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 1. 风起云涌的战场上,亲娘拔刀登场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盛枝意临死前,总想起来她的亲生女儿顾小小。 顾小小在顾府是不受人喜欢的,他们每个人都嫌恶她。 “顾小小怎么会是我的妹妹?”她的儿子与友人抱怨:“看着让人恶心,给我当丫鬟都嫌丑。” “她永远不会比婉玉更重要,相比来说,婉玉才是我的亲女儿。”她的夫君这样说。 而她呢?因为顾小小处处不如旁人,她几费心机,逼着顾小小去学,去改。 可顾小小学不会。 她的小小蠢笨,胆小,怯懦,窝囊,从不敢抬头看人,不敢大声唤她娘亲,就这么一个孩子,被她逼着去学规矩,学琴棋书画,学到手指打颤也不停,只用一双湿漉漉的眼,讨好的看着她,想让她满意,得到她的一丝爱。 可是她永远不满意,将她的女儿逼上了一条绝路。 小小是那样自卑的孩子,像是街上流浪的小狗,被人踢一脚也不敢咬人,只躲在角落里呜呜的哭,就算是死,也死的悄无声息,在梁上一挂,就当自己没来过这一场受苦受难人间之行。 而她的小小之所以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一场真假千金、夫君换女的恶事。 —— 她一生育有两子,一儿一女都是她的心头肉,但偏生闹出了真假千金的事情来。 她的亲生女儿被府中恶仆调换,她将旁人之女如珍似宝的养了十六年,自己的亲女却被弃入草席,丢于乡野,直到十六年后,亲女带着玉佩找上门来,真相才大白。 那一日夏风炎炎,恶仆自知事情败露绝无活路,留了一封绝笔信后跳井身亡,假千金痛哭流涕,哀求着她喊:“母亲不要赶走我。” 她迟疑着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养了多年的假千金,她的夫君、儿子都劝她,一切都是恶仆的错,孩子是无辜的,便一起养了吧,日后处处秉公处置便是。 她也确实难以割舍自己养大的孩子,便将真假千金一起养下。 但她不知道,假千金根本不是什么恶仆之女,而是夫君的外室生下来的女儿,真假千金互换也并不是恶仆所为,而是夫君所为,死掉的恶仆,只是丈夫弄死用来哄骗她的——她的亲生女儿小小,从最开始,就是她的夫君做主,指使恶仆丢出去的。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夫君纵容外室杀过她的亲生女儿,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真相埋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下,看起来一片和谐,实则步步杀机。 所以她的小小回了府中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 心机阴沉的假千金处处陷害刁难,夫君偏心眼的当做没看见,甚至,她的儿子、她的弟弟都不可控的爱上了假千金,帮着假千金设计陷害、欺负她的亲生女儿。 而她,从头都被蒙在鼓里,可笑的以为是她的亲生女儿在挑拨是非,几次惩处,成了压死小小的最后一颗稻草。 后来,她的小小受尽委屈欺辱,悬梁而尽。 四周的豺狼虎豹都在笑,徒留她一人悲拗欲死。 真相大白的那一日,她去寺庙前将全府的家当都捐了,求来了一张往生符,给她符纸的人说,让她自己拿命来祭奠,可以换她重活一次。 她不知这是真是假,但她的恨意无处宣泄,所以她一头扎进去了,就算是假的她也认了,她含着滔天的怒,烧了一把大火,用所有人的命来祭她的女儿。 纵然杀了这些人,她也不曾快活,她悔,她恨,这一生,都未能让她的女儿开怀一日。 若是真有来生,她只愿自己的女儿平安。 —— 冬,正午时候,暖阳正盛。 纷纷扬扬的雪将京都埋了一层白,北风刮过檐牙,吹乱堆砌梅枝,点点琼花飞舞间,微风撞击半开的槅窗。 槅扇应风荡开,由雕花紫檀木窗外向内而窥,可瞧见矮塌上正休憩着一位贵夫人。 正是户部左侍郎正妻,盛夫人,盛枝意。 盛夫人桃李年华,一张桃花圆面艳若鎏金,雍容华贵,乌鬓簪红,身着贵紫色浮光锦对交领长裙,玉山丰隆端庄富美,似是枝头上饱满熟嫩的水蜜桃,由内而外飘荡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香气。 京中人都知道,盛夫人出身好,父弟有力,为其依靠,嫁的也好,夫君疼爱,不曾有纳妾通房,端的是令人艳羡。 可此刻,盛夫人眉头紧蹙,似是在梦中瞧见了什么极为心伤之事,翠眉微蹙,在梦中垂泪。 “砰”的一声轻响,倚靠在矮塌旁休憩的盛枝意从噩梦中一脚踏空、猝然惊醒。 焚火而死的痛楚还在脑海中回荡,笨笨的讨好她的亲生女儿,满腹心机的假千金,满面厌恶的儿子,虚与委蛇的夫君,处处刁难的婆母,下作恶心的外室,混乱的塞满了她的脑袋,那些滔天的恨似是滚动的岩浆,在她的血液中翻涌,对女儿的愧疚压在她身上,让她在火海中哀嚎,那样痛,那样苦。 而她一睁眼,那些痛苦都不见了。 她躺在锦绣云刺的矮榻上,于一室冬暖中,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白翠玉屏风静静地立在对面,挡着后窗,只能隐隐看到后窗透进来的斑驳碎金,角落处的香炉中燃着冷梅香,袅袅烟雾一线攀升,翠玉珠帘悬垂于外间门前,隔帘旁黄花木架呈摆的花瓶中斜插了一只黄蕊腊梅,处处皆是岁月静好的模样。 盛枝意怔然而望,浑浑噩噩的瞧着。 这里应是顾府中她的别院,但是,这里应当已经被烧了,且,她不是已死了吗? 鲜活的血肉之躯摆在她的身前,她却不知是为何,只茫茫然的抬起自己的手,记不得今夕何夕。 突然间,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行到外间门前时,似是突然记起来盛枝意正在午睡,脚步便迟缓了一瞬,但此事太过紧急,下一息,外间的丫鬟还是敲了敲门。 “大夫人,不好了。”丫鬟的声音急躁不安的响起:“二姑娘和三姑娘在春水阁吵起来了!” 盛枝意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都嗡了一下。 她记起来了。 她记起来这是什么时候了! 这是女隆十四年冬腊,她的亲女回顾府的第三日。 她记得很清楚,就是这一日,她的亲生女儿—— 她不受控的自矮榻间翻下来,因太过激动,落地时足腕一软,竟“噗通”一声跌跪在木地板上。 “夫人?”外间的丫鬟听见动静、匆忙推门而入,便见盛枝意正从地上站起身来,往日里一张端庄明艳的面此刻如冰面般寒沉,目光冰冷的看着她道:“去春水阁。” 小丫鬟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低声应“是”。 —— 此时,春水阁内,两拨人正在对峙。 一拨人是以顾府假千金顾婉玉为首的丫鬟嬷嬷,足有数十人,气场庞大,每一个丫鬟嬷嬷都是一脸不善、来势汹汹的模样。 顾婉玉面白如玉雪腻酥香,身量纤细若柳扶风,穿着一身对交领柔蓝水粉色长裙,正立在人群最中央,由嬷嬷搬来个椅子伺候后软着身子坐下去,举手投足间姿态无一不美,似是水中清莲,娇柔纤美。 而另一拨则是刚回府三日的真千金顾小小,身旁只有一个顾府刚拨给她的小丫鬟,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挤挤挨挨的凑在一起,皆是一脸惊惧。 对面的真千金顾小小虽也穿着锦衣,但她太过瘦弱,锦衣也显得空荡荡的,发尾枯黄,面颊干瘪,像是一截干涸土地中生长出来的枯草,细伶伶干巴巴的一截,缩首缩尾,委实算不得好看。 春水阁内被翻的一片凌乱,而在她们中间的长案上,似是摆着证据一般,放着一支镶玉凤头金簪。 “姐姐,前些日子你说你夸我簪子好看,过了没两日,我的簪子便丢了,若不是我的丫鬟偶尔瞧见了你自己在房中偷戴,我都不知,是你偷了我的簪花。” 厢房中,顾婉玉声线轻柔的开了口:“姐姐喜爱妹妹的簪花,可以与妹妹来说,妹妹自会让给你,但姐姐偷偷拿走,实在是不该,这等小偷小摸的习惯想来是姐姐从乡野间学来的,日后该改改才是,否则传了出去,要丢我们顾府的脸面的。” 顾婉玉和顾小小是全然不同的姑娘,虽然都同姓“顾”,但是顾婉玉是在顾府千娇百宠长大的姑娘,顾小小却是在乡野间打滚,才刚回到顾府来的姑娘,处处谨小慎微,手掌上都是粗茧,行事畏畏缩缩,自然也没有顾婉玉的气度。 她们二人比起来,顾婉玉才像是真千金。 “我,我没有!”顾小小听见这些话时,一张枯黄的脸都被逼的涨红,急迫的跺着脚,声线几乎都喊出了破音:“我没有偷你的簪子。” “那这簪子又是为何从你厢房中搜出来呢?”顾婉玉娇美的面上闪过几分无奈,她道:“而且还有丫鬟瞧见了你在厢房中试戴一事,人证物证都在,姐姐如此行径,真是不配为我们顾府的女儿。” 顾小小听见此言、看见顾婉玉带着鄙夷的面,和周遭丫鬟婆子们厌恶嫌弃的目光,只觉得自己迎面被抽了两个耳光,许多解释的话堆积在了喉咙口,磕磕巴巴的挤出来:“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顾小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她本来在厢房中认字读书,她的二妹妹突然来她厢房中翻找,在妆奁中找出一根金簪来,质问她偷了金簪。 但她分明没拿! “姐姐还不承认?”顾婉玉蹙起纤细的眉头来,道:“人赃并获,姐姐还要抵赖,便只能施家法了。” 顾婉玉话音落下后,身后便站出来了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一脸凶神恶煞的看着顾小小。 那结实的臂膀, 2. 为了母亲的宠爱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顾婉玉匍匐在地上,姿态狼狈,一张静雅的面上满是委屈与隐忍,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她被推倒、受了伤。 而顾小小还维持着推她的姿势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竟是被吓呆了的模样,动都不敢动一下,见到盛枝意,更是害怕的直打颤。 盛枝意看到顾婉玉,心中便是一阵大恨。 上辈子,她尽求将一碗水端平,她扪心自问,从未亏待过顾婉玉,可偏生,顾婉玉却依旧不知足! 后来,在得知顾婉玉根本不是什么恶仆之女,而是她夫君养在外面的外室生下来的女儿的时候,她便明白了,有些人,血里有毒,骨头里就是坏的,怎么对她好都养不出来个端正性子。 哪怕现在,顾婉玉不知道自己是外室之女的时候,她也与那外室一脉相承的坏!那外室换了她的女儿,顾婉玉陷害她的女儿,两人真不愧是亲母女! 滔天的恨在心底里蔓延,但当盛枝意的目光落到顾小小的身上的时候,却又骤然变软。 她的亲生女儿似是被吓坏了,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缩着脖子站在原地,一双眼都不敢看她。 盛枝意顿时一阵自愧。 她上辈子对顾小小太严厉了,那时的她迫不及待的想要顾小小脱胎换骨,将那些乡下野气全都改掉,变成一个符合京中高门大户各种森严规矩的千金姑娘,所以她每每见了顾小小,都是说教惩处,导致顾小小见了她便躲。 倒是其他顾府的人,都会装模作样的劝她不要太严苛,又假装为顾小小说好话。 那时盛枝意知道顾小小怕她,但她总以为时间还长,她对顾小小严厉一点,但是顾府的其他人都会对顾小小好一点、拉着顾小小慢慢变好。 那时盛枝意还不知道顾家人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整个顾家所有人都在披着一张善意的人皮、背地里针对顾小小,她以为所有人都是在真心对待顾小小,现在想来简直可笑。 她的小小,上辈子该有多无助呢? 顾小小会被欺到上吊自尽,她有一半的过错。 而另一半—— 盛枝意的目光闪动两息,掠过一大片跪在地上的丫鬟的头顶,最后缓缓落到了一旁的顾婉玉的身上,沉声道:“顾婉玉,站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跌坐在地上、狼狈的顾婉玉慢慢的顶着母亲的压力站起了身。 她的母亲盛枝意是当朝右相之女,身份尊贵,端庄大气,因出身高门,所以养成了说一不二、掐尖好强的性子,从不肯低人一头,偏母亲又是极聪慧的,琴棋书画管家理事皆做得极好,叫人不得不服气。 当年母亲做姑娘的时候,便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高阁千金,不知多少皇孙贵族、名门公子来求娶,但母亲性傲,不肯与人共侍一夫,有人来求娶她,她便告知来人,她的丈夫须长长久久,永远只与她一人相守,不管是什么妾室,通房,逛青楼都不能有,若她死了,还要为她守身,不得续弦再娶。 大奉自古以来便是三妻四妾的说法,一些豪门公子更是自晓事起便有通房伺候,如何能为一个女人守身呢? 所以这样一个条件放出来,京中男子如潮水般褪去,便露出了她的父亲,现户部尚书——顾云亭。 顾云亭出身低,是个式微寒门所出的贵子,但生了一副好皮相,又有一身好才学,见了母亲后,便言明此生非母亲不娶,永不纳二色,日日追随母亲,以此,终得来母亲芳心。 母亲嫁给父亲后依旧性傲,所以与婆母不和,但因母亲娘家势大,嫁妆众多,身板厚硬,所以也从未受过什么委屈,父亲又疼爱她,在婆媳后宅内发生的事,父亲全都依托给母亲,站在母亲身后给母亲最大的支持,夫妻多年来育有一子一女,恩爱羡煞旁人。 天下的千般好万般好,全都落到了母亲手里,京中不知多少人艳羡母亲。 顾婉玉是那样崇拜她的母亲,在顾婉玉心中,母亲是她难以翻越的大山,她从不敢直视母亲锋锐深邃的眼,生怕惹母亲不高兴。 但现在,她必须扛住来自母亲的审视。 顾婉玉缓缓抬起眼眸来,楚楚可怜的望向母亲,柔声道:“回禀母亲,女儿前些时日丢了个珠花,本以为是随手丢了,但今日,女儿遣丫鬟来送些糕点给姐姐,丫鬟回来后,却与女儿说,瞧见了姐姐试戴女儿丢的金簪。” 顾婉玉话音落下时,一旁跪着的贴身丫鬟便赶忙抬起头来,向盛枝意磕头,道:“启禀大夫人,奴婢今日亲眼所见,三姑娘丢掉的金簪在二姑娘头上,奴婢便联想起了前几日的事,前几日,二姑娘来三姑娘房中吃茶,夸了三姑娘的一支金簪好看,一转眼的功夫,这金簪便不见了!” “奴婢当日因此金簪丢失而受罚,所以将此事记在了心上,回了三姑娘的房中,将此事告知了三姑娘,奴婢只想还自己一个清白,非是奴婢弄丢的,而是——” 那奴婢说到此处时,眉目中满是愤慨,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顾小小,大声道:“而是二姑娘将这金簪偷走了!我们今日搜到了簪子,人赃并获!” “住口!”顾婉玉厉声呵斥自己的贴身丫鬟,随后换了一脸担忧、愧疚的模样,与盛枝意道:“母亲,姐姐出身乡野,难免有些不合规矩的习惯,女儿只是想来问一问姐姐,没想到姐姐一直不承认,我一时心急,想带姐姐去寻您做主,没想到姐姐竟推了我。” 说话间,顾婉玉的眼眸中翻起了几分雾一样水蒙蒙的泪光,看向盛枝意,道:“娘亲莫要怪姐姐。” 顾婉玉抬起眼眸的时候,果然瞧见了盛枝意一脸冷怒,不由得心下得意。 顾婉玉被盛枝意言传身教了十六年,最清楚盛枝意讨厌什么了,盛枝意爱面子,重规矩,性傲清高,盛枝意是最优秀的那个,那她的孩子就也要是最优秀的那个,这么多年来,盛枝意从不允许她的儿女有一点错漏。 她和她的哥哥是被精心浇灌出来的牡丹与青松,而顾小小,只是一颗干瘦的野草。 盛枝意可以因为顾小小流落乡野的缘故而容忍顾小小愚昧无知、胆小怕事,但一定不能容忍顾小小身上沾染那些人品上的瑕疵,盛枝意一定会失望至极,然后对顾小小重重惩处。 一想到那个画面,顾婉玉便觉得浑身的骨骼筋肉都痛快的生长,血液冲向大脑,心口剧烈的跳着。 她无比期待。 果不其然,母亲下一刻便看向顾小小,问道:“小小,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不知为何,顾婉玉感觉母亲与顾小小说话的时候,语气突然放柔了几分,似是害怕吓到顾小小一般。 顾婉玉心中微微酸楚吃味。 母亲从未对她这样讲过话。 但是很快,顾婉玉心里又痛快起来了——因为一切证据确凿,顾小小那个蠢笨的脑子,是不可能找到证据为自己反驳的,她只会发抖。 这样一来,母亲的宠爱还是她的。 而下一刻,一旁的顾小小果然发着抖,摇头,磕磕绊绊的说道:“母、母亲,我不知是、怎么回事。” 她很害怕。 她被恶仆遗弃在河水中,顺水流长大,被乡野间的哥哥捡到、收养,后来在乡野间生长,虽然家中贫穷,但是每个人都对她很好。 这十六年中,养兄从不曾间断为她寻找父母,直到有一日,养兄在路上看到了顾府的家徽,说与她随身携带的玉佩同样,便将她送到了顾府。 再后来,她就进了顾府。 养兄说,她是来过好日子来了,让她安心待着,不必挂念他。 但是她来了这府中之后,虽然吃的好喝的好,但是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她感觉所有人都不喜欢她。 母亲对她很严厉,父亲从不看她,哥哥也不与她说话,她的妹妹——顾小小瑟缩了一瞬。 她的妹妹好凶,好怕。 瞧见顾小小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模样,顾婉玉心中冷笑,并在暗处扫了自己的丫鬟一眼。 她的丫鬟是她的心腹,与她相处多年、心有灵犀,一收到她的目光,立刻大声喊道:“东西都被搜出来了,二姑娘为何还在装傻?” 顾小小被那丫鬟一呵,竟是浑身都颤了一瞬。 “住口!” 又一声呵斥,但这一次,却是盛枝 3. 母亲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就因为我不是亲生的吗?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她的丫鬟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一脸惊恐。 “现在,你可知道这簪子内为何有一截铁了吗?”而这时,坐在厢房梨花桌木旁的盛枝意目光冰寒的落到丫鬟的身上,道:“将她拖出去,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能将人直接活生生打死,就算不死,腰背也要烂成一滩烂泥,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屎尿都要人来伺候,那与死了有什么分别? 丫鬟的喉咙里冒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她骤然扑过去抓住顾婉玉的腿,尖叫道:“姑娘救奴婢!” 顾婉玉心口一狠,一脚踢开丫鬟,转而对盛枝意道:“母亲!女儿不知此事,这定是这贱婢陷害二姐姐!母亲定要重罚这贱婢!” 事已至此,她只能放弃她的丫鬟了! 说话间,顾婉玉目光冷厉的看向那丫鬟,用唇瓣描摹出两个字形:家母。 这丫鬟出身民户,家世贫寒,还有父兄母弟,这样一个家,对于顾婉玉来说,一根手指头就能碾碎。 丫鬟思及父母,竟是被震慑在原地。 —— 而这时候,盛枝意端坐在椅上,看着那丫鬟,声线慢悠悠的说道:“若你肯道出实情,我给你一笔丰厚的银两,允你远走。” 顾婉玉刚放下去的心又一次提起,她惊惧的看向母亲,就看见她的母亲握着顾小小的手,目光冰冷的看着她。 在那一刻,顾婉玉知道,她完了。 母亲从最开始,就已经全都知道了。 而她身后跪着的丫鬟也在这一刻扑出来,声线尖利的说道:“夫人!奴婢说,都是二姑娘叫奴婢这般做的,二姑娘不喜三姑娘,想要赶三姑娘走,便想了个法子,想将三姑娘赶出去!奴婢只是被驱使,还请夫人绕奴婢一命!” 丫鬟尖锐凄惨的哭求声在整个厢房之中蔓延,撞到赤色檐柱上,再钻进顾小小的耳朵里。 听到这些前因后果时,顾小小第一次认识到人心有多可怕,她呆呆地看着那丫鬟,几乎被震慑住了。 人的声音最高有多高?哀求的时候又有多可怜?她说不上,但是她看见方才还趾高气昂的丫鬟现在拼命的在磕头,额头上都磕出了一片血。 顾小小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村头处待宰杀、奋力挣扎的猪,她的心口涌起一阵阵恶心,眼前发晕,有些想吐,也有些害怕。 而这时,一旁的母亲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小小。”母亲似是觉得有些愧疚,又似是有些无奈,用一双微微挑起的丹凤眼温和的看着她,轻声道:“母亲只想叫你出口气,却忘了你这孩子见不得这些。” 顾小小生来就不是什么强者模样,她软弱,笨拙,怯懦,是天底下最迟钝的庸人,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优点来,所有人都说她不像是盛枝意的女儿,以前盛枝意总想改变她,想让她光芒四射,明艳照人,想让她蜕变成凤,但是死了一遭之后,盛枝意想,她的女儿是什么样的都没关系,就算是她的女儿一辈子都是一只毛毛虫,她也会挑选天底下最好的树枝与露水喂养她的女儿。 顾小小还是怯怯的不敢说话,盛枝意却不勉强她,只看向顾婉玉,声线复而冷沉,道:“顾婉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顾婉玉一句话说不出来。 她知道,她大势已去了。 在短暂的迟疑中,顾婉玉向前一扑,直接向顾小小跪下,声线凄凉的哀求道:“二姐姐,是妹妹错了,妹妹只是怕姐姐来了,母亲便不疼我了,一时猪油蒙了心,还请姐姐放妹妹一次。” 说话间,顾婉玉泪珠落地。 顾小小看见顾婉玉的模样,明显有两分迟疑——她这孩子,还有个最致命的缺点,她总会不合时宜的胆小,不敢说出“我要报复你”这样的话。 哪怕她知道顾婉玉是陷害了她的人,但是当顾婉玉求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会迟疑,她不敢得罪别人,她怕今日她报复了顾婉玉,日后会受到顾婉玉的报复,所以她真的会考虑原谅顾婉玉,希望以此能修复跟顾婉玉之间的关系。 因为从到了这顾府,就没有人给她撑过腰引过路,她每一步都是走在昏暗中,她不知道自己该走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小小。”这一次,盛枝意替她做了决定:“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世间没有让受害者忍让的道理,错了就是错了,若轻而易举的原谅加害者,那受害者便成了笑话,我们顾府,不能容忍原谅陷害姐妹的人。” 盛枝意拍了拍顾小小的手后,转而与一旁的丫鬟们道:“将三姑娘和丫鬟一起拉出去,三姑娘跪在春水阁外一个时辰悔过,随后关入祠堂,跪一个月,十五日后你的及笄宴也不必办了,丫鬟打二十大板,给一百两纹银,送出去。” 顾婉玉惊惧的昂头看向盛枝意:“母亲,您不能这般待我!您这是逼我去死!” 让她在春水阁外跪一个时辰,那全府上下的人都会知道!她日后再无颜面可活了!而及笄宴又是她最重要的事,每个姑娘都会在十六岁及笄宴时大放光彩,不给她办及笄宴,日后她在外面也抬不起头来了! 难不成她里里外外,都要被顾小小踩上一脚吗? 顾婉玉这般凄惨的喊起来的时候,盛枝意心口恼意更盛。 顾婉玉冤枉顾小小的时候,同样也是要逼顾小小去死,一个大家闺秀,背上“偷人东西”的罪名,一辈子便都洗不干净、抬不起头来,更别提找什么好婚事了。 而当别人用同样的方式对待她时,她反倒接受不了了! “带下去!”盛枝意呵道。 一群丫鬟婆子们便将顾婉玉和她的丫鬟一起拖入阁楼外,打那丫鬟二十大板时,盛枝意怕顾小小害怕,便将顾小小留在阁内,只自己出去监看。 打二十大板时,盛枝意还将所有丫鬟婆子一起拉出来敲打。 与顾婉玉一道来的皆是顾婉玉的心腹,通通以这个理由惩处、发卖,再将看管顾小小不够上心的嬷嬷们也一通调走,最后将自己的手下抽调给顾小小,她的心腹最起码能够保证顾小小不被欺负,一切事宜安排之后,盛枝意一回头,便看见顾小小趴在窗头偷偷看她。 小姑娘露出半张脸,毛茸茸的脑袋在阳光下泛着泠泠的柔光,察觉到她的目光,顾小小像是被吓到了的小兔子,“嗖”的一下缩回去了。 盛枝意的目光渐渐变得柔软,她自厢房外重新走回去,便看见顾小小趴在窗边的矮塌上,还维持着“藏起来”的姿势。 “小小。”盛枝意唤了一声,矮塌上的小姑娘受惊抬头,便瞧见一向严厉的母亲笑盈盈的看着她,问她:“想不想去见见你的养兄?” 顾小小惊喜的爬起来,本想答应,又怕母亲生气,面上的喜意都僵持了一瞬。 顾府人都不喜她提村庄里的事,也不允许她回村,更别提见养兄。 他们都说,她要斩断和过去的联系,她不能承认自己是泥腿子,否则会很丢人。 但母亲今日为什么要带她去见养兄呢? 母亲今日为何这么好呢? 盛枝意温柔的看着她干瘦的脸,没有解释,只低声道:“走吧,来府内三日了,母亲带你去看看你养兄,叫你养兄安心些。” 瞧见顾小小这般雀跃,盛枝意都有些不忍心想接下来的事情。 顾小小的养兄是一位猎户,以打猎为生,在上辈子这个时候,养兄在山中遭遇大虫,险些丧命,后回家养伤,因买不到贵重的药物治疗,活生生拖死了。 顾小小的养兄曾向顾府来求救,但是这求救的消息却被她的夫君——也就是现在的顾府家主,当朝户部尚书,顾云亭拦了下来,导致盛枝意和顾小小都不知道顾小小的养兄死掉的事。 而拦下来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顾云亭不喜欢顾小小,所以他也不喜欢顾小小的养兄——若不是那养兄救了被他丢到乡野里的顾小小,又将人送过来,顾云亭疼爱的顾婉玉怎么会变成一个假千金? 当初他能将外室的孩子跟顾小小换掉,现在就能再阻拦一次顾小小救她养兄。 不需要任何利益纠缠,只要他不喜欢,他就要暗中添上些麻烦事来,这就是顾云亭。 所以,在顾小小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养兄悄无声息的死了。 后来,顾小小又一次被冤枉陷害、受罚的时候,顾婉玉将这个消息偷偷传给了顾小小,使顾小小心神悲痛,没抗住这样的打击,上吊自缢了。 再然后的事,便是盛枝意一点点往回查,花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查到所有的真相。 顾云亭...想到她的夫君顾云亭,盛枝意心中一阵恨意翻滚,这种恨意使她手指都跟着发颤。 而她的女儿对此一无所知,顾小小沉浸在马上就能回村庄看养兄的快乐中,少见的欢腾活泼,正对着镜子照她自己的面容,似是想看自己漂不漂亮。 见到自己女儿这般模样,盛枝意心头便软了三分。 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上一世,那些人欠她们母女的,这一世都一起还来。 —— 盛枝意牵着顾小小的手从春水阁内离开时,还能瞧见顾婉玉跪在中庭前的模样。 彼时正是深冬,深雪覆阶,天地间都染着一片白,冷风呼呼的吹过,白嫩素雅的姑娘被婆子压下跪着,单薄的脊背都在发颤,盈盈的泪水挂在她的面容上,眼尾泛成一片娇嫩的粉,瞧着似是枝头上被暴雨打过的梨花,羸羸娇娇,惹人可怜。 但顾小小永远记得这张白嫩娇柔的面颊下,有着一颗多坏的心。 顾小小怕这样的坏人,她也害怕被伤害,所以只看了一眼,便佝偻起了肩膀。 盛枝意看见了顾小小的畏缩,她没有再呵斥顾小小挺胸抬头,而是低声与她道:“害怕的话,可以离母亲再近一点。” 今天的母亲似乎格外的温柔,没有拧眉看她,没有呵斥她,只拍着她的背,让她靠近一点。 顾小小迟疑着,贴向了盛枝意。 依靠到母亲怀抱中时,顾小小似乎多了几分底气,她第一次意识到,母亲是喜爱她的。 就算她蠢笨,无知,丑陋,远远比不上三妹妹,母亲也是爱她的。 她凭空便多出了几分胆气,一贯弯着的背慢慢挺起来,笨拙的学着盛枝意的样子往前走。 —— 她是一只惶惶的雏鸟,当有一个人肯向她张开双臂时,她便会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祈求得到对方的温暖。 不过十六岁的姑娘,干瘪的像是一颗豆芽菜,但贴上来的时候,那种温热的触感却让盛枝意眉眼潮热。 她挽紧了顾小小的手,带着顾小小从顾婉玉面前翩然离开。 当时顾婉玉跪在地上,看见这一幕时,只觉得心内都快恨的滴出血来。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她不过是犯了一点嫉恨的小错误而已,至于如此折辱她吗?这旁人家的后宅,出的那些腌臜事情还少吗?别人家也没有对自己的女儿这样狠毒过! 难道她不是亲生的,这十几年的亲情就都会化作无有吗? 不,她不信。 母亲是爱她的,过去的十几年里,母亲对她的爱不会作假,一切都是因为顾小小。 在盛枝意带着顾小小 4.你是想逼死顾婉玉吗?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冬日,晚,康平街。 月地云阶,冬雪盖檐,辉霜寒见间,盈月满清枝。 顾府的马车自檐前枝下而过,从国子监行回康平街顾府,车轮滚过平整的地面石砖,发出齐整的阵阵碾压声。 康平街是官宅住处,临着皇城跟脚,故而建筑气派,布局规整,街巷宽阔,平素晚间较冷清,今日国子监学子下学,便都开着门等着自家马车回来。 顾府的马车宽大,为紫檀木所雕,其内一案两座,角落处点着蜡烛与熏香,檀香吹袅袅,淡淡呈一条直线而升,坐在案后的男子脊背挺拔,眉目温润,一眼望去,便知是个根骨端正的清正贵公子。 正是盛枝意的亲生儿子,顾乘风。 算算时辰,应差不多到府门了。 顾府立于街道中,从墙外往内瞧,能瞧见里面种着松柏,在冬日间翠盈盈的绿着,顾乘风撩开马车帘一望,便觉得心中生暖。 母亲与妹妹应当都在等着他用膳呢。 他在国子监读书,一月方能回来两日,作月休。 平日里,他都是和父亲一道回来的,父亲疼爱他,每每到了月休时,都会特意提前交接公务,然后来国子监接他下学,与他同回府,但是近日临近年尾,京中又要到京察时,父亲这几日去了一趟东津忙,并不在京中,所以近日间只有他一人乘车归来。 但今日一落了车,顾乘风便察觉到了不对。 顾府门口的灯笼明晃晃的亮着,将门前照的通明,但此处却显得空荡荡的,一眼望去,没瞧见他想看的人。 这几日风霜重,妹妹都会守在门口等他,今日他下马车,却未曾瞧见妹妹。 “婉玉呢?”顾乘风拧眉问一旁的小厮。 一旁的小厮迟疑了一瞬。 顾乘风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他的长相并不像盛枝意,但通身的气派和调人的手段却是盛枝意一点一点教出来的,问话的姿态也如盛枝意一般,一拧眉,下面的小厮便忐忑的先弯了脊梁。 “回大少爷的话。”小厮低声将今日陆府白日间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随后道:“三姑娘还在春水阁门口跪着呢。” 顾乘风听到此言,只觉得心口一紧,立刻奔向春水阁,一边快速行走一边顿时厉声呵斥,腰间的玉佩都跟着乱撞:“胡言乱语,三妹妹学的是圣贤书,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他的妹妹性情极善,温和有礼,自从知晓了自己不是顾府亲生的姑娘后,处处伏低做小,简直叫人可怜!又怎么会冤枉那个从乡野间回来的泥腿子? 想到顾小小,顾乘风眉宇中多了几分厌烦。 他是不喜欢顾小小的,那个女孩虽然有和他一样的血脉,但是行事怯懦极了,一句话都说不分明,长的也丑陋,这段时日,他在国子监的同窗友人都因他有个这般的妹妹来戏弄他,笑他与泥腿子为伍,他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中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母亲会生气。 母亲特别偏爱那个泥腿子,给了她极多的关爱,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让那泥腿子变得更好,可偏生,那顾小小就是个被养废了的东西,根本上不得台面,白白浪费母亲的心血! 他得去看看他妹妹,他不信妹妹是这般人,此事定有隐情! 思索间,顾乘风快步走向春水阁。 他行到春水阁前,果真瞧见了令他心碎至极的一幕。 冬日深夜雪浓时,天仙碧玉琼瑶,雪若春梨花般簌簌而落,他的妹妹跪在地上,不知跪了多久,连单薄的脊背上都压了一层薄雪,融成冷水,又凝成冰,将原本粉嫩的面颊冻的青紫,乌云发鬓被冰透了,在月色下泛着雪泠的光,只看了一眼,便叫顾乘风失态,高声唤道:“二妹妹!” 他都忘了顾婉玉现在行三的事情了,只顾着扑上去,一把将顾婉玉抱在怀中,用自己的大氅裹了便往顾婉玉的春水阁中送,行了两步路,旁边的丫鬟惊叫着“那是二姑娘的阁楼”,顾乘风又匆匆停住脚步,转而往夏雨阁行去。 顾府的廊檐从没有这般长过,廊柱上的灯被大氅所携的风吹的摇晃,脚步声回荡撞入耳廓,他甚至都忘了贵公子的礼仪,忘了这奴仆们惊讶的眼神,忘了所有,只剩下对顾婉玉的担忧。 那一日,冬雪大起,顾婉玉身上寒凉透了,缩在顾乘风怀抱中瑟瑟发抖,像是一只在大雨中被淋湿的猫,抓着他的臂膀,气若游丝的叫他:“哥哥,放我回去,我要给二姐姐请罪。” “你还要回去跪着吗?”顾乘风当时已经行到了夏雨阁门口,此刻竟也忘了不得入妹妹闺房,他又心疼又生气,愤而行进来,一边走向床榻一边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日若是我不回来,你难不成便要将自己活生生冻死吗?” 顾婉玉依靠在顾乘风怀中,先给了周遭的丫鬟们一个眼神,等丫鬟们都离开后,她才继续窝靠在顾乘风的怀抱中哭。 “都是婉玉不好,是婉玉该去给姐姐赔礼的。”顾婉玉抽噎着说:“自姐姐回来的这些时日,娘亲不允我再叫二姑娘,又将我赶出了春水阁,我最喜爱的簪子也给了姐姐,我便心中难过,我的一个丫鬟便撺掇我去恶作剧,作弄一下姐姐,我没想到,母亲会当真,那般盛怒的惩处我,还将我的丫鬟打杀出了府。” 顾婉玉越说哭的越厉害,整个身子都因为冷而在抖:“是我不好,是我被丫鬟撺掇出了恶心思,是我该给姐姐赔礼,哥哥莫要阻拦我,姐姐一日不原谅我,我便该跪上一日,跪到姐姐痛快了为止。” 顾乘风只觉得一阵愤怒在胸中翻滚,他情不自禁的大声喊道:“顾小小怎可如此?不过是个丫鬟撺掇你做了恶事,打杀了丫鬟便罢了,为何还要逼着你跪这般久,她是仗着自己是母亲亲生女儿,所以处处为难与你!” 如此一想,顾乘风对那顾小小又多了几分厌。 本来顾小小就是从外面回来的,在府中还不知道圆滑处事,非要惹得所有人都不高兴,她便开心了! “此事不怪母亲,是我不好。”顾婉玉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握着顾乘风的手,小声哀求道:“哥哥,你去求了母亲,让母亲原谅我好不好?不要罚我一个月在祠堂里,三日后及笄宴,我还想登台献艺。” 说话间,顾婉玉哭的更厉害:“我本就因真假千金一事备受诟病,若是连自己的及笄宴都没有,日后这京城何处有我容身之处?” 夏雨阁的窗半开着,薄凉的月与案边的灯交映着映在那张泪涟涟的面上,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惹人怜。 顾乘风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妹妹如此可怜,以往他的妹妹都是骄傲的,可爱的,像是一只挥动着翅膀的小凤凰,但今日,他的妹妹被拔掉傲骨,垂头哀求,他怎能不心疼? “婉玉。”顾乘风起身,掷地有声的与她说道:“你且歇着,我去与母亲说。” 就算是婉玉做错了事,但她也得到了惩罚,都是一家人,又何苦如此逼之! 说话间,顾乘风便直直的走出夏雨阁,裹挟冬雪,直奔母亲的四时苑而去。 四时苑位于顾府最中央,因盛枝意爱花,故而顾云亭、也就是盛枝意的夫君顾大人,专门请了能工巧匠来建造了暖阁,保百花不死。 冬日间院落内烧起各种暖阁,便可将温度养成春夏秋时,专门侍弄花草,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盛枝意想要,什么时节的花都能寻出来,故而此院名为四时苑。 光这一个院子,便叫全京城的女子都羡慕不已,以往顾乘风与顾婉玉也常在四时苑玩。 可是现在呢?他的婉玉妹妹在冬日里跪了三个时辰,身子都要跪废了! 想到此处,顾乘风越发恨。 这样和睦的家宅,都要被顾小小给毁了! —— 彼时,四时苑内。 盛枝意为了彰显对这位外客的重视,特意将前院的一处客厢房收拾出来,给燕惊尘居住。 四时苑中整日整夜的烧着地龙,处处都暖热如夏,厢房的窗户都半开着,桌上插着鲜嫩的花枝,其上还沾着泠泠的水珠,一旁的水沉香静静地燃着,散发着清冽的香气。 本来燕惊尘是外男,该住到旁的院中去,但他与顾小小又有养兄之恩义,算得上半个亲人,留在盛枝意的院子里也说得过去。 燕惊尘昏迷的时候,盛枝意还差遣人开了库房,将其中的老人参熬煮,用来给燕惊尘补身子。 顾小小则趴在榻前等候,眼眸都红了一圈。 她竟不知道,哥哥差点便死了。 一旁的盛枝意见她难过,便柔声安抚她:“小小的养兄便是我的养子,日后留在顾府便是,由母亲来教养他。” “当真吗?”顾小小惊喜的回过头来看她的母亲,一时间雀跃的眼底里都晃了泪光。 虽说顾府是她的家,但是她总觉得处处都融不进去,现下母亲肯让养兄来陪她,她觉得高兴极了。 “当真。”盛枝意望着她黑瘦的脸,温柔的摸着她的发丝,与她道:“知恩图报,是人都明白的道理,我们给燕惊尘什么都不为过。” 补偿给燕惊尘东西本就是应该的——当初,燕惊尘将顾小小送回来时,盛枝意便准备偿燕惊尘足够的银两,若是燕惊尘想要,还可以给燕惊尘安排一个官职,用以还燕惊尘养了顾小小多年的恩。 但是当时她因真假千金一事心力交瘁,一时间抽不出精力来去见燕惊尘,顾乘风见她心绪低沉,便主动站出来,说会亲自安排这件事,他本就是准备科考的文人,又在国子监读书,交际颇广,自然知道该如何给一个人前程,所以她放心的将燕惊尘的事情交给了顾乘风。 但谁料,顾乘风一转头就将这件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半点好处没给燕惊尘。 否则,燕惊尘后来也不会落到被大虫抓伤都没药看病的地步,若不是燕惊尘病重之后走投无路,也不会使人到顾府去求情。 这群人都是面上做的金玉辉煌,背地里却有数不尽的龌龊! 想起来顾乘风做的那些事情,盛枝意心头就跟着发恼,又不想叫顾小小看出来,便柔声与她道:“小小,你且去外面的小厨房瞧一瞧,参汤可熬好了?” 顾小小起身应了一声“是”,便抹着眼泪往门外行去。 顾小小从这朱色外间槅门迈出来,才行到廊檐下,正远远瞧见她的亲生哥哥顾乘风自宝瓶门外行进来。 冬日的凌冽寒风中,顾乘风身穿圆领雅兰色书生雅袍,云袖随风而动,头顶沉香木簪,眉目清晰,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顾小小见了顾乘风,有一瞬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她一向是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跟这位亲生哥哥的相处,因为这位亲生哥哥每每见了她都是淡淡的,从不与她言谈,也从不看她。 哥哥与母亲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母亲见了她,是对她处处不满意,要教她,要让她改变,她在母亲眼里,是一盆需要修剪的花,而哥哥见了她也当做看不见她,最多与她点了点下颌,她在二哥眼里,是一片可有可无的空气。 今日哥哥来此 5.小小的反击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京城冬日多雪,深夜间更加风声怒嚎,透过一枝冬梅,能瞧见顾乘风与顾小小两人吵的昏天黑地,四周的丫鬟小厮们都不敢发音。 但这样一个无礼的画面,却叫盛枝意觉得有趣。 她方才还怕顾小小要吃亏呢,现下一看,便觉得高兴极了。 她的女儿也并非是一事无成、任人欺负的,瞧瞧,这般小的个子,竟能吼出这般大音量来。 他们俩吵起来没两句,便有丫鬟过来通报给盛枝意,顾府的人都知道,盛枝意最重规矩仪态,这般失礼模样,放到顾府是不可存的,若摆到盛枝意面前,二人都要受责罚。 盛枝意自然听见了那些争执,她垂眸看了几眼,道:“叫他们二人各自回自己的院中面壁思过,仔细瞧着,莫要让二姑娘吃了亏。” 来通报的丫鬟便知晓深浅了,悄悄的从客厢房内退了出去。 恰好此时小厨房内又来了丫鬟,原是捧参汤来的——顾小小只顾着跟顾乘风吵了,都忘了自己出门是去寻参汤了。 盛枝意也不在意,她将参汤接过来,扫了一眼还在昏睡的燕惊尘。 方才已经有大夫给燕惊尘看过身子了,幸而这一世救助的及时,燕惊尘没有生命危险,只需要休养几月便好。 她坐在矮塌旁,静静地望着燕惊尘的面。 床榻上的燕惊尘还在昏睡。 他已被洗刷干净,腰腹间敷着上好的金疮药,乍一看体态端正,浓眉高鼻,是个好相貌。 她要多谢这个孩子。 许是因为太过感激他,所以连他面上的青胎记也觉得顺眼起来了,盛枝意抬手抚了抚他的胎记后,转而向一旁的丫鬟道:“明日去寻个会治青胎的大夫来。” 她既然养了燕惊尘,便要将燕惊尘养出一副最好的模样来,如她的女儿一般,一齐好生生的长起来。 而盛枝意没有注意到,在她的指尖落到燕惊尘的面上时,床榻上的少年郎有一瞬间的紧绷,宽阔的古铜色肩膀都跟着颤了两息,脖颈上的青筋更是微微鼓起。 丫鬟自然记下,低头应是:“奴婢明日便去。” 丫鬟的话音刚刚落下,客厢房外便行进来一个裹着盛怒的身影,正是顾乘风。 顾乘风方才与顾小小争吵了一段,顾小小被气的都忘记了要拿参汤一事,只顾着跟顾乘风吵,吵着吵着,便有个丫鬟来告知,母亲要因他们二人失态争执而罚他们,命他们马上回自己的院内闭门思过。 顾小小虽生气,却知道这府宅规矩多,母亲并没有刻意针对她一个人,规矩就是如此,谁都要挨罚,再者她一和人吵架就心跳加速,撞的她自己胸腔咚咚响,手脚都发凉,她也不想吵架,所以她痛快的认罚走了。 顾乘风本也该走,但是他还要替自己妹妹求情,只能咬着牙继续求见母亲。 —— 盛枝意刻意晾着顾乘风,不让丫鬟去将门外的顾乘风请进来,只自己亲自喂药给昏迷的燕惊尘喝。 盛枝意本也不指望昏迷的人能喝进去,但燕惊尘却极乖,一勺子喂过来,他便全都饮下去,半点磕巴都不打。 盛枝意听着顾小小的哭声、盯着燕惊尘的侧脸瞧了片刻,便瞧见了燕惊尘紧绷的下颌。 她一时觉得好笑——这小孩儿,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在这装睡呢。 她也不觉得他这一举动藏心思,只觉得可爱,像是初次到了陌生地方的小兽,总要把自己藏起来,观察一会儿外界,然后才敢探出爪子来。 罢了,他愿意装,便叫他装一会儿。 —— 思索间,盛枝意放下了手中的参汤,与旁边的丫鬟叮嘱“好生照看燕少爷”,后便从厢房中行了出去。 她从厢房中行出去的时候,躺在床榻上的燕惊尘才敢睁眼,望一望她的背影。 当时夜深,窗外一片星云黯淡,屋内处处金碧辉煌,珠帘摇晃间,她的背影流光似玉。 他早在盛枝意与顾小小说,要将他留下来当养子的时候便醒了。 但是如果他在哪个时候睁眼的话,盛枝意一定会提收他做养子的事情。 在那一刻,他的心底里无比抗拒。 他知道这是一条通天路,盛枝意会给他无数的金钱和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地位,但他就是抗拒。 他不明白这种抗拒来自于何处,就像是现在,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偷偷的注视盛枝意的背影。 他觉得盛枝意很好看,被珠帘遮挡的背影,手背的弧度,走路的姿势,墨色一般的发,每一处都很美。 他定定地看。 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 盛枝意并不知道有一只小狗在偷看她,她已经出了厢房间,正站在回廊前。 一出回廊间,地龙的热度便散了,北风呼啸间,廊檐覆雪,月上台阶,她的亲生儿子顾乘风便一脸隐忍的站在门口。 见到母亲后,顾乘风便向盛枝意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顿了顿,顾乘风又道:“儿子向母亲请罪,方才在外面,儿子与妹妹起了争执,将妹妹惹哭了,是儿子不好。” 顾乘风行礼时,连声线中都充满温和,好似刚才那个厉声呵斥的人不是他一般。 盛枝意却早已料到了顾乘风的反应。 顾乘风不敢违逆盛枝意,因他知晓盛枝意的脾气和在府中的地位——一样的事情,放到了顾小小身上,他便敢大声去呵斥,蛮不讲理的去骂顾小小,但放到了盛枝意身上,却连一个音调都放不出来,只会做出来一副恭敬的姿态,以另一张脸来面对盛枝意。 在盛枝意面前,他是不敢说母亲罚跪罚的不对的,甚至他都不敢这般想,他只会把罪责全都甩在顾小小的身上。 所以现在到了盛枝意面前,他立刻回换一张脸。 “方才你与你妹妹的争执,我都听到了。”盛枝意凉凉的看着他,道:“你若是觉得我罚的不对,尽可来寻我,不必为难你妹妹。” 顾乘风微微卡了一瞬,匆忙回道:“儿子,儿子没觉得不对,母亲罚三妹妹是对的,儿子只是觉得二妹妹有时偶有失礼,儿子不过是说了两句,二妹妹她便对我出言不逊,实在是不通礼数,母亲应当请两个严苛的夫子,好生教训她一通才是,免得日后出了顾府的门,丢我顾府的脸面。” 顾乘风不提什么旁的事,不提姐妹间的争端,只说顾小小没规矩,不通礼数——因顾小小确实是有这样的毛病,他没有作慌。 盛枝意抬眸去看顾乘风的面。 是急迫的,是关怀的,甚至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无奈——顾乘风知道说什么样的话会让盛枝意相信,他知道该怎样让盛枝意出手整治顾小小,就像是顾婉玉,也知道怎样陷害顾小小、能引来盛枝意厌恶一样。 等她对顾小小生了厌,顾乘风可以顺势给顾婉玉请罪,赔礼,让盛枝意放顾婉玉出来。 从头到尾,他只是为了顾婉玉在筹谋而已。 她亲手养大的孩子,都太熟悉她的脾气秉性了,但她却对他们毫不熟悉。 这就是顾乘风。 可上辈子,盛枝意却看不清。 在上辈子,顾乘风前期帮着顾婉玉一起欺压顾小小,后来甚至顾乘风还爱上了顾婉玉,完全不在乎什么伦理,更不在乎父母。 到后来,盛府败落之后,顾乘风也不再像是原先一般尊重盛枝意,甚至,在盛枝意查出来顾婉玉几次针对、陷害顾小小的真相之后,顾乘风还理直气壮的对盛枝意说:“母亲有我们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还非要在意那个顾小小?” “若不是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婉玉,我怎么会这样对待母亲?” “母亲,自从顾小小回来之后,婉玉已退让太多了,我不能再让婉玉受到委屈了。” 那时的顾乘风图穷匕见,全然没有此刻的孝顺模样了。 —— 思及上辈子那些事情,盛枝意的心里更冷。 “顾小小如何教,且先放到一边。”盛枝意语气淡漠的站住步伐,回头看向顾乘风,在顾乘风躲闪的目光中,冷声道:“我倒是请了两个严苛的夫子,准备用来教习顾婉玉,顾小小只是不懂规矩,顾婉玉却是心思恶毒,你既有这个心思关怀你妹妹,不如去关怀关怀顾婉玉,我三书六礼,怎么就教出来了这么个东西。” 当时顾乘风听见盛枝意的话,只觉得面上一阵阵发烫。 母亲从未用这般难听的话说过婉玉!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四周的丫鬟们可都在听着呢,这么多人听看着,婉玉日后该如何在府内自处呢? 但这还没完呢。 盛枝意冷眼道:“顾乘风,你妹妹的事情自有我安排,旁的事,我尚要问你。” 顾乘风心惊肉跳的看着自己的母亲,问道:“母亲,儿子有何事做的不妥?” “当日,我将顾小小的养兄之事依托给你,你可曾办了?”盛枝意微微抬起下颌,冷眼问顾乘风。 顾乘风骤然想起这件事,胸膛都跟着一紧。 他...他当然没办。 他当时一转头就给忘了,只琢磨着后来再办,并不大上心。 左右不过是个泥腿子,后续补给些银子便罢了,怎么值得母亲再来提一次? 顾乘风迟疑间,便听见母亲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乘风,你在外失信无状,在内目无章法,委实叫我失望,且回院中禁足,扣你一月的例钱,这几日,不要在我面前晃了。” 说完,盛枝意一转身,在顾乘风震惊的目光中离开了。 而顾乘风久久站在原地,似是没从这种打击中回过神来,他匆忙去问那顾小小的养兄是怎么回事,又从小厮嘴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原来是那贱民遇到了难事,求到了顾府头上,后便被母亲发现了他未曾帮扶那贱民一事,母亲便将那贱民一道儿留在了府中! 顾乘风闻言便想,什么生病都是骗人的,哪里 6.和离休夫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晨时,顾小小起身来给盛枝意晨昏定省。 因着顾婉玉和顾乘风都被禁足了,所以自然不必来给盛枝意请安,今日来四时苑的便只有顾小小一个姑娘。 今日天宁,风烟俱净,云层澄澈,金光自檐外探出,将雪白的云照出粼粼的金色光纹,冬日间清冽的风中带着些梅的冷香。 前些日子府内落了雪,四时苑内大片大片的梅枝上都堆着雪色,风一吹,梅菲菲雪菲菲,雪向梅花枝上堆,红梅白雪交映间,美不胜收。 她今日起的早些,到四时苑后才知,母亲早已醒来,正在库房中清点账本,盘算府内的余银。 顾小小到的时候,盛枝意正坐在库房专门用来清点账面的账房中看账本,她手底下的几个嬷嬷都手捧着各种账目来与盛枝意对账。 账房宽阔明亮,一排排的柜上都摆满了各种账本,这些都是顾府多年来在京城盘桓经营的生意,首饰店,珠宝店,驿站,小吃店,钱庄,当铺,什么都有。 盛枝意当年是携带厚重嫁妆来的顾府,可以说整个顾府的人都是在吃她的软饭,且她自己又生财有道,这么多年来,顾府内她管家,顾府外她生财,府里府外都是她一手握着的。 这也是为什么顾云亭心中不满意她,却也要忍着,找女人生个孩子都不敢让她知道的缘由。 但可惜,这有娘家撑腰的日子她没过上一辈子。 在上辈子顾小小死后没多久,她的父亲便出了事,被圣上责罚,家道中落,为了救父亲,她散尽了家中钱财,引来了顾云亭的不满。 顾云亭当初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她的权势,她家落败后,她在顾府也失去了地位,她又没有了钱,便没有了最后的傍身物,这群人也就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再然后,她查出了女儿死去的真相,才会愤怒的质问顾婉玉,要顾婉玉偿命,却没想到遭到顾云亭和顾乘风的激烈反抗。 那时,顾云亭说:“婉玉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让你多疼爱她一些罢了,是你这做母亲的太偏心了。” 顾乘风与他父亲是一脉相承的自私,只道:“母亲,咱们这个家就是从顾小小回来之后才乱起来的,您就不觉得顾小小就不该回来吗?现在她死了,我们就依旧像是原先一样过日子不行吗?” 盛枝意想起来上辈子的事,只觉得可笑。 若非她家道中落,她当时要害了顾小小的顾婉玉去死,顾云亭和顾乘风敢反抗吗? 不过是看她倒下来了,这两人不装了罢了。 她势大时,顾云亭一直百般做戏,她一失势,顾云亭便立刻变脸,明面上虽然还尊着她的身份,但是背地里却明目张胆的与外室在一起,甚至还想反过来欺压她,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瞎了一双眼看上的。 而这一世,她重生归来的节点尚早,她不止要让陷害她女儿的人得到报应,她还要休夫,和顾府划清关系! 所以她一处理完顾婉玉陷害顾小小的事,第二日便来清点顾府内所有的银钱,这些银子,她都要想办法从顾府拿出去——当年她贵女下嫁,给了顾府这么多的帮扶,现在都该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了! 思及到上辈子临死前的事情,盛枝意的面色越发冷,她将手中的所有账本都扫了一遍,对顾府有多少银子便有了数。 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带了万两嫁妆,良田百顷,珍玉无数,在顾府筹划多年,顾府上下如今资产翻了不少,算上她的嫁妆,现银满打满算四万两银子,庄子二十四处,店铺十三家,她手底下还养着一支商队。 这么些年来,中馈一直都握在她手中,现下她要做些手脚,自也是方便。 她要顾云亭净身出户,一点银钱都休想带走。 只是这些事情处理起来难免麻烦,不是短时间内能做成的,所以她现在还要和他们做一做戏。 思索间,盛枝意将手中的算盘敲得啪啪响,听得旁边的几个嬷嬷头皮发麻,垂着眼眸不敢乱动。 顾小小来的时候,正瞧见这么一幕。 宽阔的账房内,母亲穿着雅兰色鎏金对交领长裙,一张明艳的面颊上满是严肃,丹凤眼一扫,当家主母的气势压的四周的嬷嬷们都直打抖。 顾小小也跟着察觉到了这场面的压力,她迟疑了一下,悄咪咪的绕开了,决定一会儿再来看母亲,她要先去看一看她的养兄。 顾小小跑到客厢房的时候,就看见她的养兄已醒了,正穿着一身顾府给他量身定做的绫罗绸衣,坐在案后,正拧眉看着手中的一个瓷瓶。 客厢房窗户开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落到燕惊尘的身上,将他身上的绸衣照出水一样的光泽,他的发鬓已经工整规矩的挽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发簪一挽,便露出了少年人的眉骨来。 “燕大哥。”顾小小兴奋地从门槛外跑进来,她的动静引的燕惊尘一颤。 燕惊尘立刻将手里的瓷瓶藏起来,动作利落的从矮塌上下来,目光在顾小小身上打了个转,复而往后一望。 在顾小小的身后空荡荡的,没有一道尊贵的身影款款而来。 燕惊尘的目光又收回来,沉甸甸的落在顾小小的身上,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小小早就习惯燕惊尘的少言寡语了,她的这位养兄一向话少,就像是院子里养的猎狗,老练而沉默,从来都不叫的,以前他们一起在家的时候,不管说什么他都不回答,他都只会低着头干活,半晌后会“嗯”一声,但是顾小小说的太多了,已经不知道他此刻的“嗯”是关于那句话的回答。 但这并不耽误顾小小讲话。 “哥哥,母亲说愿意收养你,让你做顾府的养子。” “哥哥,你病好点了吗?” “哥哥,我好想你啊,你不知道,昨天我还和我的另一个哥哥吵了架呢。” “哥哥,我的另一个妹妹不是很喜欢我。” “哥哥,你手里拿着什么?” 顾小小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燕惊尘安静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在顾小小伸手将那瓷瓶拿走的瞬间迟疑了两息,复而握紧。 他没给顾小小,叫顾小小摸了个空。 倒是一旁守着的丫鬟含笑告诉顾小小,道:“回禀二姑娘,昨日晚间,大夫人说要给燕少爷请大夫来治脸,今日早些时候便有大夫来给燕少爷看了脸,这是开出来的药,用以祛除燕少爷面上的青胎。” 顾小小便抬眸去看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正拧着眉,打量客厢房中的一面波斯镜,镜中的少年人摆出各种略有些别扭的姿势,似乎是在看自己怎么看会好看一些。 这可真是稀奇,要知道,燕惊尘以前从不在意自己这张脸,面上受了伤都不会涂药,今日怎的这般在意? “哥哥?”顾小小疑惑地挑眉问他:“你看什么呢?” 她本以为燕惊尘又会不回答,毕竟燕惊尘很少和她说自己心里的想法,有时候一整日都不会言语,但是她今日一问,却听见燕惊尘低低的“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不好看。” 所以那位夫人才会让大夫来治他的脸。 顾小小惊讶抬眸,却看见她的养兄已经不说话了,他正将瓷瓶里的药挖出来,细致的涂抹在有青胎痕迹的地方。 他不懂自己什么样是好看的,但那位夫人不喜欢的,他不想留在面上。 —— 顾小小和燕惊尘在客厢房中说了一会儿的话,便听见大夫人有请,顾小小与燕惊尘便同时去前厅见盛枝意。 顾小小见了盛枝意,略有些生涩的与盛枝意撒娇,燕惊尘见了盛枝意,只是垂下头去行礼。 盛枝意今日叫顾小小来是有本事要交给她学,两日后就是顾小小的及笄宴,高门大户中,女子及笄宴那日都要当众表演的,顾小小没什么大本事,盛枝意便叫她随意学一曲最简单的曲子,也不必有太多压力。 等顾小小下去学琴后,盛枝意才与燕惊尘言谈。 这是时隔两辈子,盛枝意第一次仔细看燕惊尘的面。 他已经涂了药,一层白膏糊在面上,按摩至吸收,但还有一些颜色,泛着一点莹润的光。 这少年人脊背笔挺,眉目端正,看起来颇为沉稳,坐在椅子上时也端端正正的——只是不知为何,这孩子看起来似乎颇为紧张,从进来之后,便一眼不敢看她。 盛枝意只当做这孩子内敛,也不甚在意这些,只问了他想要什么。 “你对小小有大恩,我该偿你。”盛枝意道:“你若愿意,以后留在我身边,做我的养子,我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坐在椅上的贵夫人语气平淡的说着话,染着凤仙花汁水的指甲泛着盈盈的红色,红唇轻启,便为燕惊尘开了一条通天路。 昨日他还是村中的贫民,低等的贱猎,今日,却能成为顾府的养子。 数不尽的金钱,扑上来的美人,昂贵的丝绸,唾手可得的地位—— “我不想。”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盛枝意抬眸看过去,便看见了那年轻人站起身来,微微涨红着脸看她,似是鼓起了勇气,与她道:“我想参选武士选拔,请夫人为我铺路。” 盛枝意微微惊讶。 武士选拔,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大奉以武立国,向来鼓动民间习武,每每征收军队、捕快之类的人,也会向民间征选,但是十分苛刻,没点本事的人过不了选拔,且就算过了,万里官途不过开了个头,没有一个好出身,但凭自己,往后也难走。 他竟肯放下到了手的浮华富贵,转而去自己打拼,倒是有几分硬骨头。 想不到这少 7.我喜欢顾小小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谢游江在顾小小身上并没有花多少心思,因这姑娘实在是太青涩好懂,虽然披着一层锦衣华缎,看起来与旁人无二,但实则用手一戳就知道,她的内里是虚无的、空荡的,大概从没有同龄的公子对她示好过,所以只需要三言两语,便能撩拨她的心弦。 那样的爱,与母亲给的是不同的,母亲的爱敦厚沉稳,是暖,而谢游江的喜爱是明媚的,是刺激的,是盛夏的暴雨,能将顾小小淋个通透,那种从未尝试过的感觉让顾小小心跳加速。 所以哪怕母亲常教她“谨言慎行”“不要私下结识男子”,她也不受控的暗地里与谢游江互相来往。 懵懂的姑娘,总是渴望被人滚烫赤诚的喜爱的,更何况谢游江生的那般俊美,攻势又那般猛烈。 谢游江委实是个情场高手,他轻车熟路的买通了顾小小身旁的丫鬟,几番偷偷送信,甚至还在半夜在顾乘风的帮助下,攀上墙头,给顾小小送了一包她随口提过的,很久没吃到的乡村间的点心。 那天晚上松月照窗,竹风吹榻,漫天的雪随素月在他身后飘摇,为他镀了一层银辉,墙头上的少年郎唇红齿白,眉眼带笑,偷偷喊她“小小吃糕点啦”的时候,顾小小的心头猛烈的跳了起来。 她不说话,只沉默的接过那一份糕点,然后从墙角处落荒而逃。 这天底下的许多话都是词不达意,而一个姑娘的低眉,本就胜过大段对白。 自那一天后,她突然开始热爱簪花,开始涂抹珍珠粉,开始学那些拗口的诗词,开始写蹩脚的书信,还打发走了所有人,自己偷偷在小厨房里做了一份糕点,送给谢游江。 谢游江根本懒得吃,他收过不知道多少人的糕点,顾小小是其中最好忽悠的,没给过她什么昂贵珠宝,什么时兴口脂,几句话,一包糕点就搞定了,简直毫无挑战。 他收下糕点后,炫耀一般将这些东西丢给了顾乘风,与顾乘风道:“瞧瞧你那妹妹,跟没见过男人似得,做派下贱极了。” 顾乘风也觉得顾小小上不得台面,他便将此事当成个笑话,转而去讲给了还在祠堂跪着的顾婉玉听,他还将顾小小亲手写的几封信从谢游江处要过来,拿去亲自读给顾婉玉,两人一起来分享这份嘲笑讨厌的人的快乐。 那时正是深冬,祠堂里冰冷刺骨,顾乘风来的时候会专门提一个小暖手炉来给顾婉玉用,顾婉玉裹着大氅坐在蒲团上,听着哥哥模仿着顾小小的语调来念那些信。 祠堂昏暗,哥哥在一旁点了蜡烛,坐在地上念信的时候,烛火的光芒盈盈的映着哥哥的脸,将哥哥的眉眼映的温润极了,哥哥偶尔会用特别小女儿的姿态念信,逗的顾婉玉咯咯的笑。 她知道,哥哥是在特意逗她开心,否则,哥哥才不会去学那个泥腿子的丑态呢。 “婉玉且放心,按着顾小小对谢游江的痴迷,及笄那日,她定会向谢游江邀约对诗的,等及笄宴的那一日,谢游江定会让顾小小丢一次脸,给你出气。” 对诗是及笄宴的习俗,一般都是已经订婚的男女之间在及笄宴上见面,女子向男子邀约对诗,男子同意,以此为佳话,但是若是男子拒绝的话——那便是将女子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了,如此丢人,自然能让顾婉玉出气。 等到一封信读完,哥哥敛了眉眼中作怪的表情,重新变回了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哥哥,姿态端正的看着她,道:“若是父亲在,必定也舍不得你这般受苦的,但你别担心,虽然父亲此刻身在东津,不知府内如何,但祖母却是在京中的,祖母已经收到了我的信,这几日间,祖母便要登门了,等到祖母回府来,我便求着祖母,让祖母将你从祠堂里放出来、允你参加及笄宴,虽说母亲掌家,但祖母好歹是长辈,祖母发了话,母亲也是要让上三分。” 说到最后,顾乘风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说道:“更何况——母亲到底是将你如珍似宝的养了十六年,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只是暂时被顾小小的愧疚给迷住了眼,母亲不会真的那般狠心的对你的。” 若是真把顾婉玉关在祠堂里,不让顾婉玉参加及笄宴,那顾婉玉便完了。 在大奉,及笄宴是女儿家们最重要的事情,女儿家及笄的那一日,主家会邀约足够多的客人来,让女儿在众人面前表演,让所有人瞧瞧这花骨朵一样的姑娘,同时也是变相的告诉所有人,我们家女儿及笄了,可以上门提亲来了。 往往在及笄宴后,姑娘的家门都会被媒婆踏破。 而如果一个人家将自家的姑娘藏起来,连及笄宴都没办,就说明这户人家根本没有把女儿嫁出去的意思,往往这样的姑娘都是出了事的——比如与旁的男子私相授受、失了清白,或者品行不端。 总之,连及笄宴都没有的姑娘,在京中也是不可能嫁一个好人家的,最大的可能是被随意配给一个寒门贵子,然后随着夫家远赴大奉各处,没有数十年官场沉浮,后宅苦熬,不可能重新回到繁花似锦、烈火烹油的京城。 而她选的夫家,还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寒门贵子也是贵子,贵子就有贵子的毛病,这些男人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有的花心,有的滥情,有的薄情,有的早就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娶贵女,都是为了高门的人脉。 从这一群人中挑出来一个好的,简直如同大海捞针——当然,大部分高门公子也有这个问题,但是高门好歹是高门,有个好听的名头和踏实的内里撑着,受的最大的委屈不过是夫君纳妾、婆母为难,但下嫁的委屈可就不一定了,碰见惨的,骨头茬子都能被吃干净。 8.拆穿他的真面目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厢房间,随着小厮的声音落下,顾乘风的计划也缓缓铺在了盛枝意的面前。 自盛枝意重生之后,便在各个房中都安插了她自己的人手,将所有人每日的行径都监听起来,只要在顾府之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别想瞒过她。 她本就是主母,以前会在他们身上栽跟头,是因为她真心将他们当成自己的心头肉来看,不曾用恶心思去揣测,而一旦她将各种手段都使出来,顾乘风和顾婉玉加一起也都掰不过她一只手。 “大少爷说,要在及笄宴上,让二姑娘去邀请谢公子对诗,然后由谢公子拒绝,使二姑娘被人嗤笑。” “大少爷还将二姑娘的信挑出来念了,足有三封。” “大公子还说,过几日祖母过来,便请祖母将三姑娘从祠堂放出来。” 桩桩件件,每一件听起来都那般令人生怒,一旁的小厮重复这些的时候,都觉得心口发凉。 都是顾家的子女,却这般算计另一个姑娘,真是令人五味杂陈。 盛枝意面上却没什么愤怒的模样,她早就看透了顾婉玉和顾乘风的本质,对这对兄妹能做出来的事情她都毫不意外。 在上辈子,顾婉玉没有进祠堂,顾乘风也依旧给祖母写信,但是他给祖母写信的目的却换了一个——他试图通过顾老太君施压,让盛枝意将顾小小送到乡郊的庄子里去养。 上辈子,因为顾小小被陷害偷盗一事声名尽毁,所以顾老太君理所当然的可以惩处她,处处仗着祖母的身份为难顾小小,盛枝意纵然想保下顾小小,也费了不少力气。 而这辈子,换了一件事,他依旧去给顾老太君写了信,只不过是换成了求助。 提起来顾老太君,也就是盛枝意的婆婆,顾云亭的母亲,也有不少可笑的事要讲,不过盛枝意暂时顾不上他们,比起来这些人,更重要的还是她的女儿。 顾婉玉、顾乘风、顾老太君这三个字她都有法子对付,但是这个让顾小小喜爱的谢游江她又该如何对付呢? 她也是做过姑娘的人,知道姑娘家春心萌动是什么感觉,一想到自己的女儿现在正满心欢悦的去喜爱一个欺骗她的男人,盛枝意就觉得心口涩涩的疼。 她如珍似玉疼爱的女儿,却被人暗地里如此轻视、嘲笑,这比她自己受伤都要让她心痛、愤懑!而她的女儿还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若是换了上辈子的盛枝意,定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又要因此而盛怒,她会替顾小小将此事处理掉谢游江,然后严苛命令顾小小不得再与谢游江来往,最后将此事用强硬手腕压下去,再将顾小小严加看管惩处,不准顾小小再私下与外男来往。 但换到了这一辈子的盛枝意没有这么干。 这样的话,她的女儿会恨上她的——有了一次失败的教训,她终于知道,她不能以爱的名义,以母亲的身份,去剪掉顾小小的枝丫。 顾小小是一颗未定型的小树,她只能引导,不能剪裁。 她的女儿笨拙又胆小,她的信任来之不易,就算是要戳破她眼前的美好幻象,也要换一个不会伤她们母女情分的方式。 她得想一个好些的法子。 盛枝意得种种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将破局的目标定在了顾小小的那位养兄的身上。 她的身份是不好直接出面的,但是那位叫燕惊尘的少年郎君却很合适。 盛枝意起身,与一旁的丫鬟道:“研磨,备纸。” 片刻后,小厮便从顾府的小门出来,带着盛枝意亲手写的信,直奔北典府司而去。 —— 彼时已是深冬橘涂时,明月高悬夜空,居高临下的将雪中的大奉俯瞰成一副万里寒光的画。 画中人按部就班的随着过往的每一日前行,世间的阴差阳错从未停歇,明月高高的做个看客,万事只当是寻常。 北典府司坐落在京中麒麟街尾,门口有身穿湛蓝色飞鱼服的锦衣卫看守,从敞开的大门可以看见其内飞檐廊柱与偌大的日晷一角,以及来回行走、不断忙碌的锦衣卫的身影。 小厮赶到的时候,没敢直接上去,而是在巷口处等。 锦衣卫在大奉一贯被称为朝廷鹰犬,名声不大好,且公务繁重,常有生命危险,这一部门每年折损率都很高,甚至有部分任务本身就是要最底层的锦衣卫就是拿命去填的,所以,有些门路的人都不爱往这里钻。 但对于燕惊尘来说,这已经是一条极好的路了,对于他这种出身的人来说,能摸到官家的门槛,本身就是一种奇迹,所以他做事比旁人更细心,练功也更努力。 他刚到北典府司内,位置太低,还没资格去查案子,幸好功夫还算不错,能打得过,所以不至于被扔到边角料的地方去,他能做一点有用的事,大概便是要四处搜查一些贼人。 前段日子,他刚随着他的上司小旗去一处山村间搜索贼人,花费了整整三日时间才抓到人,刚赶回到司内、处理完所有问题后,上司便放他们回去休息两日。 北典府司是有月假的,但燕惊尘从忙碌紧张的上职生活中抽出身来、站在台阶前时,一时间有些不习惯这空荡的、自己安排的生活,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在京中没有住处,若是要回村中的话,又太过奔波,迟疑间,他便瞧见角落处有人在向他招手。 燕惊尘一眼扫过去,见到那小厮时,便觉得心跳微微加速,砰砰的跳起来。 是顾府的小厮,顾府的谁来寻了他?是小小...还是那位夫人? 燕惊尘只一想到那位夫人,脑海中似是便浮现出了一张艳丽的面,眉若青黛,唇若含朱,一双凤眼尾尖凌厉的向上挑,垂眸间气势逼人,像是午夜绽放时的鎏金牡丹,美丽又危险。 他的心口越发快,脑内还未曾想分明,人却已经行过去,快步迎向 9.顾小小算是什么美人儿吗?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京城大,盛繁华,夜里不宵禁,车如流水来,马车自安静宽敞的官街处行出来,便入了商街。 早些年间,大奉是坊市制,商区只被限制在很小的一块坊市,夜间不允人出入,故而夜间十分寂寥,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但后来先帝登基后,大开坊间,解了宵禁,允商入街,京城各处便爆发式的繁华起来。 越是临近皇城,越是人群欢腾,商街夜间都是不闭店的,一条条长街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乍一看去喜庆又热闹。 而这京城里夜间最热闹、最好玩的地方,当属红袖街。 红袖街,听名字便是个飘着脂粉气的地方,此处一整条街都是秦楼楚馆,里面有各色美人公子,弹琴跳舞,引客入帷。 说直白点,就是寻欢作乐的地方,在楼内的不止有女子,甚至还有男子。 整条街的木楼都是三层高,灯火通明门窗大开,自窗外往里一探,能瞧见美人倩影起舞,听见靡靡之音。 顾府的马车从红袖街经过时,顾小小惊讶的从马车里探出脑袋、瞪大眼去看。 燕惊尘坐在马车的另一侧,神色淡淡的问:“想下去看看吗?” 顾小小心中难言好奇,胸口像是被一只猫爪子抓着一般痒,她以前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说过,村里的叔叔们对这种地方忌讳莫深,但又总会挤眉弄眼的说上两句,而村里的婶婶们多数会破口大骂,说这里都是狐媚子,她早就对这种地方心生好奇。 她乍一看见红袖街,虽然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还是忍不住想靠近。 “可以吗?”顾小小回过头,一张黑瘦的小脸蛋涨的通红,膝盖不自觉的撑着,想站起身来。 她嘴上还问着试探的话,其实人已经准备站起来、下马车了。 “可以。”燕惊尘垂眸道:“女儿家多看看些男人的真面目,是好事,待你日后嫁人,也该知道男人喜欢来什么地方玩。” 说话间,燕惊尘敲了敲马车窗,外面的顾府小厮挑了一家青楼门口,停下了马车。 燕惊尘先下马车,后搀扶顾小小,顾小小爬下来的时候,嘴上还反驳道:“我嫁的人才不会来这种地方呢。” 谢公子是个很好的人,洁身自好,从不来这种地方的,而且,谢公子说过,等到她及笄宴后,便来顾府提亲,日后他们可以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燕惊尘垂眸看了她一眼。 在否认他的话的时候,少女柔软的脸蛋上满是春心萌动的模样,想要炫耀,却又怕被人发现所以强行忍耐,但是心底里的欢悦早已从眼眸里钻出来,在她的脸蛋上流淌,怎么都掩盖不住。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自然听不得什么好言相劝,她非要自己去撞一撞冰山,才知道什么叫疼。 燕惊尘瞧着顾小小的模样,心底里顿时涌起一阵冷意。 顾小小是他亲手捡回来的妹妹,当成血肉至亲养了十几年,纵然这孩子再蠢笨,也不该是被人胡乱耍弄的理由! 他是顾小小的养兄,就该替顾小小出这一口恶气。 燕惊尘在心底里记了那谢游江一笔,随后带着顾小小在这家青楼里走动。 青楼分一二三楼,一楼有一处大台,一群美人儿在其上表演,一些散客坐在其下,二楼包厢坐一些有钱的宾客,自上而下观看表演,打赏、挑人,三楼则是美人儿的闺房,瞧好了价钱,便可寻入其内,一探芳泽。 此刻,谢游江就在二楼的包厢中、推开窗户,倚窗下望,挑选美人。 顾家的小厮早就打探到了谢游江所在的包厢,一路引着他们二人上楼,正将他们兄妹二人的包厢开在谢游江包厢的旁边。 这种包厢都是以雕栏木墙做隔断,其上还有各种镂空花纹装饰,然后再扯上帷帐,用以左右阻拦,这样又好看、成本又低。 但这样的缺点也有,包厢内的声量一大,旁的包厢的人便能听见,但四周喧嚣鼎盛,本就吵闹十分,故而也算不得什么问题。 —— 此刻,包厢内,谢游江正在跟几个同窗一起坐饮佳酿。 他们都是官家子弟,正是五菱年少时,家业庞大,不爱读书,爱出来游玩消遣,青楼赌坊便是最好的去处,左右他们有大把的银钱。 谢游江的父亲为正四品太常少卿,他是嫡子,占了个好出身,父母祖辈疼爱,给他的月钱多、出手阔绰,又生的好,最受人喜欢,脑子也最活,故而在人群中算是领头的那个,每每来青楼楚馆这种地方,也都是他先来挑美人。 “这楼里的姑娘们是一日不如一日,一点新鲜的都没有。”谢游江挑选美人儿时,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瞧都瞧腻歪了。” “谢公子多日不曾来此,眼光倒是高了。”旁的同窗说笑道:“可是有了什么旁的美人儿,瞧不上这庸脂俗粉啦?” 说话间,有人指着谢游江的腰间道:“谢公子腰间这香囊是那位美人儿所赠的?” 同窗们起哄时,谢游江脑子里掠过了顾小小那张干瘪黝黑的脸。 这是顾小小给他做的,委实算不得好,针脚也不怎么缜密,只是他这些时日常去看顾小小,所以要时刻戴着,免得穿帮,用惯了也就不怎么摘下来,没想到叫这几个人瞧了去。 他又想,顾小小算是美人儿吗? 当然不算。 顾小小在乡野间待了太久,浑身都沾染了泥腿子的土气,回到顾府后就算是补了许多汤水,依旧好不到哪里去,且那么笨,说什么都信,半点趣味没有。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好骗又听话吧,他明知道她不通文墨,但他说他喜欢有文采的姑娘,顾小小就真蠢的日日去背书,又跑到他面前去磕磕巴巴的说一些诗词。 蠢的要死。 “哪有什么美人儿。”谢游江看着 10.她为什么不被爱呢?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在谢游江即将看到顾小小的身影的一瞬间,一旁的燕惊尘行上来,以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顾小小的身前、遮挡住了谢游江的目光。 所以回过头时,谢游江只看见了一个男人高壮宽阔的背影,并没有看见什么让自己不安的事情。 所以他终于放下心来,收回目光,踏踏实实的搂着两个美人儿上了三楼共度良宵。 —— 而在二楼的包厢夹道间,燕惊尘正垂眸看着他面前的顾小小。 他的妹妹一张脸都皱巴巴的拧在一起,眼泪啪啪的往下掉,看着狼狈极了,燕惊尘依旧板着一张平静的面,神色淡淡的问她:“这是怎的了?” 顾小小吸了一口气,用袖子呼噜了一把脸,哽着嗓子道:“无碍,只是我被飞灰迷了眼。” 这浮香飘翠的青楼里也不知是何处来了灰,但小姑娘哭的这般厉害,燕惊尘自也不会拆穿她、叫她难堪,只道:“天色已晚,唯恐夫人担忧,我等回吧。” 顾小小现在整个人难受极了,像是泡在一坛酸醋里,心口难受的很,五脏六腑都跟着沉甸甸的,鼻子一直发酸,想哭,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去游京,耷拉着脑袋跟燕惊尘一起出了青楼、上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的从热闹喧嚣的红袖街驶出来时,顾小小的脑袋撑在马车车窗上,红着眼往街边的秦楼楚馆内看。 她不明白,既然谢游江那么看不起她,为什么还要日日去找她,给她写那些书信、费力的给她去买糕点呢? 那么多的心思,只是谢游江用来逗弄她的玩笑吗? 为什么会有人这样坏呢?为什么总是会有人毫无理由的来欺负她,因为她长得丑,不通音律,不懂诗书,是所有人中最差的那个,所以她就理所应当的被人欺负吗? 她时而恨得发抖,时而悲切难挡,又怕燕大哥看出来,所以一直缩着不说话,待到马车到了顾府门口,顾小小扯了个理由便下来了,一路逃也似的回了春水阁。 她回了寻春阁后,扑到榻上便大哭了一场。 她的贴身丫鬟瞧见她这般,赶忙凑过来问顾小小到底发生了什么,顾小小便抽噎着与她说了全部过程。 在谢游江追求她的这一过程中,旁人不一定知道,但她的贴身丫鬟却一定会知道,这是瞒不了丫鬟的。 而这丫鬟对于顾小小来说,还与母亲不一样,她要听母亲的,但丫鬟要听她的,所以她面对丫鬟的时候没那么紧张,而且丫鬟与她年岁相当,有些少女秘密她可以和丫鬟共享,所以丫鬟知道她很多事情。 丫鬟听闻了顾小小随着燕公子出去玩、不小心撞见谢公子游青楼的事情后,也跟着气恼起来,垮着脸一起骂谢游江。 但顾小小却渐渐回过味儿来了。 短暂的伤心过后,理智重回脑海,她觉得,谢游江的出现似乎有一点问题。 谢游江那么看不起她,为什么还会对她百般示好? 母亲总与她说,百因必有果,你看不懂的事情,一定是因为你没找到原因,她想,她应该找一找原因。 之前她沉浸在少女情爱里,很多事情其实也有问题,但她都没有过多去思索,直到今日,她脑子里进的水都从眼睛里流出去了,她才开始逐渐反思。 这偌大的顾府处处森严,待客的前院和女子居住的后院其中隔着一个花园,还有私兵丫鬟守门,谢游江一个外人,又是如何进到她的院子中来的呢? 她的脑子里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个念头,她觉得,她得想办法搞清楚。 她不想再被任何人骗。 —— 顾小小沉浸在自己的少女心事中,并不知晓她的养兄没有从顾府离开,在她回到春水阁痛哭、与丫鬟盘算着查一查这件事的时候,燕惊尘去了一趟四时苑,求见了盛枝意。 四时苑的花灯亮了一夜,盛枝意一整晚都没睡。 燕惊尘行过回廊、进了外间,再进入盛枝意厢房时,盛枝意听见动静,便远远自椅上向他望来。 燕惊尘行进来时,前面的丫鬟替他撩开珠帘,珠帘碰撞间,他看见了一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 许是盛枝意累了,又或许是因为盛枝意只当他是小辈,与她女儿是一样的,所以他进来时,她并未直接站起身来,而是依旧靠在椅上看他。 椅背端正笔直,而坐在其上的女人却是水一样的柔软,许是生过两个孩子的缘故,她并不像是未长开的姑娘一样纤细,反而像是珍珠一样圆润饱满,玉山腰线勾出娇媚的弧度,眼角眉梢都勾着成熟女人的风情,像是枝头的水蜜桃,沉甸甸,红艳艳的泛着熟透的甜香气。 这里的地龙太热,他先是被扑面的热度蒸烧到口干舌燥,后是莫名的浑身都跟着发烫,眼睛更是不敢乱瞟,只垂着眸,盯着地面上木地板的横纹与蜡烛的花影看,但是看这些,他也觉得心口发痒——这些地方,也是盛枝意所在的地方,仿佛都浸润着她身上那种惹人心乱的甜腻香气。 “燕某见过夫人。”他行礼道。 他心里揣着些乱糟糟的心思,不敢看盛枝意,但盛枝意灵台澄澈,自敢看他。 说起来不过是几日时间未曾见燕惊尘,盛枝意便觉得燕惊尘与之前不大同了,少年人的脊背笔直,看起来比之前更高壮了些,他飞快的洗去了初入顾府时惶惶不安、前途未卜的气息,眉宇间留下的是细细打磨后的锐利,再站在顾府时,端端正正的立着,也不带怯意。 像是一块璞玉,正在渐渐泛出光芒。 他的面上还戴着面具,不知青胎去的如何,但看他这幅姿态,纵然面带青胎,也不会被人轻看去。 盛枝意因为今日要用他,所以还特意去差人打听了燕惊尘近日在北典府司中的表现,她的旧友对燕惊尘的评价颇高,说他是个有野心,能出头的人。 盛枝意便也跟着高看了他一眼,问他道:“今日之事做的如何?” 燕惊尘将今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后,道:“一切顺遂,按着顾小小的性子,应是不会再爱慕那位谢公子了。” 盛枝意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对燕惊尘便也多了几丝笑容,与他道:“你这些时日,记得多回顾府看一看,我是小小的母亲,有些女儿家的心思,她是不肯与我说的,你若有空,可与她说说话。” 盛枝意笑起来的时候,眉宇间的风情就像是水波一样轻轻的荡,那眼是水波横,那眉是群峰聚, 11.青楼外室+婆媳之争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那一日,盛枝意正在琴房中亲手教顾小小来弹琴,正弹着,门外的丫鬟突然进门禀报:“启禀夫人,老太君来了。” 顾老太君来之前,没有给盛枝意任何口信,是人都到了顾府门口,盛枝意才得知的。 这不请自来的人,难免带了几分来者不善——而盛枝意与顾老太君之间,也确实说不上是融洽。 顾老太君前半生为了供养顾云亭吃尽了苦头,顾云亭高中后,顾老太君一朝翻身,原先受过的委屈全都成了日后的嚣张,觉得自己儿子是文曲星下凡,谁家的女儿都配不上她的儿。 她固执,爱面子,傲慢,善妒,刻薄,是极难伺候的婆母,她常听人说她儿媳找的好,便觉得自己被盛枝意压了一头,没了婆母的威风,所以处处找盛枝意的麻烦,想让盛枝意做出来一副顺遂姿态来伺候她——她的儿子那般厉害,寒门贵子!盛枝意娘家再厉害,那也是个女人,嫁到他们家来,就该听她的话,交出中馈,赡养婆母,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才对! 盛枝意初初成婚时,还真想与顾老太君好生相处,忍让了两回,但她骨子里却是傲的,一次两次忍了,到了第三次,她便翻了脸,不再惯着顾老太君了。 她不惯着老太君,老太君还真不能把她怎么样。 盛枝意是高门贵女下嫁,她嫁到顾府来,以自己的一身之力抬了顾府门楣,顾府上下都得在她面前伏腰,包括她的夫君和她的婆母。 她的婆母顾老太君对此十分不满。 谁家的儿媳到了婆母面前不是规规矩矩的? 谁家的儿媳敢给婆母脸色看? 谁家的儿媳敢让自己的夫君受委屈? 可偏生,盛枝意就敢,顾老太君拿她没办法,只能气恼的拉着儿子哭。 顾云亭却比自己的老母亲看的分明,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是盛枝意给的,所以从不跟盛枝意吵架,每每婆媳出了问题,顾云亭都会在其中调停,反倒是他受气更多。 顾老太君一来心疼儿子,二来不喜盛枝意,所以干脆与盛枝意分府而居,顾老太君借口养病住在外京,鲜少来内京顾府。 这一次,若不是顾乘风写信,顾老太君也不会来。 而顾老太君也不是独一个人来的,她这趟来,身边还带了她养在膝下的养女,柳惜娘。 在听到顾老太君携柳惜娘乘车到顾府门口时,本正含笑弹动琴弦的盛枝意顿时沉下了脸。 柳惜娘,这三个字,是刺在盛枝意心头的一把利刃!刺的她鲜血淋漓,悲恨至极! —— 当年,盛枝意嫁给顾云亭的第一年便有了身孕,生下了一对龙凤双胞胎,那时候,顾老太君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投奔上门的亲戚。 这亲戚就是柳惜娘。 顾老太君对外言明,柳惜娘是她远房娘家留下的孩子,曾嫁了人,但后又死了夫家,无处可收留,顾老太君便收养来,做了顾府的养女,算作顾云亭的妹妹,常年与顾老太君生活在一块,顾婉玉和顾乘风都唤起为“柳姑姑”。 多年来,盛枝意没有多在意这个人,只当是个不远不近的亲戚一般处着,但她不知道,这位柳惜娘,根本就不是什么顾老太君的养女,而是顾云亭养在外面的外室。 顾云亭娶了她后,畏于她娘家的权势,明面上是不敢纳妾的,但他贼心难改,便在私下里偷偷养了外室消遣。 他面子功夫做得好,谁都不知道他养了外室。 养来养去,这外室便有了身孕,甚至是与盛枝意一同有了身孕,但盛枝意对此一无所知。 顾云亭一看外室有了身孕、瞒不住了,便带回到了顾老太君身前,求母亲照顾。 顾老太君本就不喜盛枝意,得知自己儿子外面养了外室、外室还怀了身孕,也不生气,只觉得高兴——男人就该如此,多生多养,开枝散叶! 但盛枝意是个厉害脾气,若是当时被她发现,她定是会手起刀落,连带着顾云亭一起解决的,所以顾老太君便出面,将这外室安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身份,直接养在了眼皮子底下。 这个柳惜娘与盛枝意是完全不同的脾气,盛枝意像是盘踞在梧桐木上的凤凰,万事都得和她的心意来,周身上下都透着宁折不弯的劲儿,顾老太君和顾云亭在她这里,都是要低头受气的。 而柳惜娘,却是个青楼妓子出身,是下九流里最贱的身份,连个良籍都算不上,当妾都不配,所以她生来便知道该如何讨好人,顾老太君和顾云亭在她这里,都是被高高捧着、供着的贵人。 因此,顾老太君和顾云亭其实更喜欢柳惜娘。 后来,柳惜娘生下女儿之后,在顾云亭面前哭求了一番,说自己跟顾云亭没名没分、一辈子见不得光没关系,但是她也想让自己的女儿有一个好出身,她也眼馋顾府的身份。 她想进顾府去当个妾。 但顾云亭注定不可能把她抬起来,因为那时他根基不稳,得罪不起盛枝意的娘家,且,柳惜娘生下来的只是个女儿,又不是庶子,没那么金贵,所以顾云亭拒绝了她。 柳惜娘一时心狠,想了一个偷龙转凤的主意,她想尽办法,趁盛枝意刚生完孩子虚弱、没空带孩子的功夫,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顾婉玉和盛枝意刚出生的女儿顾小小换了。 这件事当时很快便被顾云亭发现了,顾云亭知道时盛怒,但换都已经换了,来不及了。 当时盛枝意已经休养过来,开始亲自带孩子了,这孩子被盛枝意过了眼目,他要想重新换回来,便会被盛枝意发现。 所以顾云亭也只能忍着,将这件事情压下去,他也曾问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哪儿,而柳惜娘说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顾老太君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竟然 12.知道真相的小小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宽敞的琴房中,明媚的阳光在地面上烙印出一个四格印记,琴音绕梁未散,微风吹动珠帘,母亲坐在她身旁,身上穿着红石榴色的水袖云杉,头上簪着金玉首饰,行动间金光熠熠,通身的气派明晃晃的压着人,眼眸流转间,好看极了。 可是,此刻,母亲的脸冷的像是冰霜。 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一听到“顾老太君”和“柳姑姑”来后,面色变得那般难看,这些人应当都是他们的亲人才对。 而盛枝意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她敛下眉眼间的冷怒恨意,向顾小小勾了勾唇,道:“无碍,且先将这曲子弹完。” 以往她就算和顾老太君不对付,面子上的功夫还是会做、会出门去迎的,今日却是半点戏不想演了,只差遣个丫鬟出去。 说话间,她扫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丫鬟,道:“去与老太君说,我尚在忙,叫老太君自个儿移步后院吧。” 婆母来了,盛枝意这个做儿媳的竟不出门来迎,顾老太君怕是又要气的心口疼。 主子的事,丫鬟也不敢置喙,匆忙转身出了琴房,穿过九曲回廊,行到了顾府门口。 顾府门口停着一辆极为奢华气派的马车,通体都是紫檀木打造的,两匹高头大马打着响鼻站在顾府门口,马车极大,里面摆了一张太师椅,还摆了一张矮桌,在马车内,顾老太君正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端坐在马车里,等着盛枝意来请她。 顾老太君时年已过了半百,鬓发灰白,因早年吃够了苦,所以身量矮小、骨肉老薄,风烛残年一般,面上都挂不住肉,松垮的皮向下垂着,但人却是不服老的,她也要如同盛枝意一样,把各种颜色的珠宝坠玉都挂在身上,一只手上要叠戴三枚玉扳指,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日子过得好。 她的养女柳惜娘跪坐在一旁伺候她,满面柔顺的与顾老太君道:“那盛枝意竟然因为一个捡回来的泥腿子罚了乘风和婉玉,真是太没有规矩了,我们乘风可是嫡子,日后可是要如大爷一般考取功名的,怎么能被罚呢?” “母亲定要好生教教盛枝意,传授她些教养孩子的法子才是。” 柳惜娘这几句话可是说到了顾老太君的心坎儿上——这全天下的女人,谁能比她会教养孩子?她的儿当初可是状元郎! 思索间,顾老太君哼了一声,看向马车窗外,道:“盛枝意怎的还没来?” 顾老太君一眼望去,正瞧见顾府里面。 马车外的顾府大门敞开着,能从门外看见其内近处整齐的地砖,远处朱色廊檐,以及廊檐下伸出来的一枝红梅。 冬日间北风一吹,红梅便簌簌的颤,雪压庭间,香浮花冷,端的是一副好景。 这样好的地方,比她外京的小破宅子好多了!她也是想住的,只可惜,这宅子是盛枝意当年嫁给顾云亭时带的嫁妆,虽说是叫“顾府”,但地契却是盛枝意的,处处也都是盛枝意说了算,顾老太君受不了这憋屈,只得转住回去。 顾老太君抻着脖子望了一眼,没见到盛枝意,便继续坐在马车上等着。 门口的私兵都躬身等着马车上的人下来,冬日间的冷风吹到他们身上,他们也不敢动作——顾老太君是个脾气刁钻古怪的小老太太,若是私兵们突然动了一下,可能会被视为不敬,直接拖下去打,或者扣掉月钱。 顾老太君爱面子,好风光,年轻时候夫君早亡,一个人辛苦养育顾云亭,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白眼,所以发达了之后,处处都要标榜自己高人一等,要让所有人都艳羡、害怕她才行。 她虽然在盛枝意面前时时吃瘪,但是在人前依旧要摆出来一副“顾府老太君”、“盛枝意婆母”的风范,她对外宣称盛枝意在她面前十分尊敬她,将她当成亲母供养,打断了牙都和血往肚子里吞,坚决不肯承认自己在顾府没有地位。 所以她到了顾府门口,也绝对不肯自己悄无声息的进门子里去,她要等在门口,等盛枝意亲自来迎她,她才能下去,这才和她顾府老太君的气派。 对盛枝意这个儿媳妇,顾老太君是又恨又羡,因此行事也颇为古怪,在外人面前总要表现得亲近,但一旦回了府内,又忍不住打压,时时刻刻反复无常。 听见顾老太君的话,一旁的柳惜娘赶忙道:“老太君不必急,想来顾夫人听了您来,正忙着整理衣容呢,她可不敢在老太君面前失仪。” 这话一听,就好似顾老太君是什么皇亲贵族、需得小心伺候似得,说的顾老太君眉开眼笑。 柳惜娘面上便也跟着笑。 她生了一张瓜子脸,纤细柔弱,瞧着便软媚娇顺,腰肢细的像是水蛇,眉宇间都带着点刻意地谄媚——若是旁人看了她这幅姿态,可能会显得不自在,但顾老太君却极喜欢。 她就喜欢柳惜娘这种讨好她的感觉。 “我可是她的婆母。”顾老太君哼笑了一声,道:“她在我面前,自然得夹着尾巴。” 以前在他们村子里,那些儿媳妇伺候婆母,都得去打洗脚水呢!婆母一咳嗽,儿媳妇都打哆嗦,她可是婆母,盛枝意再威风,也不能骑到她头上去! 顾老太君话音刚落,便瞧见顾府门口行出来了一个丫鬟,碎步行到马车前,躬身行礼道:“启禀老太君,大夫人尚在忙,一时得不出空来,先请老太君移步后院。” 顾老太君面色骤然冷沉下来,怒摔了手里的杯盏,杯子碎裂迸溅,刺到一旁的柳惜娘的面上,柳惜娘却不敢呼痛。 “我为婆母!”顾老太君咬着牙喊道:“你去回了盛枝意,告知她,盛枝意不来请我,我便不下去!” 她就将马车停在这,叫来往的人都瞧着!看盛枝意还敢不敢缩在顾府里! 顾老太君爱面子,而盛枝意也同样要维护顾府和自己的名声,她也不愿意传出来自己“仗势欺母”、“家境不和”的名声,所以顾老太君坚持, 13.贱奴所生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回,关于婉玉的事也是一样的,只要他与祖母开口,祖母一定会开口,让母亲将婉玉从祠堂内放出来,允婉玉参加及笄宴的。 见顾乘风这便要去门口迎顾老太君,一旁的小厮迟疑了一瞬,便低下头去,先给顾乘风提了个醒:“早些时候,老太君马车到顾府门口时,夫人未曾出来迎,只派了个丫鬟,说夫人在忙,请老太君移步后院,老太君不肯,非要在门口等夫人去迎,而夫人至今未曾去。” 府内的暗潮涌动早已不是秘密,顾乘风一听便知晓,肯定是母亲与祖母又闹起来了。 祖母一直称病、不肯住在内京顾府,就是因为母亲性子太刚强,并不以婆母为先。 顾乘风叹了口气,道:“母亲说不去便不会去,我们去迎吧。” 两个女人谁都不低头,父亲又不在,还是他这个做晚辈的去调和。 只是看母亲和祖母还没进门就开始怄气的姿态,也不知道祖母能不能成功说服母亲,将婉玉放出来。 顾乘风到顾府门口的时候,果然母亲也未曾来,祖母被晾在门口没人管,他上马车前去请,祖母才铁青着脸下来。 在顾府中有一处华竹园,便是老太君以往住的,每每老夫人回府后,都住在华竹园。 老夫人入华竹园后,第一件事就是命养女柳惜娘去祠堂将被罚的顾婉玉带出来,来华竹园给老夫人请安。 主母没发话,祠堂守门的丫鬟不敢放人,起了些冲突后,柳惜娘回了华竹园,老太君听闻后大怒,亲自去了一趟祠堂,非要将顾婉玉带出来,还要将祠堂门口阻拦的丫鬟打死。 老太君这次前来,也是带了一批丫鬟的,跟顾府的丫鬟彼此争执起来,场面一度不可控,顾府的丫鬟眼瞧着要出事,赶忙去了四时苑,去请盛枝意。 当时盛枝意正在看账本,听闻了此事后,终于动了身,自四时苑而出,去了一趟祠堂。 顾府的祠堂坐落在顾府最东处,偏僻冷寂,素日里鲜少有人来,祠堂是以乌沉木所搭建,远远便能看见乌黑色的房顶,处处透着一股暗沉的死气。 她到祠堂的时候,祠堂内正一片剑拔弩张,祠堂的门大开着,里面站了个面容苍白的顾婉玉,正含着泪在哭,祠堂门外,以老太君为首、柳惜娘为次,站了一堆丫鬟嬷嬷,而顾乘风躲在最后面——这次的事儿虽然是他撺掇的,但事情正在剧烈冲突中,他不好露面,要先藏着。 顾老太君要带顾婉玉走,盛枝意手底下的心腹死死的守着门,不让顾老太君带走,顾老太君气的面红耳赤,拿着手里的龙头拐杖便要砸人,厉声的在骂,盛枝意到的时候,老远便听见顾老太君尖礼的喊道:“一群奴才也敢拦着我?你们可是我是谁?我是顾云亭的老娘!是你们大爷的亲娘!” 丫鬟嬷嬷们挡在门口,半步都不肯让。 门里面的顾婉玉瞧见这场面,一脸自责愧疚的模样,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纤细柔弱的倚在门框上,哽咽着说道:“祖母不必为婉玉这般操心劳神,婉玉心中难安。” 一旁的柳惜娘瞧见顾婉玉这般模样,顿时红了一双眼,随后咬了咬牙,转而与顾老太君说道:“老太君,罢了,若是闹得太难看,大夫人要生气的,这婉玉也不是顾夫人的女儿,受些委屈也是难免的。” 顾老太君来了顾府后处处碰壁,本就恼怒,听见这话顿时被火上浇油,大声喊道:“反了你们了!这顾家的天是盛枝意撑的吗?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来人!把这群拦着我的贱婢打死!” 柳惜娘立刻转而给身后几个壮硕的嬷嬷使了眼色,这群嬷嬷得令,立刻逼向祠堂。 就这么针锋相对的时候,盛枝意到了。 远远瞧见那抹石榴红的身影款款而来,祠堂前守着的丫鬟们大松了一口气,这宅斗间风波一起,倒霉的都是小鱼小虾,现在终于有能做主的人来了,赶忙退居到一旁处去。 顾婉玉瞧 14.顾婉玉自尽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站在人群中、一袭红衣的艳丽夫人冷眼扫向面色涨红的顾老太君与隐忍愤怒的柳惜娘,风轻云淡道:“不过顾老太君有一句话说的对,我确实嫌恶她这低贱的血脉,贱奴所生,一辈子都只会那些恶心的手段,既然老太君想要,那便让您养吧,日后,不必再带回到我面前来了。” 听到此言,院内众人顿时一脸震惊。 跪在门槛内的顾婉玉惨白着脸看向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怎能对她如此心狠,如此厌恶? 盛枝意话音落下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他们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了盛枝意的决心——她是真的不想要顾婉玉这个女儿了。 顾老太君当时说“要将顾婉玉接过去养”只是用来逼迫盛枝意低头的气话,她并没有真的想养这个孙女儿,她这次来,不过是受顾乘风所托,逼盛枝意将顾婉玉从祠堂里放出来,让盛枝意好生操办一场及笄宴,给顾婉玉做脸面。 但盛枝意不接招。 她不仅不接招,甚至还让顾老太君接走顾婉玉,顾老太君直接被架在了火堆上、骑虎难下,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而第一个打破这寂静的,竟然是一直躲在一旁、偶尔只低声劝两句的柳惜娘。 “顾夫人怎可如此狠心?婉玉可是你手把手养了十六年的女儿!纵然不是亲生,也有一份情谊在,她也是真心将你当成母亲的,你怎可如此对待她?” 柳惜娘瞧着心疼极了,一双杏眼都浮着水光,悲愤的指责道:“你怎能如此冷血!你对顾婉玉一点养育亲情都没有吗?我一个姑姑都看不下去了!你这般对待顾婉玉,对得起你名门闺秀的名声吗?” 盛枝意听见这些话就觉得恶心! 柳惜娘可是顾婉玉的亲生母亲,这一场真假千金的恶事都是她一手促成的,她居然还敢在这以“姑姑”的身份,做出来一副替顾婉玉委屈的姿态来指责盛枝意,当真是令人作呕。 “我冷血?”盛枝意面上浮起几分讥诮:“我冷血,便不会给她第二次留在顾府的机会!分明是她做错了事,我惩处她竟也有错?既然你这个做姑姑的心疼,那便将她领走,这等贱奴生下来的贱种,留在我的府门都脏了我的地方!” 盛枝意话音落下时,旁人还只觉得震惊,祠堂内的顾婉玉却知道了,她在母亲这里再无容身之处了。 母亲真的容不下她了。 她一时间又悲又恨,以前她只是恨顾小小,现在她连母亲都恨了。 为什么母亲要对她这么绝情呢?她心底里真的将母亲当成她的亲生母亲来看,她也不想做那个恶仆之女啊!若是有的选,她也不想这样做啊! 母亲是一点活路都不肯留给她,若是再这般拖下去,她真的当不成人了。 她必须得为自己寻一条活路,既然母亲不给她,那她就只能投身祖母了,不过,她得摆足受委屈的姿态,叫外人可怜她,才能叫自己过的好一些。 顾婉玉心头一狠,站起身来,大声喊道:“母亲!” 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她。 祠堂内的姑娘哭的泪水涟涟,白皙的脸蛋上泛着一团粉,眼底里都是泠泠的泪光,瞧着可怜极了。 “我的出身非我能选,母亲既然厌恶我,那我就将这十六年的恩情都还给母亲,今日我死在此,愿母亲和姐姐能放下心结,安康顺遂。” 顾婉玉话音落下后,直接一头撞向一旁的槅门,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晕了过去。 在场的顾老太君被吓了一跳,一旁的柳惜娘更是尖叫出声,一路踉跄着扑过去,推开同样被吓傻的顾府嬷嬷们,扑到祠堂门口,抱着昏迷过去的顾婉玉尖叫道:“婉玉——” 那凄厉的声音中充满担忧和恐惧,连一贯温柔的面颊都变得狰狞起来,一双水润的杏眼里满是血丝,回过头去撕心裂肺的喊:“盛枝意,现在她死了,你满意了吗?” 瞧她这副模样,外人不知,还以为她这个做姑姑的多疼爱顾婉玉呢。 盛枝意艳丽的满月面上掠过几丝讥诮,道:“不过是撞上一撞,未曾死呢,柳二姑娘担忧的太早了,更何况,我养育了她十六年,这十六年的恩情,还不够她还我半条命吗?” 柳惜娘唇瓣都被气的发乌:“这,这可是你的女儿!” 柳惜娘早便知道盛枝意是个心狠手硬的脾气,却不曾想,盛枝意在知道顾婉玉不是她亲生女儿后,竟然这般磋磨顾婉玉! 盛枝意居然真下得去手!她怎么能如此心狠! 一想到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在顾府里过这种被人折磨的日子,还被指着鼻子骂“贱奴之女”,柳惜娘的心口就抽抽的疼。 顾婉玉也是顾府的亲生女儿啊!都是顾府的孩子,都是顾云亭的孩子,凭什么盛枝意的孩子被养成个泥腿子,都能被重新高高捧起来,而她的女儿却要被丢到祠堂里虐待呢? 柳惜娘的眼泪如同流水一般从柔软的杏眼中蜿蜒而下,抱着昏迷的顾婉玉,怎么都不肯松开。 早知道有今日,她便不将自己的女儿谎称做仆人之女,与顾小小交换了,最起码,她的女儿养在她膝下,不会日日被人如此折辱。 而在她怀中的顾婉玉其实并没有真的昏迷,她也不想死,只是母亲如此辱她,她必须得做出点反应来,才能摆脱这种困境。 顾婉玉没有想到,她的姑姑竟然这么疼她——她又想起自己幼时,姑姑总给她塞好吃的,塞银子,她长大了,姑姑给她送首饰的事情,不由得心底里酸酸的。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盛枝意瞧着这一场大戏,漫不经心的昂起面颊来,道:“柳二姑娘说错了,这不是我女儿,这是贱奴之女,我真正的女儿流落乡野十六年,才是真正受尽了委屈的那个人,你来了顾府多时,也未曾去瞧一瞧自己受了委屈的亲生侄女,现在反倒对一个贱奴所生的女儿如此体贴心疼,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盛枝意的话字字里都带着意有所指的锐利,而柳惜娘心中又真的有鬼,所以柳惜娘柔婉的面颊微微一僵,不敢接盛枝意这句话,只含糊的说道:“若您执意这般对 15.母子绝情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顾乘风从顾府离开之后,带着他的小厮一消失在了京中,一连两日都不曾出现。 他消失之后,顾府上下、除了盛枝意以外,所有人都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四处寻找顾乘风。 要知道,这顾乘风可是顾府嫡子,是顾府的宝贝疙瘩,而且,就在明日,顾乘风便要进考场去科考了! 科考啊! 一朝中举,他便是顾府的辉煌,未来的延续,祖宗的荣光! 这么多的期盼都压在顾乘风一个人的肩膀上,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顾乘风跟盛枝意吵了一架,自府中离开,后再也不曾回过府。 他去哪儿了? 若是耽误了明日的科考,那可真是塌天大祸! 顾老太君此时也顾不上带顾婉玉回外京了,她赶忙给相熟的一些人家去信,问他们有没有顾乘风的踪迹,又将顾府的所有私兵都派出去,在京中上下寻找顾乘风。 但偏生,这顾乘风的消息就像是泥牛入海,再也遍寻不到。 顾老太君急得嘴上都生了一圈燎泡,连夜给身在东津的顾云亭写了信。 都怪盛枝意,将顾婉玉逼得自尽,将顾乘风逼得出走! 这顾府的日子过的乱糟糟的,顾云亭再不回来,她宝贝孙子的登天路就要被盛枝意给祸害了!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远在东津的顾云亭也不可能眨眼间飞到京城来,将顾乘风找到,所以这京城的日子,还得是慢悠悠的过。 直到科考开始前的最后一夜,顾府终于收到了顾乘风的消息——顾乘风的小厮终于回到了顾府来,并且带回了一个顾乘风的亲笔信来,要交给盛枝意。 那时正是深冬雪时,近几夜间落了纷扬琼瑶,天地间皆是一片白,外头的丫鬟来禀报此事时,盛枝意正依靠在矮塌上的矮桌前看信。 槅窗开着一半,用以散这滚滚地龙的燥热气,明熙的日头透过纱窗落下来,将窗旁的贵夫人照的分毫毕现,翠炉金屏间,美人儿花下灼灼,软脂温玉,流光春休。 许是因在厢房的缘故,她并未穿着奢华富贵的金银裙摆,而只是穿了一身素色宽松的长衫,一双玉足盈盈而赤,微微残风簇浪间,她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她手中的信是北典府司来的,燕惊尘亲手写给她的。 信封是最简单的青檀树皮宣纸,透着一股墨香,其上的字却极为平正端肃,一笔一划力透纸背,算不上多出众好看,但字里行间能看出一股沉稳,她似是能透过这一行行的字,瞧见燕惊尘那双年轻却固执的眼。 燕惊尘的信上写的是好消息。 他回了北典府司后,将之前盛枝意给的消息仔细去查了一遍,果真找到了一点线索。 他没有将这点消息向上汇报给他的上司,而是选择独立调查——如果他选择了向上汇报,上司调查后,可能会分他一点功劳,但他选择了独立调查,最后得来的功劳便都是他自己的,前者安稳,后者冒进。 这个案子其实并不难,在一众“贪污案”、“杀人案”之中简单的像是孩童的游戏,只是因为情报难得,所以没人能查到,被燕惊尘捡到了个疏漏。 他谁都不曾说,自己悄悄的将一切事情查清楚后,直接上报归案。 因这案子与女帝有关,所以虽然不难,但下来的赏赐不少,直接将燕惊尘从一个最低等的锦衣校尉提到了百户的位置。 百户为正六品,对于燕惊尘来说,堪称一步登天。 燕惊尘这个人看着好似什么三棍子打不出屁来、循规蹈矩的刻板老实人,但实际上,他骨子里藏着锋芒,肚子里也晃荡着坏水儿。 他会偷偷打谢游江出气,会自己摁下案子贪功求上,光看他做这两件事,便知晓他不是个任人摆弄的人。 得了高升,彻底迈入了官场,燕惊尘眼下便有的忙,六品百户手里是握实权的,不像是听人吩咐的校尉,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燕惊尘只是一个平民出身,根基不稳,想站稳脚跟,就得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他目前忙的像是陀螺一样转,没有时间回顾府来,所以只给盛枝意写了一封信,在信中谢过盛枝意之前的点拨,并言明,在顾小小的及笄宴上,他定会前来参宴。 这孩子进退有度,是个知恩的,又是真心对顾小小好,盛枝意心下满意,也愿意提点他。 她便起身从矮塌上下来,走到案前,命丫鬟研磨,自己提笔写信。 她可以为他推几个官场上用得到的人脉去——她是官家女,自幼来往的都是官家子弟,当初那些好姐妹嫁的也都是官员,处处都是知根知底,想要在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挑出来两个有用的,轻而易举。 这也是为什么顾云亭一直不敢将外室的事儿抬上明面的缘由,盛枝意的闺秀圈遍布京城,跟谁都能搭上两句话,这样的妻子,在官途上的益处显而易见,她的腰杆是实打实的硬,不是柳惜娘一个靠忍辱讨好换荣华富贵的青楼妓子可比的。 盛枝意一封信刚写完,便瞧见门外的丫鬟拿着个信封走进来,道:“启禀夫人,方才大公子的小厮回来了。” 盛枝意尾音上扬,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问道:“在哪儿找到的?” “回夫人的话,不是顾府的人找到的,是大公子的小厮自己回的,还送了一封信回来。”说话间,丫鬟将手里的信封双手递给盛枝意。 盛枝意扫了一眼,道:“念。” 丫鬟便将信拆开来念,只看了两眼,丫鬟的脸色便白了几分。 而盛枝意正将信写好,交给一旁站着的研磨丫鬟道:“去账房支出一百两银子来,一道给燕大人送去。” 已是有官身的人了,便不可再唤什么燕公子,现在,燕惊尘终于有被她唤一声“大人”的资格了。 燕惊尘底子太薄,外出办事难免窘迫,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她愿意给燕惊尘卖些好处,这些银钱,燕惊尘日后也会有,但他现在正是起步时,给他些好处,才能叫他记得更深——燕惊尘的性子,不会一直做一个百户的,现下的投馈,日后会百倍还她。 研磨丫鬟领过信封,道了一声“是”后便离开了厢房内。 这些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盛枝意的目光落到了一旁捧着信、面色惨白的丫鬟的面上,她没说话询问、催促,但那丫鬟还是感觉到了沉甸甸的压力,丫鬟打了个颤,赶忙开始念信。 “母亲安好,见字如晤。” “久不归家门,儿知府内人心煎熬,但儿的心亦是煎熬。” “但母亲所作所为,儿子无法接受,母亲不改,儿子便只能不孝一次。” “明日便是科考之日,儿子知道,这次科考对顾府分外重要,只要母亲答应儿子,肯,肯——” 丫鬟迟疑着看向盛枝意,磕磕巴巴的说:“肯在府内给顾婉玉办及笄宴,儿子明日便会去参加科考,否则,儿子明日,便不会回来了。” 一封信不长,念完之后,丫鬟的眼前都跟着泛晕。 大公子居然用科考之事来威胁夫人! 这般重要的前途,居然用来跟夫人置气! 夫人怕是要被气的打人了! “夫人。”丫鬟知道盛枝意脾气大,赶忙低头劝说道:“科考为重啊!大公子筹备多年,只待一举登科!您且先忍一忍吧。” 丫鬟说完之后,本以为盛枝意会恼怒,但没想到,盛枝意只是凉凉的勾了勾唇。 一个丫鬟都知道科考有多重要,偏这顾乘风 16.哥哥的体温 《真千金的亲娘重生后》全本免费阅读 顾乘风在她靠过来时,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们所处的厢房极为空荡,入目初只有扫不尽的飞灰与自窗外落进来的朝阳的明媚线络,顾婉玉靠在顾乘风的肩头上的时候,顾乘风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膛疯狂蹦跳。 那么柔软的姑娘,恰如三月更,中庭照梨花。 他的婉玉,他的妹妹—— 而顾婉玉却已经回过神来了,她娇柔的面涨红着,低着头说:“哥哥,我要先回去了,母亲可能要派人寻我了。” 顾乘风的心跳不自然的悸动着,他低低的回应,嘶哑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莫名的潮热。 顾婉玉的呼吸都屏住了,她不敢回头,踉跄着跑出房间,一路奔向院外,爬上马车后才喘开了一阵气,仰靠在马车内发呆。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面。 其上还有哥哥的体温。 顾婉玉缓缓闭上了眼,眉目中带着自己都说不清的羞意。 等顾婉玉回到顾府时,这种羞意才渐渐被她压下去,她匆忙回到夏雨阁,换了平日里的衣裳,坐在阁中等母亲来寻她。 哥哥的信已经发出去了,母亲应已经收到了,她只需要等母亲来便是。 想起母亲,顾婉玉心中颇为复杂。 她是真切的爱着母亲的,但同时,她也意识到,母亲是真的不爱她了。 母亲对她只剩下厌恶,那她为了自保,对母亲也就只剩下了算计,她们母女之间走到这一步,要怪,只能怪母亲太过心狠,怪顾小小在其中作梗,怪不得她这个女儿。 想到一向骄傲的母亲即将低下头颅来求她,以此来换回来哥哥去安稳科考,顾婉玉隐隐觉得痛快,自顾小小来了顾府,她就一直在受各种委屈,现在,她心底里憋着的那口恶气终于能痛快的出了! 母亲被顾小小蒙住了眼,找她的麻烦、处处贬低她没关系,她还有哥哥,还有祖母,还有疼爱她的柳姑姑,还有远在东津,一直未曾回来的父亲!她依旧能做顾府最受宠的姑娘。 顾婉玉思索着这些时,心底里的戾气终于消散了些。 她满怀得意的坐在阁前窗户旁等着,探着头往外瞧。 阁前的窗户开着,她能瞧见阁外梅林夹景与宝瓶门,以及远处的灰色女墙,极目远眺,隐隐能见楼檐飞阁。 不管谁来寻她,她都能一眼瞧见。 但是顾婉玉从天亮等到天黑,都没能等到四时苑的人过来。 顾婉玉等的久了,便觉得不耐,还隐隐升起了几分恼。 已经到了现在了,母亲竟还不肯低头!难道顾小小的那点委屈比哥哥的前途还重要吗? 哥哥可是顾府的荣光!凭哥哥的本事,日后定能登堂拜相,母亲却偏要跟哥哥置气!若是日后哥哥跟母亲离了心,母亲又该如何在顾府自处呢? 一念至此,顾婉玉也不急了,她冷着脸想,反正哥哥的科举之路真的出了什么事,最难过的还是盛枝意,到时候盛枝意后悔都来不及! 顾婉玉不急,盛枝意不急,柳惜娘只面上急,心底里却并不在意顾乘风,毕竟顾乘风是盛枝意的孩子,这顾府内,真正急的睡不着觉的是顾老太君。 科考前的这一夜,顾老太君辗转反侧,一整夜都没睡着,等到了科考当日,顾老太君天儿还没亮便爬起来,眼巴巴的在府门口守着。 顾老太君来了,作为顾老太君的忠实狗腿,柳惜娘便也来了,强打着精神陪着顾老太君,府门屋檐下的灯笼随着风来回的刮,老太君的心也被这风刮的七零八落。 没过多久,顾婉玉也来了。 这一夜间,顾婉玉其实也没能休息好,她是这整个顾府中,唯一一个知道所有事情真相的人,盛枝意不接招,顾婉玉再心焦也没办法,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来随着顾老太君、柳姑姑一起来在府门口等。 科考时期有三日之久,这三日内,所有考生都不得出考场,今日,今年的考生辰时便要入考场。 这都马上科考了,顾乘风该回来了。 当时正卯时,天刚蒙蒙亮,远方的云泛着鱼肚白,朝阳躲在廊檐后,只探出些许霞红的光,路上已能瞧见各家各户送学子上考场,但顾老太君眼巴巴的瞅着,唯独瞧不见顾乘风的影子! 顾婉玉站在顾老太君身后,绕着自己的袖子,轻声道:“哥哥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母亲想来也是一夜没睡。” 顾老太君这才想起来还有个盛枝意。 她气恼之时,便冲一旁的丫鬟发了脾气,道:“这都什么日子了,盛枝意呢?怎么还躲在四时苑里不出来?她儿子连人都瞧不见了,她竟不急的吗!惜娘,你去将盛枝意叫过来!” 柳惜娘心知她去找盛枝意也得不来什么好果子吃,但顾老太君发了话,她也只能去找。 柳惜娘去四时苑的时候果然吃了瘪。 她连四时苑的厢房都没能进去,只转告了丫鬟顾老太君的话,那丫鬟进门去通报过后,不过片刻又出来,与柳惜娘道:“我们夫人要去乡下庄子盘账,没空管这些事,柳姑姑请回吧。” 柳惜娘傻眼了。 自家儿子前途未卜呢,你要去乡下庄子里盘账? 盛枝意这是疯了吧? 柳惜娘只得重新回到门口,将这件事告知给顾老太君。 顾老太君本就生急,后来听了这话,大喊了一声:“盛枝意,你到底还是不是顾乘风的亲母!” 当初她的儿要科考的时候,他们家中没有足够的盘缠,她挨家挨户的跪过去求,豁出一张老脸,才换来她儿的通天路,而到盛枝意这里,竟然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 她太过愤怒,喊完之后,眼前一黑,直接气晕了过去! 一旁的柳惜娘惊得匆忙去将顾老太君抬回华竹园,又赶忙去请大夫,而顾婉玉则趁着这个功夫,去叫自己的贴身丫鬟赶紧去寻顾乘风。 —— 而顾老太君与顾婉玉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的时候,顾乘风还气定神闲的在他租住来的院子里睡懒觉。 他笃定,母亲一定会来。 因他知道他的分量,母亲可以不爱顾婉玉,因为那不是她的孩子,因为顾婉玉是个女儿,但他却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