会有些感动,但是这一次甚至都有些舍不得用这个安神贴,想好好收起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对劲。昨天晚上的巧克力,今天早上的安神贴,景愿怎么突然这么关心她? 但是乐意没能想太久,看了一眼时钟再不睡觉就要上课了,赶紧打了个盹。 乐意没有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一周,景愿还给她带了校门口的绿豆糖水、狼牙土豆,她没纸巾了景愿立马把自己的抽纸推过来,她前一天晚上复习太晚眼睛疼,第二天景愿就会拿着蒸汽眼罩和眼药水在宿舍走廊等她。乐意自认为不是一个钝感的人,这么明显的体贴和关心不可能看不到,除非她眼睛瞎了。 在景愿把自己事无巨细整理好的数学笔记拿给乐意时,她忍不住了:“你……” 景愿本来还在给她看哪一类题型她错得多,听到这句话又顺势问:“怎么了?” 乐意瞬间说不出话了。她的喉间动了动,低声说:“没事。” 景愿表现得太自然了。她们明明都知道景愿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景愿地表现仿佛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仿佛景愿本来就是为她做这些的。这种假象像是醉人的葡萄酒,要把乐意迷得找不着道了。 如果说之前乐意已经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只是还隔着一层雾,那么现在这层迷雾变得更加稀薄了——乐意一点也不想景愿用这种方式对待别人。 这种想法让乐意有些心不在焉,晚上回宿舍刷牙都蔫了吧唧的。旁边黄薇薇一巴掌拍她背上:“醒醒。” 乐意的背被拍得往前一顶,没好气地说:“干什么!” 黄薇薇吐掉嘴里的泡沫:“在想什呢你?” 乐意含着泡沫含混不清地说:“没什么。” 黄薇薇从过来观察乐意的脸色:“真没什么?” 乐意:“没有。” 黄薇薇贼兮兮地笑起来:“那你答应我个什么好不好?” 乐意撇她一眼:“我不卖身。” “滚!我不是姬仔!” “干什么?” “跟杨思琦去道歉。” “我去道歉?!你有事吗?!’ “那我不管,我不要在你们中间做夹心饼干了!” “换个词,夹心饼干听起来像我们在搞threesome。” “滚啊你个变态!!!老娘不做两面受气的沙包了!你!快去想办法跟杨思琦破冰!” “凭什么?” “凭我……跪下来抱着你的大腿求你。” 乐意嫌弃地“咦”了一声:“好变态。”说完她把嘴里的泡沫吐了漱口,“我可以去,但不是现在。” 黄薇薇双眼冒光:“那你打算什么时候?!” 乐意叹了一口气:“等我先把我自己的事情想明白的时候。” “你有什么事情。” 乐意幽怨地看着黄薇薇:“……我好像被你们说中了。” 黄薇薇还是没明白:“什么被我们说中了?” 乐意往宿舍里面看了一眼,打闹的打闹,学习的学习,当机立断把阳台门关上,面色凝重:“如果一个人下意识只会想到另外一个人,并且觉得这个人哪儿哪儿都很好,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性格很可爱、长得很漂亮,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那个人想和人家拍拖。” “……她们都是女的呢?” “那个女的想和人家女生拍拖。” 乐意作为“那个女的”:…… 乐意的沉默震耳欲聋。半晌,乐意直接丢盔弃甲:“好吧我承认,你和杨思琦猜我和景愿谈恋爱这事儿吧,有一半貌似好像似乎猜对了,我貌似好像似乎真的喜欢景愿。” 黄薇薇“嗯”了一下,过了两秒,她猛地看向乐意:“嗯??!!” “你喜欢景愿?” “貌似好像似乎。” “你为什么要用三个不确定词?” “因为我确实还没确定。” “你喜不喜欢别人你自己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喜欢过人。” “哦……那你,那你那啥……看到景愿会脸红心跳紧张吗?” “你怎么这么有经验的感觉?” “有没有嘛……” 乐意狐疑地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和杨思琦搞过暗恋?” 黄薇薇避重就轻:“一般来说喜欢人都这样啦……” 乐意咆哮:“你爹的搞暗恋居然不告诉我们!” 黄薇薇也咆哮:“你想搞清楚就好好回想!别揪着我!” “……没印象了。就感觉,那个画面一下子就过了。但是我会……唔,反复回想。” “不用想了,你就是了。确诊的英语怎么说来着?diagonse.” 乐意咽了下口水:“你小子……别告诉杨思琦先。后面怎么样我还没想好。” 黄薇薇挑眉:“放心吧。” 乐意打开阳台门,又想起什么转身问:“你真的不会说吗?” “不会吧。” “真的不会吗?” “应该不会吧……” “你不要给出这么模棱两可的答案啊!!” “反正不都是我们三个人知道告诉她又怎么了!你万一被拒绝的话我们两个人正好一人一边肩膀给你靠还不好啦!嗦嘿!” 乐意愤愤离去。 景愿宿舍拿着手机打字:谢谢,麻烦你了这几天。 手机上的微信聊天页面几乎都只有转账记录,备注标好了每一次转账用涂:糖水、蒸汽眼罩、安神贴…… 对面的人看头像推测是个女生,发了个友好的表情包回复:没事儿,话说你之前不是几乎从来不找走读生搞偷渡吗?怎么这周给我整这么多单? 景愿笑了笑,没说什么,发了个表情包就把手机放下了。 其实很简单,景愿没交过要好的朋友,她用普罗大众的眼光和想法来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对乐意好一点说不定对方会更愿意跟她做朋友时间久一点。很神奇,景愿以前不喜欢搞这些,觉得麻烦,但是偏偏现在做得很起劲。 这是她能目前能想出来最好的,尽可能留住乐意的方法。 16、第 16 章 早上前两节英语课连堂,易星走进班,班上就跟杀猪似的开始嚎:“老师——” “中秋节放几天——” “我们能不能期待一个三天小长假?” 易星把自己用红笔做满笔记的试卷往讲台上一放,边整理讲台上的抹布和粉笔盒边漫不经心地说:“还想三天呢,想得可真美。” 一听三天都没有,大家顿时急了。 “该不会不放吧?!” “不要啊——” 易星笑了笑:“首先,坏消息是没有三天,不过好消息是你们这周末跟着中秋节放两天。” 下面有人不服:“这哪里是放假,不就是正常双休吗。” 易星说:“是啊,但是可能未来上班有些公司连双休都不给。” 下面嚎得更大声了。 易星开心地继续说:“另外,周末所有成绩排名都出来了,准备准备周末接龙换位置,没考好的找找自己问题用这两天调整。把试卷拿出来,昨天讲到完形了是吧……” 又是只有两天的假期又是周末出成绩,同学们心如死灰找出试卷。那张试卷乐意基本上没几个错题,所以直接拿出从易星那里薅来的周末作业写,她整洁的桌面上还放着刚才大课间跑操拉着景愿跟她一起跑到一半偷偷溜出队伍进小卖部买的鲜橙多。 看到饮料时,乐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转头看了一眼景愿,对方似乎正在跟后桌讲题,表情温和恬淡。乐意撇了下嘴。 下课铃响,乐意拿着上课甚至都没有翻开看一眼的英语试卷微笑着走到景愿位置旁边,把试卷把课桌上:“给我讲讲这题。” 景愿撇了一眼被黑色水笔划掉的本来写在卷面上的正确答案“a”,旁边是非常潇洒随意写下的“c”,敷衍到甚至都不愿意用修正带涂掉原来自己写得正确答案。景愿淡淡笑着,“你的英语还要我给你讲?” 教室都是单人单座。景愿右边的邻桌正好去接水,乐意顺势跟人家打了个招呼坐下了,“偶尔也有失手的时候啊,而且你都给我讲那么多题了还差这一道吗?” 乐意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这种弱智又傻雕的事情她之前从不可能做。但是她当时看到景愿和对方靠那么近,额头都快贴到一起了,心里就有点泛酸。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也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每天早上和景愿一起走、讲题,让她几乎下意识觉得对方是自己最契合的学习搭子,但是现在她看到和她感觉得不一样。 她以为她和景愿最契合,实际上是因为景愿人好脾气好,包容性强给了她这种错觉。 乐意承认自己是有点悲观并且喜欢发散性悲观,去想一些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比如她现就会想,既然景愿跟谁都能搭上,那她这一周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是不是也能这么对别人?对以前的朋友? 可是乐意不了解景愿以前的朋友,如果不是那次意外的听到对方打电话她也不会知道景愿的家庭环境。她和景愿相处一个月了,到这时候才发现她们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交流过。 景愿观察者面前表情平淡的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怎么了?” 乐意恍神一下,意识到这真的不是自己会做的事情,也不是她和景愿之间合适的事情。于是立刻调整表情,把卷子抽回来,“开个玩笑。你中午打算吃什么?” 景愿看着她,答非所问:“我们这次坐一起吧。” “行啊,那我也点……嗯?成绩不是还没出来吗?” “我相信你,我们排名应该不会差得远。” 景愿的话像是夏日的清风,乐意又开始觉得周围恍惚,面前女生的存在感变得无比强烈起来,她几乎是艰难地偏过头,“那要是我这次退步,咱们差的远了怎么办?” “那到时候我跟排你前面的人说,把你旁边的位置空出来。” 景愿笑了一下,补充:“反正你找个那么后面的位置也没人抢,肯定有人愿意换” 乐意莫名感受到了景愿释放出来的善意,像是无奈的包容。她又闻到了对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味,那股气味萦绕着她,乐意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抱了一下。 别的人也能嗅到景愿的香味吗? 景愿也会给她们带零食吗? 乐意几乎是当机立断:“不会。” 景愿看着她。 乐意像是往常一样笑眯眯地说:“不会让你还得走这一趟的。放心吧,我肯定会坐到你旁边的。” 景愿似乎并不意外:“好。” 难得能在周五跟着高一高二一起放假回家,学校里每一个高三生的嘴角比ak还难压。乐意照旧由july阿姨送回花屏湾。 花屏湾小区地下车库,乐剑皱着眉,语气几乎有一丝不耐烦,“照谙,你上次半夜打电话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了吧?晚上六点之后不要联系我。” “你无所谓是你的事情,我有老婆有孩子,上次你晚上十二点跟我发信息,我女儿正好那时候出来……”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乐剑提高音量:“你少他妈阴魂不散!我不可能放弃我老婆!” 很难想象平时看起来儒雅冷静的乐剑此时确实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一改温和的面容,整张脸的肌肉都紧绷着,跟着电话里的人大声叫喊。不过看最后他一脸无奈地挂掉电话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想必也没吵赢。 乐剑对着车上的镜子整理好自己的仪容,挂上微笑下车锁门,却没想到在电梯就碰上了乐意,对方显然很惊讶:“爸?你今天回来这么早?” 乐剑伸手示意乐意把书包和箱子给他,“今天过节,一家团聚的时候要快点回来,晚上记得给你外婆还有爷爷奶奶打个电话……” 中秋节这天感觉确实比往常热闹许多,不过乐意感觉不出来。她对节日无感,节日对她最大的意义就是放假。 吃完晚饭乐意坐在床上,神色紧绷地点开易星发在班群里的成绩单。 半分钟后,手机只响了一下,景愿就拿起手机,不过看到这次不再只是一句微信消息,而是一个直接拨过来的微信电话,她愣了一下。 接通后,对面的人明显掩盖不住笑意,“和预料的差不多,姐排第七。” 语句很简短,但是兴奋和喜悦的心情冲破了平静的语气。虽然这个成绩并不是很惊喜,但是乐意的兴奋也不来源于此。 景愿微笑着说:“恭喜。那我们按原先定的,就坐中间两列倒数第二排。” 乐意:“最后一排吧,更有安全感。” 景愿:“好。” 两人陷入沉默,乐意在想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景愿突然问她:“你之前说……你有出国的想法,是真的还是只是随便说说?” “是真的啊,这个想法很早就有了。” 对面安静了两秒,“所以你未来一定会离开的吗?” 乐意听到这句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实说她确实一直都是有出国的想法的,只是时间尚未确定,可能是高考完用分数和雅思申请国内港澳以及部分国外学校,也可能是等到研究生再出去。总之无论如何,出国一直在她的计划里。 她如实说:“不出意外的话,是的。” “你跟杨思琦她们说过这件事情吗?” “还没有,这个是暑假跟我爸妈聊起来才确定下来的。” “……中间也隔了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没说?” 乐意感觉对方似乎非常执着为什么自己不把计划出国这件事情告诉杨思琦和黄薇薇,只得叹了口气,捋了捋心思,“不是我故意不说,是这件事情不一定能成。我如果高考后雅思没考下来,那大学肯定就出不去了,那要等下次,就要等四年等到研究生,但是这四年变数太多了,我可能不打算出国了,我可能甚至不打算读研了,也可能我家破产我想出国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会计划长远的事情,但我不觉得我的未来必须按我原本的计划走,也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能按我原本计划的来。” 这是乐意很长一段话了。她鲜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几乎是把她自己的想法揉开掰碎一点一点仔细地告诉对方。她以前从不解释自己做出决定的原因,一是没必要,她不喜欢插手别人的事情同样也不喜欢到处说自己的事情,二是她没耐心这么仔细跟别人解释。 又是一阵沉默,诡异地气息顺着电话线在两端弥漫开。乐意觉得不太对劲,选择转移话题,“那你呢?大学打算读哪?” “没想好。” “真假?那你打算去哪个城市?” “没想好。” 乐意几乎乐笑了,“景愿同学,你这是真的对未来一点规划都没有呢,还是不想告诉我呢?” “是真的没有。”景愿似乎也笑了一下,“那你呢,不去国外打算去哪个城市?” 乐意说:“北京,上海,近一点省内的话……广州吧。” “最想去哪个?” “北京。” “那我打算去北京。” 乐意笑了,“真的还是忽悠我的?” “真的。我本来没什么想去的城市,去哪对我来说都一样。” 乐意瞬间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两边都是一阵沉默,这时候似乎不太适合问“为什么想和我一起”这种话,但是乐意又想知道景愿的想法,于是她换了一个方向问。 “你这周……怎么给我送那么多东西?” “唔……” 景愿犹豫了一下,说一半藏一半回答:“朋友之间不就这样吗?” 朋友? 乐意脸上那点让乐深泽看了肯定会头皮发麻的温柔的笑意消失了。 “就因为这个?” “不然还能是什么?” “哦,没什么。我妈喊我去洗澡,我先挂了。” “好。” 已经洗完澡的乐意躺在床上,想起对方刚才那个回答,她撇了撇嘴。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不管再怎么忽略再怎么视而不见,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她不会对别人打电话的时候紧张到感觉心脏噗通噗通跳,也不会看别人两个人讲个题就觉得心里酸酸的,更不会有一个人让她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对方上面。 好消息是,她终于确定,或者说是承认自己喜欢景愿。 坏消息,景愿只把她当好朋友。 17、第 17 章 电话挂断,景愿手机里聊天页面最上方是乐意,乐意下面的聊天框备注是“杨思琦”。相比和乐意的几页聊天记录,杨思琦的页面上两人只有短短几句,再往前就是最开始的微信设置新好友的打招呼消息。 杨思琦在半个小时前发来消息:乐意是想出国吗?为什么? 景愿如实回答:是的,我不知道。 杨思琦很快回复:好的谢谢。 景愿坐在飘窗上看向外面,百无聊赖。她现在感觉有点空落落的,很神奇。她不爱接电话,不太爱跟别人交流,她觉得就待在自己的舒适圈就很好。但是当乐意挂了电话后,她觉得有点空虚。不想刷手机,不想写作业,不想看书。 她想继续打一会儿。 当晚乐意也没好到哪儿去,作业写完了,她本来寻思着回家作息还是健康一点,晚上十点就准备关灯睡觉了。 过了一分钟,乐意猛地睁眼。 她想起第一次在人家面前吞云吐雾大放厥词毁天日地的语气。 好丢人。 过了五分钟,乐意猛地睁眼。 她想起隔着一道门杨思琦和黄薇薇怒斥她和人家偷情的场景。 好尴尬!!! 她听到了吗?没有吧?没有对吧?!我就当没听到! 过了十分钟,乐意猛地睁开眼。 她想起晚上带人家出去玩,当街怒踹黄毛并大喊“我的iphone14promax!”的场景。 好想死!!!!! 过了一个小时,乐意幽幽睁开眼。 她和景愿相处的每个场景都浮现在她眼前,每一次让她无比尴尬的情景都像走马观花一样从她脑海中闪过。 她和景愿走在一起被突出的树根绊得踉跄一下;下雨天两人打一把伞,乐意踩进松了的路砖,这种松了的路砖在下雨天经常积水,乐意一脚把水全部踩出来溅自己裤子上幸好没溅景愿裤子上;她上课自己学的时候,老师叫她好几遍都没听见,被旁边杨思琦猛地一拍才反应过来,全班都在看自己。 每一件,乐意都想立刻跳楼。 乐意不是个薄脸皮的人,这些事情她尴尬片刻后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但是现在回想起来,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想原地紫砂。 于是乐意冷静又果断地拿起手机,发微信给蒋幼枝:出来吗? 等了五分钟蒋幼枝还没回,乐意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接通后对面有些不耐烦:“干嘛啊大晚上的?” “出来。” “乐意我觉得你最近不太正常。” “没有吧?” “你前十八年都没有这一个月反常。你这一个月有二十多天没跟我出来喝了;凌晨四点把我喊出来又中途跑路;还大半夜来问我感情问题。你现在给我一种智障的蠢感,建议你去康宁医院看看。” “现在出来跟你解释。” “我不要。” “求你了。” “我现在在洗澡。” “五分钟你洗不完?” “五分钟你怎么可能洗的完?!” “……那你在学校洗这么久不会被室友骂吗?” “……我们又不是高考班没你们这么拼命洗澡都才五分钟,而且你都回家了你不得好好洗干净吗?!” “我居然回家了?!大意了。所以你要多久?” “……半小时。” “行。” 半小时后两人约在了超市旁边的肯德基。蒋幼枝幽幽地说:“你知道我为了减肥已经三个月没吃炸鸡了吗?” 乐意翻白眼:“你减什么肥?我求你多运动好吗,健身才是女人最好的医美。” 蒋幼枝沉默片刻,看着乐意无袖t露出的若隐若现地肱二头肌——这还是她结束了体育中考,高中三年运动量大幅下降后的结果,点头:“你说的对。但我还是想瘦回八十五斤。” “哇哦,你现在一百出头就非常美了呢。八十五斤不健康哦。” “我一定努力当个健康的八十五斤美女。” “如果你不是天生吃不胖体质的话,按你现在不运动爱熬夜饮食还不规律的情况靠节食来减到八十五斤,你不会变成健康的美女,你只会变成瘦弱的干尸。你要这样成为美女那大概只能一千年后的外星人在探索地球的时候看到了你然后为了敷衍上层同时吸引眼球在报告标题上写‘发现鹏城美女干尸’。” “……你好mean。” “我只是实话实说。” “那你现在来实话跟我解释,你这一个月到底在忙什么。”蒋幼枝促狭地看着乐意,“不会真是因为感情问题吧?” 乐意很干脆:“是。” 蒋幼枝瞪大眼睛:“我靠可以啊你,是不是就是那天小野林看到的那个女生?” “是。” 蒋幼枝猛地一推乐意,嘴都张成了一个“o”型。乐意捂着被推的那一侧手臂,“……姐你手劲挺大。” 蒋幼枝激动地拍桌子:“快快快,你们两有什么快告诉我。” “……没有什么。” “亲了吗?抱了吗?牵手了吗?” “姐,是我喜欢人家,不是我谈恋爱了。” “噢,那她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 “你像一个失败的暗恋者。” “……你好mean。” 蒋幼枝顿时就没劲了:“那你这啥也没动静大半夜找我干嘛?我还以为你有什么进展能让我听听呢。” 乐意说:“也不算是没有。” “什么?” “她这一周突然变得特关心我,给我送了很多东西。” “什么东西?” “就是一些小东西,零食蒸汽眼罩什么的。” “这你就感动啦?” “这还不能感动吗?” “我还以为她送你什么呢,这些东西又不贵。” 乐意不赞同:“拜托,我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名义上的关系,只是朋友而已,作为朋友她时时刻刻想着我需要的东西不就很好吗,她本来又没有义务为我做这些。” “可是你每天早上给她带早餐呢。” “就是带个面包而已又不贵,而且我买面包一次都买很多分给她一起吃也无所谓啊。” 蒋幼枝扶额:“你现在看起来有点恋爱脑。” 乐意没接话,喝了一口可乐。她知道她现在看起来确实如此。不是说她刚才解释的那几句就恋爱脑了,而且她和过去差太多了,蒋幼枝会说出这种话也正常。 换个人看到自己的好朋友过去明明一点都不在乎这种事,现在却因为喜欢的人送了点小礼物就着急辩解,可能也会是这种想法,毕竟大家都会先偏袒自己的朋友,担心对方用心太过而吃亏。 蒋幼枝又问:“那你打算暗恋到什么时候?” “还没想好。毕竟我第一次喜欢人,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办。首先我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女生,其次就算她喜欢女生她也不一定会喜欢我,最后就算我们互相喜欢,我第一次喜欢人也不可能面面俱到,万一什么事情伤害到她了我也不好受。” 蒋幼枝手拍乐意肩上,感叹:“孩子你真的长大了,居然想得这么仔细。我都不敢相信你原来居然说得出‘人爱蟑螂论’。” “……景愿跟那个男的可不一样。” “景愿?你喜欢的那个女生的名字?” “嗯。快帮我想想,你有经验。” “我有什么经验?” “你不是谈过几次吗?” “姐,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我前面谈的那两次都不是认真的,你这描述的我感觉你可喜欢人家了,不能参考我的经验。” “那我怎么做?” 蒋幼枝想了一下:“明天不是中秋节吗?你给她发个节日祝福。诶正好还有五分钟就过十二点了,你直接待会儿直接发。” “不发。” “姐,就一个祝福你有什么拒绝的?你就当跟朋友发不就好了?” “没法当朋友想,爹什么时候会给你发祝福?而且我本来晚上都打算睡觉了,想起来好多在她面前干得尴尬事。我现在还是觉得很尴尬。” “……那她不是送你礼物吗?你也给她送。送她喜欢的需要的。” 乐意赞同:“这个不错。” 两人没话往下说了,就开始吃东西。蒋幼枝吃完雪糕看了眼时间,十二点零三分。她若无其事地跟乐意说:“手机借我用下。” 乐意没多想,一边把手机递过去一边问:“怎么了?” 区区两分钟,蒋幼枝一顿摆弄手速快出残影,等乐意吃完辣翅抬头,蒋幼枝把手机还给她:“替你发完了。” 乐意:?! 乐意打开手机,和景愿的聊天页面映入眼帘:中秋快乐。 乐意:?! 蒋幼枝:“怎么样,我还专门考虑到你的语气连颜文字和表情包都没发,看起来非常有你的个性。” 乐意幽幽地看着蒋幼枝,“完了。” “什么完了?” “她知道我从来不发节日祝福。” 蒋幼枝:“……啊这个,那个,哎呀你自己圆下一吧爹只能帮你到这了。” 18、第 18 章 乐意愤怒,乐意无奈,乐意也有点想发祝福但是不敢发,于是乐意最后憋屈地带着一肚子气和期待景愿回信息,在走之前想起什么猛然问:“不是,你接受度这么高吗?我以为我喜欢女生你多少会表达一下惊讶。” 蒋幼枝悠哉悠哉挥挥手,“别人我可能会惊讶,你的话我觉得很正常。” 乐意:…… 乐意回家再睡下已经将近一点,第二天醒来时虽然才六点多,但是已经天光大亮。乐意在家里找出可能是乐深泽买的吐司,抹了花生酱加上一片芝士送进烤箱,配上黑咖啡一起吃就是一顿健康美味的早餐。 等她弄完乐深泽起床准备去补课,乐意收拾盘子时看到乐剑穿着衬衫也出来了,随口问:“你今天要去公司吗?” 乐剑一边系领带一边说:“是啊。” 乐意揶揄:“自己当老板周末还要加班啊。” “当老板也要看公司,又不是当甩手掌柜。你妈待会儿也要出去,自己在家小心点,别给陌生人开门。” 乐意随手比了个“ok”,然后回房间立刻拿起手机。 景愿还没回复。乐意顿时觉得没劲儿,变成一滩水倒在床上。然后想起昨天列好的todolist,生无可恋地爬到书桌上开始背书,等着八点网课开始。 上完数学网课乐意微信收到班级群提示音。 【易星】:@所有人,按排名接龙选位置。 等到乐意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前面就是杨思琦,想起自己这几天和她冷战似乎还没个下落,现在自己想清楚了也就没必要冷战了。于是等填完座位表微信去私聊了杨思琦。 微信提示:“我”拍了拍“杨思琦” 微信提示:“我”拍了拍“杨思琦” 微信提示:“我”拍了拍“杨思琦” 【杨思琦】:? 【乐意】:儿子座位离爹这么近是思念爹了吗 【杨思琦】:是打算看我儿子要怎么追人[比心] 乐意愣住。 乐意惊讶。 乐意孩怕。 乐意反思自己的情感是不是外溢太明显。 乐意意识到是黄薇薇说得。 乐意发现自己的智商似乎下降了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到。 乐意愤怒。 【乐意】:她爹的我不是跟黄薇薇说了别告诉你 【杨思琦】:你做梦吧 【乐意】:不是,你们接受都这么快吗?我以为你们听到我喜欢女生还要缓一下。 【杨思琦】:发生在你身上很合理。你哪天指着一个外星人跟我说你要和ta在一起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乐意】:…… 【乐意】:我没这么恋爱脑非得谈恋爱 【杨思琦】:如果是你的话也有可能和外星人在一起一个月后因为两人文化交流不和吧反正随便什么原因,你把ta杀了。 【乐意】:……对,我精神不正常。 这个和好的方式很离谱,但是很省事,只是凭这两人爱看热闹尤其爱看朋友的热闹的性格,乐意希望这一个月她们不要在景愿面前透露什么。 乐意其实也思考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不能“大胆追爱”,可能是她知道景愿对她没那个心思,乐意是被不喜欢的人追过的,这种方式她只觉得厌烦且懒得搭理,用这种方式对景愿,乐意也觉得不够尊重,更何况现在是高三做这种事情打扰人家乐意非常缺德。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是乐意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一段亲密关系,她还没有做好能和人一起建立亲密关系的准备,又偏偏在高三前途未卜,高考后大概率也可能是分开,既然如此刚开始就没必要非这个劲。 乐意揉了揉太阳穴,正准备打开数学题册练习的时候,景愿回了她。 很简单的,也是同样一句“中秋快乐”,乐意却开始觉得有点开心,但是又担心景愿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毕竟她从不发节日祝福。想了想又放下手机,觉得没必要画蛇添足去解释什么。 换位置一般是周日返校的晚上。乐意感觉自己一个下午都开始隐隐约约地期待起来,连晚饭都没在家吃,拿个面包就催着july阿姨送她去学校。 july慈祥地笑着:“意宝宝就是好学,我儿子每次上学都还要我催着去,哪有你这么积极。” 乐意乖巧地笑了一下,人畜无害。 旁边知道内情的蒋幼枝:“咦。” 觉得自己似乎表现的不够明显,蒋幼枝凑过去小声跟乐意说:“不知道是为了谁。” 乐意一胳膊肘吧蒋幼枝顶回去。蒋幼枝捂着肚子痛得叫一声,july阿姨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乐意将模假样凑过去,人家蒋幼枝捂着肚子她把人家头掰过来轻声细语:“怎么了没事吧?小心一点怎么还撞到头了呢。” july阿姨听到了也说:“枝枝你小心一点啊,阿姨开慢一点。” 蒋幼枝窝在驾驶座后面,一边跟july阿姨说“好”一边对着乐意竖中指。乐意憋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 蒋幼枝想起什么,小声问乐意:“她回你了吗?” “回了。” “回了啥?” “就节日快乐啊。” “咦,我还以为你们能聊上两句呢。” “姐,这有什么好聊的?别人给我发我也只能这么回啊。” “好吧好吧。“ 等到学校的时候,杨思琦和黄薇薇已经在教室里了,从她们看到乐意进教室的那一刻起,嘴角的笑就已经压不下去了。 乐意到座位上把书包放下,“笑得这么龌龊干嘛?” 杨思琦托腮问:“待会儿换座位激不激动啊?” 暗自期待了一下午的乐意:“激什么动,整的好像没换过座位似的。” 杨思琦:“哟哟哟哟哟,也不知道我上次问你们是不是在谈,是谁把我义正严辞地否决了呀?” 黄薇薇捂嘴狂笑,乐意翻了个白眼:“确实没在谈啊。” “是是是,没在谈只是你单方面喜……唔!唔!” 乐意收拾桌面的时候抬头看到景愿背着书包进班往她这个方向走来,立刻转头把旁边枝哇乱叫的杨思琦的嘴捂上了,并且凑到对方耳边小声但迅速地说:“景愿过来了,你敢说漏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景愿走到乐意这儿的时候,旁边的杨思琦非常乖巧,拿着一本书在看。景愿蹲乐意座位旁边问:“班长说什么时候开始换位置?” “待会儿,七点五十。” 景愿比了个“ok”的手势,站起来刚要走,乐意迅速把一块饼干塞景愿手里,景愿靠在那一侧的手下意识蜷缩握紧,问乐意:“什么?” 乐意笑着说:“饼干,挺好吃的。”说完还拍了拍景愿腰示意对方可以走了。 景愿一走,杨思琦和黄薇薇立马转头对着乐意,露出猥琐的笑。 乐意:…… 七点五十一到周希芸就开始组织大家换位。黄薇薇走到乐意旁边拍拍肩,“加油儿子,我和杨思琦都在你们前面,爹是你最坚固的僚机。” 乐意食指伸到嘴前,“shutupbaby.” 黄薇薇“咦”了一声,成功被恶心走了。对待朋友最好的驱逐方法就是犯贱。 但是乐意高估了自己,当换好位置她坐在景愿旁边时,即使两人的桌子没有并到一起,但乐意还是不由自主地分神,眼睛时不时往旁边瞟。 乐意轻轻闭了下眼,心说自己最近真是疯了。正当她叹一口气准备继续写地理题时,杨思琦突然转身递给乐意一张纸条,乐意打开。 杨思琦:儿子叹什么气,是第一次陷入爱河无奈吗? 这一句下面还有黄薇薇。 黄薇薇:儿子加油,爹时刻准备看你的笑话。 乐意在纸条上画了个比中指的图,扔到前面,杨思琦和黄薇薇爆发出克制的爆笑。动静有些大周围的人转头来看,就连景愿都抬了头,看前面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朝乐意投去疑惑的眼神。 乐意觉得好朋友太丢人,只能装自己眼瞎了看不到景愿的眼神。 好在好朋友还不算彻底不做人,后面也没再来招惹她。乐意心想爱情真是能和手机并列的精神毒药,幸好她没多深情,不然她要是真的爱到死去活来那学习可怎么办。 十点半晚自习下课,黄薇薇转头问乐意:“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那跃跃欲试却又心有愧疚但又掩盖不住眼睛里八卦光芒的样子,一看就是受杨思琦怂恿。 旁边收拾书包准备和乐意一起回宿舍的景愿:? 怀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的乐意一脸漠然的看着黄薇薇。 景愿看了一眼乐意,平静地说:“你跟她们约了就先走吧。” 乐意把怀里准备带回去看的笔记本拍景愿怀里,“约了个屁。”然后转头跟黄薇薇和杨思琦说:“快滚啊,别来烦爹。” 眼看黄薇薇和杨思琦要发出那种“哦呦——”的叫声,乐意连忙拉着景愿跑了。 走出教室,景愿说:“你跟她们走也可以的。”其实景愿心里有些高兴乐意第一反应是拒绝别人拉她走,但是她觉得毕竟对方也是乐意的好朋友,自己要表现的大度一点。 乐意拍了一下景愿的书包,“你刚才把章鱼翻到灰色的那一面了。” 就在黄薇薇问乐意要不要跟她们一起走的时候,乐意察觉到景愿把挂在书包上的章鱼玩偶从黑色微笑的一面翻到了灰色撅嘴的一面。 景愿其实也是故意的,她不太喜欢这种突如其来的方式但是又担心乐意真的答应人家放自己鸽子,就做了这个小动作。她不太习惯直接地表达喜恶,所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依然觉得有点尴尬,但是好在对方理解了,并且给了她想要的答复。 乐意眼睛弯弯:“怎么样?信号接收成功吧?” 月似温水,淹没了外界的嘈杂。景愿看着乐意晃了一下神,片刻后微笑着说:“很成功。” 19、第 19 章 周一早上下了雨,天空下浮着浓厚白稠的雾,乐意和景愿一起撑着伞走过漆黑的柏油路校道,雨滴噼啪拍在树叶上为寂静、雾蒙蒙的清晨添了一些活跃的声响。 这天气升旗肯定是要换到室内了,坐在教室里的乐意的脚后跟无意识一下一下地往椅腿上踢,心里庆幸虽然依旧要穿着礼服和皮鞋,但至少不用在烈日下站着了。 无论是上班还是上学,周一早上大家都会困得抬不起头。班里弥漫的困意一直到第二节下课才散去许多。前两节是语文连堂,语文老师张珊圆脸圆眼睛,身材微胖,平日里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温和慈祥。但是再温和慈祥的老师也救不了语文课必睡定律,甚至第一节课为数不多的几个醒着的也在学自己的根本没听课。 周一没有大课间,第二节课拢共十分钟的课间还拖了五分钟,张珊一说下课几个早就憋不住尿的跟飞奔的马一样窜了出去。乐意则在座位上写自己的题。 乐意这一个上午两节课都可以说是在收着自己别太猖狂。她这才知道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故作矜持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不管做什么只要跟景愿扯上关系就感觉自己心在砰砰跳,不想让自己表现的太明显总是生怕露馅。 但是该来的交流还是来了。第三节英语课易星走进教室就给班里的同学整了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安静安静,都听听。学校开会,决定从这周开始高三每周可以申请周末自主留校,各班班主任统计留校学生上报。” “我操!” 易星一个眼神斜过去,“谁在说脏话?” “柳不焕!” “老师柳不焕说的快骂她!” 下面的人纷纷出卖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周希芸问:“老师,那留校能带手机吗?” 易星毫不留情地说:“做梦呢?还想带手机。要留校的周五之前跟我说我在家长群里通知。” 乐意坐得位置离讲台远,举手大声问:“留校的话我们在学校干啥?待宿舍吗?” 易星被整笑了:“你们越来越爱做梦了……当然是去班里自习啊。” 杨思琦往后靠,跟乐意黄薇薇问:“那有没有人检查啊?” 景愿蹙着眉:“有吧。” 台上易星问:“还有问题吗?没有问题我们就提前上课了哦,5、4、3……” 乐意和黄薇薇对视一眼,疯狂拍杨思琦:“问老师,问啊问啊快问。” “2、1!” 在“1”落下的一瞬间,杨思琦猛地出声语速飞快:“老师留校自习有没有人检查!” 班里所有人都“鹅鹅鹅”地笑,易星也无奈地笑着说:“下次问快一点。” 杨思琦尴尬的要死,乐意和黄薇薇趴在桌子上,景愿瞬间明白了自己邻桌打的什么坑朋友的注意,眼睛弯弯转头看着乐意。 乐意得意地朝景愿看一眼,“有意思吗?” 景愿笑着说:“挺有意思。” 前面杨思琦幽幽传来一句:“有意思个屁。” 这下景愿都笑着肩膀一抖一抖,乐意笑得头都趴桌子上。易星在讲台上说:“有人检查的,不要想在班里搞事,第一周应该是级长和主任巡视。” “级长!!” “主任!!” 易星笑眯眯:“是呀……” 乐意听着戳了戳景愿,对方靠过来,乐意问:“你要留吗?” “你留吗?” “我还没想好。你怎么想的?” 景愿想了下,“我想先留校看看吧。” 乐意问:“你没补课吗?我想留但是留的话要把网课停了,有点麻烦。” “我家里最近事比较多,不太想回去,留着看看吧。” 乐意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前面的人,压低声音:“你家里……因为之前那件事吗?” 乐意是指二胎那件事。 说完这句话乐意自己都怔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在探听别人什么家事,立马转口:“噢,没事那你先留一周吧。” 乐意其实有点紧张,她那一瞬间确实是出于下意识的关心,但是不管怎么想那句话都有种打听别人的感觉。乐意本人非常讨厌这种喜欢探听别人的人,景愿和乐意的性格其实很像,都比较重视边界感,乐意有些担忧刚才那句话会不会让景愿不舒服。 没想到景愿平静开口:“嗯,是这个原因。” 乐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啊……那你在学校也比较好。” 事实上景愿家里都快因为这个毫无动静的“弟弟”吵翻天了,家里人轮番来给她做思想工作。但是景愿其实已经不太在意这件事了。 她最开始劝父母完全是为了母亲身体考虑,毕竟她母亲今年40了,这个年纪选择生孩子是非常危险的决定,不过看自己爹妈都不在意她也懒得管了。只是家里亲戚一个劲劝她让她头疼,留在学校为的就是个清静。 看乐意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景愿温和地转移话题,“你还没决定的话我先留一周给你探探风?” 乐意看景愿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的手伸过去盖在景愿的手背上,“你难过吗?” 景愿眼睫毛颤了颤,像是蝴蝶扇动翅膀掀起万丈风浪,“我不关心他们。” 可能是这个位置对着空调,乐意觉得景愿的手背有点凉,看她轻声细语回答自己的问题,乐意心里有点软。她当然感觉得到景愿独来独往性格,她也当然知道景愿这样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被一些烂事缠住,虽然父母要二胎让她有点心烦,但是这半个月以后景愿在她面前没再表露出什么就证明她真的没有再为此费心。 但是乐意觉得凭什么。 景愿性格这么好的人,凭什么要遇到这些破事。 乐意看着景愿。外面已经转晴,躁鹃在树丛间叫着,楼梯间的脚步声逐渐猛烈,上课铃声噪杂地响起像是地雷投入平静的水面。 乐意猛地收回自己的手。 “上课!起立!” “老师好——” 班里拖着声音问好,乐意和景愿都没有张嘴,沉默地跟着大家一起鞠躬。 坐下时,乐意转头看了一眼景愿,不巧对方也恰好看过来。 景愿和乐意的长相完全不同,乐意是白纸的边,锋利又白皙。但是景愿脸部线条要更柔和,再加上她又不太爱说话,看起来更乖巧无害。 乐意晃了下头,让自己回神。找出一张便利贴写好:我留。咱一块儿? 景愿正在拿卷子,刚找出昨天的卷子,乐意“啪”一下把便利贴贴在景愿桌面卷子上。 景愿看完,有些犹豫,半是试探半是期待在便利贴上写:你不跟杨思琦黄薇薇? “啪”一下拍乐意桌子上。 乐意写:不跟。不是你别管她们,我这不在问你呢吗。 “啪”一下拍景愿桌子上。 景愿写:好,那我跟你。 “啪”最后一下乐意刚看个开头,易星在讲台上说:“乐意景愿,你们在看什么好东西在后面这么热闹?” 景愿:…… 乐意:suckit! 易星扫她们一个颇有压力的眼神,两人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对视四面八方的视线。在这四面八方的视线中,乐意抬起眼皮看到自己的好朋友在前面转头给她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 乐意冲她们翻了个白眼。 黄薇薇和杨思琦乐不可支,易星也没再说什么继续讲题。 乐意转头和景愿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乐意看景愿又找出一张便利贴,过了一会儿景愿写好把便利贴团成团扔到乐意桌面上。 乐意又开始紧张了,纸团落下的轻声像是落在了她的心上。 景愿:要不我们下课把桌子挪一起吧,交流方便一点。 乐意有点意外,之前她和景愿坐在一起都是早上来教室,景愿坐原先杨思琦的位置。为了方便学习交流乐意就会提出把桌子靠一起。因为班上人多,有的邻桌之间关系亲近一点就会离很近或者直接合上,老师一般看到也不会说什么到考试了才会要求分开。 但这是景愿第一次提出把桌子靠一起,乐意有些出乎意料,不过还是把手放在课桌下给对方比了个“ok”。 下课铃响两人把桌子挪好后,景愿出去接水,乐意从抽屉里找出两人上课时交流的纸条,本想看一看就收起来,不自觉看的时候有点长,明明只有几行字乐意却像是品尝什么珍馐佳肴翻来覆去地咀嚼,以至于前面的好朋友都转头看她了也没注意。 杨思琦“啧啧”两声,“乐意你真的变了,果然爱情会改变人。” 乐意回神,把纸条重新塞回课桌抽屉里,仿若无事地问:“怎么了?” 黄薇薇都憋不住笑,“你该不会在看你和景愿上课传得纸条吧?” “怎么可能。” 杨思琦狐疑地问:“真的吗?” 乐意煞有介事点头,“真的。如果是我和景愿,我们俩上课就那张便利贴有什么好翻来覆去看的。” 杨思琦仍旧抱有怀疑,拖着声音“哦”了一声,和黄薇薇转头了。 乐意找出日记本,可能是前面被好朋友突然转头惊到了也可能是怕景愿回来,总之她的动作有点慌,差点把日记本里夹的花洒出来。这些花都是乐意在学校里捡到觉得好看的,比如风铃木和吊钟花,就把落在地上的捡起来夹在了日记本里做成干花保存。 乐意把花扫开一些,然后把那几张纸条用点点胶粘在了日记本上,还用纸条边对着本子里的线怕粘歪了,最后满意地合上本子,把自己那点小心思跟着花一起储存在她的秘密罐里。 20、第 20 章 周一因为没有大课间,平时课间忙着写作业乐意和景愿也不方便找时间去打电话,跟家里沟通周末留校的事就拖到了第二天。 一下课,大课间跑操的音乐就响了起来,大家都一副被吸干了阳气的样子完全不想去跑操。乐意招呼周希芸过来,“我和景愿肚子不舒服留在班里。” 周希芸习以为常地问:“这次是肚子不舒还是脚崴了啊?” 乐意笑嘻嘻地说:“要问起来你就说我肚子不舒服,景愿脚崴了。” 周希芸:“……得。柳不焕也请假你也请假,还有两个,一共5个,诶今天跑路的还好,比之前少。” “柳不焕请假干嘛?去拉屎?” “yes,和你一样。” 多次逃跑操为了用这十五分钟去洗手间的乐意:“……” 等到所有人都走完了,主任和级长也下去检查跑操了,乐意和景愿才跑出去打电话。乐意很顺利,但是到了景愿这里花费的时间就长一点了。乐意出于礼貌离得比较远,在一旁等,但是看得出来景愿面露烦躁一遍又一遍解释。 最后似乎终于说服对面,景愿才放下电话。乐意跳过打电话的事,直接说:“回去吧,我上课还有道题没弄明白。” 景愿点头:“好。” 周二下午有阳光长跑,廖维鑫已经提前放话下午哪个班人没齐第二天全班就去操场接着跑。?想翘了跑操回宿舍洗澡的同学听到这都烦死了。杨思琦现在就耷拉着一张脸蹲在操场跑道上,嘴里不停地说:“烦死了!” 乐意也觉得烦死了,下午五点的太阳毒辣辣的能把人晒掉一层皮。杨思琦蹲着抱怨,她叉腰站着嘴里也是念念有词:“我真服了。” 景愿倒是没什么反应,但是手里拿着卷子扇风眉头微皱的样子看起来也被晒得不行。看乐意有些烦躁便问:“我们要不要晚自习下课再回去洗?” 晚自习下课到熄灯之间有一个小时,所以也有人会等晚上回宿舍再洗。 乐意转头看着景愿,默默思考有一会儿没说话,景愿很自然的伸手把乐意被汗糊在额头上的头发轻轻拨开,之间划过额头,乐意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她移开眼神,“好啊,晚上回来洗吧。” 乐意之前没喜欢过人,所以也从来不知道自己喜欢人的时候能这么畏手畏脚。一直到跑操音乐想起,周围一声一声喊“一!二!三!四!”的口号,她脑子里都像有一台重映的机器不断重复刚才景愿帮她拨开头发的画面。 杨思琦从后面跑上来,突然在乐意耳边问:“感觉怎么样?” 乐意:“吓死我了!什么感觉怎么样?” “就刚才,那谁帮你弄头发。” 乐意急忙在周围看了一眼,皱眉说:“你小点声!生怕她不知道是不是!” 跑操的四列队伍是按照身高拍的,景愿在最前面,乐意本来应该是倒数第三行的,但是因为她心不在焉落后许多。 杨思琦一脸无语:“你们隔那么远你在担心什么啊?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还说‘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就表白呗,能被你喜欢是ta的荣幸’……” 乐意一把捂住杨思琦的嘴,“闭嘴闭嘴闭嘴!忘记我以前说的话求你了。” 杨思琦拉开乐意的手,一脸莫名其妙,“我就问你,你主动去追人家会怎么样啊?要我看说不定人家也喜欢你呢。” 乐意皱眉:“你有病?现在什么时候?高三啊,我这个时候去表白,这是喜欢她?这是看她成绩好不爽要去打扰她吧。” 杨思琦:“你能不能不要考虑这么多,说不定她喜欢你呢?” “你知道她是拉拉?” “呃……我不知道她是不是……” “那你瞎劝什么?我难道要去掰弯她?” “也不是……” “所以不行!”乐意义正严辞地说,“高三多重要,我不帮她我居然还要掰弯她?你少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杨思琦说:“我真是不明白了,不就喜欢个人,你去表白,她不喜欢你你们分道扬镳,她也喜欢你你们谈恋爱,有什么困难的?” 乐意感到下腹隐隐作痛,估计是岔气了,但是跟杨思琦说:“我不想跟她分道扬镳,我也不想影响她。” “那你们可以先发展一下。” 乐意沉默一会儿:“我高考后可能要出国。” 杨思琦已经提前知道这件事了,但是还是装不知道:“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这种事情,跟别人说多了可能就实现了不了了,不如等真的确定了再说。” “那你……已经在准备了?” “我爸妈在给我找中介写资料了,看我高考成绩吧,高考成绩ok就把雅思考了准备出去。” 乐意没转头,眼神还是看着前方跟杨思琦说:“所以我不能这么随便,我的未来太不确定了。” 乐意其实还有没说出口的,她怕自己后面真的越来越陷入这段感情,等到注定分别的时候又无法抽身。她不要影响景愿,如果在一起但是她却出国了……她也不要在至少四年异国的时间里,两人在大洋两岸一点点把最初的感情消磨殆尽。 说了这么一大段话,乐意感觉自己右下腹一阵一阵的抽痛更明显了,一直到跑操结束点完人数解散都没缓过来。景愿走过来的时候乐意正在疼得捂右下腹揉。 景愿手抚在她后背:“岔气了?” 乐意另一只手撑这看台:“估计是。没关系走吧。” 景愿说:“等一下吧。”景愿扶着乐意站直,指挥道:“深呼吸。” 大概过了一分钟,景愿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一点了,但还是痛。” 景愿:“哪里痛?找到痛的地方,哪里痛就拍哪里。” 乐意不太好意思,虽然解散后大家要么冲回宿舍抢澡堂,要么冲去食堂抢位置现在操场没什么人,但是当着景愿的面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乐意随便使了点力拍了两下,然后就要拉着景愿走。景愿直接抓住乐意的手腕,问:“哪里痛?” 乐意耳朵都红了,她只好朝痛的地方拍了一下,“这里。” 景愿抓着乐意的手拍,乐意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想笑,最后没憋住笑出声,转头一看景愿也在憋笑。 乐意故作正经,“笑什么?嘲笑我吗?” 景愿搭着乐意肩膀,低头无奈地说:“大小姐,现在是我在帮你。” 乐意抽出手,搂过景愿胳膊,抬头眨巴眨巴眼,“不痛了不痛了,谢谢你。” 乐意搂着景愿的胳膊不松手,景愿竟然也没赶她走,拖着她进了小卖部,然后另一只自由的手拿货架上的东西,转头问:“这个?还是这个” 乐意指了指原味黑白配:“这个这个。” “行。” 两人拿着东西要去付款的时候看到了进门的柳不焕和周希芸。 柳不焕声音洪亮喊住乐意:“乐意!乐意!” 乐意赶忙松手站好跟对方挥手,偏偏柳不焕还拉着周希芸主动走过来了,“你们买得啥?” 乐意抬了抬手里的黑白配,“我们先去结账了,拜拜。” “拜拜。” 乐意她们刚走出小卖部,柳不焕就用手肘拱周希芸,“诶,乐意最近跟景愿走得好近啊,都没见她和杨思琦她们在一起了。” 周希芸从饮料柜里拿出一瓶鲜橙多,“好像是,不过我今天跑操还看到她和杨思琦凑在一起。别想她们了,你帮我看看喝鲜橙多还是喝酸奶……” …… 第一节晚自习被挪给地理周测了,刚考完答题卡被收走,地理老师周永习就走进班说:“答题卡课代表放我办公室,卷子别收起来,第二节课我们就讲。” 黄薇薇震惊了:“不是吧考完就讲,他们现在进度这么快了吗?” 杨思琦:“你没感觉到吗?高三之后进度就越来越快了啊。” 黄薇薇:“不是,大考这么快我知道,怎么现在周测也这么快了?” 乐意正皱眉看卷子,手肘拱了拱景愿:“第十一道选择题给我看看……为什么选d?” 景愿说:“这题我也是有一点凭感觉,你选的什么?c精细化管理……嗯……村里大部分人都去打工的话我觉得没有足够的人力能去坐精细管理。” 乐意追问:“那选d是为什么?我反正觉得a和b肯定不对,但是剩下两个犹豫了好久。是因为……人都出去了吗?地多人少就有人去承包土地?” 景愿点头:“还有机械化普及。主要是我觉得c的bug更大,劳动力有限很难实现精细化管理。” 乐意非常赞同,接着看卷子的时候前面的黄薇薇突然转身。 乐意捂着胸口:“干嘛啊,吓死我了。” 黄薇薇问:“你觉不觉得他们讲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乐意漫不经心:“觉得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杨思琦凑上来对黄薇薇说:“你别想再问人家景愿,就你刚反应过来这件事好吗。” 乐意抬眼:“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你才回过神?我早就跟杨思琦说过了学校现在考试和讲卷子就是‘直肠子’思维——吃得多吃得快那就拉得多拉得快。” 黄薇薇:“……你真恶心。” 乐意食指和大拇指捏起来给黄薇薇比了个心:“谢谢赞美。” 等前面两人转头,景愿笑着跟乐意说:“你起名还是这么有天赋,跟你说的‘人爱蟑螂论’一样别致。” 乐意笑容差点裂了:“谁跟你说得这个?” 景愿看向前面,杨思琦颤颤巍巍举起手,黄薇薇在一边憋笑憋得浑身在抖。 乐意:……坏了,冲我来的! 21、第 21 章 课间乐意正整理错题,杨思琦有点饿了掏出饼干顺手给周围四人都发了,想到什么边吃饼干边问:“是不是要公布月考时间了?” 乐意掐指一算,“差不多了。” 景愿难得也开口了:“是时间差不多了,怎么没听易星说?” 黄薇薇边写题边说:“算了吧,好多通知我们都知道了她还不知道呢。” 乐意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景愿,“这次月考换位置我们继续坐这里吗?” 景愿说:“都可以啊。” “都可以?” 景愿从书桌抽屉里掏出外套扔给乐意,没注意到乐意语气里的不满,“对啊怎么了?把外套穿上,你手太冷了。” 教室空调除了第一排的人吹不到,其他的人都能被空调以不同角度的调整对着头吹,班里也时常为怎么调空调扇叶吵架,吵来吵去最后也没吵出个结果。这两天不知道谁把前排的空调打上去了,风直直对着乐意吹,吹得她脑瓜子都疼。 乐意吸了吸鼻子接过外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乐意觉得这外套的味道和景愿身上的一样香,她穿上后觉得很安心。 可能是乐意这两天被空调吹的脑瓜子嗡嗡的又有点咳嗽流鼻涕,显得她脆弱了一点,景愿转头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转头看了一下,伸手给她把拉链外套拉上。“你还想坐这吗?” “啊?” 乐意没反应过来。她其实只是不太满意“都可以”这种敷衍的回答,对于坐哪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要求。 景愿帮她理了理领口,“你要觉得这里冷,我们可以换个位置。” “啊……没,我觉得这儿还行。” “嗯。” “哦对了,我下午回去洗。” 这下轮到景愿不满了,“不是说晚上回去洗?” “哎呀——” 乐意抓着景愿的胳膊摇,“我头太油了等不到晚上了,下午回去洗吧——” 她拖着音,景愿无奈:“可是洗完澡去吃饭又要出一身汗。” “那我们来教室吃泡面呗。我想吃粉面菜蛋了。” 景愿有点不赞成。“你确定吗?着凉还吃泡面会感冒的吧?” 乐意说:“那我们去食堂买银耳羹带到教室吃?” “可以。” 于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考完数学周测放学,两人就回了宿舍。乐意回去的时候正好,柳不焕和周希芸去了公共澡堂,黄薇薇去吃饭了,朱妍晚上才回去洗。乐意一个人独占宿舍浴室。 当洗发水抹完头,乐意准备冲洗的时候,打开花洒却只有透心凉的冷水。乐意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热水,只好围上浴巾出去。 黄薇薇正好回来,看到满头泡沫的乐意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你怎么出来了?” 乐意内心十分不爽,“没热水了,你帮我去问问宿管。” 黄薇薇立刻去找宿管。但是热水不是那么快解决的问题,乐意想了想,怕让景愿等得时间长了,叹了一口气想着将就一下算了,于是回到浴室里用冷水洗完了澡。 出门吹头的时候正好碰上景愿也拿着吹风机出来了,她看到乐意就面露忧心地摸了一下乐意的头,被冰了一手。 乐意想躲开没躲过,听景愿问她:“你怎么不等热水来了再洗?” 乐意不好意思说是怕让她等久了,只好随口说:“就洗一次冷水不会有什么问题,再等热水太麻烦了。” 景愿没说什么,但是轮到她的时候却示意身后的乐意先去吹。乐意懵懵地就过去了,不知道景愿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她冷水洗澡还处处关照,有点喜悦但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 直到杨思琦出门来找乐意,她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黄薇薇干嘛啊怎么还来你们宿舍说我冷水洗头……丢死人了。”乐意十分不满。 杨思琦手里拿着个苹果凑过去想跟她小声说,但是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了乐意只能先把吹风机关了凑过去听。 “那谁正好在宿舍就听到了,她刚才有什么表示吗?” 乐意说:“她就问了我一下。” “就这样?” “嗯。你还想怎么样?” “我以为要对你表达一下深切的关心。” 乐意压低了声音,“姐,是我喜欢人家,不是人家对我死缠烂打,要说关心也应该是我有事主动去关心她吧?” 杨思琦”哟哟哟”地叫,“还挺有自知之明。” 乐意:…… 杨思琦接着说:“你吹干点,不然晚上会头痛的。” 乐意看了眼时间,景愿早就吹好了,偏偏她的头发长吹起来费力,摸了把半干的头发觉得这样差不多了就直接拔了插头,“不吹了来不及了。” 等到回宿舍时黄薇薇跟她说:“景愿说她已经弄好了在楼下等你。” “我靠,她这么快?” 乐意连忙穿上鞋袜背上包出门,在楼下看到景愿,撇嘴,“你今天怎么这么快?” “下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不叫上我一起?” 景愿笑了,“小东西,很快就好了。去食堂吧。” 乐意是真的觉得洗这么一顿没什么问题,她体质一向不错,没想到到了到了晚自习上到一半乐意就真的开始头痛了。 更麻烦的是乐意这时候正好在刷数学题,让她心情变得极为糟糕,一下课就去前排把空调打下去了。 有人表示不满,但乐意没理。她本来长得就是棱角分明那一款,这么面无表情的就显得有点凶,连杨思琦看了都问:“姐你怎么了,看起来想把这个世界烧死。” 乐意撩开眼皮,“别管了,头痛的想杀人。” 杨思琦幸灾乐祸地说:“谁叫你不把头发吹干,活该。” 乐意扶着额头有气无力地说:“你别嘲笑我了行吗,真的痛死了,爹的头痛能不能滚出地球啊。” 乐意揉着太阳穴,旁边景愿从包里掏一包药片挪到她面前,“吃了。” 乐意问,“什么药?” “止痛药。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乐意很听话就着水把药片吞了,闻言摇了摇头,“就头痛。” 景愿摸了一下她的额头,感觉没有发烧,又拿出一包小柴胡,便说:“先把这些吃了吧,待会放学去校医室看看。” 乐意不想喝,“不要,感冒药喝了我能睡三天。” 景愿说:“那你把止痛药吃了。感冒药睡前再喝。” 乐意突然想到今天景愿提前出门,贼兮兮地问:“你今天下午出门是去买这个了吗?” 景愿卡了两下,只好点头承认。 乐意抓着景愿的胳膊晃,语气腻歪,“谢谢你谢谢你!” 前面的杨思琦和黄薇薇听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黄薇薇还好没太大反应,杨思琦阴阳怪气的,“哟哟哟哟哟哟——” 乐意想一巴掌拍她背上,奈何杨思琦坐她斜对面手打不到,还差点摔在景愿身上,最后还是被景愿无奈扶起来,“头痛就别乱动了。” 杨思琦:“头~痛~就~别~乱~动~了~” 黄薇薇实在憋不住了,趴在桌子上笑。乐意一根中指送给杨思琦,“滚。” 杨思琦连忙说:“滚,我立马滚。” 仿佛知道乐意的尿性,没等回宿舍,下课铃一打景愿就拉着乐意去教学楼饮水机接热水喝药。乐意连连摆手,累得只想立刻躺在宿舍床上,嘴里哀求:“回宿舍好不好,回宿舍我肯定喝。” 景愿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回宿舍你肯定脸都不洗就睡了。” 景愿从乐意包里抽出水杯接水,乐意靠在景愿的手臂上——很可惜她靠不到景愿的肩。景愿看了一眼她,换了一只手把药摇匀,然后接冷水,觉得温度差不多了递给乐意。“快喝。” 乐意要死不活地直起身,一口气把药全喝了。喝到最后有点撑,乐意抱怨道:“你看这么紧干嘛,我又不会不喝。” “上次你生理期我给你止痛药,你还说马上吃,转头就忘了。” 乐意:“……我错了我错了,你看我喝的特别干净。” 乐意嘴上似乎有些抱怨,但她其实很享受这样。 乐意看了一眼景愿,觉得偶尔生病被人牵挂的感觉还挺好,怪不得小说里主角一生病对象去送个药就感激的稀里哗啦的。 走在校道上,景愿突然开口问:“你为什么总是不喝药?” 乐意想了一下,“有‘总是’吗?” “有。你每次痛经都会忘记吃药,还有杨思琦跟我说过你高一的时候胃痛懒得吃药,一直拖着,最后请假回家去检查发现是肠胃炎。” 景愿的目光投下来,“病拖久了会出大问题的。” “你是很讨厌吃药吗?” 乐意其实不是抗拒吃药,只是对生活尤其是自己的身体大部分情况下比较随便。 痛经而已啦,每个月就痛那么几天,吃个药还得出去接水,熬熬就过去啦。 感冒而已啦,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熬熬就过去啦。 睡觉睡不着而已啦,又不是要死了,正好还能早起背书,熬熬就过去啦。 景愿就这么等着——她真的在认真等乐意给她一个答案。 乐意歪头想了一下,开口:“不是的。可能是……小时候我外婆带我,老人养小孩总是养得比较糙,我说这里那里不舒服的时候,她要么觉得是我零食吃多了、出去玩多了、电视看多了,要么就觉得是我小题大做,要么就觉得我要是每次生病都吃药会有抗药性,熬一下对体质有好处。所以后来我就习惯先拖着,非必要我懒得吃药。” 景愿一边走一边听着,听到最后点了点头,然后说:“明天中午吃完饭再喝一包小柴胡,应该就差不多了。” “啊——”乐意哀叫,“喝了小柴胡我真的会很困很困很困。” 景愿:“所以让你吃完饭再喝。” 乐意撇嘴,小声逼逼:“可是明天我想中午用来刷雅思真题……” 景愿瞟她一眼,乐意立马闭嘴。 第二天早上到教室,乐意装完水回来发现前排空调被人挪了方向,吹不到她了。等到早读的时候易星在讲台上还专门来说了空调的事。 “昨天有同学跟我反映教室空调对着人吹被吹感冒了,我征集一下大家的意见要不要跟家委说买个空调挡风板。” 全班意见出奇的一致:“要!” “我们在中间的快被冻死了……” “我们坐后排的也很冷啊!” 黄薇薇和杨思琦也非常赞成,不断卖惨:“老师!乐意就被吹感冒了,快买快买。” 作为当事人的乐意反倒没说什么,而是转头似笑非笑地问景愿:“你说是谁这么迅速,我昨天感冒,昨天就有人去找老师说了?” 景愿看乐意明知故问,没好气地说:“鬼吧。” 乐意笑了,拿出百醇夹心饼干:“吃不吃。” 是景愿最喜欢的红酒味。 景愿咽了下口水:“老师还在前面。” “就是老师在前面吃得才有那种‘担心被发现’的刺激。下课吃还有什么意思。” 景愿:…… 景愿一脸无语的咬了一口,乐意当着她的面,在刚刚被她咬过的那一头轻轻咬了一口,把这根饼干吃完了。 22、第 22 章 景愿看到乐意微笑着咬断饼干,血色充足、略带一点唇纹的上下嘴唇相碰,中间的唇珠仿佛像一颗珍珠一样饱满。景愿下意识移开眼神。 乐意没注意,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来这么一遭。 可能是因为景愿帮她去说了空调的事情小有触动吧。 乐意想,景愿不会觉得她做得太亲密了吧……可是…… 可是女生之间这样,是可以隐瞒过去的吧?有很多关系好的女生之间都会开一下这样的玩笑,那她做也不奇怪吧? 乐意扶着额头,又略有些懊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么显眼包。 …… 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乐意翻开一本厚厚的书,书被打开朝着窗户的那一面书页都被立起来,在这之下是被中间被挖出一个正方形洞——正好能塞下一部手机。 乐意就这么偷偷摸摸地玩,蒋幼枝在微信上找她。 【蒋幼枝】:这周六晚上出来玩吗? 【乐意】:不来。我这周都留在学校。 【蒋幼枝】:靠,我测你爹地那你今晚过来跟我聚。 【乐意】:姐我真的已经筋疲力尽…… 【蒋幼枝】:我不管,你上次凌晨四点来找我我都来陪你了,我找你你就没人影了,你今晚不来我就去你们校园墙骂你始乱终弃你自己看着办! 精疲力尽的乐意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把夹着手机的书合上,她“duang”一下倒在了课桌上。 景愿见状问:“怎么了?” 乐意爬起来,“我今晚不能跟你一起走了,我要去小野林找我朋友。” 景愿:“见朋友不是好事吗?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疲惫?” 乐意:“因为我放学后只想跟我的小床亲密接触,我好累。” 景愿听她说,想起上次看到的和她坐一辆车的长发女生,便问:“我上次回家和你出校门,看到车上有个女生,你是要去见她吗?” 乐意趴在桌子上点头。“那个朋友我小学就认识了,因为她就住在我家对面所以我们一起玩什么的也很方便。” “那你们认识好长时间了。” “没错。” 景愿又想到自己多日前的担心,而现在这个担心更加重了。她从小独自惯了,拥有了一个于她而言关系亲密一点的朋友,但是对对方来说她却并不是最亲密的那一个。 乐意在学校里有两个从高一关系就很好的朋友,在学校外有一个认识多年能被称为老友的人。那她呢? 她可能只是乐意偶然遇到的一个留下过记忆的人。 景愿觉得心里有点堵,比解不出来导数大题还堵。 乐意看景愿呆呆地不说话了,张开手在景愿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景愿回神,正好下课铃响,她拿起水杯一副要去装水的派头,快速说:“没事。那我晚上先走了。” 她的样子很自然,但乐意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 乐意其实不是很懂三角梅开花的时间,按理说现在不是三角梅花期,可一小朵一小朵紫色的三角梅簇拥,在夜里都很鲜艳。 乐意掠过这丛栽在教学楼下的三角梅,往小野林走去。没等多久蒋幼枝也来了。她对乐意准时到这件事看起来还算满意。 蒋幼枝蹦蹦跳跳跑过来,“算你有良心。” “姐啥事啊?我真的想睡觉。” 蒋幼枝贼兮兮地问:“你跟那个女孩……怎么样啊?”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对啊!不行吗?” “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蒋幼枝理直气壮,“这怎么不重要了!没有什么比看朋友孤独暗恋更有意思的了。” 乐意:“……你真恶毒。” 而几百米外,独自一人走在校道上景愿突然觉得一个人回宿舍好像……有点无聊。虽然她和乐意一起走的时候也并不是每一刻都有话说,但似乎不会有这种无趣、无事可做的感觉。 乐意会和她的好朋友聊什么呢?会把对她说过的笑话再说一遍吗?会和别人有她们之间独有的话题吗? 还是……和那个女生比起来,对乐意来说,自己才是“别人”? 这一头蒋幼枝还在叽里呱啦:“哎呀,你主动一点,多去跟她找找话题,我真的迫不及待想看你谈恋……” 她还没说话,便被乐意打断了:“你看看那个摊子是卖什么的?” 蒋幼枝顺着乐意指得看过去,不甚在意地说:“水晶手链嘛,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了。” 乐意想起景愿每天身上干干净净的,连个手表都不带。她那么白,要是有个饰品带着估计会很漂亮。 乐意说:“你帮我买一串怎么样?” “你不是有很多了吗?” “我还想要。” “服了你了……你要什么样的?” 乐意想了一下,“紫色的吧?你帮我挑几串紫色的。” 蒋幼枝走过去挑挑拣拣,最后两条胳膊都挂上了紫色的水晶手链,跑过来给乐意展示,“要哪个?” 乐意最后选了一个颜色比较透、一串紫水晶偏偏中间有一颗珠子是被玫瑰金圆圈镶嵌的白水晶。让蒋幼枝帮她付了钱,放在灯光底下一遍一遍看,试想景愿带上它的样子。 蒋幼枝看起来有点无语:“至于吗?你又不是没有买过。快把钱转给我。” “转转转,马上转。你还有事要说吗?我要回宿舍了。” “我靠,你就这么着急吗……” 景愿刷完牙坐在床上背书,但是她怎么也有点背不进去。杨思琦走过来调侃:“亲爱的,你这一面一个原理二都看了十分钟了,还没看完啊。” 景愿把书合上,莫名其妙地看了杨思琦一眼。 杨思琦立马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随便指指点点。” 其实景愿在意的不是这个,她只是觉得刚才杨思琦那句“亲爱的”叫得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外面庄一这时进宿舍喊景愿:“乐意来找你。” 景愿立马放下书穿上拖鞋出门。 乐意就站在门口,景愿门一开差点撞上她。 “……不好意思。”景愿有些懵地道歉。 “……亲爱的,你差点把我撞飞。”乐意说。 同样是“亲爱的”,乐意一说景愿就觉得……很自然,很正常,仿佛乐意怎么叫都是应该的。 “不好意思。”景愿再次道歉。 乐意从手腕上扒下刚买的手链,对景愿说:“手伸给我。” 景愿懵懵地就把手伸出去了,乐意把那条手链套在了景愿受伤,还拉起景愿的手看。 “你戴挺漂亮的。” “给我买的?” “对啊。怎么啦?” “……为什么突然给我买?” “正好看到,想着你戴肯定漂亮。” 景愿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自己的嘴都不太灵活了,“可是……可是我不怎么戴这些。” 乐意想了想,“那找条绳子,和手机一起串起来吧。这样用手机也方便。” 景愿看着手链,一股气流涌上心头,平日寡言少语却在这一刻冒出多问一句的冲动和勇气,她问乐意:“你那个朋友……跟你关系很好?” 乐意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点了点头,“我们都认识十年了,关系当然好啊。” “你怎么……能和小学的同学玩到现在?” “就……一直有话题聊呗。你现在跟你小学同学不联系?” “我小学和初中没什么太熟的人。” 今夜风格外大,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随着风吹进乐意心里:“那你高中……” “只有你一个朋友。” 景愿直视乐意眼睛。乐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但反正心跳是蛮快的。 在呼啸风声里,景愿说:“你呢?我感觉你朋友特别多的样子。” 23、第 23 章 当景愿问出来的那一刻,平时呼朋唤友的乐意不知为什么瞬间就有一些难受了。乐意的双眼皮很明显,本该显得锐利的丹凤眼却变得像流水一样柔和。 她告诉景愿:“我的朋友不是每个都重要,但重要的朋友里一定有你。” 景愿眼神微动,却响起了熄灯的铃声。 一栋楼的灯光像是交响曲的节奏先后熄灭,乐意对这不适时的铃声只能在黑暗里轻骂了一句:“shit.” 她看不到景愿此时微微勾起的唇角,只听到景愿让她快回去睡觉。 走进宿舍乐意都觉得心跳像鼓点一样,她深深吐出一口气,又笑了起来。 “只有你一个朋友。” 代表景愿身边,除了父母亲人,她是最亲近的人。这个认知让乐意心情很好,甚至有点激动。 黄薇薇刷完牙抹黑进来,外面的月光照进来,看到在床上像条蜈蚣一样扭来扭去的乐意,一巴掌拍上去,“你上床的柳不焕都要被你晃下来了。” 乐意这才停止扭动。但是心情还是很美妙。 第二天是周六,但是却比以往的周六还要活跃。 大课间跑完操回教室,杨思琦叽叽喳喳,跟乐意她们分享:“说十月有调研考。” 乐意兴趣不大,“真假,谁说的啊?” 黄薇薇说:“我是从朱妍那听得,朱妍说三班班主任已经在班上公布了。” 杨思琦:“说到这个就烦,每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易星还不知道。” 乐意:“省省吧,她又不是第一天这样。” 但是这次易星知道得很及时。下一节课间她就进班了。“说一下,这次的月考原本定的时间是26号,但是收到通知我们10.10号要进行全市调研考。所以月考时间改为下周四到下周六。” 一听这个时间大家都兴奋了。 “那周末是不是没有作业啊!!!” 易星笑着说:“那不能确定啊。” “老师英语没作业吧!” “老师我们最喜欢英语了!你带头给其他老师做一下示范!” 易星无语地笑了,“你们最喜欢英语?天天第一个写得作业就是数学,还让我做示范,你们想让我做出头鸟吧。” 杨思琦在下面喊:“不会不会!数学我们是迫不得已才第一次写!因为数学最难最麻烦了!” 乐意在下面听笑了,跟景愿咬耳朵:“杨思琦每天看到英语作业就倒胃,看到数学就开心得要死,她这种屁话都说得出来。” 这话被杨思琦听到了,她转头就说:“怎么说话呢,我可是真心实意。” 黄薇薇对乐意伸出大拇指:“点了姐。” 下一秒就被杨思琦一巴掌拍背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景愿难得也在跟着笑。 最后易星被吵得被办法,“好了好了好了。看你们表现好吧,下一周要是进度快就只给你们一张阅读卷,不写英语报了。” 班里立马沸腾:“好诶!!” 景愿问乐意:“我们考完坐哪?” 乐意其实很满意现在这个位置,之前唯一的不好就是容易被空调吹,但是家委已经买了挡板,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于是乐意说:“接着坐这吧?” 景愿点头:“好。去上厕所?” “ok.” 乐意只是陪景愿去厕所,所以只是在外面等着。等了几分钟人还没出来,景愿突然出声:“乐意?” 乐意马上接话:“你没带卫生巾吗?” 景愿愣了一下,“嗯。你能帮我去教室抽屉里拿一下吗?” 乐意从口袋一掏,“不用,我带了。” 她递给景愿。 景愿出来的时候有些惊讶,“你最近也快来生理期了?” 屁,她是看到景愿每次都是这几天来,专门帮她备着的。不光有卫生巾,还有红糖和暖宝宝。 但是乐意还是说:“是啊。” 乐意和景愿回到教室,黄薇薇转头跟乐意说:“刚才有个女的来找你。” “谁啊?” “赵之茹,十五班的。” 乐意皱眉,和景愿对视一眼,满脸疑惑,“我不认识。她找错人了吧?” 黄薇薇耸耸肩,“那就不知道了,她指名道姓要来找你。你要不去十五班看看?” “十五班没我认识的人,我才不要跑一趟麻烦死了。” 乐意还是很疑惑。她印象中真的没有这个人。但人已经走了,她也不认识才不会为此跑去十五班,就把这件事情抛诸脑后了。 下午放学,杨思琦和黄薇薇听到名单才知道乐意和景愿要留在学校,趁景愿一走,一人一把尺子架乐意脖子上。 杨思琦:“说,你要留下来是不是为了那谁。” 黄薇薇:“说,是不是。” 乐意举双手投降,“冤枉啊,这可是我们俩一起商量决定留下来的。” 杨思琦:“真的?” 乐意:“真的,我还能骗你们吗?” 黄薇薇嘟囔:“那可不好说,你心虚起来连自己都骗,骗骗我们算什么。” 杨思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点了!” 乐意:“……亲亲这边建议您滚呢。” 景愿回教室的路上正好遇到活蹦乱跳的杨思琦和黄薇薇,两人一看要回家嘴都要笑烂了,兴高采烈地跟景愿说再见。 景愿进教室就跟乐意说:“杨思琦和黄薇薇有点过于兴奋了。” 乐意摸了摸刚才被尺子架着不小心割到的脖子,心里怒骂两人,面无表情地说:“要是她们家就在楼下,她们估计都想直接跳下去一秒到家。” 景愿看到乐意一直在摸脖子,雪白修长的脖颈上明显有一道红色的划痕,皱眉问:“你这怎么回事。” 他爹的。 乐意在心里已经用一架机关枪把两人扫射地体无完肤了。“刚才杨思琦没注意,尺子划我脖子上了。” 景愿看了眼前面,又看了眼乐意,“她坐你斜前面,怎么‘不小心’划你?” 乐意:…… 景愿看乐意的脸色,“你们吵架了?” 乐意:“……没有。我们要是吵架了她还能跟你那么开心地打招呼?” 景愿更不明白了:“你是你,我是我,本来我跟她就是舍友,你们两个吵架有什么好不跟我打招呼的?” 乐意看过去,立马拿起尺子架在景愿脖子上:“什么意思?那我跟她吵架你就不帮我了?” 景愿:……她好像有点明白杨思琦是怎么“不小心”给乐意留下一道划痕了。 景愿本来想说“你们吵架我插话多不合适“,看到乐意眼睛瞄过来,觉得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可能有大麻烦,立马说:“帮帮帮。一定帮你。” 乐意很满意,往窗外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就打开手机微信,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申请备注那里写:我是十五班赵之茹。 乐意有点疑惑,不过看对方是女生,所以虽然不认识也点了通过。下一秒对方就给她发了信息。 【赵之茹】:你好鸭! 乐意打字回复:你好,你是? 【赵之茹】:十五班赵之茹! 还配了一个小猫的表情包。 乐意继续回复:有什么事吗? 【赵之茹】:我在食堂看到的你,你真的好漂亮好漂亮。 【赵之茹】:然后我找别人要了你的微信,你留校了吗? 【乐意】:留了,我在学校。 【赵之茹】:我们一起吃饭怎么样? 又发了一个小猫的表情。 【乐意】:不好意思,我平时都是和我朋友一起吃饭哦。 【赵之茹】:好吧[枯萎] 乐意没来得及赵之茹又发了什么,景愿在下面用膝盖撞了一下乐意,乐意立马把手机放进抽屉了,打开一本书装作认真读书的样子。 廖维鑫进来看了一眼,数完人数然后说:“自习到五点下课铃响就可以回宿舍了。没有同学带手机吧?带了手机的现在交上来我们不计较,等被我们查出来你就不要怪学校处理了。” 乐意低着头接着看书。 廖维鑫扫视了一圈,然后走了。乐意看了一眼前门,拇指和食指捏着给景愿比了心,被景愿打掉了。 “这个时候你还敢拿手机?” “我错了我错了,谢谢你嘛。”乐意立刻认错,景愿也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 晚上洗了澡来教室,乐意正要打开书的时候,有同学来找乐意,“有人找你。” 乐意顺着后门看去,有个扎两条小麻花辫的女生站在门口,身量苗条,粉色和白色的运动鞋,带着玫瑰金的圆框眼镜。 乐意走过去问:“你是?” 那个女生立刻说:“我是赵之茹,我加了你微信的!” 声音甜甜的,乐意没想到对方看起来这么甜妹,愣了一下,“哦……你好,怎么了吗?” 赵之茹把手里的牛皮带给乐意:“我带了一点零食给你!” 乐意想说不用了,但是赵之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大大的水晶球,这么两只手提着东西伸过来就像个小妹妹一样,乐意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乐意糊里糊涂接下了袋子,回到位置上景愿问她:“谁来找你?” “我不认识。” 看景愿一脸问号,乐意解释说:“白天黄薇薇跟我说的那个十五班的女生过来说给我送零食,但是我之前都不认识她。” 景愿看了眼乐意手里的牛皮带,很新做工很精致,“打开看看。” 乐意打开了,她一打开就震惊了。里面的零食一看就不是随便选得,各个种类都有,琳琅满目。而且全是良品铺子之类的小贵的品牌。 里面还有个信封,景愿拿出来给乐意:“打开看看。” 乐意从打开袋子起就懵圈了,景愿说让她打开她就打开,匆匆读完,景愿看着她脸上的震惊更胜。 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乐意就一声不吭拎着袋子出去了。 24、第 24 章 乐意拿着袋子站在十五班门口,等赵之茹出来。 女孩蹦蹦跳跳,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像只天真烂漫的小鹿。乐意看着她,把袋子伸出去,“我看到你写得信了,谢谢你的喜欢,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赵之茹的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了,像失去了阳光眷顾的小花。她把袋子推了推,“没关系,没关系,这些你就留着吧。本来就是我特意给你准备的。”赵之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像是抑制抽泣的嗫嚅声。 乐意还是坚持,“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是这些还是还给你吧。” 赵之茹退后一步使劲摇头,可怜兮兮地问乐意:“你喜欢……谁啊?” 见乐意不吭声,她又连忙说:“你别误会,我不是想探听你的意思!东西你就拿着吧。”说完就转身进了班,乐意在门外看着这个袋子头疼得不行。留着吧,感觉也没什么用,扔了吧,也辜负了人家的心意。 乐意只好先拎着袋子回班,转身却看到了景愿。 乐意愣了两秒,走上前抓住景愿的手腕,“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你刚走易星就叫你去她办公室,我出来找你。”景愿说。 结果一出门就听到乐意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景愿霎时就感觉自己大脑宕机了。 按理说,景愿也知道这些话属于隐私,她不该偷听。可是那些话却让她怎么都挪不开腿。 两人回班,从乐意去易星办公室到晚自习,两人都没有交流。可能是因为第一周留校人格外少,班里不到十个人,让乐意少见地对这种安静的气氛感到了一些不自在。 直到下课铃响,两人走在校道上,人少显得只有几盏路灯照明的校道格外安静,仿佛世界只剩下乐意和景愿。就连噪鹃似乎都找不到站立的枝条,叫声在夜里落了空。 乐意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局面的时候,景愿突然张口问她:“你有喜欢的人了?” 乐意立马说:“没有。” 景愿疑惑:“那你为什么……” “这么说比较方便,而且不会伤人心。”乐意面上淡定自若地解释,“毕竟是个女孩子,我把话说太过了人家多伤心。” 景愿听第一句的时候还松了口气,听到第二句后心里不知为什么又有点酸酸的,语气变得不冷不热,“以前也没见你这么为别人着想。” 乐意有些尴尬,立刻去拉景愿的手,闭着眼睛咬牙说:“没有啊,我也经常担心你会伤心啊。” 爹的,杨思琦和黄薇薇听到了一定会吐吧。乐意心想。 景愿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乐意,乐意立马摇着她的手继续咬着牙撒娇,“你今晚过来跟我睡好不好,我们宿舍一个人都没有我太无聊了。” 灯光照在乐意脸上,仿佛给她开了一层柔焦,连周围都散着光晕,看得景愿入迷当即就点头答应,“好。” 但是等上了床,乐意就后悔了。学校的单人床有点小。乐意和景愿,一个身高近一米七一个身高近一米八,在这张床上未免有些伸不开手脚,于是只能委屈一下两人贴得无比紧密。 可这样一来,乐意就很不自在。她睡眠太差,往往等到凌晨才能睡着,这中间稍微翻个身就会影响到景愿。 乐意只能像个鹌鹑一样贴着墙缩着身体,一动不动,无比憋屈。心里懊悔当时真是脑子抽了想这么一出。 乐意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一,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小小幅度、谨慎地翻个身,但还没等她有动作,背后贴着的人就翻了个身,从背对背变成景愿前胸贴着乐意的后背。 乐意以为是她醒了,立刻就不敢动了。下一秒景愿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揽上乐意的肩。黑夜中乐意瞪大了眼。 景愿小声问她:“睡不着吗?” 乐意也小声回应,“嗯。” 景愿的手开始一下一下的拍在乐意手臂上,像是妈妈温柔地哄小宝宝睡觉。乐意的心跳又像鼓点一样“咚咚咚”地响,感觉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乐意大着胆子翻了个身,和景愿面对面。周围太黑了,乐意只能凭感觉,景愿似乎是闭着眼有些困倦。下一秒乐意把头埋进了景愿的脖颈处。 景愿的手顿了一下,抚上乐意的背,轻声问:“怎么了?” 乐意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我真的对那个女孩没心思。” 景愿不知道她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但是也好脾气地说:“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乐意想,我的心思都在你这。 过了一会儿,景愿带着困意,有些迷糊地问乐意:“你的睡眠问题,去医院检查过吗?” “查过。” “什么原因?” “查不出来。” 景愿安静了一会儿,又问:“查过心理问题吗?” “查过,总体来说问题不大,医生说可能是压力问题。” “吃过安眠药吗?” “吃过褪黑素,但是吃了白天也睡晚上也睡,我就不吃了。” 话题似乎又终止了,不知通向何处。乐意突然开口:“景愿。” “嗯?” “你有喜欢过的人吗?” “我连朋友都是遇到你才有的,怎么可能会喜欢过人。” “好吧。” “你呢?你喜欢过人吗?” 乐意撒谎了,“没有。” “好吧。” 景愿又问:“你家是不是离这很远?” “是啊,我家在山海区,开车过来要一两个小时呢。” “山海区不是有山外之类的高中也很好吗,你为什么来这了?” “那边的学校太老了,岗中比较新设施和师资肯定都好一点嘛。而且我也没那么恋家。” “杨思琦还说你的中考分数能上一中呢。” “她瞎吹吧。我那是用体育生的身份才能进一中,但是我才不要练体育呢,累死了。” 景愿有点惊讶,“你体育这么好?我只知道前年元旦晚会你拉过小提琴。去年艺术节跳过拉丁——你会得怎么这么多?” “我小时候学得杂,什么小提琴,钢琴,哦还有个长笛我都会。但是这些都是业余的。就是去那种兴趣班机构上上课。不过拉丁是认真学得,那个机构老师说我身量好,我爸妈就请了专业的老师来带我。” “那后来为什么不学了?” “我对这玩意儿也没那么热爱,就是老师说我适合那我就学学看嘛。但是要走国标的话那花费就大了,那个老师还让我去北京。不过最烦的还是家里亲戚说小小年纪跳这种舞不正经不学好,我就气得不学了。不过按我学得那点专业班门弄斧一下也能看得过去。” “我还以为以你的性格会直接当着她们的面骂回去。” “那你把我想得还是善良了一点。我当时把我那个鞋子——就是跳拉丁那种高跟鞋扔她们脸上了。差点没被我外婆骂死。” 景愿笑了。 她们一边聊着,景愿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在乐意背上,聊到乐意声音都变得迷迷糊糊。景愿看了一眼确定她睡着了,才安心闭上眼。 其实景愿已经有点困了,但是她睡不着。她脑子里满是乐意那句“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或许比起黄薇薇和杨思琦,她相对来说没那么了解乐意,但是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光凭直觉她也觉得乐意这句说得是真话。 对乐意来说,比起给这个理由引起别人的好奇,用“人爱蟑螂论”之类的胡扯去敷衍拒绝才是她会做的事情。 不仅仅是乐意不对劲,景愿觉得自己也不对劲。在乐意拿着信跑出去的那一刻,她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莫名有些紧张。听到乐意拒绝那个女生,景愿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25、第 25 章 第二天乐意是从景愿怀里醒来的。两人侧躺面对对方,景愿的手环着她的腰,她从景愿的脖颈处抬起头。 乐意有些发愣,这个姿势,这个场景……黑暗中乐意拿起手表看了一眼。 五点十三。可能因为刚醒,乐意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好使,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前一天晚上她们做了什么才出现了这么暧昧的情况。 他爹的。乐意手扶上额头,感受到景愿动了一下,乐意立刻僵住一动不敢动怕是自己把人吵醒了。 但是景愿还是睁开了眼,带着刚睡醒时迷迷糊糊微哑的嗓音问:“几点了?” 乐意小声说:“五点十几分。” 景愿问:“你要起床吗?” 乐意手盖上景愿眼睛,“我都可以,你要是困就继续睡觉吧。” “你要起吗?我没那么困。” 放屁。乐意心想,明明声音都在打瞌睡。乐意估摸了一下昨晚应该是十二点多睡得觉,对她来说算早,但对景愿来说现在肯定困得要死。 于是乐意学着景愿的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不困,你快睡觉。” 景愿真的很困,但是她不想起太晚,凭借着最后的毅力说:“那你六点喊我。” “好。” 五点多太阳都还没出来,宿舍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乐意回忆着昨晚景愿一下一下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背、她的肩。明明在学校不可能喷香水,但是景愿身上香香的味道像是融合进了空气中的分子包裹着乐意。 乐意悄悄闻了一下景愿的衣领。形容不上来是什么香味,但是很舒服很安心,仿佛有一股吸引力让乐意像一头埋进毛茸茸的被单里那样埋进景愿的肩窝里。 黑暗的环境中乐意只能听见景愿的呼吸声,贴着乐意的胸脯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微弱的空调显示光在黑暗中发散,隐隐约约勾勒出景愿被子外身体的线条。 乐意偏开头,她现在这么看着景愿就有一股想紧紧抱住她的冲动。其实不一定是拥抱,如果再亮一点能看到景愿的嘴唇,乐意觉得自己肯定也想亲上去。她觉得不能再看了,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即使这些都是面对喜欢的人会有的人之常情,可是乐意觉得如果景愿知道自己唯一的朋友想亲她的话,肯定会躲得远远的。 六点乐意把景愿叫起床,洗漱完后两人一起去教室。虽然学校起床铃是六点半才响,但一般来说六点出头就已经会有人陆陆续续往教室走了。两人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几个人在教室里背书了。 景愿其实还没放下昨天的事情,她还是有要问乐意的,但是心里总有一些其他的念头跳出来阻止她问出口。 黄薇薇和杨思琦会问乐意这些吗?那天车上的那个女孩在听到乐意被人表白后会有什么反应?景愿不断去试想,试图让自己作为朋友问出的话看起来十分合理。 乐意的腰被旁边的人用手戳了一下,她一边写数学练习册一边靠过去,“怎么了?” 景愿问:“你昨天……为什么拒绝那个女生啊?” 因为长时间自习,大家已经坐不住了班里变得有点吵,乐意又忙着设点坐标,算sin值,一下子没听清。“你说什么?” 景愿本就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一鼓作气来问的,现在好了,开始打退堂鼓了,“没事。” 乐意看了她一眼,感觉这人虽然说话委婉但也一向跟她有啥说啥,不会藏着掖着,但今天乐意却感觉除了一股欲言又止的意味。 乐意看了眼桌面的练习册,算题的速度都变快了。因为数学是短板,每次写习题乐意都是谨慎再谨慎,从来没有像今天算得这么着急,写得手都酸了。 终于把笔放下,乐意甩了甩酸得快没有知觉地手,转头问景愿,“你刚才说什么?” 景愿看了一下她,撇开眼,“什么说什么?” “就你刚才戳我那一下。” “我忘了。” “你确定?看着我说。” 景愿正写着试卷一副很忙的样子,平时乐意喊她就会抬头,现在那个试卷就仿佛是什么真理之书看了能让景愿参透人生一样眼神都不带移一下的,偏偏语气还很自然,“确定。” “哦——”乐意拖着音,听得景愿心里发毛。 “好吧。”乐意状似无奈地说。 晚上返校,都等不到到学校,杨思琦就已经在三人群里问乐意今天进展怎么样了。 乐意面无表情地撒谎:没进展。 【伟大的爹】:真的吗? 【乐意】:爱信不信。 【黄薇薇】:算了吧你,每次不想回答就这么说。估计就算有进展也不会告诉我们。 【伟大的爹】:说吧说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乐意发了条语音,用油腻无比的“气泡音”说:“宝贝儿~shutup.” 【伟大的爹】:你真恶心。 【黄薇薇】:我到学校应该要先去厕所吐一下。 【伟大的爹】:这得吐亿下吧。 乐意没再搭理她们,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景愿到底有什么话想问她。但偏偏景愿本来话就少,不愿意说乐意总不能逼人家吧……现在乐意有点后悔当时为什么非得把注意力放那一道数学题上了,停下来听听又不会死。 乐意扶额叹气。如果真的没什么就好了,但是景愿每次不说真话就不敢对视,看那死活不看乐意的样子,乐意几乎可以肯定景愿一定有话要问她,只是问了那一次后就说不出口了。 …… 周一晚上去机房练英语听说,趁着老师不在乐意练完听说用电脑偷偷逛某宝。景愿也练完了凑过来说:“我们回去……你在逛淘宝?!” 乐意立刻把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闭嘴”的动作,景愿不甚在意,“我刚才看过了易星不在,放心吧。你为什么要看男鞋?” 乐意拖着下巴,有些烦躁,“我弟要过生日了,我给他选生日礼物呢。你觉得哪个好看?” 景愿:“要不你打电话问问他?女生和男生的审美不一样也说不定呢。” 乐意叹口气,“他其实跟我说过了,但是那双有点贵我觉得那个价格可以买更好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他的生日礼物我还是要听他的。回班吧?” “嗯。” 在回去的路上,景愿说:“感觉你和你弟弟关系挺好的。” “哎呀,我们小时候关系不好。” “你跟我说过。” “那时候说得比较模糊。其实是我单方面跟他关系不好。我弟弟那个时候太小了对这些没感觉呢。” “你们是亲姐弟的话为什么不是一起长大的?” “我好像跟你说过。我爸妈那个时候在上海工作,这个时候生得我弟,我还留在本市呢。” “你说过。我能问问为什么没有把你一起带走吗?” “嗯……不是不能说就是有点长。” “没关系。” “好吧。因为那个时候我妈是因为公司调过去的,我爸呢公司在这边,但是我妈不是怀孕了吗而且只有一个人在上海,所以为了照顾我妈他等公司稳定下来就过了半年一起过去了。她们本来就打算在那里待两年,看一下上海的公司和形势,然后我弟弟年纪大一些了我妈就辞职回广东创业——那个时候你懂的,广东这边经济特区发展得好,很多人来创业的。” “但是吧……出了点意外。先从我开始说吧。小时候我爸忙着创业,我妈忙着升职,我爷爷奶奶呢重男轻女她们不放心把我交过去,又不放心请保姆——当然当时我家条件还不是很好也没钱请。就让我外婆带我。不过这是我3岁以前的事情了。” “后来他们去上海,不是没想过把我一起带过去,但是她们说我当时很抗拒,就想和外婆一起待在这。我外婆本来就比较抗拒去那种大城市,好不容易适应了这边肯定不愿意挪地方。我爸妈想了下就觉得,反正过两年就回来了,留在这就留吧。” “我弟出生后我爸妈还是要忙工作,我外婆要带我,我爷爷奶奶说过了重男轻女我爸妈怕他们把我弟惯成太子爷,最后没办法请了保姆。结果一请就出事了,那保姆年纪不小心眼不大脾气还差,看我爸妈忙,就偷偷虐待我弟,我弟喝水撒了扇,吃饭吃得慢扇,自己心情不好也要扇,还威胁我弟不准告诉别人。” “后来是我妈有天在家发现我弟吃饭不管使劲往嘴里塞,吃不下了嚼不动了就吞。我妈跟他说吃不完就不吃了,但是我弟一副很呆滞麻木的样子。我妈觉得不对劲,就在家里偷偷装了监控。据我爸说我妈看到那个保姆扇我弟的时候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会都不开了踩着高跟鞋就冲回家照着那个保姆一顿打,打得那个保姆满脸是血,把我爸都惊呆了。” 景愿皱眉问:“那后来那个保姆呢?” “中介那边说给钱私了,我爸妈不同意,把中介和保姆都告了,但是最后那个保姆也没进去,就是赔钱行政拘留。中介也赔了钱,但是那个中介规模挺大的也拿他们没办法。” “然后我爸妈仔细找了个托班——有监控能实时给家长看的那种。那里面的老师很负责,小朋友之间也比较友好,让我弟好了很多。我爸妈怕我弟心理阴影没好不敢随便换环境,就这么拖着干脆在上海开了公司,拖到两人公司都稳定了,我弟弟年纪大了。但是我也在广东这边生活惯了,我爸妈仔细思考了觉得既然上海的公司稳定了,可以来广东搞别的业务,还有我爸之前的公司反正也在这边,就又回来了。” 景愿表情严肃,“那你弟弟现在……” “嗯……”乐意想了一下,“各方面挺好的。但是对人比较生疏,不爱跟人交流。不过有一点他跟我一样,就是虽说我们父母都是无奈没空管我们,但是这个空缺在这是很难补上来的。所以我和我弟对父母都比较生疏吧。不过我好一点。刚开始还是我看我弟天天不说话,心说别给这小子闷坏了去找他玩。我爸妈本来还担心我们,但是相处之后,我跟我弟比跟我爸妈关系好。” 乐意说了一大段觉得有点口渴,正好回到教室,喝了一大口水,“这事是我上初中我爸妈才告诉我的,我知道后还很愧疚。我当时因为她们一直不回来,在我小学一二年级那时还对他们很有怨言。” 景愿问:“一二年级?后面为什么没有了?” “呃……”乐意食指对碰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看到我同学天天被父母管着,我就觉得我还挺自由的,因为我外婆有点惯着我。而且那时候我跟我外婆待习惯了,觉得父母不在身边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有我外婆就好了。还有吧就是因为她们一直不在我身边,对我也很愧疚,我要什么给我什么,不然我咋能学那么多费钱的东西……” 乐意想了想又接着说,“我知道我弟的事情后,那个心情很难形容。就是……其实我弟弟才是真正受到伤害的人,但是我还只知道闹着问我爸妈为什么不回来。这也让我会更愧疚吧。” 景愿握住她的手,“但是你们现在关系很好。” 乐意想了下,“你说得也是。不过还是很愧疚,一想到他跟我要的鞋子要一千六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了……算了算了给他买吧。” 景愿本来还沉浸在有些严肃的氛围里,一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什么?!” 多少???? 这时候杨思琦和黄薇薇也做完了回班,黄薇薇搂住乐意的脖子,用力有点大乐意连忙拍她的手:“卧槽卧槽!你那么大力干嘛。” 黄微微:“骚瑞,没控制好。你没事吧?” 乐意一脸无语,“我好像听到我脖子响了一下。” 杨思琦大手一挥创新设计拍乐意屁股上,乐意有感觉自己的屁股麻了。景愿看着乐意的脸chua一下就绿了,觉得有些好笑。 杨思琦问:“在聊什么你们?” 乐意面无表情,眼神厌世,“在聊你俩是不是想弑父。” 杨思琦用肩撞她一下,“滚,好好说。” 乐意翻了个白眼,“在聊我弟跟我要双一千六的鞋子当生日礼物。” 黄薇薇大惊失色,“夺少?” 杨思琦面目扭曲,“亿前溜?!” 黄薇薇不可置信:“我的妈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袄,我的大姨和姑奶,吓得我一瘸一拐,我的爹我的爷,我的袜子我的鞋,我的大伯二舅爷,我的裤子尿半截。” 杨思琦:“……你闷瓜一样的嘴原来也说得出这么性感的句子。” 乐意翻了个白眼,景愿没忍住笑出声。 杨思琦语重心长地说,“乐意,这是咱弟啊,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 乐意拇指捏食指比了个心,“那你给我钱。” 杨思琦“诶——”一声,又说:“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送了也就是我送了,别见外。” 乐意把比心换成了竖中指,“滚。” 这两祖宗立刻滚了,乐意看着景愿,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笑到乐意整个人都在抖,坐下的时候手抵着桌子,本来就就一脚高一脚低有些晃动的桌子这下晃的更厉害了。 黄薇薇椅子挨着乐意桌子,跟着一起抖,实在是忍无可忍,转头说:“姐你他爹桌震呢?我天呢景愿居然也笑得这么开心……你被这傻子传染了?” 她一说完两人笑得更厉害了。 黄薇薇:……炸裂。 26、第 26 章 乐意和景愿还来不及接着往下笑,上课铃就响了,外面的人纷纷往各自班级涌,上一秒还挂着大笑无语等等各种精彩表情的四人也立刻收敛拿出自己的日程本该做什么做什么。在上课铃声响完前,教室回归安静。 月考时间迫在眉睫了,调研考易星也明确说全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高中都会参加,纵使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但考试内容和紧张程度也能说是火烧屁股。 下课时再怎么玩闹,一波接一波的笑声似乎也掩盖不了高考倒计时牌和接踵而至的考试带来的疲惫。悬在枝头的明月照亮了一片云,却始终无法照亮这群少年的前行路。 乐意有些担忧。不是在学习方面,她或许不是高三里最勤奋的一批学生,但是一定是高中三年里最踏实的一批学生,所有的考试无论是成绩还是心态她向来比较稳定。 乐意担忧的是那天晚上因为一道数学题错过的问话。自那天之后景愿再没提起过,但是乐意心里对此的疑虑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既然问不出来,就只能靠自己猜。前一天晚上遇到赵之茹,第二天就遇到这事。换别人乐意可能还不会把这两件事情想在一起,但是直觉这次告诉乐意两件事情之间有联系。 景愿平常只是说话委婉没自己这么嘴贱,但是不会瞒着。能让她这么犹豫……总不能是要问乐意什么数学题吧? 乐意把头发往后拨了一把,心说自己都快被这些屁事愁秃了。 下课时乐意看桌子上水杯空了,景愿还在写题,就自己拿着水杯去走廊饮水机那里接水。 景愿写完放下笔,看似随意地瞥向往乐意桌侧挂着的纸袋——是那天赵之茹给的纸袋。她不懂乐意既然拒绝了对方为什么还要把这个东西留着。 景愿的感受很复杂,一方面她觉得乐意既然都要拒绝别人了,就应该彻底一点,这些东西要么还给别人要么扔了;另一方面她又深深地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不正常,带着一丝扭曲的酸意。 后门传来声响——和别的同学吵闹的声音给景愿的感觉完全不同,她顺着望去,看到乐意正笑眯眯地对着那个女生——就是那天那个可爱的外表像个小妹妹的那个女生说什么。 景愿几乎是强迫自己移开眼,心脏跟泡在柠檬汁里一样酸涩。看乐意进来,又装作自己在写题目的样子,瞥见乐意把那个纸袋还给了那个女生。 处在后门的乐意背对着景愿,景愿只能看到那个女生有些失望的表情。等乐意走过来,景愿还是有些想问的。 想问乐意为什么又突然把东西还回去,想问乐意那天为什么拒绝那个女生,还有最想问的……乐意说的那句“有喜欢的人了”到底是真是假。 即使亲口听到这句只是用来拒绝的,但无论从直觉还是对乐意的了解上来说,景愿觉得都不可能。 但是这些话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景愿感觉很奇怪,朋友之间真的会有这样的感受吗?真的会去问这种问题吗? “景愿?”乐意喊道。 景愿回神应声,“嗯?” 乐意问她,“你之前想要问我什么来着?” 这么恰巧的时间提起这个话题,仿佛是乐意给她的一个机会:不仅是那天未能得出答案的困惑,还有任何其他与之相关的疑问景愿都可以问出口。 景愿轻轻开口,像之前两人无数次续接上上一个因为意外被中断的话题那样无比自然地问:“你怎么把那个袋子还回去了?” 乐意撩了下碎发,“本来之前就要给她的,她不要,我就又把人喊过来还回去了。里面的零食加在一起应该也要一百多,对学生来说挺贵的了。” “哦……”景愿点点头,又继续问,“那你之前为什么拒绝她啊?” 乐意很理所应当地说:“我又不喜欢她,拒绝她不是应该的吗?” 景愿心里的石头落地,不自觉呼出一口气。 至于最后关于乐意拒绝的借口是真是假的问题,景愿知道自己目前大概难以问出真正的答案。或者说她心里对此有模糊不清的期待的答案,在她弄清楚之前,无论答案是或否,恐怕她都无法应对。 今年的秋天来得似乎比之前早,虽然还是很热,但已经感觉降了一点温,时不时还能感受到微弱的秋风,比起刚开学时的灼热难忍,现在要舒适一些。 跟着微弱的秋风一晃几天过去。 周三晚上临近十点,黄薇薇转头,用略有无语的语气说:“我感觉现在大家对明天的考试跃跃欲试有一种迫不及待去死的积极感。” 跃跃欲试的杨思琦说:“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反正我是。早死晚死都不如现在死。” 黄薇薇往后看了一眼,“乐意你今天怎么不说话啊?” 旁边景愿接话:“她在背英语作文。” 黄薇薇小声说:“那我要不要提醒她待会留下来帮班长摆桌子?” 景愿:“她刚跟我说了。” “那她的书还没搬到前面……” 景愿:“我占了位,待会我帮她放。” 黄薇薇:“哦……” 黄薇薇和杨思琦对视一眼,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但是鉴于乐意一脸背书背得生无可恋的样子,黄薇薇有预感自己现在要是去凑热闹会被乐意打出屎。 考前一晚都会放得早来布置考场,十点不到就下课了,216的人留下来帮忙整理,乐意刚按考场要求摆好桌子,看到景愿正在教室外等她,怕对方等得急便出去说:“我们大概再要个十分钟就好了。” 景愿随口说:“没关系,你们继续。” 乐意刚要转头回班,被一道男声叫住:“乐意!” 乐意定睛一看,又转头疑惑地和景愿对视,狐疑地问:“你谁?” 那个男生笑着说:“我粤港澳彭于晏!” 乐意:“……我大湾区王祖贤。” 那个男生笑得更开心了,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周尚。我……呃,我之前加过你,还给你朋友圈点过赞。” 乐意仔细想了下,终于想起来自己曾在这人面洽夸下的“无爱战神”的海口,略有些心虚地说:“我想起来了,哈喽哈喽。” 景愿从一句“粤港澳彭于晏”那里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忍无可忍地揉了揉眉心,心说如果尴尬有威力这哥大概可以小小媲美一下原子弹。 乐意跟人寒暄两句看他还不走,便说:“呃我要进去布置考场了,再见。” 周尚立刻挥手:“拜拜。” 乐意赶紧把景愿一起拉进去了。景愿手一指那男的,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谁啊?” 乐意说:“别问了,之前加过我的一个男生,人还不错就是有的时候有点显眼包。” 景愿看她一眼:“他刚说自己是粤港澳彭于晏?” 乐意扶额:“你能别提这个吗?尬的我想死。” “杨思琦跟我说他跟你表过白。” 乐意狐疑地问:“杨思琦什么都跟你说?” 景愿:“没有。闲聊的时候聊起来的。” 乐意“哟哟哟”地喊,“怎么现在跟她闲聊了?我们两刚开始你屁话憋不出几句。” 景愿有点犹豫地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做过两年的舍友了?” 乐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我才是小三,我都有点磕你们俩了。早知她来了,我便不来了。” 景愿看乐意似乎略有不满的样子,有些手足无措:“怎么了?我们随便聊两句而已……” 不对,景愿回过神,“现在不是问你跟粤港澳彭于晏吗?怎么扯我和杨思琦?” 乐意心里大骂suckit,刚才扯开的话题现在又扯回来了。 但是乐意表面上还是很理直气壮,试图接着把话题扯开,腹诽道求你了姐别跟我聊那个显眼包了我想起来就觉得尬,“我还以为我是你的第一呢,原来你跟你的好舍友早就关系非比寻常,好了你不用解释了原来我才是小丑,果然不爱才是罪魁祸首,是我越界了妄想了,我在此只能用大冰老师的书籍来表达我的失落,你坏!” 景愿:“……” 景愿本身性格就是比较内敛的,之前说话都跟挤牙膏一样,别人问一句她答一句,在嘴炮上根本比不过乐意这种嘴贱王者。 杨思琦在背后突然冒声:“你在这搞什么咯噔呢?” 乐意吓一跳:“我勒个豆。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回来?你都听到了?从哪开始听的?” “从头开始听的。还有你书杯吧我早就说了我要等黄薇薇,我只是去厕所开个大而已。”杨思琦翻了个白眼。 乐意这下觉得尴尬了,跑过了拉住景愿的手臂,“从头?呃,儿子啊……” 她还没说话就被杨思琦打断了,“滚,我才是爹。这事我早跟景愿说过了之前聊天的时候说的。” 乐意眼睛都快眨成烟花了:“我靠这么尴尬的事你怎么能告诉她啊?” 杨思琦装看不到乐意使眼神,“怎么不能告诉她?老公你心虚了吗?哟哟哟你现在拉着景愿的手心里在想谁啊?渣女。” 景愿似乎终于找回主场,开口说:“你大湾区王祖贤和他粤港澳彭于晏倒是挺配的,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乐意现在被两面夹击炮轰:…… 乐意又抓着景愿的手摇:“哎呀我就是觉得那哥们太尴尬了不想聊他,真的真的很尴尬,虽然他人还行吧但是他实在太尴尬了……” 景愿抱臂在前靠着教室后的书架,左腿搭右腿,“果然,不爱才是罪魁祸首,人家跟你表白你嫌人家尴尬。” 杨思琦帮腔:“就是。” 乐意忍无可忍一脚踹上杨思琦:“你背后不是还喊他自恋哥吗?滚。” 杨思琦偷笑这麻溜地滚了,拉着黄薇薇边扫地边偷瞄这两人。 乐意继续摇景愿的手:“我不是嫌他尴尬我不是还夸了他是个好人吗……” 景愿:“哦,人家真心实意换你一句好人。你该不也觉得上周来找你的那个女孩尬吧?” 乐意觉得这话怎么……就听着有点酸溜溜的,又有点跟周尚一个立场抱不平的意思,“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说什么?乐意也说不出来了,急得她狂挠头,气得想给自己一巴掌。 景愿现在有点懂乐意嘴炮的思路了——占据主场,抢夺话语权,“嗯?你说,我听听你能说什么?” 乐意说不出什么了,她其实深知杨思琦和景愿聊天很正常,只是想转移重点而已。但是……为什么要转移重点呢? 因为乐意喜欢景愿,在喜欢的人面前透露自己被什么人表白来证明自己的魅力绝对是一件很下头很装的事情,所以乐意对此绝口不提。 可是景愿为什么要追问呢? 如果景愿把她当朋友的话,就会像杨思琦她们一样,站在乐意的立场跟乐意分析周尚这个人的优缺点——既出于八卦心理,又不想朋友在感情上被亏欠。 但是景愿的语气和追问很复杂,乐意感觉她有一种说不出口的关切,就像前两天追问赵之茹时一样的关切。她站在另一方的角度无比想知道乐意的想法,又似乎在替乐意着想,还有点……拧巴。 对,拧巴。乐意想到了这个词。因为景愿还有第三个立场,不是出于跟周尚一伙,也不是作为朋友无条件站在乐意身后。 乐意看着景愿,她语气依旧平静,和乐意第一次留下的印象别无二致,却在微动的神色间透露出一丝紧张。 28、第 28 章 九月的最后一周,大家对新一个月的到来就两个关注点:一是调研考,二是国庆放假。 在易星那里问不出来,历史课上大家就开始骚扰裴意絮——就是美丽猛女。 裴意絮拿着卷子的手大手一挥,“国庆假期?你们争二保一吧。反正这个月调研考注定不可能有三天了,你们期待一下能不能捞到双休。” 一句话把大家干破防了,闹着要起义,给裴意絮整得哭笑不得。 乐意跟景愿是商量好了这周继续留校的,所以倒也不太在意放几天——反正放几天都是待在学校里。 但是杨思琦是有点崩溃了,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最多放两天……一个小女孩轻轻地去世了。” 乐意笑了,看向黄薇薇:“你怎么不说话啊?” 黄薇薇僵硬地拇指捏食指比了个心,“你以为是我安静了,其实是死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乐意笑得有点崩溃了,景愿进后门把试卷拍她们三个桌上:“今晚英语作业。” “谢谢亲爱的。” 杨思琦和黄薇薇被乐意甜甜的声音喊地汗毛倒立,后背发凉。黄薇薇给杨思琦写便利贴:好陌生的乐意,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她能这么捏着嗓子说话。 杨思琦:你不觉得她最近很外放吗? 黄薇薇:我怀疑她是不是准备告白了。 杨思琦:我也素。但是她之前不是还在苦苦压抑自我吗?现在给我一种……从中世纪进入到文艺复兴的感觉。 黄薇薇:你这个比喻更恐怖。说明她们还有进展,要为后面宗教改革奠定基础。 杨思琦:她们确实还有进展啊。我跟你说我跟景愿做了两年舍友,我们宿舍要是有人这么对景愿,她会立刻换宿舍的。 黄薇薇:很难想象居然真的有亲眼见证好朋友追求爱情的一天。 杨思琦:她们要是成了,咱俩是不是算乐意婚前财产? 黄薇薇:我算。你不知道,你还是景愿舍友。 杨思琦:可是乐意才是我朋友啊。 黄薇薇:那总要配平一下吧。她俩万一结婚了,我们都站乐意这边,景愿那边一个人都没有看起来也太惨了吧。 杨思琦:找别的人啊,我们宿舍那么多人随便拉两个上来。那时候也工作了吧,不行就去找她同事呗。 黄薇薇:乐意不会让不熟的人来她婚礼吧。 杨思琦:那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乐意”和“结婚”这个假设组合本身就看起来很不可能了,再加一个不可能的假设又有什么关系。 黄薇薇:……youareright. 乐意不知道她两个朋友在前面写便利贴讨论她和景愿都写得手酸了。她正整理刚才各科课代表发得的作业试卷,一张张的试卷铺满桌面,教室里大家翻试卷翻得哗哗。乐意跟景愿说:“都是刚才发的,给你整理好了。” 景愿把整理整齐的试卷对折跟课桌左上角的资料教材放一起:“谢谢。” 杨思琦和黄薇薇一抬头:“他爹的,怎么突然间多了那么多试卷?!” 乐意忍无可忍走到前面,“谁知道你们俩在干嘛,半天都不传卷子我真想抽死你们。” 景愿也走到杨思琦桌上拿走自己的那份卷子,“别抽了,我怕她们爽到。” 三个人同时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景愿,仿佛是第一天认识她。 杨思琦艰难开口:“你是不是跟乐意待多了,居然也会说骚话了。” 黄薇薇:“近墨者黑。” 乐意冷冷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现在在c栋,你们再跟我说这种b话试试呢。” 绝大部分同学都在讨论国庆假期,已经有几个人来问乐意留校怎么样了,到周四晚上黄薇薇也问了。乐意回答:“就那样啊,整天都是自习。你想留校?” 黄薇薇说:“如果就放一天的话,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回的。” 乐意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如果黄薇薇要留的话,宿舍里可能就不止乐意一个人了,这样乐意还怎么把景愿哄过来啊?! 于是乐意苦口婆心:“回去吧。歇一天也是歇。” 黄薇薇:“回家我肯定连书都不会翻开。在这边好歹能学一些。” 乐意契而不舍:“一天能学多少?还不如回去歇着。” 黄薇薇:“是这样,但是多学了一天好歹有个心理安慰。” 乐意坚持不懈:“多学一天少学一天都无所谓的,想回家就回。” 黄薇薇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该不会是要一个人在宿舍偷学吧?” 乐意:“……你觉得可能吗?” 黄薇薇也觉得不是这样,“那你干嘛一直劝我别留学校?” 乐意在心里都急得冒火了,面上还要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要是觉得累就回去就好了。” 黄薇薇:“我不累。” 不累个屁。黄薇薇在心里想,我就看你要干嘛。 乐意这下急死了也不能说什么,憋屈的下一秒就要长乳腺结节了。 然后第二天更憋屈的事情来了,杨思琦说她也要留下来。 本来还抱希望觉得可以去景愿宿舍,乐意彻底没招了。她回想着上周景愿在夜里贴着她,拍着她,气味香香的,呼吸轻轻的,越回想乐意越烦,想放把火把全世界都烧死。 就这么过了艰难的一天,杨思琦还在乐意面前犯贱:“儿子,明天不用和爹分别了,开心吗?” 乐意皮笑肉不笑:“开心死了捏。” 乐意心说,把“开心”去掉,我死了捏。 晚上洗完澡,霞光万道,校园广播放着周杰伦的稻香,但是乐意根本没心情听。在校道上景愿突然问她:“你今晚……想跟上周一样吗?” 乐意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其实根据她瞬间就悬起来的心来看,或许她反应过来了也一下子不敢相信,“上一周……什么一样?” 景愿语气轻轻的,“我来你们宿舍。” 乐意瞳孔都瞪大了,“但是……我们宿舍有黄薇薇啊,你来不方便吧?” “我跟黄薇薇商量过了,她来睡我的床,等宿管点完名我们就换。” 乐意很震惊,但是她没有开心起来,“你跟黄薇薇商量好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乐意有点生气。她这两天烦的要死,如果景愿早就有这个想法完全可以跟她讲,就不用她一个人在这里担惊受怕了。 景愿看着她,“你可没告诉我黄薇薇要留下来,是黄薇薇今天来跟我说了我才知道的。” 乐意愣住,想起来是这么回事,顿觉自己刚才太无理了,正要跟景愿道歉,又听到景愿问她:“为什么这么生气?” 乐意抿了下嘴,不看景愿,“我……我不喜欢你越过我去跟别人商量。” 景愿“嗯”了一声,又继续问:“为什么?” 乐意欲言又止,犹豫再三,最后只说:“我是你唯一的朋友,那你就要跟我说啊。干嘛跟别人讲。” 景愿无辜摊手,“我想跟你讲,但是是你先不告诉我的。你不如先说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乐意想了下,最后说:“我睡觉动来动去的,你说不定不喜欢就想自己睡呢。” “那我上周就该跑了。” 乐意看了下景愿,觉得对方说得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且刚才有点失态乐意觉得有点丢面。 下一秒她就被景愿拉了过去,乐意一下子就大脑空白了。她听到景愿问她:“乐意,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所以我有什么事都一个和你说,那你呢?” “你都告诉黄薇薇和杨思琦。今天如果不是黄薇薇来找我我根本不知道。你不喜欢我越过你跟别人商量,那同样我也不喜欢。” “你有什么想法,我都想第一个知道。” 乐意抬头看她:“那你以后有别的朋友了,你也会这样吗?” 景愿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她显然没想过还有这个可能,“……我不会有别的朋友。” “你怎么知道?”乐意有点着急,“你以后还会读大学,还会工作,你以后会遇到那么多人,我可能不是你唯一的朋友,我只是你交朋友的开始。” 乐意说:“你跟我做得这些你又不是只会跟我做。” “可是……女生之间,交朋友都会这样吧。” “谁说得!我就不跟黄薇薇她们睡一张床啊。” “高二去井冈山研学的时候不就是你们一起睡得吗?” “那是客观要求。我的意思是我不会主动跟朋友这样。” 景愿直视乐意的眼睛,“那你不跟朋友这样,为什么跟我这样?” 乐意懵了。 操他爹!乐意在心里怒骂自己嘴快。 可能是上次之后,乐意就变得太大胆了。她现在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大胆。 但是……为什么要后悔呢?乐意突然想。她发觉自己依旧拧巴,她还是想亲近景愿,又怕影响景愿。 乐意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么洒脱,在景愿这里她要试探再三才敢往下走一步。 乐意没有回答,景愿也没有再说话,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景愿在晚自习复习时,在试卷上看到了乐意留下的字迹。那是景愿前天周测看错选项手误导致的错题,乐意在旁边写:记录一下,这个我能笑一年。 景愿开始找出她的试卷,她所有的试卷按科目全部用夹子夹在了一起,她一张张往前翻,基本每张都有乐意的字。 地理卷子上有道黄河小北干流的题,这道当时乐意做错了,但是景愿做对了,乐意在景愿卷子上写:你就考吧,谁考得过你啊。 还有历史卷子上有一道跟冰嬉有关的题,乐意写:问我干什么,问安小鸟。 …… 景愿一张张看下来。恰好下课铃响了,乐意刚站起来,景愿就抬头问她:“去哪里?” 乐意:“老师办公室。” 等乐意走了杨思琦转头看,跟景愿说:“你们两个今晚好安静啊。” 景愿合上卷子:“我们平时很吵吗?” 杨思琦:“不,你平时不吵。但是乐意来了你就活了。” 景愿:“是吗?” 杨思琦一拍桌子,“当然了!” 景愿的手无意识扣着卷子边边,听到这句话,轻笑了一下。 29、第 29 章 乐意走出教室却并没有如她所说的那样去老师办公室,而是去了离教室远一些的连廊。她双手搭在栏杆上,长呼一口气。 太安静了。她今晚和景愿之间太安静了,安静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转移下午那段对话的影响。而且乐意感觉不能转移话题,虽然说不出所以然但是她感觉如果转移话题一定会有什么让她失望的情况。 “他爹的。”乐意低声骂了一句,有些头疼现在的情况。 “儿子!” 乐意循声转头看去,是黄薇薇。 乐意有点心烦,问:“怎么了?” 黄薇薇走过来搭上她的肩,“干嘛啊看起来这么严肃。” 晚风吹起乐意发丝,深沉的夜空把心事压重,原有的希冀变得遥不可及。 乐意手摸了把头发,转头跟黄薇薇说:“我好像过界了。” 黄薇薇看着她:“对景愿?你做什么了?” 乐意把下午的情况跟黄薇薇复述了一边,黄薇薇撞了下她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说:“这是好事啊!说明她对你有意思,不然不会反问你了。” 乐意摇摇头:“但是不该是这样的。我们还在高三,我们……” 黄薇薇打断她:“乐意。” 乐意皱着眉看向她,神色却又有些无措和哀求。 黄薇薇说:“理由你解释过很多遍了。但是情况没有那么复杂,是你不够勇敢。” 这句话像空投的原子弹,乐意所处的那片汪洋乍起轩然大波,她愣了两秒,才缓慢地说:“可是……不是什么事情靠勇敢就能解决的。” 黄薇薇双手抱胸前,“那你说说你有什么问题。” 乐意说:“我们才高三,这个时间遇到这种事情影响到她怎么办?” 黄薇薇笑了:“乐意,你和景愿是一样的人。你们对于想要获得的东西和目标非常执着。好比如果今天有道不会但是重要的题目,你不吃饭你都要弄清楚。我可不觉得你们会因为什么问题忽略学习。按你的话来说,那是蠢货干的事情。” 乐意又说:“我们太年轻,决定不了未来。” “你在任何年纪都决定不了未来。如果未来能被决定就不叫未来了。生活是包装在盲盒里的狗屎,你怎么可能知道它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呈现在你面前?而且生活都是一坨狗屎了,你还不敢接受幸福,那你活该忍受狗屎。” 乐意最后说:“你怎么知道她是不是喜欢我?” 黄薇薇一巴掌拍她手臂上:“你倒是去问啊!你问都不问你就一个劲在这猜你能知道个鸡毛啊。而且我不信你没感觉,你对她做得事情随便换个人,景愿都会立刻远离。但是在你这里她从来不说什么,甚至你今天下午离告白都只差临门一脚了她居然是顺着你说下去,这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都这么明显了。说白了乐意,你就是个掩耳盗铃的懦夫。” 黄薇薇说完就走,乐意留在原地静默许久。黄薇薇揭开了她躲避、胆怯的事实。说来一切都可笑,她平常看似洒脱无畏,偏偏在幸福和爱降临时却徘徊不前。 景愿坐在教室里,回想她们过去相处的每一幕。 为什么乐意生病时她会主动去买药?为什么会担心乐意有一天离开她?为什么在有人向乐意表白的时候会紧张?为什么答应同床共枕的要求? 为什么每次乐意靠近时,她都会贪恋乐意身上的味道?明明她抗拒肢体接触,却留恋乐意的触碰。 景愿是从荒芜的沙漠里诞生的野草,是从阴冷的枯井里蔓延的苔藓。她的世界本来就是一片无人区,直到乐意进入,雪山才开始融化,植被才开始萌芽。 景愿想笑。她觉得自己很蠢。明明从之前就开始了,在乐意主动来试探她的时候,情感这颗一直漂泊的种子就已经落地生根,偏偏她还过于迟钝,安慰自己这一切不过是出于友情。 杨思琦又转头,似乎想说什么,景愿看她一眼:“怎么了?” 杨思琦问:“你跟乐意之间……真没什么?你们两个安静的让我心慌。” 景愿沉默了,她突然问:“乐意……你们知道她有喜欢谁吗?” 卧槽卧槽卧槽!杨思琦在心里都要发出土拨鼠的尖叫了,但是她压抑自己,咽了下口水,问景愿:“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景愿:“想知道。” 杨思琦:“话说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好像从来没在你这里听说过什么感情问题哈。” 景愿没说话,杨思琦继续问:“真的,说说你呗。你就一直没喜欢的人吗?” 景愿看着她,杨思琦躲避她的眼神,开始战术性喝水,没想到景愿突然间笑了,杨思琦听到她说:“有。” “咳咳咳——!”杨思琦差点被呛死,惊奇地看着景愿:“谁啊?” 景愿不回答了,任凭杨思琦怎么磨她都不放一个屁,给杨思琦整急了,跑出去对着黄薇薇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黄薇薇正在接水:“干嘛啊!” 杨思琦在旁边叉着腰,“卧槽你问完乐意了已经?” “问完了啊,你没问完?” “问到一半。” “景愿怎么说?” 杨思琦说:“我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说有。” “然后呢?谁啊?” “我就是没问出来啊。狗日的你他爹舒服了你去问乐意,我问景愿多尴尬啊。” 黄薇薇翻个白眼:“你好歹是她舍友,我都跟她没什么交流我去问她不是更尴尬吗。” 杨思琦想了下,突然间猛推了黄薇薇一把。黄薇薇怒了:“干嘛!” 杨思琦一脸坏笑,“不对。景愿突然间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我又是乐意的好朋友,乐意最近跟她又很亲近,这不明摆着了吗。” 黄薇薇叹口气:“咱俩都悟出来了,乐意还没明白呢。我感觉她就是自我欺骗,揣着明白装糊涂。她肯定感觉到了景愿对她多少有点喜欢,是她自己的问题,瞻前顾后的。” 杨思琦说:“哎呀不是不能理解嘛,她其实纯粹就是担心自己影响景愿。我感觉她对感情的要求有点高了,她要遇上景愿的时间完美,没有后顾之忧,又要未来能确定,又要这样那样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完美契合的感情?她要一直这么想不如一直单着等退休再谈好了。” 黄薇薇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可不想一把年纪了到时候还要看她演《霍乱时期的爱情》。” 上课铃响了,杨思琦拉着黄薇薇进教室,在一波又一波赶进教室的脚步声里,景愿似乎心有灵犀,在乐意走进门的那一刻转过头,两人眼神交汇。 乐意回到座位上,景愿低声问她:“你真去办公室了?” 乐意眼神游移了一瞬,语气有点虚:“嗯。” 景愿没再说什么,两人各怀心事。直到晚自习下课走在校道上,似乎都没什么话可讲。 走到216门口,两人照常分别,乐意说:“再见。” 景愿说:“明早见。” 乐意走进宿舍一下子就扑倒在床上,身体贴着床板心脏砰砰跳,而墙的另一边,景愿坐在床上,罕见地只是静坐,既不看错题也不背书。 月亮被层层叠叠的云朵遮盖住一些,仿佛浸没在云海里,乐意的心也跟着浸没在和黄薇薇的那一场谈话里。傍晚时景愿的反问像是胜过稻香的歌声,橘子一般的晚霞都成了温柔的伴奏。 乐意猛地坐起身,看了一眼时间,离关灯还早,来得及。她拿上手机揣校服外套里就出门。 身后周希芸问她:“去哪里?” 回答她的是“砰!”的关门声。周希芸疑惑:“这个时候还出门?能去干嘛啊,她不会错过宿舍关门吧?” 知道内幕的黄薇薇翻了个白眼:“抽疯吧。” 乐意一路小跑来到小野林,然后给景愿发微信:你现在有空吗? 景愿不知道在干什么,居然也是秒回:有。 乐意:来小野林。 乐意这次不再计较“小野林”这个称呼是否合适,她在一棵树下徘徊,打着腹稿待会该怎么跟景愿表白。 宿舍都是人,她支不开外人没法单独和景愿说。但是她又不想和景愿一起过来,那样她怕是跑路上都会因为紧张绊脚。 这个过程煎熬,但是乐意也满怀期待。在她等待景愿的时刻,也许这是最美好的时刻,它先于幸福到来,甚至胜于幸福本身。* 景愿来得很快,站在乐意面前的时候还在喘气,她没穿校服外套,露出乐意给她戴上的紫色水晶手链。 景愿喘着气问:“怎么了?” 乐意嘴张张合合,最后却只是说:“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吗?” 景愿看着她,神色比以往都要更认真,“我以前对未来的打算都很简单,时间线也很长远。我计划我的分数能上什么大学,哪个专业适合就业,考虑我大学的路该怎么走好找工作。” “但是,晚自习的时候杨思琦来找我,让我对今晚——这个很近的未来有了一个打算,你想知道吗?” 乐意头一次听景愿说这么多,下意识跟着问:“什么?” 景愿说:“我打算来看你,如果今晚有月亮的话。”* 30、第 30 章 不等景愿说第二句话,乐意就踮起脚吻了上去,景愿配合地低下头,轻啄着对方的嘴唇。 这个吻有些急躁,但是却不越雷池半步,柔软的嘴唇互相触碰,两颗心也跟着纠缠不清。乐意的手臂环绕着景愿的脖颈,垫脚站得有些累,景愿就把腰弯得更低,搂住乐意的腰,两人的胸脯紧贴在一起。 分开稍许,她们的嘴唇都有些红,可能因为激动肾上腺素飙升,明明没有过分的举动,乐意的双颊却红了一片,景愿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乐意再次贴上去,这次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往常嘈杂的小野林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她们之间的旁观者只有不知何时褪去薄纱、从云海中彻底露面的一轮明月。 景愿听到怀里的乐意说:“我们这样好像在演电影。” 景愿亲了下她的额头,低头问:“什么电影?” 乐意说:“爱在黎明破晓前。” 景愿笑了。 乐意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但是还是到了不得不往回走的点。在216门前分别时,乐意把景愿拉近了一点,然后环顾四周确定没人,踮脚亲了一下景愿的脸。 景愿还没反应过来,她脑袋晕乎乎的,只有脸上的触感和乐意身上的香味是那么清晰。 乐意笑着对她说:“明早见。” 景愿还没缓过神来,机械地应和:“明早见。” 乐意看着景愿走进217,在进门前还绊了一下脚,看得乐意扑哧笑出声,然后才进宿舍。 此时已近熄灯时间,大家都忙着往床上躺,只有周希芸问了一声:“乐意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不等乐意回答,黄薇薇就跳出来说:“你还知道回来啊。” 其他人的关注点也转移了,纷纷调侃乐意居然这么晚回来。乐意充耳不闻,直接说:“我关灯了。” 朱妍应声:“快关,省的宿管又进来喊。” “啪”地一声,黑暗彻底涌入,乐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闭上眼就是景愿的脸,一直辗转到两点才带着困意入睡。 第二天早上乐意照常五点起,但是她这次洗漱很快,快得都有些手忙脚乱,从阳台进来的时候还撞到了门框,乐意一边捂着膝盖痛得单脚跳,一边咬紧牙关怕把舍友吵醒了。然后看了一眼没人出声,背上书包拿上外套就出门了。 没想到景愿已经靠着宿舍楼大门等她了。楼道灯和走廊的昏暗晕染出景愿脖颈的线条,脖子上的青筋顺到锁骨,让乐意觉得很性感。她走过去,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朝彼此靠过去嘴唇相碰轻吻了一下。 乐意笑着说:“早安。” 走到校道上,她们之间的距离比以往都近,在景愿再一次靠近撞上乐意的手臂时,乐意抓住了景愿的手,张口道:“景愿。我喜欢你。” 景愿回握她的手,说:“我也喜欢你。” 乐意笑了一下,“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我先喜欢你?还是因为……” 景愿打断道:“乐意。”她握着乐意握地用力了些。 景愿认真看着她说:“这个事情是没有理由的。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跟你喜不喜欢我没有关系。” 她停下脚步,上前亲乐意,吮吸着乐意的嘴唇,轻吻乐意的嘴角。“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喜欢需要独特的吸引。你先找了我,我注定会被你吸引,换成别的人都不行,只能是你。” 乐意不再说话,闭上眼睛,回应着景愿。校道上安静只有鸟叫和风声,两人来回拉扯,呼吸交缠,最后变为紧紧相拥。乐意抱着她,重复了很多很多遍“我喜欢你”。 待两人稍微分开一下,乐意轻声问:“那你现在是我女朋友了?” 景愿轻笑着亲了她一下:“对,你也是我女朋友。” 可能是恋爱第一天,两人显得会有些拧巴——就是很想和对方有什么亲密举动,又有点不好意思。 乐意快憋死了,她好想好想继续抱抱景愿亲亲她,但是周围都是人。乐意戳了戳景愿,问她:“你觉得……我们要不要公开?” 景愿愣了一下,乐意就这么等着,等了一两分钟都没回答,便拉着她的手说:“没关系啦,那我们就不告诉别人偷偷谈好了。” “不是——”景愿叹口气,说道:“我当然不想偷偷摸摸的,我也不担心别人怎么说,我只是在担心我爸妈。他们对这个比较忌讳,我怕被学校抓到了传到他们那里,肯定会影响你。” 乐意问:“那会影响你吗?如果被他们知道了,你会怎么样?” 景愿再次陷入沉默,开口时嗓音有些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景愿这个时候反倒希望她父母对她还有一点点爱。如果她们之间的事情被揭发了,她父母能出于这一点点爱不去做出伤害性太大的事情。 乐意说:“那就不让别人知道。我就跟杨思琦她们说可以吗?” 景愿回握住乐意的手,余光瞄了一下四周,然后拉起来亲了一下,“当然没问题。” 乐意又说:“我们大学去北京吧。到那就我们两个人,你不用再担心了。” 景愿无奈地笑了:“上大学了又不是立刻就有钱了,怎么可能完全不用担心。” 乐意有些泄气:“说得也对。” 景愿看她有些垂头丧气,有些心软,安慰她:“别害怕。会有熬出来的那一天的。” 大课间跑操音乐响了,景愿要上厕所,乐意正打算等,就被杨思琦和黄薇薇一人拉住了一条胳膊,她还没反应过来,景愿就挥手让她们有事情先下去。 乐意颇为不满,把两人甩开:“怎么了?” 杨思琦贼兮兮地笑:“你俩有结果了吧?” 乐意立刻双手抱胸表情得意,被不耐烦的黄薇薇拍了一巴掌:“行了行了,知道你跟她好了。” 杨思琦搂过乐意脖子问:“你们确定谈恋爱了?” 乐意:“确定啊。” 黄薇薇:“你们是昨晚你出去那一下表白得吧,跟爹们描述一下是个什么情况。” 乐意一边下楼梯往操场走,一边起范儿:“咳咳,就是昨晚月黑风高——” 杨思琦翻个白眼:“昨晚月亮亮得不行,别装了我们要听事实。” 乐意撇撇嘴:“我一冲动就往小野林跑了,然后就喊景愿过来了。” 黄薇薇一脸兴奋:“你先表白的吗?” 乐意“呃”了一下,“其实我是准备先表白的,但是我脑子抽了,我问景愿对未来有没有什么规划。”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景愿就跟我说,她本来对未来有很多规划,但是晚自习杨思琦找过她以后,她对未来最近的规划就是她打算来看我,如果晚上有月亮的话。” “哦哦哦——”杨思琦和黄薇薇叫得又大声,表情也夸张,激动地互掐对方,两人争先恐后要表达自己的兴奋,黄薇薇手快直接把杨思琦嘴捂住了:“我勒个豆这姐表个白这么委婉吗还引经据典。” 杨思琦把黄薇薇的嘴把拉开:“不是,这话她是用的《第一炉香》里的吧?那个小说的结局不是挺那啥的,用得不会不吉利吗?” 黄薇薇和乐意一人往她身上抽一巴掌,乐意略显气愤但是压制自己:“给你一个机会重新说一遍。” 杨思琦立马改口:“好!用得非常好!不愧是年级第一的表白。” 乐意突然想到什么,问杨思琦:“所以你昨晚到底找景愿说什么了啊?” 杨思琦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不光是我找她,是我和黄薇薇看出来你们两个安静的要死,肯定出什么问题了。而且你自从上次发疯之后,你们之间那走得近得真是——” 黄薇薇锐评:“有辱斯文。” 杨思琦:“你们俩的事看得最多的就是我和黄薇薇了,我们断定你们肯定有点啥,就差临门一脚,然后我们就决定你的那一脚黄薇薇来踹,景愿的那一脚我来踹。但是其实我没说什么,我就一直试探她有没有喜欢的人,她问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我没回答,她就突然笑了,吓死我了我那个时候还以为我搞砸了。” “哦——”乐意眯起眼,“看来我还得感谢你们,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们。” 黄薇薇激动地又拍了乐意一巴掌:“不行我好激动!我现在立刻开始磕你们俩!” 杨思琦不屑一顾:“你才上桌啊。我开学的时候就说了她们两个要是没问题,我倒立吃酱香饼。” 乐意惊奇:“但是开学的时候我们两个真没啥,你那个时候瞎猜什么啊?” 杨思琦:“场合!场合懂吗?你们站在一起就很般配。” 乐意很受用:“这句话我爱听。” 等景愿下来时,就看到阳光明媚下这三个人围着叽叽喳喳,一看到她乐意立刻跳起来招手。 杨思琦叹着气说:“从来没见乐意这么活泼过。” 语气虽然是无奈的,但是她和黄薇薇的嘴角从一开始就没下来过,都快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景愿走过来问:“在聊什么?” 乐意拉着景愿的手说:“聊我们。” 杨思琦:“哟哟哟,聊~我~们~” 黄薇薇笑得狂抖,两人被乐意一人一巴掌,立刻老实了,转过身去排队。景愿拉了一下乐意的手,问:“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乐意思考了两秒,“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八月底月考左右吧。” 景愿心想,这下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会不回微信,为什么有的时候会躲闪,为什么杨思琦会突然来试探她。 景愿摩挲着乐意的手,“那你月考前一晚上是……” 乐意说:“你其实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吧?我感觉到了!” 阳光从乐意背后照过来,衬托得乐意更加明亮。景愿低下眼,她现在很想亲乐意。 景愿说:“我不知道是从哪一天开始的,因为我是昨天晚自习突然开窍的。其实很可能之前就有了,我一直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很和煦温柔:“让你等太久了。” 乐意笑得很开心,比她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在日光下很闪耀,“没有等很久,至少我如愿了。” 31、第 31 章 晚自习下课乐意和景愿在门口分别。她们对于自己已经谈恋爱这回事心情尚未平复,在某些瞬间会显得腻歪。比方说现在乐意就扒拉着门框,依依不舍看着景愿:“你直接把东西放过来好了。” 景愿轻笑一声。这周留校人照样不多,宿舍走廊里早就没有平常的热闹,景愿便也不再避讳,偏过头去亲了一下乐意,眼神温柔,“五分钟,我洗漱完立刻来找你。” 乐意在被亲了之后就情不自禁嘴角弯弯,欢喜又满怀期待地答应了。 宿舍里只有她和黄薇薇,其余人都回家了。黄薇薇问她:“谈恋爱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乐意歪头想了下,“其实我好像没太大感觉,但是我今天一天都很开心,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又有一点反应不过来我居然谈恋爱了。” 黄薇薇笑着拍了一下她的肩,“行了行了,知道你幸福了。让我先刷牙等景愿来了好腾位置给你们卿卿我我。” 乐意坐床上背历史,“刷牙ok,洗脸你去217洗怎么样?” 黄薇薇不满:“为什么? 乐意笑了。虽然三岗区不是中心区,但是城市整体的光污染比较严重,现在天空都已经看不到星星了,可是乐意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景愿刚说她五分钟就好。估计你刷完牙她就过来了” “五分钟怎么可能?” “她一直说到做到。” 黄薇薇无语了,“好吧好吧。” 黄薇薇本以为是乐意恋爱上头把景愿说得每句话都放在心上,但是等她刷完牙出来的时候,有人敲门了。黄薇薇都还没反应过来,乐意从原本躺在床上的豆腐块被子上弹射起身下床,拖鞋都不穿就去开门了。 黄薇薇往门口一看,真是景愿。她在心里惊奇,这姑娘也太准时了。 乐意立刻转头看了一眼黄薇薇,不等她说话黄薇薇就举手投降:“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黄薇薇拿着洗面奶去217,杨思琦正在刷牙,黄薇薇一进门她就含着牙刷沫说:“我靠景愿今天一进来就求我让我先给她用洗手台洗脸刷牙。” 黄薇薇:“她们俩给我一种谈个恋爱变癫婆的美感……” 这边黄薇薇刚走,乐意立刻把景愿拉进来,把门关上,景愿刚要皱眉问她怎么不穿鞋,就被人摁门上。乐意踮脚亲上去,手搭在景愿的肩膀上,景愿两只手环住乐意的腰,亲了一会儿后她们睁开眼看着对方,随着嘴唇的碰撞眼神都变得更加沉迷。片刻后终于分开,有那么一会儿她们谁都没说话,然后乐意一只手扶着景愿的后颈,亲在了她洁白的脖颈上。 乐意柔软的嘴唇一下又一下吻着景愿的脖颈,景愿无法自抑地向后仰,乐意改了道,解开景愿校服领口的两粒扣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乐意从胸脯往上,亲到锁骨、颈窝,然后是脖子。 景愿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再次环住乐意的腰,一发力转而将人摁在了门上,下一秒她吻了上去。不同于之前只是嘴唇轻咬吮吸,这次她们唇舌交缠,一方攻城略池,一方也不认输循循引诱,像是两条相互缠绵的湿漉漉的蛇。 不知过去了多久才分开,外面响起了熄灯铃声,乐意气息不稳地说:“我们……亲了这么久吗?” 回应她的是拿着大喇叭的宿管到处喊关灯,景愿抬手把灯关了。一切都消失了,只有洒进来的月光照映出半开的阳台门、被风吹动的窗帘和景愿起伏的身体。 虽然景愿现在没发出一点声响,但凭着这像海平面浮动的身体线条,乐意知道她应该也有点难熬。 在这片微光深处几乎不被照耀到的地方,她们拥抱住对方。这已经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不知道第几次拥抱了,但乐意还是很喜欢。她们太享受相拥时彼此的心跳和起伏的胸脯,还有被对方香味裹挟,另一方的发丝擦过脸,让人迷恋。 最后终于分开,乐意把人牵到床上,在景愿嘴角“啵”地亲了一下,说:“我去洗漱,很快。” 等乐意洗完脸从阳台回来时,景愿还坐在床边,乐意问:“怎么不躺下?” 景愿伸出手,乐意把手放上去,被景愿握住拉到她面前,景愿说:“等你。” 乐意笑了,她放开景愿,坐在了景愿的双腿上,双手环绕景愿的脖子,景愿也搂着她,把她抱在怀里,景愿靠着她的胸口,乐意的下巴抵着她的头。她们在昏暗中分享彼此的体温和气味。 景愿突然张口:“你不用担心我家里。” 两人分开,乐意的手摩挲着景愿的脸,说:“我不担心。” 但是景愿知道不是的。她知道乐意一直在担心她,在担心如果有一天她们的事情被她家里知道了会怎么样。景愿左手抱着乐意的腰,右手放在乐意的大腿上,“我们只要忍一下,忍到大学毕业,就不用担心了。” 乐意笑了,手打了一下她的肩,轻地跟挠痒一样,“哪有那么容易,你的学费生活费怎么办?” 景愿说:“我把户口移出来,学校里肯定有奖助学金,肯定还能兼职……” 景愿还没说完,乐意就捂住了她的嘴,皱眉说:“那还不如先瞒着,我给你出钱都比这好。你出去挣钱不得累死。” 景愿笑了,“你的钱不也是你爸妈的,还是你自己留好吧。” “也不全是。我爸妈有两个朋友的小孩,比我大几岁,两三年前开了个网店,问我要不要一起,我当时就给了一部分钱让我爸妈帮我投进去,现在每个月是有分红的,等我成年了我爸妈就把股份转给我。” “还有我爸妈的股份,说会陆陆续续转给我和我弟的,等我们成年后。我到时候就有收入了,给你花那不是绰绰有余。再不行我们就一起出去打工,我可舍不得看你一个人累着。” 景愿没说话,她把乐意放到床上,两人侧躺在床上,抚摸着对方的脸,亲吻着对方。 景愿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乐意的脸,她心里酸酸的,不光是乐意刚才的那番话,也是意识到她们之间隔得太远。乐意愿意给她花钱,愿意来爱她,乐意什么都不需要她帮,但是反过来她却一无所有。 既给不了乐意荫蔽,也帮不上乐意的经济。甚至她所拥有的最珍惜的也只有乐意。 没有乐意的景愿算什么呢?景愿想,乐意没有她,乐意依旧可以过得很好,她有相爱的父母,亲近的兄弟,良好的经济,优秀的成绩,漂亮的外貌,甚至抛去这些外在,乐意本身就是配得上一切的人。 而在景愿的世界里,乐意就已经是她拥有的最宝贵的钻石了。 她给不出任何,反倒要乐意来迁就。 乐意感觉怀里的人紧紧抱着她。景愿问她:“你会不要我吗,乐意?” 乐意的手拍着景愿的背,“你会不要我吗?” 景愿笑了下,“当然不会。” 乐意语气严肃了一些,说:“景愿,我不是随便玩玩。我说喜欢你,就是永远都要喜欢你。我很古板的,我就是觉得人这一辈子只能认定一个人,我就认定你了。” 景愿闭上眼,“人怎么可能这辈子只谈一次恋爱,你这么年轻……” “你能说话别这么扫兴吗?”乐意不满地说。 景愿不说话了。乐意继续说:“还是你觉得你跟我迟早有一天要分开?你要这么想那我没话说,我做给你看,我就是喜欢你要跟你一起走下去,除非你哪一天说你不喜欢我了看到我就恶心,那我ok,我立刻滚。但是只要你不撒手,我就不会松开。” 景愿把乐意抱得更紧了,乐意又说:“别这么悲观,我们都没到十八你整得跟天要塌了一样。有的人一大把年纪还在兜兜转转,吵架离婚互相算计双向出轨,我这么早就有能一直走下去的人了,我幸运死了好吗。” 景愿笑了,乐意看着她:“你该不会真打算就跟我玩玩吧?” 景愿赶紧凑过去亲她,“当然不是。” “那你有一天要把我踹了呢?” “那你就给我下老鼠药,毒死我。” “那我能捞到什么好处。我给你下chun药,把你关在家里,只能盯着我看。” 景愿笑着说,“好。你怎么折腾都行。” 乐意坏笑说:“真的?我钢琴十级,手指还挺灵活的。” 景愿感觉自己脸有点烧,“……好。” 乐意笑着亲她,“别忧心了,我们过好现在,现在就是我喜欢你,然后我要给你一个晚安吻。” 32、第 32 章 像刚恋爱的每一对情侣一样,乐意和景愿正处于羞涩的热恋期,在每次人潮褪去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亲密无间,等处在人群中时,就时不时靠一些小动作来缓解热烈的感情。 课间乐意一只手写题,另一只手在课桌下捏景愿的手指。景愿要把手抽出来翻页她还不让,要拉回来,被景愿拍了一下,她转头对着景愿做了个鬼脸。 “乐意!”周希芸过来找她。 “嗯?”乐意转头应和。 周希芸坐黄薇薇位置上,满脸希冀看着她:“你是不是会打篮球?” 乐意说:“还好吧,一般般啦。怎么了?” “篮球赛咱们班你去参加怎么样?”周希芸措不及防抛出个地雷。 乐意惊讶:“高三还有篮球赛?不是说不办吗?” 周希芸:“本来好像是不打算办了,但是主任和级长据理力争,说这个月准备调研考压力很多,要搞点活动给我们放松一下劳逸结合。” “苍天啊——”乐意倒在桌子上。 周希芸看到旁边的景愿,又是两眼放光,“景愿啊,要不你也一起来?” 景愿无奈说:“班长,我不会打篮球。” “诶——”周希芸摆手,“话不是这么说的,本来女生里会篮球的就没几个,你不会很正常。但是你长这么高,上场好歹能震慑一下对手。” 乐意爬起来,“姐,别搞我们了,我们准备考试就已经要累死了。” 周希芸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那这样我们班就没人去了。” 乐意说:“就算我们俩去了有什么用,篮球赛要五个人呢,我们班女生凑不出五个会打篮球的,男生甚至参加比赛都不一定凑得出五个,洗洗睡算了吧,啊。” 周希芸一脸坚定:“你们俩去了,再加上我,就三个人了,随便再拉两个人进来,黄薇薇就可以啊她那个子不来多可惜,再随便拉个人不就齐了。咱们打得怎么样是一回事,要是参加都不参加,不利于班级凝聚力啊。” 乐意彻底崩溃,她长叹一口气,手捂着额头说:“你先把后面的人搞定了,再来找我们。” 周希芸:“那我就当你们同意了啊,就这么说定了啊,不许反悔啊——” 等周希芸一走,景愿有些疑惑地问乐意:“你为什么拒绝班长,你篮球确实还行吧?” 乐意倒她肩上,“我只是觉得会很累。我高一的时候参加过,要抽时间出来练习一下吧,练习的时候容易因为场地跟人吵架,还要准备调研考,还不如把我杀了。” 景愿想了一下,“其实不用特意抽时间,就大课间跑操或者阳光长跑的时候去练就好了。场地问题可以商量。” 乐意意外地看着她,“你不是都不喜欢这种活动吗?怎么突然这么积极?” 景愿看了她一眼,“我还没跟你一起参与过这种活动。” 乐意笑了,搂过她的脖子,“亲爱的你直接说想和我一起参加就好了。” 景愿清了清嗓子,推了她一下没推开,移开眼神说:“而且我也挺想看你打篮球的,我之前还没见过。” 乐意两眼含笑,问:“那你要跟我一起去打吗?” 景愿知道她想听什么答案,故意逗她:“那不了,我只想看你打。” 乐意脸瞬间垮下来,像一只耳朵耷拉下来的兔子,景愿笑了:“乐意不乐意了。” 乐意翻个白眼,转身背对她不理人了,景愿只好靠过去把下巴抵在她肩头,“去去去,逗你呢。” 乐意立刻喜笑颜开,拇指捏食指给景愿比了个心,“好的宝宝。” 景愿肉眼可见脸有点红。不过乐意已经发现了,景愿确实比她想象得要更害羞一些。比如乐意在互通心意后,每次说一些腻歪的情话都非常信手拈来,但是景愿似乎与先前并没有太大变化,有的时候乐意对此不满意,故意亲得凶了,景愿也就只会不停地说“我喜欢你”。 乐意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喊景愿:“宝宝,我也想听你叫我宝宝。” 景愿面上发烧,在课桌下牵着她的手,小小声说:“宝宝。” “我还想听你叫我亲亲。” 景愿又只好小小声说:“亲亲。” 乐意余光瞄了一眼四周,没人注意到她们,便在景愿话音刚落时,凑上去亲到了景愿的脸。景愿的脸一下子变成了熟透的番茄、甜甜的西瓜瓤,总之是更红了。 乐意无比庆幸选了最后一排,大部分人都不太容易注意到她们。乐意笑嘻嘻地说:“亲完啦。” 景愿红着脸,弹了一下乐意的脑门。但是根本就不疼,毫无威胁力。 周希芸又去找黄薇薇说了这事,但是黄薇薇的抗拒也很明显,拒绝得简洁有力:“不去。” 周希芸劝她:“你一米七四的个子不能浪费了啊。” 乐意附和:“就是就是。” 周希芸:“而且你……长得貌美动人,不会打没关系迷惑一下别人也可以啊。” 乐意的附和略显犹豫:“……就是就是。” 周希芸:“而且在阳光下挥洒汗水,不是又给高三生活增加了丰富的回忆吗?” 乐意的附和更加犹豫:“就是……吗?”结尾的疑问词语调还是上扬的。 景愿在旁边没憋住,轻笑出声。黄薇薇忍无可忍,双手合十哀求:“姐,我真不会打,我上去就是丢人,我实在不想给我苦逼的高三生涯再增加一份狼狈不堪的回忆了,你放过我好吗?” 周希芸说:“我也去啊!” 黄薇薇:“你是班长,以身作则。” 周希芸又指着景愿说:“景愿也去啊!” 黄薇薇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她那是……她那是……”被爱情冲昏头! 黄薇薇最后无法,寻思着就答应吧随便打打算了,便应和下了。等周希芸一走,她就转头伸出两根中指对着乐意和景愿:“我真是服了你们女同了。” 乐意靠在景愿身上,一撩秀发:“没什么好说的,跟女朋友打篮球再怎么出丑我都心甘情愿。”她旁边的景愿眼神温柔,更让黄薇薇窝火,心说我是真不想成为你们play的一环。 黄薇薇冷笑一声,“你最好别等出完丑了追悔莫及。” 没过几天,黄薇薇的话就应验了。 最后定下来的最后一个女生是柳不焕,没别的原因实在没人愿意来,周希芸只好求助朋友了。周五体育课,周希芸想着让大家练一下配合不然打得太烂了还是说不过去。乐意这天正好在生理期,而且是第一天——对她来说最痛的时候。周希芸想着让她少动,就让乐意和黄薇薇去找场地,她们剩下三个人去器材室找篮球。 反正乐意已经是她们这里面打得最好的了,不练也没关系让她坐着当指导。 黄薇薇和乐意找好了地方,但是恰好这一天有个班上篮球课,其余篮球都被自由活动的男生借完了,景愿她们只好去找其他男生沟通给她们一个球,这耽误的时间就长了。 黄薇薇和乐意坐在地上可能坐了有十分钟人都没来,已经开始有些担心了。毕竟占着位置一直不用她们心里也说不过去,乐意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灰,打算去找景愿她们,一群女生乌泱泱的就过来了。 她们五个人过来的应该也是准备篮球赛。乐意定睛一看,里面还有熟人——赵之茹。 黄薇薇这下也起来了,对着走过来的人喊:“同学,这个场我们占了。” 为首的女生掂了掂手里的篮球,没理黄薇薇的话,自顾自跟后面的人说:“就在这打吧?” 后面的有两三个女生立刻应和,“好!” 黄薇薇和乐意对视一眼,不愧是好朋友,瞬间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样的想法:癫婆。 黄薇薇直接把体育老师放在篮球框下的大喇叭拿起来,对着她们喊:“同学你听不懂人话吗?这里有人了,要打你们就去别的地方打。” 为首的那个女生把球递给后面的人,打量着黄薇薇和乐意,可能是觉得对方只有两个人,声音里底气十足,“占了关我们什么事?你们又不用不就应该给别人打吗?” 乐意出声了,“我同学待会过来我们就打了,在等人。” 那个女生不为所动,“她们现在不过来,你们占着也是浪费,给我们打完了还给你们。” 乐意和黄薇薇同时嗤笑一声——谁知道你们什么事时候打完?等你们打完他爹都该下课了吧装什么啊。 那个女生把球往上一抛就要开始,乐意跑上前起跳在她们五人之前把球拍下来抢到手里然后上篮起跳投篮进框一气呵成,落下来的球滚出场地外,停留在绿化带的草地里。 刚才的女生不爽了,“你他妈有病吧?你又不用我们用用怎么了?” 乐意翻个白眼,“你他爹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们占了,连抛球的姿势都不对我看你练了也白练不如早点走,省的人家看到了以为你们搞马戏团表演呢。” 面前的女孩脸都给气成了猪肝色,旁边的黄薇薇憋笑憋得腮帮子都酸了。但其实乐意并没有很好受,下腹持续的下坠痛让她简直难以忍受。她开始后悔这个月不该喝那么多冰咖啡。 但面上乐意不露声色继续说:“哟我看你这技术也用不到球了不如给我们吧,物尽其用。黄薇薇,把景愿她们喊回来,说有送上门的球了。” 黄薇薇立刻应声,但是没憋住:“诶!噗——哈哈哈哈哈……” 这五个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有个微胖的女生拉了拉为首的女生,“算了吧让她们用吧,确实是人家占了……” 为首的女生一甩手,冲上千想去推乐意,乐意灵活躲开,那个女生一下子摔地上。这下就不只是黄薇薇了,她的同伴们看到了都想笑。 乐意往那群人瞥了一眼,轻蔑地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同学~你好像人缘不太好哦。” 那个女生被逼急了,从地上起来就去抓乐意的领子,乐意抓住她的手威胁道:“你松不松手?!” 那个女生气急败坏,抓着乐意的领子又摇又推又锤,下手还挺重的,乐意憋不住了一巴掌扇了过去,那个女生开始跟疯了一样又扯乐意的头又抓乐意的皮肤,乐意反抗,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没想到那个女生手被牵制了就开始踹,一脚踹在了乐意的肚子上。 黄薇薇心说坏了,赶紧冲上去拦。她一个人当然拉不开两个人,冲那四个早已呆若木鸡的女生们喊:“愣着干嘛,快上来拦啊!” 那四个女生回过神也开始冲上去把两人拉开。乐意的长马尾被扯散了乱糟糟的,领子也翻了起来,前面的两颗扣子也被扯开了,露出洁白的皮肤,脸上还被抓出了几道伤痕。 那个女生被另外几人拉着不让她乱动,赵之茹冲上去看乐意,面露担忧:“你没事吧?” 她的目光停留在乐意的胸脯上,那上面一道被抓出的长长的红痕颇为醒目。乐意捂住下腹,踉跄了一下,赵之茹赶忙上去扶。 该死。乐意心说。她感觉自己痛得快昏厥了。 等到景愿她们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坐在地上的撒泼的女生,以及被黄薇薇和另外一名——爹的,之前和乐意表过白的女生——她们正扶着乐意。 从远处看都能看出乐意垂着头扶着肚子,头发乱糟糟的。柳不焕还在问怎么回事,景愿心下一紧,把球给周希芸,小跑赶去。 现在是中午两点不到三点,太阳毒辣辣的但是乐意感觉自己的小腹像块冰山,她痛得额头都开始冒冷汗。 “乐意!”黄薇薇突然惊呼。她们看着乐意一下子倒下去,赵之茹和黄薇薇赶忙托住她。周希芸她们也看到这一幕,赶紧跑过去。 “送她去校医室。”黄薇薇焦急地说。 赵之茹应声,但是下一秒却被人推开,一个个子很高、在这烈日天也并没有什么汗味反而有股清香的女生越过她,将乐意抱起,往校医室的方向走。黄薇薇连忙跟上。 乐意闻到景愿的味道就安下了心,她模模糊糊地去确认,“……宝宝?” 景愿打横抱着她大步往校医室走,又着急怎么还没到,又不敢用跑的怕晃得乐意更难受。听到乐意的声音,她应道:“宝宝,是我。” 34、第 34 章 话虽如此,晚自习的时候黄薇薇还是跟乐意概述了一下乐意昏倒时发生了什么。这时景愿被裴意絮叫去办公室了,黄薇薇提问便也放开多了:“有个女生去摸了下你的头,被景愿推开了,就是之前来找你的那个,你认识她吗?” 乐意立马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赵之茹,随口含糊道:“聊过几句。” 黄薇薇看她有些意兴阑珊,问她:“你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乐意长叹一口气。她现在真是后悔死当时为什么要跟人争地面红耳赤,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头发散乱衣冠不整的样子有多狼狈,偏偏景愿还过来看到了,偏偏她争就算了还差点没争过。 乐意说:“我就是觉得在景愿面前跟人闹成这样,很丢脸。让我觉得很烦。” 黄薇薇试图安慰她:“换个角度想,你只是最后晕倒的样子被她看到了,前面跟人扯头花的场景她没看到。” 乐意并没有被安慰到,“这两个区别不大,只是丢脸和更丢脸而已。前面打架都是被她看到了,那我就真的要去世了。” 黄薇薇想让她宽心一些,但是觉得她这种心态很正常,毕竟她跟那个癫婆大战的时候确实一个比一个狼狈,有种垃圾场大战粪水池的感觉。她也实在说不出“你刚才一点都不丢脸”这种话来安慰她。 正当黄薇薇抓耳挠腮时,外面有学生会的人叫乐意去曲声荔办公室了。乐意刚进高三办公室,就跟景愿打了个照面,景愿眨了两下眼,乐意会意。 曲声荔办公位上,跟乐意打架的癫婆已经站在那了。乐意喊了声报告就进去了。 乐意站定,曲声荔瞥了那个癫婆一眼,张口命令道:“瞿明悦,给人道歉。” 叫瞿明悦的女生看起来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张口道了歉,跟机器人背稿子一样,“同学对不起,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请你原谅我。” 乐意没理她,转而问曲声荔:“不好意思老师,她的惩罚结果出来了吗?” 瞿明悦站在旁边低着头捏手指头,曲声荔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说:“全校通报还有停课一周。” 乐意觉得这个很符合规定,已经完全够了,刚要说好,景愿就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直视曲声荔。 “她这样的,应该够记过了吧?” 三人同时看向景愿,十分震惊,就连乐意都难以置信这会是景愿说得,她拉了一下景愿的衣摆,示意她别参和进来了。 按学校规定,瞿明悦大喊大跳挑拨是非甚至第一次动手不够还要接二连三,当然是可以够记过了。但是一来这个事情影响不算大,二来乐意伤势也不重都是一些小抓伤,她之前没有案底又主动认错,学校一般都会网开一面。 乐意以为是有什么瞿明悦要辩解的地方,景愿会作为证人来帮她,但是没想到一下抛个大雷。高三被记过,只剩下这么些天就毕业了,如果来不及消除…… 乐意没有记过的时候,大多数人高三了都会着急,心思都放学习上了生怕有差错。学校看她们压力大有些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不太会有人记过。 虽然也有很多人说这种处分没什么用,学校不会记进档案,还有说高考前学校都会帮忙删除。可能记过真的不过是学校拿来震慑学生的噱头和筹码,但是没人敢冒这个险。对于高中生来说,学校的规则就是天大的规则,即使后面回过头来看这些事情不过如此,但在现在就是无法逾越的大山。 曲声荔清了清嗓子,移开眼,说:“嗯……瞿同学这个呢,也没有下手太重,乐意的伤也就是一些小打小闹,而且也道歉了,我们觉得停课一周通报批评,警告一下就可以了……” 景愿冷声说:“小打小闹?乐意在校医室躺了半个多小时。” 曲声荔推了推眼睛,没想到还来这么一茬,“那……那也有很大一部分是乐意身体不舒服的问题。” 瞿明悦高声说:“而且她扇了我!” 乐意冷笑一声,“你先一脚踹过来的时候怎么没说我扇你呢?!你不该扇吗?”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曲声荔颇为头痛地呵斥瞿明悦,“你安静!我看你是真想被记过!有完没完!” 景愿轻哼一声,“看来她道歉也不是很真心,不如记过,好好反思一下。” 乐意觉得景愿不对劲。景愿的态度摆明了就是要把瞿明悦按死给处分,但是如果不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混混学生,高三记过对心态绝对会有影响。她虽然不满瞿明悦,但也实在不想把事情花在这种事情上,给的结果还合理就准备答应走人,最多等出了校门逮着人扇两巴掌。 但是景愿知道瞿明悦这种成绩一般,人缘一般,各方面都不突出的人,对于这种触犯规则而受到的惩罚都有先天的害怕——因为这类人从小接触地就是一旦触犯规则,天就会塌了,所以对于当下的困境一般也没有较强的抗压能力。 她就是要瞿明悦胆战心惊,然后求着乐意原谅她帮她在学校领导面前混过这一次,即使她的悔恨出自害怕而非真心,但是景愿就是要最后的结果,她要瞿明悦怕得不行,寝食难安甚至为此无心学业,提心吊胆如果被家长知道会引来怎样的责骂。 乐意觉得这样的景愿不对劲,却又好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曲声荔语气严肃,“景愿,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 景愿坚定地说:“我是证人。” “那你也不是受害者。这是她们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评判。回班。” 看景愿没有动,曲声荔语气更重了:“回班。” 景愿看了乐意一眼,然后就走了。乐意读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最后她转头看了一眼瞿明悦,一字一句对曲声荔说:“我觉得景愿说的对。” “她先挑事动手,也并不真心悔改。配得上一个处分。” 瞿明悦面色苍白,曲声荔头痛地要死——没有学校会想把一个平时虽不出众但是并无过错的普通学生往重了罚。 瞿明悦沉不住气了,她的声音高而尖锐,“凭什么!凭什么!你没还手吗?!为什么只罚我!你晕倒也是故意的是不是?我□□——” 她还没说完,曲声荔忍无可忍,一拍桌子:“给我闭嘴!你觉得自己很光荣吗?!” 瞿明悦不敢说话了,她眼框很红,神色怨恨又不服气,曲声荔看她那样就来气。上课铃响了,曲声荔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说:“你们都回去,这个结果我和廖主任会重新讨论。” 重新讨论!瞿明悦不敢置信。重新讨论是什么?就是她很可能被记过。对她父母来说,记过就是小混混,不学无术的那帮人才会干得事情,是她让他们丢脸,瞿明悦没办法再往后想了。明明刚才已经定了,只要她道歉,乐意也不会刻意反驳,停课一周虽然很严重,但是总比记过好。 这下怎么办?!操他吗的,那个叫景愿的贱货为什么非要横插一脚! 乐意冷冷地看她一眼,出门回班。 课已经开始了,乐意打了个报告进去,景愿坐在位置上,看不出什么心情变化。乐意坐下来把手搭在她腿上,“你为什么一定要她记过?” 景愿反问:“你不愿意?” “我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景愿说:“我觉得有。她该得的。” 她看到乐意倒在地上,脸色发白冷汗直冒的样子就担心死了,那个叫瞿明悦的居然还毫无悔改之心。还有那个摸乐意的女生,要不是瞿明悦挑事,那个女生早就被乐意拒绝了,只能远远看着。 她和乐意之间就连最基本的一句“这是我女朋友”都不能对别人说,哪一天分开了都没人知道,本来这件事情让景愿很不安心,偏偏瞿明悦这么一搞倒是给那个女生机会了。 但是这些景愿不想跟乐意说,她知道乐意怎么看她的,年级第一、好学生、乖乖女。可是景愿不是。景愿在今天发觉自己是个变态。 乐意会喜欢这样一个她吗?跟预料中完全不一样的她,嫉妒且偏执的她。 景愿不确定。她想,其实她和瞿明悦是一样的人,都有不敢承担的后果。瞿明悦怕被记过。她怕乐意离开她,甚至因为她内心的想法而厌恶她。 乐意没说话,景愿转了话题,“你刚才问我的第三题我算出来了。” 乐意开口:“景愿,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 景愿沉默了。乐意拉住她的手:“你有什么事情不能瞒着我。” 景愿轻声问:“如果你不喜欢呢?” 乐意说:“我可能会不喜欢你的看法,但是我不会不喜欢你。” 景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和乐意把话说得很满,坚信自己就是一生只爱一人相反,景愿其实很不确定,她也会受不了自己,明明乐意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却总还是觉得乐意早晚有一天要离开她的。 而比起乐意有一天因为不喜欢离开她,似乎乐意无法接受她的某些而离开她才是更让景愿难以忍受的。 于是最后沉默良久的景愿只是说:“没什么。” 35、第 35 章 晚自习下课乐意说要去厕所,景愿就先去楼道等她。厕所里静悄悄的,应该是没人。乐意随便找了一间,刚进去就听到有人跺着脚进来了。 “明明都说好了!操他妈的烦死了,那个女的为什么突然间非说要记过,她有病吧关她什么事,怎么还不去死!” 乐意顿住了。这是瞿明悦的声音。 好像还有另一个女生要劝她,但是刚张口说两个字又被瞿明悦的脏话和辱骂堵回去了。 乐意忍不住了,拉开门就冲出去,瞿明悦和她同学才发现还有人,惊叫一声,下一秒就被乐意扇了一巴掌,倒在洗手台上。 另一个女生捂着嘴不敢说话,瞿明悦半捂着脸,好半天才结巴地说:“你……这次是你先动手的,我要、我要去找……” 乐意双手抱胸在前,打断她:“我求你了,赶紧去找老师。” 瞿明悦被堵住话,乐意一步一步走向她,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摁在洗手台的镜子上,重力把脸都压变形了。 乐意现在怒火中烧,想起瞿明悦刚才骂景愿的话,巴不得再抽她两个耳光。她现在吃过止痛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虚弱了,瞿明悦根本挣脱不开她的钳制。 乐意扯着瞿明悦的头发,一字一句说:“你随便去找,厕所没有监控,你现在说我抽你,我可没把你抽出伤看也看不出来。你敢去,我就敢说你是串通同学一起污蔑我。” 说到这里,乐意转头瞟了一眼旁边那个女生。她半掀开眼皮,那双丹凤眼下尽是讽刺,“我看看就你下午那个表现,谁信你。” 乐意松开她,看着她因为恐惧和愤怒交织身体颤抖,只能扶着洗手台站稳。不等她回过神,乐意又是一巴掌。 瞿明悦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还有,别让我听到你对景愿骂一个字,我听一次扇一次。” “滚。” 瞿明悦愣在原地,还是她的同学先回过神,拉着她跟乐意道了个歉就急忙走了。乐意洗了把手准备去找景愿,转头却看到人已经站在门口了。她也不是很在意,反正这次没丢脸,“你都看到了?” 景愿点点头,走进来,摸着乐意的脸接了个吻。 乐意搂着景愿的脖子,一下一下亲着景愿,然后分开稍许,“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瞿明悦记过?” 景愿低头看着她,眼波流转,有些喘气心砰砰跳——刚才乐意那样实在是……有点性感。本来还担心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说出来了乐意会怎么想她,可当乐意吻住她的时候就什么都忘了,“我看到你今天下午虚弱的样子就对她生气。而且……” 乐意追问:“而且什么?” 景愿抿了下嘴,“上次跟你表白的那个女生,在你晕过去的时候摸了下你的头。要不是她,那个女生怎么可能有机会。” 乐意看着面前的人,眼睛越来越弯,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景愿不知所以地问她:“你笑什么?” “你很介意那个女生吗?” 景愿有些吞吞吐吐,眼神游移,“怎么可能不介意。” 乐意笑出了声,景愿继续说:“我就是不喜欢有人跟你那么亲近。杨思琦她们也就算了毕竟是你很好的朋友,但是其他人凭什么。” 乐意手往下,和景愿十指相扣,“你可以直接说:‘你只能有我,你最亲密的人只能是我’。” 景愿脸红了,小声问她:“你会这样吗?” 乐意说:“会。我就是这么想得。” 景愿抱住她,抱得有些紧,乐意拍了拍她的肩:“去小野林,我才不要在厕所调情。” …… 像一个轮回倒挂的球,月亮下去了太阳又升了上来,阳光透过密集的树枝照在地上打下一片斑驳的阴影,草坪上的喷水器一顿一顿地转像提线木偶跳华尔兹,水洒在空中金光闪闪。 大课间乐意又被叫到了曲声荔办公室,景愿看了她一眼,乐意摁住她肩膀:“我过去就行。” 办公室里瞿明悦的眼睛有点肿,乐意无视她跟曲声荔问了好,听曲声荔说:“我和廖主任商量了一下,除了停课和通报之外,还有两千字道歉检讨贴班级门上,你看呢?” 和昨天还有些不服的样子不同,今天的瞿明悦低着头不说话,偶尔抬头对上乐意,也不敢再嚣张,看她又红又肿的眼睛估计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没睡好。 乐意在心里冷笑,问曲声荔:“我觉得记过……” 曲声荔打断她:“瞿明悦,跟乐意同学道歉。” 瞿明悦给乐意正式鞠了个躬,向乐意道歉。曲声荔让她先回去,单独把乐意留了下来。 她说了很多,“你们打得也不是很严重”“同学之间小打小闹”诸如此类的话,最后语重心长:“如果现在的情况是你们调换,犯错的是你,我也不会记过。乐意,高三心态是最重要的,你们年轻冲动,一旦心态被压垮了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乐意不置可否,但事已至此她也没有能再追击的地方了,只好答应。 下午放学,行李箱轮子声咕噜咕噜,校车笨重地停在路上,尾气呼呼往外吹,从车后走过像是被热气的尘埃喷了一腿。 乐意在教学楼打电话,碰到认识的同学急忙挥手打招呼,看她在打电话对面同学指了指楼道口,用口型说:“我回家啦!” 乐意刚要说话,另一头的电话就通了,“喂?妈?” 柳冰声音还是温柔的,但是听上去能听出不大满意,“你这周还留在学校?你都留了三周了,不会想住在学校吧?” 乐意连忙说:“哎呀三周也不是很久嘛……” 柳冰说:“你下周也要在学校吗?” 乐意为难地看了看身后的景愿,听她半天不说话,柳冰立刻给她下了通牒:“你下周必须回家。一到学校就跟断了线的风筝,必须回来让我们看看你。” 乐意只好答应她:“好啦好啦,我下周回来。” 柳冰“嗯”了一声,语气一转低声问她:“你还记得你初中有个女同学吗?个子矮矮的长得挺漂亮的。好像和你不是一个班。” 乐意回想了一下,“记得啊,袁瑶星?” “对对对。那个女孩自杀了。” 乐意愣住了。她跟这个初中同学关系还行,初中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就会一起聊天,看起来也很活泼的一个人,成绩也很好,考进了市里排名前四的高中。 柳冰说:“好像是抑郁症在学校心情不好,老师通知她父母来接她回家,她父母觉得是小事一直不愿意来,她好像还闹了一通。然后接回家后也没仔细看着,父母出门的时候她从家里跳下去了。” 乐意一时之间竟发不出一个字。柳冰问她:“乐意?你在听吗?” 乐意反应过来连忙应道:“我在。我后面还有人排队打电话我先不跟你说了。” 乐意把电话挂了,给景愿留下一句“我去趟厕所”转头就走了。乐意进到厕所隔间,把手机从书包里掏出来,打开微信,初中同学转发的朋友圈印入眼帘,里面是九宫格照片,绝大多数初中同学都转了,布满手机页面。 乐意点进去看,第一条是袁瑶星妈妈发得一条长朋友圈,大概过程与柳冰描述并无二致。只是最后一段,袁瑶星父母提出要求学校出面解释清楚,并提供赔偿。这一点让乐意觉得无比滑稽。 微信提示震动,蒋幼枝给她发消息过来:我靠,你看到朋友圈了吗? 【蒋幼枝】:袁瑶星跳楼了??我靠她不是……学习挺好的吗长得也很漂亮性格也很好,跳什么啊? 【蒋幼枝】:我还记得我初中的时候说不知道过成她那样的能有什么烦恼,她就跳了??我靠。。。 【乐意】:你看她妈发得,很难评。 【蒋幼枝】:我刚看完,我真服了早干嘛去了,学校早说了有问题让他们领回家注意,孩子死了知道急了? 【蒋幼枝】:我初中班级群都活了,他们说袁瑶星跳楼的时候她爸妈还在外面打牌。。。 【蒋幼枝】:我觉得有点贱了这对夫妻。。。 【蒋幼枝】:你人呢,我在这无语死了你屁话没有? 乐意看到蒋幼枝发得信息了,但是她不想回。虚无和沉默像一双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记忆中袁瑶星但从表面上来看确实没什么可遗憾的。可是初中时活跃生动的女孩现在成了地面上稀烂的碎块。 “乐意!” 景愿的声音把她从思绪中拉出来,她快速打字回复蒋幼枝:晚上出来我跟你说,小野林。 【蒋幼枝】:好啊好啊,我靠我要跟你好好说这事,正好我们挺久没见了。 【乐意】:还有我女朋友。 【蒋幼枝】:什么?! 乐意把手机放包里,拉开门抱住景愿。 她需要抓住一些实在、具体的东西。 景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先轻轻拍她的背,“怎么了?” 乐意的头埋在景愿的肩窝里,声音沉闷:“我初中同学自杀了。” 景愿问:“是你的好朋友吗?” 乐意摇摇头,柔软的头发磨蹭着景愿的脸。“关系还可以,我只是有点……我不知道怎么说,她初中的时候很阳光,每天笑哈哈的。可是一个鲜活的人突然间就……就死了。” “她还不到18岁。” 景愿一瞬间也怔住了。因为死亡这个字眼离她们这个年龄太遥远了,她在学校里路过的任何一个学生看起来都与这个词毫无瓜葛。对于乐意来说,六年前身处初中校园的她也无法想象面前耀眼的女孩完全不输冬日的阳光和火红的木棉花,却在几年后会被定性死因自杀。 截图里袁瑶星妈妈的朋友圈时间显示是昨晚九点,一个日夜足够舆论发酵。乐意恍然大悟为什么曲声荔会对她说那番话。 景愿无话可说,只能拍拍她的肩。乐意抱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她,说:“今晚去小野林。” 景愿以为是同往常一样,乐意需要缓冲和放松,也就很自然地答应了:“好。” 乐意说:“带你去见我一个朋友。” 36、第 36 章 下课铃一响,各班就开始稀稀拉拉往外走人。操场的四柱暖色照明灯让夜间也变得像落日时分那样温暖了一些。乐意带着景愿走进小野林,来到她和蒋幼枝习惯待的区域。 蒋幼枝散着头发,想必是下午洗了澡脸上没有化妆,手腕上带着和乐意同款卡西欧电子表,没穿校服,穿的是平时常穿的那件天蓝色t恤。 乐意牵着景愿走到她面前,她们一走过去蒋幼枝就瞪大了眼睛,眼里的八卦和兴奋排山倒海压过来,乐意倒是很镇定,抬了一下牵着景愿的那只手,“我女朋友,景愿。” 蒋幼枝一下子捂着嘴,手从栏杆里伸进来推了一下乐意的肩膀,“姐咱才三周没见,你给我整个这么大的,我□□居然谈了?!你怎么突然间谈上了!” 景愿似乎没想到蒋幼枝这么活泼,有些内敛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景愿。” 蒋幼枝一甩长发,“你好你好,乐意早跟我说过你了。” 景愿看向乐意,乐意笑着说:“我还在喜欢你的时候就跟她说过了。” 蒋幼枝翻了个白眼,“她那个时候可内耗了……” 可惜她还没说完,乐意立刻把她嘴捂上了,核善地说:“亲爱的,过去的事情不要提。” 但是毫无威慑力,蒋幼枝贴脸又给她翻了个白眼,拉开她的手,表达了一些对景愿的赞叹,“我天,你好高啊,你有一米八吗?” 景愿说:“我178。” 蒋幼枝:“我天,你比乐意高了十厘米啊,她亲你是不是要踮脚亲啊?” 景愿没忍住笑出声了,乐意再一次把蒋幼枝的嘴捂上了——她本来对自己的身高很满意,但是景愿太高了她每次耍流氓都得踮脚的样子真的很滑稽。 而且她实在很遗憾,两人纵长差距大导致她想公主抱景愿都会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 “寒暄”完,蒋幼枝凑近说:“东培也跳了一个,但是被压下来了。” 乐意皱眉:“东培高中?山海区那个私立学校?” 蒋幼枝点点头:“一个男的,从学校里跳得,好像是考试抄袭被抓了,那天晚上跑教学楼天台跳了。” 景愿不解:“为什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蒋幼枝说:“学校封锁消息了。那个男生好像家里是离异,爸妈只给钱都不管他,他爷爷一个人带他。这种家庭本来小孩就容易出问题,可能抗压能力差。虽然我很想说考试抄袭是他不对在先,但是——嗯,逝者为大。然后这种家庭,你可以想象到不会太在意的,钱给够了就不管了。” 乐意问:“家里人没来问?” 蒋幼枝:“问了啊,结果他爸妈在学校里吵起来了,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对方。后来和学校谈妥了给了赔偿,就没来了。其实不算完全没风声,毕竟是死了个人。但是东培出了名爱面子,出了事学校立刻把天台锁了,连夜去宿舍查手机生怕有人在互联网上发什么,警告学生别在外瞎说抓到了就怎么怎么着,本来要办运动会的也给取消了在全校安排心理测试,打算把有问题的先送回家。” 乐意和景愿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但是现在送回家也没用,袁瑶星不就是在家里跳得吗。” 蒋幼枝耸耸肩:“总比死在学校里好。死在学校里学校彻底背责。东培那几天领导层人心惶惶,最后下去了几个。” 景愿看了蒋幼枝一眼,“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不是没透出风声吗?” 乐意替蒋幼枝接话:“她爸有朋友在那里当校董。” 景愿没再说什么。蒋幼枝打了个响指,“话说,之前我每次回家我爸妈都看着我唉声叹气的,昨天我打电话回去,我爸突然跟我说,成绩不好也没关系,活着就行。” 乐意笑不出来,即使跳楼的这个男生与她素不相识,但是乐意的感觉还是冉冉升起的气球被绑了一块石头。她有些不理解:“这不是……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吗,怎么就有跳楼的事了?” 蒋幼枝想了下,“我听我爸说,每年都这样,刚开始疯几个,中间再疯几个,最后疯的人反而少了。诶,你可别疯。” 乐意拍开她的手,“别咒姐。” 回宿舍的时候,走在校道上,乐意看了一眼景愿,问她:“你不喜欢蒋幼枝吗?” 景愿不对劲。虽然她平时话不多,尤其是除了乐意还有别人在场的时候,但是今天的景愿看起来有点……敷衍。 她不想下乐意的面子,所以跟着聊,也不想让蒋幼枝尴尬,所以跟着笑。但是她就像是……小矮人误入巨人国,鸭血放清汤锅,总之就是哪哪都不得劲。 景愿回神,说:“没有啊。” 乐意又问:“那你不舒服吗?” 景愿再次否认:“没有啊。” 乐意坚持不懈:“那你心情不好吗?” 景愿说:“当然没有。” 乐意狐疑地看她:“你确定?” 景愿移开眼神,“确定。” 乐意“哦”了一声,心说装吧你就。 直到两个人在宿舍门前分手,在等路过的人走后乐意像上周一样亲了一下景愿,景愿也同样低头回吻,说:“5分钟后见。” 乐意拉着她的手,又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不开心?” 景愿再次瞟开眼,笃定地说:“当然没有。”然后低下头亲了一下乐意,“5分钟,我很快。”说完就进了217。 乐意撇了撇嘴,嘟囔道:“看我不给你问个水落石出。” 五分钟后景愿按时进了216,乐意洗完脸换了t恤睡衣。她给景愿开了门,转身要去铺开被子的时候被景愿从背后抱住。 景愿的下巴抵在乐意肩窝,让乐意觉得有点痒:“好痒啊。” 景愿把头挪开,转而开始亲乐意的脖子,这下好了,乐意觉得更痒了,有些躲避又有些欲拒还休,她头往另一边偏却被景愿按住,从脖子亲到肩窝,乐意痒得有点受不了,轻叫了一声。 景愿换了个姿势,原本扶着乐意脑袋的手转而从前抱住乐意的腰,另一只手虚握着乐意的脖子,接着亲,亲到最后把乐意宽大的t恤拉开一点,咬在了乐意的肩上。 “嗯……”乐意没忍住叫了一下,接着被景愿抱了起来。 乐意遗憾的就是这里,景愿每次抱她都抱得很轻松很优雅,但是她抱景愿就没这味。 景愿抱着把人放到了床上,然后她也躺了进去。乐意并不老实,景愿一躺进来她就把腿搭在人家大腿上夹住,凑近和景愿面对面接吻。 等再分开的时候两人的脸都红红的。乐意捏住景愿的脸,故作凶狠,“再问你一遍,真的没有不开心?” 景愿的手伸出来抚摸着乐意的脖子,笑着不说话,又凑过去亲了,把乐意的问话全都堵了回去。 景愿确实不太高兴,从看到乐意和蒋幼枝带着同一款表开始,再到乐意替蒋幼枝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她承认自己总是爱吃醋,但是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面对的是乐意多年的朋友,她不能太随性,不能轻易地说自己的不满。 景愿很清楚将近十年的朋友的分量,她才是后来者。而且她觉得自己总是这么吃醋,这个跟乐意走近了她不开心,那个跟乐意玩得好她不愉快,那……总有一天乐意会烦她的吧。 她也不想被人烦,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与其让乐意一次次为难,最后厌烦,不如憋一憋,下次记得别表现得太明显。 乐意被堵着亲,她被子里的脚踢了一下景愿示意她赶快松嘴,但是景愿亲得更凶了——她需要确认乐意在她身边。乐意感觉快憋死了,从踢两脚变成用力拍景愿肩膀,拍了还没有就开始推她,自己往后退,结果景愿从后按住乐意的背,这下推也推不开,退也没处退。 但是景愿知道自己亲地太凶了,所以时不时会松开一些让乐意能呼吸一下空气,但是这样给乐意的感觉就是她在大海里面沉浮,一下呛水一下浮出海绵,同时景愿攻城略池,像是一条水蛇缠住了她的腿,然后往上一直游走到她的腰。 怎么说,很像窒息,但是窒地她有点爽。 靠。我该不会是个m吧。乐意心想。 最后景愿终于放开乐意,乐意开始大口喘气,景愿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被乐意一把打开,“你发什么疯,我快死了你知道吗?” 景愿箍住她的腰,“可是你在抖。” 乐意顿住了。 景愿接着说:“你后面还回应我了。” 乐意不说话了,景愿继续说:“你的腿一直缠着我,有的时候还会夹一下我。” 她还要接着说,被乐意红着脸捂住了嘴,“求你了,别说了。” 景愿不听她的话要拉开她的手,乐意凑过去咬了一下她的下巴,然后亲了上去,省的这人再说出什么来。 但是景愿不吃这套,乐意一凑过去亲,她就又开始往死里堵住乐意所有的退路。乐意知道扯不开她了,便下意识抓住她的衣领,越抓越紧,把扣子都扯开了。景愿越来越深入用力,乐意闭上眼,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 景愿放开了她。乐意终于又呼吸到了空气。她的眼泪被景愿用手轻轻擦去,嘴唇有点红肿,自顾自喘着气。 景愿抱住她,咬了下她的耳朵说:“你好漂亮。” 乐意故意不理她,翻了个身背对她,景愿又开始温柔了,手替她揉着肚子,轻声问她:“还疼吗?我帮你揉一下。” 乐意闭紧了眼。她本身就怕痒敏感,景愿又不是不知道,这哪里是帮她揉肚子,这是故意撩她呢。 至此乐意更笃定景愿就是有问题了,换平时她哪里会这么搞刺激,只有她吃醋的时候,越吃醋,越不敢说,越要主动做一些确定的事情缓解自己的不安。 思及此,乐意便转身,拉着景愿的手往自己肚子上揉,挑了下眉,说:“揉得不对,我教你怎么揉。” 乐意拉着景愿的手,越揉越下,越下景愿脸越红,最后停留在乐意腿间,她跟摸到炭火似的立刻把手收回来了。 乐意搂上她的脖子,故意问:“干嘛不继续了,不是喜欢揉吗,继续揉呀。” 景愿:“你、你还在生理期。” 乐意抚摸着她的脸,“没关系,我可以浴血奋战。” 景愿皱眉:“不要这么说。”然后就转身了。乐意叹了口气,“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是真的。” 见景愿还没反应,乐意贴了上去,隔着t恤,一片柔软的、海绵般质地贴着景愿,景愿无奈转身。 乐意亲了亲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你不说我现在就跟你搞强制。” 景愿垂下眼,说“你跟……你跟你朋友太亲密了。” 乐意:“亲密到让你觉得不舒服了?” 景愿否认:“不是……就是,我很容易介意这些事情,你们戴一样的表,还那么了解对方,还……就是,你的过去我都不知道。” 乐意点点头,景愿继续说:“而且你们那么多年的朋友,我也不能说什么。” 这次乐意开口了:“我们也可以做很多年的爱人。” 景愿愣了一下,看着她,乐意继续说:“然后我们也会有情侣表,情侣装,我们也会有很多年。” 景愿眼睛一瞬间有点红,但是她憋回去了,固执地问了一个问题:“我和你的朋友,谁重要?” 乐意笑了,她这下是真的无奈了,她明明还在读高中,却整得仿佛在处理婆媳问题一样。 乐意安抚她:“你们都很重要啊。” 奈何景愿很固执:“你必须说一个更重要。” 乐意说不出来,景愿就不理她了。乐意无法,只能凑过去,又亲又抱,宝宝宝宝地喊,最后景愿被磨无奈了,转身来抱她。 景愿有些失落:“我知道我这样很无理取闹,说不定你哪一天就烦我了。” 乐意亲了她一下:“不会的,我爱你。” 景愿停了一下,看着乐意认真说:“乐意,我只有你一个。” 37、第 37 章 对于景愿这样,乐意从不觉得她烦人。在一起之后她能感觉到景愿内心的不安全感在被一点点激发出来,导致对她有很重的占有欲。但是乐意挺喜欢这样的,恋人之间如果一点都不吃醋一点占有欲都没有—— 乐意翻个白眼:“那还谈个屁恋爱啊,跟我自己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蒋幼枝点头赞同。 乐意其实也有点苦恼该怎么缓解景愿的不安,想来想去杨思琦和黄薇薇那两货都没谈过,只会出点馊主意,便只好来问蒋幼枝了。 蒋幼枝给乐意分析:“我觉得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你对象的生活里只有你,但是你有朋友,有其他人,那你们之间就会不对等。因为她只有你所以一定会把你放在第一位,但是你会考虑到别人。” 乐意觉得她说对,便问:“那该怎么办?” 蒋幼枝摆手,“不知道。” 乐意无语了:“你整那么专业我还以为有什么好办法呢。” 蒋幼枝伸出三根手指,说:“我谈恋爱,只能接受这个情况持续三天,但凡超过三天,我就会开始不耐烦了。” 乐意说:“行了行了,聊半天什么都没聊出来,我回去了。” 蒋幼枝:“这么早?” 乐意:“姐,我明天还要继续考试呢。我百忙之中从我的复习时间里面抽出来见你的。” “哦对,你明天还要调研考。” 就在乐意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的时候,蒋幼枝突然喊住她:“你觉不觉得……下次你对象再问你谁重要的问题,你可以直接回答是她。” 乐意皱眉:“我想过,但是我觉得很缺德。一方面显得我重色轻友,另一方面我和她相比,确实没有把她的位置跟其他关系比得太高。” 蒋幼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那不对,其实你已经把她看得很重要了。” “她可能对我会更重要一点,但是……因为你知道,我不赞成把恋爱看得比朋友重,所以就算是她更重要,也没有超过你们多少。” 蒋幼枝做作地摸了个眼泪,“虽然姐听到你这番话很感动,但是我还是要说,这只是你现在的想法。我跟你在一起玩了快十年,但是她跟你在一起才多久,两周吧?你就已经能把她看得这么重要了,谁知道以后呢?” 蒋幼枝的话变成了两座山间的回音,一直萦绕在乐意的脑子里荡来荡去。最后没忍住,第二天晚自习对答案的时候,趁景愿走了又去问了杨思琦和黄薇薇。 杨思琦说:“那能怎么办,你多把注意力放她身上呗。” 乐意把蒋幼枝那段话跟她们复述了一遍,她们表示相当赞同。但是乐意却说:“你们不觉得这样显得我很恋爱脑吗?” 杨思琦和黄薇薇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她,沉默了一两秒后,黄薇薇开口了:“其实你在暗恋她的那段时间,就已经有恋爱脑的潜力了。” 乐意:“……怎么说我很纠结,我觉得当恋爱脑很容易忽略朋友,但是我也不想冷落她而且我好像确实会无意识把景愿看得更重要。” 杨思琦不以为意,嘬了一口黄薇薇的奶茶,“这不是很正常吗,你们两个才刚在一起两周诶,你们还在热恋期诶。而且怎么可能会有人把所有的关系都看得完全一样,这不都是相对的吗,本质上都会有偏向……黄薇薇下次别加珍珠。” 黄薇薇问她:“你不吃珍珠吗?” “我厌恶珍珠。” 乐意和黄薇薇同时比出中指,异口同声:“你真没品。” 景愿正好装完水回来,看两个人对杨思琦比中指,问:“怎么了?” 杨思琦翻了个白眼:“我说我不吃珍珠,她们骂我没品。” 景愿点头,“我也不吃。” 黄薇薇把中指移到了景愿面前,怒斥:“没品!” 乐意把中指放下了,温柔地问她:“为什么?我觉得珍珠很美味啊。” 杨思琦鄙视地翻了个白眼,黄薇薇另一只手也拿出来对着乐意比了个中指,被乐意打掉了。 景愿想了下:“我觉得口感很奇怪,反正我觉得这种□□弹弹的吃起来都怪怪的,总感觉嚼不烂。” 杨思琦突然想到什么,“你们这周四是不是篮球赛啊?” 乐意说:“好像是,说把阳光长跑换成篮球赛了。” 杨思琦说:“诶,那我去给你们加油,正好看看黄薇薇能打得多好笑。” 黄薇薇核善地对她又比了一个中指:“你真是一个贱贱的小女孩呢。” 周四下午五点放学,日落满天,太阳悬挂在两栋教学楼之间像一轮燃烧的火球,金黄的光照映在洁白的教学楼和篮球场上。 班里其他女生都来喊加油了,乐意换了双鞋带紧的篮球鞋,头发高高扎成高马尾。景愿则与平时没多大区别,只是跟别人一样长裤换成了短裤。 比赛是历史类和物理类分开来的,毕竟两边人数不一样,物理类的女生并不少,可是历史类的男生格外少,凑一起比赛很麻烦而且耗时长。 比赛规则也很简单没那么正规,一场半个小时,不划两方场地只有半场,谁进球谁得分,按积分排名。乐意第一场抽到的是跟16班,亮给其她人看,周希芸松了一口气,试图振奋人心安慰道:“别紧张,16班全是艺术生和体育生,现在基本都去集训了,一共就没几个人估计打得还不如我们。” 一语成谶。16班班主任跑去跟体育老师什么,最后个子跟乐意差不多高、一身腱子肉的体育老师吹了声响亮的口哨,拿着大喇叭说:“16班人数不够弃权,13班重新抽签。” 剩下一共就三个班,乐意正好抽中了15班。几人目光不善对视一眼——上次15班那几个人整乐意的事她们还没忘呢。 显然班里其他人也知道,随着体育老师吆喝两班一起上场,13班那边的女生对着15班发出了一阵嘘声,乐意笑了,看似嫌弃实则暗爽地说:“真幼稚。” 景愿少见地对这种事情搭话了,一边活动手脚一边说:“她们应得的。” 柳不焕看了景愿一眼:“你这话怎么一股乐意味啊。” 知道内情的黄薇薇轻哼一声,说出之前的评价:“近墨者黑。” 体育老师走到两班女生中间,对她们讲述完规则后说:“比赛开始之前请双方握手。” 乐意本来没什么感觉,直到看到瞿明悦对她翻了个白眼,她不由冷笑了一声。其他人明显也看到了,黄薇薇小声骂了句:“……这个贱货。” 景愿看了一眼乐意,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她的手指,乐意也点了两下回应她,但是这里人山人海,她们没能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比赛开始,体育老师把球抛起,乐意率先跃起将篮球一拍而下归入己方阵营,其他人紧跟着乐意,两臂张开将15班的人拦在外给乐意开路——这就是她们之前的对策,其他人没有篮球基础投篮很容易投不中,首先考虑把球给乐意其他人去拦别人。 总体来说13班的女生普遍个子更高,两臂更长拦截范围也更大,所以乐意还算顺畅,拍着球大步跑到框下,一步,两步,起跳投篮,一球进框。 “nice!”13班的女生欢呼起来。但是比赛才刚开始,篮球一落下来,15班就有人要去抢,乐意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又负责投篮又负责抢,13班其他人立刻上去抢,15班的女生把球抛给了她们那队的赵之茹,赵之茹抱着球跑了?三步,被体育老师喊了停,记违规。 乐意和景愿?击掌,乐意挑眉一笑:“我果然没猜错。” 这是她们第二个策略,据她们打听来的消息15班的那几个女生也几乎都没有篮球基础,所以很容易犯一些基础错误——即使这个错误在场下被提醒过很多次,但不妨碍一上场还是会忘。因此她们为了防止自己违规,决定让彼此之间都不能离得太远,要方便传球给彼此最好,能把球传给乐意就更好。 第二轮发球,乐意依旧占据高地,率先拍球而下,但是这次15班对于拦截的抵抗格外激烈,最终瞿明悦和另一名女生冲了出来,朝乐意跑去。 瞿明悦赶上乐意要拍下她手里的球,乐意眼疾手快停下抱球呈传球和防御的姿态,但是前后夹击要突围也并不容易,景愿先赶了过去,向乐意挥手:“传给我!” 乐意跳起把球抛给景愿,然后向前拦住瞿明悦——她感觉这姐今天有点疯狂先拦住她比较保险。 但是另一个女生又赶上去了,其他人看情况不对便也不拦了开始混战,乐意看情况不对对她们吼了一声:“每个人找一个拦!” 混战最容易的就是使阴招,犯规了都不好裁定,一人拦一个,最后也就剩下两个或者四个人在追逐,情况会好控制很多。 但是1v1只是理想,大部分人拦得都很吃力,瞿明悦最终使劲推开乐意冲了出去,乐意心说不好冲上去拦,最后瞿明悦赶上景愿,乐意同样追上,景愿把球传给乐意,被15班的女生截了胡。 这次13班那个女生没犯规——虽然一边拍球一边跑很吃力,因为太吃力了也很容易漏洞百出,乐意很容易就追了上去,周围全是15班的人,立刻跳起将球传给黄薇薇,黄薇薇同样吃力地一边拍球一边跑,然后把球传给了最近的周希芸,这时她们已经跑到篮球框下了,乐意心说不好——距离太近了肯定投不中。 周希芸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她身后都是15班的人只能硬着头皮上,最后不出意外地没投中,球撞上了框弹了回来。 景愿和柳不焕赶上去抢,乐意看到瞿明悦也上去了再次上去拦她,场上已经彻底混乱,几人乱作一团纷纷围上去冲,乐意被人踩了好几脚,试图冲破人群却被瞿明悦猛地撞开了,再加上其她人也在推推搡搡,乐意被撞在地上。 虽然她用手撑了一下,但膝盖明显还是感觉到了摩擦伤的灼热的痛感。乐意正处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是人,外围的观众看不到她,景愿立刻跟裁判打了暂停的手势,体育老师立刻吹哨。 景愿抛下球推开人走过去把人扶了起来,皱眉问:“没事吧?” 体育老师也问:“能继续吗?” 乐意吸了口气,说:“没关系,能继续。” 她这次主要是擦伤,每年篮球赛几乎每个班都有一两个人手擦破了膝盖摔破的,老师看了一眼感觉不严重,便说:“这轮重新发球。” 乐意听到13班的女生里有人大喊问她怎么样,乐意表情严肃,对她们摆了摆手表示没事。黄薇薇皱眉问:“是那个——” 她话没说话,但是大家都知道她说得什么—— 是那个贱人做的吧? 乐意没说话,朝瞿明悦看去,挑衅地挑了挑眉,对着她比了个中指。 15班有人不满了,围观学生里有人说:“我靠什么意思啊,你自己摔倒还怪别人?!” 13班同样有人毫不犹豫地回击:“你们篮球场打人都做得出来推个人算什么,比分比你们高把你们给急死了在这大喊大叫,书杯。” 杨思琦在场外也不甘示弱,阴阳怪气:“闭嘴吧,这种人居然还有人帮忙说话——我天呢该不会是一类垃圾吧~我可没有说什么你们可别等比完赛在篮球场揍我啊~我很脆弱的~你可不要校园霸凌我啊~” “那她凭什么竖中指?没素质的——” 杨思琦笑着说:“凭你们颠倒是非的本事呀,黑的都能说成白的,大脑小脑长错位还色盲的小姐姐一枚呀~” 景愿要弯腰看乐意的伤,被乐意拦住了,她摇了摇头,示意她这样太明显了。 学校里学生还是比较包容的,大家不会对同性恋这个词有什么避讳。但是景愿甚至不能和这个词扯上关系。 景愿抿了抿嘴,没再有动作。 新一轮开始,13班明显火力全开,尤其是对着瞿明悦。乐意和景愿两人打配合,一个会打一个个高,凭两人的默契来回阴瞿明悦,时不时人挤人的时候伸个脚,景愿抬手拦的时候“一不小心”顶到旁边的瞿明悦。 不光是她俩,黄薇薇看到瞿明悦抱了球都直接上去抢,不管抢不抢的过来,反正不能让这个人拿到。 毕竟本来就能好好比的,有人非要犯这个贱。 最后两方混战,13班以高出5分胜出,整个篮球场都能听到13班的欢呼。结束的时候体育老师让她们互相握手,本来打算跟开头一样随手碰一下敷衍过去就算了,乐意这回直接握住了瞿明悦的手。 瞿明悦还在惊奇的时候,乐意使力上下扭动,瞿明悦痛得表情都扭曲了,又迅速放下手,笑眯眯的说:“同学你的脚很灵活哦,一直往我这边伸呢。” 瞿明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景愿就过来了,脸色阴沉:“又蠢又没本事就别出来犯贱了。” 乐意扑哧笑了,“你居然也会说这么没素质的话。” 景愿奇怪地看她一眼:“那我之前碰到这种人不都只能吃哑巴亏?” 乐意说:“我还以为你会高冷的掉头就走。” 景愿:“我没那么笨让自己吃闷亏。” 乐意赞同:“有仇就要当场报。” 离第二场还要等一会,景愿说:“去那边坐着,我看看你的膝盖。” 乐意说:“就是小擦伤,我待会去校医室用碘伏擦掉就好了没事的。不过——” 景愿正在蹲着看乐意的膝盖,闻言抬头:“不过什么?” 乐意弯腰凑景愿耳边说:“你骂人挺带劲的,以后在床上可以使劲骂我。” 景愿脸一下子爆红:“……没羞没臊。” 乐意毫不在意:“又没人听到。” “咳咳——!”有人在她们身后开始猛咳,转头一看是杨思琦和黄薇薇。 她们显然也觉得自己此刻有点多余:“那个……我们是想来看你的伤,不过你俩接着骚吧我们先走了!” 说完两个人挽着胳膊立刻跑了。乐意被气笑了,景愿起身的时候,乐意看到她嘴角也是弯的,质问景愿:“你在笑什么?笑我又丢脸了?” 景愿否认:“我才没笑。” 乐意:“放屁,我刚才看到了。” 景愿还要憋笑装下去,最后没忍住笑了出来。金黄的、灿烂的夕阳笼罩在她们身上,透明的篮球框的挡板照映出同样被染红的云海变成一片橘子洲,体育老师的口哨上还在到处吹,旁边的班级还在因为进分而欢呼,鞋底和篮球场地板的摩擦声、篮球撞在框上的当啷声似乎会一直响到尽头,今天放得歌又是周杰伦的稻香。 乐意看着景愿,说:“宝宝,我好想亲你。” 景愿的脸又有些红了,看了下四周,低头凑过去,以和乐意咬耳朵的姿势在乐意的侧脸上留下一个轻吻,她说:“宝宝,我好喜欢你。” 38、第 38 章 周五晚上调研考成绩出来了,易星把成绩单传到电脑上,都还没到下课的点大家就开始吵闹起来了,在表格放出来的那一秒半个班的人都把眼镜带上了,后排拍不到的人时不时还半站起来被后桌踢了一脚蹬子才罢休。 乐意带着她的银框眼镜,眯着眼,在按排名排下来的第三行看到了自己,和上次一样是第三名。前桌的杨思琦转身对她说:“……姐,你怎么nextlevel了。” 乐意看了景愿一眼,矫揉造作地说:“嗯……可能因为我有一对一辅导吧~” 杨思琦比出中指:“够了,我要把你们都烧死。” 景愿开口问:“黄薇薇,你多少?” 乐意和杨思琦连忙去看她——黄薇薇之前因为进步不大压力极大。她用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语气说:“年级53,比之前好多了。” 乐意和杨思琦一人朝她的肩膀上怼了一拳,杨思琦说:“我说过没有!姐你早晚得起来!你是女王!” 黄薇薇也一鼓作气:“我真是!牛逼死了!我爱你们!他爹的,要是没有你们教我做题,我可怎么办啊。” 景愿开玩笑说:“高考之后麻烦把我们的辅导费结一下。” 杨思琦故意挑事:“干什么,我们要收辅导费乐意就不用是吧?” 乐意说:“当然咯。别拿以前说啊,就算是以前我们也是偷偷约定过的~我每天早上给她带的早餐就是辅导费。” “哟哟哟,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真有意思还带早餐哈哈哈哈哈够了!天杀的我要把你们都烧死!你们这对拉——” 杨思琦咆哮前半句的时候大家还听得嘎嘎乐,听到她差点喷出“拉拉”两个字,景愿心脏一骤停,乐意直接上手捂住了杨思琦的嘴。 杨思琦“唔唔”好几声,乐意嫌弃地说:“别叫了,再叫我手上全是你口水。我松手了啊。” 杨思琦点点头,乐意把手松开了,接过景愿递给她的纸巾皱着眉擦了擦手,杨思琦一巴掌给她打开:“擦什么擦,我一个滴液体都没喷到你手上。怎么了?” 乐意被她打了手,气得把纸巾团成团快速塞她衣服里。黄薇薇和景愿都憋不住看笑了,眼看两人又要打闹,连忙上去一人拉一个。 景愿装模作样拉了拉乐意顺了顺她的背,黄薇薇一边笑一边帮杨思琦把纸巾掏出来,看眼杨思琦还要反击把她连忙摁下了,转头问乐意:“怎么了?不能说吗?” 杨思琦意识到什么:“等一下,你们俩谈了几周到现在不会就跟我们说了吧?” 乐意说:“还有我校外一个朋友,就没了。” 黄薇薇恍然大悟:“我就说怎么你们大庭广众都不卿卿我我的,我还以为是景愿要低调乐意要妇唱妇随。为什么啊?” 乐意和景愿对视一眼,在景愿开口前,乐意主动说:“不方便啊,毕竟是高三有点什么被传到学校那里还挺麻烦的。” 杨思琦疑惑,“不会吧?之前班上谈恋爱易星都只是叫去谈话,也不会上报,你们别被领导抓到了就行。” “那可不好说。”乐意说,“上个月那么多得罪人的,谈恋爱都被举报到学校那了。我可不想遇上这种事。” 杨思琦和黄薇薇点头表示她说得对,乐意接着补充:“你们别告诉别人。” 两人比出个ok的手势,“放心吧。” 乐意松口气,然后反应过来:“你们一个都没说?我的老天奶,你们嘴居然这么紧?我真是要爱死你们了。” 杨思琦和黄薇薇一人比出一根中指,“……你仿佛把我们想得很贱。” 乐意刚要开口狡辩,周希芸走过来跟她和景愿说:“易星找你们去办公室。” 景愿问:“我们俩?” “对。”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乐意一直在回想这中间和景愿的相处,最后说:“我们……大众面前没什么问题吧?” 景愿说:“据我回忆,是没有的。” 乐意:“有几次亲了。” 景愿:“不都挡着了,除非有人凑我们跟前看不然不会看到的。” 说是这么说,但是突然把她们一起叫过来还是有点担心的。总之两人惴惴不安喊了报告进了办公室,走到易星的办公位。 易星笑着又在她的电脑上把成绩单调了出来,喝了口奶茶,说:“你们两个这两次考试成绩都有进步,尤其是乐意两次都在年级前二十,我看你们最近玩得比较好?” 乐意和景愿心虚地“嗯”了一声。 易星说:“确实,我看你们高三开学后都在一起走,正好一起聊聊题目是吧?乐意你现在成绩起来了,带着景愿一起多帮帮黄薇薇,她的成绩在你们几个人里面还比较落后。” 话题突然一下子转到黄薇薇,乐意和景愿皆是一愣,“……哦,好。” “黄薇薇学习还是比较刻苦的,就是数学总是差了那么一点,你们多教教她。” 乐意和景愿都松了口气,乐意说:“好的。” 两人回到班,乐意还心有余悸,“吓死我了……不是啊我们到底在担心什么?” 景愿淡淡地说:“宝宝,我们只是做贼心虚。” 乐意刚要应和,就听到裴意絮进班走过来喊她:“乐意,把你的答题卡给我,你这次历史第一,我复印出来贴到年级板报上。” 杨思琦转头给乐意竖了个大拇指,“儿子,给爹长脸。” 乐意还没来得及臭屁,裴意絮突然问:“诶,你们为什么总是用‘爹’和‘儿子’称呼啊?” 乐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为什么裴意絮突然这么问,“嗯……就朋友之间的玩笑啊。想让朋友管自己叫爹,然后跟自己姓……” 裴意絮的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嗯……我的话你们可以不听当放屁,也可以做个参考吧。就是我觉得这种‘玩笑’里隐含的意味是男性上位和默认男性继承权的思想。就这个玩笑内心的真正想法是,‘我’被朋友叫‘爹’,那‘我’就更牛逼。以及‘我’被朋友喊‘爹’,那朋友就得跟我姓,但是这一点默认男性天生就应该有冠姓权。” 裴意絮说完,看几人没说什么还疑惑地对视了一眼,内心叹了口气,开口说:“但是你们自己喜欢怎么叫就怎么来吧……” “不是。”乐意突然说,“我们只是有些没反应过来。但是老师你刚才说的那些仔细想一下确实是这种所谓的‘玩笑’里包含的意思——我靠。” 黄薇薇也转头了,“那以后叫姐?” 杨思琦说:“这个我们现在就在叫了。” 景愿:“妹姐姨妈奶姥姑,哪个适合叫哪个。” 乐意的腿在下面偷偷顶了一下景愿,在那三个人聊该怎么称呼的时候,乐意用口型问景愿:“你是不是早看不惯我们这么称呼了?” 景愿点了点头。 乐意又用口型问:“那你怎么不说?” 景愿凑过去,跟乐意咬耳朵:“刚开始不说是不熟,后来不说一方面是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有问题因为大家好像都默认这只是个玩笑,说了显得我上纲上线。另一方面是我们在一起后你们也不怎么用这个称呼了,没有说得机会。” 说完景愿还轻轻咬了下乐意的耳垂。 三人讨论好看向乐意和景愿,她们若无其事地分开,杨思琦看似疑惑地问:“乐意你耳朵怎么红红的?” 他爹的。乐意在心里骂,杨思琦绝对已经猜到了只是故意问她。 乐意在底下踹了一下杨思琦的凳子,景愿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怎么了?” 黄薇薇憋笑说:“我们觉得猛女说得很对,从今以后‘姐’这种通用的称呼,将成为我们最伟大的符号。感谢‘姐’的发明,既可以对亲姐用,也可以对学姐用,甚至当我遇到极其牛逼的女孩时,我也可以用‘姐’表达我的俯首称臣。” 乐意比出大拇指:“好伟大的‘姐’。”顺势给裴意絮拇指捏食指比个心:“从今天开始,老师你就是我们伟大的裴姐。” 裴意絮笑得崩溃连忙摇手:“换一个,还有那么多词呢。” 景愿说:“那换成‘妈’吧,以后不叫你美丽猛女了,叫你美丽孟母。” 旁边三个人已经笑喷了。看到面前的学生笑着商量叫姐还是叫姨还是叫妈的时候,喜提“美丽孟母”的裴意絮刚才那一瞬的失望的紧张消失了。 她们能明白她,也能理解她,既不认为她啰嗦,也不觉得她小题大做。 裴意絮又问:“乐意你怎么总是爱比这个心啊?我之前比这个心还有学生说我土。” 乐意一拍桌子:“说你土?!没品的东西!比心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手势!它超级通用好吗,它既可以对爱人用,也可以对好人用,还可以对贱人用。” 裴意絮又被整笑了,黄薇薇故意问:“那你给我们的‘孟母’比哪种用法?” “当然是好人啦。” “那你跟景愿比是哪种用法?” “是……呃,也是好人啦。” “那你跟我们比呢?” “他爹的,两个贱人。” 杨思琦和黄薇薇受不了了,一人比了个心一个比了个中指,景愿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杨思琦说:“这是double贱人,你也来比一下。” 景愿果断拒绝:“我不要。”景愿给乐意使了个眼色——我才不对我的恋人比。 乐意接收成功,给景愿嘟嘟嘴啵了个飞吻,转头对自己的好朋友说:“你们是贱人promax。” 眼看杨思琦和黄薇薇就要怒发冲冠,裴意絮站出来制止她们的交谈:“别说了别说了,还有一分钟上课了,上厕所接水赶紧弄,下个月还有个大考呢。” 四人同时抬头:“下个月什么大考?!” 裴意絮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但也不甚在乎,“下个月十六校联考,好好准备啊。” 杨思琦和黄薇薇仰天长啸凄凄惨惨戚戚,景愿看似镇静但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乐意无力的倒在椅子上,崩溃说:“我上辈子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40、第 40 章 最后几人在乐意的带领下,选择了翻校墙。很难想象“翻校墙”这个在青春电影里无比热血的动词,在她们这里会演变得如此狼狈。 其实也不是她们,只是杨思琦。乐意早就翻娴熟了,景愿之前被乐意带着翻过有经验而且她身手也灵活,黄薇薇手长腿长也很顺利。 只有杨思琦。她一米五六的个子,弹跳力一般而且还不喜欢运动巴不得把自己的四肢躺退化,现在一个人在校墙内,对着高高的栏杆手无足措,宛如一只可怜巴巴的小金毛。 景愿鼓励她:“你试一下,踩着台子把脚卡在栏杆里。” 杨思琦不敢:“我靠真的吗,我摔死了怎么办啊。” 黄薇薇和乐意高举双手安慰她:“不会的!我们接住你!” 杨思琦试了一下,踩着台子,两只脚抓着栏杆试图把脚卡上去,然后发现根本卡不紧,随时都要滑下来。没办法她去找了个高一点的箱子站上来,再次手抓着栏杆脚蹬着栏杆,校墙外的三个人六只手伸到她这边抓住她的脚把她往上托。 乐意脸都憋红了:“杨思琦你用力啊!” 杨思琦也咬牙切齿脖子通红青筋暴突,“我使劲了啊啊啊啊啊!” 最后好不容易把她托到了栏杆最顶上,她抓住最上面的栏杆,脚用力够栏杆终于够上了,翻过来的时候吓得她直叫:“诶啊啊啊啊啊——怎么这么高啊!” 乐意和景愿把手伸回来举在外侧的校墙,黄薇薇手还在里侧防止她没翻过去摔下来。杨思琦小心翼翼地翻过去,把脚放下来,乐意和景愿一人抓她一条腿,黄薇薇也过来扶着她的背,然后杨思琦两只手抓着栏杆往下放,一下一下一下终于下来了。 杨思琦心有余悸,“乐意你不会天天带你对象翻校墙吧?” 乐意:“嗯……就带过一次啦。” 黄薇薇回忆起来了,“哦我想起来了,你跟校外黄毛大战被廖主任抓到那次。” 景愿扑哧笑出声,乐意根本不想回忆这段黑历史,搂过黄薇薇的肩膀捂住她的嘴,咬牙切齿强颜欢笑故作镇定,“走走走,吃饭吃饭。” 黄薇薇问:“哪几个好吃啊?” 乐意说:“有几个新摊子好像……跟着小学生走,他们围着的一般都好吃。” 这个时间段小学生和中学生最多了,因为都放学了。乐意跟淀粉肠摊主一个人要了六根烤肠,杨思琦瞪大双眼:“你真是狮子大开口。” 乐意拇指捏食指比心,“跟你们这些不爱吃烤肠的没什么好说的。” 杨思琦说:“谁说我不吃了?老板,给我八根!” 理智尚存的黄薇薇说:“老板我吃不了那么多……跟我三根吧。” 老板接到这种大单,风吹日晒皮肤黝黑的脸立刻喜笑颜开,像个温柔的邻家阿姨问景愿:“你要几根呀?” 景愿拒绝了,她对这种小吃没那么大兴趣,也没那么大胃口,“乐意,给我咬一口你的就行。” 旁边的小学生满脸艳羡地看着她们跟拿一打筷子似的轻轻松松拿走十几根烤肠,发表自己的壮志豪言:“我长大了也要一次吃这么多烤肠。” 景愿无奈笑了:“别告诉我你买这么多还是为了逗小孩?” 乐意理直气壮:“不可以吗!我小时候看那些初中高中的一次买巨多,嫉妒死我了。现在我终于可以这么干了。” 景愿两眼弯弯:“幼不幼稚。” 乐意毫不在意,幼稚且毫无愧疚之心,把洒满辣椒面、酥酥脆脆的淀粉肠往景愿嘴边递,景愿帮她拿着另外三根淀粉肠,弯腰咬了一口。 乐意问她:“好吃吗?” 景愿点头:“确实还行。” 她们后面的杨思琦和和黄薇薇:…… 黄薇薇说:“……有点看不下去了我。” 杨思琦:“够了!这有什么的!黄薇薇把胳膊伸过来!我们俩换着吃!我吃你的你吃我的!她们以后喝交杯酒我们就吃交臂烤肠!” 黄薇薇拒绝了:“不要,真丢人。” 杨思琦:…… 乐意对香酥的淀粉肠只有一句评价:“以后我的遗照面前不许插香,给姐插淀粉肠。” 淀粉肠肯定是不够吃的,四个人还去逛了其他的小吃,在小学生羡慕的眼神和赞叹的“哇!”中得意地接过自己的小吃。吃饱喝足才回学校准备晚自习。 因为下午出来这么一趟,必然是没有洗澡的,乐意说:“黄薇薇,求你了,晚上让我先洗澡。” 黄薇薇:“不许,我要洗头。” 乐意急了:“我也要洗头!” 杨思琦劝架:“别吵了!一个小时还不够你们洗吗你们又不是地毯。又不是没热水给你们洗!” 一语中的。考完试大家都回家了,乐意她们四个这周留校,晚自习对完答案,下课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乐意躺在床上拿着联考的试卷在复盘,本来已经在浴室里美滋滋洗澡的黄薇薇突然开门:“救命啊!跟宿管说突然没热水了啊!” 虽然洗到一半被冷水淋一头很痛苦,但是乐意还是不厚道地笑了:“我靠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 黄薇薇崩溃了:“憋笑了啊……快跟宿管说啊我求求你了,我不要裹着浴巾出去啊啊啊……” 乐意笑得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你别急哈哈哈我现在去哈哈哈哈哈……” 乐意极速冲向宿管办公室说了情况,宿管头痛地说:“又没热水啦?!哎呦我真服了。”宿管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换鞋出门,“你让黄薇薇等一下,我去找人修。你们宿舍还有人没洗澡吗?” 乐意想起自己还没洗,直接石化,“……我。” 宿管出门前说:“啊?!你还没洗啊?!哎呦我真是服了,你问问别的宿舍给你空个位置出来吧。我先去报修。” 乐意又木然又崩溃地回宿舍,正好景愿要出来找她,“去宿管办公室干嘛?” 乐意说:“我们宿舍又没热水了。” 景愿皱眉,“又没热水了?你洗了吗?有人在洗澡吗?” 乐意:“我都还没洗呢,黄薇薇还在里面洗。” “那你来我们宿舍洗吧。杨思琦现在在洗。”景愿说。 乐意有点担心:“杨思琦现在在洗,她今天洗头,你还要洗,时间可能不够。三个人就算洗十五分钟也要四十五分钟了。我去别的宿舍问问吧。” 景愿说:“那你跟我一起洗吧?” “跟你?!”乐意瞪大了双眼,觉得十分不可思议。然后说:“你……你们不方便?218也有人我去问问她们。” “218……也有两个人在洗呢。”景愿说。 “那就219咯。” “219不是没人吗……呃,而且她们宿舍不是全是洁癖吗,她们不在你过去,估计比较介意吧。” 乐意已经从震惊里回神了,明白了景愿在想什么,笑着看景愿胡诌,眼看庄一眉头皱得更深,还笑着说:“真的吗?” 景愿眼神飘忽:“嗯……而且你过来的话……正好能睡我的床……让杨思琦过去,不然不太方便,黄薇薇洗冷水澡让她在自己被窝里先捂好不然着凉了。” 乐意有那么一会儿就是这么看着景愿不说话,看的景愿脸越来越红红得要滴血了,才笑咪咪地答应。听到杨思琦说要出来了,就回宿舍去拿东西准备过来洗了。。 杨思琦一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这个炸裂的消息,欲言又止,“你……我……你……她……你们……唉算了洗吧洗吧。我要把你们两个都烧死。” 乐意提着桶来217的时候,杨思琦看她的目光充满无语。她过去问杨思琦:“干嘛这么看着我。” 杨思琦用气声说:“你们……是不是太大胆了一点。” 乐意:“我是真的没热水洗。” 杨思琦说:“你就不能去别的宿舍洗!” 乐意也用气声说:“我就想跟我女朋友洗行不行!” “行!快去洗。我淹死你们这对拉子!” 浴室里还未散去,缭绕在她们四周,包裹着冷白的灯。乐意和景愿都有点不自在,景愿说:“你先脱衣服吧,我转身。” 乐意其实也有点尴尬,但是她硬着头皮开始解扣子,说:“别转身了,都是女生怕什么。”嘴上是这么说,结果倒是自己越说脸越红。 乐意的手有点抖,她变得有点笨笨的一个扣子解半天都没解开,最后是景愿轻轻拉开她的手,帮她解开扣子。在抬眼的那一瞬间,和乐意眼神相对,下一秒,景愿先偏开头。 乐意问她:“你脸怎么红红的。” 景愿说:“……这里面有点闷热。” “你又不看我了。景愿,看我。” 景愿看着她,乐意握住景愿搭在自己领口上的手,景愿的手贴着乐意胸口的皮肤,乐意再拉着她往下滑,滑到心口,景愿感受着乐意灼热的皮肤和激烈的心跳。 烟雾缭绕,像极了她们在小野林间共处的样子,但是现在她们在潮湿闷热的浴室,冷白的墙和冷白的灯,只有几平米的的空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她们亲吻着对方,景愿把乐意推到墙上,乐意的腰撞到了水龙头,痛得她下意识叫出声,景愿慌忙地去揉她的腰,嗓音有些低哑,“对不起宝宝。” “别揉了……”乐意说。她的腰很敏感,刚才还未消散的痛又被景愿的动作挑起别样的感觉,她边亲着景愿,边摸索到水龙头把手,打开,花洒的水像透明的小小的珍珠洒落下来,热气蒸腾,水汽弥漫,她们蓝白的校服被水打湿,在雾气中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窄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的躯体和两个人的心跳,扣着彼此的手指,当校服脱下来时,乐意的指尖滑过景愿的脊柱,一节一节往上走,景愿埋在她的肩窝颤抖。 最后她们停下,乐意笑着,亲了一下她的脸。两人给彼此涂抹洗发水和沐浴露,泡泡像稀疏的雪被捧在手上,又像木棉絮一样被吹散。 因为抹了沐浴露皮肤很滑,乐意的鼻尖轻轻抵着景愿的肌肤,说:“原来你是这个味道的。” 景愿挑眉:“什么味道。” 乐意说:“香,像婴儿面霜和旧被子一样。” “让我闻到就能确定是你,就能安心的味道。” 44、第 44 章 乐意捂着下腹,被黄薇薇扶着往校医室走。校医室里景愿正把腿搭在塑料椅上冰敷,看到她愣了一下,下意识要起身被乐意走过来摁下去了。 景愿看她脸色潮红,喘着粗气额头的汗顺着往下滑,头顶的碎发像杂乱的草丛一样乱飞。沙发陷下去一块,乐意坐在了景愿身边。 景愿看她这样有些担忧,伸手擦去她侧脸的汗,问:“怎么了?” 黄薇薇一屁股把杨思琦从塑料椅的座位上顶下去,说:“乐意刚才变身火凤凰,反超其他班给我们拿了个第一。” 景愿拍了拍她的背,“你歇一会儿先。” 乐意摆了摆手,还没说出话咳了几声,杨思琦去给她到了杯水,乐意接过喝了一口,问景愿:“你是被人绊倒的吗?” “这个问题我们刚才已经讨论过了,是的。”杨思琦开口,顺便还补充了一句:“我真是骟他爹了,那个贱人。” “你们看群里。”黄薇薇看着手机突然喊出声,杨思琦和乐意下意识就去掏手机,景愿凑到乐意身边看。 周希芸在班群里发了条消息:刚才广播通报,经裁判判定,十五班存在违规行为成绩取消。 柳不焕紧跟着在群里说:他们应得的。 班群里开始一连串的表情包刷屏。 【王志超】:[思来想去,该死的人是你] 【庄一】:[我知道啦,你不是i人也不是e人,你是b人] …… 乐意看下来表情并没有松弛,还是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样子,景愿牵着她的手安慰她:“校医看了扭得不是很严重,没怎么肿,应该过几天就没什么事了。” “我看看。”乐意探身去看,景愿倒是没骗她确实不严重,她松了口气,杨思琦和黄薇薇为了调节气氛在旁边起哄:“哦哟哟——” 乐意翻了个白眼,重新靠回沙发时,校医室的门又被敲响了。乐意没太在意,景愿推了推她才抬头,看到赵之茹走进来。 乐意心虚地瞟了景愿一眼——虽然她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莫名其妙的心虚,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怎么了?” 赵之茹给乐意递过来一个袋子,乐意犹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里面是几瓶晨光酸奶。她看向赵之茹,对方开口解释道:“你们别再去找瞿明悦了。” 此话一出几人对视了一眼,赵之茹见她们表情不妙,赶忙补充:“诶诶诶!我不是怪你们的意思啊,就是她这人吧脑子有点毛病。你们肯定也能感觉出来,就篮球场那事儿吧当时已经有人劝过她了但是还非要来跟你们抢吗,而且就这么一件小事别人遇到了吵几下就算了,她还要动手。包括今天的事情,我们班很多人都知道是她绊了景愿,因为这个被取消成绩大家都对她挺不爽的净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反正……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我是她同学我真的告诉你们她不太正常,别跟神经病缠上。”赵之茹真心劝告。 有一会儿都没人说话,最后是景愿开口:“谢谢你。” 杨思琦紧接着问:“你们班的人是不是对她也——” 杨思琦没有说话,但是赵之茹懂她,推了推自己的眼睛,重重点头。乐意突然问她:“她平时经常去哪?” “我靠!”杨思琦和黄薇薇吓死了,“姐你要干嘛,我国有一套完整的刑法你不要瞎来。” 乐意挥挥手,“放心吧,告诉我就行。” 赵之茹想了下,“她经常从小野林靠小卖部那边翻墙出去买东西吃,你要是要抓人,那里应该能抓到。” 乐意比了个ok的手势,赵之茹一走杨思琦和黄薇薇就一人抓住她一条胳膊,“我靠你要干嘛?!” 乐意撒开她们,揉了揉手腕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放心吧。” 杨思琦和黄薇薇根本放心不了,她们感觉乐意笑里藏刀…… 景愿倒是没说什么,晚上瘸着个腿跟她过来了,乐意架着她:“你非要过来干嘛,我就找她聊聊。” 景愿瞥她一眼,说:“快找她吧。” 乐意愣了一下,“你不阻止我?” 景愿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你觉得我拦的住你?” 乐意狡黠一笑,“那倒也是。”然后架着景愿往前走,果不其然在小卖部那一侧的林子里看到了瞿明悦正在抬腿爬校墙,乐意直接一脚朝她膝窝踹去。 “卧槽!”瞿明悦怒吼一声,转头就看见了乐意,她刚冲上来就被一瘸一拐走过来的景愿一手推地上了。 瞿明悦倒在地上,乐意蹲下来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仰头,笑扇了她一巴掌,“我上次跟你说的话转头就忘了?就这么喜欢干贱事吗?嗯?” 说完又给了她响亮地一耳光,瞿明悦紧闭着眼往后躲,乐意再扇了她两巴掌。最后从抓着她的头发改为掐着她的脖子把她抵在校墙上,眼睛弯弯,“贱人做贱事是要承担后果的哦,希望你记住呢。” 瞿明悦被松开的一瞬间开始咳嗽,脸红脖子粗地喊:“乐意!你他妈就是个——” 可惜她还没说完,景愿就一巴掌快准狠地扇了过来,瞿明悦捂着脸偏到一边,景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淡淡地说:“还搞不清楚状况?”说完又抬起了手,瞿明悦立刻捂住自己的脸。 乐意看着嗤笑了一声,“废物。” 瞿明悦喘着粗气不敢再说话,景愿拉着乐意走了。在回宿舍的路上,乐意色眯眯地说:“亲爱的,你刚才好性感,特别特别s。” “咳咳!”景愿红着脸,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乐意笑了笑,搂着景愿的胳膊,陪她慢慢往宿舍走。 景愿虽说扭地不严重,但是毕竟还是受了影响,这几天上下楼都一瘸一拐的,等一周多过去才能正常走路。 转眼步入十二月,气温骤降,乐意和景愿为了带衣服专门单休回家一趟,结果等到学校的时候,乐意拉开箱子一看,空空如也,她大脑宕机了一秒。 黄薇薇问她:“怎么了跟傻了似的。” 乐意哭丧着脸,“我死定了,我忘带衣服了。” “你回去不是带了吗?” “我靠我忘记带过来了,景愿还提醒我带衣服我转头就忘了。” 黄薇薇无语,“你知道明天十五度吗?” 乐意:“……我知道。但是我只有校服外套和短袖。” 黄薇薇拇指捏食指比心说:“没关系的,你不是无路可走,你还有死路一条。” 乐意:“……闭嘴吧。” 第二天早上景愿看着穿着一件单薄的校服外套强颜欢笑瑟瑟发抖的乐意,面无表情把人往回推,她进宿舍找了一件外套不由分说盖到乐意头上。 乐意把她的外套掀开:“宝宝你别生气呀……” 景愿让开她的手,把外套拿下来示意乐意套上,问她:“没带衣服昨晚为什么不告诉我?” 乐意讪讪地说:“哎呀,你周末才提醒过我我就忘了,显得我很笨诶……” 景愿弹了下乐意的脑袋瓜子,“你就穿个校服外套看起来也会很笨。” 乐意撇了撇嘴,搂住景愿的胳膊就跟她下楼了。 早上教室里大家都在交作业,吵吵闹闹的,乐意把地理作业给景愿,景愿非常自然地接过帮她交了。柳不焕走过来坐到黄薇薇的位置上问乐意:“你跟景愿关系现在挺好啊?” 乐意抬眼看她:“怎么了?” 柳不焕嘿嘿一笑,“你别说,我和周希芸刚刚还说你们两个挺好磕的。” 乐意瞪大眼睛,干笑一声:“哈哈……是吗……” 46、第 46 章 晚自习刚下课,周希芸就上讲台拿起话筒把大家喊住了:“等一下!家人们别走,我先说个事。元旦晚会学校要每个班出一个节目,大家想报名的来找我!” 大家本来听到“等一下”就像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定住了,听完之后又无所谓的出去了。乐意头都不想抬,心说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但是祈祷无效,周希芸从讲台上下来就奔着乐意来,景愿看到在课桌下面戳乐意,乐意把她的手打开,意思是“我死了别找我”。 周希芸走到乐意面前,笑眯眯地喊她:“宝宝~” 乐意起一身鸡皮疙瘩,伸出手让她打住,“死道普!” 杨思琦和黄薇薇转头看好戏,在周希芸说话之前乐意抢先开口:“亲爱的,我都上过两年了,要不给别的同学一点机会?”言下之意就是不太想去。 周希芸干笑:“嗯……但是根本没人想去……” “我也不想去……”乐意无力地说。 “要不你和景愿一起去怎么样?”杨思琦自认为给了一个很有诱惑的建议。 “不去。” “漏!” 景愿和乐意异口同声,三人三脸震惊,周希芸的震惊是怎么都不愿意?!杨思琦和黄薇薇的震惊是这你们都不愿意?! 周希芸双手合掌求乐意,“姐求求你了再去跳一个吧,你就随便找个半分钟一分钟的舞就好了,不会很花时间的~” 乐意皱眉挥挥手,“她们没人报名你再来跟我说吧。” “好嘞!”周希芸知道乐意这是大概率答应了。她一走杨思琦和黄薇薇耳朵都立起来了:“你们俩怎么回事?给你们机会还不要。” 景愿两根食指比了个叉,“我不会跳舞,上去跟丢脸有什么区别。” 她们看向乐意,乐意清了清嗓子说:“这个……景愿过去了我还得花时间准备……” 如果是她上的话,随便找个舞提前几天练一下就好了。搞两个人她还要想跳什么,还要教。杨思琦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所以你是嫌跟景愿一起麻烦咯?” 景愿看向她,乐意开始冒冷汗了,杨思琦和黄薇薇开始意味深长地“哦~”,眼神里含着一丝道德谴责,乐意最后手掌朝外伸出去让她们闭嘴,“停!学你们的去!” 等杨思琦和黄薇薇都转身了,乐意才心虚地清了清嗓子,“亲爱的你听我说……” 景愿说:“我确实不会跳舞,教得话是有点麻烦。” 乐意在心里疯狂点头,是呀是呀!紧接着她就又听到景愿说:“但是我以为我可以跟你学得,你不想教我吗?”说完就这么看着乐意,这张乖乖女似的脸乐意根本说不出拒绝。景愿又说:“我还想多跟你留一些高中回忆呢。” 景愿确实认为她之前跟乐意的交集太少了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所以在一起后有乐意的活动她都会想参加,希望以后回忆起来能翻出她们穿着校服的合照和共同的回忆。 景愿继续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不想吗?” 我勒个豆,景愿这么一说乐意觉得自己真是个贱货,杨思琦还恰到好处地阴阳怪气了一句:“好渣哦。” 乐意:…… 她又有些疑惑:“不是,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去吗?” 景愿毫无负担,接着扮可怜,“我后悔了。我想多跟你留一些回忆。” 黄薇薇:“哟哟哟,都这么说了该不会有人不想吧~” 够了!乐意忍无可忍,“去去去,我跟你一起去。我教你我教你。” 听到乐意和景愿要一起参加,周希芸脸都要笑开花——kpi又完成了!两个人要一起参加,那最好的就是简单跳个舞,但是跳什么能既吸引大家注意难度又不高就把乐意愁住了。 杨思琦提议:“troublemaker?” 黄薇薇立刻举手赞成,柳不焕举手跟一个。 景愿不知道troublemaker是什么,只是看乐意又为难又有些羞涩的表情有一些好奇。 杨思琦还问:“我们可以去看你们练吗?” 乐意忍无可忍:“不可以!” 晚自习下课乐意和景愿去看了一眼,舞蹈室和乐器室都有人提前占了,小野林又有别人挺羞耻的,就只好找了西门那侧校道——这片比较昏暗,几乎不会有人来。 乐意看了一眼确定没人,把mp3调出音乐放在地上。乐意一个动作一个动作教景愿,因为没有镜子只能用余光瞟她做没做到位。她尽量简化了动作让景愿好上手,但是毕竟是新人,有些时候景愿看起来蛮手脚不协调的,乐意一直在憋笑,憋到最后忍不住了噗嗤笑出声。 景愿无奈:“我看起来很笨吧。” “不是。”乐意极力否认,转过去捧着她的脸,“你看起来很可爱。” 景愿根本不信,她低头亲了乐意一下,有些失望地说:“我在你旁边跳会不会跳不好影响你?” 乐意是真的觉得景愿手忙脚乱的样子蛮可爱的,眼看景愿要emo,乐意极力安慰她:“放屁!没你我才会被影响,你跳得就是很可爱。” 景愿现在有点后悔了,但是又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乐意有时候光示范不行,还要上手去帮她该动作,最后两人笑作一团。 乐意坐在凸起的树根上,笑得前仰后合,景愿同样是弯腰捂腹笑得肚子痛。乐意看着她,突然说:“我教你一个舞吧,很简单的。” 她走过去,拉住景愿的手,把她的一只手竖在前,乐意同样一只贴上景愿的手掌。乐意指挥:“一只脚往前,ok现在往后,再往前,再往后。好,你把手举起来。”说着乐意拉着景愿举起的那只手转了两圈,然后换了只手拉景愿,让她的另一只手伸出去。然后再转回来,两人两只手合掌,再次往前往后像摇荡的小船,乐意垫脚把手举高,让景愿转了两圈。 很简单好记的一个舞蹈,乐意问她:“学会了吗?” 景愿:“差不多,这个简单很多。” 乐意打了个响指,“那我们跳这个吧!” 景愿担心:“时间不够吧?” “那就一起跳,反正这个简单。”乐意笑着说。她拉起景愿的手,把音乐换了又跳了一遍,只是最后的结尾在景愿转弯两圈后,一个抬头一个低头,在月下接吻。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朦胧和清晰交织,爱在月夜里沉溺。寂静中闪过一抹白光,乐意睁开眼环顾四周,景愿同样也心有灵犀朝别处望去。乐意说:“我刚才感觉好像有人经过。” 景愿同样如此,“我好像也有这种感觉。” 乐意喊了一声没人应,“应该是风吹的吧,是老师早就把我们押去办公室了。” 话虽如此,但有这个担心还是让两人提心吊胆,最后收了mp3早早走了。 元旦晚会那天几乎每个人都买了荧光棒,五颜六色的舞台灯照得全场霓虹绚烂。表演是从各班节目到社团。吵闹声和掌声混作一团。 “卧槽!”在看到乐意的那一瞬间,杨思琦和黄薇薇瞪大双眼,周围人都发出惊呼。乐意穿了一身红裙,头发烫成了大波浪,踩着一字带黑高跟。随着前奏琴声扭动双腿,舞台灯聚焦在她身上,红裙流苏边跟着despacito的歌声轻盈地摇曳,流畅的肌肉线条的光影间若隐若现。 一歌结束,景愿白衬衫半身西裙打着领带,走到舞台中央手搭上乐意的肩。全场跟油锅一样沸腾,女生的呼喊格外大声。杨思琦偷偷跟黄薇薇说:“就喜欢看她俩夹带私货。” 音乐声响,景愿的手从自己的胯间抚上乐意的腰,接着顺着乐意的手臂,转头向她的嘴唇靠近。 “卧槽卧槽卧槽!”柳不焕疯狂拍黄薇薇,黄薇薇默默收回了自己痛死的手臂,跟杨思琦咬耳朵,“我都好奇他们要是真知道这两人谈了会是什么反应。” 音乐再换,景愿抬起手,乐意拉着她转圈,下面的人跟着节奏边拍手边唱“ladiesandgentlemenwillyoupleasestand……” 随着景愿也转完圈本来结束,但是音乐结束之前乐意上前走一步轻轻抱住景愿,下面的气氛更加沸腾。温热的触感像是景愿无法承受的生命之轻,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们安排的一环,只有景愿知道只是乐意无从言说的爱。 是女生之间常见的亲密,是朋友之间简洁的拥抱,是她们能对外展现的冰山一角的爱意。 最后乐意拉着景愿下台,走进更衣室里,乐意把景愿推在墙上,两人吻住对方。乐意仔细想了一下,她们私下是真的很爱接吻。因为能流露的太少,所以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格外亲昵。 听到有人进来,乐意喘着气把景愿推开,提心吊胆等人走才松口气。乐意理了下衣服,亲了亲景愿的嘴角,“出去吧,” 再回到班上时,她们已经变成了平时穿着校服、一个有些内敛一个有些高冷但实际挺屌丝的,大家熟悉的同学了。 杨思琦把她们拉过来坐下,“看看看,下一个是街舞社。” 不得不说社团就是很能整活,一个成龙历险记的音乐把大家的兴趣都勾起来了,紧接着又是最近的大热舞蹈,下面所有同学鼓掌都鼓得很用力,最后的音乐更是把气氛推向高潮。 台上的女生穿着各种职业装,咖啡师,西装,飞行员,前奏一响大家都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到了高潮部分操着不标准的语言跟着一起唱:“撒浪嘿no一弄一……” 舞台灯光闪烁在热烈的体育场内,荧光棒跟着歌声挥舞,大家正青春。 这是属于她们的少女时代,舞台上揭示得是她们光明的未来。 47、第 47 章 裴意絮出现在舞台上时,周围人欢呼地特别起劲。前奏像微风缓缓穿过体育馆,歌声悠扬。 “细雨带风伤透黄昏的街道,抹去雨水双眼无辜地仰望——” 平时都是说不好粤语只会穿人字拖的人,现在都一个个爆改黄家驹。乐意靠在景愿的肩头跟着唱:“望向孤单的晚灯,是那伤感的记忆——” 乐意不会说粤语,很多发音都相当不标准,有些地方直接哼哼过去,听得景愿笑了一下。乐意拍了一下她:“唱得不好吗?” “没有。”景愿双眼含笑,“很好听。” “那你笑什么?笑我发音?” 景愿拇指和食指捏出一小段距离,“有一点。” “哼。”乐意突发奇想,忽悠她:“你不是会粤语吗?唱给我听听。”但景愿却是一直含着笑不张口,乐意不停地摇她的手臂,“唱一下嘛唱一下嘛。” 景愿无奈地说:“我唱歌不好听。” “你自信一点行不行。”乐意不满地说,“你还说你第一次跳舞呢,不也学得很快嘛。” 乐意闹了半天,景愿就是拒绝,乐意撇了撇嘴转过头不理她,她听到旁边的人叹了口气,挪着凳子靠近她,轻柔的歌声传进她的耳朵,“愿你此刻可会知,是我衷心的说声——” 乐意转头看去,景愿的眼睛格外亮。荧光棒挥舞地整齐如一,全场合唱也格外异口同声。但是这样近的距离,乐意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面前的人的声音。 “喜欢你,那双眼动人,笑声更迷人,愿再可,轻抚你,那可爱面容,挽手说梦话,像昨天,你共我——” 后面“wu~”的尾声大家唱地仿佛狼嚎。乐意看着景愿,轻声说:“特别特别好听。” 景愿仿佛天生就应该是说粤语的,内敛温和在她身上尽数?展现。听到这句话景愿倒是摇头说:“那你是没听过粤语骂人的话。” 乐意满不在意地说:“你用粤语骂人都好听。以后dirtytalk用粤语说。” 景愿的脸顿时像往上蹿的温度表一样变红,还拍了一下乐意示意她闭嘴。乐意凑过去跟她咬耳朵:“干嘛,不想说?那你教我粤语我来说。” 景愿把乐意的嘴捂上,小声回她:“闭嘴吧你。” 乐意经常觉得自己很变态,她对景愿的变态有点像犯猫瘾,就是凶狠的方式来吸猫,如果小猫用抓抓推她会让她觉得更兴奋,吸地更猛。 最后活动结束回宿舍,乐意和景愿都没睡觉,零点一到,两人的信息准时发送。 【乐意】:亲爱的,新年快乐。 【景愿】:新年快乐,宝宝。 …… “干嘛呢干嘛呢?”周三乐意和景愿课间就去打个水的功夫,她们那个位置就围满了宿舍的人,乐意头疼地把她们薅开。 杨思琦阻止她,“告诉你个噩耗。” 乐意摆手说:“我想不出现在还能有什么噩耗,除非你告诉我明天就高考。” 黄薇薇:“其实也不算是噩耗,19号你生日,18号考完期末考。” 景愿:“19号你生日?” 乐意:“……omg,意思是我本该畅想生日的前两天要用来考试?够了,我要把你们都杀了。” 景愿皱眉:“你19号生日为什么不告诉我?” 柳不焕手掩住嘴清了清嗓子,“那个……景愿你为什么有一种正宫的理所应当?” 乐意和景愿两人呆若木鸡,半响乐意才磕磕巴巴解释:“额……那个,好朋友之间都是这样的啦是吧?”说完还拍了拍景愿的肩干笑。 黄薇薇和杨思琦忙不迭地给她们打掩护:“是呀是呀!” “额……”柳不焕说,“可是去年杨思琦说要给你准备礼物,你说这么做是增加你还礼的负担让她死远点。” 乐意冷汗直冒,“不是,朋友之间也有不一样的相处模式嘛……” 杨思琦想起这件事了,这次乐意使眼色让她打掩护她直接翻了个白眼。 柳不焕:“是……吗?” 乐意僵硬地点点头:“是呀是呀!” 黄薇薇在旁边含沙射影地嘲笑,“是啊,你想想,乐意要是跟杨思琦跳troublemaker,她们绝对看一眼对方就要吐,跟景愿就跳得感觉马上就要擦枪走火了。” 靠!黄薇薇你敢坑我?乐意在心里暴怒。 柳不焕爆笑出声,乐意翻了个白眼。景愿把话题拉回正途:“所以你的生日要怎么过?” “在学校凑合过吧。去小卖部疯狂消费七十元。”乐意无奈地说,“我以为要在学校过生日就已经很倒霉了,居然还是在考完第二天过,我感觉我的尸体有点不舒服。” 回到座位上,景愿一直在纠结该送乐意什么礼物——她以前不需要考虑这些因为从没送过礼物,但是乐意肯定不差人送礼物。景愿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礼物对于乐意来说是很特别的。反倒是乐意注意到她这样,立刻猜出她心里那点小九九:“亲爱的,我说真的,别考虑礼物的事情。” 景愿皱眉:“可那是你生日。” 乐意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是,考试第二天的生日……它过起来并没有快乐,只有崩溃。” 乐意看得出来景愿平时挺节省的,吃穿用度也都一般估计是没有闲钱了。所以为了防止景愿克扣自己的饭钱来给她买礼物,乐意提出这两周都留校。正好最近学校严查学生快递——乐意现在收回之前对这点的辱骂,改为赞颂。 景愿试图反抗过,但被乐意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压下去了。 到了18号那一天晚上,班里正在对□□,“nice”和“卧槽”此起彼伏,乐意焦头烂额忙着画勾和叉并且对自己错的题表示极大的不解——为什么会是a?!它对在哪里? 以至于景愿跟她说出去一下,乐意都只是随意应了一下。等到下一节上课的时候才察觉不对劲——以往景愿有什么事都会找她一起,今天却默不作声就出去了,而且从她说出去到现在得有半小时了吧?! 乐意转而又想到明天是自己生日,该不会是去给自己准备礼物了吧?!坦白讲,乐意不是狠喜欢准备礼物这件事情,别人送礼意味着她要还礼,还礼该怎么选都是个问题,每次都让她头痛,后来就干脆不收礼了,因此生日除了父母之外别人她都默认只有一句祝福。 但是今天乐意有点担心又有点好奇了。她推测景愿可能去哪,小野林第一个进入她的考虑。 不过乐意没有立刻去,而是又等了二十分钟,看人还没回来,乐意去跟周希芸说有老师来就说她去厕所,然后绕道从教学楼这一侧绕去小野林以免被抓到。到了小野林,乐意从头走到尾都没看到人,眼看着就要到头了,乐意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然后景愿利落翻身,落地和乐意大眼瞪小眼。 乐意双目含笑看着景愿:“亲爱的,解释一下?” 景愿磕磕巴巴地说:“嗯……额,就是……” 乐意走过去,双手交叠踮脚搭在景愿的肩上,挑了下眉:“是什么?” 景愿咽了下口水:“没什么。” 一个吻落在景愿的左脸,景愿霎时觉得浑身灼热,乐意再次问她:“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景愿的语气变得犹豫不疑。 乐意双手捧住景愿的脸,在她右脸又亲了一下,“真的吗?” 景愿这次语气倒很坚定了,看着乐意的嘴唇说:“真的没有。” “哦——”乐意拖着音,“你刚才没翻过来之前,我好像在这棵树后面看到了什么,我去看看。” 景愿立刻就要去拉她,但是乐意动作更快,小跑到右前方那棵树下,从树后面拿出一捧花。看到这个乐意其实愣住了,因为这捧花实在是——太寒酸了。 花是用英语周报包起来的,里面插的是火红的木棉还有品红色的三角梅。插花的棍子用的都是食堂免费的竹签,三角梅一团一团粘在上面。看得出来插花的人费劲心思想要让花好看一些,但是这个配置实在是太差了,不管怎么做都很土很一般。 景愿的脸爆红,她眼神飘忽,磕磕巴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那个……不是我做得。” “嗯。我没说是你。”乐意笑眯眯地说,“但是我觉得这束花特别好看,我还想拿回去。既然不是你做的那应该是别人准备的,我放回去好了。” 听到乐意说“这束花特别好看”景愿眼神就松动了,一看乐意就放回去似乎真不打算再碰它,她“诶”了一声,乐意转头看她,景愿摸了摸鼻子:“应该是别人随手放得。你要拿回去就拿吧。” 说到后面景愿越来越心虚,话也越来越弱,不过乐意没戳破她,开心的捧起花就说:“我们回去吧!” 景愿看着她,心里有点酸酸的。乐意完全没想到她还有别的准备,对她来说即使生日只有一天又土又廉价的花她都很高兴。景愿看了下乐意卡西欧的机械表,一两千块钱的眼镜,脚上的鞋从来没下过五百,可是从看到这束花的那一刻起,她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景愿说:“等一下。” 乐意看她从校裤口袋里掏出一个莫比乌斯环银戒指,满脸通红地走向乐意。乐意立刻会意,换了只手抱花,景愿要把戒指给她戴上,握着她的指尖却不知道该戴哪只。 乐意轻声说:“戴无名指。” 景愿抿了抿嘴,“可是……” 可是有一天,乐意回忆起她拥有的只是这样的生日和这样的伴侣,再看向自己无名指的戒指,会不会后悔? 乐意的语气非常坚定:“戴。” 景愿看向她,眼神有些不知所措。乐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眼睛,轻柔地说:“我愿意。” 48、第 48 章 景愿认真把戒指戴在乐意的无名指上。明明是这么郑重的时刻,她却无法抬头,心里装得都是酸涩的柠檬酒,咕噜咕噜地发酵,向上蒸腾出泪花。 乐意看她老半天低着头,感觉不太对劲凑过去捧起她的脸,景愿下意识偏开头,被乐意强硬地固定住。她用拇指擦去景愿脸上的泪水,眼神里夹杂着心疼和怜爱。就像看到自己的猫被人踢走、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那样的怜爱与心疼,眉眼无法控制地皱在一起。 乐意轻声问:“怎么了,宝宝?” 景愿吸了一下鼻子,“那束花是我做得,是不是特别丑?因为太丑了我想出去买一束花,但是这条街一间花店都没有,我就只好进了一家卖饰品的店,但是里面的东西都太贵了。” 景愿小小声说:“我只能挑了一个我买得起的。” 乐意知道她说得那家店,就是那种新兴网红文艺街里面的那种装饰比较中古的饰品店。里面的东西往往都蛮贵的。她能想象景愿走进去时手足无措又迷茫的样子。 景愿觉得自己一定给了乐意一个非常差的生日,连戒指都只能选自己买得起的。好像她总是帮不上乐意什么,从开始到现在,她的很多东西都是乐意送得,就连运动会被人绊了一脚,都是乐意帮她出得气。 乐意是她最宝贵的,但是她对乐意什么都不是。就连乐意的影子都能跟在她身后做她的附属,但景愿只是她身旁可有可无的青烟。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扼住了景愿。 “不是……”眼看景愿的情绪越来越绷不住,乐意有点无措,“别哭了宝宝,别哭……不许哭!” 乐意强硬起来,景愿才擦了一把眼泪两眼汪汪抬头看她,像眼睛湿润亮晶晶的小狗,乐意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把花放在脚边,搂着景愿亲她。景愿被安抚了一些,带着哭腔小声说:“我应该是你所有对象里最拿不出手的了。” “诶,”乐意这下真的严肃了,“我跟你说过没有,我就跟你在一起。以后也只有你。而且你都把戒指给我戴上了,我就当你是求婚了,你再说我立刻把戒指丢了。” 景愿撇了下嘴小小声说:“丢就丢了,本来也不值钱。跟我一样不值钱。” 说到最后声音大了一些。乐意打了一下她,力道跟赶猫一样,“你还来劲了是吧?你再说一遍你不值钱?” 景愿不说话了,乐意亲了一下她,拿出纸巾给她把眼泪仔细擦干,“谁说你不值钱?谁说得?” 其实真有人这么说过,景伟国说过她“一个女儿不值钱”,亲戚说过她“一个女孩长这么高不值钱,男人不喜欢”,她爷爷也说过她“一个不值钱的女娃读书再好有什么用”。但是只有今天景愿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乐意看着她的眼睛,非常坚定地说:“不许这么说话,你是明珠珍宝。” 景愿小声问:“是你的明珠珍宝吗?” “是我的明珠珍宝,但是没有我你也是明珠珍宝。”乐意握着她的手,试图调整气氛,“好了……让我想想,既然你的礼物提前送了,那我的生日就提前过吧。” 景愿问她:“你过生日有什么流程?要吃蛋糕吗?可是我没有买蛋糕。” 乐意问她:“你生日一般怎么过得?” “我不过生日,生日又不放假。”景愿说。 乐意愣了一下,笑了笑,“我过生日……” 今年因为高三所以期末考试晚,考完还要继续在学校上课,不然按过去乐意早就在家放寒假过生日了,柳冰和乐剑会出去订好餐厅和蛋糕,乐深泽也会提前给她准备好礼物。 但是乐意说:“我其实也不怎么过。那我许个愿吧,我生日还没许过愿呢。” 这倒是真的,乐意以前过生日从来不许愿,她说要是许愿有用她天天许。但是现在乐意很想做这件事,她也希望愿望能成真。 景愿立刻从口袋里摸,摸出一个蛋黄派,乐意也掏出自己的打火机,景愿帮她举着,乐意双手合掌闭上眼。 希望景愿健康快乐,希望她们能一起过很多年生日。 乐意在心里说完,睁眼把打火机的火苗吹灭,然后打开蛋黄派捏了一半给景愿,她们坐在地上把小小半个蛋黄派吃干净。 吃着被风吹冷的蛋黄派,景愿在心里发誓,她要赚很多钱,有一天给乐意过上最好的生日。 下课铃响,操场上陆陆续续传来人声,乐意打算拉景愿走,裤兜里的手机一震。 【伟大的妈】:姐,你在哪儿啊? 【乐意】:我在小野林。 【伟大的妈】:上来!立刻! 乐意猜到她们要搞什么了,拉着景愿的手:“走,杨思琦她们估计在教室里搞了个大的。” 两人小跑到教学楼,在蜂拥而下的楼道里她们逆流而上。从走廊看过去十三班的班级一片漆黑,乐意和景愿走进去打开灯—— “芜湖——”杨思琦和黄薇薇几人跳出来,然而乐意翻了个白眼:“下次整点新鲜的。” 柳不焕从后面说:“给你弄就不错了,还敢要求这么多。赶紧过来!” 乐意拉着景愿麻溜的过去了。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应该是她们提前打过招呼。乐意和景愿那一圈四个人的课桌被合了起来,上面摆着一个粗制滥造的蛋糕。 一看就是黄薇薇她们几个做的。 乐意挑了挑眉:“盘子是从食堂偷得吧?” 周希芸理直气壮:“什么叫偷!这是我们友好沟通后,食堂阿姨热心借给我们的。” 乐意问:“我挺好奇这个蛋糕是怎么做得。” 黄薇薇掏出几包小卖部的小蛋糕,朱妍掏出喷□□油和水果刀,杨思琦把桌子上从学校里水果店买来的草莓往前推了推,“咳咳,我们拼接了一下蛋糕,然后把奶油抹上去了,再放了点草莓,你就说够不够有诚意!” 乐意佩服得鼓掌,“那现在是准备?”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 “happybirthday!” “嗨——额,诶?” “bir……birthday!” “happy……happybirthday!” “生日快……乐?” 一句生日祝福说得鸡零狗碎,乐意和景愿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朱妍第一个绷不住,“不是……你们怎么都说洋文啊?” 黄薇薇也用手肘捅了一下杨思琦,“你说得也太快了吧?!” 眼瞅着就要打起来了,乐意连忙说:“好了好了吃蛋糕。” 杨思琦这才注意到乐意怀里抱着的花,眯了眯眼,“乐意啊……上哪弄得花呀?我天呢弄得挺漂亮哈。” 景愿眼观鼻鼻观心,乐意随口胡诌:“路上捡得。” “哦~路上运气这么好,戒指也让你捡着了哈~” 乐意汗流浃背了,柳不焕凑过去小声说:“你觉不觉得乐意和景愿氛围有点……” 周希芸补充完她的话:“冒粉色泡泡。” 朱妍没那么委婉,她的眼神从干笑的乐意移到心虚摸鼻子的景愿上,单刀直入,“你们俩……谈了?” “谈、谈什么谈!”乐意结巴否认,景愿红着脸搭上乐意的肩,摇头:“好朋友而已。” 杨思琦和黄薇薇真服了,无语地一巴掌拍上额头——幸好演艺界没有你们两个卧龙凤雏。这两人知道内情,但是有乐意先前的叮嘱不敢搭话,柳不焕看向她们的时候就吹着口哨转过生身当没看到。 周希芸一脸狐疑:“你们……在放屁吧?哎呀说实话也没啥,现在谁还忌讳这个啊。” 景愿咬死了说:“没有,你们想多了。” 尽管还是不相信,但是当事人都这么拒绝承认了也不能逼着人家。朱妍转移话题,招呼乐意上来切蛋糕。 放学后的瞿明悦翻过校墙准备出来买点吃的,一个女人却拦住了她。 面前的女人穿着冬季做工良好的大衣,看得出有三四十岁了,不过保养很好。瞿明悦眼神戒备,不知道这人要干嘛。 那个女人笑了一下,故作温柔的样子看得瞿明悦起鸡皮疙瘩。她把几张照片递过去:“同学,我刚才在这附近见到的几张照片,是你们学校的吗?” 瞿明悦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照片里有几张模糊有几张清晰,清晰的几张可以明确看出是乐意和景愿正在接吻。瞿明悦的心猛地跳动。 那个女人笑了一下,“麻烦你转交给你们学校领导,我就先走了。” “等——”瞿明悦还没说话,那个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心跳得很快,环顾四周确定没人后,把照片放进厚外套口袋里。 这下夜宵也不想买了,她翻过身。仔仔细细阅览这几张照片,嘴里说:“我说你们俩平时这么团结呢,原来是谈上了啊。” 看向已经灭了灯的老师办公室,惊喜和复杂的情绪交织,最终回到宿舍把这几张照片放进书包里。 49、第 49 章 天气比起之前回升了一些,但也只是可以少穿一件里衣,秋裤和厚外套还是要牢牢地焊在身上。高三稀稀拉拉的行李箱轮子声空荡的回响。她们过了两周只有高三师生飘荡在校园里的生活,然后迎来了寒假。 和虽然疲惫但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的人不同,乐意和景愿可不想放寒假。一周,她们有一周的时间不能天天见面,这让每天形影不离的两人难免不习惯。 像之前一样在校门口分别,景愿准备去搭地铁,乐意等着july阿姨来接。周围人太多,她们甚至不能低头亲吻对方。思来想去,也只能拥抱一下。 乐意嗅着景愿棉服的香气,夹杂着冷冽的空气,在她耳边说:“到家给我发消息。” 景愿说:“好。” 乐意:“晚上给我打电话。” 景愿若有似无亲了一下她耳根侧的脸,“好。” july阿姨把车开了过来,乐意放开景愿,看着她一边走一边回头跟她挥手,看她走过转角处才拉着行李箱和装着被子的行李袋上车。 july阿姨问她:“你跟你朋友吗?” 乐意坐在后排拉安全带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面色自然地说:“对啊,我同学。” 景愿像往常一样拉着行李箱和地铁上的扶手,到站下车,推开门景伟国和肖晴正其乐融融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景愿挑了挑眉——她们今天这么融洽? 换鞋走进去看到沙发上的童装就恍然大悟了。但是她只是停留了两眼,景伟国她们倒是先坐不住了,“那个……你要有小弟弟了,我们今天去给他选了衣服。” 肖晴连忙点头:“对对,你看看哪件好看?让你弟弟以后第一个穿那件。” 景愿去洗了个手,出来说:“你们的儿子,我为什么要给他选衣服?还有,你们这么笃定是个儿子,该不会是去查性别了?” 景伟国和肖晴脸上的笑凝固住,景愿低声嗤笑,景伟国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都竖出去了,景愿转头就关上了房间门。 景伟国冲过来把她门打开,高声怒骂,肖晴过来把他拉走,一边拉一边说:“哎呀她还小,她不懂这些你生什么气啊……” 景愿照常把门关上,给乐意发微信:我到家了,你还有多久? 【乐意】:不堵的话还有半个多小时吧。 开到小区楼下,乐意提着箱子坐电梯上去了,开门却是蒋幼枝的父母在和乐剑聊天。乐意愣了一下,看到旁边一脸苦大仇深的蒋幼枝。 蒋父率先开口:“哎呀!小意回来啦?老乐啊,我可是听说乐意这几次考试,回回都上六百分啊!啊呀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蒋幼枝,手一边晃脸上五官皱在一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这个不孝女,她能上四百分我都烧香拜佛了啊……” 乐剑笑着说:“话不能这么说,你家幼枝唱歌我记得可厉害了。” 柳冰在旁边接话:“乐意,你带幼枝去你房间吧,我们待会儿出去吃饭,庆祝你们都放假了。” 蒋幼枝如蒙大赦,立刻拉着乐意往她房间跑,一进去就坐她书桌前的椅子上,长呼一口气:“我靠!我这次期末都没考到三百分,我感觉我爸要疯了。” 乐意脱了厚外套把房间里的取暖器打开,坐在床上,“我要是你爹,我也会疯……你爸妈怎么带你突然过来了?你还不跟我说?” 蒋幼枝翻了个白眼:“我爸估计觉得我实在考不上了,要送我出国。关键是我也不想出去啊,结果他就跟你爸商量好了,先斩后奏把我带过来,你爸妈不是在帮你找中介了吗?” 乐意摊手:“姐,你爸怎么想的?国内的考不上国外的你就能考上了?” 蒋幼枝一巴掌拍她手掌上,“就是啊!” 乐意摇头:“你爸给我一种走投无路的感觉……等下,我爸刚才说你唱歌好……你爸该不会要送你出去读声乐吧?!” 蒋幼枝点头如捣蒜:“他爹的你真是料事如神。” 乐意手抵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其实也不是不行,你唱歌确实很好……” “得了吧,我就是喜欢瞎唱两句,我要是去学声乐不还是去读书?读书就足够让我想死了。” “也是。而且出去你还要学语言……我天呢你一天能背十个单词吗?” 蒋幼枝幽幽地说:“我恨洋文。” 乐意想了下,觉得还是很荒谬:“你爸……现在才考虑这个?你要是早个一年半年,完全可以在国内走这条路啊。” 蒋幼枝:“害,你不懂,我爸妈那思想就是觉得艺术这条路不如文化,所以一直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我后面说不定就追上来了。这不是觉得我文化已经走成死路一条了才想着把我送过来吗?送过来有用吗?我就是不想读书。” “你不读书以后干嘛啊?” “啃老吧。反正我家里既不缺我一个读书的,也不缺我一个挣钱的。” 乐意忍无可忍:“……我跟你们这帮有钱人拼了。” 蒋幼枝问她:“那你还打算出国吗?你要是出去了我就有人陪了,就当出去玩玩。” “你是去读书的不是去玩的啊!等一下……”乐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们……该不会是想我们一起出去吧?” 蒋幼枝:“这不明摆着吗?” 这时乐剑吆喝她们出门吃饭了。乐意把外套穿上,边穿边说:“可是我现在不想出国了。” 蒋幼枝穿衣服的动作都顿住了:“什么?!” 外面寒风凛冽,蒋幼枝和乐意走在最后面,蒋幼枝小声质问她:“不出去了?!为什么不出去?!你之前不是都打算好了吗?!” 乐意小声辩解:“也不算打算好了吧……这不是还没定下来吗?” 蒋幼枝:“为什么不出去?该不会是为了你对象吧?” 乐意:“……算……是……吧……” 看到蒋幼枝逐渐僵硬的脸色,乐意越来越没底气,果不其然最后蒋幼枝一巴掌拍她背上:“你什么时候这么恋爱脑了?” 乐意再次小声辩解:“哎呀,我出不出国都无所谓啦……” 蒋幼枝翻了个白眼。 饭桌上乐剑和蒋幼枝爸爸来回碰杯,两位妈妈谈笑风生,乐深泽在埋头吃饭沉默不语。乐意凑过去问:“你哥你姐不来?” 蒋幼枝说:“我哥说在家弄论文,我姐应该不来吧……” 她话刚说话,蒋清棠就从后面弹了一下她的脑壳:“谁跟你说我不来?” 蒋幼稚捂着脑袋抱怨:“好痛的!” 蒋清棠又弹了一下:“哟,弹你脑袋还会痛呢,我以为你没脑子。” 乐意噗嗤一下笑出声,跟蒋清棠打招呼:“姐姐好。” 蒋幼枝捂着脑子委委屈屈撇着嘴。蒋清棠跟长辈打完招呼,就脱了大衣坐在蒋幼枝旁边,把蒋幼枝要去拿茶水的手打开,起身把茶水壶端过来,把妹妹的餐具挪过来跟她的一起倒上热茶水,然后起身给乐意倒满茶水:“乐意你自己洗啊。” 乐意连忙应:“好,谢谢姐姐。” 蒋幼枝还在因为刚才蒋清棠骂她没脑子生闷气。蒋清棠把两人的碗一块儿洗好,给她挪回去,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牛仔骨,说:“吃饭。” 好吧。看在一块牛仔骨的份上……蒋幼枝咽了咽口水,立刻把那块牛仔骨吃干净了。蒋清棠又给她夹上别的,烧鸭、豉油鸡、乳鸽,蒋幼枝照单全收。 乐意看好朋友那不值钱的样儿,翻了个白眼,心说前两天还跟我抱怨你姐呢,现在跟乌龟似的。 蒋清棠给蒋幼枝夹上一筷子粉丝,然后把菜转到乐意面前:“乐意,你那边太远了我就不帮你夹了。” 乐意非常乖巧地说:“好的姐姐。” 蒋幼枝看她那一脸乖乖女样,心说跟你对象待久了被传染了? 蒋清棠问:“乐意打算今年出去吗?” 蒋父立刻接话:“是啊,你要是出去的话,让蒋幼枝跟着一块儿,我们做父母的也放心。” 乐意犹豫了一下:“嗯……我还没想好,我还是考虑留在国内吧。” 蒋清棠有些意外:“你要留在国内?” 乐剑问她:“你不是去年说要出去吗?” 乐意说:“因为这两次考得还行,我觉得就没必要了。之前是看国外有更好的选择。” 蒋父也有些意外,不过接着举起酒杯:“也行,孩子们有自己的安排,老乐我们接着喝。” 蒋幼枝凑乐意耳边:“死恋爱脑。”被乐意一胳膊肘捅回去了。 粉丝煲吃得蒋幼枝有点噎,下意识跟服务员说:“你好,帮我上冰可乐……”她刚要问乐意要不要,头就被蒋清棠扭回去了,“喝茶。” 蒋幼枝眨巴眨巴眼:“姐姐我想喝可乐。” 蒋清棠不为所动:“闭嘴。下次痛经别跟我说。” 蒋幼枝默默把那杯飘着热气的茶喝了,乐意小声骂她:“怂包。” 蒋幼枝无声对她比了个中指。 50、第 50 章 除夕那天外面偶尔传来嘈杂的鞭炮声,大部分人都回老家过年了,街上冷冷清清。因为只放一周,高三生基本都留在了本市。为了更热闹一点,蒋幼枝家里喊乐意一家中午去他们家吃饭。 乐意以买汽水为借口出门,搓了搓手呼出一口白气。手揣进羽绒服口袋,缩着肩膀和脖子把半张脸都埋进红围巾里,进到超市才松懈下来,给景愿发微信:你那边方便打电话吗? 很快景愿视频电话拨过来,乐意戴上耳机接听。看到她穿得单薄,乐意皱了皱眉:“你怎么才穿这么点?” 景愿冻得鼻子有点红,冷得说话都带了点鼻音,有点喘。“我刚起床。你在外面吗?” 乐意放下心来,“对,我在超市。” 景愿“嗯”了一下,然后说:“除夕快乐,宝宝。” 乐意愣了一下。按理来讲是要这么说得,她今天第一个打电话给景愿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但是不止,还有更多很奇妙的感觉,比如这是她们过得第一个年,比如以后她们会有一天,也是在这么冷的除夕,夜里一起窝进沙发互相取暖,听着春晚当背景音,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乐意笑起来,下半张脸被围巾挡住,眼尾因为笑容有一些细碎的纹,两眼弯弯像月牙。“除夕快乐。” 镜头一阵晃动,景愿应该是把手机放一边了在穿衣服,乐意则直奔饮料区。她问景愿:“你们年夜饭什么时候吃?” “中午吧,要去我小姨家吃。你呢?” “中午去我朋友那吃,晚上可能就在家吃了。” 两人透过屏幕对视,都看出对方眼神里的期待。景愿率先问出口:“我晚上来找你?” 乐意歪了歪头,“你别来了,你出来有点困难。我过去吧,不过可能得带上蒋幼枝打掩护。” “她愿意吗?” “我求求她。” 景愿笑了一下。又有些担忧:“还是定个折中的地方吧,你那离我太远了,除夕肯定打不到车。” 乐意狡黠一笑,“别担心,我有办法。我过去可比你过来容易多了。” 景愿有点犹豫:“要不算了吧。过几天就该开学了。” “不行!”乐意语气坚定,“把你家地址发给我,我十点以后来找你。” 挂了电话,乐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新鞋,然后没忍住跺了跺脚,刚开始两只脚接连跺,快速而有力,之后两脚都离地蹦了起来。站立之后又静默了一下,最后没忍住捂嘴笑出声,长舒一口气,提走了货架上的大瓶可乐和雪碧。 中午去聚会,乐意打了个招呼就去了楼上蒋幼枝的房间,推门而入。 蒋幼枝还在化妆,乐意蹦蹦跳跳走过去勾住她肩膀,“亲爱的。” 蒋幼枝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喊我干什么?” 乐意松开她,一屁股坐进她后面的懒人沙发上,“把你那辆电动车借我。晚上陪我出去溜溜。” “去哪里?” “找我对象。” 蒋幼枝拿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你对象地址哪儿?” “三岗区那边。” 蒋幼枝差点一口茶没喷出来,“三岗区?!姐你疯了吗?!虽然有点刺激,但是我不会跟你一起去的,我不要大晚上去吹风。” 乐意:“一顿火锅。” 蒋幼枝:“一顿火锅解决不了……” “两顿火锅。” “我姐会扇死我的……” “三顿火锅。” “……成交。” 最后蒋幼枝确认了一件事:“要是被抓包,我能推到你身上吗?” 乐意微笑:“你觉得你家不知道你什么德行?大概率咱俩各打五十大板。” 蒋幼枝:…… 景愿此时正坐在沙发上,周围站了一圈亲戚正在乐呵呵跟肖晴道喜。旁边的表姐翻了个白眼,手插在口袋里用手肘捅了捅景愿,凑过去问:“四十多岁还要生?你不劝劝你妈?” 景愿正用手机背英语单词,闻言头也不抬,“他们决定的事,我劝了有用吗?” 表姐叹口气,“也是。你不着急啊?要是真给你生个弟弟出来你不啥都没了?” 景愿笑了一下,没什么笑意,只是提了提嘴角,“真要生,还是生个男孩吧。” 说完景愿就被肖晴拉起来,去厨房端菜,留下表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理不清头绪。 景愿本就没想过靠家里那一亩三分田——既然要走出去切断联系,犯不上为这些恋恋不舍。而且就算没有儿子,他们就会留给她吗?她是女儿,按景伟国的说法,是要去别人家的,钱花在她身上,就是给别人家做嫁衣。景愿家是本地人,景伟国有稳定的工作,每年还有一定的分红,但是景愿不还是过得节俭?因为这些跟她没关系。对景伟国和肖晴来说,就算没有儿子,花在自己身上也不会花给她。对她就像养花养草,过个两三天来泼一瓢水,干不死就行了。 但是景愿打心底里希望这个孩子能是他们期待的男孩,正好转移了他们对她为数不多的注意力,即使她以后要走也不会遭遇什么阻拦。是个女孩的话,只会把她经历得变本加厉再来一遭,景愿好歹是第一个孩子,就算不对她太好,也不至于太差。可如果是第二个女孩,那就是无法扭转的第二个错误,是他们的希望再一次破灭,是不可承受的灭顶之灾。更重要的是景愿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硬下心看到这一切发生。 东番街,车辆都少了许多,空空荡荡。乐意和蒋幼枝去厨房帮忙端菜,每盘菜上都飘着热气,所有人加在一起也没坐满宽大厚重的梨花木餐桌椅的一半。 明灯之下,所有人举杯共饮,同声恭贺。蒋幼枝伸出筷子,企图偷走乐意刚夹到碗里的烧鸭,乐意动作快,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蒋幼枝对着她龇牙咧嘴,被蒋清棠拉过来坐好,夹了块白切鸡放她碗里,低声说:“大过年的,别逼我扇你。” 乐意没忍住,像个慢慢放气的气球,“噗——” 蒋幼枝:“……够了。” 晚上七八点,乐意穿好羽绒服,柳冰看了她一眼:“要出去吗?去哪里?” 乐意一边穿鞋一边说:“跟蒋幼枝出去走走。” 等走进蒋幼枝家小区,乐意感觉不太对劲,她从口袋里拿出眼镜带上,看到蒋清棠正掐着蒋幼枝的后颈,乐意赶紧小跑上去。看到她,蒋清棠把蒋幼枝放开,眼神来回扫过两人,最后双手抱胸问:“谁的主意?” 乐意唯唯诺诺举起手,心里盘算着蒋清棠知道多少,待会该怎么圆……没想到蒋清棠问她:“要去哪?” “三岗区,培桦街。” “等着。” 等蒋清棠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车钥匙:“上车,我送你们去。” 蒋幼枝瞪大双眼,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了吧姐……那个乐意,你不急吧?” 乐意已经愣住了,她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坐这辆车过去,要么不去。坐蒋清棠的车可能只能说两句话,还要掩饰一番,还有被发现的风险,但是不去的话……她又真的很想在这天看到景愿。 她在思考,就算知道了,蒋清棠不会多管,也不会到处说,总体上还是安全的。乐意下定决心:“好,谢谢清棠姐。” 蒋幼枝:“对啊不去比较好……啊?乐、乐意……” 乐意拉着蒋幼枝对她使眼色往前走,她们落后蒋清棠几步,蒋幼枝低声说:“你疯了吗?我姐送你去?你不尴尬啊?你对你家里出柜了吗?我姐看出来怎么办?” “没事的。” 蒋幼枝翻了个白眼,小声骂她:“死恋爱脑!” 走进车库,蒋清棠给她们打开车门,乐意立刻拉着蒋幼枝上去了。 因为道路上没什么车了,蒋清棠开得比较快,四十多分钟就送到了。蒋幼枝看了一下导航——还剩两百多米,她说:“姐,就停这附近吧?” “还有一段距离。” “让她走过去吧,不然咱两在旁边是不是……” 乐意知道蒋幼枝在帮她。蒋清棠说:“那好,我挺肯德基这。” 乐意打开车门,冷风呼呼往里灌,蒋幼枝把她推下去了——冷死了。 乐意骂都顾不上骂,看着手机裹紧围巾和羽绒服,顶着风匆匆往前走。看到景愿的那一瞬间,她几乎不可控制地跑向对方,扑了景愿满怀。 两人紧紧抱着对方,体香混着冷冽的空气,她们把脸埋进对方的颈间,发丝擦脸而过。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只是抱着对方,感觉真的好久没见——即使只有几天。 景愿松开她,摸了摸乐意被冻的有点发红的脸,问她:“怎么这么快?不是十点之后吗?” 乐意摇了摇头,太冷了,她的声音有点抖:“不是,我朋友的姐姐送我们来的。放心,她很可靠。” 车里蒋幼枝正和自己“很可靠”的姐姐共处一车,她咽了咽口水,蒋清棠问她:“乐意那个同学男生还是女生?” 蒋幼枝:“……女生。” 蒋清棠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单刀直入:“乐意是……?” 蒋幼枝正开了一瓶矿泉水,战术性喝水,虽然蒋清棠没说全,但是差点没把她呛死:“不、咳咳……不是,她们就是同学。” 蒋清棠坐在驾驶座,蒋幼枝坐在后排,姐姐的眼神从后视镜里直视她。蒋幼枝心虚地移开眼神,蒋清棠不再纠结乐意的事,而是说:“枝枝,你变了很多。” 蒋幼枝毫无底气:“哪有……” 蒋清棠今天没带那副无框眼镜,狐狸眼的魅惑和攻击性毫无遮挡得展露出来,“有,你变漂亮了很多。” 乐意和景愿牵着手,她知道不能让蒋清棠等太久,但是还是舍不得当下就分开。景愿凑过去吻了又吻,靠得太近,共同的体温让整体都温暖了起来,似乎在寒冷中铸造了一个独立的屏障。 乐意把手伸进景愿的颈处,冰的景愿后退了一下,但是还伸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指尖绕着指尖。景愿拉过她的手吻了一下,乐意说:“我好像得走了。” 景愿说:“再等一会。再等两分钟。” 景愿凑过去亲了亲她,从口袋掏出一个loopy毛毡挂件:“来得路上看到还有人摆摊,买了一个。” 乐意笑着说:“跟你的双色章鱼正好凑一下?” 乐意手机一震,蒋幼枝发微信喊她赶快回去。景愿笑了一下,两人依依不舍亲了又亲。乐意在和景愿在一起之前从来不知道肢体接触这么让人上瘾。 分开稍许,呼出的白气像一抹温热打在景愿脸上,乐意说:“新年快乐。我爱你。” 景愿笑了一下:“新年快乐,回去路上小心。我永远爱你。” 乐意有些惊讶,这是景愿第一次带上“永远”这样的字眼,以前她好像总是不确定,总是没有安全感,总是在数着日子,默默等待乐意离开她那一天。 景愿看出她的疑惑,轻声说:“新年新气象。” 新年新气象。今年她们会结束高考,会一起出去上大学,会像她们预想得一样,慢慢步入幸福平淡的生活,和最热烈的青春的起点。 51、第 51 章 七天很快过去,乐意返校之前被柳冰塞了一大堆东西,眼看行李箱都要合不上了赶忙上去阻止:“不用了水果学校里有。” “我不喝牛奶……酸奶学校里也有。” 柳冰思考了一下,说:“那你再拿两件厚外套吧,还有热水袋,回南天降温了你睡觉之前把热水袋放被窝里……” 乐意哭笑不得,最后拖着两个行李箱和装被子的行李袋坐上出租车。july阿姨还在老家。本来柳冰要开车送,被乐意义正言辞拒绝了。 乐意一到宿舍就拿出手机,看到景愿给她发微信说已经去教室了,想也不想就把行李箱放下往门外冲,冲到一半想起来没拿书包又冲回去。一鼓作气跑到四楼,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乐意站在门口深呼吸,正要走进教室,就被人从身后搂住肩。 羽绒服的柔软混着熟悉的体香让乐意不由笑起来。周遭没什么人,教室里人数寥寥让她胆子大了起来,转头靠过去挨着景愿耳朵说:“新年快乐,亲爱的。” 景愿双目含笑:“这个我们新年那天不是说过了?” 乐意眨眨眼,小声说:“再说一遍。还有,我爱你。” 说完乐意就径直走回两人的位置上。景愿也跟着进来。乐意从书包里开了一包暖宝宝塞景愿手里。那一瞬间两人对视,景愿用口型说:我也爱你。 班里陆陆续续进人,杨思琦和黄薇薇一边打闹一边走进来。都坐到位置上了杨思琦还要推一下黄薇薇,黄薇薇差点屁股着地,转头对她怒目圆睁,杨思琦马上认错:“羚羊公主别生气!小的知错了。” 乐意笑出声,对杨思琦说:“你真是一个特别贱的小女孩。” 杨思琦扮了个鬼脸,最后依然没能躲过黄薇薇一拳头。 易星走进教室,开始给大家讲这学期的安排流程:“先跟大家说新年快乐。就不说好久没见了也就一周。然后说一下这学期的情况。三月中旬考听说,打起精神这是高考第一步。其次就是一模。现在还没有确定时间但是按往年来看也是在三月份左右。四月份就要准备二模了。” 看到下面的学生一脸紧张的表情,易星毫不心软:“五月份比较忙,没有三模,几个学校会接着出一个联考卷,就当你们最后的练习了。然后就是听力出成绩,体检,拍毕业照,还有你们的成人礼。” 易星交代完,大家都忍不住一脸严肃还略带紧张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易星说:“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时间不多了,我就不再强调。总之这学期每一场都是大考,大家提起精神。” 易星一走,杨思琦就趴桌子上了,她看黄薇薇问:“你为什么听了这个消息坐得还是这么笔直……” 黄薇薇说:“我只是尸僵了。” 乐意和景愿对这个消息的反应倒还好。两人晚自习一下课就跑去小野林缓解一下一周未见的相思之苦。小野林里明显人比以前多——毕竟刚开学,大家分享欲还比较旺盛。 乐意和景愿找了一处没人的地方,乐意把景愿扑到树上搂着她的脖子就开始亲,亲完又抱,抱完又亲。景愿笑着拍了拍她的背:“我们只是一周没见吧?” 意识到自己过于热情,乐意放开她,但是两人的手还是要松不松地牵着。乐意垂下眼说:“我朋友——就是蒋幼枝,她家里要送她出国。” 景愿“嗯”了一声示意她在听。乐意接着说:“然后……我之前不是一直有这个安排吗?就说让我们俩一起出去。但是吧……” 她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停顿了一会儿,景愿捧起她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和嘴角,“你想去就去。我在国内等你。” 乐意撇了撇嘴:“怎么你这个时候就这么有安全感了?” “不一样的。”景愿说,“这是你的未来。你要怎么走我不能阻止。而且你就应该前途无量。” 乐意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跟家里说我不去了。我跟你一起出省读书。我不想留你一个人在这。” 景愿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认同这样的做法,就听乐意继续说:“我也不全是因为你啦。我之前的分数比起国内的学校,国外有更好的选择。但是现在我进步这么多,用不着这样了。” 景愿点点头:“还有别的原因吗?” “你不就是别的原因吗?”乐意说,“我不想刚能光明正大地跟你牵手走在街上,就要分开。我也不放心你这四年一个人。”这个事情乐意本来在微信上就想跟她说了,仔细思考后又怕景愿想多,觉得还是当面解释好一些。 景愿有些想叹气,但是叹不出来。她其实想跟乐意说不要为了她打乱自己的计划,但是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这么说。只要她们相爱,乐意就做不到完全把她抛在一边,冷静地规划自己的未来。这不是乐意的问题,是她的。 景愿抱住了乐意,抱得很紧。乐意捶了捶她的手臂,才松开一些。乐意问她:“怎么了?”景愿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都说好的恋爱是要让人变好,可是她们在一起后,乐意好像总是不得不放弃一些东西。 …… 寒假不像暑假那样漫长,高三生好好享受了一周的时光,就要跟高一高二一起抢饭了。而且学校最近在查仪容仪表,里面有一个很莫名其妙的规定要求必须把校服外套穿在外面,大家就只好把厚衣服穿在里面,以至于每次下课去抢食堂,校道上仿佛能看到企鹅狂奔。 杨思琦和黄薇薇两只“企鹅”正在排队,站她们隔壁那条队的乐意穿得无比单薄。杨思琦目瞪口呆:“你不会冷死吗?” “我冷死我也不要穿这么臃肿的衣服……”乐意刚说完就被景愿披上一件外套,景愿说:“先穿上,别冷死了。” 被喂了一口狗粮的杨思琦默默出声:“……主任会说的吧?” “……他们走了接着穿上就好了。你们平时也没这么守校规吧?” 杨思琦和黄薇薇心道也是,毫不犹豫把校服和里面的外套换了个位。乐意皱着眉摸了一下景愿的手,立刻就要把外套还给她,被景愿制止了。景愿把校服拉链拉开,露出里面四个暖宝宝。 乐意:“……亲爱的,还是还给你吧。” 乐意刚要接着脱下来,就被景愿拍开双手,给她把厚外套的拉链拉上,“别弄了,穿好。”她比乐意高一下外套也大一些,不拉拉链这么敞着穿感觉四处漏风。 在旁边目睹了全程的杨思琦看了一眼黄薇薇:“宝宝,你愿意这么对我吗?” 黄薇薇:“……呕。” …… 乐剑从公司里出来,开车绕远路进了一家饭店包间,进门就看到了温照谙。她脱了大衣,穿着紧身长领针织毛衣,带着项链。但是乐剑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的表情相当不耐烦:“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你知不知道我在上班?!” 温照谙轻声细语:“你别急啊。我不在电话里说是为了让事情更清楚,我告诉你了你可别生气啊。” 乐剑:“有屁赶紧放。” 温照谙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乐剑。乐剑一脸怀疑,但还是打开了。第一张就是乐意和另一个高个子女生接吻的照片。乐剑往下看,每张都是乐意在校园里和那个女生的照片,有的牵手有的亲嘴,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乐剑的眼神像刀子:“你去我女儿学校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女儿学校在哪?” 温照谙没说话,抿了口茶才开口:“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三年前,你说过你闺女被岗中录取了。我只是……觉得迟早要见面,所以就去看了一眼,没想到就看到了这些,乐剑……你要好好教导孩子,17、8岁就……” “就什么?”乐剑目光冰冷,猛地一拍桌子,怒吼:“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真是个神经病。” 温照谙被吓得缩了一下,而乐剑仿佛早已忍无可忍,拍在桌子上的手青筋凸起,“你一个小三,你凭什么觉得跟我的孩子迟早要见面?!你有什么资格觉得迟早要见面?!我女儿怎么样那也是我家里的事,关你屁事!” 温照谙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泼了乐剑一脸。乐剑愣住了,抹了一把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温照谙狠狠扇了一巴掌。温照谙的柔情彻底破碎,表情凶狠声音尖锐:“我一个小三?那你是什么?管不住下半生的贱/狗?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脸指点上我了?!” 她冷哼一声,“你家里?你猜猜你老婆要知道你是个在外偷腥的贱人,还要不要跟你做一家人!我呸!” 脸上和衣服上的茶水变冷,温照谙的话让乐剑清醒了一点。他说:“行,我先说好你不准再去找我小孩。你要什么?” 温照谙梗着脖子深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冷白的光从她头顶上照下来,她脸上的沟壑纹路一览无余。温照谙上前一步,语速极快:“杨锵又带女人回家了。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维系这样的婚姻过这种日子了。我要你离婚然后跟我结婚,你还想要小孩,我可以生,你不想要,我可以把你儿子女儿当亲生的来看。我求求你,我没有别的路了我不想再面对他了……” 温照谙说到最后声音中带着哽咽。她崩溃地低下头,不想展露自己狼狈的一面。只有哭声让乐剑意识到她在痛苦。乐剑仿佛第一次认真看她,看她柔情蜜意之外的部分,回忆起第一次到后面无数次见面她总是在人前保持优雅端庄——这也是她唯一有的东西。 乐剑自诩算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但这次他居高临下,摊了摊手:“很抱歉,我做不到。” 温照谙抬头看他,乐剑漠不关心的表情让她如坠冰窖。乐剑说:“我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我的家庭。从今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去找我女儿,或者我儿子,或者我太太,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乐剑就穿上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了。 温照谙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她想,好冷啊,比外面的天还要冷。她慢慢站起来,脸上残留着泪痕,面如死灰,最后转头看向门的方向,吐出两个字:“贱人。” 52、第 52 章 下午放学回宿舍洗澡,乐意吹完头撞上了杨思琦,拉住对方:“你知道景愿生日具体是几号吗?” 杨思琦想了一下:“三月中旬,我记得是三月十五。之前宿舍聊天的时候大家都说过生日我记过,回去我看一下备忘录确认了告诉你。” 乐意点头:“好。” “不对啊,你们到现在都没聊过生日?”杨思琦觉得奇怪,又觉得好朋友这样似乎对自己对象有点不够上心,“姐,现在都月底了你才开始着急?” “不是……”乐意看了一下周围搂过杨思琦的肩,“我之前过生日的时候问过她,她只说了三月。这不是马上就要三月了吗我该开始准备了。” “那你不直接问她?” “那她不就知道了我要干嘛了吗?” 杨思琦翻了个白眼,转了转乐意搭在她手上的那只戒指,“行了行了,我待会看一眼,到教室了告诉你。” 乐意和杨思琦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发出屌丝的笑,景愿出门正好看到,头顶冒出一串问号。乐意连忙收敛,过去摸了把她的腰说:“宿舍等你,宝贝快点。” 杨思琦已经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跟景愿一块儿过去吹头。周围都是吹风机的声音,旁边的人走了又来了一个,景愿没注意,但是感觉那新来的人老往自己这儿瞟,便转头看了一下,就一下就给她看愣了——是瞿明悦。 她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旁边杨思琦也注意到了瞿明悦,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景愿没说什么,匆匆吹完头就走了,杨思琦紧随其后,一进宿舍就拉着她说:“我靠,我现在一看到她就觉得恐怖感觉没憋什么好水。” 景愿也这么觉得,赶紧收拾好书包去找乐意了,在去吃饭的路上跟乐意说了这件事。乐意皱着眉说:“她这是打算跟我们杠上了?有病吧?” 景愿摇摇头:“不清楚。但是以后离她远点吧。” 虽说恐怖,可两人也没放心上,毕竟不是天天都碰到,乐意又在忙着给景愿准备生日礼物还有复习月考,也没空多想。偏偏好巧不巧两天后中午食堂排队又遇上了。 四人排了两条队,黄薇薇趁排队的时间拉着景愿教她题,乐意和杨思琦正嘻嘻哈哈,杨思琦往前面看,一个人插进了她这条队,不由张口大声骂了一句:“不会排队吗这么喜欢插队?!滚后面排!” 乐意戴着眼镜顺着望过去,跟瞿明悦对上了眼。她心里咯噔一跳,拉了一下杨思琦,但杨思琦看瞿明悦毫无反应更加怒火中烧:“骂你插队没耳朵吗?十五班瞿明悦!滚后面去!” 这下连黄薇薇和景愿都停下来了,周边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乐意和景愿对视一眼,不妙的念头像一把利箭,同时射中她们的眉心。 周围的人此刻都看了过来,气氛凝滞。瞿明悦的眼睛在乐意和景愿之间来回转,冷笑一声走过来。乐意拉住要上去跟她开大的杨思琦,瞿明悦看了一眼她的手,恶意满满地说:“一边跟景愿搞在一起还一边拉别人呢?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团结,该不会四个人一起——” 乐意一下子大脑宕机了,杨思琦毫不犹豫给瞿明悦扇了一巴掌破口大骂,周围几个人上去劝架,乐意站在原地浑身发冷——瞿明悦怎么知道的? 她看了一眼景愿,对方冷静的面具依然粘在脸上,但眼神中同样闪过不安。这样脑子有病的人知道她们的事情,会做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了。 乐意深吸一口气上去拉杨思琦,曲声荔从食堂另一侧快步走过来,将两人分开,这个过程仿佛一场慢镜头,乐意在心里祈祷瞿明悦只是知道,没有证据。她没有证据,她们咬死不认,蒙混过关就还是有可能的。 杨思琦和瞿明悦拉开,看着她们被带去办公室大概率是训一顿,乐意几乎无法冷静下来。刚才的话黄薇薇也听到了,吃饭的时候一直看她俩,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进到宿舍里问乐意:“你们怎么那么紧张的样子?” 乐意说:“你听到瞿明悦刚才说的话了吗?她知道我和景愿在一起。” “听到了啊。” “她要是跟学校把我们抖落出来怎么办?” “她只要没有证据能把你们怎么样?而且抖落出来你们最多停课一周。记过学校是不会弄的。” “不是……”乐意不知道该怎么说。趁着宿舍里没人,她把黄薇薇拉近,小声说:“首先,她这么睚眦必报,肯定是有证据了才敢这么说,我和景愿平时很小心,她从哪里知道的?其次……景愿家里情况不对,学校知道了会通报家长的,不能让她家长知道。” 黄薇薇这才转过弯:“确实……父母肯定接受不了。” 乐意有些坐不下去了,直接去217守着等杨思琦回来。217里的庄一看着坐在景愿床上的三人,绕过景愿问了旁边两个不是她们宿舍的:“你们这是?” 乐意不吭声,有些低气压,黄薇薇看她这样也不敢作声。景愿说:“她们等杨思琦来问情况,问完就走。” 等了不算短的时间,杨思琦才背着包拿着泡面,进到宿舍就破口大骂:“卧槽!那个死贱货!老娘饭都没吃上!” 乐意第一个凑上去,把不明就里的杨思琦拉出去问:“级长问了你们啥?” “训了我们二十分钟。”杨思琦严肃了一些,“哦对了,你跟景愿什么情况?她怎么知道你们俩的事情?” 乐意和景愿对视了一眼,摇摇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注意到的,我跟景愿人前没那么亲密……” “呃……”黄薇薇出声打断她们,“其实是有的……只是看起来像闺蜜。” 杨思琦说:“她路上突然拉住我说,她知道你们俩的事情。” “还说了什么?”景愿问。 杨思琦摇摇头:“她后来不说了。我问她她也不说。你们小心,我感觉她要搞你们。” 乐意和景愿闻言都沉默了——她们能怎么小心?她们现在只有祈祷的份。而让她们始终想不明白的是,在人前她们没有什么和情侣沾边的行为,她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怀着忐忑不安等到晚上,廖维鑫进班问:“乐意和景愿在哪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们两人身上,景愿硬着头皮举起了手。走在去办公室的路上,她一瞬间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想要把一切都放弃。尤其是当她转头看到乐意紧皱的双眉,她许久不曾有的愧疚又阴暗地滋生出来了。 办公室里人少,这是第二节晚自习了,没事的老师已经走了,其他的都在教学楼走廊里搞辅导,只有易星和曲声荔,看到她们就示意她们走过去。 曲声荔拿出一沓照片,把它们摊开了,乐意的心跌倒谷底——里面是她和景愿在一起的照片,最多的是她们去人烟稀少的校道上排练舞蹈的那晚,其次是在小野林里的。 结局已经盖棺定论,接下来的问话也就简单多了。曲声荔没有为板上钉钉的结论问太多废话,只是在最后说:“你们这个年纪互生情愫是很正常的,但是真挚的情感是很重的,也要考虑自己能不能负担得起。” 走回班上时正好下课,所有人都凑过来问她们发生了什么。乐意心情很不好,但是她们当中危险的一方显然是景愿,她和杨思琦黄薇薇一起把周围人打发走了。 乐意在底下拉住景愿的手,轻声说:“别担心,我陪你一起。” 景愿看着她,明明已经天气升温了,可是她的手却冰凉。景愿回握住乐意的手。她担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景伟国她们会不会迁怒乐意。如果说还有的话……就是到时候可能她会很狼狈。 …… 柳冰还在公司加班,手机震动,她以为是乐剑或者同事发过来的信息,点开一看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可能是垃圾短信吧。她正打算划出去,对面突然发过来一连串的照片。柳冰点开一看,瞳孔放大——里面所有的照片都是穿着校服的乐意和另一个高个子女孩,在拥抱、亲吻。 她立刻站起来把电话拨过去,接通的那一刻就单刀直入:“你是谁?” 对面轻声细语,听声音显然是个女人:“你好,柳总,我姓温,温照谙。” 很耳熟的名字,柳冰仔细回想,但是对面没有给她空闲的时间:“我们三年前见过面,你的丈夫乐先生和我老公杨锵一起吃过饭,我们那个时候见过。” 柳冰想起来了。三年前,乐意刚考完中考,乐深泽还在上小学,杨锵是乐剑的供应商。她说:“我觉得你应该很明白你的行为侵犯我女儿隐私了。有什么话留着去警察局说吧。” “我就在你公司楼下对面咖啡馆,进门左手边第二桌。这里人很多,你不用担心我会伤害你。你可以报警,我应得的。但是我希望你来见我,我想告诉你关于你老公的事情,他没对你展示的另一面。一次性弄清楚来龙去脉还是直接送我去拘留,你定。” 53、第 53 章 电话挂断,柳冰抓着手机,指节泛白。片刻之后,她再次打电话。 “你好,山海区公安局。” “你好,有人跟踪偷拍我的女儿,我担心会对我女儿安全造成威胁。偷拍者是我认识的人。” “好的,这边报一下你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柳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以及楼下咖啡店。挂断电话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支录音笔,往楼下咖啡店走。 老实说,只见过一次,柳冰其实对温照谙的印象很浅薄,只记得对方温婉端庄的气质格外突出。也是这份气质让她进到咖啡店一转弯,看到第二桌穿着皮草长裙的女士,她几乎都不需要再多确定几遍,就坐在了温照谙对面。 温照谙把另一杯咖啡推给她:“晚上了,我点的无□□的。” 柳冰的表情并未松懈,也没有看那杯咖啡,她问:“我女儿的照片,你还给谁看过?” 温照谙似乎愣了一下,找出一段视频点播放,把手机放在柳冰面前,“我以为你会先问你老公。” 柳冰低头扫了一眼,沉默了一下就接着说:“不需要问,我觉得你已经把你的身份挑得很明显了。我最开始是觉得不相信所以不问。但现在,比起你们背着我干了什么,我更需要先确保我女儿的安全。” 温照谙握住杯子把手的手指缩了缩。她抿了下嘴唇,有些不敢看柳冰,“我把它们……给了你女儿的一个有过节的同学。” 柳冰冷声问:“然后呢?” “当时我是打算……我需要借那个同学的手让你们知道。但是她好像一直没有报告给学校领导。我就去找了乐剑。” 柳冰冷笑一声:“你是打算让乐剑因此对乐意有芥蒂,同时也想威胁他跟我离婚是吗?你还在赌,一个被宣扬成同性恋的女儿,一个才初二的儿子,和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妻子,他会选择你,因为他没有别的退路。我和孩子肯定不接受他,而且乐意的流言蜚语能让他没面子。” 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而你现在的样子,示弱、摊牌,无非就是在他那里这套没行得通,所以你破罐子破摔,直接把所有都捅出来……但是我记得你也是结婚了的,你倒不在意让你老公知道?” 温照谙扯了下嘴角,“我之前是希望让他跟你离婚后,跟我结婚。我老公……他早就在外面有女人了,刚开始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后来他直接把那些莺莺燕燕带回家,给我生活费也越来越抠。我们之前饭桌上见面,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没有挣钱的能力,我学历低,跟工作断节很久了,我如果离婚了肯定没有现在过得好……” “所以你摆脱一个男人的办法,就是再找另一个男人。”柳冰冷声道,“乐剑对外的形象向来都是多么照顾家庭,而且经济条件良好,你当然心动。最重要的是,我能挣钱,你就能自我安慰,即使我离婚,多给我点钱我照样能过上很好的生活,不会因为你变得一塌糊涂,你的愧疚心也少一些。” 温照谙低头不说话,柳冰接着说:“你们干什么事情都先放一边谈,但是我先告诉你,我女儿如果因为你受到任何伤害,你和乐剑,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还有,我想你最后一次跟他摊牌应该没有过去很久,他怕你真的发疯,应该在想办法收拾你。做好准备吧。” 柳冰说完这句话,两个穿着t恤黑裤的人走进咖啡店,对温照谙展示警官证。她没有反抗,顺从地上了警车。柳冰在上警车前给乐剑发了微信:东番街派出所,给我过来收拾你的烂摊子。 乐剑看到这条消息时正在健身房,拿起手机的一瞬间瞳孔骤缩,他甚至来不及换衣服跟朋友道别,就下楼打开车门点火。 他现在是真后悔,当时就应该再说点话把温照谙稳住。但是他又觉得,平时早就习惯顺从的人,再狠又能狠到哪里去?把乐剑搞垮了,她最后一根稻草也就没了。乐剑已经把跟温照谙的所有记录都处理了,在他的手机里看起来是温照谙一直骚扰他,同时还在庆幸跟温照谙的聊天记录他都要求过对方删除,没有记录,没有合照。 但即使如此,他的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狂跳,当在派出所见到柳冰的那一刻,他彻底如坠冰窖。他想要走上去解释写什么,柳冰先一个巴掌甩了过来,巴掌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响,惹得几个人都转头来看。 温照谙还在里面被问话,乐剑的喉结动了动,急切地想要解释:“老婆你听我说……” “啪!”柳冰又扇过来一个耳光。她走上前对乐剑说:“你是不是在想,温照谙手里没证据,我怎么能立刻确定这件事?” 柳冰把手机相册打开,里面是一段监控视频,乐剑认出来了,是温照谙最后一次在饭店包间和她摊牌的视频。柳冰吐出两个字:“蠢货。” “温照谙是这家饭店的股东。你真是有够蠢的。我告诉你,在这里面我最生气的不是你干出这种贱事,而是她拿乐意来威胁你,你竟然能做到转头就走?其次,你蠢得让我大开眼界,你自认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中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我告诉你,如果她把这段视频放出去,你会让我颜面尽失,也会让乐意和乐深泽遭遇流言蜚语。不管是哪个,我都饶不了你。” 柳冰语速飞快,让乐剑想起来十几年前,知道乐深泽被保姆虐待的时候,她同样是一副冷静又雷厉风行的样子处理那个保姆。 乐剑垂下肩,他知道他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社会意义上美满的东西都开始崩塌了,圆满的家庭,良好的对外形象,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 最后审问结束,温照谙提出要见柳冰,于是柳冰又进去了一趟。温照谙告诉她:“关于我散播照片的事,我很抱歉。” 柳冰不为所动:“你是应该抱歉。” “我知道。我只是……我当时可能有点疯了,想用这种方式。我以前有过一个孩子,流产了,就是个女儿,所以你相信我最开始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她,我也对不起你,我知道我做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 “那是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柳冰语气淡淡,“你现在最好祈祷我女儿没事。” 柳冰出去,乐剑连忙追上她想要共乘一辆车,手刚扶到车门柳冰就把车开走了。他连忙上了自己的车。一进小区车库下车柳冰就对紧随其后的乐剑说:“我现在把之前买得那套公寓钥匙给你。”她转头看向乐剑,“带着你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乐剑看着她,柳冰表情依旧镇定,仿佛一切都云淡风轻。他突然说:“所以这么多年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吗?你看看你现在,你对我跟对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说到最后他大吼起来,给柳冰看笑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又朝着面前的人扇了两巴掌,“癫公。” 乐剑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柳冰边靠近他边说:“把你的形象给我收拾好,乐深泽还在家,你要是敢让他看出来发生了什么你就死定了。还有,你做得事情已经让我觉得恶心,你现在头发乱糟糟衣服都是汗这么个形象在外面还给我丢脸,就这样你也配让我对你有好脸色?!” 柳冰语速极快不自觉有些咬牙切齿,手机电话铃响起,她深吸了口气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接通电话,“您好,哪位?” “您好,是乐意妈妈吗?我是十三班班主任。” 柳冰看了乐剑一眼,点开免提,“是的,易老师,乐意在学校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是这样的乐意妈妈,学校发现乐意跟同班女生存在过度亲密的行为,现在决定给予停课一周的处罚,需要您明天来学校签处罚单并且接乐意回家。” 柳冰闭上眼睛,缓缓出声:“好的易老师,辛苦您了。” 挂断电话,乐剑对柳冰已经彻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表情慌乱,“柳冰……柳冰你听我说……我对不起女儿我对不起你们,我……” 柳冰把手表和戒指放进包里,走向乐剑,朝他的脸上一拳挥过去。 …… 第二天,乐意和景愿大课间被叫去了办公室等家长来接。乐意想要抓住景愿的手安慰她,但是她现在甚至不能向对方靠近一步。不需要多久,下周一全校通报大家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乐意不知道景愿该怎么面对这些。 一个穿着休闲运动服的女人怒气冲冲地走进来,乐意认出来这是肖晴,和上次见到不同,这次她肚子大了一些,已经有了孕相。易星立刻起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肖晴就冲向景愿扇了一巴掌。 乐意和易星立刻上去,易星和曲声荔拦住肖晴:“景愿妈妈您先别激动!” “您怀孕了情绪起伏不要太大,先冷静一下不要打骂孩子!” 廖维鑫不适合上去动手,在旁边又要伸手又干着急,“哎呀孩子犯的错在青春期也可以理解,您先冷静!” 乐意把景愿拉开,她撩开景愿的头发一脸心疼:“你有没有事?” 景愿的眼睛也被扇到了,生理性的眼泪止不住往外流,她想自己现在一定很狼狈,更糟糕的是这一面她要在大庭广众下展示给所有人,尤其是乐意。 肖晴看她们这样更生气,抓起易星办公桌上的玻璃杯朝两人扔过去,嘴里骂:“我们花钱让你上学就学这些东西吗?!你要不要脸啊!我怎么生出你这种人!生你都还不如生叉烧!” 杯子砸下来的一瞬间,景愿把乐意推开,热水和玻璃杯像烟花一样绽放,高温和碎片灼烧她的皮肤。廖维鑫赶忙上去,“乐意你先松手!别哭了别哭了!孩子你跟我去医务室!再来个同学!” 赵之茹正好在办公室,周围没人敢上前,她犹豫了一下,回想了一下乐意的朋友,跟旁边的同学说:“你快去十三班喊杨思琦,对!就是那个几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二的。”然后走上前:“老师,我送她去医务室吧。” 赵之茹把景愿扶起来经过乐意的时候,她听到乐意轻声说:“谢谢你。” 赵之茹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只是撇了一眼,就又扶着景愿走了。 一切都很混乱,乐意没想到有一天会走到这一步。她想,如果当初她能再克制一点,能等高考结束,等一切稳定,或者直接放过景愿,是不是就不会让景愿遭遇这一片狼藉。 她摸了一把脸,热水没有一滴溅到她身上,可她还是摸到了一片湿润。 54、第 54 章 杨思琦和黄薇薇被人告知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慌忙赶过来,但是只剩下乐意一个人。肖晴已经签了字怒气冲冲走向医务室,直接把景愿拉走了。其实就算这一切发生在她们面前又能怎么样呢?她们才十八岁,连决定去吃一顿想吃的饭都要挑好时间跳出校墙才能实现。 柳冰今天穿了一套白色的皮质外套和手套,遮住力的反作用带给她指节的挫伤。她没有目睹刚才发生了什么,看到乐意的泪痕时愣了一下——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女儿流泪,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下。 小时候乐意还会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是为了一些琐事哭,但是即使在那个时候她哭也更多的是觉得不服,比如有别的小孩来抢她玩具她会毫不犹豫不分轻重一脚踹过去,被训的时候就要哭了,大人觉得她好歹踹地轻一点,她边哭边骂“是他活该”。而且不管当时有多不情愿,眼泪和骂声也只会在进了家门的那一刻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被打开,因为在外面她觉得丢脸。 长大后乐意看似收敛了,但柳冰清楚她性格里的微暴力因子并未消失,只是在教育的作用下提高了阈值。以前别人一抢她玩具她就会踹,现在她主要是靠着嘴贱语言攻击,对方主动出手她才会反击。 小时候柳冰忙于工作对乐意关照不多,后来又去外省工作更是只能靠着视频和电话联系,总听乐意外婆说她又干了什么祸事,可逢年过节回来时看到的小女孩又总是一副笑嘻嘻大大咧咧招人喜欢的模样。 发现乐意表里不一是回来安定下来两个月后,乐意手机落出租车上被司机藏起来说没看到。柳冰看到女儿发的微信,怕她被司机欺负吃亏就和乐剑一起赶了过来,一来就看到乐意在大街众目睽睽下爬上车顶和司机对骂发疯,“文明”的用词和疯狂的举止让她和乐剑大开眼界。 但是也是那个时候柳冰才意识到,在别人小孩受委屈找父母告状的年纪,乐意却似乎从来不需要她们操心。她漂亮,会装乖,永远抬着头,披着好好学生的皮囊心里装着一个侩子手。她不靠任何人,手里握着一把看不见的砍刀,谁伤害她,谁侵犯她的权利,她会靠自己在当下就讨回来。 所以此刻乐意展现出的丝丝缕缕的脆弱才让柳冰觉得惊讶,又让她有些欣慰。她过去停下来看大女儿的时间太少了,时常忽略乐意的变化和需要。 柳冰签好字,转头问曲声荔:“我想问下……您们是怎么发现的?” 一沓照片递给柳冰,她用力地把照片都握皱了。易星有些警惕地提醒她:“乐意妈妈。” 柳冰回过神,“哦……不好意思。” 易星话里有话:“这个年纪有这样的好奇心和冲动是很正常的,您切忌太过激动。” 柳冰把照片还回去,说了几句“麻烦老师”之类的客套话,走向乐意,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乐意:“把眼泪擦擦,跟同学告别,带好东西回家。” 乐意看了旁边的杨思琦和黄薇薇一眼,两人挥挥手让她安心走。坐进车后座,乐意没敢开口。直到柳冰问她:“你和那个女孩在一起多久了?” “……五个月了。” 老实说,乐意摸不清柳冰的态度。她家虽然比景愿好得多,但在经济尚未独立的年纪总是不得不瞻前顾后。 柳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到小区车库她说:“你先回家吧,我要去上班了。自己在家也要好好复习。” 她今天请了半天的假,但是她需要找个地方捋清头绪,顺便平静心情。在车里翻了半天,找出之前朋友留在她车上的半盒万宝路香烟和打火机。犹豫了一下,抽出一根点上。 之前保洁来家里整理的时候从乐意的衣柜里翻出一包烟,虽然柳冰让放回去了也没说什么,但还是不赞成这种不健康的发泄方式。但现在她觉得需要来一根提神。接下来她要思考和乐剑的走向。 温照谙猜对了,她眼里容不了沙子,所以只能离婚。离婚财产分割放一边,最大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向乐意和乐深泽解释?她如何才能告诉她们这个一直以来温和儒雅的父亲其实和别的男人一样烂:纵欲,自视甚高,必要的时候也会忽略孩子保全自己。 乐意回到家里同样在思考,刚才因为景愿和肖晴她的情绪有一瞬间决堤,直到现在才理智回笼意识到不对——里面的每张照片拍摄角度都是从校外拍进来的,而且她和景愿独处时总是一再确定周边没人。 所以只能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校外偷拍她们。 更奇怪的是,柳冰从始至终没有表达出惊讶,她能发现问题柳冰不可能没有察觉,却并未提出质疑。 …… 三岗中学里,大家都听说了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两个学霸谈恋爱、历史类第一被家长大庭广众下扇、小野林常客乐意居然和好好学生景愿在一起了…… “我靠她妈好恐怖啊,我当时在办公室吓呆了。” “真扇啊?当那么多人的面?” “不止,还拿她们班班主任的杯子砸。” “她妈真恐怖……” “铁血孕妇。” “不是,你们没人惊讶她和乐意谈恋爱吗?我之前就说了乐意长得蛮姬的没人信。” “这个还好,主要是觉得她妈真疯。” 十五班里瞿明悦坐在座位上,听着别人描述发生的一切,既紧张又兴奋。一方面她能感觉到她这种行为会被人鄙视,但是又有控制不住的畅快——终于让她们也狼狈了一回。 直到她被喊去办公室——一个单独的办公室。曲声荔拿着照片问她,表情严厉:“我们现在问你的希望你能说实话,这些照片是你拍的吗?” 瞿明悦感觉出情况不对,实话说:“不是。” “谁给你的?” “我……我去小野林……就是学校那边的小树林,有人给我的。” 廖维鑫出声了:“你去小树林干什么?谁给你的说清楚。” “我想去买吃的,就莫名其妙来了一个人把照片塞给我……” “你出去了吗?在校外碰到的?” 问完话瞿明悦喜提私自出校的处罚单和两千字检讨。廖维鑫带人去保安室调取监控,曲声荔拨了电话,“公安局吗?这里是三岗中学,我们在学校附近发现了有人偷拍我们学校的学生……” 然后依次打过去电话:“您好景愿妈妈,请您先冷静……我们发现孩子可能是被偷拍的,已经向附近公安局报警,需要您和景愿配合调查……” “您好乐意妈妈,是这样的我们发现乐意和景愿的照片可能是被偷拍的,需要家长配合保障孩子安全……” “什么?”曲声荔顿住,“您……已经报警了?” “是。”柳冰突然觉得特别累,“被偷拍的事情我们昨晚就知道了,人我们已经送去派出所拘留了,是之前和我们家长有过节的人把怒气撒孩子们身上……是我们不好,这个你们就先不要告诉乐意了……另一个女孩那边我也会去解释的。” 乐意在家里来回踱步,她隐约之中感觉到一切都不只是单纯的举报,和她有关。而且……乐剑到现在一个电话都没有,这不对劲,虽然乐意家里不是老古板,但是早恋被停课乐剑不可能一句都不问。 她颤抖着手给景愿打电话,无人接听。现在不是英语课,她尝试拨了易星的微信电话,接通了。 “……喂,乐意?” 仿佛是心理作用,易星的语气有一些复杂。乐意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老师,你们给的那几张照片……我觉得是有人在偷拍我们……” 易星说:“我们看出来了,已经报警了,你妈妈会跟你解释的。” “……好的老师。” 柳冰来跟她解释?柳冰早就知道?乐意拿着手机想。她突然有一种直觉,景愿和她被揭发是无法更改的结局,是她们控制之外的事情。 她不断尝试给景愿打电话,但是始终无人接听。晚上柳冰说她要加班,让阿姨过来做饭。乐意拒绝了,下去随便找家店吃了碗面,在回小区的路上遇到了乐深泽。 乐深泽问她:“现在不是周六吧?” “不是。”乐意说,“在学校犯事我被‘遣送’回来了。” “什么事?你上次被停课我记得是和人打架。” “谈恋爱被抓了。”乐意语气平淡,仿佛说着一间很无聊很普通的事情,实际上她正为此焦虑。她们走进小区,进到电梯里。 乐深泽偏头看她,乐意也看了下他,突然想到乐深泽的个子和景愿差不多。乐深泽说:“你看起来心情很差。” 乐意笑了,她今天第一次笑出声,“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人的情绪有磁场的。” 乐意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乐深泽接着说:“磁场随着情绪变,像是一个遥控器。你今天调的那一档像是马上要秒了全世界。说说?” “想听什么?” “你谈恋爱的事情。我对此表示震惊。还有你心情怎么不好?谈个恋爱被发现我觉得不至于让你这么烦。” 乐意有些不耐烦:“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了?” “……下次你心情好来烦我的时候不许骂我不说话。” 乐意这下真的笑出声了。她钥匙插进钥匙孔,“来我房间吧,我告诉你。作业多吗?” “在学校就写完了。” “好。” 55、第 55 章 乐意跟乐深泽讲了一边大致经过,乐深泽说:“你烦的是那个偷拍的人。” “对,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是肯定和我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乐意接着说:“不对……我得去找她。” “谁?” “我女朋友。” 讲出这句话乐意自己都愣了一下,五个月,她们躲在黑暗处太久,突然有一天能光明正大说出这个称呼甚至都让她?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她一个下午都没回我,我一直在想偷拍的事情,完全忘了她现在才是最危险的。” 乐意拿上外套就要出门,乐深泽拦住她:“你知道她在哪吗?” 乐意的脚步顿住了,她和景愿几乎没有在校园之外的地方见过,唯一一次还是在过年的时候,但是她只是去了她家附近,根本不知道具体地址。 她拉开乐深泽的手,“我大概知道。” “大概?你不知道具体地址怎么找?” “挨个找。”乐意一边穿鞋一边说,“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那边。” “等下。”乐深泽说,“我和你一起。” …… 培桦街,景愿拿着药膏给自己上药。幸好上午的热水温度不是很高,大部分也都洒在了背后,穿着厚衣服隔绝了,只有一些烫到了手。她把袖子卷了起来,小心按了一下手臂上的淤青,疼地“嘶”了一声。某种程度上说肖晴确实是铁血孕妇,拿着鸡毛掸子打了她一个下午也没事。 外面开门声响起,景伟国在客厅粗声粗气地喊:“让那个死丫头过来!” 景愿闭上眼,想大不了再挨一顿抽,心一横,拉开门出去了。 景伟国刚下班,外套都没脱,看到她冷笑一声,“可以啊,现在你是什么都能干出来了是吧?过来!” 景愿走过去一步,景伟国拿起旁边的木矮凳,挥起手的瞬间景愿瞳孔骤缩,下意识偏头,矮凳砸在了她的背上。肖晴吓得捂住嘴,显然没想到景伟国下手这么狠。 操。她在心里骂,疼死了。 还没起身,下一秒板凳又砸了下来,这一次砸在她的右肩上。景伟国上前扯住景愿的头发把她拖过来,“给我在这跪好!” 景愿还没从疼的要死的意识中缓过神,景伟国从阳台上拿了一个衣架,对她说:“把外套脱了!” 景愿瞪回去,没有任何动作。景伟国拿了把剪刀要把景愿的外套剪开,景愿甩开她的手,后背痛感剧烈。 景伟国瞪着眼,“翅膀硬了是吧?”他两步上前掐着景愿的后脖子摁倒墙上,衣架对着景愿的后背和大腿抽,随后看着景愿的外套和长裤觉得抽得没用来回踱步,从柜子里拿了一瓶红酒走过了。 “够了!”肖晴上去拦住她,“你要干嘛?!杀人吗!” “就她这种贱货,死了还让我省心!”景伟国吼回去,“她干什么?跟女的谈恋爱,说出去自己不觉得恶心吗?你让别人知道了我面子往哪搁!” 景愿冷笑了一下,“你的面子?你的面子不早就从我出生的那一天就没了吗?” 景伟国瞪着眼睛,笑了一声,那个笑声让肖晴后背发麻,下一秒景愿被他一巴掌打翻在地,举起酒瓶对着景愿砸下去。 红酒四溅,酒香弥漫,染色了景愿的衣服,看起来鲜血淋漓。肖晴尖叫一声:“你疯了吗!” 她推了景伟国一下,“你干什么!她不是你女儿吗你要杀了她!” 景伟国红着眼还要上去扯景愿,肖晴奋力拦着她被推到一边,砸在茶几上。她倒在地上扶着肚子,“肚子……孩子……老景……景伟国!你个畜生!” 景伟国这才转头来看,肖晴痛苦的表情让他理智回笼,连忙停下来跑去问她:“怎么样?孩子没事吧?” 肖晴此刻想杀了他,但是用尽力气也只喊出一句:“送我去医院!” 乐意和乐深泽打车来了培桦街,却不知从哪里开始找,附近的小区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她心里一跳,拉住乐深泽:“往救护车的方向去。” 小区门前广场的大妈都不跳舞了,都围在一起聊天,乐意直接上去拉住一个大妈问:“姐姐,哪里来的救护车的声音?” 那个大妈:“不知道,好像是我们小区里一个孕妇流产了。” 孕妇……乐意想到了一直试着怀二胎的景愿父母,她连忙问:“您是这个小区的?” “是啊!那个孕妇还是我楼上的,应该是年纪大了孩子发育不好。” 乐意试探着问:“那个孕妇是不是有个女儿了已经?” “有了啊!都十七八岁了,长得挺秀气的,个头随她爸特别高。” 乐意抓着她:“我是她同学,您知道她住哪吗?” “诶谁信你,你拉着我在这里问问问,谁知道你要干什么啦……” 大妈转头就要走,乐意死皮赖脸拉着她,找出她和景愿的合照大妈才相信,给她指了景愿的门牌号。 乐意和乐深泽走进小区,乐意忐忑不安敲门,担心景愿会不会跟着一起去医院了,正想着门就打开了一条缝露出景愿半张脸。 乐意终于松口气,要把门推开,景愿却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她靠着门心脏扑扑跳,地上的红酒、衣架和板凳,她身上的淤青还有仍然传来痛感的后背。 太狼狈了,她想。她不想让乐意看到她这么狼狈这么窝囊的一幕。 乐意锲而不舍在门外拍门,喊:“景愿!开门!” 景愿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叹了口气。她没有力气去应付别的了,她知道现在不应该回避,可她没有面对的精力和勇气。 乐意冷笑一声,看了一眼乐深泽,乐深泽举起双手:“我不想干违法的事情。” 乐意把手机给他:“那就用我的名义干。去楼道待着,我把人哄出来。” 乐深泽转身,她走上前,靠着门说:“你出来,我和你一起面对,我陪你。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我在你面前丢脸过很多次你不也没嫌弃我吗?给你两分钟,不开门我就找人来撬锁了,你爸妈知道了绝对要给我留个案底,你看哪个更划算?” 下一秒,门就打开了。乐意本能地露出笑容,但是看到景愿通红的双眼和被红酒染色的衣服时时,她又笑不出来了。她走上前抱住对方,景愿却“嘶”了一声。 乐意意识到不对,转身把门关上,走进来看到了一片狼藉。她再转头看景愿,直接上手脱了她的外套,手臂上的淤青和衣架打出来的红印触目惊心,她垂下眼,问景愿:“还打了你哪里?” 景愿不说话想蒙混过关,刚才还把人拒之门外,现在反倒抓着她的手来讨好了。乐意甩开她的手,给她把衣服穿好,景愿问她:“干什么?” “出门,去医院。” 公寓里,柳冰冷眼看着乐剑,“你干出来的好事,现在我要来给你擦屁股。” 乐剑还没说话,柳冰就瞪了回去,打通肖晴的电话,开了免提,“您好,景愿妈妈是吗?” 接话的是一个男人:“……我是那个畜生的爹,你是谁?” 柳冰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是乐意妈妈,是这样的,学校说乐意和景愿被偷拍的事情责任在我们这边……” 柳冰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那个照片是因为你们才被发出来的?” 柳冰不知道怎么说,“……可以这么理解。” “你们真是害死人!”景伟国顿时暴跳如雷,“因为你们,我老婆被刺激得在医院保胎,我的脸面都被丢尽了,我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都给我等着!”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柳冰怎么也打不通,乐剑不敢说话,他看了眼一脸阴云的柳冰,说:“那就把温照谙推出去吧。反正这个事情是她做得,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为什么要为她做得事情负责……” 他还没说完就被柳冰扇了一巴掌,“说你蠢你就蠢到底了是吧?把你的嘴给我拴牢了,我说是因为冲突就是因为冲突。把她推出去,然后呢?等着她到处宣扬你们的事情吗?我丢不起这个人。” 三岗区公安和山海区公安联系上了,打电话给柳冰和肖晴,温照谙的道歉视频也发给他们了。景伟国接的电话,看到了没忍住,打电话给景愿:“你这个败家货!那个女的也是败家货!你弟弟和你妈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景愿皱眉问:“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你们两个是被谁偷拍的?是那个女的她爸妈认识的人,要不是你跟她在一起,你妈会变成这样吗!” 随后把温照谙的视频转发给了景愿。她正在做检查处理伤口,把视频拿给乐意看:“你认识她吗?我爸说是她拍的照片。” 乐意和乐深泽一起凑过来,同时僵住了。乐意说:“吃过一次饭,很久之前了。她老公是我爸的供应商……” 乐意解释着,语气都弱了下来,和乐深泽对视了一眼——一整天了都没有听到乐剑的消息,又是温照谙偷拍,这样一联系,乐意和乐深泽都有了相同的猜测。 景愿显然也猜到了,她安慰乐意:“你别着急,还不能确定。” 还不能确定,那现在就确定。乐意打视频电话给乐剑,响了许久才被接听,乐剑的脸看起来无力又疲惫,乐意单刀直入问:“你认识这个人,对吗?” 她把景愿的手机视频对着前置摄像头,乐剑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你从哪里看到的?” “警方发给景愿父母,景愿她爸发过来的。” “乐意,你听我说啊……” 旁边的乐深泽拿过手机,“是不是因为你们感情纠纷那个女的才这么做?” 乐剑解释不出来,乐意和乐深泽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乐剑那边镜头一转,柳冰出现在视野里,“你们在家吗?” 乐意抿了抿嘴,“景愿受伤了,有点严重,我带她来医院。” 柳冰点了点头,“处理好了就回家,回家我们给你们解释。” 一切都像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无理线团,仿佛几桶被泼洒交融的油墨,无路可寻的迷宫,但一切却又通向同一个出口。景愿拿着药膏走出医院,乐意抱了一下她:“有任何问题给我打电话,你今天一直不理我。” 景愿摇了摇头:“大不了,我手机被砸烂了。” 打车回家的路上,乐意透过窗看到火红的木棉花掉落在地上,被人踩踏,被车碾压,尸体黏着地面,无从分离。 乐意觉得前面有好多麻烦,好多事情,曾经期待的高考后的未来突然变得遥不可及。 她想和木棉花一样被埋葬在这里。 56、第 56 章 乐意和乐深泽打开门的时候,柳冰和乐剑已经坐在沙发上等着了。柳冰开口说:“乐深泽你回房间。” 姐弟俩对视一眼,乐意眼神示意他安心,然后坐在了沙发上,不等柳冰和乐剑开口,她先说:“我先问,那个阿姨,和你们是什么冲突?” 直觉总是会引领人们找到答案的方向,但是乐意需要最后的确定。她回想从小到大的历程,坦白说,乐剑已经胜过许多丈夫和父亲了。 作为丈夫来说,他不会让妻子放弃工作照顾家庭,给够了尊重,陪着柳冰一起去外省带小孩处理工作。作为父亲来说,他从来不吝啬对乐意和乐深泽的鼓励,对孩子的经济支出也相当大方。 因此即使直觉和已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破碎的结局,但她还是不免心存侥幸。 而现在柳冰和乐剑迟迟不开口,气氛凝滞,乐意突然觉得空气稀薄,让她窒息。 乐意犹豫了一下,看向乐剑,开口:“是因为和你的感情纠纷吗?” 乐剑便开头,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乐意没什么表情,没有生气也没有指责,她只是觉得这一切很可笑,她和景愿那么努力维持地平衡,却被一个局外人毁于一旦。 她嘴角朝一边翘起,冷笑一声。她说:“我今天去看景愿的时候,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她被她爸用酒瓶砸,用凳子和衣架打,去医院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看她身上的淤青。” 乐意站起来,直视乐剑的眼神从未移动,“你真的很好笑。” “我和你们即使算不上亲近,但我也一直以为我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过去比起喜欢说教、否定、性格吝啬的父亲,我觉得你已经做得够好。但是今天我才发现,你也是烂的。” 美满只是一个表象,她所处的地方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里面充满了腐烂的番茄,发酵后四处流淌的酸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乐剑深吸一口气,一副已经憋到极致的样子,指着乐意说:“那能怪我吗?!你们小小年纪搞同性恋还要怪到我头上来了?!你现在知道心疼你小女朋友,怎么?最开始不是你们两个要死要活在一起……” 乐剑还没说完,乐意疾步走向厨房冰箱,从里面拿出泡菜,在乐剑还在叽里呱啦的时候打开盖子把里面的泡菜全部泼在乐剑脸上。 乐剑的身体顿住了。 “乐意!”柳冰走过来拉住她,“你干什么!” 乐剑抹了把脸,泡菜的酸味把他整个人都笼盖住,柳冰转头一看,他鼻子上沾了个泡菜叶,就像小丑的红鼻子。她低头憋了下笑,觉得相当畅快。 乐意绕过柳冰走到乐剑面前,照着他原先的样子指着他的鼻子说:“少来把问题甩给我。听好了,做错的不是我,是你。是你把这一切弄的一片狼藉,你的责任不要推到我头上。” 说完她就回了房间。靠着房间门,她觉得头痛欲裂。 乐剑出轨,那柳冰怎么办?她怎么熬?还有景愿,她现在安全吗? 乐意知道把景愿送回去不是好的办法,但她没有三头六臂处理完这个又来解决那个。所有的问题就像打地鼠,她一锤子下去,问题就从另一个洞里钻出来了。 客厅里,柳冰对着乐剑冷眼说:“我今晚会把景愿父母的微信推给你。明天,我和你一起过去。你负责向她们解释。还有,无论如何,这之后我要你保证那个女孩的安全。” 柳冰转身的瞬间,乐剑急忙问她:“那今晚……” “你回公寓。” 第二天早上,乐意很早就穿戴好来客厅,对已经打扮好的柳冰说:“我听到你们昨晚说的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 景愿趴着睡了一晚。很安静的晚上,没有一个人回来。没有手机她联系不上任何人。她这晚睡得很不好,始终难以入眠。她想知道过往乐意是怎么应对失眠这个像关节炎、风湿之类的慢性病一样折磨人的东西。 早上她很早就醒了,她不想吃早餐,又不知道该干什么,索性拿出书开始背。听到开门声时她穿着拖鞋走出去,和景伟国打了个照面。 景愿喉间动了动,最后问:“我妈怎么样?” 景伟国把东西砸在餐桌上,“流产了。” “幸好是个女儿。跟你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东西。” 景伟国换了鞋就走进景愿房间,景愿问他:“你干什么?!” 景伟国拿起她的书全部扔了出去,一边扔一边说:“干什么……别读书了!读了也是白搭进学校里跟女人搞在一起。” 他转过身看着景愿,“你叔叔认识一个男孩,你明天去见见。” 景愿觉得无比荒谬,她进了厨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对着景伟国,一字一顿:“住、手。” 景伟国冷哼一声,“现在敢跟你老子动刀了……” 景伟国往前走一步要夺过她的刀,被景愿拿着刀一劈,他赶忙收回手,命令景愿:“把刀给我放下!” “把我的书给我放下!” 景伟国喘着粗气瞪着双眼,景愿表情严肃眼神坚定。两相对峙间,门铃响了。 景伟国一挥手:“去开门。” 景愿一步不让,“你去。” 景伟国无法,景愿架着刀跟他绕圈,景伟国绕到门口的位置,走出去,景愿拿着刀对着他跟在身后。 门被打开,景愿愣住了,她慌了一下,把刀放在了桌子上。 乐意一家三人对着现在的局面不敢轻举妄动,柳冰斜了乐剑一眼,乐剑整了整衣服硬着头皮开口:“景愿爸爸你好,我们是乐意父母。” 沙发上,乐意柳冰坐一边,乐剑单独一个位置。景愿和景伟国一个坐首端一个坐尾端。 乐剑清了清嗓子,“首先这个……出于我的问题给您带来这么大麻烦,我们肯定要说一声抱歉……” “抱歉就完了?!”景伟国说,“我老婆的去医院的费用你们是不是也得出一下?” 景愿看了景伟国一眼,乐剑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那这方面需要您提供证据。” “什么证据?” “证明您太太是因为这件事情情绪激动导致得流产。”乐剑说,“虽然情绪激动导致流产的概率不是特别大。我不妨问一句,你太太怀孕多久了?” “四个多月,跟这有什么关系?” “四个多月。”柳冰出声了,“胎儿已经比较稳定了,情绪问题导致流产不太可能。不如您问问医生具体的流产原因?” 乐剑笑了一下,“我们今天也没事,不如一起去医院看看?当面说清楚比较好,如果医生确实确认说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您太太情绪过于激动流产了,我们当然是要出医药费的。” 景伟国不太自然地摸了下头,他转移话题,“那就说她们两个的事。我是没办法忍受自己女儿做出这种事情的。我过几天就去给她办退学。” 所有人的目光都因为这句话聚焦到他身上了,柳冰皱眉:“办退学?” 景伟国说:“不然?等着她回去接着跟女的谈恋爱?这么想谈我现在就让她谈。”他鼻子出气,“哼”了一声,“退学正好,找个男人赶紧结婚生孩子,回到正路。” 乐意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你说退学?!” “本来女人读那么多书也没用,不如早点退了。”景伟国看着景愿说:“之前我们就你一个孩子,还指望你读书好了能报答我们。现在我们是不可能放你回去接着跟女的谈恋爱了,你就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嫁了。你把你的老公招呼好,给你未来的弟弟准备好房子……” 乐意忍了又忍,把骂人的话憋回去,开口说:“那不谈恋爱呢?不谈恋爱你是不是能让她继续读完?” 见景伟国不说话,乐意继续说:“反正还有四个月就高考了。你要找好的女婿,对方总要看学历。” 景伟国冷笑一声,“然后放她回去你们接着在一起?” “不会的。”乐意笃定地说,“我离开,我出国。” 这下所有人都看乐意,景愿皱眉问:“出国?!” “对。”乐意还是对着景伟国说,“这样可以吗?你总清楚景愿的成绩吧?她上个好大学,找得对象都不会差。我一出国我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吗?” 景伟国眼睛滴溜溜的转。他说让景愿退学很大目的是出于怒火。他知道景愿的成绩有多好,就算女人读书再怎么没用,读到她这个程度所有人都会因为学历对她另眼相看,景伟国再怎么重男轻女也总是知道这点的。他让景愿退学也并不是希望真的就这么放弃一个好好的学霸,他担心的是一回学校她又和那个女生在一起。 景愿能接着读上一个好的学校,找到一个好老公,未来让他享福,然后帮他未来的儿子,才是他最想要的。 景愿看着乐意,乐意也看向她,眼神示意她把话说下去。景愿艰难开口:“……是,你说我同性恋,她走了我就没有同性能恋了,不是吗?” 乐剑看向乐意,“出国?!你之前不是说不去了吗?!” 柳冰没有说话。 回家进房间,有人敲了她的门。 “进。” 柳冰推门而入,她拉过旁边的凳子坐下,看着乐意:“你确定你要出国?” 乐意有些紧张,“你们不想我出去吗?”她其实也不敢保证柳冰这个时候会不会支持她出国。 “不是。”柳冰说,“但是我要你确定你要出去。” “我不希望你太随意地做决定,我没猜错的话,你当时是为了那个女孩留下来的吧?又要为了爱情留下来,又要为了爱情走出去,你自己呢?”柳冰问她。 乐意想了想,“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出去就当看看世界,不出去也没什么遗憾。妈,你相信我吗?我不是为了她就随意地做决定,如果不出这件事,我会好好留下来。我最开始说要出去,只是当时的选择里,国外的学校更好而已。” 柳冰点点头,“你做好决定就可以。本来家里遇到这种事情,我也怕你高考会受影响,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几个点。” “第一,你为了那个女孩要现在出国,但是你想过她高考之后吗?她高考之后也总要面对和家里的冲突,你出国只能帮她躲过高考之前在学校里这段时间。” “第二,你如果现在出国,那和原先就完全不一样了。原先计划是你高考后用高考成绩加语言成绩申请,但是现在你不参加高考,没有高考成绩,走国际课程的路你会很累,而且很可能要晚一年。” 乐意突然问她:“你不怪我吗?” “你没做错什么。”柳冰说,“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你对她很好,没耽误学习。乐意,你和你弟弟性格很不一样,和我也是完全不同。但是你们的内核都和我是一样的,所以我永远相信你们。” “至少对你的前途,我永远相信你会不顾一切达到你的目标。” 57、第 57 章 柳冰走之前,乐意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管。” “你不意外吗?” 柳冰回头看她,叹了口气。“有一点,但是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永远的。最起码在谎话开始的前十七年的婚姻,都是真实且美好的。事已至此,先解决问题吧。” 肖晴还在住院,乐意推测景愿一定要去照顾她,连着几天在她小区楼下等,总算等到了景愿。 她正拿着饭盒准备给肖晴送午饭,乐意冲上去拦住了她。景愿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乐意抱住她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乐意拉着她走到旁边没人的地方,把新买的手机给她:“你先用。” 景愿要推回去,被乐意直接硬塞进来了。景愿急得拉着她的手:“乐意,不是只有你离开这一个方法的,你不想去可以留下来我们再想别的方法……” 乐意摇摇头,认真看着她,“但是这条路你爸一定是最放心的,他现在已经不太正常了我们试不起。我也不讨厌出国你不要担心。你听我说,你去弄新的手机卡。你爸妈会控制你的联系人吗?” 景愿想了一下,“以前没有,但是之后应该会。” “把你把手机给我。”乐意说。她拿过手机敲了几下,“我在备忘录里给你放了蒋幼枝的联系方式,你如果要联系我,就找她。” 两人一时之间没人再接话,也或者是因为接下来的话谁都不知道先开口。 “乐意……”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两人同时开口,皆是一愣。最后乐意低下头,把话说下去:“……现在的情况我们没有更好的路了,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 乐意其实能感觉到那天在办公室里,景愿就有了很强的退缩意。而对于她而言,异国四年变数太多,她说分开也是想给景愿更多选择。 乐意说:“我的那句话还是不变。我喜欢你,我会一直喜欢你,我会一直等你,未来你想再开始,我等你。你现在想拒绝,我也陪你一起耗下去。” 她最后一句话还是蕴含了一丝期待。只要景愿不愿意分开,她就陪她一直走下去。 景愿咬着下嘴唇,片刻后抱住了她。她小声在乐意耳边说:“你好好的。” 乐意的眼神暗淡了一下,她垂下眼,说:“景愿,不要被困在这里。不要止步于此。” 景愿有一万个冲动说出拒绝的话,但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的狼藉和被动让她吐不出一个字。她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在景伟国规则以外的地方随心所欲。她是被囚禁的雌鹰。 那就到此为止吧。乐意已经为她付出得够多了。 那天之后似乎一切如旧,景伟国和肖晴还做着生一个儿子的梦,但他们的争吵更加频繁,那天的景伟国意外的推搡始终是肖晴心中的一根刺。景愿复课之后照常上学,但是肖晴要求她走读,景愿不愿意。争吵到最后肖晴妥协,办了一周的走读,确认她女儿没有在跟女生乱搞,就让景愿正常住宿。 景愿最后一次见到乐意,是柳冰带着她来请长假。柳冰先下去开车了,乐意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景愿正抱着班里试卷过去,抬头对视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像遇到不熟的人一样,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班里其他人听说了办公室的发生的事,回班那一天连着来了好几个人写小纸条安慰景愿,不过也有八卦的来问她乐意怎么不来上学了,都被杨思琦和黄薇薇打发了回去。她俩因为担心景愿事事都叫上她,但是景愿也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好像乐意一走她就又变成了飘着的气球。三人组还在,只是换了一个人。 至于杨思琦她们,因为这件事情对瞿明悦更没什么好脸色,路上碰见了是一定要阴阳怪气输出一顿的。有人把事情发在了校园墙上,瞿明悦身边对她友好的人本就所剩无几,这下全没了。 杨思琦和黄薇薇玩手机的频率倒是变多了,每天都要在三个人的群里给乐意讲发生了什么。当然最重要的是告诉她景愿怎么样。 乐意准备出国的消息一传出来,蒋幼枝家里倒是开心了一些,不过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两家小孩一起出国是皆大欢喜。 每天晚上从机构回来,乐意和蒋幼枝走在路上,她都全程拿着手机翻看杨思琦她们发的消息,想象着景愿的一天。思念像一条跨不过的河,乐意溺亡在里面。 她还会催着蒋幼枝看一看微信,生怕景愿有什么消息她错过了,但手机上的聊天页面空空也如,洁白一片。她失望地把手机还给朋友,不断地回忆过去,心里想,要是长大就好了。 她可以带着景愿直接离开,不必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月亮悬在半空,有时景愿写完试卷抬起头放松,也是这样的想法。要是长大就好了。 高考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少。一天晚自习楼外忽然嘈杂起来,大家像早有预料似的冲出教室,杨思琦勾上景愿的肩膀,“别学了!跟我们一起出去!” 高一高二的人组织在下面喊楼,廖维鑫跟着社团的人一起跳街舞的样子相当滑稽,但是对于高中的学生来说这也相当有喜感。节目一个接一个,直到最后大家跟着音乐齐唱海阔天空。黄薇薇趁着人多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突然拉起景愿,“走!” 景愿和杨思琦都不明所以,只是一个被她拉着跑一个不得不跟着跑。她们跑的越远,粤语歌的歌声越模糊。景愿认出来了路——是去小野林。 她的心不可自抑地狂跳,黄薇薇拉着她连着转了好几个方向才找到位置。抬头一看,站在校墙外的却是蒋幼枝。 景愿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蒋幼枝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景愿刚要问她乐意怎么不来,就听到蒋幼枝低声说:“她来了,你妈在附近看着,她就躲到出租车上了。” 景愿右眼一跳,蒋幼枝皱眉说:“你家里可能一直都没放心,你自己注意。” 说完蒋幼枝把东西递给她就走了。景愿打开,里面是一盒戒指,还有一张写着“生日快乐”的贺卡。 景愿闭了下眼,把泪水憋回去,走回去示意杨思琦她们回班。 时间过得很快,高考听力和一模都相继结束,大家愁眉苦脸地走出考场,又开始准备二模。气温回升,冬衣都收了起来,热得时候连校服外套都不穿,走在校园里“两袖清风”。接着夏天和雨季来了,闷热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一个巨大的蒸笼。 高考听力成绩出来了,高考体检做过了。拍毕业照那天阳光出奇地好,也不热得难受。 在拍集体毕业照之前大家各自合影,但无论是216的宿舍照,还是景愿和杨思琦、黄薇薇她们拍得三人照,都留出了乐意的位置。就连最后集体照出来,都有一个空位,与那个空位对应的是照片后“乐意”的名字。 …… “景愿——!!” 景愿拿着笔袋从考场出来,正面迎上飞奔而来的杨思琦和黄薇薇,吓得她侧身躲过,杨思琦跑到景愿面前刹住了车,可惜黄薇薇没有。杨思琦差点被顶得飞出去两米。 “滚啊!”杨思琦大喊。 “别闹了,去拿东西吧。”景愿难得笑眼眯眯开口,“准备迎接两个月的暑假。” “我要立刻回到家!我要把我这一年所有的委屈都补回来!” 杨思琦拍了拍黄薇薇胖了十斤的肚子,真心提出疑问:“你的委屈在?” 景愿笑了一下。周围都是飞奔的人群和欢呼声,她们两眼弯弯跟每一个喜笑颜开的同学说再见。刚走到校门口,杨思琦和黄薇薇的父母就拿着花跟她们招手了。 杨思琦转头说:“那我们先走了?” 景愿点点头:“拜拜。” 景愿看着她们跑像各自的父母,落日余晖照下来,她们被拉着跟父母合影。景愿听到杨思琦跟她妈抱怨怎么不带奶茶来接她,不由得笑了一下。 她转头迎着落日的方向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和乐意在一起看的落日。她们在一起的每一个傍晚都是霞光万道,校园广播里放着歌,周杰伦的歌的出勤率格外高,遇上正好没人的时候,她们会凑近亲吻对方。 景愿低下头,把心里的酸涩慢慢堵回去。她以为几个月下来能慢慢平息的不甘、无力等等情绪都在此刻回涌,像一波更比一波高的海浪。 景愿从这一刻才清晰的认识到,以后这些漂亮的景色,都只留下了她一个人。从那一场分别之后,她就再也不会看到比这五个月里更美的落日了。离别比她的成人礼更先到来,成为她无能为力的青春里经久不愈的生长痛。 58、第 58 章 录取通知陆续发下来,好像一切真的成为了过去。景愿选了法学,而当初两人一起约定去的北京,如今只有景愿一人打包好行囊。黄薇薇留在了本地的大学读汉语言,杨思琦对比来对比去,申请了香港的商科,最后也如愿拿到offer。 景愿时常翻看蒋幼枝的朋友圈,猜测乐意的生活。杨思琦去了香港以后和乐意社交平台互关,乐意的朋友圈基本不发,社交平台倒是偶尔会更新一下,有时候杨思琦会看似不经意地给景愿截图乐意发得帖子。 刚上大学的时候景愿有想着再去联系乐意,但是随后景伟国发来的生活费景愿发现远远不够,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任何结果。整个大一景愿穿梭在一些出卖劳动力的兼职里,周日没课的时候在奶茶店站一整天。 但是这样挣得钱除了吃喝还要包括其他的比如换季衣服和电话费,仍然是有点紧巴巴的。圣诞节杨思琦从香港来找她,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窘迫,后面她和黄薇薇时不时给她寄一些东西过来。零食也好衣服也好,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她寄护肤品。有时候她恍然间会觉得,好像乐意又从没离开,她把一些最珍贵的东西留给她了。 除此之外,每次生日和节假日她总会收到一些包裹,很大一箱,里面几乎包含了生活各个方面的需求。就算不是必需品也有,一些小玩偶手机壳钥匙扣。她不需要问也知道寄者何人。 这种困难一直持续到她开始拿奖学金,换了兼职当家教。但是她在手机前又一次犹豫了。她太清楚她和乐意差得太远了,无论是家庭还是经济,好像她永远都帮不上乐意,还要给她带来负担。因此蒋幼枝的微信永远躺在她的联系列表里,却从未主动联系过。 一直被家庭牵制永远不是个办法,景愿在拼命学习,想办法挣钱,周边同学都在旅游探店的时候,她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准备比赛,食堂里永远都是点两个最便宜的菜。 不过她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这么节省,有些团建活动出于社交的目的,会肉痛一把跟着大家出去玩,好在因为都是学生也不会挑什么很贵的餐厅。她最喜欢的团建项目是爬山,因为这个不怎么花钱,还能去外面逛逛。 就这样一边赚一边攒,到了毕业的时候,有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这些年景伟国和肖晴始终未能再次怀孕,似乎意识到他们幻想得那条路彻底不复存在,对着景愿倒是好了许多。保研名额下来的时候,他们主动提起了学费,意思是怎么样都会帮她交。但是景愿没接话,她算好了自己的积蓄,加在一块够交三年学费和住宿费了,余下一些还能存着。 一切又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是景愿知道还不够。她还没有到可以为乐意遮风挡雨的时候。 毕业的时候有个舍友来找她合影,拍了几张后那个女生笑着问她:“你男朋友来接你吗?” “男朋友?”景愿有些疑惑。 “对啊,我看到你无名指的戒指,而且我看你经常出去,不是去找男朋友吗?” “不是。”景愿点下头说,“这是我之前喜欢的女生送我的。” 那个女生有些惊讶,“……不好意思啊。” 景愿摇摇头表示没事。 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舍友说:“所以你是拉拉?最近那个很火的蒋幼枝你知道吗?好多人说她很姬圈天菜。” 听到熟悉的名字,景愿一下愣住了。舍友找出微博的一段视频,是一个很火的声乐类节目,火到景愿这种不太上网冲浪的人都经常在大街小巷看到它的活动广告。视频里蒋幼枝作为参赛选手在舞台上唱歌。 “她好像之前在美国留学,今年毕业了回国参加比赛。”舍友说,“看网上说她家里蛮有钱的,确实长得就很千金大小姐。” 有人在喊舍友过去拍照,舍友跟她挥挥手道别。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边走边想,蒋幼枝回国了,乐意一个人在国外会觉得累吗? 因为没有乐意的四年,她时常觉得疲惫又力不从心。 …… 几年后,美国纽约。 乐意一大早就被门铃声吵醒了,她从被窝里抬起头,睡眼惺忪地下床开门,蒋幼枝拿着行李箱:“亲爱的——” 乐意插着腰,“亲爱的,这是你这个月第三次来看我了,你这么红不应该很忙吗?” 蒋幼枝说:“我又没事又有钱,不出来玩干嘛啊。让开我要进来。”乐意侧身让她进去。蒋幼枝一边看房子一边问乐意:“哦对了,你这房子租金多少钱我还没问呢。” “三千五。” 蒋幼枝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这么便宜?!为什么?” 乐意靠着餐桌咧嘴一笑,“因为上一个租客就是在你躺的这个位置,被‘乃伊组特’的。” 蒋幼枝看了一下坐着的沙发,差点蹦两米高。 乐意笑了一下,“别害怕,只是头和躯体在这,四肢各个地方都有。” 蒋幼枝瑟瑟发抖,“姐,换个房子吧……咱也不是真没别的选择……” 乐意翻了个白眼,“开什么玩笑。中城,落地窗朝东采光好,生活便利,1b1b,我去哪找这样的房子?布鲁克林的1b都要三四千了。” “不是,姐……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不会害怕吗?”蒋幼枝小心翼翼地问。 乐意打开音响连上蓝牙,《强军战歌》的洪亮歌声响遍整个客厅,给蒋幼枝吓一跳。乐意挑挑眉,“坐着吧,我去做早餐。” 乐意快速刷了牙,烤了两个贝果泡了杯热茶摆在桌上。蒋幼枝往贝果上抹混了果酱的奶油奶酪,看了乐意一眼,看似不经意地问:“你现在是……不打算回国啦?” “我去年圣诞不是回去过吗?” “滚,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乐意叹了口气,喝了口茶,“她不联系我是有她的理由,我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反而打扰她。” “你心也太大了吧?都八九年了,你再不回去说不定她都要有新对象了。” 乐意看微信,黄薇薇问她现在有没有空。 “她没有。别操心了你。”乐意边说边打字:有,怎么了? 【黄薇薇】:打电话。 【乐意】:好。 “你又知道她没有啦?不对……你怎么知道她没有?!你回去看过她是不是!” 乐意拿起剩下的半个贝果塞蒋幼枝嘴里,“别吵,我打电话。” 蒋幼枝憋屈地把噎人的贝果嚼吧嚼吧就着热茶吞了,乐意接通黄薇薇的电话:“什么事?” 黄薇薇今年考了教师编制在当语文老师。周希芸大学去广州学了英语,去年就考编上岸了,现在两人在同一个初中教书。 乐意听她喘气就知道刚爬楼梯到办公室,“呼……累死了,周希芸要订婚了,你来不来?” 乐意愣了一下。 “喂?” “在,我天呢她都订婚了?我还觉得这个词离我们很遥远……” 黄薇薇笑了一下,听筒传来几句模糊的女声,“周希芸来了,她说她也觉得离得很遥远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乐意把灯关了把窗帘拉开,早晨的阳光通过落地窗,整个房子都变得亮堂。“什么时候?我可能要上班。” “下个月,8月8号。” “我看一下吧,应该可以。” “ok,那个……那啥……”黄薇薇突然开始磕巴,“景愿也会过去。” 乐意的手蜷缩了一下,“她知道有我吗?” “我说了会问你。”黄薇薇说。其实她说得是“乐意应该会去”。 乐意说了句“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晚上她和蒋幼枝去了她们大学时非常喜欢餐厅,店内很有情调。等菜的期间她一直回想着下午那通电话。 蒋幼枝猜对了,乐意回去找过景愿。她去看过景愿父母的小区,还去过她在北京的学校。杨思琦告诉她景愿只有每年寒假过年会回去看父母,其他时间都在学校,所以她每个暑假都会飞一趟北京。 有时候看得到景愿,有时候看不到。而看到的每一个瞬间,她又都离得格外遥远,看着景愿一个人出校门,一个人去兼职…… 她之前一直不太信鬼神之说,但是就像她一直不信生日愿望却还是十八岁生日那天双手合十许愿一样,她去纳金山挂过经幡,去妈阁庙求过签。杨思琦把景愿保研的消息告诉了她,正好那一年她收到了研究生的offer和蒋幼枝来了一场旅行,在浅草寺买的御守和其他给景愿准备的东西她一并打包好寄了过去。 这些年她到了许多地方,下飞机的第一步都是为景愿求平安顺遂。 乐意当年对景愿说,只要她想重新开始,她什么时候都在原地等她。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里的基石越来越不稳定,因为隔得越久,回忆就会越模糊。有时她转动手上的戒指,都会不自觉思考重新开始的可能性。 如今连当初的朋友都要订婚了,她们才向彼此踏出那一步。 “想什么?”蒋幼枝问她。 “我……高中同学要订婚了,问我有没有空回国。” 蒋幼枝挑挑眉,“不止吧?高中同学~” 乐意笑了一下,“景愿也会去。” 蒋幼枝挖了一勺蟹肉炒饭,“我其实……嗯……可能是作为你的朋友,所以景愿这么多年不联系你我对她还是有点不满意的。而且这么多年你还恋恋不舍,她却一点表示都没有。” 乐意不自觉替景愿辩解:“她后面过得很辛苦。” “那后来读研究生呢?而且你们都二十六了,她研究生也毕业了吧现在不是在一个挺好的律所工作吗?就这样她不是也没来找你?” “不是……”乐意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工作头一年也很累,我朋友说她天天加班到很晚,今年才好一些。” “你就不累了?算了算了你乐意就行。”蒋幼枝有点无语的说,“所以你是打算过去?” “当然去了。就算她不去我也要去啊。那是我高中舍友,我们关系还不错的。” “那也对。”蒋幼枝叉了个炸肉丸,手机铃声响了。乐意笑着揶揄她:“你姐?你怎么二十六了还被拿捏得死死的?” 蒋幼枝给她竖了个中指,出去接电话了。 乐意看着面前的事物有些索然无味,拿着手机在聊天app上提出了请假,定了八月份回国的机票。 59、第 59 章 乐意下飞机去拿行李,然后按柳冰的要求在机场买了些东西,然后大包小包去了停车场,杨思琦已经在车里等她了。 她把东西放好坐上副驾驶,看着杨思琦和唇钉和耳蜗钉挑了挑眉,“你打得位置蛮好看的。” 杨思琦很满意,“是吧。但是我妈天天骂我。幸好我回家回得少。” 杨思琦大学毕业后接着在香港读了两年硕士,然后留在香港的金融公司工作,一年前已经拿了香港永居。按她的话说这几年她跟景愿最聊得来,因为她俩是几人中加班最严重的。她工作之后跟乐意联系都少了许多,乐意感觉她总有处理不完的工作。 乐意把她的通行证给杨思琦,顺利过关入境,杨思琦问她:“你待多久?” 乐意说:“请了两周的假。” 杨思琦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两周?姐你是有备而来的吧?” 乐意笑着不说话,过了一会儿问杨思琦,“你觉得……她还喜欢我吗?” 杨思琦惊讶了一下,差点闯红灯一脚下去猛踩刹车,两人皆是往前一摇,差点被安全带勒死。杨思琦瞪大双眼,“她肯定喜欢你啊!她不喜欢你能这么多年没谈?” 乐意抠了抠手指,“喜欢我的话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呢?” 虽然那天蒋幼枝的话让她下意识维护景愿,但她还是担心。因为她们实在是太久不见了,再多的理解也因为时间变成了疑惑。她一边想“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联系我”,一边不由自主给自己洗脑“她很忙她又要兼职又要学习,她很累没空想这些……” 人总是不可能完全心意相通的,没有交流就很有可能走向质疑。 杨思琦叹了口气,“我之前问过她这个问题。她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就说,要再不联系,你在美国就跟别人谈了,或者你们因为太久没见不喜欢了,彻底没戏。” “然后她说,她就是觉得得把一切都定下来了才能跟你走。”杨思琦说,“我不知道你们高三停课那一周发生什么了,但是感觉她心理阴影挺大的。她读研之后基本上就跟家里没什么联系了,也能负担得起自己了,但我每次问她她都说怕你跟她在一起很累。” “我问她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办,她说只要那个人能让你开心轻松就可以了。” 乐意手肘靠着窗边撑着头,一边思考一边无意识地咬着下嘴唇,最后问杨思琦:“那你觉得她准备好没?” “差不多了吧。最起码周希芸订婚,黄薇薇说你要去,她也没回避说会过来。” “等等。”乐意回忆了一下,“黄薇薇当时跟我说,她说会问我。所以是她先告诉景愿我会去?” “额……我靠,她怎么不提前跟我通气啊。”杨思琦气笑了,“反正当时我们三个——我、黄薇薇、周希芸都在,我看着黄薇薇打电话的,先问景愿有没有时间,景愿说不一定,然后她就说你应该回去,景愿就答应了。而且她这个蛮多此一举的。” 杨思琦发动汽车,把乐意送到家楼下。走之前喊她:“你们要是这会成了,后面打算怎么办?一直异国吗?” “成不成还没确定呢,别着急了你。” “那我不管了。对了,别忘了明晚去黄薇薇家聚餐。” “知道了。”乐意把她打发走了。打了个电话喊乐深泽下来帮她搬东西, 当年因为乐剑不愿意离婚,柳冰选择了起诉,起诉费时间,来回花了一两年。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乐剑妥协了。可能是这中间两个孩子都拒绝和他联系,都选择在他们离婚后跟着柳冰,让他意识到不管这个婚姻是否存续,这个家庭都已经破碎。乐剑要把财产都留给柳冰,柳冰也不算拒绝,只是协议说她那一半还是归她,剩下乐剑的那一半全部平分给乐意和乐深泽,并且以后乐剑即便是再婚生子,他的财产在百年以后也必须要为乐意和乐深泽留下一份。 柳冰认为,乐剑作为父亲仍然是功大于过,因此逢年过节也会主动让乐意和乐深泽去问候一下他。 因为乐意大学之后都待在美国,回来也主要是陪柳冰,所以留给她的房子她基本不去,回国还是住花屏湾。 乐深泽问她:“想吃什么?” “随便吧,能吃就行。”乐意已经精疲力尽了,“航班的餐有点过于白人饭了我根本没吃饱。” 乐意坐在餐桌前,拿着手机翻看着高中时她和景愿的照片。当时出国的时候她想带得东西很多,然后发现行李箱都要合不上不得不一件件拿出来。 但是和景愿有关的她都带上了,她的日记本,她的高中试卷上有和景愿的对话,她们互相写得便利贴,都被她保存得很好。 “看什么?”乐深泽冷不丁出现在她身后,给乐意吓得手机都差点扔了。 “你高中的女朋友?”乐深泽挑了挑眉,“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这么恋旧。” 他把煎好得牛排放乐意面前,“更适合中国宝宝体质的白人饭,please~” 乐意说:“你现在有一种荒谬的幽默。”她本来还想翻个白眼的,但是鉴于这是乐深泽今天一大早专门为了迎接她的回归跑去超市抢购得眼肉——虽然还有一半原因是正好打折,而且煎地相当不错,乐意克制住了。 第二天晚上,乐意去黄薇薇家前本来想稍加打扮的,但是有点懒得动手,就只是简单穿了个牛仔裤和t恤就打车过去了。 黄薇薇和周希芸合租,不过周希芸后面就要和她男朋友搬出去了——黄薇薇对于周希芸订婚只有这点颇为难过。乐意敲门进去的时候她们还在忙活做菜,屋里布置得很温馨,有只西高地坐在杨思琦腿上,听到开门声歪头看过去。 乐意第一反应就是冲过去看小狗,西高地也相当热情一直舔她,“不是……这你们两个一起养的?!” 黄薇薇端着菜出来,“我买的。但是养得话算是我们两个一起养,她也会遛狗给狗买零食狗粮。待会儿吃饭别理它,它会卖惨乞食。对了你们要喝点儿吗?” “喝!”杨思琦第一个举手。 黄薇薇和周希芸的口味喝不来酒精味重的,于是一人倒了半杯百利甜,又往里面加了半杯茉莉花茶再加冰。杨思琦直接把她上次来放这的剑南春找出来了,给自己和乐意满上。 乐意问:“你订婚宴柳不焕不来吗?” 周希芸摆摆手,“不来,她最近忙。” 杨思琦一边吃肥牛一边问:“她是不是去非洲了?” 黄薇薇抱着小狗:“是啊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了。” 乐意惊讶:“她去非洲了?!不是她去非洲干嘛?” 黄薇薇:“我没告诉你吗?那我可能忘了跟你说。她去外派了,要两三年吧,说那边假期比较多工资比较高。” 周希芸补充:“但是你们知道她离异家庭嘛,父母都不太管她,所以她说不打算回来了,在那边待够了就去别的地方。乐意你应该不知道,她后面读研究生的事情也很抓马。因为她爸妈再婚生得小孩成绩都不好,家里就她一个能读书的,所以最开始她父母说考上了就一人出一半的钱供她读,结果她考上了她爸反悔了,她妈肯定就不乐意了,是她姑姑帮她办了助学贷款。” “出来工作后她就把名字改了……哦对她没发朋友圈你应该不知道,就是把中间的‘不’去了。不过她说之前的人喊习惯了这么喊也没事。” 乐意想起高一下学期选科重新分班,宿舍第一次见到柳不焕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焕”是一个很好的词,偏偏叫“不焕”。后来宿舍聊天才知道,柳不焕的名字最开始就是单字一个“焕”,但是因为她是奶奶带,奶奶不喜欢她妈妈连带着不喜欢她,后面登记名字给她写成了“不焕”。 “等一下。”乐意说,“她不会学法语的吧?” 周希芸打了个响指,“bingo!不过她挺想外派的,说又能看到不同的风景又能练语言。她大学还去那边做过支教。” 乐意用手肘捅了捅杨思琦,“我记得你之前也去支教过?” “去过,但是我去得是巴厘岛。” 周希芸问乐意:“你在美国怎么样?” 乐意来请长假大家才知道她要离开,周希芸和柳不焕都给她发过微信安慰她。只是后面面对的路不同,她们也不是比彼此最亲密的朋友,联系自然而然就少了。 乐意笑了一下,“你想听好的还是抓马的?” 周希芸问:“坏事不会就是抓马事吧?” 杨思琦突然想到什么疯狂大笑,“我靠你快说给她听……乐意真的,她遇到事让我觉得好荒谬。” 乐意憋着笑说:“我记得第一次让我大开眼界是我看到有人在地铁上拉屎,我的天我当时我都崩溃了……还有我现在租得房子比别人便宜很多,你猜为什么?” 周希芸好奇地问:“为什么?” “因为发生过sleepingpoem。” 周希芸反应了一下“sleepingpeom”,随即一脸震惊,震惊地感觉下一秒她的眼珠子和牙就要掉进菜里了,“这你也敢租?” 乐意神秘一笑,“我现在已经学会了伴着强军战歌入睡。还有我之前坐地铁莫名其妙被人差点推进轨道里,我那个时候想用加特林扫射全世界。” 黄薇薇的笑凝固了,“地铁这事你怎么没说?” “怕你们担心。”乐意摊了摊手,“而且我当时确实对此有点心理阴影再加上学习忙得要死一点都不想说话。” 杨思琦叹口气,“姐你不容易,敬你一杯。” 一切都很奇妙,大家的走向都不同,但是乐意却感觉到了人生路径四通八达。高三的时候再怎么心大潇洒,也总归只有十八岁,有这个年纪共同的焦虑。总是不免担心,担心以后过得辛苦,担心自己未来是一具永远泡在水里的浮尸。 虽然随着长大她们还是有各自焦虑的事情,杨思琦工作以后每天在公司里跟别人卷生卷死,永远有加不完的班。黄薇薇考编那一年刷题刷到手要报废,还要备课准备学校活动。周希芸刚上岸就去当班主任了,每天出门前劝自己别发火一到教室看到交作业的混乱又紧锁眉头。乐意在美国遇到过各种抓马事,枪击案种族歧视甚至差点小命不保。 但是一切又都没那么糟糕,杨思琦每次搞完一单总是会心满意足地约朋友出去大搓一顿。即使经常吐槽,但对她来说工作产生得成就感又是难以替代的。黄薇薇过上了她期待的稳定的生活。对周希芸教书也不是只有疲惫,每次她的生日学生们都会给她准备惊喜。至于乐意,她在读书的时候最庆幸的一点就是起码不是自己一个人出国。如果她一个人做饭弄响烟雾警报器她可能会有些烦躁,但是和蒋幼枝一起手忙脚乱的处理,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两个人甚至会对着面前的狼藉相视一笑。 乐意想到了高中地理题的河流入海口的图片,她们由一条河流衍生出无限的分支,又共同汇入理想的海洋。 61、第 61 章 话语随着窗外的微风吹开窗帘,飘进乐意心里。她手上的戒指与对面的项链仿佛成为了两块磁吸石,灵魂有了不可言说的联结,仿佛中间几年只是一串而过的数字,高三那晚见证她们互通心意的明月从未落入地平线以下。 眼神微动,她还没来得及张口,景愿就先说:“你不要有压力。” “高三那时你跟我说过,无论我选什么你都等我。那我现在的话也是一样的,我只是说我自己,无论你选什么,我都爱你。你可以让我们的过去翻篇,也可以……试一下要不要继续。” 景愿两手交叠在桌面上,姿态闲适但表情认真,乐意差点以为自己是在调解桌上谈话。她小臂搭在椅子把手上,转着手里的戒指,想了想,说:“我其实不是怀疑……你是不是爱我,或者我爱不爱你。我怀疑得是我们能不能像之前那样在一起。” 爱不是最难的,执念和幻想会把它紧紧包裹,只有相处这把利刃才能击碎它。如果有人反对,有人迫使她们分开,她们的反抗会成为爱意的燃油使其高涨成一团熊熊烈火。但是当一切退去,只有她们两个人赤裸裸面对对方,展示时间对自己的雕琢时,她们还愿意继续爱吗? 乐意过去从来没有的退缩却在这一刻冒了头,她害怕再续前缘换来得是兰因絮果。 景愿问:“你待两周是吗?” “对。” “那给我两周。”景愿眼神坚定,“我们相处两周,作为……试用期?然后你回美国的时间就当实习期,最后再做决定。” 乐意笑了一下,她抬头看景愿,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就这么笃定?万一接着在一起后发现我跟之前不一样了,你不会失望?” “不会。”景愿语气笃定,“我认识的乐意永远都走自己的步调。你有自己的内核,不会轻易被什么事情撼动,时间也好,别的外力也罢。这才是你最重要的特征,让你的一举一动体现的都是‘乐意’,不是任何人。” 景愿补充,“就算再过十年,就算是一个跟你不熟的人,在人群中和你擦肩而过,都能准确回头找到你。” “……你现在比以前爱说话。” 脸上刚好不容易褪下的红现在又弥漫开了,景愿动了动嘴唇,说:“没有吧?我同事都说我不怎么说话。” 只是像她们刚认识那会一样,对所有人都缄口不言的景愿偏偏在面对她时会打开自己的话匣子。但她不是也一样吗?一个懒得管别人事情,对外永远漠不关心的人,为什么偏偏会因为一个照面就产生思考和好奇,主动去制造故事。 爱发生在意识之前。 一切开始的时候乐意没有回避,这次也一样。她缓缓握住景愿的手,轻声说:“我们……再开始一次吧。” 以二十六岁的起点,重新开始我们的故事。 …… 乐深泽听到开门声出来,看了一眼乐意随意问了一句:“吃过早饭了?” “吃了,我回来收拾东西。”乐意说。 “收拾东西?你要出去?”乐深泽问。 乐意心虚地回答:“去我朋友家住几天,你接着去弄你的吧。” 楼下景愿正在车里等着乐意,车窗“咚咚”两声被敲响,透出一张姣好的面容。景愿把车窗降下来,蒋幼枝拢了拢散下来的碎发,手搭上车门,笑着打招呼:“我是蒋幼枝。” 景愿认出了她,从车上下来跟她打招呼,但是蒋幼枝双手抱胸在前,一只脚伸在前,就这么看着景愿。虽然她的头发丝都是精致体面,看得出精心打理过的,但是整个气氛不对,蒋幼枝在散发她的些许不满,“你和乐意和好了?” 景愿实话实说:“我们在试着重新接触。” 蒋幼枝勾了勾唇,扯了个笑,“她有跟你说过你们分开之后的事吗?” “什么?” “或许这么说很不礼貌有点不顾你死活,但当时她为了让你能顺顺利利,她自己之前的计划几乎都被废弃了。她最开始想出国,是因为能去更好的学校,因为你她想留下来。但是这个我当时没有多嘴的原因是她后来因为……多少肯定有你的原因,成绩提上来了,那个时候出不出国,结果差距不大,总归能两边去的学校都不会差。” “后来你们分开之后,她学校也不去怕你父母找事,高考也就搁置了。她原先的计划是用高考分数加语言成绩一起申请,但是因为没有高考,她只能用几个月去准备标化,她当时都想实在不行晚一年读大学。” “或许因为乐意肯定比我了解你,所以她愿意为了你去做这一切。但是我作为她的朋友,你这么多年没音信,我也不可能对你毫无芥蒂。” 景愿的手指缩了缩,说:“我知道,我期间一直不找她觉得……我真的不想再拖累她了。”她看着蒋幼枝,“她为我让步了很多,但是我知道这些是不该由她来做的。我当时也没什么能力,我希望有一天能不用拉她后腿,跟她站在一起。” 沉默了半晌,蒋幼枝问:“那她中间如果放弃了呢?” “她为我放弃很多了。”景愿说,“乐意如果放弃我,她只是去过她该过的生活。如果让她幸福只有分开这一个方法,那我选择分开。我不敢说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她,就像她一直努力往前走也不只有爱情一个原因,但是我们都很明确的一点是,为了让对方幸福,我们会竭力向上爬。” 蒋幼枝垂下眼,半晌,她终于说:“你们的事情我没立场多插手。”她戴上口罩和墨镜,硕大的不规则圆圈银耳环在阳光下闪烁,“希望以后你做到今天对我说的话。” “蒋——唔唔!” 乐意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蒋幼枝,刚要高呼出声就想起来之前蒋幼枝对她叮嘱过在街上别随便喊她名,慌忙把嘴捂上了。蒋幼枝吊上去的心又放下来了:“卧槽……吓死我了。” “你怎么过来了不怕被人认出来吗?”乐意问。 “我妈说想我了我回来看她。”蒋幼枝瞄了一眼乐意的箱子,“你这是打算……” 说完她看了景愿一眼,对着两个人一起翻了个白眼,“受不了受不了,我走了,死恋爱脑。” 乐意笑了一下,用手肘戳了戳景愿,“你们聊啥了?” “追忆往事。”景愿半开玩笑说,“走吧。” 中午用冰箱存货炒了点菜,正好吃完下午一起去逛楼下超市进货。 乐意在手机上跟柳冰说后面几天住朋友家,景愿挑了一盒牛排放了进来。乐意下意识看了一眼牛排,中间一块白色的脂肪明晃晃是块眼肉,她放下心转身去看别的。 晚上乐意本来想进来一起做饭,被景愿以“不想吃白人饭”为由赶出去了。乐意在外面逛了一圈,又觉得有点无聊,靠着厨房门跟景愿聊天,听景愿讲了周希芸的订婚宴安排。 “把最好看的衣服拿出来吧,她点明要我们怎么好看怎么穿。” “她男朋友怎么样?”乐意边吃无花果边问。 “还可以。她们大三谈得,那个男生是外地的,毕业后回家工作,两个人就分手了。前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联系上了,那个男生把家里的工作辞了来找周希芸。我看她俩相处挺好的。” 听起来是一个没什么遗憾的近乎完美的故事了,校园到婚纱,熬过了异地和分离,终成眷属。 景愿炒菜很利落,半个小时弄好了四道菜,乐意皱了皱眉:“有点太多了吧?” “吃不完我明天带饭。”景愿把牛排摆到乐意面前。对面的人撇了撇嘴,“你明天什么时候下班?” “明天应该正常六点半,我到时候开车到楼下了告诉你,我们出去吃饭吧。” 乐意吃了口牛排,眼睛都亮了,连带着说话也欢呼雀跃的,“那我们去吃火锅吧!” 景愿笑了下,“好。” 一天下来乐意觉得一切又步入正轨了,她和景愿就像以前一样相处着,虽然中间分开的几年不免带来变化,但好在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都在变得更好,所以倒也没很多不适应的地方。 但是现在乐意有点头痛,浴室里的热气一点点消散,她咬了咬牙,打开一些门喊景愿过来,然后眨巴眨巴眼:“帮我拿一下浴巾,我挂晾衣杆上了。” 明明只是很小一件事,但是乐意就是觉得不太自在,这种情绪在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达到了巅峰。景愿在楼下吹头发,乐意咬咬牙,拿着枕头下去了。 景愿把吹风机关了问她:“你干嘛?” “嗯……我睡觉比较闹腾。”乐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我怕打扰到你睡觉。” 景愿静了一下,拿过她的枕头说:“那放这吧,我睡下面。” “诶……”乐意立马制止她。景愿有点无奈,“那要么我睡沙发,要么一起睡。” 乐意心一横,“一起一起,又不是没一起睡过。反正昨晚就是一起睡的你要影响也早被我影响了。” 闻言景愿心虚地移开眼,乐意察觉到不对劲:“昨晚……你睡沙发的?” 景愿喉间动了动,“嗯……” 乐意顿了一下,回想起自己今早还在奇怪为什么昨晚睡觉没感觉到旁边有人,她以为是景愿起得早,“为什么……” “因为我们还没确定。”景愿垂下眼,“我们是什么情况还没说清楚,你喝醉了但我是清醒的,这样不是在占你便宜吗?” 乐意愣了一下,景愿趁机拔了吹风机,上楼把她的枕头丢在床上,“就睡这吧,你要怕影响就我去沙发,不然你还没起我就下来了肯定会吵醒你。” “不,不用。”乐意回神,她看着景愿说,“一起。” 床的另一侧下陷,两人发丝和肌肤的香气萦绕着对方。乐意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拉着景愿说话,“我昨晚……有对你说奇怪的话吗?” “你不记得了?”景愿以为今早乐意的表现,昨晚应该是没断片的。 “我记得……但我昨晚意识有点不清楚,我感觉那是你,但是有点不敢确认。我是不是……说你……”乐意不敢往下说了,一想到昨晚说得话她就想埋进地里。 景愿毫不留情,“你说我很香。” 乐意:…… 景愿补充:“谢谢你。” 乐意:“……大可不必。” 62、第 62 章 乐意觉得有些尴尬就没有说话,景愿起身去把灯关了。一片黑暗中,床垫下陷,香气在慢慢散开,乐意的心跳得有点快。当景愿彻底躺下来,乐意闭了闭眼,一点一点挪了过去。景愿感觉到旁边的人的动作,乐意挪过去快要贴到她的时候,她顺势搂住了乐意的后背。 乐意往景愿的肩窝处凑了凑,然后舒服地躺了下来。景愿的腿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脚,皱着眉说:“你脚怎么这么冷?” “啊……可能冰的吃多了吧。”刚说完,景愿就用腿夹住了她的脚。乐意霎时闭声,她心里的鼓点越来越快,喊了一声景愿。 她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哑,明明没感冒白天的时候也都是好好的。 景愿问她:“怎么了?” 乐意伸出手,在黑暗中摸到了景愿的脸。她感觉到景愿僵了一下,但是乐意没有停下,她摸到了景愿的嘴唇。手指薇薇覆盖在上面,慢慢地,吻在了上面。 黑暗中,景愿瞳孔放大。乐意拍了拍她:“晚安。” 白天的时候理智占据上风,乐意提出再重新开始,再试一次,觉得她们会慢慢来,顺其自然。但是这一刻乐意决定让所有担心杂念都去死。她想亲景愿。 刚要转身,景愿就拉住了她的手腕。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面前的人拉起她的手,吻在她前一秒嘴唇覆盖的手背上。乐意心里一动,明明看不见彼此的脸,当她们却准确无误往对方凑近。 这个吻很轻柔,双方都有一些小心翼翼和局促,不敢太过越界,但是分开后她们都喘着气好像刚跑完几千米。呼吸声伴着心里的鼓点,景愿问:“睡觉吗?” “好。”乐意喘着答应,结果又拉着景愿亲了上去。这次她们捧着对方的脸,激烈的吻像挣脱缰绳的马,她们快要在吻中窒息。 乐意推开景愿,两个人靠着床大口喘气,面上和身体都有些发烫。景愿把灯打开了,她喉间动了动,声音有些哑,“我还是去下面睡吧。” 靠在床上,乐意拿着旁边桌子上的日历给自己扇风降温,不出声骂了一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景愿已经去上班了,乐意抹了把脸,打开手机看到景愿发得微信:早餐在桌子上。 才八点多,她起得不算晚。下楼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景愿蒸了红薯,炒了点蛋和虾,还有一小碗凉拌菠菜。早上乐意通常没什么胃口,但是景愿做得饭她都能光盘。 沙发上的枕头和毯子让她又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她捂着额头坐下来,一脸头痛的样子。想了半天,给杨思琦打了个电话。 杨思琦那边听起来有点吵,粤语和英语混杂的背景音,她开头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样?你和景愿?” “……你那天故意跟我喝?!”乐意这才意识到,“我说呢你怎么第二天要上班那天晚上还喝那么多。” “……别说了我第二天头痛的要死,还要应付我的傻叼领导。” “他爹的,姐还以为你对我回来那么激动要跟我喝,滚吧你。”乐意准备挂电话。 杨思琦出声制止她:“别挂别挂!你们俩怎么样还没跟我说——” 乐意直接把电话挂了。她脑子乱的时候就会用事情来打发自己。之前在美国的时候她就是喜欢做卫生来放松,但景愿的公寓里没什么好打扫的,就拖了个地。如果是她一个人的话她正好会把家里重新装饰摆放一下,但是景愿的房子空旷的可怕,做到了断舍离的精髓——不买。 没办法,乐意就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点材料回来做了个蛋糕卷。她抹上奶油,小心把正方形的蛋糕卷起来。心里对今天没开裂的蛋糕胚很满意,柳冰正好给她打了视频过来,她反转镜头给展示了一下成果。 “看起来很好吃,和朋友一起做的吗?”柳冰问她。 乐意突然卡壳了,她说的是“在朋友家住几天”,但是这个朋友是谁,住在哪儿,她一概没说。可是现在她脱口而出:“妈,我在景愿这里。” “嗯?” “景愿,就高三我和你说的那个景愿。”乐意以为她不记得景愿名字了。 “我还没得老年痴呆。”柳冰没好气地说。“你们重新在一起了?” 没有否认,也不再模棱两可,乐意犹豫了一下,好像一切都清明了。她说:“嗯。我们打算再试试。” “哦,那你后面两周都住人家那里吗?要不要带她回家看看?” “……你好平静。” “不然呢?你都二十六了谈个恋爱我还要拦着?”视频里柳冰翻了个白眼,“她家里那边处理好了吗?” 乐意顿住了,这个她确实不知道。 虽说现在景愿已经独立了,但是因为高三的阴影。乐意还是放不下心。 …… 景愿中午吃了饭就离开律所了——原定今天下午的客户时间改到了明天,她就顺势请了个假,回了培桦街。开车过去的路上她还绕道买了个奶油西瓜,现在天气热,荔枝也过了最好的时候,西瓜是最合适的了。 肖晴看起来很高兴,把景伟国也叫了回来。事实上近几年景愿时常感觉到她们在对自己放低姿态。肖晴把那个西瓜切好了端出来:“回家还带什么东西!这个西瓜好,没籽,看着就又脆又甜。” 她们陆陆续续问了景愿的工作,催她多回家,说自己为人父母多不容易,哪个哪个男生好让她去见一面。景愿突然出声打断:“我和乐意在一起了。” 肖晴愣住了,“……乐意?你高三……” “我高三的那个女朋友。”景愿很平静地说。一时之间没人说话,景伟国啐了一口,站起来指着景愿:“你要不要脸!我以为你……你高三之后改好了……” 景愿说:“我还是很喜欢她,所以我们又在一起了。” “你这样是违背自然规律,遭天谴!恶不恶心!”景伟国站起来大喊大叫,“你现在应该做得就是找个好男人……” “啪!”景愿拿过旁边的玻璃杯,一把砸在地上,肖晴和景伟国都愣住了,景愿说:“能安静了吗?你能安静了我就开始说了。” “第一,别来跟我说什么天谴,我又没杀人犯法干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怕?第二,你们这些年催我回家我能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怎么,没儿子了就想起自己有个女儿了?” 景伟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景愿继续说:“我今天来就是摊牌。你们接不接受随便,我本来就不是靠你们活。” 看着破碎的玻璃杯,眼神坚定严厉的景愿,站起来怒不可遏但显然已经力不从心的景伟国。肖晴低着头叹了口气,好像她已经迈入耳顺之年:“别把她带回来,别得随你。我们眼不见心不烦。” 她把景伟国摁下,沉默了好一会儿,肖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始唠家常,她姐姐的女儿怎么了,景伟国最近又干什么事了,问问景愿一个人住安不安全。临走时,她问景愿:“你是我们的女儿,你不会不管我们的吧?”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该我做的我不会少。”景愿给出承诺,最后看着已经有不少白发的妈妈,她说:“你想要离婚,我可以帮你。” 如果是以前,肖晴肯定会骂她不盼自己父母好,但是现在她摆了摆手,扯了个笑,“一把年纪了,还折腾什么。你爸再怎么样,不乱搞,按时给钱,比很多男人都强了。” 她绝口不提当年她是怎么流产的。 景愿没说话,她一个人在车里坐了很久。她对肖晴的感情总是很复杂,因为对方对她也很复杂。以前她以为像许多家庭一样,自己是“为了孩子不离婚”的家庭里的那个捆绑,那个孩子。后来她才发现,肖晴才是。她像陈旧衬衫上松松垮垮的纽扣,把不怎么负责的丈夫和对家庭没多少感情的女儿联系在一起,竭力维持这个家庭的完整。 而另一方面,她又给了景愿不多不少的爱。不少于最低水平线,不会让别人觉得她虐待女儿。又不超过她给“儿子”的爱——她本身能给出得全部的爱。很完美的让景愿在每一次想要彻底脱离这个家的时候,都会因为她心软。 就像今天最后她为了肖晴给出的承诺。其实她不是全然没心没肺,在她小时候还是有点难过的。她可以坦然接受景伟国的冷漠自私,但无法接受妈妈施舍的一点点爱。即使她现在二十六岁了,还是会偷偷想,能不能再多给一点,不要让她一直像个氢气球一样飘着,能多给点,用爱的重量把她压回这个世界。 手机电话铃声响起,景愿有点无力地拿过电话,乐意的声音传来:“你今天不在律所吗?” “……我来我爸妈家了。”景愿说。 “哦……我本来想来你公司接你下班的,我做了蛋糕卷要带给你吃。” “等一下,我说跟前台说一声让你进去。”景愿有点担心,这么热的天在外面多待两分钟都要满头大汗了,“我现在来接你。” 赶到公司,景愿看到乐意正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她走进去跟前台点头打招呼。乐意起身跟她走,还跟前台的女生打招呼说再见。 景愿惊讶:“你们认识?” 乐意笑着说:“刚认识。” 前台女生把乐意分给她的蛋糕卷举起来给景愿看,笑着问景愿:“你朋友啊?” 景愿愣了一下:“嗯……”她看了一眼乐意,说:“我女朋友。” 前台女生惊讶地捂住嘴,然后又放下来,“也好,你看起来是有点姬的。走吧走吧,不然待会又要被拉回来上班了。” 景愿笑了一下,带乐意出去。到车上,乐意侧身问她:“你刚才说我是你什么?” “想吃什么?”景愿知道她想听什么,故意逗她。 “哎呀你再说一次,我是你什么?我刚不会听错了吧?” 景愿亲了下乐意,“女朋友。” 乐意在她吻上来的时刻闭上了眼,分开后她说:“我今天跟我妈说了我们两个的事情。” 景愿说:“我也说了。” “你父母……反应怎么样?”乐意有点担心。 “不太能接受。但是不会再搞幺蛾子。”景愿说,“这就够了。” 乐意看景愿似乎不太在乎的样子,她张口说:“等哪天有空,回我家吃个饭吧。我妈让我把你带回去。” 很难说是什么感觉,但是氢气球里灌满了爱,触碰到人间的大气层。景愿拢了拢乐意的头发:“好。想吃什么?” “火锅!”乐意毫不犹豫回答。 64、【END】 订婚宴前一天晚上乐意和景愿就在搭配衣服了。穿太正式了,不合适,订婚宴也没那么严肃也不是婚礼。穿太随意了,好歹也是个宴会,而且她们是女方这边的,也怕穿得太随便了显得不重视不好帮周希芸撑腰。于是两个人挑来挑去才找出喜欢又合适的。 第二天她们八点多就从床上爬起来化妆搞发型。乐意穿了一套素色旗袍,景愿费老大劲用簪子帮她把头发簪好。所有的都收拾妥帖了才出门。 到了地方她们被迎到座位上。周希芸把高中同学都安排在一起了。杨思琦早已到位上,看到乐意和景愿手牵手走过来,挑了挑眉:“你俩这是又当上两口子了?” 乐意拉起景愿的手,露出两人曾经赠送给对方的戒指,“你猜猜?” 杨思琦翻了个白眼,“猜什么猜,鬼都看出来了。诶,婚礼你们也打算这么牵?到时候来得高中同学可不止我们几个,你们是打算不瞒了?” 乐意和景愿相视一笑,“不瞒了。” 在阴影里已经走得够久了,分离的时光也已经足够遗憾了。她们不想再错过往后任何该属于伴侣和彼此之间的事。比如牵着手在阳光下,向别人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接着黄薇薇也到了,看到乐意和景愿坐在一起,“啧啧”两句。乐意问:“还来了谁?” “就我们几个。我们宿舍就我们三,柳不焕在非洲赶不过来,朱妍本来说要来的临时被派去出差了。其他的同学要么就是不熟要么就是中间没什么联系了就没请。宴会的规模不大,周希芸只请了最亲近的。” 照着流程一步步走下来,未婚夫妻在众人戴戒指,切蛋糕喝定亲酒,然后就开始轮流敬酒。周希芸挽着穿着休闲西服,五官端正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下来敬酒,跟乐意和景愿说:“我在上面就看到你脸偷偷在下面拉着手了,要不你们替我订婚好了。” 乐意连忙摆手:“姐,你的主场。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周希芸冲她们挑挑眉,露出朋友之间“贼眉鼠眼”的笑,“你们也百年好合。” 喝完又跟杨思琦举起酒杯。杨思琦率先说:“姐,又幸福了。祝你们天长地久。” 周希芸说:“祝你事业蒸蒸日上。” 然后和黄薇薇碰杯,同行见同行,两眼泪汪汪,她们同时露出无奈地笑,对彼此说:“不要生气,情绪稳定,远离结节。” 结束时大家纷纷散去,乐意她们留了下来和周希芸一起拍了个合照。照片中乐意和景愿牵着对方的手,杨思琦穿着亚麻灰衬衫和无框眼镜一副可靠又博学的样子,黄薇薇两手交叠在身前仿佛一个松弛的班主任,周希芸手伸在前露出闪闪发光的戒指。 她们各有未来,都是通向幸福的路。 回到家,乐意立刻把旗袍换成家居服,往沙发上一躺,“我靠累死我了。” 景愿给她倒了杯水,感到有些好笑地说:“你昨晚还兴致勃勃说以后我们也办一个。” “不办了不办了。”乐意连忙摆手,“光参加就够累了,我可不要准备这些流程,能把我人都整瘫。” 景愿靠过去亲了她一下,“那就我来准备。” 乐意偏头看她,莞尔道:“你就说想跟我办就好了。” 景愿老实说:“我想跟你办。” “办办办。”乐意笑了,她靠在景愿肩上,没事干就往景愿耳朵边吹起,被一根食指顶住脑袋,景愿问她:“干什么?” “看你会不会痒。”阳光照进落地窗,乐意笑了笑。 看个屁。明明上次她高中就知道景愿怕痒,上次还故意往景愿脖子和耳朵那里凑,被推开了还得意地笑。现在又故技重施,装傻充愣。 景愿把她嘴捂上,然后自己又放开了,说:“我去拉窗帘。”乐意的头埋在抱枕里憋笑。 她们两人之间,景愿是相对保守的那一个,根本不知道手指该往哪里走,时常蹭过头,再回来又找不到。上次乐意憋了半天,最后抓着景愿的手自己上。而这次开始前乐意做了功课,找了许多菜谱,势必要让对象舒服。 即便如此,开始的时候她也还是有点手足无措,毕竟之前的学习都是纸上谈兵。她另一只手扶着景愿的脸,吻了下她,“别紧张。” 景愿喘着气,搂住乐意的脖子把她拉下来,在她耳边说:“紧张的是你。” …… 最后结束,景愿靠在床头,脸色像清晨朝阳还未散去的红。乐意去洗了手,扶着景愿下楼,然后把床单换了。景愿歇得差不多了,拿过手机一看,十几条微信。点进去看是周希芸给她们几个拉了个小群,把订婚宴的合照发在里面。 【周希芸】:合照在这了,你们要p的p好了发到群里。这张我要放九宫图中间。 【黄薇薇】:ok 【杨思琦】:晚上去不去吃火锅? 【周希芸】:可以啊,乐意下周要走了,我们那个时候都没空,正好现在再约一下。 【黄薇薇】:好啊,我晚上可以,你对象来吗? 【周希芸】:你们ok吗?你们ok我就让他来。 【黄薇薇】:okok,让他来吧。 【杨思琦】:……那两人呢?掉马桶里了?@乐意@景愿 【黄薇薇】:……真是够了。 乐意把水杯递给景愿,同样拿着手机问:“我回她们?” “你来回吧。” 【乐意】:来了,我们去,给个定位。 【黄薇薇】:哟哟哟,你还知道出现啊。 【杨思琦】:哟哟哟,现在想起我们了? 【周希芸】:哟哟哟。 【杨思琦】:你别哟,你谈恋爱跟她们一个样。 【周希芸】:……好的^^ 乐意甩过去一张中指的表情包,就不再管了,躺在景愿身边。阳光正好,空调的冷气源源不断吹着,朋友在另一头打闹,她的爱人就在身边。和她们高三的时候特别像,但是又比那个时候好得多。 作为普通人来说,乐意觉得这样已经足够了。 花未全开月未圆,半山微醉尽余欢。何须多虑盈亏事,终归小满胜万全。* 晚上火锅店里到处都是人,杨思琦正拉着周希芸:“快发快发,你发了我再发。” “发什么?”乐意问。 “咱的合照。”杨思琦说,“黄薇薇把那个照片发给柳不焕和朱妍了,说里面有两对情侣让他猜到还有一对是哪个。” “然后……哈哈哈……她们都发了个语音,特别阴阳怪气地说:‘啊——该不会是那个谁和那个谁吧~’卧槽我要笑死了。” 黄薇薇把语音放出来,乐意和景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希芸问:“我让我对象去对面买奶茶了,你们照片p好了吗?好了我就先发了。” “发发发。” 照片发出去的第一秒,再做几人都秒赞了,后面陆陆续续有其他人点赞。乐意和景愿当时的事情在班级里是人尽皆知,对高中的校园生活来说,也算是一个饭后谈资。这条朋友圈倒是炸出不少高中同学,评论都是清一色的祝福。 周希芸放下手机说:“已经有五个人来问乐意和景愿怎么回事了。” “其余的可能只是不问你,会问别人。谁知道高三的事情都过了八九年还能有后续呢。”黄薇薇说。 乐意在桌子下抓住了景愿的手,对方回握住她。 八九年跟一生比,不算长。 吃完饭后杨思琦跟大家都不顺路,自己开车回去。周希芸和黄薇薇一道。各自道别,乐意跟景愿说:“我们走一走吧。” 两人牵着手走在路上,紫荆花绽放得极其绚烂,大风吹得树木呼啸作响,粉色的花瓣纷纷落下,像夏天里浪漫的花雨。 远方传来不知道哪家店门口放得歌声,骑着自行车穿着蓝白校服黑色校裤的学生从她们身边掠过。乐意问:“现在周末还上学?” 景愿笑了一下,“我们高三不也是周六回家?” “哦……有点忘了。”乐意失笑,“过太久了。” 景愿搂过她,乐意跟着音乐声一起哼哼。 “恨自己真的没用情绪激动,一颗心到现在还在抽痛……” 景愿陪着她一起,轻轻唱出声。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停格内容,不忠……” 旁边的高中生小姑娘三五成群放学回家,小孩在店门口咿咿呀呀。还有嘈杂的人声和无尽飘落的花瓣。乐意和景愿同时停住脚步,亲吻对方。 她们不需要反方向的钟,青春自相遇的那一刻变成一道没有尽头的射线,无限延长。她们回头看,是那个晚上没有对话的相遇,构成此后无穷无尽的爱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