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潜入梦2事无成》 第1章 国泰民安 泰安城,大楚帝国都城,坐落于帝国中原腹地,扼守着帝国南来北往、东走西去的交通咽喉,是帝国名副其实的中心重地。都城人口超百万,行商走卒往来其中,络绎不绝,城内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是帝国最大、最繁华的城市。 泰安城背靠着奇峰耸立、重峦叠翠的卧龙山,依偎着碧波浩渺、澄江如练的淮水,风光旖旎,景色宜人,是大楚的龙兴之地。相传卧龙山中藏着一条千年龙脉,泰安城正躺在龙脉的龙穴之上,得益于龙脉的滋养,大楚帝国历经三百年风雨不仅屹立不倒,反而国祚蒸蒸日上,社会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六十五年前,元嘉十三年,三皇子咸平和大将军萧泰分率两路大军南征魏国。咸平皇子率大军一举攻破魏国国都,亲手斩杀魏皇及其六名皇子,俘虏皇室宗亲贵胄五百余人。大将军萧泰率军转战千里击破各路勤王之师,大魏亡国。自此大楚边界便向南推进了两千里,直抵南海之滨,国威大振。 皇子咸平班师回朝恰逢中秋佳节,为恭迎王师凯旋,皇城内鼓乐喧天、万人空巷、全民齐欢,朝廷也顺势特设该日征南日。自此之后,每逢中秋、征南之日,泰安城都会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举国同庆。时至今日,征南日已然超过春节成为大楚帝国最重大的节日。 起初征南日的庆祝活动五花八门各种各样,历经几十年的发展演化,最后以“花车巡游”的方式固定下来。“花车”就是被装饰的花枝招展的马车,在征南日,各式各样的“花车”轮番登场,争奇斗艳,好不热闹。花车巡游结束后,泰安府会从所有参与表演的花车中选出形式最新颖、表演最精湛、立意最深刻的封为“魁首”。 为激励百姓的参与热情,永宁二十二年,先皇特令织造局将自己亲手书写的“国泰民安”并加盖了御宝的四个金字装裱成镶金御匾作为“魁首”奖品。传说家中悬挂了此匾便如财神临门,必保生意兴隆,财源滚滚,所以民间亦称之为“财神匾”。据好事者估价,这副“财神匾”至少可以抵过黄金千两外加百亩良田。 “财神匾”只有一块儿,每年征南日前,泰安府会从上一届的“魁首”手中收回匾额,并在征南日赐给在本届“花车巡游”活动的“魁首”。所以历年的巡游庆祝活动,京中实力雄厚的商铺、酒楼、工坊或者豪族大户都会积极参加,并且耗费心思、寻找能人异士以便让自家的花车在活动中脱颖而出夺回“财神匾”。 今日正值中秋、征南日,此时泰安城鼓乐齐鸣、人声鼎沸,正在举行浩大的“花车巡游”活动。今年参与巡游庆祝活动的花车虽然不多只有十六辆,但质量却比往年高得多。每辆“花车”均别出心裁、极具创意,车上,奇人异士使出了浑身解数绝活尽出,戏曲、武术、杂技、歌舞等众多精彩活动轮番上演,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活动开始,“花车”排成一队从皇城南主门德胜门出发,经神佑街、绕国子监,再转到永安街,最后到达终点永定校武场。在那里,负责组织庆祝活动的礼部官员和泰安府官员将评出本届的“魁首”,颁发“财神匾”。 永定校武场,本是泰安城守备军的演武场。自守备军移防至城外后,此处便成了城内最大、商品种类最齐全的集市。每逢征南日,此地也会变成评选“花车魁首”和颁发御匾的会场。 此时,校武场内外早已被看热闹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校武场北侧的看台上,礼部官员及泰安府尹已落座就绪,他们都是巡游活动评审,将决定“魁首”的归属。云九小说 校武场两侧各搭建着一排高大的观礼台,这里是欣赏“花车”表演的最好位置,所以每年上面的座位都提前半月售卖一空,供不应求。朝廷也默许了这种售卖行为的存在,毕竟主办活动也需要花钱不是。此时观礼台已经座无虚席,抬眼望去,皆是锦衣华服,莺莺燕燕,很显然多是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和落落大方的富家小姐,当然能坐到这里肯定都不是普普通通的百姓。 右侧看台第一排靠近入口的地方正坐着一对金童玉女,男孩十五岁,皮肤白皙,生得剑眉星眸,长得清新俊逸,脸庞虽然清秀却透出一股英气,他穿得有些奇怪,一身白色斜襟紧袖便服,看起来十分利索,与周围公子哥的宽袍大袖明显不同。女孩十三岁,唇红齿白,双瞳剪水,肌肤白嫩如水,身着淡紫色紫罗兰刺绣对襟收腰长裙,一颦一笑带着甜美和灵气。女孩儿的旁边还坐着一个打扮素雅,略带着婴儿肥的可爱同龄女孩儿。三人分别是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的次子李元吉,吏部考功司郎中胡怀安之女胡文秀和婢女柳絮儿。 絮儿紧张地抓着自家小姐的小臂,倾身对李元吉喊道“二公子,这里人来人往的,你可得好好护着我家小姐。夫人说了,要是你照顾不周,让我家小姐发生半点闪失,今后就不许你再带小姐出门玩儿了。” 李元吉听了这话,立即拍了一下胸脯,豪言道“尽管把心放肚里,有本大侠在,谁能碰得你们分毫。” 胡文秀先是掩嘴轻笑,随后笑眯眯问道“不知李大侠这睥睨四海的自信是打何处来的啊?” “当然来自我这一身的功夫啊。”李元吉挥手潇洒地比划了两下。 “扑哧”,李元吉刚比划完,絮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赶紧打趣道“二公子,功夫不功夫的我不知道,我倒是听说上个月某人在书院和人打了一架,回家后便被李大人收拾得上蹿下跳,满院逃跑,最后急得爬上了院墙,在上面趴了半个时辰都没敢下地啊。” 听完这话,李元吉嫩脸一红,赶紧强行狡辩道“你,你知道什么,我那是忍一时风平浪静罢了。再说,本大侠行侠仗义,志在四方,这点小节算得上什么。” 李元吉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立马将两女逗得“哈哈”大笑。 还是文秀贴心,见李元吉一脸尴尬,立即伸手捂住絮儿的嘴巴。 絮儿立即“嗡嗡”得抗议道“哎呀,小姐你真讨厌,又护着他。”说罢突然伸手抓文秀的痒痒。 “哈哈哈”,两个女孩儿立即开心地嬉闹起来。 她两人倒是很开心,李元吉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脑海里又不禁闪出那天的事情来那天他见两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正在学堂内作弄一个瘦弱的同窗,他实在看不过去便立即“路见不平一声吼”,走上去将他们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哪知这两个二世祖脾气真是不小,而且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和他纠缠个没完没了,最后在混乱间竟不小心将夫子的书案给打翻了。然后,事情便闹大了。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李大人可不是一个惯孩子的主,听了这事立即跑回家,拿起竹竿就要给他来一顿“竹竿炒肉”的大刑伺候。 那细竹竿打在身上是真的疼啊,为了躲避他只得抱着脑袋满院子乱逃,最后迫不得已只好爬上了院墙。 看着李元吉坐在院墙上,一边捂着屁股一边做出龇牙咧嘴的洋相,李大人的火气烧得更旺,立即到处翻找更长更粗的竹竿,准备逮住这熊孩子一顿好打。 李夫人和长子李元修则急得满头大汗,一人拉着李大人,一人提心吊胆地劝着坐在高墙上的李元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府里的丫鬟们也都急坏了,找椅子的找椅子,找梯子的找梯子,忙得不可开交。 街道上的百姓很快被李元吉这番“表演”引了过来,纷纷挤到院墙下饶有兴致地看起大戏。大部分人倒还正常,只是站在那里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几个胆大的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立即喊起来“小公子,好身手,在来个倒挂金钩吧。”此言一出,人群里立即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过后,户部员外郎家小公子“爬墙打屁股”的事迹就在城里传开了,一度让他成了京中的风云人物,人送外号“爬墙公子”。坊间传闻有人认为“泰安四少”该扩编了,户部李员外郎家小公子足可位列一席。 “要是时间可以倒流该多好啊。”李元吉肠子都悔青了,他要是知道会变成这样,当初就算腿被打断也决不会窜到墙上去了。他做梦都想成为一名匡扶正义的大侠,现在好了,大侠没当成,已经与那四位“大人物”为伍了。“哎,我该怎么翻身啊?”想到这里李元吉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校武场大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闹,李元吉赶紧收了心思往那边看去,只见一个悬挂着“醉仙居”匾额的花车正缓缓驶入场内。醉仙居是泰安城内最大、最奢华的酒楼,据说它的后台老板是一位了不得的皇室宗亲,反正肯定是财大气粗,所以争夺“财神匾”自然不甘人后。这花车宽三丈,长六丈有余,被装扮成了一条惟妙惟肖的大船。船身上刻满了翻涌的浪花,两股水柱分别从船两侧的浪花中喷射出来,在船上面形成了一道恢弘的“龙门”。一条金灿灿的大的鲤鱼正从龙门下的浪花里高高地跃起来,朝着龙门急飞而去,眼看着就能一举跃过去化身为一条名副其实的巨龙。 “哇!那鲤鱼好漂亮!”文秀和絮儿两位姑娘被那条犹如活了一样的鲤鱼惊到了,不由自主地喊起来。 李元吉则将目光放在了船上的十二个身着斜襟短打衣衫的年轻人身上,这十二个年轻人个个孔武有力,看上去就是练家子。他们兵分两边,一边穿白,另一边着灰,双方互相抱拳施了一礼,然后突然踏着大步齐齐向对面攻了过去。 一个灰衫年轻人突然腰身一躬,踏出的一脚猛然发力,“嗖”地原地暴起,快速朝对面的白衫年轻人攻了上去。那白衫年轻人见状,急忙收住脚步,然后立即甩肩侧身。“呼”这一记飞拳只是贴着他胸口的衣衫滑了出去。灰衫年轻人见状,立即改拳为肘,朝白衫年轻人狠狠地撞了过去。白衫年轻人快速伸手搭向灰衫年轻人的肩膀,然后猛然借力一跃而起,最后“咚”得落在他的另一边,紧接着使出一记“神龙摆尾”向后猛踹了过去。灰衫年轻人见势不妙忙使出一记“后空翻”,身体一闪便逃了出去。白衫年轻人见一击不中,立即栖身追了上去,又与对方缠斗在一起。 第2章 泰安四少 只见十二个武术高手不停地在大船上龙腾虎跃、上下翻滚,看得现场观众紧张不已,个个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错过了一个惊世骇俗的细节。但是当高人们使出一个精彩至极的招式时,他们又忍不住发出惊呼,送上热烈的掌声,就这样现场气氛不断被推向一个又一个的高点。 看着这样精彩的打斗,絮儿激动地拉起文秀小姐的小臂,兴奋地喊起来“小姐,看到没有,看到没有”。 文秀的嘴角翘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偏着脑袋看着李元吉,问道“元吉哥,看到没有,他们好厉害啊,就是不知道你和他们比,谁更厉害一点呢?” 通过刚才的观察,对这些人使出来的招式,李元吉已经了然于胸了。这些人的动作确实行云流水,配合的也确实极其巧妙,也确实贡献了一场精彩的表演,不过也只是表演而已。娘亲曾专门给他说过这样的表演路数,这类习武之人所学皆为表演之用,他们的一招一式都是按既定规划反复彩排演练出来的,不能为实战所用,算不得真正的习武之人。 李元吉轻轻一笑,嘴角都骄傲地翘了起来,淡淡地说道“这要看怎么比,若是单打独斗,十二个回合之内,我定能轻轻松松地将他们全都打趴在地。若是以一敌十二,或许有些难度,可能会打上一阵子,不过结果是一样的,我依然会胜。” 文秀听了“噗嗤”一笑,无奈地说道“元吉哥,我发现你这人的脸皮怎的越来越厚了”。 一听这话,李元吉自然非常不服气,立刻争辩道“你别不信,我练的可是实打实的真功夫,哪是这些花拳绣腿能比的。哼,我告诉你,迟早有一天我会成为像我娘亲那样的大侠,行走江湖,快意恩仇。我娘可说了,现在的我已经比她这般年纪的时候厉害多了。” 文秀笑嘻嘻地回道“我信,我信,我就等着李大侠扬名江湖。” 李元吉咧了咧嘴“这还差不多。” 絮儿马上接口“二公子,带上我们,带上我们。到时候江湖上一定会多出两个侠肝义胆的女侠,哈哈哈......。” 李元吉看着两个娇笑的丫头,放言道“好,本大侠就带你们一起去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说着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侠之气,忍不住“呼”得站起来使一记拔刀的起手式之势,只是等站起后才意识到自己并未佩戴娘亲送给自己的“柳月刀”。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小哥哥,小哥哥,快坐下,你挡着我和娘亲看大侠比武了。” 李元吉回头一看,见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正鼓着小嘴瞪着自己,旁边的母亲则温柔着摸着他的小脑袋,眼神里满是宠溺。 耍帅失败还被一个小娃娃无情地嫌弃了,李元吉悻悻然坐了下来,感觉异常的尴尬。 看李元吉吃瘪的样子,两女又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这还是在人多眼杂的公共场所,需要顾忌到自己淑女的身份,要不然肯定要笑得前仰后合了。 此时又一辆花车驶进校武场,进了大门,三个艺高人胆大的高人突然在上面叠起了罗汉。最上面的那个人缓缓地伸出双臂,只见他的两只手里各托着两只大碗。这时花车上又钻出两个年轻人,他们各自抱着厚厚一叠的碗,然后一人拿起一只不停地向上抛出去。最上面的那人不紧不慢地晃动手臂,将飞起来的碗全都接入手里的空碗里。 “哦哦哦”,现场立马爆出一阵又一阵欢呼。 过了整整一个时辰,所有的花车才全部驶进校武场,这时花车上的各式活动不约而同地同时上演,接踵而至的精彩表演推动着场内的气氛汹涌翻滚,惊呼声、叫好声,声震屋瓦。 于此同时,四名穿着精美华服的白皙公子哥勾肩搭背地从泰安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内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四人年纪均不大,其中最大的一个也就约莫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剩下的三人也分别只有十五六岁,不过现在皆全身沾满酒气,看起来已经喝得有五六分醉了,连走路都有些飘忽了。 这四名公子哥后脚刚走出酒楼,四个同样身带酒气的劲装中年壮汉便跟了出来。四人皮肤黝黑,眼里泛着精光,手掌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老茧,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摄人气势,一看就知道都是退伍下来的老卒。很多豪门世家都喜欢聘用这样的老卒充当家丁护院,因为就算是退伍了,他们身上的战斗力以及对突发事故的反应速度也不是一般家丁能比的。而这四人正是这四名公子哥的贴身护卫。 四公子哥走到街上费力地辨清方向后,便推搡着路人歪歪斜斜地朝校武场晃荡过去。被粗鲁推开的行人本想回身骂上几句,等看清公子哥身上华贵的绫罗绸缎,精美的金玉饰品,再看到他们后面紧跟着的几个彪形大汉,瞬间气势全无,赶紧溜之大吉。 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人群中调皮地钻来钻去,突然没留神“噗通”一下摔倒在四公子哥的脚下。 “妈的,小王八蛋,眼睛瞎了啊,吓着小爷了知道吗。”四公子中年级最大的公子哥立即骂了起来,骂完仍嫌不解气,直接抬腿在孩子的屁股上重重地踹了一脚。 “哇”孩子吃痛之下立即大声哭喊起来。 “怎么了?狗蛋怎么了?”一个中年壮汉听到自己孩子的哭声慌忙挤了过来。 见到自己的爹爹,孩子马上找到了主心骨,立即指着踢他的公子哥告起状来“爹,这人踢我,这人踢我。” 见自己的孩子受了欺负,做父亲的哪里能忍,当即张嘴怒骂“你这混蛋玩意儿,真是坏透了,连孩子都欺负,今天老子就好好地教教你怎么做个人。”骂完人马上站起来,左手一把抓住公子哥的衣领,右手握拳狠狠地砸了下去。 公子哥身后的护卫见状立即暴起,“嗖”得围了上去,一阵眼花缭乱之后,只听见“咚”得一声,孩子的父亲已经被撂倒在地。 见人被控制住了,公子哥立即愤怒地冲了上去,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阵猛踢,一边踢还边骂着“妈的,狗一样的东西,还敢教爷爷我做人,你倒是教啊,你倒是教啊。” “爹!”孩子见自己的父亲挨打,立即朝公子哥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小腿。 “妈的,还敢来。”公子哥当即抬起脚,对准了孩子的脑袋,准备重重得踩下去。 “宝哥儿,算了,算了,别耽误了看‘花车’的时间,赶紧走吧。”这时一个年级稍小一点的公子哥急忙拉住他。 “妈的,还真是。”被喊作宝哥儿公子哥立即停了手,“妈的,今天算你们走运,要不是老子赶时间,一定陪你们好好玩玩儿。欸,你他妈的好好地看看小爷的脸,今后别让小爷在城里见到你们,否则见你们一次就打你们一次,一直打到你爹娘都认不出来你们为止。”“走!”放完狠话,踢开孩子后,背着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爹!”坏人一走,孩子立即扑进父亲的怀里痛哭起来。 围观的百姓见这四个公子哥如此嚣张皆愤怒不已,不过愤怒归愤怒,也没人敢做什么,当真是敢怒而不敢言。前面的百姓见公子哥走过来赶紧四下逃散,生怕祸从天上砸下来。 一个脸色通红的公子哥紧走两步追上去,一边殷勤地抚着大哥胸口的华服,一边苦着脸抱怨起来“宝哥儿,都怪你,非要喝那狗屁的泰安酿,喝得我头晕眼花都走不了路了,花车巡游都错过了。” 宝哥儿听完当即板起了脸“勋二愣子,就你事儿多,虎子第一次喝酒都比你强,看你那磨磨唧唧的娘们样儿,一杯酒半个时辰都没喝完,你说要不是你,咱们能耽误花车巡游吗?” “宝哥儿,这可不能怪我啊,这酒也太他妈辣太他妈冲了,比那状元佳酿差远了。妈的,等我找到那个为这破酿写诗的酸书生,一定要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 “我看行。”听了这话,四人哄然大笑。笑完,那个年纪小点的公子哥又劝道“好了,赶紧的吧,真要迟了。” “对,快走。”四人也不敢再嬉闹了,赶紧向前横冲直撞而去。 这四位公子哥便是经常为京中百姓带来饭后谈资的“泰安四少”。百姓称呼他们“泰安四少”自然不是因为四人有什么惊世之才,写出过什么叹为观止的诗词文章,更不是因为他们是什么道德楷模,做过什么感动泰安城的善举义事,仅仅是为了表彰他们在吃喝玩乐、游手好闲、撩鸡逗狗上面做出来的惊人成就。 四少虽然年纪都不大,但都已危害泰安城数年之久,像为了取乐而当街戏弄百姓什么的都已经算是小儿科了,也是四人的保留节目,每逢上街必会上演。前几天刚把一位目盲中年人带到河边,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掉进河里。再严重一点的,像什么当街纵马伤人之类的也经常发生。四少还特别讨厌文质彬彬的读书人,但凡哪个不开眼的敢在他们面前吟诗作对、舞文弄墨,便立即冲上去将其衣衫拔掉再扔进猪圈,等玩儿的尽兴了,还得赠送一句他们经典的口头禅“下次再让小爷看到你,定打得你爹娘都认不出来。” 第3章 以暴制暴(上) 帝国之都,天子脚下,四少之所以能横行无忌,无外乎“钱”“权”二字。 钱,四少家可真不缺,不管惹出什么麻烦,只要钱能搞得定,在四少这里都不叫事儿。万一有钱搞不定的,那权就可以出马了,说到权,四少家就更富余了。四少中来头最小的叫李继辉,其父也是堂堂的刑部尚书;其次的叫魏勋,其父乃当朝皇后的亲弟弟,名副其实的国舅爷;然后就是萧虎,他的爷爷正是整个楚国都家喻户晓的定国公、征南大将军萧泰,其父乃堂堂镇南将军、兵部尚书;最后一个正是四少中的大哥——楚宗宝,看这姓氏就知道它的身世不一般,其父正是胶东王、中书令、政事堂主事,还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 按祖制,皇室宗亲所封之王皆为虚衔,虽有王的头衔却没有王的封地更没有王的职权,甚至任何与朝政相关事务都不能参加,完完全全地被排除到了权力之外,不过王的俸禄可是实打实的,一个铜板都不会少,所以历来的楚氏皇族成员除了皇帝最多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富家翁。可胶东王是个例外,作为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和陛下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他小的时候就深得哥哥的关爱,长大了更深受皇帝的信任、器重。当今陛下登基后,他当即获得要职,成为皇帝的左膀右臂。时至今日已官至中书省中书令、政事堂主事,百官之首,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些大人物哪一个不是寻常百姓听之色变,闻之胆寒的大人物,哪一个不是朝堂巨擘、国家栋梁。有如此手眼通天的背景,试问普天之下还有谁敢给四少添麻烦,找不痛快? 一路上搞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后,四少终于挤进了人山人海的校武场。不知道是不是看戏心切,面对一路的愤怒指责和谩骂,有些晕晕乎乎的四少这时竟然表现得不同寻常的优雅和客气,打着饱嗝的李继辉居然还扭过脑袋露了一个自认为帅气的傻笑。 校武场内,十六辆外形各异、各具特色的花车已经全部就位,它们分四横四纵依序排开。十六场精彩纷呈的大戏完成烘托气氛的任务后纷纷偃旗息鼓,车上的表演人员纷纷利用这来之不易的空场抓紧时间休息,为最关键、最重要的评审环节养精蓄锐。观众则翘首以盼,安静地等待着决战的到来。 这时一名穿花衣戴花帽的小吏在主评审官的授意下走到了看台正中间,他左手提着金灿灿的镶金铜锣,右手拿缠绕着红色锦带的锣锤,“当”得猛敲了一下,然后朗声喊道“神佑十三年,征南花车大比正式开始。” “哦哦哦......”,在观众热烈的欢呼声中,“咚咚咚”,“锵锵锵”一阵又一阵的钟鸣鼓乐声从每一辆花车上相继响起,一浪高过一浪。各辆花车前均站着两名负责记录的礼部小吏,他们每人拿着一根细毫毛笔、一本红色硬皮记录册,正奋笔疾书记录着什么。两人还各有分工,一人负责记录花车外观造型、做工情况、队伍规模等信息,另一人负责记录车上的表演内容、人员状态、动作精彩及难易程度等信息。最终这些记录下来的信息都会呈报给看台上的评审官员,作为评审的参考依据。 既然到了最后的紧要时刻,各位能人异士们自然不敢马虎,纷纷使出了浑身解数,拿出了看家的本领。十六场精彩的大戏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你方唱罢我登场,如排山倒海一般将武场内的气氛推到了高潮。 四少顺着密不透风的人墙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场内精彩的表演,一边大摇大摆地向观礼台的方向走着,突然楚宗宝的两只脚好像被钉住了一样直愣愣地停了下来。 “喂,宝哥儿,看什么呢?”剩下的三少见大哥直勾勾地盯着前面花车,急忙将视线移过去。哪知这一看三人也瞬间愣住了神,只见六名丰神绰约、婀娜多姿的性感胡女正踩着婉转的鼓点在花车上翩翩舞蹈。 看着那如雪般晶莹剔透的肚皮在自己眼前如丝一般轻柔地滑动,魏勋的心都化了,不由自主地说了句“哇,好好看。” “喂,你们几个哪儿来的,快快让开,别戳在那里碍眼。”这时后面的几排壮汉已经急不可耐地喊了起来,他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过来,现在被几个愣小子截了胡,哪里能忍得了。 萧虎闻言赶紧拍了拍楚宗宝、魏勋的肩膀“欸,赶紧走吧,再晚座位就要被人抢了。” “别急,哪个活得不耐烦了敢抢我们的座位。”楚宗宝眼睛一动不动,直接不耐烦地撂下一句话。 “对啊,小虎子,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魏勋赶紧补了一句,不过一想到座位他眼中突然闪过一道精光,随即一把拉住楚宗宝,一脸坏笑地说道“宝儿哥,座位好,座位上看得清楚。” “欸,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楚宗宝猛然醒悟,随即叫道“走!”便带头朝观礼台火急火燎地跑过去。 观礼台入口前,一个泰安府小吏正一丝不苟地把守在那里,场内传来的钟鸣鼓乐让他的心痒得难受,但他一点也不敢分心,上面坐着的可都是皇城内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他得把他们看紧了,不能出一丝差错,要不然自己纵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见楚宗宝一行人慌里慌张地跑过来,他急忙拦上去,大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给我站住。” 楚宗宝兴高采烈地冲过来,结果看到一个小吏拦住了自己的去路,立即火冒三丈,当即挥起拳头迎了上去。 萧虎见势不妙急忙抢到楚宗宝身前,厉声呵斥起来“瞎了你的狗眼,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在这里阻拦我们。”这时他还算清醒,知道这里不是惹事儿的地方。 见这四人穿着华丽,全身上下散发着盛气凌人、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小吏立刻猜到了四人的身份,于是立即换了一副嘴脸,躬身哈腰地讨好起来。这四位爷可不简单,个个都是泰安府的常客,他自己就曾在府衙大堂上亲眼见过他们的跋扈风采,这是府尹大人都不敢招惹的人,哪是他这样的小老百姓开罪得起的。 四少急忙拾阶登上观礼台,他们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儿,才懒得跟这小吏多费口舌。 观礼台长三十丈,宽十丈,高约一丈,四边立着膝盖一般高的矮围栏。此时台上座无虚席,公子小姐们正兴趣盎然地盯着场内的一台台的大戏,只恨不得自己再多长几对眼睛才好,自然没注意到楚宗宝一行人正拾阶走上来。有几个认出四少身份的王孙公子此刻也不好腆着脸迎上去,只得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毕竟四少的风评就摆在那里,谁也不好意思在这样的场合明目张胆地去奉承几个无恶不作的败家子。 观礼台上的视线果然好,站在上面犹如棋子般有序排开的花车全都尽收眼底,直让人感觉豁然开朗。 “不错,果然是好地方。”楚宗宝满意地说着,然后立即放眼去寻找刚才那几个胡女。 “宝儿哥,咱们先去找座位。他妈的,怎么一个空位都没有了,今天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抢了我们的位子。”魏勋见台子上已无余座,立即气呼呼地骂起来。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进他的眼帘,“是他!”他心中一惊,顿时又感觉屁股上隐隐作痛。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元吉,就是上次在学堂内多管闲事儿,打了他一顿的那个李元吉。“哼哼,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你。上次老子势单力薄让你占了便宜,这次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小子,你今天死定了。”他心中的怨气顿时喷了出来,随即气冲冲地走到李元吉身前,大声骂起来“小王八蛋,还认识爷爷吗?” 在决战时刻,那十二个练家子全都换了新招式,显然是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全都使出来了,虽然依然是表演,但还是成功得吸引了李元吉的注意,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场上行云流水般地招式变换,时不时得伸出两根手指凌空比划几下,心里思量着这一招像这样去解的话应该会好一点。 “欸,二公子......”絮儿见李元吉在莫名其妙地摇手指,立即准备出言调笑一番,哪知文秀眼疾手快突然捂住了她的嘴巴,然后赶紧摇脑袋,示意她不要打扰。 文秀姑娘和李元吉是一起长大的,可谓是琴梅竹马两小无猜,李元吉这会儿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一看就知道。她可不能让人现在去打扰他,要不然他恐怕又要吃不下饭了。哪知就在她心中刚放松下来时,一个粗鲁的陌生人突然冲了过来,指着元吉哥哥的脑袋就大骂起来。“怎么回事儿!?”她立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 第4章 以暴制暴(中)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你?”李元吉正在认真地见招拆招,突然被人打断思路,心中很不爽,况且这人还对自己出言不逊,如此粗鄙不堪。 “哟,你倒是忘得挺快的,不过没关系,小爷马上就能让你想起来。”魏勋咬牙切齿地回道。然后立即转身大喊起来“宝儿哥,小虎子,李继辉,快过来,你们快过来。” 听到魏勋的呼喊,楚宗宝几人懒洋洋地晃荡过来,“这么快就找到座位了?” “宝儿哥!”魏勋一把拉住楚宗宝的手臂,然后指着李元吉嚷嚷起来“宝儿哥,就是他,就是他,上次在学堂内就是他打了我跟李继辉,我屁股上的淤青到现在还没消呢。是不是,李继辉。” 李继辉看了一眼李元吉,然后脸色大变,立即接口道“对,就是他。上次被打后,我还被罚去祠堂跪了一夜。宝哥儿,你今天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咱们也必须让他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 “就这小屁孩儿?把你们两个打了一顿?”楚宗宝不可思议地问起来。 “是真的,宝儿哥,这人有些身手,所以才那么有恃无恐,嚣张跋扈。”魏勋急忙解释。 听到这人有些身手,萧虎眼睛里突然精光一闪,顿时起了一些好胜心,不过现在还算冷静,赶紧劝阻道“今天这可不是一般的场合,可不能闹出事端。” 魏勋听了这话,急忙反驳“谁闹事儿了,这是在解决恩怨,怎么能叫闹事儿。”随后又看向楚宗宝“宝儿哥,这里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这件事儿要是这么算了,今后我们还如何在这里混?” 楚宗宝也还不是太傻,并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居高临下轻蔑地看着李元吉,厉声威胁道“小子,他们两个是我的人,你打了他们,是你的不对,但是小爷今天难道心情好,你给小爷几个赔个不是,小爷就饶了你,怎么样?” 李元吉现在自然想起来这人是谁了,也知道这四人的身份了,说实话刚才猜出这四人“泰安四少”的身份时,他心里特别惊慌,毕竟对方的显赫背景就摆在那儿。不过后来他的心也慢慢地平复了,因为他想起了娘亲讲得那些大侠的传奇故事,不管是什么大侠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不畏强权、敢于伸张正义。“我不怕!我不能怕!我要成为大侠!”他不停地默念着,结果最后还真的感觉不到害怕了。 他镇定地看着楚宗宝,待他说完后,马上淡定地回道“我上个月确实和这两人有过冲突,不过事后夫子已经处罚过我们了,而且我们都答应过夫子今后要友善相处,是不是啊,魏勋。” 魏勋立即插嘴“李元吉,别拿夫子压我们,你以为打了我们就那么么容易算了吗?” 文秀这时也搞清楚事情的原委了,她生怕今天元吉哥哥又要动手,这几人来者不善,而且人多势众,这要动起手来多半是会吃亏的,于是立即伸手紧紧地拉住李元吉的衣衫下摆。 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一下,李元吉这才意识到文秀妹妹也身边,“这要是打起来,文秀妹妹怎么办?”他一时犹豫起来。 见李元吉不说话了,魏勋气焰大盛,立即又骂起来“怎么,不敢说话了,想当缩头乌龟了,上次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今天看到我们大哥,看到我们人多就怂了?你要真怕了,我们倒也可以放过你,不过你得跪下来给我们每人磕一个头,并喊一声‘爷爷’,怎么样?” “勋二愣子,你这个主意可真损,不过我还真喜欢。”楚宗宝很开心,放肆地笑了起来,剩余三少也跟着哄笑起来。 李元吉这回是真生气了,立马回击道“二愣子,看来屁股好了啊,走,咱们出去找个宽敞的地方,看看到底谁是爷爷谁是孙子。”说着“噌”得站了起来。 “不要!”文秀一把拉住元吉的胳膊,小脸急得通红,眼睛里满是惶恐。 四少这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个姑娘,看过去都是一愣“好漂亮!”,特别是楚宗宝,看了文秀一眼后突然有些失神,片刻后突然恬着脸自我介绍道“小娘子,在下是胶东王府楚宗宝,不知姑娘芳名?” 文秀哪里肯搭理楚宗宝,仍然紧紧地抓着李元吉的胳膊。 楚宗宝见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其妙地醋意和嫉妒“自己可是堂堂世子,还能输给一个无名小卒不成。”于是突然伸出手,准备将文秀拉到自己这边来。 李元吉见状立即暴怒,大骂一句“混蛋!找死!”然后猛然挥出一掌。 只听“咚”得一声,这一掌直接拍在楚宗宝的胸口上,“腾腾腾”,楚宗宝立即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退出去。 萧虎眼疾手快,一个箭步跟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楚宗宝的领口,要不然他直接就要摔下观礼台了。 这一掌的威力可不小,魏勋只感觉一阵风从脸上“呼”地刮了过去,差点被吓出个好歹,于是急忙对不远处的三名护卫喊道“废物,还不给我上。” 李元吉急忙将文秀推到絮儿身边,匆忙交代一声“你两走远一点。”然后便迈着大步抢了出去,与迎面冲过来的一名护卫对了一拳。 “啊!你们不要伤害元吉哥哥。”文秀见状立即尖叫起来,然后一把挣脱絮儿准备冲上去。 “小姐,你不能去,你不能去。”絮儿吓坏了,赶紧将小姐死死地抱住,然后连拉带拽将她拖到一旁。 “不要打了,元吉哥哥,不要打了。”文秀心急如焚,豆大泪珠已经从眼眶中“哗哗”地汹了出来。 与李元吉对上一拳后,护卫大惊失色“拳头居然这么硬?难道是练家子?不过看着应该不像啊。”他绝对想不到,自己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子其实是一个练了七八年拳脚的好手。 趁这护卫一分神的工夫,李元吉当即再冲过去,同时左手快速扬起,使出一记漂亮的“左勾拳”。见护卫急忙后仰躲避,李元吉的嘴角立即微微翘起“就知道你会中计。”然后立即使出“泰山压顶”,只见他猛地抬起右腿,接着整只脚直接凌空劈下。 “咚”,护卫刚仰过去,中门打开的胸口当即重重地挨了一脚,然后直接应声摔了下去。快速解决一人后,李元吉立即挥拳以迅雷之势朝下一个护卫打了过去,他可不想给他们留下丝毫反应的时间。 看着突然爆发在眼前的激烈打斗,观礼台上的观众立即被吓得惊慌失措,急忙如一群受惊的鸟儿一般四处逃窜。其实在四少与李元吉发生争吵时,他们就注意到了这个变故,四少的“丰功伟绩”他们都是清楚的,但那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没成想今天居然有机会亲眼目睹,他们哪里肯错过,当即饶有兴趣地看起了“大戏”。哪知道“大戏”突然演变成大战,他们也惊了,于是赶紧往外逃窜,台子上瞬间乱做一团。 公子少爷们的力气毕竟还是大些,几番推搡之下很轻松地就挤到了台阶口。没挤过的干脆直接跳上太师椅,踩着椅子蹦蹦跳跳地向前逃跑。然而那些柔柔弱弱的姑娘小姐们可就倒霉了,没跑几步就被推的东倒西歪,摔得七荤八素。好些个姑娘跌倒了也不知道赶紧躲避,被后面挤过来的人群一顿好踩,直疼得“哇哇”乱叫,实在凄惨。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醒了评审台上还在认真观看演出的一众官老爷们,泰安府尹慌忙站起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大人,小的这就去探查。”一个小吏回了一句后立即朝观礼台跑了过去。 回头看到几个差役还跟木头一样戳在看台两边,府尹大人怒不可遏,当即大声呵斥起来“他奶奶的,你们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快去叫人,立马将闹事儿之人全都控制起来,快!”看得出来府尹大人是真急了,不过他也不得不急,这是什么日子,又是什么场合,出现如此严重的意外那还如何了得。 这时观礼台上发生的骚乱已经成了整个校武场内的焦点,场边的观众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看什么表演,所有的目光全都投向了这场离奇的打斗。正在花车上认真表演的能人异士们也慢慢地察觉到了场内的变故,都惊讶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向看台上的官老爷,一阵愕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观礼台上的打斗还在继续,随着李元吉将最后一个护卫踢飞,四少的护卫们已经全被打翻在地,全军覆没了,有两个伤得重些的,此刻正抱着脑袋、捂着手臂,哀嚎不已。 看着李元吉一阵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没几下就将四个护卫打得爬不起来了,楚宗宝、魏勋、李继辉三人身上的嚣张气焰立即就蔫儿了,心里也不自觉得打起了“退堂鼓”,开始后悔去招惹这个怪物了。只有萧虎是个例外,他见李元吉身手还算不错,先是一喜,然后手脚就“痒”了起来,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了。 李元吉一双喷火的眼睛看向楚宗宝和魏勋,今天的事情皆因他两人而起,现在他必须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两个人。 一碰到李元吉杀人一样的眼神,楚宗宝、魏勋两人的大腿立即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了,两人惊慌失措地杵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哪里还有刚才那般的神气。见李元吉动了一下,两人立即颤颤巍巍地连退两步。待李元吉真得开始往这边走过来,两人都快被吓哭了,差点没跪下去。 “欸,这边还有人呢,你的对手是我。”这时萧虎终于忍不住了,他感觉自己该出手了。 第5章 以暴制暴(下) 四少之中,楚宗宝、魏勋、李继辉三人虽然平日表现地挺凶恶,但完全是样子货,实际上三人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比普通人还要弱几分。但是萧虎不一样,他可是有些真本事的。 萧虎平日虽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但武功倒是从没落下过,他自幼便跟着府中的护卫亲兵学习武术,练了这么多年,现在已经是打遍全府无敌手了。萧虎名中带虎,长得也是虎头虎脑的,活像一头小老虎,这一点还真得特别随镇南将军。不过可惜性格和作风一点也没得到老将军的真传,以至于年纪轻轻就和楚宗宝之流纠缠到了一起,还混了个“泰安四少”的恶名。 听了萧虎的声音,魏勋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边也有一个能打的人,于是精神头儿立即又回来了,赶紧喊起来“小虎子,快揍他,一定要把他打得他爹娘都认不出来为止。” “不,直接杀了他。”楚宗宝脸色阴沉地喊起来,“小虎子,尽管杀了他,后面的事情自然有我。” “对,杀了他。”“杀了他。”魏勋和李继辉也赶紧帮腔。 “杀了我?”李元吉轻蔑一笑,“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说完他也懒得再废话,直接原地暴起,然后凌空踢出一脚,径直朝着萧虎的面门踹了过去。云九小说 萧虎见状,急忙侧身闪避,同时高高地扬起拳头,狠狠地向李元吉砸了过去。 李元吉不慌不忙,挥出左臂挡下这一击,同时右臂快速挥出,打出一记凌厉的“下勾拳”,这记勾拳带着劲风呼啸着直奔萧虎下巴飞去。 萧虎急忙后退,待拳影闪过,立即抬起右腿,对着李元吉的小腹猛踹过去。 李元吉立即提腿,用脚腕抵住萧虎踢过来的小腿,然后向外猛得一拨,立刻将这记飞脚化解于无形。同时快速出拳,直接轰向萧虎的胸口。 这次萧虎可没打算再躲闪,同样挥起拳头朝李元吉的胸膛打过去。 “砰,砰”两人各自挨了一记老拳,两人的拳势都很猛,被击中后齐齐失去平衡,一起倒退出去,都重新回到起点。 李元吉退了两步才稳住阵脚,然后立即伸手捂住胸口,心中非常惊讶“这人倒是有些真功夫,看来还真是小看了这‘泰安四少’。” 李元吉也退了两步,见对方没再抢上来,赶紧揉了揉火辣辣的胸口。在李元吉出手痛殴四名护卫时,他就已经看出这人是个练家子,所以特意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不过经过这几个回合的缠斗,他发现这人还是超出了自己的预估“身手的确不错,看来和我一样,也是一个自幼学武的人。” 剩下的三少见战斗突然停下来,急忙大喊“小虎子,干什么呢,快上啊。” 萧虎听完当即迈步冲到李元吉身前又与他缠斗在一起,这次他的速度更快,攻势更猛了。此时观礼台上的闲杂人等都跑完了,只留下参与斗殴的几个人和两个娇弱的小姑娘。看着这个场面,围观的百姓们顿时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事故的来龙去脉,于是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一边热烈地讨论了起来“嘿,感情又是一出痴情公子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啊。”“对啊,俗套,像这种戏码,在这泰安城内早就臭大街了。”“俗套是俗套了点,不过这次的打斗可真不赖啊。”“确实,这次的当事人看起来都有些身手。”“喂,你看谁回赢?”“我觉得那劲装少年会赢,没看到他已经打倒四个了吗。” 不少原本站得很远的百姓,为了看得清楚一点,纷纷冲入场内,争先恐后地围到观礼台下,好近距离地欣赏这出大戏。这打斗可是实打实的,比起刚才那些稍显浮夸的演出精彩多了,他们可不愿意错过。不少人看到激动处,还发出一声声的惊呼,更有甚者开始加油喝彩起来,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见李元吉和又同那人缠斗在一起,而且这次打得更快更凶,文秀和絮儿不禁吓得小脸煞白花容失色。文秀很想冲上去助元吉哥哥一臂之力,收拾那几个可恶的纨绔子弟,奈何自己被絮儿抱得死死地怎么也脱身不得,急得大哭起来,哭得当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文秀的哭喊声很快引起了魏勋的注意,他见这两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孤单单地站在那里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涌出一个好办法“是不是可以抓住她们来逼迫这小子乖乖就范?”他又仔细思考一番,越想越觉得这个计谋简直堪称绝妙,于是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嘿嘿,等我制服了这个小混蛋,一展智勇双全的本色,我看谁还敢叫我二愣子。”一想到自己足智多谋的光辉形象赫然耸立在大家面前,引来大家的崇敬与膜拜,他不禁激动起来,于是说干就干。他瞄了一眼李元吉,见对方正打得投入无暇顾及这边情况,便偷偷摸摸地向文秀那边移步而去。 自从冲突开始,絮儿便一直保持着对四少几个人的警惕,当一脸狰狞的魏勋靠过来时立即引起了她的注意,于是当即抱紧了自家小姐,同时对着李家二公子大喊起来“二公子,救小姐!救小姐!” 李元吉听见动静急忙向文秀那边瞥了一眼,结果刚好瞅见勋二愣子一脸鬼鬼祟祟、欲图不轨的丑态,他万没想到这些人竟会如此下作,当即怒从心头起,火速踢出一脚逼退了萧虎,然后立即跳上旁边的太师椅,再借力一跃,只见他身影跳动不止,几个凫趋雀跃后准确地落在勋二愣子身前。 见到李元吉突然降落在自己身前,魏勋大惊失色,吓得连连后退。 “哼,欺软怕硬的东西。”见勋二愣子惊慌失措,李元吉心中火气更盛,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使出一记“猛虎出山”,抬起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胸口上。这势大力沉的一脚自然不是魏勋这样的公子哥能承受得住的,挨了这一脚,他先是惨叫一声然后便倒着飞了出去,在飞出将近一丈远的距离后,“砰”得撞在看台边的围栏之上,接着一个翻身就掉了下去。 “啊......”,下面先是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然后叫声突然停了下来失去了动静。 “糟了!”台子上的众人不禁心中一慌,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家毕竟都还是半大的孩子,骂归骂,打归打,可谁也没想真得闹出人命,杀人这事儿说说倒是简单,但可不是他们现在想做就敢做的,所以一时都吓坏了。 这时几十个差役从校武场各处姗姗集结过来,吵吵嚷嚷地挤过层层看热闹的人群后,才终于登上观礼台。泰安的差役自然不是小地方的差役能比的,他们也都训练有素,一冲上来便迅速采取行动,拔出佩刀将所有参与打斗的当事人统统控制了起来。 目睹到一个穿着不凡的公子哥从台上摔下来,一众官老爷们瞬间坐不住了,急忙提起官服跑了下来。 见诸位大人匆忙挤过来,一个小吏急忙汇报“大人,这人应该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听了这个结果,泰安府尹王仕升急忙拍了拍胸口,长吁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庆幸“还好,还好,没有出人命。”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要紧的关头,若闹出人命,他也别指望仕途高升了,能保住现在的位置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站在看台上的李继辉、萧虎、李元吉三人听到这个结果也都长舒了一口气,唯独楚宗宝是个例外,他的表现相当怪异,自魏勋摔下去他始终没有露出任何紧张的情绪,反而在得知人没事儿后露出一副非常惋惜的表情,因为在他看来让这个嚣张的李元吉来个杀人偿命才是最好的结局。 确定下面没事儿后,王仕升便抬起脑袋朝上面的几名公子哥看了过去,哪知就这一眼便让府尹大人心中大惊,直感觉遭了雷击。他顿时感觉胸口好像被一块儿巨石给堵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晃起来。 “大人,您没事儿吧?”小吏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府尹大人。 王仕升又往上面了看了一眼,“没错儿,就是他们,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又碰到这几个祖宗了啊。”然后顿时感觉心跳漏了半拍,呼吸也有些不畅了,急忙捂住胸口。 王仕升并不是唯一一个认出楚宗宝身份的官员,他背后的礼部尚书崔德率同样认识楚宗宝,因为他曾拜访过胶东王府,和楚宗宝有过几面之缘。崔尚书能在泰安这摊浑水里混迹这么多年,而且还当上了礼部尚书,绝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官场老油条,他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棘手、难办的麻烦问题,自己决不能插手,于是赶紧问道“不知王大人打算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王仕升也不是省油的灯,听了这话精神不禁为之一振,心里也立即活泛起来了,“哎呀,我倒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比我更大的官,这等事情自然得拉他一起下水才好啊。”于是急忙转身拱了拱手,恭敬地回答“这些人严重扰乱了花车大比的秩序,妨碍了大比的进行,这种事情之前从未发生过,下官一时竟没有想到应对之法。尚书大人见多识广,还掌管着全国的典章法度,一定有解决办法,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第6章 进退两难 听了这话,崔尚书心中一阵火起,“你这王仕升,还想拉我下水,用心着实险恶。”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直截了当地回道“崔某掌管着各种各样、种类繁多的典章法度,但没有一样是关于如何审案断案的,所以这回崔某就没什么可赐教的了。” 虽然崔尚书表明了不掺和的立场,但王仕升仍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可是他们破坏的可是花车大比,这是礼部和我泰安府共同操办的重要活动,......” “王大人!”崔尚书有些不客气地直接打断了王仕升的话,然后直接义正词严地回道“不管他们破坏的是什么,都发生在泰安城内,发生在你泰安府的管辖范围内,这是刑事治安的问题,不是道德礼仪问题,你身为泰安府尹,这也正是你该处理的问题,这还要我提醒你吗?” 崔尚书这句话说得就有些不客气了,弄得王仕升相当尴尬,只得谄笑道“呵呵,崔尚书说的是,崔尚书说的是。” 崔尚书回头一想,自己身为校武场内官阶最高的人,此时不表态也确实说不过去,于是又仔细思考了一下,突然他感觉自己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便赶紧开口道“我倒是真想到了一个解决当务之急的办法。” “崔尚书请讲。”王仕升立即兴奋起来。 “这里并不是处理这场冲突的地方,现在也不是审案的时间,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恢复花车大比,让今年的庆祝活动圆满结束,这么多人在看着我们呢,在等着呢,我们耽误不起啊。”崔尚书急切地说着。 “崔大人说的对,王某深以为然。”王仕升回道,“可是这些人怎么办?” “自然好办”,崔尚书回答,“你现在立即派人将他们押回泰安府衙,等大比结束,你有的是时间调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啊!”王仕升惊讶地叫出声来。 “怎么?王大人觉得我这么安排有什么问题吗?”崔尚书不悦地反问起来。 “没有,没有,自然没有。”王仕升急忙回答,不过在心里已经骂开了“这老东西,真是一只老狐狸,这下彻底把自己摘出去了。”然后又忿忿不平地将将崔德率以及他全家人问候了个遍。 见王仕升磨磨蹭蹭,崔尚书赶紧催促道“王大人抓紧时间吧,现在的闹剧说不定已经传出去了,再等下去,恐怕全城的人都要知道了。”说完伸出食指朝天上指了指。 王仕升见了这个手势立即吓得一阵激灵,然后一溜小跑冲上观礼台,对着一个小吏大声吩咐道“速速将他们带回府衙,好生看管起来,等这边事了,本府再按律处理。” “遵命!”小吏领了命令便向差役们布置起押解任务。 见几个差役走过来对自己动手动脚,楚宗宝立即怒了,刚要出言制止,结果被突然传来的一阵咳嗽声打断了,他抬头一看,发现咳嗽的人正是王仕升,而且他此时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楚宗宝自然还没笨到连这么明显的眼色都看不懂,于是就放弃了挣扎的打算,大摇大摆地跟着差役走了。 等楚宗宝走到自己身前,王仕升本欲和他打个招呼,但回头一想还是放弃了,毕竟人多眼杂,他不敢做得太过明显。 剩下的几人皆是惊魂未定,而且发现事儿闹得这么大,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更不敢再多做什么,只得老老实实地被押解走了。 “元吉哥哥,元吉哥哥。”见元吉哥哥要被官差押走了,文秀急忙冲过来拽住他的手臂,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声音里满是哽咽。 王仕升见状立即呵斥起来“你是何人,为何在此胡闹?来人,把她也一并带走。” 絮儿听了这话赶紧冲到王仕升面前轻声解释起来“大人,我家老爷是吏部考功司郎中胡怀安大人,这是我家小姐。那个少年是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大人家的公子。今日我们三人来此处观看花车表演,我们不曾招惹过任何人也不曾生出任何事端,但是他们几人却无故前来挑衅,而且还妄图轻薄我家小姐,李元吉公子出于自保而且出于保护我家小姐才被迫还手,我们是无辜的,请大人明察。”絮儿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身为泰安城高门大院内的丫鬟,她最懂得权势、背景的重要性,所以便第一时间亮出了身后的家门依仗。这样做一是提醒王仕升谨慎行事,再者也可以给自己壮一下胆,毕竟她还是第一次应对这样的场面。 听了这话,王仕升又感觉到一阵心塞、气闷,心中暗骂“他娘的,怎么又来了个吏部大员,还他娘的是专门管考核、升迁的,这可如何是好。”他痛苦得想了想,最后无奈地轻声回道“事情我了解了,你先带你家小姐回家去,这件事稍后我自会秉公处理。”然后转头吩咐道“来人,这两位姑娘是重要目击证人,好生送他们回家。” “谢大人。”絮儿轻轻回了一句,然后急忙跑过去拉住小姐的手臂,劝道“小姐,我们先走吧。” “不!”文秀急忙拒绝。 李元吉急忙劝慰道“你先回去吧,府衙有什么好去的,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说了你要是也被这样光天化日地押进府衙,回去了我还不得被吊起来打啊。” 絮儿也急忙补充道“对啊,小姐,我们现在得赶紧把消息带回去才是,老爷和李大人知道了自会想办法营救二公子。” 文秀听了这话才不舍的松开了手,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元吉走出校武场,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押解走。 台下的魏勋也被两名差役担上了担架,在抬的过程中他还从昏厥中醒了过来,这一醒可坏了,他立即感觉膝盖里传来一阵剖心切肝的剧痛,又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这杀猪一样的惨叫直听得众人牙齿打起了哆嗦,背脊也一阵阵地发凉。 等人走出校武场,王仕升叫来一个小吏吩咐起来“你速速派人去寻找目击人员查清事发情况。”然后又拉住另一个小吏耳语道“你速速回府,亲自照看那些人,记住要妥善招待,不得动粗,再派人将城里最好的大夫请过来给那。至于那几个护卫,就不要管了,直接送进监牢。” “小的遵命。”小吏领了命令急忙离去。 见当事人都带走了,现场也处理干净了,王仕升这才走到台子边,高声喊道“诸位,事故的当事人已经被押送回府衙,稍后我会查清此事的来龙去脉,然后按律秉公处理。现在请诸位有序回到自己的位置,重新落座,花车大比马上重新开始,请诸位尽情观赏。” 此话一出,下面围观的百姓立马一哄而散,“演出人员”都被押走了,“大戏”也该结束了,虽然他们还感觉还不够尽兴,也只能恨恨作罢、悻悻散去。 过了一会儿,校武场又恢复如初,钟鼓礼乐又重新奏响,精彩的表演又再次登场。这回能人异士们的表演依然卖力,演出依然精彩,可是现场的气氛确完全变了样。无论表演如何精彩,观众都只是无精打采地站在场边,情绪就是起不来,看起来格外诡异。 又过了片刻,观众甚至已经完全对场内的表演失去任何兴趣了,一个个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八卦起刚才那场精彩的实战“表演”了,当然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那几位公子哥的身份。“欸,据我邻居家婆姨的外甥说,那几位公子哥正是泰安四少和李家那位爬墙二公子。”“是嘛,我说呢,估计整个泰安城敢在今天、在这个地方闹事儿的也就这几位爷了。”“谁说不是呢,不过也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报仇呗,你们不知道吧,前几天李家那位骑墙公子打的正是四少中的二少。”“哟,这李二公子还真是个狠人呢。”“那可不,你也不看看人家的身手。”“不对,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听说这次好像是因为争风吃醋,你们没看见上面还站着两个长得跟仙女儿一样的姑娘吗。”“哟,听你这么一说还真像,不知道那两个仙女儿又是谁家的大家闺秀?”“好像是城西一个富豪家的。”一时间,观众交头接耳忙得不亦乐乎,各种版本流言蜚语,开始在场内大行其道,哪儿还有人在乎什么花车大比。 此时府尹大人也没心思再关心什么魁首什么御匾,只是木木地端坐在看台上愣愣地出神。刚才这一会儿他琢磨出了三种善后方案,只不过最后又都被无奈地推翻。这场闹剧这么多人看着呢,等大比后肯定会随着人流扩散到整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到时候满朝文武都有可能有所耳闻,这要是“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里还有操作的余地。若是律秉公处理,那必然要得罪世子啊,得罪了世子那不就等于得罪了王爷吗,王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得罪了他仕途还要不要了。按说可以暗地里稍微操作一下,卖王爷一个面子,但另一方作为受害者能忍气吞声吗,他们也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啊,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个直管官吏功过考核的郎中,虽然官阶不高但权力极大,照样有能力控制着自己的仕途命运啊。“他娘的,真难啊!”府尹大人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 第7章 龙颜震怒 做泰安城的父母官可不简单,这是整个王朝最风光的地方父母官,与其他地方官员相比,虽然大家职位、品级相同,但泰安城父母官的权力比他们大得太多。而且京官本就靠近权力中枢,有活跃在权力中心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往往可以一朝登上天子之堂,从此飞黄腾达。当然风险也是有的,身处宦海旋涡,稍有不慎也会一朝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此时府尹大人就感觉自己已经处在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现在他还哪里敢奢求什么飞黄腾达,但求不要粉身碎骨就好。府尹大人越想越惊越想越怕,随即便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于是急忙伸手向桌子上的茶碗端去,哪知道两只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听使唤了,在尝试了三次后,才颤颤巍巍地将茶碗端起来。 其实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府尹大人的预料,大比还未结束,一条“王子公孙观礼台斗殴,花车大比被迫中断。”的劲爆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泰安城,最后又通过一条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方式传进了皇城。 皇城西南角有一处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院落,这院落素来大门紧闭,从不跟外界有什么来往,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此时在院子外侧的一个耳房内,有一个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太监正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玩儿着自己亲手养大的蛐蛐。看着罐子里日渐长大的蛐蛐,他开心不已,激动地对着蛐蛐说道“嘿,别着急,明天我再养一个给你做伴儿。”话刚说完,房门突然“砰”得一下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他赶紧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御林军正托着一根竹筒冷峻地站在外面。他当即盖上罐子,“呲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飞速穿好鞋子后赶紧将竹筒接过来,然后一溜儿烟跑出院落,飞快得朝内城跑过去。 这竹筒宽两指长一指,筒口被朱红色的封泥封得死死地,封泥上还印着一只乌雕的图案,正是看见这个图案年轻太监才如此紧张一刻都不敢耽搁。 这只乌雕的来历可不简单,这是神武营的专属标志。神武营是泰安城甚至是全国最神秘的一支部队,只由皇帝亲自领导,亲自指挥。神武营的将士全都是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精锐,起初只作为皇帝的贴身护卫,后来渐渐地又发展出一个新职能——收集情报。现在神武营已经发展成为王朝最庞大的情报收集机构,它隐匿于全国各地,专门收集地方的军政大事、官员秘闻、和各类突发事件,并将之快速传送回泰安城。 其实这座院落就是神武营的总部所在,每天从各地送上来的情报都会先送到这里做整理记录,然后才会通过专人送到皇宫内院。整个王朝知道这一秘辛的绝对不超过三人,就连这个平日里就住在总部院内的年轻太监都对此毫不知情,因为他活动的范围只在前院。 传递乌雕秘信是一个极其紧要的工作,送信之人绝对不会再被安排去干其他工作,哪怕无信可送也必须守在院落内,保证随叫随到。这个年轻太监就是专职传递乌雕秘信的,他是一年前才被福公公看中安排到这里的,当时福公公只给他交代了一句话“多看,死。多听,死。多说,死。送信超时,死。乌雕封泥损毁,死,诛九族。” 年轻太监跑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跑到了御书房门口,出示了腰牌后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没一会儿,一个眉发灰白的老太监从里面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正是皇宫内的大总管福公公。福公公接过竹筒后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见筒身完好无损,封泥完整如新,这才示意年轻太监退下,接着便赶紧转身步入御书房。 御书房是皇帝的御用书房,是他读书写字批改奏折的地方,房子内陈设布置并不奢华,只摆满了各类珍贵典籍,其中很多还是濒临失传的珍贵孤本。整个房间看起来书韵飘香、清雅脱俗,与其他皇室宫殿的珠光宝气、金碧辉煌明显不同。 内屋,龙案后,大楚皇帝身穿明黄色九龙云锦龙袍,头戴金丝翼善冠,正专心致志地批阅着各部及地方呈报上来的奏折,只见他举手投足间尽显九五之尊的庄重与威严,不愧是大楚天子、天下共主。 此时皇帝手握一只玉柄狼毫正在工部呈上来的一份奏折上写着批复,长达一个时辰的批阅工作已经让他露出了几分疲惫之色,眼角的皱纹看起来也深了许多,不过想到还要陪自己心爱的小公主去看花车,逛隆兴街不夜市,动作又不禁加快一些。 福公公踩着碎步来到龙案前,恭敬地弯下身体,轻声禀报道“陛下,前面送来一封乌雕密信”。 皇帝先是轻轻地皱了下眉头,然后才缓缓开口“念。” 福公公赶紧领命,然后拿起龙案上的一柄金质短锉刀,小心地削掉竹筒上的乌雕密封泥,取出密信认真地读起来“八月十五日,未时,泰安城花车大比现场,胶东王五子楚宗宝、国舅幼子魏勋、镇南将军独子萧虎、刑部尚书三子李继辉及护卫四人与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次子李元吉爆发激烈冲突并引起斗殴。斗殴导致魏勋及护卫四人受伤,花车大比亦因此中断。斗殴消息现已传遍全城,京中百姓议论纷纷、群情激愤。”读完信福公公心里也不禁“咯噔”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向皇帝看去。 其实当密信读到一半时,皇帝的整张脸就拉下来了,脸色也变得如水一般阴沉。等信读完便已怒不可遏了,只见他骤然起身,猛拍龙案,大声呵斥道“岂有此理,目无法纪,胆大包天。”由于发力过猛,将整支玉柄狼毫拍了个粉碎,乌黑的墨汁四处飞溅甩出老远。 福公公见状急忙走过来扶住皇帝陛下,苦苦相劝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保重龙体啊。” 皇帝依然愤愤不平,继续说道“平时这些世家子骄纵了一些,朕只当他们年少轻狂,意气用事,从不过问责备,可今天是什么日子,那是什么场合。竟然导致花车大比中断,闹得满城风雨,简直有违圣贤教导,有失皇家体面,有损王朝根基。”皇帝越说越气随即直接挣脱了搀扶,快速走到屋子中央。激动地走了几个来回后又接着开口了“严惩,必须严惩,不然不足以对那些无视王法、骄纵过度的世家子弟产生威慑,不足以平民怨。立刻传旨大理寺、刑部、礼部、还有泰安府,让他们联和查明冲突原委,查清事情真相。再联和会审,从严从重惩治闹事之人,无论是什么人,无论有什么背景,皆严惩不贷。” 做泰安城的父母官可不简单,这是整个王朝最风光的地方父母官,与其他地方官员相比,虽然大家职位、品级相同,但泰安城父母官的权力比他们大得太多。而且京官本就靠近权力中枢,有活跃在权力中心的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往往可以一朝登上天子之堂,从此飞黄腾达。当然风险也是有的,身处宦海旋涡,稍有不慎也会一朝身败名裂,粉身碎骨。 此时府尹大人就感觉自己已经处在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现在他还哪里敢奢求什么飞黄腾达,但求不要粉身碎骨就好。府尹大人越想越惊越想越怕,随即便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于是急忙伸手向桌子上的茶碗端去,哪知道两只手不知道怎么的突然不听使唤了,在尝试了三次后,才颤颤巍巍地将茶碗端起来。 其实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府尹大人的预料,大比还未结束,一条“王子公孙观礼台斗殴,花车大比被迫中断。”的劲爆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泰安城,最后又通过一条隐秘的不为人知的方式传进了皇城。 皇城西南角有一处从外面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院落,这院落素来大门紧闭,从不跟外界有什么来往,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 此时在院子外侧的一个耳房内,有一个看上去刚二十出头的年轻太监正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玩儿着自己亲手养大的蛐蛐。看着罐子里日渐长大的蛐蛐,他开心不已,激动地对着蛐蛐说道“嘿,别着急,明天我再养一个给你做伴儿。”话刚说完,房门突然“砰”得一下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他赶紧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银白色铠甲的御林军正托着一根竹筒冷峻地站在外面。他当即盖上罐子,“呲溜”一下从床上爬起来,飞速穿好鞋子后赶紧将竹筒接过来,然后一溜儿烟跑出院落,飞快得朝内城跑过去。 这竹筒宽两指长一指,筒口被朱红色的封泥封得死死地,封泥上还印着一只乌雕的图案,正是看见这个图案年轻太监才如此紧张一刻都不敢耽搁。 这只乌雕的来历可不简单,这是神武营的专属标志。神武营是泰安城甚至是全国最神秘的一支部队,只由皇帝亲自领导,亲自指挥。神武营的将士全都是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精锐,起初只作为皇帝的贴身护卫,后来渐渐地又发展出一个新职能——收集情报。现在神武营已经发展成为王朝最庞大的情报收集机构,它隐匿于全国各地,专门收集地方的军政大事、官员秘闻、和各类突发事件,并将之快速传送回泰安城。 其实这座院落就是神武营的总部所在,每天从各地送上来的情报都会先送到这里做整理记录,然后才会通过专人送到皇宫内院。整个王朝知道这一秘辛的绝对不超过三人,就连这个平日里就住在总部院内的年轻太监都对此毫不知情,因为他活动的范围只在前院。 传递乌雕秘信是一个极其紧要的工作,送信之人绝对不会再被安排去干其他工作,哪怕无信可送也必须守在院落内,保证随叫随到。这个年轻太监就是专职传递乌雕秘信的,他是一年前才被福公公看中安排到这里的,当时福公公只给他交代了一句话“多看,死。多听,死。多说,死。送信超时,死。乌雕封泥损毁,死,诛九族。” 第8章 牢狱之灾(上) 挨到花车大比结束,府尹王大人立即从神游的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后一屁股坐进绿帷轻轿,赶紧催促着打道回府。虽然是他与崔尚书两人亲自将御匾移交给了大比的“魁首”,但是此时再回忆起来,他竟然怎么也想不起关于“魁首”的任何信息,就连他们表演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花车装饰得如同一个巨大的聚宝盆,王大人不禁摇了摇头,嘴角一扯苦苦地笑了起来。 官轿从繁华热闹的街道上一路穿过,看着街道两边往来不息的人群,听着四周小贩的叫卖吆喝,王大人的心情这才安定下来,此刻他感觉泰安城还是那个泰安城,一切依然安祥如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王大人终于回到了位于城东的泰安府衙。一走出绿帷小轿,他立马一溜儿小跑冲了进去,不等几个迎接的下属开口,便立即询问起来“他们人在哪儿?伤着没有?这次斗殴事件的原委查得如何?” 通判王生赶紧躬身回答“回大人,几位公子都安排得好好的,就在后院的厢房。除了魏公子,其他人均无大碍。” “魏公子伤势如何?”王大人急忙发问。 “魏公子伤得不轻,小的请名医来看过了,说是膝盖下面的骨头摔断了,现在已经包扎固定好了。不过......”王生突然犹豫起来。 “不过什么?快说。”王大人急忙催促 “大夫说他伤得极重,而且是靠近膝盖处的关节要害,若恢复得不好,说不定就要留下残疾。” “什么!?”王大人大惊失色,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然后继续问起来“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我们已经询问了几位目击者,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调查清楚了。” “快说。” 王生正要将调查结果娓娓道来,哪知一阵高亢尖锐的喊声突然从府外传了进来“圣旨到!泰安府尹王仕升接旨。” “圣旨!?”王大人的脸色骤然大变,心中惊骇不已,“完了!”他顿时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冰窖,全身上下的温度突然散了个干干净净。 传旨太监盎然走进府衙大厅,转身面门站定,举起手中的明黄色的蚕丝圣旨,高声喊道“府尹王仕升接旨。” 王大人哪儿还敢想那么多,赶紧带着一众下属跪下接旨。 传旨太监将圣旨徐徐展开,高声念起来“今日有世家纨绔子弟无视法纪纲常,于花车大比现场斗殴滋事,造成了恶劣的影响,严重干扰了南征庆祝活动的顺利举行,严重干扰了百姓的观赏体验。特命刑部、大理寺、礼部、泰安府联合会审此案,查清原委,严肃惩办当事之人。钦此。” “事情闹上天了啊!”王大人立即感觉一阵天晕地旋。 “王大人,赶紧接旨吧。”见王仕升跪着发愣,传旨太监赶紧出言提醒。 “臣王仕升接旨。”王大人如梦方醒,赶紧接过圣旨。不过当把金灿灿的圣旨拿到手里之时,他突然打了一个激灵,脑子瞬间清醒“联合会审,联合会审,这样一来,这口锅岂不是砸不到我头上了!?”想通这一环节后,他不禁猛然松了一口大气,心情也立即由阴转晴,当即大方地往传旨太监的手里塞了一个大银锭。等传旨太监心满意足地离去,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立即兴奋地跳了起来。 见王大人整个人突然变了副模样,心情好得不得了,王生赶紧好奇地询问“大人为何突然如此开心?” 听了这话,王大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于是赶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咳”,他先轻轻咳了一下,然后又稍微整理了一下官服,最后才缓缓开口“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件开心的事情而已。” 见大人不说,王生很自觉地不再追问,赶紧将话题引回来“那这个案子?” “先不用管了。”府尹大人一脸轻松地回答,“等会儿自会有人过来管。” 王大人说的没错,没一会儿,礼部尚书崔德率、大理寺卿韩让、刑部侍郎耿忠三人就联袂步入泰安府衙。既然陛下亲自下旨,来得自然都是各部门的一把手,但刑部尚书李希瑞这回是真的来不了了,他必须得避一下嫌了,因为当事之人之一的李继辉正是他的第三个儿子。 见三位上官齐临府衙,府尹大人急忙迎上去,热络地套起近乎。 礼部尚书崔德率的脸一直耷拉着,最终还是没能逃出这个旋涡让他感觉有些不开心,不耐烦地说道“王大人,多的话就不用说了,陛下催得急,咱们抓紧时间办事儿吧。” “大人说得对,大人说得对。”王大人赶紧将三人引入座位,然后立即对王生吩咐道“王通判,快叫人给三位大人上茶。然后再把我们调查出来的所有材料统统拿上来,让三位大人过目。” “小的得令。”王生领了命令急忙跑出门,没一会儿,就将茶水、材料全都端了上来。在四位大人翻阅材料的时候,他也没闲着,殷勤地将冲突的经过从头到尾详细地介绍了一遍。 崔尚书翻完材料后便将目光投向韩让,虽说在坐的四人数他的官阶最高,但他主管礼仪、祭享、贡举之政,对于如何审案判案并不精通,所以很明智地选择默不作声。 看懂了崔尚书的眼神后,韩让也没有推辞,直接张口说起来“这些都是目击者的证词,记录地稍微有些简单,而且数量也不够,我们必须调查得更详细点才行。” 听了这话,王大人显得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积极得附和道“韩大人说的对,韩大人说的对。” “既然这样,那就派人再重新调查一遍。”崔尚书当即拍板。 “行,下官这就去安排。”王大人急忙应下来,不过在离开前他又想到了两个问题“不知此案在何处审理?当事人该如何安排?” 崔尚书回答道“这个我们三人来时就商量好了,既然当事人就在府衙,那就在这里审。” “他奶奶的。”听了这话王大人当即气得想骂人,他还以为案子会移交给大理寺或刑部呢,搞了半天还是在他这里,然后便在心里骂起来“三个该死的老狐狸!既然这事儿你们都商量好了,还有什么必要让我参与进来。” 不等王大人发表意见,崔尚书又开口问起来“当事人在何处?” 王大人尽管心里很不爽,但还是得耐心地回答问题,谁让他官最小呢“回大人,几位公子现在就在后面的厢房,四个护卫已经送进了监牢。” “厢房?”崔尚书有些惊讶,“这个安排恐怕有些不妥吧,现在这个案子正处在风口浪尖之上,陛下也正关注着,若是传出去我们恐怕会落下一个包庇、徇私的罪名。” “尚书大人所言极是。”韩让、耿忠纷纷出声附和。 “那大人认为该怎么安排为好,下官马上就去办。”府尹大人立即询问,他心里想既然你不满意那就直说怎么办就是了,反正我就只管听命令办事,将来出了麻烦也赖不到我头上。 崔尚书各看了三人一眼,然后才缓缓地开口“我觉得还是一视同仁比较好,诸位觉得呢。” 剩下的三人都先犹豫了一下,然后才齐齐点头“嗯,如此甚好。” 等四位大人协商完,府衙内的差役但凡有些办案经验的全都派了出去,重新对这场冲突展开了调查。至于几个当事人,还是先委屈一下去监牢里待一待吧,毕竟案子的处理基调已经被陛下定好了,就算想在暗地里搞点小动作,此时也只能先隐忍不发。“顺势而为”是为人为官的重要技巧,四位大人混迹官场几十年,能走到这个位置,必然都深谙其中之道。 当王生跑过来恭恭敬敬地将三少请出房门的时候,三少都以为与往常一样,问题又得到了顺利得解决,可以回家去了。 李继辉赶紧拍了拍依然起伏不定的胸口,庆幸地喊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这次闹得这么大,我还以为咱们要吃不了兜着走呢。” 听了这话,楚宗宝当即在李继辉的头上拍了一下,然后不屑地讥讽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瞧你那胆子,比绿豆还小,简直就是给我丢人现眼。我问你,自从跟了小爷,什么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李继辉立马伸手抚了抚楚宗宝的胸口,谄媚地说道“哎呦,是我说错话了,宝哥儿别生气,别生气。” “哼”,楚宗宝不客气地将李继辉的手拍掉,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间。虽然这次的麻烦好像比往常的大了一点,但他并没有什么担心的,他坚信结果依然还跟往常一样,他不相信泰安城里还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次花的时间比以往长了不少,他决定回去了一定要闹上一闹。 三人刚走出院子,恰好看见李元吉也朝着这边走过来。一见到这人,楚宗宝全身的火气瞬间被点燃了,当即一个箭步冲到李元吉身前,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子,你等着,现在才刚开始,咱们没完。” 李继辉也赶紧跑过来帮腔“就是,有本事不要走,我们现在就去叫人,一定要把你打得让你爹娘都认不出来。” 李元吉自动无视了两人的挑衅,视线直接越过他们看向后面的萧虎,问道“你呢,有什么想说的?” “刚才还没分出胜负,现在有机会了,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实力了。”萧虎回答地十分霸气。 “哼!”李元吉不屑地哼了一下,经过这次的冲突他倒是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一些认知。平时他都是一个人练武,最多也就是和娘亲过过招,也一直是见招拆招、点到即止,所以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他一直都不甚明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厉害!”回想起今天的战斗,他感觉甚是满意,这和平日里的见招拆招明显不同,这次他打得十分畅快,甚至打出了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仔细想起来,他倒是感觉自己今天还真得像极了一名惩恶扬善的大侠。 第9章 牢狱之灾(下) 在自我感觉良好,暗自得意了一番后,李元吉大侠的心里紧接着又打起了鼓,今天的动静闹得自然不小,这次回家去怕是不好应付了,屁股不掉层皮、膝盖不跪得抽筋恐怕是过不去了。 见这几个公子哥又要起冲突,王生赶紧带着差役冲上去将几人远远的隔开,随后一脸谄媚地拍起了楚宗宝的马屁“世子殿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气,赶路要紧,赶路要紧。” “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走着瞧。”不知道是不想在这里惹事儿,还是着急着离开,楚宗宝突然变得好说话了,对着李元吉撂下一句狠话后也不再纠缠了。 在王生的带领下,一行人没一会儿就走到了监牢的大门口。 看着大门上方刻着的“牢狱”两个大字,楚宗宝勃然大怒,立即瞪着王生痛骂起来“怎么回事儿,怎么走这里来了,路都不会带,你他娘的是瞎了不成。” 王生只是颤颤巍巍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吭。 “问你话呢,聋了吗?”见这人不说话,楚宗宝火气更盛。 王生这才鼓足了勇气,支支吾吾地回答“回,回世子话,路没,没错,这里就是咱们的去处。”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李继辉三人顿时如遭雷击,愣在原地。楚宗宝先是一怔,然后突然暴跳起来,他一把揪住王生的衣领,扯着嗓子喊起来“他奶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给小爷解释清楚。” 看着楚宗宝一副择人而噬的模样,王生吓得瑟瑟发抖,急忙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回禀世子,是大人,大人吩咐小的将你们几位送到这里来的,说是,说是暂时收押。” 楚宗宝听完立刻炸毛了“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想把老子关进这里面,你们是不是忘了我爹是胶东王了。”说着对着王生的肚子就狠狠地踹了一脚,踹完依然不解气,又跳骂起来“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好好用你们狗眼看看本公子是谁,你们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吧,好,你们等着,我告诉你们,在这座城,我弄死你们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王生痛苦地躺在地上,一边捂着肚子一边哀求道“世子殿下,小的们只是,只是听命行事,还请世子殿下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吧,不要和小的一般见识。” 楚宗宝也发觉骂这小喽啰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便掉转了“枪头”“好,你去把王仕升喊来,我要亲自问他。” 王生自然不敢去打扰王大人,只得找个理由搪塞“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大人现在在哪儿啊。” 楚宗宝快气疯了,立即对着四周大声喊起来“王仕升,你这狗官,快出来见小爷,小爷告诉你,你的官帽已经戴到头儿了。” 见楚宗宝骂骂咧咧的马上就要失控,王生脑子一转急忙将圣旨抖了出来“世子殿下,你就算找到我家大人也于事无补啊,这都是皇帝陛下的命令。陛下刚刚传下圣旨,特命刑部、大理寺、礼部、泰安府四部门联合调查审理这个案子。你说皇上都发话了,我们哪敢不从啊,就算给我们一万个胆子我们也不敢抗旨啊。” 楚宗宝听了这话不禁大惊失色“你说什么?”然后急忙蹲下去死死地抓住王生的衣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陛下下旨!?联合会审!?”。 王生赶紧确认“千真万确啊,给小的一千个脑袋小的也不敢瞎说啊。” 听到这里,楚宗宝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嚣张的气焰当即偃旗息鼓,然后心灰意冷地把手缩了回来。 王生见状急忙打了个滚儿,逃得远远的,生怕这位爷再发疯把气全撒到自己身上。 楚宗宝蹲着发了半天愣后,突然不知道又抽了什么疯,猛地站起身,拔腿就要往外跑。可刚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来,嘴里叨叨着“不能跑,跑就抗旨了,对,不能跑。”然后又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见世子殿下的气焰彻底蔫儿了,王生也终于敢鼓起勇气说话了“殿下,几位公子,要不咱们先进去吧。” “你!”楚宗宝闻言又立即抬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这回王生学聪明了,见这一脚踹过来,身体立即后仰,顺势倒了下去。 踹了这一脚后,楚宗宝好像感觉心里好受多了,撂下一句“狗奴才,下次再收拾你。”然后竟自觉地朝监牢大门走了过去。 见情况突变,王生不禁愣了一下,随后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把这位小爷搞定了,随后又转头可怜兮兮地看向萧虎、李继辉和李元吉。 李元吉刚刚还在为自己的这番行侠仗义之举暗自得意,哪知道转眼就要被关入牢狱了,整个人彻底蒙了。“怎么办?我还能出得去吗?我爹会来救我吗?这回他不会真得要把我的腿打断吧?”无数个念头不停地从他脑子里钻出来,搞得他又惊又慌,几乎要崩溃了。见楚宗宝叫嚣无果后自觉地朝监牢走过去,他的心脏突然“噗通”一下漏了半拍,然后便不由自主地朝旁边的萧虎和李继辉两人看了过去。 萧虎从小野到大,混过军营,十万大军在他的眼里也只不过是儿戏,也上过战场,早早就见识过尸横遍野血流千里,说到胆子怕是真的可以包天了,但得知自己要被关进监狱也一样惊慌不已。不过见李元吉看过来,又立马把胸膛挺了起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样子,然后翘起下巴,用鄙夷的语气说道“看什么看?怕了?瞧你那胆小的样儿,好好看看小爷我。”说完便昂首迈步走了出去。 李元吉被唬得愣了一下,随后也鼓起勇气跟了上去,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气势也是万万不能输的。其实他并不是一个鲁莽的人,被人激一下就丢了理智,只是形势已然如此,除了服从他也没了任何主意。 瑟瑟发抖的李继辉见人都走了,立即惶恐地喊起来“欸,那可是监牢啊!你们真进啊。” 别看楚宗宝、萧虎走地挺坚决,实际上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哪儿还有管李继辉的心思。 见楚宗宝、萧虎马上就要走进监牢的大门,李继辉立即喊起来“欸,你们等等我,等等我啊。”喊完赶紧抬起颤颤巍巍地大腿,踉踉跄跄地追了过去。 四人在王生的引导下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入地牢深处,然后木然地走进一间间牢房。 “砰”,当牢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脑子处于一片空白中的楚宗宝突然惊醒了,他抬眼在牢房里扫了一圈,现在还是白天,可牢房里却暗无天日、黑暗无比。而且里面还沾满了各种各样的污浊难闻的东西,他想不通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肮脏地方,他感觉自己家的茅厕都比这里干净。他实在受不了了,赶紧抓住大门疯了一样地喊起来“快去王府,去通知我爹我娘,让他们赶紧来救我,快!” 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了王生一跳,他赶紧安慰道“殿下放心,这案子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我相信王爷也已经知晓了,说不定他现在已经在来得路上了,你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说完便拉着几个差役逃命似的跑了。 见这些人要把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个污浊恶心的地方,楚宗宝立即嚷嚷起来“欸,谁让你们跑的,谁让你们跑的,快给我回来,快回来。” 监牢重地,是关押为非作歹、作奸犯科之徒,甚至是十恶不赦的恶人的地方,人们自然视其为邪恶、恐怖之地,从而惧而远之。当然,寻常之人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机会进入这个地方,他们也不愿意有。至于那些出身显赫的王子龙孙、勋贵世家子弟则更是如此,在他们的人生字典里哪儿有“监牢”这两个字。 李元吉几人看着四下阴暗潮湿的环境,闻着发霉又带着腥臭味的空气,不禁感觉毛骨悚然,头皮一阵阵得发麻,他们这才明白什么是监牢重地。没一会儿,李继辉也绷不住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当即崩溃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以边喊着“爹,快来救我啊,快来救我啊。”这哭声之凄惨,哭状之真诚,几乎快要达到闻者伤心听着落泪的程度了,不知道的绝对会认为这小年轻铁定是被冤枉陷害的。 周围牢房里的犯人听见李继辉的哀嚎纷纷趴在栅栏上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一个操着关西口音的壮汉乐呵呵地调笑道“小兄弟,第一次吧。别怕,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进来你就熟门熟路了。等过了四次五次,不送你来,你还会挺想念的嘞。”此话一出牢房内立刻响起一阵哄笑。 见差役一转眼便跑得没影了,一点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楚宗宝便像疯了一般对着牢门狠狠地踹起来,也不知道是在撒气还是想逃狱。 对面牢房中的一个粗犷大汗见状立即兴高采烈地给他加油大气“小伙子,加把劲儿,再加把劲儿。”结果又惹起一阵哄笑。 李元吉、萧虎两人的表现稍好一些,没哭也没闹,不过脸上也挂满了惊慌和害怕。牢房里面又肮脏又黑暗他们也不敢去,只得像木头一样呆呆地站在门边上。 过了好一会儿,实在是站累了,萧虎便又往牢房里面扫了一眼,见最里面的角落里好像摆着一张床,就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走近一看,这哪里是床,分明就是一张破破烂烂的草垫子,而且上面还沾着乌七八糟的污渍,他立刻失去了坐下去的勇气,然后又急忙跑回去。 李元吉根本没打算往里面去,直接靠着木门就地坐下去。他自幼习武自然比楚宗宝几人更能吃苦,不过这种地方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他有些害怕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咬着牙关努力想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可坚持了很久还是没能成功,最后只得抱紧双臂像猫一样蜷缩起来。 其实王生几人并没有走远,他们就猫在不远处的墙后面偷偷地欣赏着这几个王孙公子的滑稽表演,这机会可不常见,他们哪儿能错过。看着楚宗宝、李继辉彻底崩溃了,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鄙夷地嘲笑起来“妈的,我还以为真是个硬茬呢,原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怂包啊,真他娘的给皇子龙孙丢人。” 一个差役接口道“就是,刚才在外面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一进来立马变成窝囊废了。” “欸,那个就是刑部尚书的儿子吧,我看他都快尿裤子了。” “就是,真是麻袋换草袋一代不如一代,他老子就是管这个的,他还能怕成这样,连草包都不如。” “妈的,这帮纨绔子弟平日作威作福,欺负平头百姓跟玩儿一样,原来就这点胆子,我呸!等回去了我一定要把这事儿好好地给乡里乡亲们说道一下,他们要知道那些人原来是这样肯定开心坏了。” “就是。” 没一会儿又有几个差役加入了看戏的队伍,这次他们可算是大饱眼福了。 第10章 舍身报信 在校武场门口与李元吉依依不舍地分开后,文秀便立即拉起絮儿朝李府的方向飞奔而去。这时淑女的矜持和礼仪,甚至连形象她都统统顾不上了,扯着裙角“呼呼”得跑着,在满大街拥挤的行人间像蜻蜓一样左躲右闪,飞快地穿行着,直惹得路人发出一阵阵的大呼小叫。 当跑到神佑街与如意街的交叉口时,一个叫卖的小贩突然从另一边闪出来挡住了她的路线。 “闪开!”她急忙大喊,同时微侧着身体,准备从小贩左侧的空隙中钻过去。 哪知这小贩慌不择路之下也急忙闪到左边。 “啊!小心!”她惊慌地喊起来,并极力地控制身体躲避,但为时已晚,肩膀还是同小贩撞到了一起。“啊!”伴随着一声尖叫,她整个身体转了两圈,最后“噗通”一下重重地摔倒在地。 “小姐!”絮儿立即惊恐地扑上去,这一声巨响可把她吓得够呛,魂都快吓没了。 文秀不想让絮儿担心,急忙开口安慰道“我没事儿,我没事儿。” 可话刚说完,絮儿就恐慌地喊起来“小姐,你的手!” 文秀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鲜血淋漓。一道撕裂出来的伤口赫然出现在手掌中间,而且还在不停得往外冒血。 “啊!小姐,你受伤了。” 文秀又赶紧出声安慰“别担心,没事儿,就是擦破了一点皮。”然后强忍着剧痛,奋力地爬起来,又接着朝前面跑去。 “小姐,慢一点,慢一点。”絮儿急忙追出去。 这个叫卖的小贩摔得倒是不重,他立即爬起来准备先发制人将责任统统按到这个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头上去,结果一看到她穿着的华丽的衣衫便识相得闭上了嘴巴。又看到她的手在不停地出血赶紧转身钻进人群,一溜烟儿跑了个干干净净。 跑了好一会儿,总算跑到了李府门口,文秀二话不说立即冲进门去,不料一头撞进一个丫鬟的怀里。 这丫鬟叫青竹,正是李夫人的贴身侍婢,她一眼便认出了文秀姑娘,于是立即询问“文秀小姐,出什么事儿了,怎么如此惊慌啊?” “不,不好......”文秀跑了一路实在是累得够呛,现在喘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慌,别慌,快随我去见夫人吧。”见文秀小姐慌成这样,青竹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便赶紧带着她向内院跑去。 中秋、征南双节,为使全民同乐,朝廷的各个部门也特意放了一天的假。员外郎李大人也因此偷得浮生半日闲,此时正坐在内院的凉亭内陪着夫人饮茶聊天。 李大人的身材不算壮硕但却异常挺拔,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宁折不屈的文人。他此时正穿着一袭青色的居家长衫,不华贵但异常整洁,让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十分的儒雅。 李夫人与他对面而坐,她穿着一身好看的翠烟宫装,配着一条白色的百褶长裙,盘起的发丝上斜插着一株玉兰花银钗,看上去既知性又典雅。 李夫人出生于武术世家,从小就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对诗书、女红之类的完全不感兴趣,唯独对武术表现出了不一般的痴迷。所以每当父兄习武时,她就躲在一旁偷偷地学习,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经过不懈的努力,在武术造诣上她居然取得了不菲的成绩。虽然是自学成才,但她的功夫却非常全面,拳、脚、刀俱佳,尤其擅刀,一柄柳月刀在她手里便如同活了一般,使得出神入化。后来同兄长一起行走江湖,扶弱济困,行侠仗义,年纪轻轻地便成了淮南一带赫赫有名的女侠,还因此得了一个响亮的外号“玉刀仙子”。 二十年前的一天,李大人只身入京赶考,哪知刚走到阳山郡青石岭就被山上的一伙剪径蟊贼盯上了。就在李大人人财两失的危急时刻,“玉刀仙子”恰好路过,她立即仗义出手,将李大人从蟊贼的刀口下救了下来,两人也因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后来李大人不负众望,金榜题名,一举高中探花,在皇帝册封的加持下又摇身一变成了泰安城中的当红人物。可探花郎并没有沉醉于泰安城的锦绣繁花,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好几个豪门大族的联姻意图,然后披上红袍,穿上玉靴,鲜衣怒马返回胡府,与“玉刀仙子”结成神仙眷侣。 两人成亲后,“玉刀仙子”也为了夫君放弃了钟爱的江湖生涯,甘愿做起了相夫教子的李夫人。 晒着午后和煦的阳光,夫妻两又开心地聊起了当初相识时发生的趣事,情到浓时李大人不禁柔情蜜意地说道“夫人为了我舍弃了那么多,真是难为你了。” 向来大大咧咧的李夫人突然被这一句告白弄得有些害羞了,她本想说这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哪知道一开口却变成了“谁说是为了你,我为的都是修儿和吉儿。” “哈哈哈”,李大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会心一笑,然后端起茶碗悠闲自在地喝了一口。 聊到孩子李夫人立马想起一件事“修儿大了,已经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我看你和金部司魏大人口头许下的亲事也该有个着落了,明天我去找个媒人商量一下,咱们趁早把亲事定下来吧。” “嗯,我看行。”李大人乐呵呵地点了点头。 “时间过得好快啊,不知不觉中孩子都长大了,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龄了。”李夫人轻轻地感叹着,脸上洋溢起幸福的微笑。 李大人吞下一口馥郁甘甜的雨前龙井后刚要说话,青竹突然带着文秀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他眉头轻轻一皱,心中立即涌起一阵不好的感觉。 李夫人倒是没想那么多,见来人是文秀就立即热络地迎了上去,开心地寒暄起来“好孩子,你怎么来了?”等注意到文秀头发散乱脸颊上挂满了汗珠,又惊讶地喊道“哎呀,这是怎么弄得,怎么这么狼狈啊,赶紧过来,姨娘给你擦擦。”说着便拉起文秀的胳膊,结果正好看到了小姑娘血淋淋的手掌,“这是怎么回事儿?”她急了,随即扯着嗓子喊道“谁干得,快跟姨娘说,姨娘给你撑腰。” 李大人听了这话也赶紧跑过来,一看小姑娘的手掌,赶紧提醒道“赶紧来这边坐下,让你姨娘给你包扎一下。” “不,不,出大事儿了。”文秀突然大哭起来,随即又赶紧强行忍住哭意,哽咽地将元吉哥哥与四少发生冲突,然后被差役带走的事情和盘托出。 听到孩子与四少发生冲突,打断了花车大比,还被差役带走了,李大人顿时呆愣当场,李夫人更是惊吓过度,脚下一软身子突然晃了一下。 “姨娘!”“夫人!”文秀和青竹见状急忙将李夫人扶住。 李大人心里的怒火“腾”得烧了起来,往桌子上狠狠一砸,立即斥骂起来“这小混蛋,又打架惹事,这次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简直不像话,实在是胡闹。” 李夫人则花容失色,急忙拉住夫君的手臂,急切地要求道“不要说那么多了,吉儿都被抓走了,快去救他啊。” “救什么救,我看让他待在那里也挺好,至少能长长记性。”李大人越说越气,又突然将气转到了自己的夫人身上,愤怒地瞪着她数落起来“现在知道担心了,早劝你不要教孩子武功,让他多读圣贤书,你就是不听。现在终于闯出大祸来了吧。” 李夫人本就是一个心直口快、性格直率之人,听了这话立即愤怒的反击“武功怎么了,你李大人不要以为坐了大官就可以瞧不起我辈习武之人,你别忘了当初正是我用武功把你从土匪的大刀下救出来的。再说了,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修儿跟你学文,吉儿随我习武,李大人就如此健忘吗?” 李大人自知失言,赶紧将语气缓和下来,耐心地解释道“夫人,你知道我没有瞧不起习武之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吉儿性格太过跳脱、鲁莽,需要多读些书沉淀一下,否则日后会惹出麻烦,会吃亏的,你看这不就是了嘛。” “谁惹麻烦了?”李夫人听了这话就更不乐意了,“你说吉儿哪一次和人动手不是为了伸张正义?不是仗义出手?这能叫惹麻烦吗?至于你说的吃亏,我倒是觉得不学武他才会吃亏,要是吉儿不会武功早就被人欺负了。” 大人本想反驳,可话到嘴边硬是忍住了,现在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他可不想还在这里做无谓的争吵。 见李大人不说话也没救人的打算,李夫人立即看向青竹“青竹,快去吉儿房间把我的刀取来,我倒要去看一看是谁抓了我的吉儿。” 李大人一听这话赶紧抓住夫人的手臂,无奈地央求道“我的夫人呐,你就不要再添乱了好不好。我去救人,我现在就去救人,你就在家里好好地待着,千万别再生出任何事端,行了吧?” “那你赶紧去啊。”李夫人赶紧催促道。 李大人也顾不上换衣服了,直接动身往外走,不过想到文秀又急忙折返回来,对夫人叮嘱道“你赶紧给文秀的手掌包扎一下,然后立即派人送她回家,要不然胡兄该着急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吧。”李夫人赶紧将李大人推出去,然后迅速擦掉眼中的泪花,飞快地跑回房间,手忙脚乱地翻找金疮药。 第11章 狱中提审(上) 李大人火急火燎地跑到泰安府衙门口,刚说明了身份禀报了来意,便立刻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皇帝震怒,已命四部门联合会审这起斗殴案。“完了!”他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等夫君回到家,李夫人立即迎上去,心急地问起来“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吉儿呢?吉儿呢?” 李大人只得无奈地将联合会审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了这个,李夫人再也坚持不住了,当即崩溃大哭起来。 李大人赶紧抱住无助地夫人,本想安慰几句,却发现无从开口,最后也只有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候除了等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办法了。 胶东王府、征南大将军府、国舅府、刑部尚书府得知自家公子被抓进府衙后,均在第一时间派出了营救人员。但当得知了“陛下下旨,联合会审”的消息后,又急忙派人快马加鞭地将营救人员全部追了回来。陛下下旨督办的事情,哪儿还能肆意插手。 在惶恐不安与坐卧不定中李元吉、萧虎、楚宗宝、李继辉四人终于捱到了夜晚,喊了一下午仍没喊来救星,楚宗宝也终于老实下来了,当然也是因为喊累了。 这时几个差役推着一辆破旧的独轮车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开饭喽,开饭喽。”领头的差役扯着嗓子喊起来。 “这里”,“这儿”几个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囚犯立即跳了起来。 “急什么急,急什么急,赶着去投胎啊。”领头的差役不耐烦地骂了一句,然后“噗通”一下从车上的木桶中舀出一勺汤水塞了过去。 “欸,大人,再来点儿,再来点儿。”一个囚犯看了看碗里的清汤寡水,立即低三下四地哀求起来。 “滚蛋,爱吃不吃。”差役一脸嫌弃地骂了一句。不过等走到楚宗宝的牢房前,他立即换了一副嘴脸,将勺子伸到桶底,小心翼翼地从最下面捞出一碗浓粥,然后恭恭敬敬地递到楚宗宝的眼前,轻声说了句“殿下,您的饭来了。” 楚宗宝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白米粥,没好气地回道“就这?还有其他的吗?” 差役被问得一愣,随后赶紧回答“殿下,就只有这了,您看,我给您盛得可都是精华。” “这还他妈的是精华,你这是人吃的吗?赶紧滚蛋!”楚宗宝劈头盖脸地骂了一句。 见楚宗宝不领情,差役也丝毫不生气,趁人不注意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雪白的馒头,快速塞进他的手里,然后又神秘兮兮地耳语“殿下,这是小的特地孝敬您的,小的的名字叫王强。” 楚宗宝没心没肺地将馒头举起来,见卖相还过得去也就没嫌弃,不过依然不满意“就一个?还不够小爷塞牙缝的呢,去给小爷多拿一些过来,而且不要只带馒头,好酒好肉也要多带一些过来。” “咳役极其尴尬地咳了两声,然后难为情地朝身后的几个差役瞥了一眼,他万万想不到这个马屁不仅没拍响,而且还惹来一身骚。于是在心里没好气地编排了一句“他奶奶的,还好酒好肉呢,我也想吃,那也得有钱买呀。”然后忙不得地应付一句“一定,一定。”然后立即向下一间牢房走去。 对萧虎、李继辉、李元吉三人他也同样恭敬,也同样给每人盛了一碗实实在在的浓粥。不过并没有给三人准备白馒头,看来眼光他还是有一些的,知道这四人里谁最有背景。 挨到睡觉的时间,四人就更难受了,站也不是蹲也不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都快被折腾死了。前半夜,他们还勉强保持着清醒,眼睛瞪得像铃铛一样强撑着。等到了后半夜,困饿交加之下就扛不住了,当他们豁出去准备直接躺在地上好好睡个觉的时候,四周突然鼾声雷动,呼声四起。 在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之下,李继辉又绷不住了,立即“呜呜呜”得轻声哭起来,边哭还边念叨着“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快来救我吧。” 鼾声未停,一阵阵令人心烦的呜咽声又从隔壁传过来,快把李元吉折腾死了,赶紧将堵着耳洞的两根手指又往深处捅过去,如果不是疼得厉害他恨不得把整根手指全插进耳朵里。 入夜的时候,摔断腿的魏勋终于从昏迷中睁开了眼睛,当得知自己的右腿摔断后立即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看着魏勋状若疯癫,四位大人真是急坏了,心里一阵阵的打鼓,最后经过商量一致同意立即将人送回国舅府,若不然要真出了个三长两短,谁也担待不起。 因为案子已经惊动了皇帝,所以重启的调查做得格外仔细,差役们几乎将半个泰安城走访了一遍,盘查的目击者超过两百名,把五名当事人今日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几乎连说过的话都查的清清楚楚。 等调查结束,所有的信息全部汇总到四位会审大人面前时已经到了深夜,可四位大人一刻也不敢怠慢,立即开始了信息的阅读和整理,整整过了一个时辰,才将信息梳理完毕。这时整个事件终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五名当事人今天的所作所为均像一幅幅画一样清晰地呈现在四位大人的眼前。 礼部尚书崔德率喝了一口茶后率先发言“现在所有的证言证词都已整理完毕,案件也已经完全清晰,不知各位大人对此有何看法?” 大理寺卿韩让与刑部侍郎耿忠不约而同地对了一眼,各自的眼神里都透露着若有若无的焦虑。其实案件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很简单,比他们两人遇到过的绝大多数的案子都要简单,但越是这样里面的运作空间就越小。两人皆无力地摇了摇头,然后分别露出一个相互心领神会的无可奈何的苦笑。 见韩让、耿忠没有表达想法的意思,崔尚书又转头看向王仕升“不知道王大人怎么看?” “这个嘛,现在这些也只是证言证词而已,具体是非曲直恐怕还得等到审完当事人拿到口供才能最终定性。”王仕升也不傻,你们不表态,他也绝不表态。 见大家都无意表达自己的看法,崔德率也不准备再耗下去了,立即一锤定音“那好,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就正式提审。”说完也准备回家歇息去了,现在可比不上以前了,再熬下去他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散架了。 次日一大早,楚宗宝牢房的门就被打开了,两个差役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见这小爷睡得正香,两人你指指我我指指你都不敢擅自行动。最后还是年纪稍大的站了出来,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楚宗宝身前,小心地在其肩膀上推了一下,轻声喊道“世子殿下,世子殿下,快起来吧,该提审了。” 楚宗宝几乎一整夜都没怎么合眼,一直熬到早上才勉勉强强地迷糊了一会儿,哪知刚进入梦乡就突然被人叫醒了,当即火冒三丈,怒骂道“妈的,找死!”随即猛地窜起来抬起手掌就在差役的脸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挨了一巴掌差役还得赶紧跪地求饶“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小的们无意打扰,是大人有请啊。” “妈的,怎么不早说。”楚宗宝又恨恨地骂了一句,然后赶紧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带路。”他兴奋极了感觉自己马上就可以从这破监牢里走出去了。 没一会儿工夫,几人就走到了审讯室门口,楚宗宝二话不说一把推开大门,兴奋地走了进去,可当他看清里面陈设的东西当即呆若木鸡。只见四面墙上挂得全是各式各样的刑具,什么竹签、烙铁、皮鞭、跪钉板......花样繁多,应有尽有,他整张脸顿时吓得失去了人色,两腿一软差点瘫倒下去。 府尹王仕升见状急忙好言好语地安慰起来“哎哟,世子殿下莫怕,我等请殿下前来只是问几句话,不会用刑,绝对不会用刑。”安慰完赶紧示意差役将人搀扶过来坐下。 等楚宗宝缓过来,大理寺卿韩让清了清嗓子,然后温柔地问道“不知世子殿下可否跟我等讲一下昨日校武场冲突的相关情况?” “这哪里是放自己出去,原来是要审问自己啊。”楚宗宝立即明白过来了,随即极其不耐烦地回道“讲什么讲,忘了。”其实他也没什么好讲得,因为整件事本就是他们四少挑起来的。 四位大人见状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轮番上阵央求楚宗宝老老实实地交代情况。可不管他们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开他的口,最后也只得无奈地作罢。 接下来轮到萧虎了,一走进屋子他也先是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看来胆子确实不小。 等人坐下,韩让客客气气地把刚才问楚宗宝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萧虎倒是实诚立即将昨日冲突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没有半点隐瞒。 见萧虎竟如此坦白,四位大人皆不由自主地相互看了一下。 “咳”,韩让轻轻咳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提醒道“公子知不知道你说的内容对你和世子都非常的不利啊。” 萧虎直截了当反问道“我知道啊,但这就是事实啊,这也不是你们要问的吗?” 这一下直接将韩让问得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见这情况,刑部侍郎耿忠立即循循善诱道“那李元吉呢,他也应该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才会导致冲突发生吧。” 这暗示已经相当明显了,萧虎也听出来了,不过还是正义凛然地回答“事端确实是我们挑起来的,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这人平时是混了一些,但骨子里流得毕竟是萧老将军的血,向来是敢做敢认,从不玩儿虚的。而且就身手来说,李元吉是同龄人之中为数不多的能让他正眼相看的人,他绝不会使用这些旁门左道的伎俩,他要堂堂正正地击败这个人。 听了这话,耿忠不禁露出一阵苦笑,他感觉这孩子要么是实心眼儿要么就是蠢到家了,连这么明显的话都听不明白。 “好了,把萧公子带下去,把李公子带过来吧。”见场面有些尴尬,崔尚书急忙结束了这场问话。 第12章 狱中提审(下) 李继辉惴惴不安地来到审问室门口,正要迈步踏进去,哪知对面墙上挂着的各式刑具突然映入眼帘,“啊!”他当即像见到鬼一样惊恐地喊起来,然后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紧接着又凄厉地嚎叫起来“爹,娘,快救救我,快来救救我啊!” 坐在屋子里面的四位大人顿时被这一幕弄得目瞪口呆,王仕升急忙出声安慰“李公子,不必害怕,我们就是问问话,不用刑,我们不用刑。”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走过去亲自将李继辉扶起来。 见王仕升向自己走过来,李继辉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一边退还一边色厉内荏地放出狠话“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爹可是刑部尚书,你别过来。” 王仕升急忙用哄孩子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哄起来“李公子,你听我说,我们真得不会对你用刑,我们就问问昨天冲突的前因后果,问完立即让你离开。” “我说,我说,我全说。”也不等四位大人开口,李继辉立即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部倒了出来。或许是真得被满墙五花八门的刑具吓破了胆,他一开口便收不住了,将他们四少昨天全天干出来的事情全都仔仔细细地陈述了一遍。像什么在西城痛殴了一个摊贩,在醉仙居拼酒,在街上又打了一个横冲直撞的小孩儿,甚至将楚宗宝打算看完花车大比后带他们去胭脂巷找当红头牌“玉脂”姑娘喝花酒的事情也抖了出来。 李继辉这一通“竹筒倒豆子”听得四位大人连番摇头、苦笑连连,连门外的差役都听得目瞪口呆,他们审问犯人这么多年,像李继辉这样干脆利落,甚至超额交代问题的还真不多见。 看着上官家的小公子表现地如此“出色”,耿忠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气得在心里骂起来“鼠胆小儿,净给我们刑部丢脸。李尚书啊李尚书,你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软蛋。” “昨天的事情就是这么多了,和李元吉在学堂内发生的冲突还需要讲吗?”李继辉倒真是个“实诚人”,交代完了昨天的事情还想着把几个月前的事情也一并交代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耿忠实在听不下去了,立即插嘴打断“够了,够了,快把他带回去,换下一个。” 李继辉被带出去后,四位大人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其中韩让、耿忠还忍不住轻轻一叹,看上去显得极其无奈。 没一会儿李元吉也被带进了审问室,他一走进来便看见了墙上的各式家伙儿事儿,心里不禁猛然一惊“莫不是要大刑伺候吧!”不过念头随即一转“小爷我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怕什么。”当即深吸了一口大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昂首阔步走到四位大人面前,一拉椅子干脆利落地坐了下去。 感受到这孩子浑身散发出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气势,四位大人皆吃了一惊“哟,胆子还真是不小,难怪敢跟‘泰安四少’对着干。” 李继辉才刚刚离开,他的胆小窝囊依然浮现在四位大人的眼前,转眼在看到李元吉这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他们不仅不觉得突兀,反而感觉特别喜欢,就连耿忠都讨厌不起来。 崔德率一脸欣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子,笑呵呵地开口“小家伙,不要激动,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听昨天发生的事情。” 见这位大人如此和蔼,如此客气,李元吉突然对自己的这番鲁莽举动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赶紧站起来给四位大人一一行了个礼,然后才将昨日之事详细讲了出来。 等李元吉讲完,崔德率扭头看向韩让三人“不知道三位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韩让立即摆了摆手,耿忠和王仕升也纷纷摇头。 崔德率见状便转头看着李元吉“好了,小子,你说的我们已经记下了,你先下去吧,接下来我们自会按程序处理。” “那小子就告辞了。”李元吉立即起身,然后又一一给四位大人行了一礼。不过给崔德率行得这一礼显然有点不一样,跟行给那三个压根儿就没和他没说过话的三位大人的比起来,这个显然更庄重也更恭敬。 等李元吉退出去,崔德率不禁“呵呵”一笑,心道“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 主要当事人提审完毕后,接下来便轮到那四个护卫了。对待下人四位大人的态度明显就不一样了,有一个护卫刚想油嘴滑舌地糊弄一通,结果直接被人按倒在地,好好地体验了一把皮鞭炒肉和钉板钉肉的美妙滋味。 对于文秀姑娘,四位大人算是下了一番心思,考虑到她只是一个小姑娘,更考虑到胡大人的面子,四位大人便决定派一个人去胡府简单地问几个问题。 对这个任务,王仕升倒是异常上心,他当即主动请缨将任务揽下来。来到胡府,他也不着急问什么问题,拉着胡大人热络地聊起了家常。这就是他如此积极的目的,和主管考核的官员拉上了关系,今后的升迁之路岂不是能走得格外容易。 哪知道话说没几句,在得知了元吉哥哥在大牢里呆了一天一夜后,文秀当即伤心地哭了起来。 刚进人家家门就惹哭了人家的宝贝闺女,王仕升感觉有些尴尬,也没脸继续套近乎了,随便问了几个问题后便匆匆告辞离去。 案件调查的进展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尽管没有得到楚宗宝、魏勋两人的口供,但似乎并不影响大局,因为其他的人的证词证言都已经足够详细,而且全部高度一致,足以将事件各处的细节补充地足够清晰。事实上这也就是一件简单寻常的小案件,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因为它引起的后果并不简单,甚至惊动了王朝的天。 泰安府会客厅,四位会审官员围绕着大厅中间的古朴圆桌依次落座,查证工作正式结束,接下来便是过堂审理了,在此之前他们决定先开个小会,对案子的一些细节问题来一次充分的探讨。 案子并不复杂,所以几人讨论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敲定了几个问题。但是,当讨论到量刑的问题时,四人立即犯难了。 崔德率清了一下嗓子后率先开口“对于量刑,不知道三位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崔德率说罢,韩让立即端起茶碗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显然是不打算说话了。 耿忠见状也急忙端起茶碗大口大口地灌起来,好像几十年没喝过水一样。 崔德率便转头看向王仕升“王大人,你有什么高见?” 听了这话,韩让和耿忠齐齐放低了茶碗,一起看向王仕升。 王仕升心里很不爽“你个老东西怎么总是问我,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会说话。”见三人将锅甩到自己头上,他心里一横,直接甩回给耿忠“天下律令、刑法皆掌管于刑部,对于量刑,下官认为没人能比耿大人更懂了。” 听了王仕升之言,崔德率、韩让立马将目光转向耿忠。 耿忠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不过也不能发作,因为王仕升说得本来就是实话。见躲不过去了,他终于肯开口了“若不考虑案情之外的影响,其实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街头斗殴,量刑也很简单,一人打几板子教训一下就足够了。现在难就难在它已经不是一件普通的斗殴了,它甚至将陛下也激怒了,所以这刑要怎么量我也说不好。”说完又将茶碗端了起来。 剩下的三人见状也都不约而同地端起茶碗,整个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留下一阵阵“咕咕咕”的喝水声。 僵持了一会儿后,崔德率又忍不住先开口了“若不考虑案情之外的影响,按律该如何判处?” 耿忠见崔德率看着自己,只得硬着头皮开口“若不考虑额外的影响,只作为普通斗殴案件处理,也有轻重两种不同的处理结果,轻的只需罚银、杖刑警告即可。重的嘛,因为出现了人员受伤的情况,可判处主要当事人劳役一年。” 王仕升两只眼睛咕噜噜地乱转,然后突然开口“要不我们就按轻的来宣判?”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即看向崔德率,因为论官阶他是四人中最大的,最后的板子还得由他来拍。 崔德率感觉一阵头大,想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地开口“此事影响重大,陛下特意下旨严查,轻的恐怕不可行。”然后又看向韩让“你说呢,韩大人。” 韩让犹豫了一下后不情愿地回答“大人说的没错,陛下已经动怒了,若是只是轻轻地敲打一下,我们恐怕不好交差。” 听了两位大人的话,王仕升急忙附和“两位大人说的是,是下官考虑不周。”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轻的肯定是不合适的,之所以这么说,一来就是想把麻烦踢给崔德率,二来凭着这句话他等于成功得向那几个家族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和态度,可谓一箭双雕。 这时耿忠开口了“按道理来说,不同当事人的量刑应该根据其行为的差异进行区别对待。比如楚宗宝和李继辉,他们既不是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也没参与斗殴,他们的量刑是不是应该有别于其他人才算合理呢。”和王仕升一样,这时候该说的话他必须得说了。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又立即没有了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崔德率又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耿大人说的有道理,不过若按此说法,李元吉又该如何处理呢?要知道挑起冲突的可不是他,他也是出于自卫才出手反击的。” 韩让、耿忠、王仕升三人听了这话都不禁愣了一下,他们都没想到崔德率会提到李元吉,李元吉是有些背景,但和另外三人比起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其实崔德率原本没打算多此一举,只是因为看到李元吉的表现后,生出了几分欣赏,于是就顺便提了一嘴。 第13章 联合会审(上) 王仕升随口一说“那也适当减轻他的处罚?”。 “那萧虎呢,他是直接参与了冲突,但又不是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需不需要也减轻处罚?最后就是这个魏勋,虽然他是始作俑者,但被打伤了,而且伤得最严重的,需不需要减轻量刑?那最后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减刑了,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崔德率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问题。 听完崔德率的话,剩下三人顿时都不说话了,确实,如果开脱了其中一个人那其他人也都有了开脱的理由,全都开脱岂不就是全都不开脱。 “那该如何是好啊?”王仕升突然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崔德率三人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谁也没说话,又齐齐端起茶碗喝起来,整个房间又陷入一片沉默。 喝干了茶碗里的茶水后,崔德率也不想再耗下去了,便开口打破沉默“那就按重的判,而且四人一视同仁,几位大人觉得如何?” 韩让、耿忠、王仕升则依然端着茶碗,丝毫没有表达看法的打算。 崔德率瞥了瞥三人手中空空如也的茶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三人坦率地说道“诸位大人,此案造成的恶劣影响,就不用我赘述了吧,我相信陛下是动了真怒的,若不然也不会下旨要求我等来严查。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算是这个最重的判罚结果,陛下依然是不会满意的。诸位,咱们四人可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陛下怪罪下来,咱们谁也跑不掉啊。” 听了这话,韩让终于不装了,把茶碗放了下来“崔大人说的有道理,我看就按崔大人说得判吧。” 耿忠、王仕升也纷纷表态“对,我也觉得这么量刑合适。”“对,对,我也这么认为。” “什么叫按我说的判?”作为官场的老油子,崔德率一下便听出了韩让话里的玄机,他气得直想骂娘,不过终究还是忍住了,毕竟四人的意见好歹达成了一致。 搞定了最棘手的问题,剩下的也都不叫事儿了,接下来四位大人也不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了,处事的态度和积极性都有了大幅度地提高。特别是讨论到该如何处理那四名护卫的问题时,四人同时茅塞顿开,皆积极建言献策,一瞬间又都变回成原本的坚决果断的朝廷大员。 敲定了各项事宜后,自然就可以过堂会审了,因为是四司联合审理,所以差役早早地将府衙大堂里里外外认真地打扫了一遍,各种器具、仪仗都清洗一新,看起来格外庄严肃穆。 午后,四位会审官员表情严肃的步入大堂,走到“明镜高悬”下的四张桌子后依次落座,礼部尚书崔德率坐在中间,大理寺卿韩让、刑部侍郎耿忠、泰安府尹王仕升分居两边。 堂下,两队壮硕魁梧的皂角青衣差役手按着粗长的杀威棒肃然站在两边,这阵仗立即使整个大堂内的气氛凝重压抑起来。 “啪!”韩让重重地将惊堂木拍在桌子上,然后沉声喊起来“带人犯上堂。” 崔德率级别最高,但作为礼部官员他并不懂如何审案,所以经过商议后,便将这个重任转到了韩让的肩上。 “带人犯上堂!”随着差役齐声呐喊,参与斗殴事件的楚宗宝、李继辉、萧虎、李元吉以及四名护卫都被带到了堂上。这四名护卫倒是机灵,一走进大堂便“噗通”一声齐齐跪到地上,只留下三少和李元吉四人像木杆一样直愣愣地戳着。 这一幕顿时将韩让搞得骑虎难下,他自然不敢让世子殿下给自己跪下,但后面的四人都跪着,只留下前面的四人直愣愣地戳着又算怎么一回事儿。好在审理了半辈子的案子,这方面的经验倒是不少,没一会儿他就找到台阶,于是立即开口问道“按律有功名在身之人可免行跪拜之礼,尔等四人可否有功名在身?”他感觉自己已经暗示得够直白了,殿下应该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楚宗宝就是这么“耿直”,什么也不回答,而且还高傲地“哼”了一下,看起来居然很是火大。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有取得任何功名,听了韩让的暗示,他只觉得这人是在看自己的笑话。 和楚宗宝一样,萧虎也没有取得功名,他家是军武世家,自然不屑于去考什么功名,能读书识字就已经够了,所以他也没有说话。 就在韩让感觉有些下不了台的时候,李元吉礼貌地行了一礼,然后恭敬地回道“回大人的话,我去年参加了泰安府的乡试并考中,已经取得举人功名。” 韩让本以为李元吉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哪里想得到他年纪轻轻的竟然通过了乡试,不禁吃了一惊。 崔德率听到李元吉拥有举人身份,不禁暗暗地点了点头,心想“哟呵,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文武全才。” 等李元吉报完举人身份,李继辉也报出了自己取得的功名,不过语气弱了不少“大人,我去年刚通过了童试,现在是秀才。” “嗯”,韩让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立即就坡下驴“既然尔等均取得了功名,本官就准许尔等站立听审。” 以楚宗宝和萧虎的反应,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任何功名,但整个大堂也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所以他们都顺利地享受到了站着听审的权利。 韩让不想让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这上面,于是赶紧开始了正题“昨日尔等在花车大比现场发生了严重的打斗,不仅打断了花车大比的正常进行,更闹得满城风雨,所以陛下特命礼部、刑部、大理寺、泰安府对此案进行联合会审。我希望尔等能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实认真地配合我等完成案件审理。”说完这些后他看向楚宗宝,顿了一下才开口“楚宗宝,你可认罪?” 楚宗宝脖子一拧“放屁,认什么罪,我何罪之有。” “你、萧虎、魏勋、李继辉四人主动挑衅李元吉引发打斗,此乃一罪。打斗造成恐慌并干扰了花车大比的进行,此乃二罪。”韩让说道。 听了这话,楚宗宝立即不乐意了,当即狡辩道“放屁,我们何时挑衅李元吉引发打斗了,明明是李家小儿先挑衅我们在先。” 听了这颠倒黑白的话,萧虎、李继辉两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皆愣愣地看着楚宗宝。 坐在上面的四位会审官员也没想到楚宗宝会突然来这么一招,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待在那里面面相觑。 李元吉见楚宗宝竟然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立即出言驳斥“你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泰安四少滋事在先,这大家皆有目共睹,你休要搬弄是非。” “啪”,韩让重重地将惊堂木砸在桌子上,然后对着李元吉警告道“李元吉,本官没有问你,你不得随意开口。”然后又看向楚宗宝,用一种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提醒口吻指点道“楚宗宝,昨日之事的原委我等已经调查清楚,证人证言俱在,我再问你一遍,对于昨日之事你可认罪?” “狗官,我都告诉你了,是李元吉先挑衅的我们,我不认罪,你耳朵洞聋了吗?”楚宗宝不耐烦地骂了起来。 韩让被呛得一愣,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警告道“你可知道在大堂上混淆黑白公然说谎是重罪,我再问一遍,昨日的斗殴你可认罪?” 楚宗宝听到“重罪”两个字不禁犹豫了一下,不过想到这里这么多人,自己一旦改口自然会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脖子一硬“就是李元吉先挑衅的,我不认罪。” 韩让轻轻一叹,只得顺势问道“李元吉为何挑衅你们?” 楚宗宝直接被这个问题难到了,显然刚才的话都是临时起意捏造的,后边有什么压根就没有想到,一时也找不到搪塞的理由。 “为何?”韩让又问了一遍。 抓耳挠腮了半天后,楚宗宝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自认为很巧妙的理由“因为他占了我们预定的座位,我们前去讨要,他不仅不还还出言挑衅我们,而且仗着自己学了些三脚猫的工夫想要教训我们,所以便引发了冲突。” “无耻小人,你竟敢血口喷人,卑鄙!”听到这里李元吉实在忍不住了,当即破口大骂起来。 “啪!”韩让又砸了一下惊堂木,对着李元吉严词警告道“大胆,不得在公堂上喧闹。”然后又看着楚宗宝“你的座位在第几排第几列?” 楚宗宝又被问住了,想了半天后直接放弃了,硬着头皮扯道“我忘了。” 听了这话,崔德率、耿忠、王仕升三人都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那李元吉是如何挑衅你们的?”韩让又问。 楚宗宝被问烦了,而且也编不下去了,直接恼羞成怒地喊起来“忘了,都他娘的忘了,听明白了吧,你这狗官啰里吧嗦地到底烦不烦。” 当着这么多人又被骂了一遍,韩让感觉有些下不了台了,于是所幸就懒得再管这小子了,他压了压肚子里的火,转头看向萧虎“萧虎,你可认罪?” 萧虎连想都没想,直接坦荡地回答“我认罪。” 众所周知“泰安四少”以世子楚宗宝为首,剩下的三人都是他的帮凶,唯他马首是瞻。所以自从楚宗宝颠倒黑白之后,李元吉也就不再对剩下的两人抱什么希望了,但万没想到这个萧虎居然说了实话,他大吃一惊,立即朝萧虎看过去。 楚宗宝也没想到萧虎会实话实说,当即火冒三丈,大声质问道“小虎子,你在干什么?” 萧虎转头看了看楚宗宝,就只看了一眼,而且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第14章 联合会审(下) 萧虎这话倒是让坐在上面的四位会审大人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几个小爷都反水不说实话,他们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还真是难办了。 韩让继续审问“那你再把昨日打斗的前因后果如实讲述一遍。” 萧虎丝毫没有犹豫立即将昨天的冲突又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与上午录得口供一字不差。 待萧虎讲完,楚宗宝血都快被气出来了,忍不住动了动右脚,恨不得抬起来踹死他。但想到他有一身的武功,便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个想法,只能咬着牙厉声威胁道“萧虎,你他娘的就是个叛徒,你等着,出去了再跟你算账。” 萧虎倒也不怕,淡定地回答“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不得喧哗。”韩让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看向李继辉“李继辉,你可认罪?” “我......”,李继辉刚说出一个“我”字就停了下来,然后伸出脑袋战战兢兢地看向楚宗宝。 楚宗宝盯着李继辉的眼睛,咬着牙威胁道“李继辉,说话小心一点。” “咳”,韩让大声咳嗽了一下,然后看着李继辉重复问道“你可认罪?” “我不认罪。”李继辉犹豫了一下后还是选择了楚宗宝。 “你为什么不认罪?”韩让继续发问。 “原因刚才宝哥儿已经说了。”李继辉简单地解释道。 “但是我现在问地是你。”韩让的语气提高了不少。 “因为,因为这一切都是李元吉引起的,他还打伤了魏勋,我们是受害者。”李继辉顺着楚宗宝的话继续扯谎。 自从萧虎说了实话,李元吉对李继辉也产生了一丝丝的期待,但是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就立即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当即气愤地指着他脑袋“你......” 李继辉见李元吉突然抬手,还以为他要揍自己,吓得赶紧躲到萧虎身旁。 “大胆!”韩让猛拍了一下惊堂木,朝李元吉吼道“公堂重地,不得喧哗。” 被韩让一吼,李元吉只得压住火气,恨恨地闭上了嘴巴。这时候他自然已经感觉出来这韩让的态度明显偏向楚宗宝,但是他也不能做什么,只得强行压住自己的愤怒和无助。 楚宗宝则是一脸得意,还不忘对着李元吉轻蔑地哼了一下。 韩让抖了抖李继辉的口供,警告道“李继辉,你早上供述口供时可不是这样说的,这些具已记录在案,我提醒你,弄虚作假搬弄是非罪过可不小,一旦查出来必将受到重罚,你可想清楚了。” 听到重罚李继辉当即吓得心惊肉跳,心里立即打起了退堂鼓。 楚宗宝听到这里才知道早上的时候李继辉就已经背叛了自己,当即指着他的脑袋,不依不饶地咒骂道“好你个李继辉,你个小王八蛋,原来你早就背叛小爷了,你就是个胆小鬼、窝囊废,你等着,出去算账的时候你的小爷也肯定不会忘。” 摇摆不定的李继辉听到这番威胁后立即感觉受到了天大的的委屈,一想反正宝儿哥一样要找自己算账,索性就不冒这个险直接实话实说好了,于是把牙一咬将心一横立即抬头坦白道“我认罪。” “李继辉,你敢!”楚宗宝当即怒吼起来。 韩让立即将惊堂木高高地举起来,不过落下来时又变得温柔了许多,他看向楚宗宝,用尽量不显得唐突的语气提醒道“楚宗宝,不得在公堂上喧哗。”随后又转向李继辉“李继辉,你何罪之有?” “我承认昨日和李元吉爆发了冲突,而且的确是我们先找上李元吉的。”李继辉硬着头皮认了罪。 “那你刚才为何不认罪?为何说是李元吉挑起的事端?”韩让又问。 “因为,因为,......”李继辉“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抬起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楚宗宝。 “妈的,你小子看我干什么。”楚宗宝见状肚子里的火“腾”得烧了起来,当即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李继辉的肚子就狠狠地来了一脚。 “啊!”李继辉惨叫了一声,然后“噗通”一声仰面砸在地上。 这一脚可不轻,但仍无法让楚宗宝解气,他紧追上去准备再狠狠地补上几脚。 李元吉、萧虎见状急忙冲上去,接连伸腿替李继辉挡下了这几脚。 见楚宗宝突然暴起伤人,四位主审官当即惊得站了起来。韩让急忙对着依然直愣愣地站在旁边的差役大吼起来“废物,你们是木头吗?还不快去把人拉开。” 听了韩让的命令,几个差役这才一拥而上,将楚宗宝扯回来。 被拖回来的楚宗宝依然不肯善罢甘休,对着拉扯自己的差役就是一顿臭骂,甚至连主审的官员都没能幸免,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韩让见状也顾不了什么了,急忙跑下来趴在楚宗宝的耳边小声提醒“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这可是陛下亲自下旨督办的案子,您可千万不可鲁莽啊。” 听了“陛下”两个字,楚宗宝总算安静了下来,他很狂也不是很聪明,但还尚且知道这个王朝到底谁最大。 “我的天呐!”韩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幸亏这祖宗还有怕的人,要不然今天如何收得了场。” 待局面稳定下来,案件的审理便重新开始了。韩让冷冷地看着跪在最后面的四个护卫,“啪”,重重地砸了一下惊堂木,厉声问道“你们四个可认罪?” 这四个护卫跪在后面早看清了形势,萧虎、李继辉都认罪了他们哪里还有不认的道理。别看楚宗宝不认罪,可人家是世子,就算有罪也没人能拿他怎么样,可他们算什么,于是赶紧争先恐后地喊道“小的认罪,小的认罪。” 护卫也搞定了,最后自然就轮到李元吉了,韩让同样冰冷地看着李元吉,严肃地发问“李元吉,对于昨日的冲突你可认罪?” 感觉这个主审官的语气里尽是恶意,李元吉特别生气,但还好没有失去理智,而且还保持着最基本礼仪。他拱了拱手,不卑不亢地回答“回大人的话,我承认参与了昨日的冲突。不过,这一切皆因魏勋、楚宗宝几人而起,若他们没有蓄意滋事恶意挑衅,事情是不会发生的。” “那你快快将昨日冲突的前因后果如实招来。” “什么叫如实招来?”李元吉心里又是一阵火起,不过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得压住火气将昨日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待李元吉讲完,韩让看向李继辉“李继辉,李元吉说的可是事实?” 李继辉又本能地想去看楚宗宝,但想到刚刚挨的一脚赶紧低下脑袋,支支吾吾地回道“是,是,是事实。” 韩让又看向萧虎“萧虎,李元吉说的可是事实?” 萧虎倒没什么压力,朗声回道“没错,他说的都是事实。” 韩让看着楚宗宝,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问了这个问题“楚宗宝,李元吉说的可是事实?” 楚宗宝冷冷一哼“哼!”然后冷漠地转过脸。 韩让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但任你怎么问,楚宗宝就是不闻不问不看也不答。 韩让感觉有些尴尬,便转向后面的四个护卫“尔等认为李元吉说的可是事实?” “回大人,李公子说得句句都是真的,都是真的。”四个护卫赶紧抢答,并且争相磕头请罪,乞求着宽大处罚。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连主家都要自身难保,他们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接下来又问了一些细节问题后,审理工作便大功告成了。韩让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命令道“来人,将口供呈上去给当事人签字画押。” 李元吉拿到自己口供,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便大手一挥利索地写上了自己的大名。 萧虎和李继辉也都签下了各自的姓名,不知道怎么的,在写下名字的那一刻,李继辉顿时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四个护卫都是大老粗,既不会写名字,更看不明白面前这张纸上写的是啥。最后韩让就命令他们各自在上面随手画个圆圈,一了百了。 看着自己供状,楚宗宝整个人顿时不好了,一张脸白一阵黑一阵,上面写得本就不多还都是他编出来谎言。现在轮到签字画押了,他突然又想到了韩让之前提醒的“重罚”,于是立即就怂了,名字也不敢签了。拿着供状想了很久后,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出了一个妙招,于是快速将供状揉成一团一把塞进嘴巴。 韩让见状立即慌张地喊起来“世子,不要!”然后赶紧对差役命令道“快,快把口供抢过来。” 见差役跑过来,楚宗宝便使劲得嚼了几下,然后什么也不管了,拼命地往肚子里吞。这干巴巴的纸团可是那么容易吞下的,刚被他咽下去就在喉咙里紧紧地卡住了。“呕立即捂住脖子痛苦地干呕起来,然后全身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见楚宗宝这幅模样,整个大堂的人全慌了,最后还是韩让反应快急忙端起自己的茶碗冲下来,慌慌张张地喊道“世子,世子,快喝茶,快喝茶。” 楚宗宝此时什么都意识不到了,只是自顾自地干呕着,整张脸瞬间憋得一片乌青,简直就跟石头一样。 李元吉见状立即冲上去,一只手快速捏开楚宗宝的嘴巴,另一只手一把抢过茶碗,直接将茶水一股脑地倒了进去。 纸团一遇到水立即软了不少,最后终于随着茶水被楚宗宝吞了下去。 见楚宗宝终于缓过一口气,乌青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人色,“呼”,满堂的人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萧虎偏着脑袋看着李元吉,这个人武功不错,很果敢聪明,心肠也很好,关键是比他还小,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服气。 崔德率热络地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乐呵呵地称赞道“好小子,干得不错。” 连一向没给李元吉好脸色的韩让也认真地打量了李元吉一眼,这小子又让他生出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第15章 大闹公堂 楚宗宝虽然清醒过来,但显然吓得不轻,用手紧紧地捂着胸口半天也没敢说一句话,又挨了半天后才在众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伸手摸了摸嘴唇,感觉上面火辣辣的有些疼,又摸了摸湿漉漉的脸和脖子,突然破口大骂“他娘的,是哪个王八蛋倒的开水,想烫死小爷吗?”云九小说 听了这话,满大堂的人立即惊地目瞪口呆,他们这辈子也见过了一些不要脸的人、忘恩负义的人,但翻脸像楚宗宝这样翻得这么快的,翻得这么干脆、这么自然的,他们还真没怎么见过,这回当真是大开眼界了。 “是谁倒的开水?是谁?”见没人回答,楚宗宝愤怒了,一把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差役的衣领,大骂道“王八蛋,是不是你?” 这差役也不敢说话,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投到了李元吉的身上。 顺着差役的视线,楚宗宝一眼就看见了李元吉,他先是一愣,然后勃然大怒“又是你,你找死!”说着握紧了拳头冲了上去。 萧虎率先反应过来,立即插到两人中间将楚宗宝拦了下来。他抓着楚宗宝的手臂解释道“宝儿哥,是他救了你,要不是他,你恐怕已经噎死了,你不要恩将仇报。” “他会救我?”楚宗宝一脸的不相信,“他有那么好心吗?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就是趁机烫我,戏弄我。”他才懒得管那么多,反正就是认定李元吉包藏祸心在蓄意谋害他。 见楚宗宝不仅没有感谢自己的意思,还一口咬定自己在戏弄他,喊着闹着找自己拼命,李元吉气的七窍生烟,立即指着他的脑袋“你真是气坏了,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 “你什么你,小混蛋,敢做不敢承认算什么本事。” 这时崔德率看不下去了,赶紧替李元吉解释“楚宗宝,李元吉确实是在救你,这大家都看见了,他绝对没有戏弄你的意思,这我敢给他打包票。” 听了这话,楚宗宝立马不乐意了,当即调转枪口对准崔德率,愤怒地质问“他有没有戏弄小爷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是他肚子里的虫吗?”说着火气更大了,用手指对着四位主审官员一一点了一下“还有你们几个狗官,小爷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你们给小爷老实交代是不是收了这小子的钱了。” 见楚宗宝这样胡搅蛮缠、血口喷人,让一向偏袒他的韩让也看不下去了。韩让急呼呼地走回座位,举起惊堂木重重地往桌子上一砸,大呵道“大胆,公堂重地,不得胡闹。” 站在下方的差役听了这话立即提起杀威棒往地上猛得一砸,齐声喊道“威~武~!”一阵沉闷、肃杀的威吓立即响彻整个大堂。 听到这摄人声音,楚宗宝纵使一千个不情愿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韩让看向崔德率“大人,要不然就结案吧。” 崔德率分别看了看耿忠和王仕升,见两人都点头表示赞成,便直接拍板“结案吧。” “啪!”韩让又拍了一下惊堂木,然后一脸严肃地宣判“经本堂调查审理,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现在正式予以结案。楚宗宝、魏勋、萧虎、李继辉、李元吉,尔等五人在校武场寻衅滋事引发打斗,严重干扰了花车大比的正常进行,造成了人员受伤,产生了恶劣的影响,本堂正式判处尔等入狱服刑一年。” 听了这个判罚结果,楚宗宝立即跳着脚骂起来“什么!?好你个狗官,你胆敢让小爷坐牢,你他娘的知道我爹是谁吗,你给我等着,我告诉你,你这身官服已经穿到头了。” 李元吉对这个判罚也极为不满,立即大声反驳“大人,事情皆由他们而起,我是受害者,为何我的判罚与他们的一样?” 对于楚宗宝的叫嚣与李元吉的不满,韩让没有丝毫理会的意思,快速公布了四名护卫的判罚结果,然后果断宣布“退堂!” 楚宗宝哪能善罢甘休,“嗖”得冲上去,隔着桌子一把抓住韩让的衣领,劈头盖脸地痛骂起来“狗东西,王八蛋,你他娘地立刻把结果收回去,马上给小爷该判。” 崔德率见状慌忙招呼道“快来人,快来人,把他们带下去,快把他们带下去。”喊完便和耿忠、王仕升一起奋力地将韩让扯了回来,然后一刻也没敢多待,立即撒腿跑入后堂。 “狗东西,别跑,给我滚回来。”楚宗宝刚准备追过去,立即被冲过来的几个差役围了起来。 李元吉木讷地看着四位主审官狼狈逃跑的方向,脸上的表情异常复杂,有震惊、愤怒,有彷徨、失落,还夹杂着几分恐惧和无助。 萧虎也绝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顿时愣在原地,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直直地瞪着前方。 这次是真的进监狱了,李继辉脑中一片空白,四位主审官员一离开,他双脚突然一软“噗通”一声瘫倒在地,然后便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爹,娘,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啊,快来救救我吧。”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府,得知了判决结果,李夫人如遭雷击,身子一歪直直得倒了下去。 “夫人!”李大人见状急忙将夫人搂在怀里。 李夫人一把将李大人推开,一个箭步冲到管家身前,焦急、惊慌地确认“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管家也不知道该不该答话,忧心忡忡地朝李大人看了一眼。 “快说。”李夫人着急了。 管家只得将判决结果再讲一遍。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李夫人慌张失措地退了三步。 李大人又急忙搀住夫人的胳膊,出言劝道“夫人,你别这样,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这就去想办法。” 李夫人可没打算继续等下去,她一把甩开李大人,转身朝内院跑去。 “夫人,你干什么?”李大人感觉不妙当即将夫人紧紧地搂住。 “放开!”李夫人大喊,“我定要问问那王仕升,他凭什么这么对待我的孩子。” 李大人急忙劝道“夫人呐,那可是四司联合会审,找王仕升也于事无补啊。” “我不管!”李夫人挣脱不得,立即看向青竹“青竹,去把我的刀取来。” 李大人听罢大怒“荒唐!现在还要胡闹,还嫌事情不够糟吗?” 李夫人显然已经被惊恐、担忧、愤怒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当即出言反驳“什么叫胡闹?我要去把吉儿救出来。” “你,你这不是胡闹是什么。”李大人气坏了,“你打算怎么救?难道要劫狱不成?做事能不能动一动脑子,吉儿就是随了你才如此莽撞如此冲动,要不然怎么能闯下如此大祸。” 听了这话李夫人也火了,立即瞪着李大人“李敬贤,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随......”可话刚说一半就说不下去了,然后两行眼泪便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涌出来,因为她突然感觉这句话或许是对的。如果吉儿当初没跟自己学习武术,性子或许会文静一点,处事也或许更沉稳一点,要是这样或许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看来自己传授孩子武艺当真是错了啊,泰安就是泰安,江湖就是江湖,自己心中的那个快意恩仇在这里终究是无法立足啊。想到这里,李夫人突然捂住脸庞,悔恨无助地痛哭起来。 “夫人!”看着夫人伤心欲绝的样子,李大人这才感觉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但是又不知该如何收场,想了半天最后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征南大将军府,镇南将军萧战正挥舞着一柄宽身牛尾大刀发泄着心里的愤懑。萧夫人则一脸愁容的在旁边走来走去,想说话又不敢说,看上去又是着急又是无助。 “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他们判了少爷一年牢狱啊。”老管家人还没跑到就将结果喊了出来。 听了这个结果,萧将军顿时练不下去了,“噌”一下将刀插进刀鞘。 萧夫人赶紧抹掉眼角的泪花走过来“老爷,你赶紧出个面去把虎儿救出来吧。” 萧将军听得一阵心烦“救什么救,我倒是觉得他待在监牢里也挺好的,不这样挫挫他的痞气,他这辈子就注定只能当个游手好闲的败家子了。” 萧夫人苦苦相劝“他可是我们萧家的独苗啊,让他待在那种地方,叫我如何安心?” “独苗,你还知道他是我萧家的独苗啊。”一提这个萧将军更来气,“要不是你过于溺爱,这混小子怎么能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说着萧将军“当”得将手里的大刀扔在地上,然后撂下一句“慈母多败儿。”便愤愤地离去。 胶东王府,听完韩让的传话,胶东王楚昭没有丝毫的反应,仍认真地看着手头上的书。 管家小声说道“王爷,需不需要老奴出马?” 楚昭没有抬头,淡淡地开口“这是陛下亲自过问的案子,你打算如何出手?” 听了这话,管家立即说不出话来了,犹豫了一下后才又恭敬地开口“王爷说的是,不过王妃刚才问老奴来着。” “告诉她,等着便是。”楚昭的口气没有一丝波澜,仿佛这事儿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国舅府、刑部尚书府也在第一时间知晓了判罚结果,不过也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事儿对他们来说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说难是因为这案子是陛下亲自下旨督办的,他们没有插手的权力,更没有插手的胆子。说简单是因为世子也在里面,他们的孩子和世子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世子没事儿他们的孩子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只需静静地看着胶东王府就足够了。 而且话说回来,服刑一年对他们来说算个事儿吗?以他们几家的能量,随便搞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嘛。在权力面前,其实就只有两种判罚结果死和活。 第16章 陛下不满 御书房,王朝的天子正端坐在龙案后认真地批阅着奏折,他的脸依然阴郁着,自昨日之事后就再没有好看过。看着看着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小公主已经十三岁了,但长这么大就几乎没有走出去过。两个月前他就和小公主约定好了,答应今年中秋征南节一定带她出宫好好玩玩儿,去观看花车大比,去欣赏繁华热闹的不夜市,哪知已经等到了临行前的一刻还是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搅黄了。一想到女儿强颜欢笑的模样,想到她一个人走出去时留下的落寞背影,他心里立即泛起一阵怒火,于是当即烦躁地扔下手里的奏折,沉声问起来“那个案子审得如何了?” 福公公赶紧回答“回陛下,据老奴得到的消息,事发原因、经过都已经查清楚了,我估摸着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嗯”,听了这话,陛下的心情才稍稍有了些许平复,然后又拿起刚才那份《精简商户税收》的奏折。这份奏折犀利地指出了现行商户税赋收取环节存在的弊病,并提出了详细地精简改进方案,看上去实用性很强、可行性极高,看完后他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拾起新换的御笔准备批阅,可毛笔正要落下,下面落款处的一个名字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他自言自语地念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福公公“这个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福公公立即回答“确实耳熟,陛下昨日才听过,他的孩子就是昨日那场冲突的参与者。” “是吗!?”陛下先是一惊,然后顿感索然无味,失望地开口“可惜了,倒是一个能力不错的人,要是能把孩子教好就更好了。”说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后才终于落笔。 见陛下心情糟糕透顶,福公公便悄悄地端来一碗提神降火汤,这汤可是他自己亲自熬制的。原本这种事儿并不需要他亲自插手,但陛下今天的心情特别差,他担心那些小太监冒冒失失地万一做不好反而会引燃陛下的怒火,所以便挽起袖子亲自上了场,因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陛下了。 自陛下被封东宫太子起,福公公就陪伴其左右,至今已有四十余年了。陛下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他都能准确地猜出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可以说,在整个帝国都找不到比他更了解陛下的人了。每次陛下龙颜大怒,也只有他敢上前提醒安慰,陛下也只听得进他的规劝,毕竟他们之间的主仆感情已经跨越四十年之久了。当然,他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这四十年来他用自己的宽容、谦逊、谨慎将陛下身边的事物打理的井井有条,从来没让陛下失望过。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启禀陛下,礼部尚书崔大人、大理寺卿韩大人、刑部侍郎耿大人、泰安府尹王大人求见。” 这话让陛下精神一振,他当即放下御笔“快宣。” 没一会儿,崔德率、韩让、耿忠、王仕升四人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恭敬地走进来了。 “臣,崔德率(韩让、耿忠、王仕升)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四人齐齐跪地参拜。特别是王仕升,看上去格外谨慎、格外认真,他只是区区府尹,以他的官阶在正常情况下是不太可能接近王朝的天子的,而且若不是这事儿发生在他管辖的地界上,他甚至连参与会审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就别提有多珍重这次的面圣机会了。 “平身吧,案子有何进展?”不等四人谢恩陛下就迫不及待地发问了。 崔德率往前走了一小步,回禀道“回陛下,案件的起因、经过、结果我们俱已查清,并且已经审理完毕,这是案件的口供和证词,请陛下过目。”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叠供词,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福公公立即走下来接下供词,然后转身重新走回龙案旁,将其放到陛下最习惯的位置上。 陛下吩咐道“你也将事情的始末给朕详细地讲一遍。”然后便拿起供词认真地看起来。 崔德率闻言立即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等他讲完才发觉偌大的御书房悄无声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往前面瞥了一眼,只见陛下仍在认真地看着供状供词,不过脸色极其的难看,看上去仿佛快阴出水来了,于是赶紧低下脑袋。 又过了半晌,一阵冰冷威严的声音突然从龙案后炸响“楚宗宝是怎么回事儿?他的供词怎么只有一句话?他的供状又在哪里?这里面怎么没有?” 崔德率赶紧解释“回陛下,楚宗宝对此次的会审稍微有些抵触,所以他的供词我等并未获取到。至于供状,......”他突然支支吾吾地起来。 “供状怎么了?”陛下的声音提高了不少。 “回陛下,供状在签字画押的时候被楚宗宝强行吃下去了,而且,而且,楚宗宝在大堂上否认了挑衅李元吉的事实,据他交代是李元吉占了他们的座才导致冲突发生的。”崔德率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将楚宗宝说假话的事情和盘托出。其实来之前他们四人就商量好了,如果陛下不问,那他们也不准备说,就算是卖胶东王一个面子,但是现在陛下既然问到了,他也不敢有所保留了。 “他说的可有根据?”陛下问。 “回陛下,这个说法并未得到其他证言证词的证实,只有李继辉曾短暂地支持过这个说法,不过也很快否认了。” “啪!”陛下重重地将楚宗宝那一句话的供词拍在桌子上,他没想到这小子在公堂上还这么不老实,撒谎,吃供状,简直无法无天了。 崔德率四人赶紧低下脑袋,唯恐陛下迁怒到他们身上。 福公公则赶紧走过来,轻声轻语地提醒“陛下,身体要紧,莫动怒。” 陛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怒火,然后将判决结果翻出来,举起来抖了抖,冰冷地发问“这就是你的判决结果?” 崔德率赶紧回答“启禀陛下,这是我等四人商议后给出的判决结果,这是我们翻看相关律法条文后给出的最重的处罚结果。”说话间他的额头上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啪!”陛下又拍了一下龙案,然后大声质问起来“最重的处罚?影响如此恶劣一年就了事了吗?况且楚宗宝四人明显就是始作俑者,而且这小子还不知悔改,目无法纪,公然损毁供状,这本应罪加一等,为何他的判罚与其他人的相同?甚至还与李元吉的一模一样。还有,既然是同案犯,这几个护卫的判罚为何又如此之重?怎么又与他们几个的不同?” “回陛下,这,这是因为......”崔德率正要回答,陛下又突然插嘴“耿忠,你们刑部掌管着天下的律令律法,这个问题你来回答。” 听了这话,崔德率整个人猛地一松,赶紧退到一边。 耿忠则心里一紧,赶紧走出两步,恭恭敬敬地开口“回禀陛下,楚宗宝四人年纪尚小而且拥有功名在身,符合从轻发落的条件。而那四名护卫均为外地游民,其中一人还有小偷小摸的案底,所以判罚力度略有不同,此次的判罚皆有法可依,请陛下明鉴。” 听了这个解释,陛下剧烈起伏的胸口才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还以为是这四人胆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玩儿包庇、徇私的把戏呢,不过这还不能让他满意,继续质问“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楚宗宝虽有咆哮公堂之举动,但念及年纪尚小,尚不具备对自己的行为给予合理约束的能力,所以我等便,便,便怀着宽容、爱护之心决定不予追究。”耿忠支支吾吾地解释起来。 “哼!”陛下对这个解释很不满意,他刚想发作,但想到楚宗宝总归是自己的亲侄子,是自己亲兄弟最喜爱的儿子,还是强行忍住了。不过这样的结果很显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敲山震虎的目的,而且这样的判罚老百姓也不会满意,他能想象得到它一旦公布又要立即惹来一阵非议,于是再次开口“你们这个所谓的最重判罚有何依据?” 意识到陛下对这个判罚结果很不满意,耿忠的心里开始“咚咚咚”得打鼓,不过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从本质上说,此案只是一场普通的滋事斗殴,按律并不需要给与这么重的判罚,考虑到有人受伤,并且造成了不好的影响,臣等这才按照最高的标准确定了这个处罚。” 听了这话,陛下勃然大怒“不好的影响?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公然斗殴,严重干扰了花车大比的进行,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形象,你们只当这是‘不好的影响’?” 见自己一句话惹得陛下大怒,耿忠全身一颤,慌忙辩解“回陛下,此案无先例可循,其造成的后续影响亦无法度量,再加上无相应法律条文可供参照,所以臣等便只能做出如此判罚。”辩解完立即跪倒在地,慌忙认错“臣等有失陛下期许,臣有愧。” 另外三位大人也齐齐匍匐在地,大喊着“臣等有失陛下期许,臣有愧。” 陛下重重一哼,尽管十分生气,但他们开口律法闭口律法,让他也不好再苛求什么。他心中郁结难消,不禁猛地站起身,走出龙案踱来踱去。思索了一阵后,他突然开口“还记得去年发生的那起说书人案吧,我看就以那个判罚结果作为参考标准就挺好。对了,耿爱卿,我记得这个案子就是你刑部负责的,你应该没忘吧。” 耿忠急忙回答“回避下,臣记得这起案子,不过,不过它和现在这起案子性质完全不一样,恐怕,恐怕不好作为参考依据吧。” “怎么不好作为参考依据?”陛下陡然提高音量,“那个说书人只是捏造了几个朝廷官员贪赃枉法欺压百姓的假消息,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差点引发一场严重的群体事件。这次可不是造谣,就发生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些年,时常有京中纨绔子弟惹是生非的消息传入宫内,但朕并未过问,因为朕也拿他们当自己的孩子看待,觉得等孩子长大了,性子稳了也就不会调皮、胡闹了。再者,朕也是体恤诸位爱卿为国操劳,不忍过多苛责。哪知他们会如此不知轻重、嚣张跋扈,这次竟然当着满城百姓滋事斗殴,打断花车大比,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觉得这两件事虽不尽相同,但也殊途同归,结果都造成了恶劣的影响,而且这次的影响更甚更恶劣,我看就以它作为参考好的很。” 听陛下如此坚决,耿忠哪里还有发表不同意见的胆子,赶紧附和“陛下圣明。” “好了,你们退下吧,就按这个标准重新拟定判罚结果,明日早朝时呈报上来。”陛下也不想再多费口舌,直接拍板决定了。 第17章 当朝宣判 四位大人毕恭毕敬地退出御书房,待走出一段距离后立即忍不住围拢起来,崔德率率先开口“我没记错的话,那个说书人判得可不轻吧。” 耿忠立即举起手掌“五年。” 另外三位大人听了这个结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片刻后,王仕升弱弱地开口“我们不会真得要这么判吧?” 听了这话,三位大人立即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死死地盯住王仕升。 王仕升见状身体猛地一抖,然后果断往自己的嘴巴上抽了一巴掌“你瞧我这张嘴,该打,真该打。”说着又打了一巴掌。 崔德率赶紧插嘴“好了,人多眼杂,我们赶紧回去吧。”说完立即迈步朝宫外走去,剩下的三人二话不说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四位官员刚走,陛下又吩咐道“传朕口谕,令魏源、李敬贤明日参加早朝。”云九小说 “老奴遵旨。”福公公领了口谕便匆匆离去了。 翌日,天色微亮,街边的商户大门紧闭,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繁华的泰安城还沉浸在睡梦当中。但王朝的三公九卿、各部主事官员们皆早早地爬了起来,今日又逢三日一次的朝会,要是迟到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崇德门,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文武百官齐齐汇聚在这里,众官员按文、武品级自行站成两队,安静地等候在城门外。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早早地赶到了现场,一直等到众官员基本到齐才很识相地走到文官队列的末尾,躬身站定。其实以他的官阶是没资格参加朝会的,今天之所以过来只因为昨天收到了陛下的口谕。一收到口谕他立刻就猜到了陛下召见自己的原因,然后便一直处于提心吊胆、惴惴不安当中,当然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混小子。 “咚,咚然,从城楼上传来一阵深沉、浑厚的鼓声,待鼓声一停,一阵尖锐、高亢的喊声又随之响起“时辰到,开仪门,恭迎诸位大人上朝!”然后便听“轰”的一声,高大、厚重的城门向内缓缓开启。 等城门完全打开,两队官员鱼贯而入,朝着正前方的那座庄严肃穆的大殿整齐地走过去。 奉天殿,坐落在皇宫的中央,是陛下临朝听政,举行大型典礼仪式的地方。整个宫殿足有六丈高,殿身贴金镶银,金碧辉煌,殿顶雕梁画栋,飞檐反宇,宛若天宫。宫殿下面是一座高迂六丈、通体乳白的大台基,台基共有九层,每一层均雕栏玉砌,飞龙走凤,如琼楼玉宇,富丽堂皇。 陛下今日一反常态,早早地来到了大殿,他身穿明黄龙袍、头戴九旒冕端坐在大殿最上方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大殿的入口。 文武百官手持笏板,沿着玉阶拾级而上,依次走进大殿。还未站定他们便惊讶地发现陛下早已端坐在龙椅上,眼睛正像剑一样指着下方,于是急忙跪地行礼“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陛下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沉闷。 “谢陛下隆恩。”众官员谢恩后赶紧找到位置依次站好。 趁这会儿工夫,李敬贤悄悄地抬起头往前方瞥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雕梁画柱、金碧辉煌的华贵景象,他的思绪一阵摇曳二十年前,他金榜题名高中探花,就在这座大殿内,他接受了陛下的册封,得到了一份令天下人无比羡慕、称道的荣耀。接过金册的那一刻,他心潮澎湃,意气风发,只感觉“抬眸四顾乾坤阔,日月星辰任我攀”。现在他又一次踏进这座华丽的宫殿,不过心境却已经完全不一样。 陛下先扫了满朝文武一眼,然后沉声开口“诸位爱卿,可有要事启奏?” 一个皮肤稍黑,中等身高的官员斜眼留意了片刻,见无人应答,便急生生地走出去“臣温德仁有本启奏。”然后又跪倒三拜九叩“吾皇万岁......” “有事快说。”陛下急不可耐地插嘴了。 温德仁微微一愣,然后赶紧开口“启奏陛下,沁丰河河床疏浚、河堤加固工程取得了重大进展,目前所有工作均进入收尾,不日就可以全部完工了。陛下,沁丰河水患久治未疏,已危害地方数百年之久矣,现在到了我朝终于得到彻底根治了,这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丰功伟绩啊,这全都得益于陛下的福泽与圣心眷顾,......” “还有其他事吗?”陛下突然开口。 听了这话,温德仁心中猛地一惊,愣了半晌后才支支吾吾道“没,没有了。” 陛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事情办得不错,你先下去吧。”不等温德仁走回自己的位置,他又立即开口问询“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启奏?” 众大臣见此都瞬间明白了陛下这是有话要说啊。于是皆老老实实地等着,没人再敢随便站出来了。 见众大臣皆微躬着身体,无人说话,陛下终于开口了“既然如此,那朕就来说说吧,前日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征南双节大庆之日,这本是一个万民同乐、举国同庆的大好日子,可今年这次却闹出了意外,一个丢人现眼的大意外。”说到这里声音猛然提了起来,“这个意外现在已经查清楚了,原来是几个身份显赫的王孙公子在花车大比现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上演了一出全武行的精彩大戏。”“呵呵”,陛下冷冷得笑了一下,“据说,这场大戏太过精彩,轰动全城,将花车大比都被比下去了。时至今日,这大戏的热度依然不减啊,现在仍然是街道巷尾、全城百姓热议的话题,老百姓都夸我们,夸我大楚满朝勋贵、王子皇孙、世家公子尽是以一当十的绿林好汉。好啊,朕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这天下的天子,原来,朕还是这泰安城地头上的总瓢把子,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陛下此话一落,立即引起满朝剧震,站在文官队首的胶东王楚昭脸色大变,急忙走出来跪倒在地,大声呼喊道“陛下,臣教子无方,令朝廷蒙羞,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镇南将军萧战、国舅魏源、刑部尚书李希瑞、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见状也匆匆忙忙走出队列跪倒在地“臣教子无方,令朝廷蒙羞,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陛下用冷漠的眼神从跪着的几人身上一一扫过,他丝毫没有搭理几人的意思,淡淡地吩咐道“崔爱卿,你来给大家讲讲那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点,要把你们查到的所有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出来。” 崔德率赶紧走到大殿中央,正准备抬起双臂行一个跪拜之礼,哪知突然被上面传过来的话音打断了“行了,直接说。”他急忙收回双臂,清了清嗓子,然后便将查到的所有的事情详细地倒了出来。 众大臣本就身居泰安城,其实这类事情他们一点也不陌生,以前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甚至自家就有这么一个不成器的败家子,所以听着“泰安四少”的“壮举”,他们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在崔德率讲完一件事时,总会斜眼偷偷地瞄一下前面的那几个跪着的身影,那可都是朝廷的顶梁柱,他们真的很好奇,接下来陛下将会如何处理。 和站着的诸位大臣不同,跪下来的这几位此时当真是难堪至极,将自家孩子的荒唐、丑态赤裸裸地展现满朝文武面前,那几乎等于在打他们的脸。 楚昭跪在最前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黑,极为难看。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像是在极力地忍受着什么。 萧战、魏源、李希瑞、李敬贤四人脸上则挂满了愧疚、羞赧,如果地上有洞,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出身军武的萧战脾气本就火爆,此时全身上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巴不得现在就冲进监牢把那小犊子的两条腿全都打断。 李敬贤情况稍好一些,因为自己的孩子和其余几人并不一样,起码前面那些荒唐的事情吉儿一件都没有参与,他希望陛下也能看到这一点,希望吉儿能得到宽大处理。 “陛下,臣讲述完毕。”崔德率讲完后对着陛下施了一礼。 陛下自始至终一直留意着群臣特别是跪着的五位大臣的反应,他知道这会让他们很难堪,但他还要继续下去“对自己孩子的所做所为,你们有什么想说的?” “回陛下,”楚昭先开口,“犬子素来任性、胡作非为、危害乡里,理应受到处罚,另外,子不教父之过,臣对孩子抱有管教不严、管控不周之大错,臣亦甘愿接受惩罚。” 等楚昭说完,剩下的几人也纷纷表明了类似的态度,包括李敬贤,尽管他的孩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危害乡里的事情。 听了这些的话,陛下的面色才稍有所缓和,然后看向崔德率“你们联合会审审的怎么样了?结果出来了没有?” 崔德率十分配合“回陛下,会审已经结束了,最终的判决结果也出来了。” “那你就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说你们的判决结果。” “回陛下,此次斗殴规模甚大,亦有人员损伤,而且严重干扰了花车大比的进行,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严重损害了朝廷的形象,其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所以我们决定给与楚宗宝、萧虎、魏勋、李继辉五年徒刑处罚,给与李元吉三年徒刑处罚。” 第18章 充军边疆 “嘶”,听了这个判罚结果,满朝文武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纷纷看向跪在前面的胶东王和镇南将军。这个结果严重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两位朝堂巨擘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不过他们还是失望了,因为胶东王和镇南将军对这个结果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甚至连国舅爷和刑部李尚书都没有对此产生丝毫的惊讶。他们哪里知道,其实这四人昨天夜晚就已经提前得到了通报。 只有李敬贤一个人表现出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看上去异常慌乱、震惊。他身体一颤,感觉如遭雷击“什么!三年徒刑!怎么变成三年了?”这个结果他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嗯,这个判罚甚好。不过这几个孩子年纪都还不大,都正处于修身、齐家的关键阶段,把大好的时光蹉跎在监牢里着实可惜了,所以朕认为莫不如将劳役改为军役,这样既可以让他们发泄过剩的精力,又可以得到锻炼和磨砺,更重要的是还能戴罪立功,为王朝边疆的防守添一份力,一石三鸟,岂不是更好?诸位爱卿,你们认为呢?”陛下先对判罚结果表示了肯定,然后立马又说出了自己的新想法,这个想法是他在来奉天殿的路上看到御道两边的御林护卫时突然想出来的, 听了陛下的新想法后,众大臣皆面面相觑,刚才那个五年徒刑就已经足够让他们震惊了,没想到还没转过眼呢,监禁又变成充军了。 李敬贤的脑子“嗡”得响了起来,户部掌管全国钱粮之事,边疆的形势他自然也是清楚的,近几十年来王朝虽然一片祥和,没有打过什么大仗,但小仗可一直没有断过。特别是北部边疆,面对的是王朝最凶狠、最野蛮的敌人,形势还是很严峻的。虽然他一直教导自己的两个孩子“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也一直是这么做表率的,但真听见要送孩子去那样凶险的地方,还是忍不住不寒而栗。 和其他人相反,镇南将军萧战听了这个结果后脸上的紧张居然立即烟消云散,整个人竟然完全放松下来。原来,他原本就准备等这事儿一了就立刻将那混小子打发到军队里面,送他去战场上好好历练一番,这个结果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想打盹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正合了他的心意。 陛下在众大臣身上扫了一圈,见无人站出来表达看法,便直接看向楚昭几人“你们几个以为如何?” “陛下,臣以为犬子行事荒唐,目无法纪,送到军中锤炼非常合适,臣认为这个判罚恰到好处,臣完全赞同。” 紧随着楚昭之后,萧战、魏源、李希瑞也纷纷表达了支持的意愿。尤其是萧战,他的支持可真是发自内心的。 前面几人争先恐后地表明了态度后,便轮到最后面李敬贤了,可他只是愣愣地趴在冰冷的石板地面上,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就是李敬贤吧,对于朕的判罚,你有什么看法?”迟迟没有等到李敬贤的回复,陛下便亲自询问了。 满朝文武“呼”地齐齐转头看向跪在最后面的李敬贤,他们的好奇心立即被挑起来了“难道这个官阶最小的人敢对陛下的想法发表不同的看法?” 没错,李敬贤确实有不同的看法,一来,他觉得这个判罚有些重了,虽然打斗的影响有些大,但因此便被判充军,他接受不了。二来,他认为自己的孩子和那四个纨绔子弟并不一样,吉儿并不是一个坏孩子,而且也不是挑起事端的始作俑者,不该承受这样的判罚。 李敬贤有看法也算是人之常情,但这样的看法是不能轻易说出来的,这一说肯定要把前面这几个朝堂巨擘给彻底得罪了,而且也等同于公开反对了陛下的想法,这不就等同于跟天子及满朝文武为敌。“说还是不说!?”听到陛下的催促,这两种思绪在他脑海里剧烈地纠缠在一起。 还是没等来李敬贤的反应,陛下感觉极其尴尬,脸瞬间挂不住了。 福公公见状赶紧走出一步,大声提醒道“李大人,请问你对这样的判罚结果是否有意见?” 李敬贤这才从纠结中惊醒过来,他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做出了最终的选择“陛下,臣认为这个判罚很合适,臣赞同。”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既然诸位爱卿均无异议,那就这么定了。”陛下当场拍板,不过事情并没有结束,他立马又接着开口了“自圣祖圣宗开辟天下始,我大楚王朝已屹立近三百年,这三百年来在先祖的庇佑下,我大楚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处处呈现出繁荣、富足的盛世景象。但!”他语气陡然一转,“在这盛世景象之下,有些人已经人心不古了,世风也不再如从前了。这几个孩子都出自勋贵官宦之家,与寻常人相比他们理应得到更好、更专业的教导,理应更知书达理、世事通达。但是,事与愿违,事实与想象截然相反,这到底为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朕这两日夜不能寐,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这看起来只是孩子的争强斗狠,但这背后反应出来的问题却令人深思、发人深省啊。” “陛下!”听了这些话,楚昭立即再次拜倒,言辞恳切地回道“陛下,臣等该死,是臣等有愧圣人教诲,丢失了担当,在繁华中沉湎,在奢靡中堕落,臣等罪该万死,望陛下重罚。” 楚昭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立即全部跪倒在地,齐齐开始了深刻的反省和自责。 陛下定定地看着跪伏在地的群臣,等他们安静下来后又宣布了新的处罚“楚昭、萧战、魏源、李希瑞、李敬贤,你们五人从即日起进行为期三日的闭门思过。这三日,朕要你们好好想想圣祖圣宗筚路蓝缕开创帝业的艰辛,好好想想你们年轻时秉烛夜读、敢为天下先的踌躇满志,再好好想想现在自己孩子的离经叛道和胡作非为,朕要你们对此进行深刻的反思,然后将所思所想全部写下来,三日后呈与朕看,你们听明白没有?” “臣明白!”跪着的几位大人立刻应了下来。 “还有你们,”陛下将目光扫向两边,“你们都是朝之重臣,国之中流砥柱,更需严以律己,起到表率作用,你们下去后也要好好想一想,更要以此为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臣遵旨!”满朝文武齐声高喊。 “好了,”陛下站了起来,“今天就到这里。”说完便迈步走下庄严肃穆的御台。 福公公立即走出两步,高声喊起来“退朝!” 满朝文武大臣立即齐齐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陛下走出奉天殿,众大臣立即将目光对准了胶东王和镇南将军。 胶东王楚昭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淡然地走出奉天殿,然后飘然离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喜怒哀乐,众大臣也没能读出任何意思,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萧战是第二个走出奉天殿的,他脸色不太好,走的也相当快,一副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个地方的样子。 等胶东王和镇南将军都走后,众朝臣这才依次退出大殿。 李敬贤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当他走出高高翘起的飞檐,太阳才刚刚从东方的天际中爬出来,一片阳光恰好晒在他的脸上。不过,这不仅没能让他体会到一丝丝的和煦与温暖,反而让他生出一种强烈的头晕目眩之感,他赶紧稳了稳心神,然后急步走下玉石台阶。 李夫人天没亮将李大人送出门后便一直呆坐在内院的小亭子里,她睁着通红的眼睛愣愣地看着下面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金鱼。见夫君跑进来,她这才回过神来,于是急忙起身迎上去,焦急地问起来“怎么样?情况怎么样?” 李敬贤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地走到一个石凳子前,颓然坐了下去。 见此李夫人更着急了,急忙抓住李大人的手臂猛摇起来“你倒是说话啊!” “哎”,李大人重重一叹,然后将陛下的决定讲了出来。 “什么!?参军!还要三年!”李夫人大惊失色,“我们家吉儿才多大呀,他只是一个孩子,他知道什么呀,怎么能送去参军啊?”李夫人痛苦地喊起来,喊道一半就泣不成声了。 李大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是他们先挑衅的,吉儿也是受害者,怎么能判得这么重?这不公平!”李夫人一边哭一边发泄着心里的不满。 听了夫人的话,李大人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李敬贤啊李敬贤,你真是个孬种,当时怎么就不敢把意见说出来?” “这个结果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你快去找人疏通一下,把我们所有的家当都带上,还有我的首饰,全都带上,一定要将吉儿救出来,他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怎么办啊。”李夫人突然紧紧地抓住李大人的手臂,苦苦地央求起来。 李大人依然埋着头呆呆地坐着,并没有任何反应。 李夫人见夫君跟木桩一样戳在那里,怒火“腾”得烧了起来,然后猛地转身像风一样跑回房间。 察觉到夫人的动静,李大人这才抬起头来,他奇怪地盯着房间的门,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一阵“砰砰砰”地翻箱倒柜后,就见夫人提着她那柄柳月刀火急火燎地冲了出来。 “夫人!”李大人大惊失色,立即冲过去拉住夫人的手臂“我说夫人呐,你这是干什么啊?” 第19章 监牢探视 “你说干什么,当然是救我的孩子。”李夫人大喊起来,然后猛甩胳膊“放开!”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动枪,你还不吸取教训吗?”李大人无奈地劝着。 “说什么说,说什么说,你一回来就跟木头一样坐在那儿,还要说什么。你不管我管,我这就去把吉儿救出来。放开!” “你,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李大人声音猛然提高,“你提着刀过去打算干什么?把府衙里的人都杀光吗?这是犯法懂不懂?懂不懂?而且这个判罚是陛下亲口定下的,你难道要欺君罔上吗?先不说你能不能把人救出来,就算能救出,你接下来能干什么,要带着孩子亡命天涯吗?” 听到这里,李夫人突然“呜呜呜”得痛哭起来,手里的柳月刀“砰”得砸在地面上。“怎么办?怎么办啊?”最后无力地倒入李大人的怀里面。 “夫人,其实参军也不坏啊,牢狱虽然安全,但失去三年的自由足以毁掉一个人的啊,而且在军队里也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历练,至于安全,我觉得也用不着过于担忧,谁会让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上战场,你说是不是。”李大人搜肠刮肚寻找着安慰夫人的话。 但是这些话不仅没能让李夫人放宽心,反而让她哭得更厉害了。 李大人张了张嘴,然后又把嘴巴闭上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最后只得伸手在夫人的肩膀上温柔地拍起来。 傍晚时分,一个小差役登门送来了此次投军的详细安排,得知自己的孩子被安排到了北方边疆,李敬贤夫妻两人的心脏顿时停了半拍。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北方边疆一直是王朝最危险的地方。 李夫人惊慌之余匆匆拿出一枚闪闪发亮的银锭,急忙塞进报信差役的手里面,乞求道“能不能麻烦你给你家大人捎句话,就说如果能把我家孩子重新安排一个地方,我们一定举全家之力重谢。” 听了这话,李大人感觉一阵头疼,先不说这个结果他家大人能不能改,就算能改,这事儿也不是这么办得啊。“哎”,他重重一叹,感觉非常的无奈。 那差役见了这么大的一枚银锭,两眼猛地亮了起来,可听了李夫人如此要求立即摆了摆手“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这命令可是宫里面的安排,可没人敢改,没人敢改。”然后又对着李大人行了一礼“大人,现在你们可以去探望贵公子了,明日一早就他们就得启程了。”说完便赶紧告辞离开。 听了这话,李夫人立即来了精神,赶紧吩咐起来“青竹,快,快去准备吃的。修儿,快去收拾你弟弟的衣物,我们这就去看他,快!” 听了这话,李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立即跑前跑后地忙碌起来。 吩咐完李夫人仍然感觉不踏实,立即跑向内院,她生怕修儿毛手毛脚地漏掉什么。 见人都走了,李大人找了个椅子落寞地坐了下来,他已经被禁足了,孩子走前的最后一面他都见不到了,想到这里一股热泪突然从眼中涌出来。 府衙监牢,胶东王妃最先赶过来,楚宗宝见到母亲时当即绷不住了,“哇哇哇”得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痛骂起四个主审官,还要母亲回去告诉爹爹,一定要撤了他们四个人的职。等得知自己要被发配到西北边疆参军,五年内不能回家,他先是一惊,然后立即炸毛了,大喊大闹起来“我要出去,现在就出去,老子才不去参军,打死也不去。” 听到发配的消息,旁边牢房内的萧虎、李元吉立即呆立当场。李继辉则一屁股坐到地上,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见宝贝儿子要往外面跑,王妃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苦劝道“宝儿,不要冲动,这可是陛下的旨意,你爹也不能为力啊。”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出去,现在。”楚宗宝说着就要往门外冲。 王府的管家见状急忙凑到楚宗宝耳朵边,低声低语地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管家说了什么,楚宗宝听完立即安静了下来,他一把拉住那管家的衣领,确认道“真的?” “嘘!”管家立即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轻声轻语道“千真万确,王爷安排的人已经出发了。” “这还差不多。”楚宗宝顿时不哭也不闹了。 “宝儿,来吃点东西吧,娘给你带了些吃的。”王妃说完话,一个丫鬟提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 王妃打开锦盒,正要介绍“这里有......” “行了,行了,我看到了。”楚宗宝不耐烦地打断了王妃的话,然后拿出一只大鸡腿便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镇南将军夫人、刑部尚书夫人也赶了过来。 “娘!”李继辉见到自己的母亲立即扑进她的怀里,哭了个昏天黑地。 尚书夫人也心疼得厉害,也立即“呜呜”得哭了起来。 萧虎见到母亲赶过来,先是惊喜交加,然后又突然扭捏起来,之前母亲每次好言相劝时他不是不耐烦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现在终于知道自己错了,心中懊悔不已。 萧夫人没看出孩子的异样,拉住孩子的手嘘寒问暖着“孩子,这几天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娘!”听了这两句话,萧虎当即憋不住了,两眼一酸硕大的泪花立即涌了出来,然后惭愧地说道“娘,对不起,孩儿又惹祸了。” 萧虎以前可是一个软硬不吃的主,萧夫人都没少受他的气,现在孩子这样可怜兮兮地主动认错,让萧夫人大吃一惊,立马问道“没事儿吧,小虎子,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哪儿有人欺负我。”萧虎擦掉眼泪,“我就是觉得自己错了。” 萧夫人一把抱住孩子,开心地安慰道“没事儿,没事儿,知道错了就好,你爹爹要是听到你这话也肯定会原谅你的。” 萧虎抬起泪眼朦胧地双眼朝外面看了看,但是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不禁失望转回头。 萧夫人见状赶紧解释“小虎子,你爹爹是想来的,只是陛下令他闭门反思,来不了。” “什么?”萧虎大吃一惊,“是因为我吗?” 萧夫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娘,你回去替我给爹带句话吧,就说我知道错了,还有,我,我,我让他失望了。”萧虎犹犹豫豫地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好!好!”萧夫人立即答应下来,然后又抱住孩子“太好了,你懂事了,懂事了。” 李夫人和李元修是最后赶过来的,见娘亲和哥哥,长大后就没怎么哭过的李元吉再也坚持不住了,突然想是一个遭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孩子,眼中的热泪顿时滚了出来,然后立即扑入娘亲的怀中。 三人抱在一起哭了一阵儿后,李夫人急忙抓住孩子的肩膀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起来“吉儿,有没有人欺负你?” “哪儿有,我能保护得了自己。”李元吉还准备告诉娘亲自己一打五不落下风,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毕竟自己就是这么才进来的。 李夫人又摸了摸孩子的脸,然后带着哭腔说道“吉儿,你瘦了。” “娘!”李元吉又扑进母亲的怀里。 李元修赶紧卸下肩头的包裹“弟,赶紧吃点东西,都是刚做的。” “对,快吃点东西,这里面都不给人吃饭吗,这才多久就把你饿瘦了。”李夫人立即扶起孩子。 李元吉没接哥哥拿出来的东西,连忙问起来“我爹爹呢?” “爹来不了元修刚说一半,李夫人立即插嘴“他倒是想来呢,但是出门时突然接到一个命令就匆匆忙忙地去府衙了,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哦”,李元吉落寞地低下了头,想起刚才萧夫人提到陛下命令萧将军闭门思过的消息,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父亲恐怕也因为自己被禁足了,他顿时感觉心里堵得慌,然后眼睛里又涌出一股热泪。 “吉儿,别难过,等你爹爹忙完了肯定会来的。”李夫人温柔地抹掉孩子的泪水。 “娘,都怪我,是我不好。”李元吉弱弱地开口。 “哼,什么怪你,我可没觉得我家吉儿做错了什么,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那么做,怎么可能让人坐以待毙任人欺负呢。”李夫人不服气地说道。 “可是,......” “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不说了,来吃东西。”李夫人将一块热乎的肉饼塞进李元吉的手里,“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肉饼,多吃点,娘做了很多。” 李元吉看了看这肉饼,感受着手里传来温暖,这确实是他最喜欢吃的东西,可现在却提不起丝毫的食欲,“娘,我是不是要被发配去参军了。” 李夫人表情一怔,然后赶紧强装淡定“参军就参军,有什么了不起的,吉儿别怕,娘敢说就算身处十万大军之中,我家吉儿的武功仍然是最厉害的。” “娘,我不怕。” “娘知道你不怕,我家吉儿厉害着呢。不过,”李夫人突然犹豫起来。 “不过什么?”李元吉赶紧问。 李夫人想了想,坐了一番思想斗争后还是趴在李元吉的耳边耳语起来。 听完娘亲的话,李元吉好像并不认同,立即反驳“娘,这怎么行,我怎么能做逃兵呢,爹爹说过好男儿......” 李夫人赶紧打断他“我不管你爹说什么,我只要我家吉儿平平安安的。” “娘!”李元吉又扑进娘亲的怀里,泪花又重新涌了出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一个差役走了进来,他和颜悦色地开口道“诸位夫人,时辰不早了,监牢该上锁了。” “娘,你别走。”听了这话,李继辉又突然痛哭起来,然后“噗通”一下跪下去,紧紧拉住母亲的衣角,“娘,孩儿知道错了,今后一定会痛改前非,孩儿不去参军,娘,你带我回家吧,娘。” 尚书夫人有心无力,只得待在原地暗自抹泪。 楚宗宝已经早早地将母亲打发走了,此时也吃饱喝足了,正百无聊赖地躺在新铺好的床上,幸灾乐祸地看着其他的牢房,看到李继辉哭哭啼啼的怂样,他不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嘀咕了一句“怂蛋!” “吃饱了没有?”李夫人摸了摸李元吉的头。 “吃饱了。”李元吉点了点头,“娘亲,哥,你们回去吧。” “嗯,还想吃什么,娘回去就做,明天出城娘去送你,都给你带上。” “我想吃枣,甜糕,还有肉饼。”李元吉“嘿嘿”一笑。 “你个小馋鬼。”李夫人点了点孩子的鼻子,最后又拉起他手,一字一句地叮嘱道“吉儿,别怕!” 李元吉使劲地点了点头“嗯!我不怕!” “我的好孩子。”李夫人又抱了一下小儿子,然后便和大儿子一起走出牢房,在走出门时又偷偷地抹掉了流下来的泪花。 第20章 最苦离别 吏部考功司胡郎中府邸,得知元吉哥哥将发配边关参军的消息,文秀心急如焚,急忙央求父亲带自己去监牢探望元吉哥哥。 “姑娘家的怎么能随意去那种地方?”胡大人当即严词拒绝。 想到元吉哥哥就要被送到遥远的地方去了,自己连面都见不到,文秀鼻子一酸,豆大的泪花立即翻了出来。 见女儿梨花带雨,哭成了泪人,胡大人心中一软,安慰道“好了,听说明天在城外还有一次告别的机会,明日让你娘带你去吧。” “真的!”小姑娘顿时来了精神,然后突然想到那个准备送给元吉哥哥的还没完成的布囊,便急忙跑回闺房,翻出针线,忙了起来。 翌日,一大早,两支由五名差役组成的押送队分别押送着楚宗宝、李继辉,萧虎、李元吉从监牢出发了。 李元吉、萧虎、李继辉一走出昏暗的牢房,立即感受到一片和煦温暖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一股热泪立即充满了三人的眼眶。走上街头,看着熟悉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顿时涌上三人的心头。 楚宗宝倒是没有一点矫情,看起来很是兴奋,重见天日让他的心情好的不得了,不禁闭上了眼睛,吹起了口哨。 这次的押送任务并不难,要押送的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甚至只是半大的孩子,而且在京中皆有门有户,所以无需担心他们会制造事端趁机逃跑。没有被连累风险,负责押送的差役们自然也乐得省心,个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次公费出游的好机会,所以对押送的四人也很好,枷锁镣铐统统懒得上,当然要上他们也要有那个胆子。 走上主道,行人一下多了不少,押送的马队顿时引来满大街好奇的目光,毕竟马队中有几个王孙公子模样的公子哥,这总能引起老百姓关注目光。 这时,有人突然认出了这几个公子哥的身份,这不正是前几日在校武场大出风头的“泰安五少”嘛,于是赶紧拉住身旁的路人好一阵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没一会儿,“泰安五少被发配充军”的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祸害终于被赶走了!” “老天开眼了啊!” 老百姓不禁开心地奔走相告。 有几个之前被“四少”欺负得不轻的人立即喜极而泣,激动地对着天空“哈哈哈”的大笑。 在百姓异样的眼光中,一行人总算穿过了高大宏伟的永安门,出了这座热闹繁华的泰安城。 城外,几辆马车已经在不远的地方等候了许久,见到孩子们出现,马车的帘子立即被掀开,李夫人、将军夫人、尚书夫人分别从里面走出来。 “娘亲!”李元吉“嗖”得跳下马,兴奋地冲过去,一头扑进母亲的怀里。 此处一别,孩子就要孤苦无依地去到北方的苦寒之地,而且一去就是三年,想到这里,李夫人不禁肝肠寸断,将孩子拥得紧紧的,一刻也舍不得撒手。 李元修擦掉眼泪,走回去从马车里拿出两个大包裹,将它们挂在弟弟的马上,这里面不仅有弟弟最爱吃的食物,还有很多衣服,特别是御寒的衣服,听说极北的边疆特别冷,冷得能把石头冻裂,现在泰安城才刚入秋,而那边马上就要入冬了。 “吉儿,你爹爹大清早就因为紧急之事进宫去了,所以不能来送你了。他让我告诉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地照顾自己,不准再争强斗狠,但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李夫人仍在小心翼翼地隐瞒着李大人被禁足的事实。 “嗯,孩儿知道了。”李元吉的眼里又涌出一阵泪花。 “对了,你看,还有谁来了。”李夫人不舍得放开孩子,让出视线。 这时又一辆马车的帘子被轻轻地掀开来,一个亭亭玉立、粉雕玉琢的姑娘“噌”得从里面跳了出来。 “哎,小心点。”马上里面立即传出一个焦急的声音。 李夫人见状一个箭步迎了上来,将这个踉踉跄跄的小姑娘稳稳地扶好。 这姑娘自然是文秀,一夜无眠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她刚稳住身体,便迈步冲到李元吉身前,泪眼汪汪地盯着元吉哥哥,看了半天才轻轻开口“元吉哥哥,你还好吗?” “嗯,好,很好。”李元吉眼里的泪水又夺目而出,然后担心地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红红的?”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进了些沙子。” “两日不见,怎么感觉你清瘦了不少。” “你也是,在监牢里受欺负了吗?” “哪有,谁敢欺负我,我可是一个武艺高强的大侠。” 这次文秀没有再取笑他,脸上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相信你。” 李大人与胡大人同年参加科举考试,偶然相识,后来一起高中、一起进翰林院、一起入朝为官,又因为脾气志趣相投、政见抱负相似,所以便早早地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成家立业后,两家住得也不远,因此经常走动,两家人也越走越亲近,都从没有把对方当做外人,就跟一家人似的。 文秀努力地止住哭意,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个绣着“平安”二字的精美小巧的布囊,递到元吉哥哥身前,说道“拿着。” 李元吉接过布囊看了一眼,立即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哇,好别致的钱袋子,我看看有钱没有。”说着打开往里瞅了一眼。 文秀被逗的“噗嗤”一笑,立即伸手在李元吉的手臂上掐了一下。 “啊!”李元吉忙捂住手臂吃痛地叫起来。 文秀知道元吉哥哥是装的,因为她根本就没有使劲儿,于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叮嘱道“收好了,在外面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嗯”,李元吉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也切莫再意气用事,与人争强斗狠。” “嗯”,李元吉又老实地点点头,不过转眼后又开始搞怪“放心吧,我是谁,三年后再出现在你面前,不是一名名动江湖的大侠,就是一名战功赫赫的将军。”说完还自以为帅气地摆了摆脑袋。 文秀翘起嘴角微微一笑“嗯,我等着。” 两人正想再说点什么,这时一名名差役走过来提醒道“公子,该出发了,也省得一会儿围观的群众多了,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李元吉回头往后面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道路上站了好些人,好像都在看着这里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 这时李夫人急忙走过来抱住自己的孩子,恋恋不舍道“吉儿,在外面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要记住,平平安安地去,平平安安地回。” “嗯!”李元吉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向自己的马走过去,没走几步,又转头依依不舍地看一眼,见母亲和文秀又泪如雨下,不禁鼻子一酸,眼泪也翻涌出来。他狠下心转回头,突然加快速度,一个翻身跃上马背,也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这时萧虎和李继辉也惜别母亲走了回来,萧虎得知爹爹听到自己的道歉后激动得一夜无法安眠,自己也高兴极了,不禁在心里暗暗发誓这次去北边一定要混出一个人样来。 队伍中唯有楚宗宝最是急不可耐,他早就想打马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因为胶东王府没有一个人来送他,看到别人在那里母慈子孝,尤其是那李元吉,甚至还和美人在那里腻歪,而自己却只能孤零零地戳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更让他生气的是,他感觉旁边看着自己的差役也都不怀好意,仿佛都在偷偷地嘲笑自己。他脸色阴沉似水,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起来“让你们别来,你们还真不来啊。”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看着弟弟渐渐远去,最后连背影也完全消失在远方的天际中,李元修这才收回眼神。见娘亲、文秀妹妹仍然泪眼婆娑地看着远方,便轻声提醒“娘,弟弟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 听了这话,李夫人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擦掉眼泪后拉着胡夫人和文秀登上马车缓缓离开。 随着泰安城从视线中消失,李元吉几人心里的那根恋恋不舍的思绪好像突然被扯断了,千回百转的心也彻底安静下来,一行人随即加快速度跑起来。跑到中午,众人都不免有些人困马乏、饥肠辘辘了,所以在到达一处驿站时,便果断选择停下来调整休息一番。 第一次骑这么久的马,李元吉着实被颠簸得有些够呛,屁股都失去了知觉,在下马落地的一瞬间,双腿一软突然打了个踉跄,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楚宗宝立即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 李元吉没有丝毫搭理楚宗宝的意图,揉了揉麻木的屁股后便淡然地离开。 进入驿站,领头的差役递出官府勘合,驿卒验明无误后,便领着大家走进一间偏厅。 偏厅不大,里面总共才摆着四张方桌,其中的一张桌子还已经被人占了。众人走过去纷纷落座,或许是感觉身份有差别,十个差役五五一桌自觉得坐到了一起,将最后一张桌子留给了“三少”和李元吉。 楚宗宝见状立即抢先一步走过去,踢开凳子后大大咧咧地坐了下去。 萧虎、李继辉没有犹豫也跟着坐下去。 李元吉本来不打算跟楚宗宝发生任何接触,但屋子里确实没有空座了,稍微犹豫了一下后也不想那么多了,也来到这一桌淡定地坐了下去。 第21章 一路向北 见李元吉明目张胆地坐在自己的对面,楚宗宝连忙给萧虎和李继辉使了一个“赶人”的眼色。 看到楚宗宝的眼色,萧虎、李继辉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都像没看懂一样默默地将头低下去。 见这情形,楚宗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亲自开了口“小混蛋,别在这儿碍眼,赶紧滚一边去。” 听见这人骂自己,李元吉的火气也起来了,不过想了想后还是强行将火压了下去,经历了这件事后,他是打定了决心不再跟楚宗宝产生任何交集。于是连看都不看楚宗宝一眼,直接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淡定地喝了一口。 这茶水又苦又涩特别难喝,也不知里面泡的到底是茶叶还是树叶,他不禁皱了皱眉,等适应了才“咕咚”一下吞下去。想想在大牢里的那两天食不下咽、夜不能寝的日子,他感觉这似乎也算不得什么,所以也就不在意了。于是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咕咚”,直接灌了下去。 “你!”楚宗宝将手举了起来,见这臭小子如此无视自己,他气坏了,真想在其脸上重重地来几个下,但一想到这小子会些三脚猫功夫,便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咳!”他重重地咳了一下,给萧虎、李继辉比划了一个“行动”的手势。 萧虎、李继辉只看了一眼,又齐齐低下头,盯着身前的乌黑的破桌子。 “你们是瞎了,还是聋了。”见两人无动于衷,楚宗宝立即破口大骂。 结果这两人依然装聋作哑,不睬也不理。 见曾经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兄弟,现在都割袍断义无视自己的命令,楚宗宝气得七窍生烟,当即放出狠话“忘恩负义的东西,告诉你们咱们,咱们的兄弟情义就此恩断义绝,从此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都别指望小爷今后再继续罩着你们了。”放完话一把抢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水,然后端起来“咕嘟”喝了一大口,茶水入口,他的脸色顿时大变,“噗”,立即将茶水全部吐了出来,然后骂骂咧咧道“他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喂猪的吗。” 正在“呼呼”喝着茶水的差役们听了这话都不禁放下了茶碗,有几个已经将茶碗送到嘴边的,现在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看起来有些尴尬。 楚宗宝这一番折腾也引起了另一桌四个人的注意,看着楚宗宝满嘴脏话、嚣张跋扈的德行皆露出一脸的鄙夷。 “饭菜来喽!”驿卒端着饭菜走进来才终于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气氛,他利索地放下饭菜,说了句“各位慢用。”便走了出去。 楚宗宝率先拿起筷子夹了几片菜叶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哇”得吐了出来,又开骂道“什么鬼东西,犹如猪食一般,真是难以下咽。” 这话听得几个差役们皆暗自摇头,不过谁也没打算说什么,都低下头自顾自地吃着饭。 不过另外一桌的那四个人好像忍不下去了,一个人“啪”得拍了一下桌子,讥讽道“你说这饭菜和猪食一样,怎么的,你知道猪食是什么味儿啊。” “哈哈哈”,听了这话另外三人立即肆无忌惮地的大笑起来。 这下可把楚宗宝气坏了,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那人便是一顿臭骂“小儿,你说谁呢。” 那人也毫不含糊,立即回骂道“谁吃过猪食,老子就说谁。” “奶奶的,你可知道小爷是谁。”楚宗宝说着往前走了一大步。 见事情要闹大,差役们赶紧冲过来拉住楚宗宝“殿下,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你们几个立刻把这人给我砍了。”楚宗宝不依不饶,当即下了杀人的命令。 “殿下!?”这一桌的四人中有一人听出了苗头,于是立即提起脚边的包裹,拉着另外三人赶紧向外面跑。能进驿站的多少也有些官家的身份,听了这个称呼要是还搞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那也没必要再混下去了。 “别跑,奶奶的,跑什么,有种别跑啊。”见人撒腿就溜了,楚宗宝跳着脚又骂了好一阵。 见人走远了,差役们这才放开楚宗宝,然后各自走回去端起饭碗继续吃起来。 楚宗宝回头看了看,见李元吉几人吃的正欢,心头的怒火又莫名地烧了起来,于是张嘴又骂了一句“猪吃得真香。”随后一脚踢飞一条长凳,迈步走出大门。 一名差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嘀咕起来“哼,这么好的菜还挑三拣四的,等着吧,等到了西北军营,烂菜叶都得抢着吃。” 听了这话,他身边一名年长的差役“啪”得往他脑袋上打了一下,然后对着李元吉那一桌挤了挤眼,轻声提醒道“闭嘴,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李元吉倒是听见了这话,但是并不在乎,仍认认真真地吃着饭。其实这饭菜的卖相还好,而且都是现采现炒的新鲜蔬菜,就是荤腥油水少了一点罢了。 吃完饭刚出门,驿卒便将马牵到了众人眼前。李元吉一眼就看出这些马不是他们来时骑过的,很显然都是休息了很久的新马,看上去个个精力充沛,精神头十足。 李元吉这才想起爹爹以前对遍布王朝各个角落的驿站的评价“星罗棋布,脉络贯通,朝令夕至,声闻毕达。”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清点好了行礼,众人翻身上马,飞速奔出驿站,这一路走过去,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所以领头的差役也就没了顾及,鞭子越挥越急,马匹越跑越快。 李元吉一开始对这个速度还很不适应,吓得心惊胆战,两只手死死地握着缰绳,连大气都不敢出。等适应了,狂跳的内心也就慢慢地平复下来了,然后开始尝试放松僵硬的身体,最后慢慢地坐起来,张开双臂,感受着劲风从手指间、从头上呼啸地吹过,这让他感觉异常的兴奋和激动。 这时后面的一名差役突然大喊“欸,不想活了,快给我趴好。” 这话吓了李元吉一跳,于是赶紧趴下去,不过却感觉又刺激又好玩儿,这时以前呆在泰安城无法体会到的。 跑了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在一个岔路口前停了下来。两个领头的差役走到一起寒暄了几句,又开一个下流的玩笑,然后便带着各自的人马分道扬镳了。楚宗宝、李继辉一队朝左边走了,李元吉和萧虎一队走上了右边的道路。 看着李元吉走上另一条路,楚宗宝感觉颇为“遗憾”,又张嘴骂起来“小王八蛋,算你走运。不过,你给我等着,这笔账终有一天会算的,到时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元吉本不打算搭理这个疯子,不过终究还是没忍住刺激,霸气地回了一句“行,我等着你。” 萧虎看了看李元吉,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和他同路了,这让他心里生出一阵复杂、难言之感。 一路无话,众人快马加鞭只顾赶路,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下一个驿站。 这个驿站很小,比中午他们路过的那个小了很多,而且看起来有些破败,显得有些寒酸。这里的饭菜也比中午的差了很多,里面不仅没有油水,而且都是剩菜剩饭。 李元吉夹起一片菜叶看了看,已经蔫儿得实在没一点卖相了,而且颜色还有些发黄,说是菜倒不如说是树叶。他又凑过去闻了闻,味道也不太好,感觉都快馊了,这下他真得没有吃下去的欲望了,最后只是对付了半碗饭。 李元吉没食欲,萧虎就更吃不下了,只是象征性地扒了几口饭。 吃完饭众人便准备去睡觉了,连洗漱都省了。几人都睡在同一个房间,而且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小房间,里面除了一张大通铺便什么也没有了。 萧虎走过去随手掀开一床被子,哪知道一股臭脚的味道立即扑了过来,“呜”,他赶紧将鼻子和嘴巴紧紧捂住。 “哈哈哈”,几个差役纷纷大笑起来。 “就没有其他房间了吗?”萧虎有些不乐意了。 一个差役回道“公子,这驿站就是给天南海北的赶路人准备的,这大通铺不知道有多少人睡过呢,味道不可能好。而且这是一间小驿站,房间也少,有一个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你就忍一忍将就将就吧。” 另一个皮肤黝黑的差役接口道“老文说的对,前几个月我去外地送信,路过一间和这差不多大的驿站,你猜怎么着?连个床铺都没有了,最后我只得去马厩和马睡了一夜。” 一个差役立即打趣起来“哈哈,老黑子,你当时就没有和马发生点什么?”。 “滚你娘的蛋,你才和马发生点什么呢。”黑差役当即回怼了一句。 “欸,你们两个来这边睡,这里对着窗户应该好一点。”领头的差役看着比较实在,主动将靠窗户的位置让给了萧虎和李元吉。 李元吉、萧虎立即接受了这个提议,毕竟能好一点是一点。 几人刚睡下,一阵“呼噜,呼噜”的鼾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这几个差役的适应能力还真是不一般,刚躺下就都睡死了。 可李元吉、萧虎就惨了,两人刚适应了屋子里的特殊气味,正准备入睡,结果一阵阵鼾声突然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了过来,直接将两人的睡意挤出了九霄云外。这屋子本来就小,这么多人同时打呼噜,那声音简直就跟雷一样,“哐哐”得震天响。 萧虎烦躁地翻了个身,哪知这一下正好同李元吉来了个面对面。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大眼瞪小眼瞪互相看了半天,最后又同时反应过来,赶紧把身体转到另一边。 https:/ 第22章 锁狼线 李元吉紧紧地闭上眼睛,努力地逼自己入睡,可越是努力反而越是睡不着。然后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一幕一幕地闪进脑海,让他的大脑越来越清醒,彻底失去了睡意。最后他也不想睡了,干脆烦躁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盯着斑驳的墙壁,愣愣地发呆。 不知不觉夜已入深,李元吉还是没睡着,“咕噜”,他听见自己的肚子里传出一阵声响。他知道这是饿了,而且已经感觉肚皮和后背都快贴在一起了,这时他突然记起自己的包裹里有娘亲给自己做得好吃的,于是立马爬起来,拿出一块儿甜糕狼吞虎咽起来。 吃着吃着他突然想起夜晚萧虎吃的比自己还少,现在肯定也饿了,“自己要不要也给他一块儿?”他脑中立即闪出这个疑问。回想起萧虎的所作所为,虽然这人是个纨绔子弟,但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坏,至少在公堂上倒是仗义执言勇敢地讲了真话,跟楚宗宝相比确实算是个好人了。想到这里他便拿出一块儿甜糕,朝萧虎递了过去。 萧虎也没有睡着,而且自从跟李元吉对视了一眼后就一直感觉特别尴尬,更无心入睡了。突然,他感觉有人在背后推了自己一下,他没有动,因为感觉这只是自己的错觉。哪知紧接着便感觉自己又被推了一下,于是就莫名其妙地将脑袋转过去。 “喏”,李元吉将手里的甜糕送到萧虎的眼前。 萧虎怔怔地看着李元吉手里的东西,这是吃的,他看清楚了,但是却迟迟没有伸手去接,因为这时脑子已经变成了空白。 “喏”,李元吉将手里的甜糕摇了摇。 萧虎这才搞明白状况,但还是没有伸手,尽管他现在确实很饿,而且感觉肠子都快饿穿了,但还是生生地忍住了伸手的冲动。“我不能吃他的东西,吃了就等于输了。”他这么想着,然后立刻坚决地、潇洒地将脑袋转了回去。 李元吉愣住了,想不到自己不计前嫌,好心好意给他送吃的,结果他连理都不理自己一下。“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李元吉气得不轻,立即将手收回来,将甜糕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猛地撩开被子“噌”得钻了进去。“饿死你!”他恨恨地想着。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毫无波澜,众人每天依然是赶路,不停地赶路。不过路边的景色倒是悄悄发生了变化。过去几天路边的农田都是水田,现在已经变成了旱地。过去几天经常会看到潺潺的流水,荡漾的湖泊,而现在水变少了,放眼望去全是广阔、平坦的平原。 对这一切,李元吉自然非常好奇,瞪着眼睛不停地望来望去。 萧虎也在不停地东张西望,眼神偶尔还会和李元吉对上,但是李元吉立刻就会将脑袋转过去,就像看不见他一样,这让他感觉很是尴尬。 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李元吉对“四少”肯定是有怨恨的,但自过堂以后,他的怨恨其实也就只针对楚宗宝一个人了。尤其是萧虎,他早就起了原谅的意思了,要不然那天夜里也不会主动送吃的了。 萧虎则更谈不上恨了,因为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四少”挑起来的,被送去参军也都是自找的。 而且在这场冲突之前,他们两人也都不认识对方,更谈不上有什么仇什么怨,这是这事儿总归是发生了,也多少在两人之间产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又经过了几日的颠簸,李元吉骑马的本事也算有了长足的进步,他现在也喜欢上那种快马奔驰的感觉了,尤其是劲风拍打着脸庞,吹着衣衫列列作响的时候,让他感觉既开心又兴奋。一路奔驰过去,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山峦、湖泊、河流减少了,出现了广袤辽阔的原野,秀美的小桥流水人家看不到了,取而代之是庞大、粗犷的村落。他静静地看着这些变化,感觉心境也仿佛变得与先前不一样了。 在驿站歇脚的时候,李元吉发现南来北往的行人的口音也都变了,他特意听了一下,发现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了,他这才明白家乡是真得远去了,北疆也越来越近了。 随着一路往北,众人遇到的城市越来越少了,而且凡是遇到的,在规模和气象都远远比不上泰安城,不过让人欣慰的是这些城市也都人声鼎沸、热闹无比,城里的百姓也都过着井井有条、安居乐业的生活。这在北方草原部落轮番崛起,时常扣关袭扰的环境下真是殊为不易,李元吉知道这一切都归功于屹立在边疆上的那条赫赫有名的镇关防线。 这条镇关防线是由耸立在边境上的十二座大型军事重镇和五十座小型防御据点组成的。 十二座军事重镇从东到西分别为怀化城、怀朔城、武玄城、武德城、武川城、平城、谷上城、铁石城、镇北城、拒狼城、陇右城、方朔城,这十二城民间称之为北疆十二镇。 十二镇都是统一按十万人规模的城市打造出来的,城市要素齐全,屯兵戌边、生活贸易两不误。城内一般分南北两区,北城区是戌边将士驻扎和训练的区域,南城区作为居民、商业区,做到了军事备战和日常生活、军人和百姓兼顾,并且军人与百姓又相辅相成共同维系着城市的正常运转。 军镇的防御工事放眼整个王朝都是一流的,城墙一般不低于五丈,墙面皆由坚硬的长条巨石砌筑而成,墙內再用片石、黄土混合夯筑,坚不可摧。城墙上的防御也毫不含糊,箭楼林立,女墙连云,其防守的严密程度就算是泰安城恐怕也只能望其项背。 军镇依次分布于大楚王朝漫长北部边境之上,相互呼应,互成犄角,构成了北部边境防御体系的骨架。 在军镇间还散布着五十座关隘、哨堡,形成了一串密集的小型防御据点。这些防御据点或依山或依水或者依战略要道而建,牢牢地守卫着各处的战略要冲。据点按照重要程度、防御需要的不同,形制和规模也不尽相同,其中大的可容纳数千人,小则仅能容纳百余人。据点平日用来侦查防守,也可以用作来往商旅休息和中转的场所,一途多用,意义非凡。五十个据点进退自如,灵活多变,共同形成了北部边境防御体系的肌肉。 不管是军镇还是防御据点都配建有烽火台,当敌人来袭时,点燃狼烟即可发出预警的信号。附近的军镇或防御据点得到消息后,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制定出防守或进攻驰援的方案。军镇与防御点相互配合,守望相助,最终形成一条攻守兼备的镇关防线。 北边的草原历来特产能征善战的骑军,他们来如风,去如电,战力突出,机动性强,但是也有一个弱点,就是不擅攻城掠寨。镇关防线上的军镇和防御据点就这样犹如一颗颗楔子一样死死地钉在他们南下劫掠的道路上,让他们再也不敢肆意妄为地南下劫掠,毫无忌惮地烧杀抢掠了。 这条登峰造极的镇关防线是王朝历时近百年,耗尽了将近一半的国库才打造完成。整条防线东起东海之滨,西至雪域高山,犹如一条铁索横亘在大楚王朝和北方蛮族之间,锁住了北方蛮族南下的劫掠之路,所以老百姓便给它取了个霸气的名字锁狼线。 走到第八天的时候,众人终于赶到了目的地。临近中午的时候,领头的差役突然指着前面大喊起来“快看,我们到了。” 李元吉、萧虎急忙举目望过去,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们果然看到了一个城市,一个乌漆嘛黑的大城。这城正是十二军镇之一的铁石城,锁狼线上的赫赫名城。 铁石城距今已有百年历史,经历了一百年的风吹日晒、雨雪拍打,依然不改它原有的顽强、坚韧风貌。铁石城的城墙全部由乌黑色的玄武岩打造而成,所以整个城池通体乌黑,看上去就给人一种震撼、神秘之感。 修这座城所用的玄武岩皆来自六十里外的铁石山,那里的山石全是乌黑色的,而且坚硬无比,就像硬铁一般,所以当地人便称呼其为铁石山。为了修建这么一座浩大的军镇,整座铁石山几乎被夷为平地,所以军镇完工后也就顺理成章地被命名为铁石城。 领头的差役往左右指了指“看到没有,这城的后面就是草原,今后啊,你们免不了得去那边活动,就自求多福吧。” 李元吉的视线移到城池的两侧,发现铁石城就建在草原的边缘,它的后面就是一望无际大草原。他从没有见过如此大的草原,看上去简直就是一片绿色的海洋。“哇!”他不由得惊叫出来,“这就是草原吗?这也太壮阔!太美了吧!”他以前总听爹爹讲草原上的男男女女如何骁勇善战,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如何跑到我们的王朝烧杀抢掠,所以就一直想当然地认为草原就是传说中的穷山恶水,结果今天一见,才发现事实竟然和自己想象中的截然相反。 这时一阵清风徐徐吹来,鲜嫩的草叶立即随风舞起来,宛若一层层的绿色波浪,波浪从远处前赴后继地翻涌过来,最后“哗哗”得拍在岸边的乌黑色的铁城上,这画面简直太美了,李元吉感觉自己受到了剧烈的震撼。 随着不断靠近,李元吉感觉铁石城越来越高、越来越大,仿佛又重新变成了一座坚硬高大的石山,他站在山脚下不由得感觉到有一阵压力迎面压了过来。 走入宽阔的门洞时,李元吉特意往两边乌黑色的石壁上看了几眼,石壁中的石头质地紧密,一看就知道非同一般,而且石头的表面仿佛还泛着硬铁的乌光,铁石,果然名不虚传。 城内的主干道非常宽阔,上面铺着和城墙颜色一样的厚石板。主干道两侧商铺林立,行人车马来往不绝,看上去和内地常见的城市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当然,和那些大城池比起来,这里的人还是显得少了一点,不过少有少得好处,至少街道看上去既宽敞又整洁。 主干道的尽头立着一座高大的木门,一堵坚固的栅栏以门为中心分别向左右延伸出去,将城池拦腰截断。木门后面一般人可进不去,它只属于铁石城的镇守边军。透过栅栏,李元吉清楚地看到一队队穿着乌黑色玄铁甲的士卒正在里面挥汗如雨地操练。 大门前站着一排披甲持枪的士卒,个个神情严肃,站得笔直,就像一尊尊生人勿进的雕像一般,李元吉看得暗暗吃惊“真正的士卒果然还是不一样啊。” 领头的差役急忙跳下马,从怀里掏出一本红色的册子,猫着腰小跑着走过去,将其恭敬地递给一名士卒。 那士卒翻开册子看了看,然后冷峻开口“进去吧。” “嘿嘿,多谢军爷,多谢军爷。”领头的差役先点头哈腰了一番,然后才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走入里面。 第23章 恶语刁难 军营里面除了士卒还是士卒,实在没什么可看的,几个差役也没想多待,直接就奔着兵籍署去了,将人交接完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兵籍署是管理士卒兵籍的地方,来这里登记造册后,才算是真正的入了伍参了军。 此时兵籍署内坐着一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他穿着常规的轻质铠甲,看上去确实很像士卒,不过身上却看不到正常士卒该有的庄严肃穆,整个人看起来极为慵懒散漫,脸上还挂着街头无赖才有痞相。他闲极无聊正愣愣地盯着门口发呆,见人走进来脸上立刻露出一丝不耐烦。 领头的差役猫着腰走上去,恭恭敬敬地将册子递到中年士卒的身前,讨好道“军爷,小的几个是来交接人的,这是文书,您看。” 中年士卒一动也不动,也不开口,只是用拳头往桌面上“咚”得敲了一下。 “您过目。”领头的差役小心地将文书放在他身前。 中年士卒赖洋洋地翻开文书,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然后又懒洋洋地开口“李元吉、萧虎,是哪两个,站出来让我瞅瞅。” 李元吉、萧虎听罢立即从后面走到桌子前。 “哟嚯,竟然是两个小崽子。”中年士卒吃惊的叫了起来,然后立即毫不留情地骂起人来“他奶奶的,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内地人,拿这里当什么了,过家家呢。”骂完后斜着眼看着两人“说说吧,小混蛋,先说说你们犯的是什么事儿。” 看着这人态度如此恶劣,萧虎的脾气当即便上来了,不过考虑到初来乍到也没敢太嚣张,只是漫不经心地回答“没犯什么事儿。” “放屁!现在还不老实,没犯事儿会把你们两个发配到这里来,他奶奶的,你当老子是傻子吗?”中年士卒听了萧虎的回答顿时就怒了,拿手指着萧虎的鼻子,“告诉你们,自打你们两个踏进这间屋子,老子就已经把你们给看穿了。不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少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还是被发配到这里来了。给你们说,老子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像你们这样的油头粉面、带着胭脂味儿的公子哥,一个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吃喝玩乐你们还会什么。你们这样的老子见得多了,别看一个个平日里跋扈横行,人模狗样儿的,一到战场立马就蔫儿了,尿得比谁都快,溜得比谁都早,就是彻彻底底的废物。”犯事儿被发配来这里充军的纨绔子弟、富家公子哥他一年也没少接收,他们也一向是他最反感、最讨厌的人,像李元吉、萧虎这样来自大城市,还长得细皮嫩肉的,他连想都懒得想直接就把他们归入了这一类。 见这士卒态度倨傲、言语粗俗,领头的差役有些看不下去了,赶忙走上去,想把萧虎、李元吉的家世说出来“军爷,这萧虎是……” “是什么是,是什么是,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活干完了就赶紧走。”说这话时眼里尽是不屑。 领头的差役被这话气得够呛,刚想发作,想到这里就是人家的地盘便强行忍住了火气,悻悻作罢。“反正和老子也没有任何关系了,随你们折腾吧。这半程赶得急,还没好好游玩一番呢,返程时大可慢一点,游游山玩玩儿水,潇洒一番,岂不痛快,何必在这里受这鸟儿气。”想着便直接招呼着四个兄弟转身出了门,事了拂衣,扬长而去。 看着差役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完全消失,李元吉和萧虎感觉自己和家乡之间的最后一丝羁绊也被拉断了,他们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被发配了,回不了头了。 两人呆呆的戳在屋子里,很失落,很迷茫,他们希望有人能过来招呼自己一下,安慰自己一下,教导自己该怎么办,该何去何从,可这样的人并没有出现,唯一出现的人此时正坐那儿慵懒地发着呆,好像忘了他们的存在。 两人站了很久,腿都站酸了,便不由自主地互相看了一眼,同为天涯沦落人,此时两人只感觉感觉各自心里的疙瘩都消散了不少,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偏远之地,他们已经成了彼此唯一熟悉的人了。 又站了好一会儿,萧虎终于忍不了,立即走上去尽可能委婉地询问道“大人,不知你对我们两人还有何交代?” 中年士卒不为所动,不知道意识已经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萧虎没招儿了,回头看了看李元吉。 李元吉立即走上去,声音提高一些“大人,不知道接下来对我们有什么安排?” 中年士卒这才慢慢地转过脑袋,懒洋洋地开口“怎么,这就不耐烦了。哼,纨绔子弟果然是纨绔子弟,一点耐心都没有,像你们这样,屁事儿都别想成。” 自从进了这个屋子,李元吉、萧虎就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连说话都尽量轻声细语,他们打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把眼前这个人给得罪了,他们想反驳,想解释,又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看着两人被自己训斥地呆立当场,中年士卒似乎有些得意,又懒洋洋地问起来“说说吧,犯了什么事儿,是调戏良家妇女,还是坑蒙拐骗,瞧瞧你两油头粉面的样儿,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儿。” 话说“泥人尚有三分气”,接二连三遭受到无端地辱骂,李元吉、萧虎真的怒了。萧虎一个箭步冲到桌子前,张口便回了句“关你屁事儿。” 中年士卒先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然后突然猛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骂道“小混蛋,反了天了,在这儿还敢嚣张跋扈,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家吗?告诉你,这里有的是办法整治你这种冥顽不灵的刺儿头。” 李元吉也立即反驳“谁嚣张跋扈了,谁冥顽不灵了,自打走进这间屋子,我们一直小心翼翼客客气气,而你却处处针对我们,侮辱我们,到底是何居心?” “好哇,小兔崽子,真的要反天了啊。”中年士卒猛地站起身,“今天要是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们,你们就不知道阎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萧虎毫不畏惧,立即迎上去“那就来吧,今天我们倒要好好看看你这儿的阎王爷长了几只眼。” 李元吉也赶紧走上去,坚定地和萧虎站在一起。 “吵什么,吵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这时一个壮硕魁梧的中年汉子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中年士卒见状立即换了一副嘴脸,笑呵呵地迎上去“哟,李校尉,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被唤作李校尉的人毫不客气,开口便骂“王老二,你个鳖孙,是不是又在欺负新兵?” 中年士卒忙觍着脸解释“哪儿能啊,这两个就是纨绔子弟,一来就顶撞上官,活脱脱的刺儿头,我就是想教导教导他们。” “你胡说,明明是你先恶意刁难我们。”萧虎当即反驳。 李元吉赶紧向李校尉解释“李校尉,我们一直本本分分,什么都没做,是他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恶语相向。” “李校尉,别听他们胡说,……” “好了,教训他们是我新兵营的任务,直接让他们跟我去报到吧。”李校尉插嘴打断了王老二的话,然后看向萧虎和李元吉,“你们跟我走。”说完便转身向外面走去。 王老二尴尬地回了一句“好勒,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李元吉、萧虎两人仿佛遇见了救星,立即兴奋地跟了上去。 走到王老二身边,萧虎还不客气地讥讽一句“哼,狗腿子,小人嘴脸。” 李元吉没有开骂,不过也不客气地哼了一声,然后一同扬长而去。 王老二的脸色当即阴了下来,咬着牙恨恨地威胁道“小王八蛋,很有种,别让我再遇见你们。” 李校尉皮肤黝黑,身直板正,走起路来昂首阔步,就像带着风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他是最近两年才调到铁石城的,之前是一名出色的骑军将领,隶属于铁石城最精锐的骑军——铁石骑军。在铁石骑军,他骁勇善战,身先士卒,每次作战时都勇猛地冲在最前面,多次立下汗马功劳。 五年前,他率领的骑军部队和一支南下扫荡的草原骑军发生了正面冲突,在那次作战中,他奋不顾身,一马当先,经过浴血奋战,成功得击退了来犯之敌。不过自己也身中数刀受了重伤,尤其是右手手臂,差点被齐肩砍了下来。后来虽然伤口长好了,但是整条手臂却出了大问题,始终无法发力,再也没能恢复到从前。最后只得遗憾地从铁石骑军退役,来到铁石城当上了新兵营的校尉,专门负责训练新兵。 李元吉和萧虎紧紧地跟着李校尉,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壮硕的、全身散发着肃杀气息的战士。随着李校尉手臂的摆动,他们敏锐地注意到他手臂上有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疤。伤疤从手背一直延伸到袖筒深处,伤口两边布满了或红或白的缝合疤痕,看起来异常的恐怖,就像一条硕大的蜈蚣一样,看得两人毛骨悚然,直起鸡皮疙瘩。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在战场上浴血奋战过的战士。”李元吉心中暗想,随即便打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浓浓的敬意。 第24章 骑军崛起 李校尉转身分别打量了李元吉、萧虎一眼,心里不禁暗暗感叹“好年轻!”然后便开口询问起来“你们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萧虎抱拳回答“回校尉,我叫萧虎,今年十六岁。” 李元吉也抱了抱拳,答得彬彬有礼“回禀李校尉,我叫李元吉,今年十五岁。” 尽管已经看出他们年纪不大,但听到具体数字的时候,李校尉还是大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年龄放在现在军队里简直可以堪称娃娃了。放在天下动乱,人命如草芥的战乱年代,这个年纪从军其实并不奇怪,甚至是极其寻常的事情。但放在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富足的和平年代,这个年纪来投军确实算得上是一件极其罕见的事儿了。况且王朝早就将服徭役、军役的年龄下限提高了,他记得很清楚,现在的年纪下限是十八岁。于是他立即疑惑不解地问起来“看你们的行为举止,都是颇知礼仪之人,家庭条件或许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来此投军?要知道这边可不安全。” 听了这个问题,李元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不自觉地转头朝萧虎看过去。 很巧,萧虎也正好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了一下后,都同时把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来,两人彼此之间还感觉有些尴尬。二来,两人都想给这个他们初次见面而且极其钦佩的战士留一个好一点的印象,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因为打架惹事儿被押送过来的。 见到两人扭扭捏捏、一副说不出口的样子,李校尉立马就猜到这个原因肯定不怎么光彩,于是淡淡一笑,也不打算继续深究下去了。不过,他整个人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停下来认真地盯着两人,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你们以前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我可以不问可以不管。但是,你们必须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并且必须得明白自己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知道了吗?” 李元吉听得一愣,等清醒过来立即点了点头,随后思考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萧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呆呆地站着,像傻了一样。 见两人一脸的茫然,李校尉也不生气,耐心地解释起来“自踏进这个军营起,你们就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而是忠诚勇敢的铁石城戍边将士中的一员。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训练,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士卒,将来要做的就是守卫好王朝的北方门户,守护好黎民百姓的生命和家园。哪怕是抛头颅,洒热血,付出性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了。”李元吉、萧虎怔怔地回答。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此时还处于发懵的状态,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些话的份量还过于沉重,他们还不能深刻地理解其中包含的深意。刚才那一刻,他们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书院,又听到了先生教授的圣人教诲,他们听不明白,但又觉得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特别有深意、特别有道理。 说话间,三人走到了新兵训练场,训练场非常大,看上去比泰安城的校武场大五倍都不止,绝对是李元吉、萧虎两人见过的最大的训练场地。 训练场是由沙土一层层地夯筑起来的,表面再经过平整打磨,让整个训练场坚固如石、平整如镜,非常耐用,非常实用。从高大坚固的铁石城,再到宽阔平整的训练场,可以看得出来,在军备的投入上朝廷是真得舍得下血本。 此时,训练场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呈现出一片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二十几个新兵方阵井然有序地排布在场地上,每个方阵少则百余人,多则两百余人,都正在紧张忙碌地操练着。 其实王朝每年统一征兵的时间为当年的三月份,此时这个时间已经过了足足有大半年之久了,之所以还有这么多新兵出现在这里,那就得归功于朝廷推出的一个堪称绝妙的临时兵役制度散兵。 说到散兵制度的诞生,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更重要兵役制度,和发生在王朝早期的一个不可磨灭的凄惨故事。 楚崛起于中原腹地,最初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最终之所以能够击败各路枭雄,成功逐鹿天下,建立一个广袤、辽阔的王朝,全得益于它睥睨天下的强大军事能力,特别是那支冠绝天下的强大步军虎贲军。 而虎贲军之所以能在群雄争霸的混乱战局中脱颖而出,除了训练有素、军纪严明、骁勇善战外,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便是稳定的兵源。而这就完全取决于那个重要的兵役制度,一个作为王朝立军之本,并从王朝建立伊始便一直贯彻至今的根本兵役制度均户兵。 均户兵役规定“普天之下,凡王朝编户,不论贫富贵贱,凡家中有超过一名之男丁者,至少选一适龄男丁入伍为兵,否则便以逃避兵役罪论处。”这是王朝兵役制度的根本,一户一兵,既避免了过度消耗劳动力,又充分保障了王朝的军事实力。而对于男丁较多的家庭,朝廷也鼓励更多适龄男丁投身军武。如每多一人,朝廷便要求当地州府给予该编户相应额度的赋税减免和兵饷补助。投军的人数越多,赋税减免的幅度越大,得到的兵饷补助也越高。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此规定的激励下,大楚民众投身军武的积极性空前提高,使得虎贲军在南征北战的过程中,战力不仅没有削弱,反而在一直不停地发展壮大。就这样,楚这个偏安于卧龙山的小国才得以横扫四海、并吞八荒,最终成为现在这个幅员辽阔的大楚王朝。 大楚以步兵之利,打下了一片辽阔的江山,虎贲军也因此成为了王朝的荣耀与骄傲。然而随着疆域的扩大,当王朝的势力范围抵近至北方草原,这一切陡然发生了变化。 建元三十年隆冬,一场气势汹汹的大寒潮袭击了整个草原和王朝的北部边疆,草原上牛羊冻死饿死不计其数。在这种情况下,几个草原部族纠集了三万骑军趁风雪奔袭南下,一举杀入王朝北方百余里的腹地,大肆烧杀抢掠。 惊闻草原骑军袭击,朝廷紧急调兵遣将,迅速集结十五万虎贲军和五万地方守备军,从三个方向包夹这支孤军深入的野蛮骑军。 虎贲军不愧为百战之军,行动十分迅速,没多久便将这支草原骑军围堵在一处广袤的平原上。他们立即发起了快速、猛烈的攻击,但是却不知道这次的结果将会大大的超出他们的预料。 虎贲军同往常一样,人人视死如归,奋勇杀敌,各军阵型快速切换,配合地无懈可击。 但是这支草原骑军与虎贲军之前遇到过其他敌人可一点也不一样,他们机动性极强,冲击力极大,只管放任军马冲入虎贲军阵型中肆无忌惮地来来回回地冲撞,而上面的草原骑卒则依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对着虎贲军将士就是劈头盖脸地砍杀,不停地砍杀。 经过浴血奋战,虎贲军还是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不过却付出了七万人阵亡、四万人重伤的惨重代价。 而败退的草原骑军在逃跑的路上竟然又大摇大摆地血洗了一座规模不小的村庄,他们将村庄杀了个鸡犬不留,把百姓的粮食财物抢了个精光。 这一天,大楚将士和无辜百姓的鲜血染红了大地。这一天,王朝的北方大地哭声震天,狼烟四起,陷入人间地狱。 经此屈辱一战,大楚朝廷终于认识到了骑军的恐怖威力,于是便痛定思痛也开始大力发展骑军。经过三十年不惜成本的投入,王朝终于也拥有了自己的骑军,从此再面对草原骑军时再也没有像当初那样被单方面地碾压和屠杀。后来,“锁狼线”也建成了,两者再一搭配,北方的防御情况终于被彻底地扭转了。 不过随着骑军的崛起,又带了另一个麻烦的问题,那就是得不到朝廷扶持,又得不到优秀人才输入的虎贲军迅速走上了衰落之路。朝廷又不能通过扩大征兵规模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这又会带来更严重的问题,首先,会加重民间的耕种压力,民间缺失了健壮的劳动力,将直接影响粮食的生产。其次,随着常备兵力的迅速增加,财政的投入也势必越来越大,这也会给王朝带来沉重的负担。所以这问题便一直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困扰了朝廷很多年。 后来,直到“散兵制度”被提出来,这个问题才算得到有效的缓解。散兵,顾名思义就是闲散的士兵。说来也简单,就是等农忙时节过去后,地方各州县将治下的闲散劳动力召集起来,就近送至附近的军镇进行训练,然后就用这些训练过的农民补充歩卒的临时空缺。当然,散兵在军服役时也会得到军饷补助,而且等农忙时节到来,又可以分批次返乡完成农务,这样一来便真正的达到了人尽其用,同时也解决了步卒数量不足,边疆军镇防御力量空虚的大问题。 当然散兵毕竟是半军半农,这样的补充肯定不会让虎贲军恢复到昔日的荣光,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朝廷上下也早已经接受了骑军兴起步军衰落的事实。 第25章 初识二壮 这个天才军役制度的提出者就是后来南征魏国,为大楚南部边疆的扩张立下赫赫战功的征南大将军萧泰。萧泰大将军百年之后,被陛下追封为定国公、镇国上将军,并以亲王的礼仪下葬。大楚王朝建国三百年来,得此封号和殊荣的功勋贵胄,包括萧泰大将军在内,也就只有五人,真的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这位震古烁今的萧泰大将军正是萧虎的祖父,由于常年在外征战,萧氏一门成家立业的时间一直都比较晚,以至于在萧虎还未记事时,他的祖父萧老将军就已经驾鹤离去。和外人一样,他也是从书籍上、从别人的口口相传中才知晓自己的祖父是一个威武盖世、气吞万里如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大英雄。他也从不向父亲打听祖父的丰功伟绩,因为每次父亲骄傲地讲完那些光辉事迹后,总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光恨恨地盯着他,这让他非常难受、非常反感。所以他便一直躲着父亲,甚至和楚宗宝几人混到了一起,毕竟没有父亲在一旁耳提面命,会让他感觉特别轻松、特别自在。 “嘿!哈!”训练场内的呼号声不停地传过来,震得李元吉、萧虎的耳朵“嗡嗡”作响,两人愣愣地看着在场地内整齐划一地跑动着、并且中途还一直在不停地交叉变换队形的新兵方阵,感觉大受震撼。 三人来到一个人数不算多的方阵前,李校尉抬手挥了挥,招来一个皮肤黝黑、身高体壮的中年壮汉。 “李校尉。”中年汉子跑过来后恭敬地抱了一拳。 李校尉开口说道“这两个小家伙儿今后就归你管了。”然后回头看着李元吉和萧虎叮嘱起来“这人姓万,是你们的新兵教头,你们今后就跟着他训练。记住,一定要认真,万万不可懈怠。” 李元吉、萧虎立马大声答应下来“知道了!”身处在这样环境中,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一大截。 “嗯”,李校尉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两人赶紧齐齐看向万教头,齐齐地道了声好“万教头好。” 万教头什么也没说,只是定定地盯着他们,眼中充满了惊讶。 没有得到回应,两人便悄悄地抬起头。却看见万教头正打量着他们俩,那略带着凶相的脸上好像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于是赶紧将脑袋低下来。 问清楚两人的姓名和年纪后,万教头又不由自主地在两人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然后才转头喊道“王二壮,王二壮,你过来。” 阵列中一个年纪不大的士卒听了喊声后急忙跑过来“万教头,什么事儿?”这个叫王二壮的士卒看起来颇为敦厚老实,他比李元吉、萧虎高一些,也壮一些,不过年纪也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他的皮肤看上去比较粗糙,说话带着点北方口音,听起来好像带着浓厚的乡土气息,手也很粗糙,上面遍布着许多老茧,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一个干农活的好手。 万教头指了指李元吉和萧虎“你带他们两个去一趟营舍,帮他们两找好床铺安顿一下,然后再带他们四处走走熟悉一下,下午再过来训练。” “得嘞!”二壮开心地答应了下来。 在去营舍的路上,二壮热情地为两人介绍着军中的大小情况,他说话时脸上总带着看起来有些憨憨的微笑,和那些泰安城公子哥的倨傲和高高在上比起来,显得极其平易近人,让人一接触便感觉特别亲和。见李元吉、萧虎背着大包小包,他立即热情地开口“诶,累不累,我帮你们背吧。” “不用,我们不累。” “对,不累。” “哎呀,不要那么客气。”说着二壮便主动将两人的背包抢过去背在自己的肩膀上。 “谢谢你,二壮哥。”李元吉急忙抬手抱了抱拳。 “对,谢谢你。”萧虎也赶紧道谢。 “嗨,这算什么,今后咱们就是兄弟了,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对了,你们直接叫我二壮就行了。” “恩!”李元吉开心地答应下来,遇到一个像大哥哥一般好相处的人让他很是开心。 “我叫王二壮,你们呢?” “我叫李元吉。” “我叫萧虎。” “你们的名字真好听。” “嘿嘿嘿”,李元吉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露出一阵傻笑。 “诶,你们多大啊,看起来真的好年轻啊。”二壮好奇地问道。 “我十六岁。”萧虎抢着回答。 “我十五岁。” “什么!?”二壮睁大了双眼,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天啊,这么小啊,比我的弟弟妹妹还小呢,那你们的爹娘怎么舍得让你们来投军啊。” 听了这话,李元吉感觉眼睛一热,眼圈突然红了起来,然后立即把头低下去。这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哥哥,还有文秀,他已经离开好几天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萧虎到是好一点,不过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看着两人的情绪突然低落下去,二壮立即意识到失言,于是急忙转移话题“我们这个时候来这边算是来对了,这个时间可是这边一年之中最好最舒适最漂亮的时间了。” “为什么这么说?”萧虎立即好奇地问起来。 “因为现在不冷也不热啊,正是草原上的草长得最茂盛的时候,那草可绿了,躺在上面跟棉花一样,等有时间我带你们去转转,感觉一下。” “行!”萧虎一口答应了下来,然后也主动找起话题“二壮,你是哪里人,听起来你的口音和我们的有些不一样呢。” “我是河东安阳郡的,你们呢?” “我们是一个地方的,都是泰安人。”萧虎顺带着也替李元吉回答了。 二壮立即惊讶地喊起来“哇,泰安人呐,那可是帝都耶,我还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呢。” 萧虎立即拍了拍胸脯“哪算什么,将来有机会我们带你去。” “行,行壮一连说了三个行,然后又确认道“你们可别说话不算话啊,我可给你们记着呢。” “必须算话。”萧虎说着和二壮击了个掌。 元吉也伸手和二壮击了一掌。 聊了这么多后,三人也慢慢地熟络起来了,这时萧虎也开起了玩笑“二壮,我猜你一定还有一个大哥吧,叫大壮对不对。” 二壮“嘿嘿”一乐“你猜得没错,我的确有一个大哥,而且就叫大壮。”说起自己的大哥,二壮眼里立刻闪出一堆亮晶晶的星星,看起来很气骄傲,“我大哥是三年前征招入伍的,他可厉害了,现在已经当上谷上骑军的什长了,手下管着五十名骑卒呢。俺们村几十年都没出现过这么大的官了呢,厉不厉害。” 看着二壮脸上洋溢着的骄傲和憧憬的笑容,李元吉、萧虎不自觉地同时回道“嗯,厉害!”其实以他们的家世出身,官是他们见过的最多的东西了,而且在皇城门口一蹲,所瞧所见的尽是朝廷中的权柄赫赫的大员。但是此次此刻,说出这话却都是真心实意的,也是由衷地替二壮高兴。 “我大哥还说等他将来真正出息了,就带我们去泰安城玩儿,那里遍地都是黄金呢。”说到这里这才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两人正是从泰安城来的,于是立即问道“我忘了你们就是泰安人,你们家也很有钱吧,怎么也来这里了,这年头有钱人家子弟来投军的可是越来越少了。” “也没什么,”萧虎瞥了李元吉一眼,抢答道“就是和一个纨绔子弟打了一架,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是影响有些大,所以就被发配到这边来了。” “哈哈,那你也真是厉害,我们在村里也经常打架,但从未听说过有谁因为打架被发配充军的。”二壮听得有些咋舌。 然后又转头看向李元吉“你呢?” 听到萧虎在颠倒黑白,还抢了自己的话,李元吉有些生气了,于是语气不善地说道“我的故事的开始和他的不太一样,泰安城内有四个臭名昭著、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自称什么‘泰安四少’,那天不自量力来找我的麻烦,我就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打得他们人仰马翻、满地找牙。后来,故事的结局倒是和他的一样了。” 二壮“嘿嘿”一笑“我知道了。”然后一指萧虎“你和他是一伙的吧,是你们两个一起将那什么“泰安四少”暴打了一顿,对不对?” 李元吉立即反驳“怎么可能,他就是‘泰安四少’中的一个,我打的就是他。”说完瞪着萧虎,好像在说“你敢承认吗?” 见自己李元吉揭了自己的老底,萧虎当即双眼圆睁怒目相向。 二壮看看李元吉,看看萧虎,彻底呆住了,这绝对超出了他的预料。见两人像两只即将发起战斗的公鸡一样,他赶紧打圆场“我记得说书先生经常讲‘一笑泯恩仇’,不管怎么样,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再说了,你们两个被分到了同一只队伍,那都是缘分呐,今后大家就是兄弟了,而且是生死相依的兄弟,用读书人的话怎么说来着,对了,是同胞兄弟。同胞兄弟间还有什么事儿过不去的,你们说对不对?” 这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李元吉、萧虎听了也只好悻悻作罢。 二壮“嘿嘿”一乐,然后张开双臂揽住两人的肩膀,一起往前走着。途中还说了一个以前听说过的笑话,结果还没说完自己倒没忍住“哈哈哈”得大笑起来。 李元吉、萧虎也立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不是因为笑话,而是因为他。 第26章 军旅征程 三人一边走着一边开心的聊着天,李元吉开口问道“二壮,刚才那些都是新卒吗?” 二壮回道“也不全是,老卒也在那边训练,不过大部分都是。我是上个月收完了庄稼,做完了农活儿才过来了,其他人也都基本上和我差不多,不过有一点我和他们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那些人来这里基本上都只是为了在农闲时节找口饭吃,而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当一个散兵,我要努力训练争取调到骑军那边去,像大哥一样建功立业。” “那你家的农活怎么办?” “没事儿的,现在弟弟妹妹都长大了,可以分担家里的活计了。而且我要是成了骑卒,家里就能得到更多的赋税减免和更多的军饷补助,这样他们日子就好过多了。”二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继续解释道“这样别人也不会再看不起我们了,你们不知道,我大哥当上骑军什长的消息传回村子后,村里的里正再也没有为难过我们家了,而且每次见面还热心地给我们打招呼。要是等我也当上什长,那家里的情况肯定就更好了,弟弟妹妹们也能过上好日子了。”说话时他的眼里“噌噌”得闪着亮光,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望。 听了这番话,李元吉、萧虎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们以前只知道参军是为了打仗,为了保护大楚王朝,到现在才知道除了这些,它还能对一个普通家庭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李元吉立即坚定地鼓励道“二壮,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为骑卒,当上什长,就像你大哥一样。” 萧虎赶紧补充道“对,我们一起努力,争取都当上什长。不行,什长还是太小,什长之后,还要当都尉,当中郎将,最后都当上大将军。” 二壮激动地附和道“好,当大将军。” 说完,三人都不禁“哈哈哈”得仰天大笑。 说笑间,三人走到了营舍区,营舍是一排排的大瓦房,一眼看过去,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就像地里的庄稼一样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城墙下。 李元吉不由得感叹道“哇,真大!” “当然了,整个铁石城的防守兵力全都住这里呢。” 萧虎问道“那我们住哪儿,怎么还没到?” “别急,前面就是了。”话刚说完二壮便领着两人走进一间瓦房,里面很大,靠着墙壁安放着两排连通的大通铺,看起来能睡不少人,中间是一条狭长的过道。“这就是我们的营舍了,那里面还有几个空床铺,你们一人选一个吧。”他指着最里面。 李元吉、萧虎立即走到里面,看到一个空床铺,萧虎二话不说立即“咚”得坐了上去,这个就是他的了。 走到萧虎旁边的空床铺前,李元吉刚想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去,可看了萧虎一眼后又立马改变了主意,犹豫了一下后,他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挑了一个离得远的。 见这情形,萧虎当即满不在乎的嘀咕道“切,谁稀罕啊。” 这一幕将二壮逗得“嘿嘿”直乐,这简直就跟他在家里的时候和弟弟妹妹打架闹别扭的情形一模一样啊。 等两人收拾完毕,二壮又带着他们在营舍附近转了转,熟悉熟悉环境。他指着不远处的一排简易的木棚介绍道“呐,那里就是咱们冲澡的地方。这里的兵卒实在太多,用水特别紧张,所以一人只能打一盆水,洗脸、洗澡、洗脚全包括。”然后又二壮指了指屋檐下码好得一摞摞的木盆“呐,就是那样的盆。” 看着那么小的圆木盆,李元吉顿时呆若木鸡,心想“这恐怕比水瓢也大不了多少吧。” 萧虎惊讶地喊道“就这?这能装几口水?” 二壮“呵呵”一乐“人太多,没办法。我告诉你们,就这夜晚洗澡还得赶早啊,要不然就算盆够用,水也有可能不够啊。还有,洗澡棚旁边的几间房子就是茅厕了,早上上得时候也记得要赶早啊,要不然就可能抢不到位置了。” “啊!”李元吉、萧虎顿时感觉一阵骇然。 二壮“哈哈”一笑“走吧,咱们去训练场吧,应该到饭点了。在训练的时候,饭菜都会直接送到训练场上。”说完赶紧拉着木楞的两人径直朝训练场走去。 等三人赶到训练场时,饭菜已经送到了,只见几十辆大车在场地边整整齐齐地一字排开,车上满载着装满饭菜的木桶,看起来就跟城墙一样。士卒们也都整整齐齐地排好了长队,队伍弯弯绕绕的像扭曲的长龙一样,都看不到尾巴在哪儿。 “快走,我们的队伍在那儿。”二壮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队伍,然后赶紧拉着李元吉、萧虎飞快地跑过去。 好不容易领来了饭,三人立即兴高采烈地跑到一边。米饭的颜色看起来并不是很正,里面还交杂着一些稻壳,菜是大白菜炒豆腐,颜色还不错,不过没什么油水,看起来显得有些干巴。李元吉尝了一口,感觉口味有些淡,不知道是盐巴给的少了还是压根儿就没给。所幸饭量倒是不小,这一碗足以让他吃个饱。 看着二壮蹲在地上“呼呼”得吃着,两人也有样学样在旁边蹲了下来,不过吃得倒是异常斯文。 见两人慢吞吞地兴致不是很高,二壮开口道“咱们这儿每隔三天会改善一次伙食,到时就能吃到肉。这次算你们不走运,因为啊,昨天我们才刚吃了一次肉。”说完“哈哈哈”得大笑起来。 李元吉、萧虎两人咧了咧嘴角,懒得搭理他。 正吃着,万教头径直走了过来。二壮赶紧提醒“诶,别吃了,万教头来了,快起来。”说罢立即放下碗,一起站起来朝万教头抱了个拳。 “嗯”,万教头点了点头,然后对二壮吩咐道“你是我们队伍中进步最快、学的最扎实的,他们两人刚来,闲暇时间就由你给他们补一下我们之前学的站立、行走这些基本功和拳法、腿法的基本招式。对了,还有军规,这是重点,要给他们讲详细解一下。” “遵命”,二壮立即抱拳领命。 万教头又转头看向李元吉、萧虎“你们要抓紧时间把遗漏的东西补上来,七天后我亲自考校你们,如果效果不好就按军法处置,知道了吗?” “知道了。”两人齐声回答。 “恩,你们继续吃吧。”交代完这些后,万教头便转身径直离开了。 李元吉轻轻地撞了二壮一下,小声问道“欸,这万教头怎么看起来这么凶?” “他啊,就是看起来凶,其实人挺好的,今后你们就知道了。对了,别墨迹了,赶紧吃吧,吃完我给你们补补我们之前学的东西。” “好勒。”李元吉也不再多说了,立即飞快地往嘴里扒饭。 饭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经过一上午训练,大家确实有些累了,大部分人一放下碗便跑回去睡觉去了,另外一部分则三五成群地坐在树荫下唠着家常。 二壮看着李元吉、萧虎,问道“你们累吗?不累就不歇了,咱们抓紧时间练起来。” “好啊。”两人欣然同意,而且看起来都十分兴奋,跃跃欲试得好像已经等不及了。 二壮乐了,这种兴奋劲儿倒是跟他刚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年轻人初来这里,感觉一切都是很新奇,兴奋劲儿很足,干什么都特别的积极,不过时间一久,等兴奋劲儿一过,就只剩下疲劳和枯燥了。 二壮先从“站姿”开始教起,这个倒是简单,并脚收腹垂直站立就可以了,主要练得还是耐力。上个月他们刚来的时候,一上来就在训练场上站了一整天,据教头说是锻炼大家的耐力,不过据过来的人说,这里面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杀一杀新人的锐气。 看着两人目不斜视、站得像松一样,二壮这个半吊子教头感觉很是开心。趁这会儿功夫,他又沉着嗓子给两人上了一堂生动的军规课。其实军规很多,有的他自己也记不起来了,只将自己记住的给两人复述了一遍,不过大体也差不多了,因为万变不离其宗,其核心思想其实就一句听命令。 上完军规课,二壮又有意无意地瞟了两人一眼,然后又将其中的一条重点强调了一遍“在军中滋事、打架、斗殴者,杖刑五十、扣响一月。情节严重者,依军法处置。”强调完他好像依然不放心“这一条你们听明白没有?” 李元吉、萧虎哪能听不出二壮的意思,都不由自主地朝对方看了一眼。 刚站了没一会儿,萧虎就有些不耐烦了,立即催促道“二壮,这个要站多久啊,能不能换别的啊,这也太无聊了吧。” 二壮听罢急忙冲上去捂住萧虎的嘴巴,紧张兮兮地提醒道“你可小声点吧,千万别让万教头听了去,要不然可不得了。我们上个月开始训练的时候一站就是一整天,当时就有一个新卒和你一样不耐烦,结果直接被拖出去打了十记军棍。记住啊,跟我说说没啥事儿,等大家一起正式训练时,你可千万别瞎说啊,就记得刚才讲的军规,只管服从命令就是了。” 萧虎赶紧点头,牵扯到打屁股的事儿,他也不得不重视了。 又站了一会儿后,二壮终于讲新东西了,先是行走、坐、蹲等动作的规范和技巧,然后就是一套拳法和腿法的基本招式。从这里开始难度就慢慢有些大了,拳法和腿法他们当初可学了十几天呢,而且到现在还有一数人还不能完全掌握其中的要领。毕竟大家都是种地的,要论干活,大家可能都是一把好手,论起练拳、踢腿,便或多或少都有些别扭,一动起来,要不是管得了手就管不了脚,要不是管得了脚又管不住手。 二壮扎好马步,做了一个标准的起手式,“嘿”,突然往前打了一拳,看起来竟也有了几分虎虎生风的架势。“看到没有,就是这样,你们先按我演示得练一遍。”二壮转过脑袋看着两人。 “没了?”李元吉疑惑地问起来。 “当然有,这只是起步的招式,后面还有很多呢,你们先学这个。” “这还用学?我怀疑你在小看我们。”萧虎很是不满。 “什么小看你们,这还不难吗?当初我们学了半个月呢,你们俩可不要好高骛远……” 不等二壮说完,只听“呼,呼”两声爆响,他们两个就已经把这两招打完了,那拳风、那气势尤在二壮之上。 https:/ 第27章 小试身手 二壮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元吉、萧虎两人,半天后才怔怔地开口“你们,你们怎么学得如此快。” 萧虎“嘿嘿”一笑,得意地说道“就给你说了,这用不着学。” “我不信。”二壮可没那么好忽悠。 “哈哈,其实我自幼学武,这些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会了。”李元吉解释道,然后瞥了瞥萧虎,“还有他,他应该也会一点。” 一听这个萧虎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会一点,什么叫会一点,你以为你会得比我多?别忘了,咱们还没分出胜负呢。” 李元吉立即反问“分不分还有差别吗?当时我已经取得优势了。” “没分就是没分,怎么就没差别?”萧虎很不服气。 “好啦,好啦。”二壮急忙跑过去打圆场,“学过就更好了,我们继续,我们继续。”说完转身摆好姿势,“呼呼”得打起来。 李元吉、萧虎也不争了,立即瞪圆了眼睛盯着二壮的一举一动。 和民间武术相比,军中的更偏实战也更加实用,但在其他方面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都是从最基本的动作开始的,比如扎马步、岔腿、半蹲等等。所以两人都学得特别快,基本上只需跟着练一遍就可以熟练掌握了。 看两人打得飞快,二壮由衷的赞叹起来“你们可真厉害。” 李元吉“嘿嘿”一乐,“自三岁学会走路,我就跟着我娘学这个,这么多年来一直勤加练习,一直都没有放下过。”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些许自豪。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不甘示弱道“我也是自幼习武,这些都是小意思,很小就会了。但是我可不敢像某人一样,吹嘘自己三岁就会了。” 听了这话,李元吉双腿猛一发力,双脚在地面上一滑,“蹭”得站了起来,然后愤怒地瞪着萧虎“谁吹嘘?我说得可都是真话。” 二壮眼看不妙,急忙冲上去将两人隔开“诶,别冲动,别冲动,有话好说。” “哼!”李元吉这才恨恨作罢。 二壮“嘿嘿”一笑,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元吉,我相信你的话,我看得出来你们确实都是习武长大的。嘿嘿,露几手给我开开眼吧。” 见二壮眼神中满是期待,李元吉也不推辞“好吧。”然后转头看着萧虎,“哼,让你也开开眼,见识一下三岁开始习武的水平。” “嘁!”萧虎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 李元吉抬脚走出几步,双手缓缓抬起,做了一个“鹰击长空”状的起手式。然后手臂缓缓下落,刚落至半空,全身猛然一抖,只听“啪”的一声,手臂立即如闪电一般猛得甩了出去。掌风未散,双掌又立马化拳,对着前方空气中的一个点猛然出击,一眨眼的工夫便打出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长短组合拳。拳劲所到之处连空气都为之震撼,爆出一阵“砰砰砰”的闷响。拳势未收,左腿又突然一蹬,身体绕着右脚转了一圈后,突然直直得跃起来,“呼,呼”两只脚顺势一扫,使出两记漂亮的回旋踢。人一落地,又接连使出“秋风扫落叶”、“神龙摆尾”、“飞鹰击兔”......一招接一招,只看得人心潮澎湃,眼花缭乱。 二壮看呆了,内心大受震撼“这,这恐怕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武林高手吧,真是太厉害了。” 在附近闲聊的士卒都被这边上下翻飞的身影吸住了注意力,立即争先恐后地围过来。“好!”“好!”看到这么厉害的工夫,一些人不禁喊起好来。 “好家伙,这看着可比咱们学的厉害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是啊,看这招式,看这架势,乖乖,我要是会就好了。” “得了吧,你那笨手笨脚的要是能学会就出鬼奇了。” 一开始,萧虎还歪着站着,小腿不停地抖着,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架势,但看着看着腿就不抖了,身体也慢慢地站直了,眼睛越瞪越大,看得目不转睛。他毕竟是懂行的,不至于像其他人那样看到一个花哨的招式就惊得大呼小叫、欢呼鼓掌,但心里也是相当震惊的。这连贯的动作,这行云流水招式,没个十年的勤学苦练确实是练不出来的。而且这每一招每一式都刚柔并济、进退有力,绝对不是什么街头卖艺的花架子,都是实打实的。 打完最后一个招式后,李元吉收功站定,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见他的脑门上已经沁满了汗珠,这一整套功夫打下来还是挺累的,而且他打得也不是普通的拳脚功夫,这可是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内家武术——“梅花扫堂”。 据说这套功夫发源于南方深山中的一座隐秘的少林寺,当年有一个梅姓的武林人士为了躲避仇人追杀,逃进了那座深山,无意中让他发现了这座避世寺庙,于是便化作虔诚的信徒躲了进去。 有一日,他偶然发现寺中的和尚在练习这套拳法,觉得甚是厉害,便偷偷学了去。学成后立即出山,轻松击败了仇家,随后便开起了武馆,收徒授业,正式传授这套被他称之为“梅花拳”的拳法。“梅花拳”流入江湖后便开始逐渐发扬光大,随后又经过三位武术大家联和潜心改进,最终演化成现在这套攻守兼备,可用拳也可使刀的上乘功法“梅花扫堂。” 那三位武术大家中有一人便是李元吉外公一族中的先辈,所以这套“梅花扫堂”也就成了其外公家族祖传功法。 李元吉自小跟着娘亲学习这门功法,每年去外公家省亲,还会得到外公的亲自教导,可以说里面的每招每式早就烂熟于心了。 虽然四周的看客早已经手舞足蹈、欢呼雀跃了,但李元吉还是感觉自己发挥得并不好,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若是有刀在手,特别是娘亲传给自己的那柄“柳月刀”,他还可以打得更好,更写意。这就是“梅花扫堂”的厉害之处,无刀时它便是拳法,有刀时它立即就能变换成一套刚猛、犀利的刀法。 李元吉刚收了招式,二壮就立即跑过来一把将他抱起来“哈哈,元吉,真有你的,简直太厉害了。”说着抱着他连转了三圈儿。 跟二壮以及四周兴奋的人群一比,萧虎此时的心情就别提有多复杂了,脸上有郁闷、有不屑、有惊讶、还有几分不甘。从心里讲他还是非常认可李元吉这套拳法的,甚至多少有些惊讶,但是他和李元吉之间的胜负毕竟还没有分出来,所以他又多少有一些不服气,他感觉若是自己全力而为,也一样能打出这么漂亮的拳法。 “欸,小兄弟,你打得这是什么拳啊,咋这么厉害啊。” “小兄弟,你多大啊,练武练了多长时间啊?” 这时四周的人群也纷纷围了上来,向这个年纪不大的年轻人问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不等李元吉回答,二壮又抓住了他的手臂“欸,元吉,你刚才这一拳是怎么打出去的,怎么看着这么有力,我怎么打不出来啊?”他一边比划着,一边盯着李元吉,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 看着李元吉狠狠地出了一把风头,淹没在人群中的萧虎心里有些不爽了,当即撇了撇嘴,不屑地嘀咕起来“真是少见多怪。” 下午的训练开始了,出于身高、体格的考虑,万教头特意将李元吉、萧虎两人安排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待两人站定,万教头立即严词叮嘱道“你们两个要注意了,一定要认真学习、努力训练,虽然你们今天才来的,但我是不会降低对你们的要求。对包括你们在内的所有人,我都一视同仁,如果发现你们学的不好,甚至是偷懒,一样会重罚,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李元吉、萧虎齐齐回答。 万教头走到队伍前方,沉声喊起来“现在我再把上午教的拳法、腿法拆开来演示一遍,随后你们自行练习,一个时辰后我将一个一个的检查。”说完便缓缓地将手抬起来,用最慢的速度仔细地演示起来。 后面的士卒立即依葫芦画瓢地学起来,还别说都练地有模有样。 不过这种方式对于李元吉和萧虎来说就显得有些枯燥了,因为这速度实在是太慢了,慢到这一招刚打到一半,他们都已经可以猜出接下来的动作是什么了,不过还是不得不耐心地等着动作全部打完。 演示完毕后,万教头背着手钻入人群巡视起众人的学习成果,见大家都练得像模像样,他感觉很是满意。等他把关注的重点到李元吉和萧虎两人的身上时,立即暗暗吃了一惊,只见两人正打得风生水起,一招一式挥舞得行云流水、灵动有力。这个表现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人第一次学习武术就能做到的,于是他急忙走到两人身前,开口问起来“这套拳脚你们两个以前学过?” 李元吉立即回答“回万教头话,我没有学过。” 萧虎接着回答“我也没有学过。” “没有学过!?”万教头心里十分震惊,“那你们怎么学的这么快?” 这时二壮忍不住了,立即替两人回答“万教头,他们虽然没学过这个,但学过其他的,他们两个都是自幼学武,功夫都厉害着呢,中午的时候我们都见识过了。” 二壮刚说完,又有一个人兴奋地补充道“对,对,我就见过了,确实很厉害呢。” 听了这话,万教头的眼睛里立即闪出一道亮光,立即吩咐道“既然这样,那你们两个不妨相互切磋一下让我看看,注意要点到为止,切勿伤人。” 听了这话,萧虎顿时惊喜交加,差点没激动地跳起来。上次两人匆匆交手,也没分出胜负,这一直让他耿耿于怀,他一直盼望着能与李元吉再次交手,好彻彻底底地分出个胜负,没想到现在机会还真得突然就砸下来了,而且还是上官准许的,光明正大合理合法的,这可真是天赐良机啊。 李元吉也是心中一喜,一来,他也希望上次的交手能有始有终,有个结局。二来,他知道萧虎一直对自己颇不服气,他希望能真正地将其失败,让其输得心服口服。 两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撞在一起,里面都闪烁着兴奋的火光。 第28章 一较高下 萧虎立即走出队伍,走到前方的空地上,然后转过身挑衅地看着李元吉,好像在说快点啊,你莫不是怕了吧。 李元吉也赶紧昂首走过去,在距离萧虎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抱了抱拳。娘亲曾说过江湖儿女同样注重礼仪,除非面对生死仇敌,否则礼数不可轻废。随后自信满满地开口“你先来吧,让你先出手。” 萧虎也懂事地还了一礼,不过嘴上却极其不乐意“哼,小子,不要太嚣张。” “这不是嚣张,你要是不出手,那我就先出手了。” “哼,休想。”萧虎突然踏出一步,随后全身猛然发力,“呼”得腾空跃起,挥着锤子一样的大拳头重重地轰了过去,这气势还真得有点像下山的猛虎。 李元吉不急不忙,身体微微一侧,轻松地避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击,然后右掌搭住萧虎的手臂顺势往前一带,只听“嗖”的一声,萧虎立即如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老远。 “糟了!”萧虎心中一惊,不过他反应倒不慢,立即在空中做了一个空翻转体化解掉前冲的趋势,然后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这一次确实是他大意了,太过急于求成,想一击就解决问题,结果反而让李元吉抓住了反击的良机。“呼”,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强制自己沉下心,然后立即发起新的攻势。只见他身体灵活一转,紧握的拳头带着风声“呼”得向后猛捶过去。 见萧虎挥拳砸过来,李元吉本欲后退闪避,可转念一想直接选择硬碰硬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所以就干脆直接挥拳迎了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的拳头重重地撞在一起。这一拳两人都使出了六七分的力气,冲击力可不容小觑,两人感觉就好像被快马撞上了一样,立即“咚咚咚”得往后急急退了两三步。 “斯”,李元吉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急忙甩了甩手臂,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这么疼就不这么鲁莽了。” 萧虎爷没有比李元吉好哪儿去,整根手臂酥麻无比,拳头也火辣辣的,不过愣是苦苦地强撑着,心想无论如何都要争一口气。“嘿嘿,小子,手臂还能动否?”他努力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放心,就算是一只手,也照样能收拾你。”李元吉也毫不认怂。 “吹你的牛皮。”萧虎的火气又上来了,猛然跨出一步,又挥拳打了过去。 李元吉立即竖起右臂格开这一击,然后五根手指如电光火石一般抓下去,转眼间便扣住了萧虎的手腕,右手再紧握成拳突然出击,照着他的胸口重重地轰了过去。 这一次萧虎充分吸取了教训,留足了后手,见这一拳打过来立即扬起左臂迎上去。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一拳一臂再次硬碰硬地撞在一起。 “好!”两人针尖对麦芒的撞击再次引来一阵热烈的喝彩,士卒们偏着头踮着脚看得兴奋无比,要不是顾及着万教头,恐怕早就争先恐后地围了上去。就连附近几个方阵的士卒也都忍不住停下来,伸长了脖子紧紧地盯着这里。 见李元吉、萧虎左右腾挪,上下翻飞,打得有来有往,万教头不禁暗暗心惊。两人大开大合的攻击虽然谈不上无懈可击,但一招一式也都精彩无比,足以看得出各自确实有着不浅的武学功底。他又看了看两人尚显稚嫩的脸庞,心里难免又生出一阵惊讶和赞许。 两人有来有往打得确实热闹无比,不过万教头还是敏锐地从里面找出不少问题,或许更确切地说是稚嫩比如刚才萧虎那一击,注意力全压在了进攻上,防守直接被忽视,所以才会在一击不中后,立即被李元吉打了个反击。李元吉很冷静也很聪明,能在转瞬即逝间抓住反击的良机,不过角度还不够刁钻,招式也不够犀利,没能做到一锤定音。如果换作万教头自己,他完全可以做到一招制敌。而且作为一个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战士,在他眼里这些招式还稍稍显得有些墨守成规,他们的进攻、防守都还在各自既有的武术套路一板一眼的进行,少了一些灵活应变,更少了一些锐气和杀气。所以两人打了很久,也还没分出胜负,也都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当然,这些也只是缺乏实际战斗经验的集中体现,作为一个半大的孩子,而且还是寻常人,这倒也显得无比正常,毕竟不上战场,不行走江湖,自然不可能得到实战打磨的良机。 这时李元吉、萧虎又战到了一起,在化解掉萧虎扫过来的一脚后,李元吉果断贴上去,对着他的胸口直接使出一套“十二叠拳”。这“十二叠拳”是“梅花扫堂”中的一组组合拳,十分刚猛十分霸道。 只见十二叠拳磅礴而出,气势逼人,打得萧虎连连后退,丝毫不敢触其锋芒。一直等到拳势散去,才找到起势的良机,突然凌空劈出一脚逼退李元吉,稍稍找回一些场子。 两人也彻底放开了,越打越顺,愈战愈勇,不停得龙飞虎跃,闪转腾挪,只看的人眼花缭乱,不敢眨眼。 又观察了片刻后,万教头对两人的功夫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萧虎的功夫简单实用,爆发力强,看起来和军中的武术有些相像。 军中的武术是几千年来广大将士们在战场上用鲜血换来的,用生命总结出来的。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招数少而且简单,但又非常凶狠、实用。因为想在战场上与敌人短兵相接时活下来,就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敌人解决掉,最好便是一招制敌、一招致命,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要不然被解决掉的就是自己。而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敌人的身体脆弱之处就成了最优先的攻击目标,比如眼睛,太阳穴,脊椎,各处关节,甚至是胯部。在日常生活中,这样做往往代表着残忍和下作,但放在战场上,却显得很有必要,毕竟打仗是一场生死之间的较量,与道德、情理无关。 好在萧虎并未对李元吉的眼睛、太阳穴、脊椎、胯部等部位发起致命攻击,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李元吉的功夫很明显来自民间,看起来更加系统、也更加传统,招式不仅多而且比较复杂。这也是民间武术功夫的主要缺陷,不同于军中武术的“快,准,狠”,它们往往还要兼顾修身养性和动作的美感。 但是李元吉的功夫又有自己的特点,攻守更平衡,招式更灵活多变,万教头看得出这应该是江湖中那些武术世家的传家功夫。 与军中武术比起来,那些武术世家的传家功夫要系统、复杂很多,当然这也会导致其更难把握和学习,要达到一定的水准往往需要长时间的刻苦练习。更有甚者,虽然经过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勤学苦练却最终练成了不堪一击的绣花枕头、花架子。但如果练得好了,它的上限也更高,如果把所有招式都吃透了,甚至达到了融会贯通的程度,那你自然就变成说书先生口中的武林高手了。 很显然,李元吉距离武林高手还差得很远,不过已经打得足够流畅,每招每式都施展的极其巧妙,也绝不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只是还欠缺了一些对战经验。否则在万教头看来,他现在应该早就取得了胜利,而不是才刚刚占了上风而已。 万教头看清楚了李元吉和萧虎各自的武术特点,也看出李元吉已渐渐地展现出了优势,控制住了场上节奏。但是他没有叫停两人的打算,一来,这场比试冲击力确实很强,的确很精彩。二来,他也想看看这两人还能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也顺便摸一摸两人的品格、心性。 又打了一段时间后,场上的形势终于逐渐明朗起来,两人的处境和状态也变得非常清晰。 李元吉技高一筹,越战越轻松,“梅花扫堂”施展地虎虎生风、干脆利落,牢牢地控制住了场上的形势。 而萧虎则陷入了攻击无果,防守无力的困难境地,越战越显急躁。只见他数次打算发起绝地反扑,却都被李元吉压得死死地,丝毫看不到力挽狂澜的可能性。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已经进退失据,完全处于劣势,于是把心一横,两条腿轮番抬起,以最快的速度不顾一切地朝李元吉踢过去。连自己能否站稳身体都不管了,显然是孤注一掷,发动了最后的猛烈攻击。 李元吉依然保持着冷静,没有急于行动,而是左躲右闪小心地避开萧虎的攻击,但两只眼睛则紧紧地盯着他的身体,像一条即将暴起的蛇一样寻找着反击的良机。 接连踢出十余脚后,萧虎开始感觉有些后继乏力了,一脚刚落下,要抬起的另一脚突然顿了一下。 李元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节奏的变化,立即贴上去,电光火石间飞速打出一套气势逼人的“十二叠拳”往萧虎中门大开的胸口上招呼上去。这次他打得更快,简直就跟幻影一样,打出的拳头也一个没落下,全部落在萧虎的胸口上。 结结实实地挨了几记闷拳后,萧虎整个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踉踉跄跄地退了几步,然后“砰”得一下摔倒在地。不等他缓过一口气,就见李元吉又迈着大步贴了上来,慌忙之下他只得挥拳反击。 “啪!”李元吉一掌拍开他的手臂,握紧的拳头“呼”得直奔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眼见李元吉的拳头在自己的眼前迅速放大,萧虎自知再也躲避不及,干脆直接放弃了抵抗,懒得再做无谓的挣扎,紧紧地闭起眼睛,坦然地接受下一刻的来临。 第29章 勤学苦练(上) “呼!”萧虎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劲风撞在自己的脑门上,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额头上的头发都被气流卷了起来,但想象中的剧痛等了许久还是没有体会到。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见李元吉沙包大的拳头正脆生生地悬停在自己的额头上。 李元吉移开拳头,坏坏地看着萧虎“欸,你看我的拳头大不大。” 萧虎全身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当即无力地瘫软下去。看着在自己面前嘚瑟的李元吉,他心中立即升起一阵火气,当即想出言怼几句,但是话到了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吞回进肚子里,最后只是撇了撇嘴角,看样子似乎还是有些不服气。 “哦哦哦”,旁边观战的士卒们立即沸腾了,很多人甚至兴奋地跳了起来,好像获胜的人就是他们自己。 二壮再也顾不上队形了,立即激动地冲出去,一下抱起李元吉,兴奋地欢叫不已。 万教头则暗自松了一口气,刚才李元吉那一拳还真得把他吓得不轻,那砸在脑袋上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好样的,两个都是好样的。”他既激动又欣慰地点了点头,“这么厉害的新卒军中好些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欢呼了一阵后,二壮也不忘跑过去将还在地上躺着的萧虎扶起来“欸,你也一样厉害,就别躺着了,快起来吧。” 萧虎的身体虽然被搀了起来,但魂魄好像还躺在地上,对二壮的安慰和外界的欢闹没有丝毫的反应。 “欸,醒醒,醒醒啊。”二壮抓住他肩膀猛摇起来。 萧虎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先看了看四周欢呼雀跃的人群,又看了看正一脸关切地盯着自己的二壮和李元吉。 李元吉“嘿嘿”一笑“怎么了,是被我打傻了,还是吓傻了。” 听了这话,萧虎眉毛一立,双眼立即瞪得浑圆“傻!?你才傻。”然后立即辩解起来“告诉你,你别得意,刚才有好几招我都没打好,要是失误少一点,打得耐心一点,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李元吉“哈哈”一笑“可以,今后有机会我们随时可以继续,说实话,我从来没打得这么酣畅淋漓过,你确实很厉害。” “哈哈哈,看来我今后可有眼福了。”二壮一把搂住两人的肩膀。 听了这话,萧虎心中的火气立即烟消云散,犹豫了一番后开口说道“我以为那一拳你会真打下来呢,我都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李元吉“嘿嘿”一笑“其实我就是想打下去,不过后来突然想通了,咱们又没什么真的仇,真的怨,犯不着。” 听了这话,萧虎突然老脸一红,感觉全身都不自在了,过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地开口“确实,确实是的,不过还是感谢你手下留情。” 二壮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大声说道“对,这样就对了,好兄弟哪有过夜的仇,以前的事儿今天就翻篇了,今后大家就是好兄弟了。” 李元吉、萧虎听罢皆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想了想后,萧虎突然一脸正经地看着李元吉“这次我确实是输了,我心服口服,但是我可不会认输,我会努力的,等变厉害了,我要接着挑战你,直到赢你为止。” 李元吉立即答应下来“好,我等着你,可你别让我等得太久哦。”说完“嘿嘿嘿”地傻乐了起来。 萧虎立即挥拳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没好气地说道“不要太嘚瑟。” “哈哈哈”,三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哼”,这时万教头走了过来,重重地哼了一下。 二壮这才记起现在还是训练时间,于是赶紧撒丫子便跑,一溜烟窜了回去。 “万教头!”李元吉、萧虎同时行了一礼,然后也准备告辞回到队伍里。 “你俩先别走。”万教头开口将两人留了下来,然后将自己在观战期间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特别是针对两人的问题。 听了万教头的分析,李元吉、萧虎皆大吃一惊,他只是看了一场比试,就已经将他们的武术渊源、特点分析地如此透彻明白,而且还能指出了他们的问题,这眼光和见识实在让他们震惊。两人又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越想越觉得深以为然,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 万教头接着说道“虽然有些问题,但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确已经很出色了,绝对算得上同辈里的佼佼者了。不过,接下来的武术训练,我希望你们依然能做到谦虚认真,勤学苦练。”说着看向萧虎“萧虎,你的功夫虽源自军中,但你使得还不够灵活、熟练,继续学习对你肯定大有裨益。”然后又看向李元吉“李元吉,你的武术很有系统,会得也的确不少,不过与军中的武术技巧有很大的差别。和你自己的功夫比起来,我们军中的无论在招式和技巧上都更简单,但你可别小看这个简单,当你上了战场,当你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巨大的、血性的、拥挤的屠宰场时,你将会发现其实简单的才是最管用的,所以我希望你更要认真学习。而且你现在还欠缺一些对战经验,也稍微有些墨守成规,灵活应变也有些不足,学习我们的武术技巧肯定对你大益处。” 万教头这些话说得很是中肯,李元吉感觉非常有道理,于是立即抱拳道谢“感谢万教头的耐心指点,我一定谨记于心,认真学习,绝不辜负你的教诲。” “嗯”萧虎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我也一定会认真训练勤奋学习的。” “嗯,你们回去吧。”两人的态度让万教头很是满意。 迎着热烈的欢呼声,李元吉、萧虎光荣地返回队伍,直到两人重新站定,欢呼声还依然没有停止。 李元吉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不由自主地伸手挠了挠头。 萧虎则很是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咧着嘴“嘿嘿”地傻笑着。 直到万教头走回来,喧闹的队伍才重新恢复安静。他扫了众人一眼,高声喊道“诸位,刚才这一幕都看见了吧。” “看到了!”大伙儿齐声高呼。 “那就好”,万教头继续说道,“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有,这萧虎练得正是我们军中的武术” “真的吗?”这话让许多士卒感觉异常惊讶。 “当然,只不过他已经熟练得掌握了每一个招式每一个技巧,而且能运用地游刃有余。正所谓孰能生巧,巧能生变,别看我们武术招式不多,但当你真得将每一个招式、每一个技巧都练透了,自然就能变幻出更多的招式和技巧。这下恐怕没有人再敢怀疑我们军中的武术是过家家的把戏吧,我告诉你们,学好了,你们也可以跟萧虎一样。” “好!好!”众人立即齐声高呼,精神格外振奋。 “至于李元吉,”万教头指了指李元吉,“他所学的武术要复杂一些,因为复杂自然需要十年如一日的艰苦练习。你们都看到了,人家每招每式都打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而且还能根据战况灵活应变,攻守兼顾。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是下过苦功夫的。这两人才十五六岁而已,恐怕还没有诸位的孩子大吧,但人家已经身怀绝技了,我告诉你们,这绝对不是一蹴而就,简简单单就能达到的,都是十几年如一日地勤学苦练,用汗水、用时间换来的。想想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在干什么,恐怕还在田间地头玩儿泥巴的吧。他们就是我们的榜样,两个半大的孩子都能这么努力、这么厉害,我们还有什么借口插科打诨,偷懒磨洋工。” 听了这话,众士卒们皆沉默不语。 李元吉则又伸手挠了挠头,这样大庭广众地被夸赞让他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停顿了片刻后,万教头接着说道“战场是非常残酷的,是决定人生死的地方,你的敌人将会同你血战到底不死不休,而到底是谁生谁死就取决于你们现在努力的程度。你们不能将生死寄托于锋利的兵器和坚固的甲胄上,它们再锋利再坚固始终不能成为你们身体的一部分。但是,练好了武术,你们就可以把自己变成最厉害、最可靠的武器,当在战场上与敌人狭路相逢,你们就可以更轻易地杀伤对方,成为活下来的那个人。而这一切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唯有努力、认真、勤学苦练才能达到。所以,我希望你们从今天开始更加认真、更加专注、加倍训练,希望你们人人都能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人,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众士卒齐声高呼,声振寰宇。 万教头立即大声喊道“好!操练起来!” 接下来的训练,士卒们都异常的用心,好像要把每招每式都练进自己的心里去。以前只要练到复杂的招式,不少人都是敷衍带过草草了事,但现在都大不一样了,每个动作都练得异常认真,很有耐心。 赢得胜利的李元吉也丝毫没有懈怠之意,“推”、“挽”、“扫”,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为标准。而且一边练习一边对招式做着反复的思考“这一招有什么巧妙的地方?如果自己对上这一招,又该如何化解?”他一边打着一边认真地想着,仿佛是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落败的萧虎就更不用提了,自然是全身心投入,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和耐心。以前在家里练功的时候,萧战将军总是拿着木棍站在他的身后,一看到他不专心、不耐烦,就立即在他的屁股上重重地来上一下。纵然是这样,他依然千方百计地撒泼打诨,费尽心思地寻找各式各样的偷懒理由,反正就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绝不多练。再看看现在,当真是换了一个人。 第30章 勤学苦练(下) 在人最专注的时候,总能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得快。这不,当万教头宣布训练结束时,众人这才意识到已经不知不觉地度过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 训练虽然结束了,但大家的精神依然还没有从心无旁骛的专注中走出来,于是立即三三两两地聚到一起,相互讨论切磋起刚才练过的招式。有些人在坐下休息时手依然没有停下来,不停地在空中来来回回地比划着,露出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态。 见此情形,万教头可激动坏了,这在以前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二壮兴冲冲地拉着李元吉和萧虎走到一边,准备向他们好好讨教一番,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一群士卒已经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一个敦实的壮汉一把抓住李元吉,急切地询问起来“欸,李小兄弟,你看这一招应该怎么打,俺这个手这么挥过去的时候,为啥总感觉有一种讲不出来的别扭。” 壮汉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赶紧插话“大山,你也不好好看看你那手臂,都胖成啥样儿了,你不说我还以为是猪蹄呢,怎么能不别扭。欸,李小兄弟,你别管他,你看看我,我这腿踢得对不对。”说着便抬脚比划起来。 还有一些人挤进来也不打算讨教问题,就是纯粹地想跟李元吉打个招呼,套套近乎。 一个中年汉子乐呵呵地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小兄弟,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啊?” “哈哈哈”,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一个小年轻听罢立即激动地喊起来“喂,宋大哥,是不是你家还有未出阁的姑娘啊,你看看我,我怎么样?” 中年汉子立即嫌弃地喊起来“去!滚你的蛋,你小子也不好好撒泡尿给自己照照。” “哈哈哈”,众人又立即开怀大笑起来。 大家你一言他一语的搞得李元吉有些应接不暇了,也不知道该回谁的话,甚至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急的汗都流出来了。 萧虎和二壮早就被挤到人群外面去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特别是萧虎,心里真是郁闷不已,愤愤地想着“你们那些问题我也会啊,怎么就不来问我呢?”他还没意识到,经过刚才那一战,李元吉已经俨然变成了队伍里的风云人物。 训练是结束了,但是大家还不能走,因为每天的最后还要完成一次负重长跑的锻炼任务。 士卒在作战时除了携带必需的兵器,还需要穿戴结实厚重的甲胄。有些特殊位置的士卒还会额外配备一些特殊的武器,比如长枪、撠,戈等,这些可都是重武器。弓弩手除了配备硬弓、硬弩,还得携带五十到一百支不等的箭矢,这重量也非同一般。 据统计,大楚将士战时平均负重高达六十斤,所以负重也是一名合格士卒应该具备的基本能力。为了锻炼士卒的负重能力和体力,负重长跑这个锻炼项目也就自然而然地应运而生了。所谓负重便是绑沙袋,以六十斤为标准,双手双脚上各绑上十五斤,然后进行长距离跑步,以达到训练和适应的双重目的。 大家相互绑好沙袋后,随着万教头的一声令下,立即排着长队浩浩荡荡地朝铁石城南门出发了。 李元吉看着近在咫尺的北门,疑惑不解地问起来“欸,二壮,北门这么近,咱们怎么不从这边出去。” 二壮回道“北门是正对着草原,所以多加了一道防御工事,一般不轻易开启。” “哦”,李元吉恍然大悟。 行军队伍整齐有序地穿过城内的主干道,李元吉见街上的行人、商户皆对此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便立刻明白这种负重训练肯定是经常发生的。 出城后,首先映入李元吉眼帘的便是南去的方向,那是他来时的方向,更是家乡的方向。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娘亲、爹爹、哥哥“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有没有想念自己?”然后脑海中又浮现出文秀的身影“她在干什么呢?这个好哭猫,不会正躲在房里偷偷的哭吧。”想到这里,他突然感觉鼻子一酸,一股热泪猛地涌上眼睛。这时又想起萧虎和二壮就在左右两边,便赶紧偷偷地擦了擦眼睛,忍住哭意,然后强行将注意力拽回锻炼任务里。 出了城,大部队的速度就提了起来,浩浩荡荡的大军就像一条绕树的长蛇,围着铁石城快速地行进。 这时李元吉第一次环视铁石城的城墙全貌,只见乌黑色的城墙从碧绿色的草地里拔地而起,墙面如刀劈斧砍般整齐,城墙上女墙犬牙交错,仿佛是一颗颗尖牙利齿。整座城看上去就像一副巨大的玄铁锯,横亘在天地之间,震慑着来犯之敌。云九小说 绕过城墙东北角,队伍便跑到了城池的北面。北城墙前方草地的地势比其他三面都要低,让城墙看起来仿佛已经高耸入云。城墙的正对面就是那片让整个王朝枕戈待旦丝毫不敢松懈的草原,李元吉抬眼望去,所见之处除了草地还是草地,并且一直延伸到遥远的极北天际。 李元吉将视线转向二壮“二壮,这城墙外面是不是就是狼克人的地盘了?” “怎么可能,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能这样出城大摇大摆地逛悠啊。我听老卒们说,咱们的‘锁狼线’建成后,“锁狼线”往北大概二十里的区域就变成了我们和狼克人之间的缓冲带,这条狭长的缓冲带现在实际上就是我们和狼克人之间的边界了。所以,用不着担心,我们现在仍然位于大楚的边界内。”说到这里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听说这条狭长的缓冲带已经变成了战乱中心,我们大楚和狼克人都会派人在这里巡逻,双方有时还能撞到一起。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双方兵力相差不大,还好说,也就对峙一会儿,相互试探一下对方的虚实,然后都会很有默契地撤兵离去。一旦双方兵力相差悬殊,那就坏了,兵力占优的一方便会立即发起猛烈的攻击。” 两人所说的狼克族便是现在草原的实际掌控者,事实上,在两百年前它也只是草原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部落。那时,狼克人居住在草原最北的深处,在草原上寂寂无名,也不被大楚王朝所知,更谈不上威胁王朝的边疆安宁。 那时候的草原战乱不断,狼克族和其他众多小部落一样一直被其他部落欺凌、杀戮,只得依附于强大的部落才能勉强苟延残喘下来。而依附也是有代价的,部族中的男丁一般会成为所依附部落的战士,每逢征战必冲锋在前,实际上就是牺牲品。而女眷只能成为那些部落贵族的奴隶,专门负责最繁重的劳动。 直到后来,一位名叫扎丁的年轻人横空出世,带领着狼克人奋起反抗,杀死了欺凌他们的奴隶主,收编了众多零散的部族,使狼克族一步步发展壮大。自扎丁开始,狼克人骨子里的好战、残暴、凶狠全被激发出来了,之后,他们到处征战,终于成了草原上的霸主。 征服了草原后,他们并没有停下扩张的脚步,又将魔爪伸向了南方的大楚王朝,连年的烧杀抢掠给王朝的边疆带来了沉重的灾难,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锁狼线”。 听了二壮这番话,李元吉和萧虎对边疆的形势又多了一些了解。 这时,李元吉突然发现远处出现了一排小白点,于是立即惊呼起来“快看,快看,那是什么?那是什么?” 二壮立即抬眼看过去,看过后先是“嘿嘿”一笑,然后才淡定地回答“没事儿,不要一惊一乍的,那就是一群羊。缓冲带里面的水草特别茂盛,所以偶尔也会有一些胆子大的牧民跑到这里来放羊牧马。” “岂有此理!”萧虎生气了,“那我们为何不管,去把他们杀掉然后将那些羊马抢回来岂不是正好?” 二壮解释起来“我们刚来时也有和你们一样的疑问,听说是因为那些胆敢冒着生命危险来放牧的牧民基本上也都是最穷苦的草原人,杀了他们也根本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所以便睁一眼闭一只眼了。” 李元吉还是不放心,继续问起来“如果那是狼克骑兵,等他们突然现出真身杀过来,岂不是要出大事?” “放心吧,我听说缓冲带到处散布着咱们的谍子、暗哨,甚至连草原的腹地也有,只要他们探查到草原深处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就会立即把消息传回来,然后我们的‘锁狼线’也会调动起来。这会儿风平浪静的,什么消息都没有,肯定不是狼克骑军。” 听完了这一番话,李元吉心中的疑惑才彻底烟消云散,心也放了下来。 “喂,你们,你们怎么还有精力聊天,不累吗?”这时萧虎气喘吁吁地开口了,“我都快要累死了,腿都快挪不动了,你们要是不累就背我一段吧。”说着就准备跳上李元吉的后背。 李元吉见状急忙闪开,其实他早就大汗淋漓,气喘如牛了,之所以说那么多确实是疑惑不解不能安心。 又跑了一会儿,在大家体力耗到极限时,才终于可以停下来休息。 李元吉随即瘫软进草地里,他努力张大了鼻孔和嘴巴,贪婪地呼吸着带有青草香甜的空气,然后又抬眼看着上面的天空,那里一片湛蓝,看起来格外纯净。这时一只苍鹰呼啸着从他的视线里飞掠过去,划出一道笔直的痕迹。他不知道狼克骑军是什么样儿的,也不知道战争是什么样儿的,只知道现在的草原让他感觉有些惬意。 “起来,马上起来,继续跑,继续跑。”突然一阵喊声传过来打断了李元吉的神游万里,他不得不爬起来继续这场负重旅行,最后在夕阳的余晖中,才拖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机械地回到城里。 第31章 诲人不倦 当众人跑回训练场时,晚饭已经开始了,经历了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都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立即甩掉沙包争先恐后地冲了过去。 李元吉领了饭菜回来,发现大伙儿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埋头大快朵颐着。他感觉还是蹲着好一点,直接坐地上吃饭实在有失文雅,于是便曲腿下腰开始往下蹲。“嘶!”哪知腰还没弯下去,一股酸痛麻木的感觉立即袭遍全身,紧接着整个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往一旁歪过去,于是立即大声呼救“二壮,萧虎,快,快扶我一下。” 二壮赶紧扶住李元吉的手臂,关切地问起来“怎么了?” “我觉得全身都不听使唤了。”李元吉咬着牙回答。 “嗐,我以为是什么呢,快坐下。这太正常了,当初刚来时,我们全都是这样。” 这下李元吉也管不了文雅不文雅了,立即一屁股坐下去。“哎呦!”他感觉屁股也传来一阵酸麻,便赶紧背过手去揉了揉。 见李元吉这副模样,萧虎立即讥讽道“切,看你矫情的,来,小爷表演一个金鸡独立给你瞧瞧。”说着便慢慢地将右脚提起来,不过脚尖还没离地,整个身体就剧烈地晃起来,只听“噗”的一声,手里的粥一下撒出去小半碗。“哎呦!”他赶紧将脚放下去,然后赶紧伸出舌头在碗口上来来回回地舔了一遍。 “噗嗤”,二壮、李元吉见状立即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李元吉笑完还不忘挖苦一番“活该,看你还逞不逞能。” 这下萧虎哪里还好意思说什么,赶紧抱紧饭碗灰溜溜地坐到地上。 晚饭很简单,就一碗粥、一个白馒头、再加一些咸菜,这要是在泰安城,萧虎恐怕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却吃得香喷喷得,简直比以前吃到的山珍海味还要稀罕。 看着两人埋着头一个劲儿地狼吞虎咽,二壮不禁“嘿嘿”一乐,中午还在两人身上看到的那副慢条斯理、挑挑拣拣的富家公子的做派彻底看不见了,现在这才是士卒该有的样子。 到了夜晚,李元吉、萧虎才总算见识到了军中洗漱的震撼场面,放眼望去整个营舍区全是人,每口水井前、每个澡棚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这热闹的场面都快赶上泰安城的集市了。 李元吉、萧虎、二壮三人拿着木盆等了好半天才终于打来一盆清凉的井水,然后立即跑进洗澡棚兴奋地冲洗起来,看着皮肤上的沾满的小盐粒全被冲掉,三人立即感觉又活了过来。 洗完澡刚爬上床铺,李元吉突然感觉一阵酸痛、肿胀、无力如排山倒海一般猛烈地压过来,他再也无力支撑了,便“噗通”一声倒了下去。“衣服还是留着明天再洗吧。”这是他脑子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然后眼睛一闭就沉沉得睡了过去。 “哎呦,哎呦,我怎么感觉全身上下痛得更厉害了,就好像被马踩了一样。”萧虎颤颤巍巍地抬起手一会儿揉揉屁股一会儿揉揉大腿。过了一会儿又转头看向李元吉“欸,你身上还痛不痛?”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李元吉的反应,只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于是便没好气地嘀咕起来“倒头就睡,真是一头猪。”刚嘀咕完自己的眼皮也无力地闭上了。 没一会儿此起彼伏的鼾声便从四面八方响起来,这声音可比两人在驿站里听过的不知要大到哪里去了,屋子里各种异味儿的浓度也不知道提高了几个等级,不过这一夜两个人却睡得格外安详、格外深沉。 第二日一大早,还处在酣睡如泥中的李元吉、萧虎突然被一阵尖锐、刺耳的锣声惊醒了。两人赶紧睁开眼睛,见其他人都正在飞速地穿衣服,便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二壮一手提着裤子快速跑过来,急切地催促道“怎么还在睡啊,快起来,快起来,这锣声就是起床的信号,锣声一停还没起来的就要遭殃了。” 两人这才明白过来,立即掀开被子,火急火燎地往起爬。 “哎呦!”李元吉刚坐起来又“砰”得摔了回去。 萧虎也好不了多少,刚动一下便伸手捂住了屁股,痛苦地喊起来“疼!疼!疼!” “欸,不要再磨蹭了,晚了可是要挨板子的。”二壮喊了一句后便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去。 听了这话,两人赶紧强忍住全身的酸疼,拿起衣物就开始往身上套。 众人穿戴好后便整齐地站在各自的床边,等待着今天训练的开始。每天第一个训练科目都是固定的,那就是朗读军规。军规一共有五十条,就张贴在营舍西墙壁正中央的显眼位置上。每天由队伍中识字最多的人逐条宣读,其他人则跟着朗读。 这种普及军规的方式在王朝建立之初就已经形成了,至今已经在军中推行了近三百年了。这种方式实行起来特别简单,但结果却非常好,对军规的推广,士卒服从意识的养成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也是王朝的铁血之师能令行禁止、独步天下的一个重要原因。 以前军规的宣读是由一个叫马文的士卒负责的,马文三十多岁,其貌不扬,一看就知道是个庄稼汉。不过和其他庄稼汉不同,他小时候曾断断续续读地上过一年的私塾,别看只上了一年,这却足以让他成为整个屋子里识字最多的人了,所以就被顺理成章地成了军规的宣读人。 “马秀才,快上去啊。”众人又开始起哄了,他们特别喜欢这个训练科目,因为当马文认错字时他们就可以在下面肆无忌惮地看笑话了。 “你小子别捣乱。”马文扭扭捏捏地走出队伍。 这时二壮突然想起李元吉和萧虎不光自幼习武还自小就开始识字读书,便兴奋地喊起来“等等,现在这里可有了真正的秀才呢,还是两个呢。”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看向二壮,见二壮一脸开心地盯着李元吉、萧虎,又都把目光移过去,“没错,这两个人一看就像是读过书的。” 马文这下开心坏了,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眼看着来了救星就立即撂挑子不干了。 “哎呀,真不简单,原来还是文武全才呢。”众人开始夸赞起来。 “欸,李小兄弟,要不你就上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对,上。”“上”这时大伙儿又纷纷开始起哄了。 李元吉可没有做好在这么多人面前露脸的准备,赶忙摆了摆手,接着朝萧虎努了努嘴“欸,你去吧。” 萧虎“嘿嘿”一乐,想都没想便走了出去,像这种露脸的事儿他最爱做了。他先看了看墙上面的军规,刚才看大家的反应还以为很难呢,原来都是一些常见的字而已,简直就是小儿科。于是转头看着大家说了句“我开始了啊。”然后特地学着夫子的那副样子,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声音也抑扬顿挫充满了节奏感。 还别说,这幅样子还真是唬住了不少人,于是他立刻变成了这间屋子里学问最高的人。后来但凡有人遇到个不认识的字都会跑来找他请教,有些人还会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一声“小先生”,这可把他乐坏了,于是动不动就要跑到李元吉面前嘚瑟一下。 朗读完军规,吃完早饭,大伙儿又马不停蹄地往训练场赶,文的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武的了。 今天的训练内容依然是武术,李元吉、萧虎两人依然学得很快,打了不到三遍就已经完全掌握了。于是万教头便将几个学得比较差的士卒安排给了两人,让他们进行手把手地辅导。 两人没想到来这里第二天就过一把当教头的瘾,都特别兴奋,也教地格外认真。 李元吉想起了小时候娘亲手把手教导自己学武的场景,于是便活学活用,用同样的方式来教导这几个士卒。他先是言传身教地示范,再是手把手地纠正,教得极其有耐心,指导地也十分精准,没过一会儿这几个士卒便都开始上道了。他看见这些人脸上堆满了笑容,自己也感觉特别充实,特别开心。 不过萧虎这边就没这么顺利了,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和颜悦色地给身后的士卒一遍遍地示范、一遍遍讲解。可时间一久,便有点不耐烦了,看着他们你朝东他朝西,这个踢腿那个抬臂,动作既笨拙又滑稽,心里的火终于憋不住了,于是一张嘴就教训了他们几句。 这几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直学不会本就有些难为情,再被数落一番也都有些挂不住了,而且批评他们的还是自己孩子辈的年轻人,这让他们感觉羞愧难当无颜见人。 看着这些中年汉子都露出一副羞赧、惭愧的模样,萧虎又不禁心里一软,对自己刚才说的重话感到特别懊悔,于是赶紧耐住性子,继续认真地教起来。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讲解和纠正,这些中年汉子终于取得了不小的进步,都能完整地打完几个连续的招式了,于是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着这几个中年士卒,萧虎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当年自己学武的时经常故意打错招式气他,经常横着脖子跟他叫板的场景。他想着“父亲当年一定是气坏了吧,也不知道那个时候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一定也觉得我笨手笨脚的吧。要不等回家了问问他?”想到这里,他不禁自顾自地傻乐起来,乐着乐着又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了出来。 李元吉感觉军营里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几个斗转星移十天的时间便过完了,这十天里,每一天他都是在无尽的疲惫中结束的,不过很奇怪,他又感觉每一天都过得特别充实、特别愉快。 武术教授完毕后,万教头依次对众人的学习成果进行了考核,考核的指标主要是招式的完成程度、熟练程度、标准程度和各种发力技巧,根据考核结果,众人的成绩将被分为“甲、乙、丙、丁、戊”五个等级。 这十天,万教头也一直在暗暗地观察李元吉和萧虎,看到两人一直很勤奋、一直很用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自满和懈怠,他感觉格外满意。最终两人的成绩俱是甲等,丝毫没让他失望。 考核一结束,他立即拿着结果飞快地朝训练场东侧的新兵营衙署走去,他知道李校尉此刻就在那里。 第32章 斩狼刀 武术学完接着要学的便是兵器了,这可是士卒最重要的东西,素来都被将士们戏称为自己的第三只手。正因为重要,兵器的发展在历朝历代都倍受重视。大楚王朝的兵器发展至今,已经足够凑成一个门类齐全、种类多样的兵器库了。像什么投掷类的、射击类得、砍削类的、防御类的、攻城类的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而且大小尺寸也千变万化,小到不及指头长度的飞针暗器,大到能爬墙攻城的攻城云梯,林林总总,数不胜数。 不过能真正在军中大规模配置应用的兵器其实也就那几种,无外乎刀、枪、弓、弩、盾等,其中又以刀最为常见,军中几乎人手有一把,是最最基本的兵器器具了。 这天早上一来到训练场,众人立即发现场边停着十几辆满载着军刀的大车,这可把大家高兴坏了,立即兴奋地喊起来“欸,快看,快看,我们的刀到了。” 刀一直是李元吉最喜欢的兵器,这次一下见到这么多,可算是兴奋坏了,绕着一辆大车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圈,已经忍不住想拿出一柄先一睹为快了。 萧虎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和无所谓,他就出身于将门世家,什么样的兵器没见过。而且他的祖父和父亲就曾主持过新兵器的设计和制造工作,他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曾把兵器的图纸偷出来烧火玩儿呢。而且他的家里就有一间宽敞的兵器库,里面珍藏着从王朝初始到现在军中配置过的所有的主要兵器,其中单是军刀就有六七种,从最早的直背环首刀到现在的曲背斩狼刀,应有尽有。他虽然一直被禁止进入那间兵器库,但私下里他都不知道偷偷溜进去过多少次了,对他来说进那里也不比进菜园子难很多,所以早就对任何兵器司空见惯了。见李元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走过去便来了一顿冷嘲热讽。 李元吉被气得不轻,当即回击“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萧虎立马耍起无赖“嘿,怎么没人,你就会把我当哑巴,所以我就要说,就要说。”说着又摆出一副洋洋自得、你奈我何的模样。 “你!”李元吉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撂下一句“惹不起,我躲得起。”然后拔腿便准备走。 萧虎哪里肯放过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继续耍无赖“别想跑,今天我就长你身上。” 军中最新的制式佩刀长三尺三寸,刀身自刀柄起逐渐放宽,刀背轻微上翘,刀刃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让整个刀身看上去既沉稳又不失灵动。这刀制成后,所有试用过的人皆极其满意,赞不绝口,所以便给它取了一个既气势又充满寓意的好名字——“斩狼刀”。 “斩狼刀”的制造也极其讲究,采用的是王朝最新的灌钢技术。这种技术先将生铁融化,再用它反复浇灌熟铁,使之相互熔融渗透,再辅以微量焦炭反复折叠锻打,然后再淬火高温锻造,无论是流程还是复杂程度相较于以前的生铁铸造术都提升了不少。用这种技术锻造出来的“斩狼刀”坚硬又不失韧性,在对抗性、耐磨性、耐用性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斩狼刀”刀柄的射击也极其考究,向下微微弯曲,就跟一片柳叶一样,不仅增加了握持的手感,还能使发力更顺畅,使用起来更顺手。正因为它较前代战刀在各个方面都有了大幅的提高,所以问世不到十年就已经完全取代了旧式战刀,成了王朝军队中最受欢迎的佩刀。 经过了半天的翘首以待后,李元吉终于领到了一柄崭新的“斩狼刀”。接过刀时他一把抱在怀里就像是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宝贝一样,然后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佩刀了!”随后他“噌”得将刀抽出来,只见刀身明亮如雪,光滑如镜,比冰晶还要漂亮。他曲指在刀身上轻轻一弹,只听“咚”得一下传出一声与洪钟一样的沉响。“好刀!”他兴奋地赞叹不已。紧接着他握紧刀柄信手挥动起来,只见整个刀身立即化作一阵白光在空中迅速流转,忽隐忽现,只听刀锋划动着空气“呼呼”作响,气势逼人。舞出了几个剑花后,他“噌”得归刀入鞘,一气呵成。“好一柄斩狼刀!”他激动地喊出声来。 不过满意归满意,若是和自己的“柳月刀”比起来,他权衡半天后还是感觉它依然差了一些。 “柳月刀”刀如其名,看上去就像一片狭长的柳叶,一轮刚升起来的月牙。跟“斩狼刀”比起来,其刀身略窄,刀背更平直,长度上也稍微短了两寸,整体上更加轻薄,少了几分厚重,但是又多了几分灵动和轻巧。从手感上看,它似乎与李元吉灵活多变的功夫更加契合。它的用料则更罕见,据说是用从西域流传过来的稀有精钢锻造出来的,这种精钢除了坚硬,还不锈不坏,所以即使用了很多年,其坚硬和锋利程度依然一如从前。 李元吉的娘亲当年正是凭借着这柄“柳月刀”在江湖上闯荡出“玉刀仙子”的威名,后来李元吉长大了,她便将这柄爱刀送给了他。 李元吉收到这个自己已经觊觎了很久的礼物时可算激动坏了,连睡觉都要抱着它。 等萧虎、二壮走过来时,李元吉还在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手里的“斩狼刀”。 萧虎嘴角一翘,突然跳到他背后,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把,同时大喊了一声“嘿!” 李元吉吓得猛一激灵,当即回头,见萧虎挂着一脸的坏笑正不怀好意地站在身后,当即朝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瞧你那出息,魂儿都快跑出来了,不就是一柄刀吗,至于吗?”萧虎取笑道。 “你懂个屁。”李元吉没好气地骂了他一句。 “我懂个屁?”萧虎立即不服气了,“你知道这种刀我家有多少吗?给你说,我小时候天天拿这刀砍木头玩儿。你若真喜欢,等回去了我随便拿出几柄送你便是。”然后又转头看向二壮“还有你,也送你几柄。” 二壮“嘿嘿”一乐“那敢情好。” “哼!”李元吉再也不想搭理这个败家的纨绔子弟,提起刀便往人群里跑。 等所有人都领到了佩刀,万教头便给众人详细交代了兵器保养、维护、管理的注意事项,其中特地强调了一点“禁止损毁,否则军法处治。”交代完后便开始了新的训练项目刀法训练。 学习刀法跟学习武术并无二致,依然是万教头在前面拆解招式演示示范,大家在后面依葫芦画瓢有样学样,然后再通过反复地练习来巩固强化。不过经过武术的学习,大家也算是掌握了一定的要领,对手脚的配合、身体的协调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对兵器的训练直接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所以这次的训练进展地比较顺利,节奏也快了不少。 不过虽说是练习刀法,但是刀剑毕竟无眼,为了避免出现误伤,造成没有必要的减员,训练时大家谁也不能将刀拔出来。 这可把萧虎给郁闷坏了,挥动着套着厚重刀鞘的战刀,那感觉其实跟舞枪弄棒也没什么两样,所以挥着挥着就索然无味了,精神也提不起来了。 看到萧虎在那儿无精打采地敷衍了事,万教头本想出声呵斥,不过转念又想出了一个更好的办法,于是开口喊道“萧虎,李元吉,你们两个出列。现在你们用刚才我教的招式做一个对抗练习,注意只能用刚才学的招式,用其他的就按军法处置。” 一听到又可以和李元吉比试了,萧虎虎躯一震,立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然后立即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李元吉倒是一副扭扭捏捏不太情愿的样子,因为刚才有个招式突然在他脑中闪了一下,好像给他带来了一丝启示,他还想继续琢磨琢磨这种奇妙的感觉呢。 “欸,快点,快点,你是不是怕了。”萧虎连声催促,显然是急不可耐了。 李元吉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开口“既然你这么想输,那我就再成全你一次。”说完也走了出去。 萧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哼,狂妄!”然后便举刀杀了过去,当然刀还是没有出鞘。 李元吉见状立即挥刀与他战到了一起,两人你来我往,有攻有防,两个刀鞘在空中激烈地碰撞着,“砰砰”作响。 刚打了几个回合,萧虎突然乘势高高跃起,使出一招“泰山压顶”,挥起“斩狼刀”对着李元吉狠狠地劈了下去。 李元吉见状立即收刀,急急往后退避让。 “嘿嘿,这可是个好机会。”萧虎赶忙抢出一步,然后顺手甩出一刀,对着李元吉的腰猛地横削过去。眼看自己抢得一招,占了先机,他心中一阵狂喜,脑海里立即闪出好几个念头“这一招自己是顺手施展,而且使足了劲道,他若反手逆向格挡,发力必然受阻,能挡住也得受一番苦。这一刀若是不能将他砍倒在地,自己也大可以再顺势寻找新的良机。若他继续后退避让,自己也可以再抢过去,直取他的胸膛。不管是那种结果,自己总能抢到优势,形势当真是一片大好。” 见这一刀直奔自己的腰眼而来,李元吉的脑筋飞速运转后,果断选择硬抗到底,于是快速转动战刀,改横握为竖提,然后奋力将刀推出去。 “啪!”两个刀鞘再次猛烈地撞到了一起。 萧虎这一击力气可是不小,撞得李元吉身体一晃,差点摔出去。 “嘿嘿”,萧虎咧嘴一笑,然后立即收刀,瞄着李元吉的胸膛准备一刀刺过去。 李元吉敏锐地察觉到了萧虎的意图,于是顺势将自己的刀送出去,紧紧地贴住他的刀鞘,然后手腕一翻“斩狼刀”顺着他的刀鞘向上猛地一挑。 “糟糕!”萧虎心中大惊,然后赶紧收刀,否则手臂恐怕难保。 第33章 赶鸭子上架 李元吉这一刀的确是冲着萧虎的手臂去的,不过当萧虎收回手臂,他立即找到了更好的目标。于是刀势不停继续向上斜挑过去,这刁钻的一刀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刺到萧虎的身前,最后准确地抵在他的喉咙上,一招定胜负。 “好!”这精彩的一招立即引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万教头很欣慰,这反制的一招来的虽然有些晚,但是依然非常精彩。他走过去先表扬了一下李元吉,然后看着萧虎“这一招你刚刚也学过,怎么就没想到用来击败他啊?” 萧虎听了一愣,然后便默默地低下了头,他这才想起来这一招自己刚才的确比划过,只是当时整个人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完全没有理解到其中的真谛。 万教头接着说道“武学招式的练习可不是随手比划比划就可以,还要专心体会,动脑思考,用心感悟,明白吗?” “明白了。”萧虎弱弱的回答,脸上带着惭愧,看样子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大好的局势竟被一招逆转,还顺带地戳破了萧虎的胜利虚幻,那一刻他懊恼极了,甚至生出了一丝自暴自弃的想法。不过万教头的话及时点醒了他“对啊,如果我真得认真地练习过那一招,思考过它的巧妙,刚才我也完全可以施展出来啊,就一招,明明就差了一招而已啊。”想到这里他心里满是懊悔,不过在悔恨之余也发现了希望,于是赶紧端正心态,化悔恨为动力,认真地训练,用心地琢磨起来。 看到萧虎又认真起来,二壮和李元吉不禁相视一笑。 刀法考核结束后,紧接着要训练的就是枪术了。 跟刀比起来,枪的攻击范围自然要大一些,毕竟“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枪在大楚军中,特别是步军也有着大范围的使用,正常情况下,每个军阵中都会配备一支规模不小的长枪队,专门负责对靠近阵型的敌人前锋部队进行远距离的刺杀。当歩军与骑军进行作战时,枪的攻击效果也要远好于战刀。 枪在江湖中也有着比较高的地位,被誉为“百兵之王”,江湖中向来不缺善枪的名家高手,也流传下来了不少绝妙的枪法。在军中,枪法已经经过去繁化简,基本以“扎,挑,扫,拦”为主,招式简单但杀伤力强,也非常适合学习推广。 正因为招式简单,所以枪法的训练时间比刀法短了很多,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完成训练与考核。 虽然长枪耍起来威风凛凛,大开大合,但是其招式风格跟李元吉擅长的刀法相差甚远,施展之时总让他感觉特别别扭,所以他对枪也提不起多少兴趣,不过好在武功招式都是相通的,最后他还是依靠着扎实的功底出色地完成了考核。 之后进行的是射击训练,射击器械基本上就是弓和弩。 弓形成和发展的历史是相当的久远的,可以说是最古老的武器之一了。使用也极其简单,拉动弓弦就可以了,不过也不能小看这个拉弦的动作,其对射手的臂力有着比较高的要求,特别是大型的硬弓,必须有着超常的臂力才能把弓弦拉开。 后来随着弓箭的改良,一种操作更简单、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的武器也应运而生了,就是弩。 不同于弓,弩对射手的臂力并没有那么大的要求,射手甚至不需要经过训练就可以直接上手。后来又出现了连弩,这种弩一次可射出十几支箭矢,使得箭矢的发射效率得到了质的提升,威力相当惊人。 最恐怖还要属三弓床弩,这种弩的体型和床一般大小,所以又得名床弩。床弩箭矢的尺寸比一般的箭矢大出许多,甚至看上去和枪差不多,上弦时需要两人同时拉动才能完成。床弩最远射程可达数千米远,而且威力惊人,甚至可直接钉入城墙,所以一般作为攻城的利器。正因为如此,床弩并不是新卒的训练项目。 得知自己无缘这个恐怖的大杀器后,李元吉感觉相当遗憾,整个人一下就开心不起来了。 这时萧虎又适时地站了出来“欸,要不要我给你讲讲床弩长什么样儿?” “长什么样儿?”李元吉立即问起来。 萧虎的脸上立即挤满了坏笑“那你给我喊声哥,喊完立即给你讲。” 李元吉立即回了一个白眼“我不稀罕。” “喊一个怎么了,你本来就比我小,喊我哥不是应该的吗?”萧虎还不放弃。 李元吉立即回了句“我没有这样的不靠谱的哥。” “欸,你这么说就有点伤感情了啊,我怎么就不靠谱了虎正要给自己找理由,射击训练便在万教头的一声大喊下开始了。 虽说是射击训练,但训练并不是以射击开始,而是从锻炼臂力开始的。军中一般通过提举石锁来锻炼士卒的手掌握力和手臂拉力,大石锁重达三十斤,士卒必须每天坚持提举百次以上。 训练刚开始的时候,李元吉和萧虎的表现都不赖,两人抓着大石锁提起来放下去,提起来放下去,看起来很是轻松,萧虎甚至还抽空和左右的人不停地闲聊打趣。 哪知没过一会儿,两人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了,五根手指和手臂慢慢开始麻木了。萧虎立即收了闲聊的心思,低下头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手里的石锁上。 没过一会儿,一个兴奋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来“我完成了。”然后就见一个人跑出队列,兴高采烈地领了弓箭,然后开心地跑到旁边去练真正的射击了。 “这么快!”李元吉大吃一惊,“我怎么才提了三十次。”然后急忙看向萧虎“你提了多少次了?” “我凭什么告诉你?”萧虎嫩脸一红,很显然也不是很多。 “赶紧的吧,别一会儿就剩我们两个了。”李元吉也不跟他废话了,立即卯足了劲跟石锁干上了。 这时完成任务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扔下石锁就跑了,连二壮也完成了,走得时候还乐呵呵地给两人一人送了一个“加油”,到最后场上还真得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萧虎回头看了看后面空荡荡的场地,便转头没好气地白了李元吉一眼,说了句“乌鸦嘴。” 李元吉顿时哭笑不得,他哪里能想得到自己还真得一语成谶了。 自训练以来,两人的表现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但现在真得抓瞎了,这么重的石锁要提举百次,对他们来说当真得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两人自幼习武,身体素质、体力自然不差,但论及臂力,那也只能算是一般般了,毕竟都只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哪像其他人,都是身强体壮的壮汉,而且个个常年务农,耕田锄地什么的从小就开始干,早练就了不俗的臂力。 “欸,你提了几个了?”萧虎问起来。 “刚刚五十,你呢?” “唉,就比你多三个,距离一百个还差得远呢。” “唉!”李元吉轻轻一叹,随后突然“嘿”得喊了一声,然后长长得吸了一口气,两只手紧紧地抓住石锁,咬紧了牙关,使劲儿地往上提,两个小脸顿时憋得通红,怕是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才终于又将石锁提了起来。“五十一!”他激动地喊了起来,不过刚喊完就立马泄气了,只听“咚”得一声,大石锁重重地砸到地上,将平整的地面砸出一个拳头大的坑。“哎呦!”他立即抱住手臂,“真得不行了,手臂要断了。” 萧虎倒是有自知之明,见李元吉这样就一屁股坐到石锁上,干脆直接放弃了“哎,现在真不是我态度有问题啊,是真做不到啊。” 在旁边不远的地方,那些人正练得热火朝天。只见一个壮实的汉子将弓弦拉得跟满月一样,然后瞄准了前方百步外的靶子,手指一松,只听“嗖”的一声,箭矢立即从弓中飞掠出去,“砰”一下直直地扎进稻草人心口里。 “漂亮!”四下立即响起一阵惊呼。 “厉害!”李元吉、萧虎也不禁赞叹起来,赞叹完又不禁长吁短叹起来。两个难兄难弟相顾一眼,都无言地苦笑出来。这会儿两人手臂都失去知觉了,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只能待在这里干瞪眼。 已经完成一轮射击练习的二壮带着一脸的坏笑跑了过来,以前都是看着他们两个出风头、嘚瑟,今天终于轮到他了,于是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得意地说起风凉话“哟,二位在这儿干啥呢,晒太阳啊。来,看看我的弓,好看不好看。欸,你们的在哪儿?” 萧虎气坏了,“噌”得站起来,抬手就要在这欠揍的人身上来上一拳。哪知手臂刚抬起来,立即感到里面传出一阵钻心的酸痛,他“哎呦”叫了一声,然后急忙抱着手臂重新坐下来。 李元吉气不过便又抓住石锁,酝酿了一下后突然使出吃奶的力气,“呜~”,哪知喊了半天,这石锁依然纹丝不动,就好像埋进了土里面。 “哈哈哈”,二壮立即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这时万教头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地上砸出来的坑,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吧,臂力这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训练出来的。再让你们砸几次,恐怕明天就没有场地训练了,你们先去进行射击练习。另外,你们两个今后一天只做五十个提举练习就行了,不用贪多,不过我要你们从今天起,每天都要做一次练习,不得偷懒、懈怠,直到能完成一百个为止。” 两人如蒙大赦,立即激动地喊道“遵命!”要不然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恐怕一年半载都别想摸着弓。 见两人拿着弓走过来,二壮立即纳闷地问起来“你们怎么来了,这么快就完成了?”刚才见到万教头,他立即撒丫子跑了,自然不知道万教头给两人开了“后门”。 “要你管。”萧虎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嘿嘿,我不管,我不管,来,来这儿练。”二壮也不问了,立即让开位置。 李元吉率先走过去,张弓搭箭,然后开始拉弦,哪知这一拉,两只手臂立即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他急忙咬紧牙关,努力控制手臂,往前瞄了一眼后,手指一松,箭矢“呼”得飞了出去。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射出去的第一箭,他紧紧地盯着箭矢,心里紧张到了极点。哪知这箭刚飞了一半就转头栽向地面,然后便听见“噗”的一声,戳进了土里面。更尴尬的是它戳得还不深,晃荡了一下后就“啪”得一下倒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两边围观的一众士卒立即爆笑起来。 一个中年汉子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调笑起来“元吉小兄弟,不得不说,你这一箭和你人一样可爱。” “哈哈哈”这话又惹来一阵哄笑。 听萧虎在后面笑得最欢,李元吉一把将他推倒前面,羞愤道“你来。” “我来就我来。”萧虎很是得意,然后立即搭箭拉弓,不过两只手臂同样不由自主地抖起来。他赶紧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然后拼了老命将弓弦拉得浑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李元吉的覆辙。手指一松,箭矢“嗖”得飞了出去,这回力道是够了,不过准头却差的太远,差点射中了别人的靶子。 “哈哈哈”大伙儿又哄笑起来。 萧虎脸老脸一红,立马胡讲蛮缠地解释起来“啊,不是这个靶子啊,那不算,不算。” 众人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你越是解释,他们就笑得越欢。 第34章 如愿以偿 听见这边欢声笑语热火朝天,万教头也挤了过来,看着几步远的地方躺着一支箭,他也忍不住“呵呵”得乐起来。再回头看见李元吉正躲躲藏藏的,明显有些无地自容没脸见人,就立刻明白过来。他走过去接过李元吉手中的弓箭,说了句“看好了。”然后搭上箭稳稳地将弦拉满,他并没有急于放箭而是转过头看着李元吉和萧虎,耐心地指点起来“身体放松,不要着急,先稳住。” 李元吉盯着万教头的手臂,心里又惊又羡慕“好家伙,真的稳如泰山。” 万教头转头盯着前方,继续说道“眼睛盯着目标,不要看箭,用余光去调整方向。一旦确认目标,不要有半分的犹豫,立即松指放箭。记住,只松开手指,手臂千万不能动。”说完两个手指立即干脆利落地松开,只见那箭矢当即如闪电一般飞出去老远。然后就听见“咚”的一声,半个箭身都深深地射进了那稻草人的胸口里面。 “好观的士卒们立即吆喝起来。 万教头将弓箭交还给李元吉,叮嘱了一句“别急,好好练。” “遵命!”李元吉兴奋地应了下来。接下来的练习他果真耐心了许多,认真地品味着每一个动作,很快便找到了射击的感觉。 与拳法、刀法比起来,弓箭确实比较简单,所以只训练了两三天就结束了,接下来就该轮到弩了。 对于弩,李元吉比较陌生,所以当货真价实的军弩递到自己手里时,立即瞪大了眼睛兴奋、新奇地打量起来。 与弓一样,弩也有弦,不过又多了两样不同的东西弩臂和弩机。弩臂横穿整个弩身,承载着弓和弦。弩机是一个控制机关,用来扣住弓弦和箭矢。它使用比弓箭还简单,只要轻轻地扣动弩机便可自动完成放箭。 除了这种常见的轻弩,万教头还带来了几架威力更大、射击距离更远的踏弩。与轻弩比起来,踏弩尺寸更大、硬度也更高,非十石之力不得开。为了辅助上弦,其前端特地设置了一个脚踏环,上弦时用脚踩在上面,所以才得名踏弩。 对于踏弩,李元吉也就好奇地摸了两下,因为无论是重量还是硬度,都不是他这细胳膊细腿能够操控的。不过好在万教头也只是将它拿过来让大家长长见识而已,既不用学习也不用考核。https:/ 经过了几天的臂力和瞄准的训练,李元吉总算是初窥门径了,无论是射击的稳定性还是准确度都取得了明显的进步,只不过没法像前几次那样独领风骚了,好在他也不在乎,感觉很开心也很满足。 完成了全部的兵器训练后,接下来进行的就是最后一项训练了,也是最关键的一项阵法训练。 通过体能、武术、兵器的训练,确实可以大幅提高个人的体力、耐力和作战技巧,快速提升士卒的单兵作战能力。但是战争终究不是一个人的单打独斗,而是大规模军团级别的厮杀战斗,在这个过程中队伍的协调性、战术素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而这些就需要通过阵法的训练来获得。 简单的说,阵法就是作战时组织军阵、协调战斗队形的兵法。就是军队在投入战斗时,根据地形地势、敌我双方实力、天气等各种状况采用的战斗队形和战术。 阵法五花八门,种类繁多,不同阵法自然有着不同的作用和效果。按照形状可将阵法划分为方阵、圆阵、雁形阵、锥形阵等等。其中方阵攻守平衡,最为常见;圆阵重守,多用于防御作战;雁形阵和锥形阵则偏重进攻,一般作为冲锋阵型出现。 阵法如此繁多,在战场上具体采用哪一种是需要根据敌我双方的攻守形式灵活变化的,而这就充分考验着军队的阵法素养、将领的洞察力和临战指挥技巧。 阵法素养高的军队,下到一队一伍、一兵一卒,上到一个军阵甚至整个军团,都能紧密配合、融合到一起。做到勇者不独进,怯者不独退,金鼓所指万人齐刃,将军队整体战斗力发挥到极致。 正因为如此,在士卒的日常训练中,加入队形、阵法的演练才显得格外重要。只有在日常训练中养成阵法、战术的意识,才能在作战中真正做到齐心协力、万众一心。 在万教头仔细强调了阵法的重要性后,阵法的训练便正式开始了。 训练是从“辨旗帜,审金鼓”开始的,在日常的训练中,所有的军令都是教头面对面口头下达的,十分方便,但是在战场上这是万万行不通的。真实的战场除了混乱还是混乱,那里哀嚎连连、嘶吼震天、血流漂杵,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人间地狱。这时要想快速准确地传达军令就必须依靠一种显而易见的方式,比如旗帜、锣鼓。而这就需要士卒对旗帜的变化、金鼓的声响具有正确地识别理解能力,“辨旗帜,审金鼓”就是训练这种能力的。 这项训练由一位专门负责传令的传令兵亲自示范讲授,传令兵先将军中的各种旗令、金锣语令系统全面地讲解了一番,然后现场随机摇旗、鸣鼓敲锣,考察众人的反应。凡是闻令后不能做出正确响应的,不能令行禁止的,当即板子伺候。 经过了半个月的训练,在阵中一大半士卒都被打了屁股后,整个军阵才终于达到了闻令而动、灵活应变的目标。现在只需要传令兵一个指令,众人就立即能做到能圆能方,能行能止,能分能合,能结能解,整齐划一。 此外还以伍为单位,单独训练了竖阵、横阵、钉阵等小团体作战阵型,这种小规模作战阵法都是通过近些年来小规模战斗总结、磨炼出来的,重要性也不言而喻。 当阵法训练全部完成,新兵训练总算宣告结束了。 “啊!结束了!终于结束了!”众人兴奋坏了。 “终于不用训练、不用长跑、不用挨板子了。”一些人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 万教头的眼睛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他不知道已经教过多少新卒了,早就能淡然地面对这一切了,但是这一批的新人还是让他多看了几眼,因为他们比他之前教过都要用心。特别是李元吉、萧虎这两个小子,不光有一身好本事,还特别努力,拼起命来跟小老虎似的,让他也生出一丝佩服。“好了,你们都解脱了。”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入选骑军的名单下午就会张贴出来,到时你们自己看。自此以后你们就真正地成为一名士卒了,各位保重!”说着突然抬起双臂郑重地抱了个拳。 “万教头保重!”所有的人齐齐大喊起来,并且一起恭恭敬敬地抱了一拳。 万教头摆了摆手“好了,都放下来散了吧。” “哦,哦人立即鬼叫着跑走了。 李元吉、萧虎、二壮三人是最后离开的,离开之前三人又对万教头恭敬地行了个礼。 “嗯”,万教头欣慰地点了点头,然后叮嘱道“你们三人都是好样儿的,希望你们不要懈怠,继续努力,争取变得更厉害。” 三人立即抱拳回答“遵命,我们谨听教诲。” “走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说完这句话后,万教头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万教头离去的背影,李元吉突然想起刚来时二壮对他的评价,然后碰了二壮一下“你说的没错,万教头看着有点凶,人确实很好。” “嗯”,萧虎和二壮都由衷地点了点头。 走在回营舍得路上,李元吉看着二壮问起来“欸,骑卒是怎么挑选的?” “看成绩啊,”二壮回答,“据说我们每次的考核成绩都是记录在案的,最终他们就根据综合成绩的好坏来挑人,当然了,肯定会挑选成绩最好的一批人。” “那剩下的人怎么办?要送回家吗?”萧虎问。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剩下的人自然就是步卒啊。步卒只管守城,所以要求低些。” “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选得上。”李元吉自言自语道。 “我看你们肯定能,我嘛,有点悬。”二壮不开心地低下了头。 李元吉立即在二壮肩膀上拍了一下,安慰道“不要妄自菲薄,我看我们都没问题。” “对,绝对没问题。”萧虎附和起来,“别忘了我们还要当将军呢。” “噗嗤”,李元吉、二壮顿时笑了出来。 “不想那么多了,好不容易可以放松放松了,走,回去睡大觉。”二壮一左一右搂住李元吉、萧虎的肩膀。 “对,先睡他个昏天暗地。”三人说完便兴高采烈地奔营舍去了。 下午,名单果然来了,一个穿着甲胄的士卒将它贴上墙后边走了。 “走,去看看。”萧虎分别拍了拍李元吉、二壮的肩膀。 “你们去吧,我不敢看。”二壮立即摆了摆手,然后坐到床上,看起来特别紧张。 “这有什么不敢的。”萧虎拍了拍屁股就走了上去。没一会儿就走了回来,脸色有些难看,然后也一屁股坐到床上。 “怎么样?”李元吉弱弱地问起来,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好几个节拍。 萧虎只是呆呆地坐着,什么也不说。 “完了。”二壮无力的躺回床上,身体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李元吉也不说话了,默默地坐了下来。 萧虎偷偷地朝两人各瞥了一眼,见两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立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然后猛地蹦起来“哈哈,骗你们的,我们三个都入选了。” “真的?”李元吉问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骗你是小狗。” 听了这话,李元吉、二壮的脸上顿时恢复了神采,然后一起看向萧虎,“找死!”两人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一起冲上去将他按倒在床上,举起拳头狠狠地捶起来。 “哎呦,哎呦喂,轻点,轻点虎抱着脑袋连连求饶。 二壮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和自己的大哥一样,成为了一名骑卒,他很兴奋,现在他要把这种兴奋全部发泄到萧虎的身上。 李元吉、萧虎都知道二壮之所以迫切地想要成为骑卒,除了杀敌报国,还因为与步卒比起来,骑卒可以让家里得到更多赋税减免、更多的军饷补助,可以让他一家人生活得更好,也不会再受到地主老财欺负。现在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他们也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 而对于他们两个,来这里投军完全是被迫的,刚来时两人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哪里想过那么多、那么远,更没想过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守卫王朝的大好河山。这一切只因为眼前这个人,这个他们离开泰安城后认识的第一个都能把对方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的人。 第35章 铁石骑军 新兵营衙署,万教头将考核成绩递给李校尉,同时开心地介绍道“这批质量还行,比上一批强了不少,特别是他们两个。”万教头伸手在李元吉、萧虎的名字上点了点,“这两个孩子的武术功底相当不错,为人也很好,谦虚,谨慎,有上进心,我特别看好他们。” “就是你上次提到过的那两个身手不错的孩子?”李校尉问道。 “对,对,就是你半路安排进来的那两个孩子。我当时看他们第一眼的时候,只感觉两人柔柔弱弱的跟大姑娘似的,实在生不出哪怕一丝的好感。后来啊,才发现我真是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啊。” 李校尉着重地翻阅着李元吉和萧虎的成绩,成绩真得没话说,除了射击是乙等外,其他的全是甲等。 万教头又赶紧补充道“两人还年轻,臂力还有待提高,所以影响了连续射击的成绩,要不然就全部是甲等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两人都读过书,识文断字,对阵法的理解也比一般人强很多,很有潜力。” 李校尉暗暗地点了点头,他记得当初接收这两个小子的时候,其实也不看好他们。他甚至感觉他们在这个大熔炉里根本就撑不了几天,现在来看,他们的表现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思考了一会儿后,他立即拿起手边的纸笔“我给那边写一封举荐信,明日一起带过去。给他们挑选了两个特别有潜力的年轻人也算是你我二人在后面尽了绵薄之力了。” “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万教头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到李校尉背后挂着的那幅画着万马奔腾的画卷上,思绪慢慢摇曳起来,当年跟着李校尉驰骋草原、浴血奋战的场景又一幕幕地闪现到眼前。 第二天,由于训练都结束了,平日里催大家起床的金锣也不响了,不过大家却起得格外得早,因为今天就是骑卒动身前往骑兵营报到的日子。 营舍内,众人不舍得依依惜别,经过两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一起训练,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甚至一起嬉笑怒骂,总归培养出了一些感情。经此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面,甚至不知道过一阵子还有谁依然健在,所以都感觉特别伤感。 自大楚骑军成熟壮大,形成强大的战斗力后,大楚王朝在军事上就逐渐形成了以骑军为主,步军为辅,骑军主攻、步军主守的新格局。相较于步卒,骑卒虽然能得到更多的粮饷和赋税优待,但他们面对的危险也高出不少,他们直接暴露在战场上,直接和草原骑兵面对面地肉搏厮杀。俗话说的好“有命挣钱,也得有命花。”如果不是家庭真的特别困难,又或许不是真得怀有满腔热血,能有几个人会傻到想成为骑卒呢。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很多人在考核成绩时都有意无意地放了些水,故意隐瞒了一些实力。留在这固若金汤的城内安心度日多好啊,熬过一段时间后就可以光荣返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这难道不比抛妻弃子、战死异乡强吗?其实这些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没人挑明而已,唯一不明的恐怕就是李元吉、萧虎、二壮、还有另外几个年纪都不大的年轻人。 和大家依依惜别后,李元吉几人便背上了行囊,踏上了骑卒的旅程。 跟步军不同,骑军还要饲养数量巨大的军马,这些都不便安置在城里,所以骑军军营都设置在军镇之外,这样既方便饲养军马,又方便训练,还方便镇守边境,一举三得。 第36章 不打不相识(上) 将各项事宜都介绍完毕后,袁校尉便令人带着新卒去营舍报到,不过却将李元吉和萧虎两人单独留了下来。他走到两人面前,见两人依然用吃人一样的眼睛瞪着自己,不禁“呵呵”一笑,然后开口问起来“真得没想到,原来你们两个就是李元吉、萧虎,李大胆特意来信向我推荐你们,说你们自幼习武,功夫特别厉害,还说你们考核成绩样样名列前茅,可有此事?”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不禁一愣,然后不由得面面相觑起来,他们哪里知道这人嘴里说的李大胆是何许人也。 萧虎不客气地发问“谁是李大胆?” 听了这话,袁校尉立即“哈哈哈”大笑起来,笑完才回答“还能是谁,就是你们新兵营的李校尉。原来你们都不知道他有个‘李大胆’的外号啊,这可不行,找时间我得去一趟城里,把这个外号给他宣扬宣扬。这还是老子给他起的呢,可不能糟蹋了。”说完又大笑起来。 李元吉和萧虎无语地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都透露着一句话“这人是真无聊。” 袁校尉有说有笑,看起来很是友善,然后分别在这两个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小子身上打量了一眼。不过接下来却风云突变,只见他的眼神突然转冷,手臂猛地抬起来,对着其中一人的胸口冷不丁地打出一拳。 “什么情况!?”萧虎大吃一惊,然后急忙抬臂护在胸前。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袁校尉锤子一样的拳头重重地轰在他的手臂上。 “呜!”这一拳势大力沉,打得萧虎闷哼了一声,然后直接离地飞了出去,在飞出去一丈开外后才终于酿酿跄跄地稳住身体。他趁机甩了甩小臂,感觉里面火辣辣的疼,就好像断了一样,然后用喷火一样的眼睛愤怒地盯着这个卑鄙的偷袭者,怒不可遏地骂起来“他奶奶的,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没招你惹你,为什么要突然出手偷袭?” 袁校尉的功夫还是相当了得的,一拳将萧虎打飞了,自己仍然寸步未退,身形依然稳如磐石。他没有回答萧虎的问题,只是冷冷一笑,笑容里充满了不屑和鄙夷。然后再次握拳,身体一闪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直到这时,李元吉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儿,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过突然,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打破脑袋也想不通一个堂堂的校尉为什么要突然无缘无故地偷袭他们。不过他也懒得去想了,刚才的羞辱,现在的偷袭,已经将他彻底激怒了,管你是不是校尉,管你什么军规,先打了再说。于是立即抬脚跟上去,挥起拳头对着袁校尉的后背重重地打过去。 察觉到身后的异动,袁校尉立即转身杀了个回马枪,偌大的铁拳狠狠地迎了上去。 “砰!”两人的拳头凌空撞在一起。 “嘶!”李元吉立即感觉有一股霸道的拳劲顺手臂直接冲进身体,然后整个人立即失去平衡,“噗通”一下仰面摔倒在地。 袁校尉悄悄地活动了一下手指,心里稍稍有些吃惊“这小子,拳头还挺硬。” 见李元吉被打倒,萧虎急忙大喊一句“欸,你的对手是我。”然后立即飞起一脚朝袁校尉猛踹过去。 袁校尉就像后背长了眼睛似的,身体一侧轻松地躲了过去,然后立即伸出铁手朝萧虎的胳膊抓过去。 见袁校尉的手向自己抓过来,萧虎立即飞身朝后退去,打起十二分精神后他的反应速度明显提升了一大截。 李元吉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手臂,他感觉拳头好像碎了,里面传出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不过现在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赶紧咬紧牙关忍下去,抓紧时间思索着接下来的进攻方式。“萧虎!”趁萧虎还没发动攻击他急忙出声提醒,然后迅速比划出一个手势。这手势正是不久前才在新兵营学的,他绝对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见李元吉打的手势,萧虎立即停止攻击,向右挪了几步,与李元吉形成夹击之势。 袁校尉回头一看,立刻看穿了两人的企图,不禁“嘿嘿”得笑了起来,不过这一笑里已然没了不屑的意思。 “看脚!”萧虎突然纵身跃起,飞起一脚凌空踢过去。https:/ 见萧虎发动攻击,李元吉也赶紧挥拳杀入战局。 两人与袁校尉激烈地缠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转眼间又交手了几十个回合。不过结果却大大得超出他们的预料。两人的手臂、肩膀甚至是屁股又各挨了好几脚,被打得狼狈至极。 这是两人第一次联手,毫无默契,打来打去总是找不准攻击的节奏,几番交手下来,不仅没对袁校尉造成威胁,反而一直被动挨打,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而袁校尉则越打越轻松,站着不动就能防住两人的攻击,还能轻松地打出漂亮的防守反攻。 幸好在挨了数次毒打后,李元吉和萧虎终于吃一堑长一智,生出了一丝默契。两人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快进快退,不停地对袁校尉发起蚂蚁围象一样的攻击。 见袁校尉抬起右腿缠住萧虎的飞脚,李元吉立马朝他的左腿横扫过去。 见此情形,袁校尉立即震开萧虎,身体一个回旋,顿时将右腿转到这边,对着李元吉的脑袋当头劈下去。 李元吉见状立即收脚,然后一个急闪一下转到袁校尉的身前。“好机会!”他心里一喜,当即对准其胸口打出一套凌厉、猛烈的“十二叠拳”。 袁校尉不亏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反应当真不俗,立即挥舞双臂格挡。哪怕这“十二叠拳”快如残影,还是被他一个不落地全部挡出去。 见袁校尉全力应付“十二叠拳”,萧虎眼中精光一闪,立即飞快地贴上去,对着他的肩膀就狠狠地砸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袁校尉身体一顿,手上的动作顿时被打乱。 李元吉见状立即逼近一步,出拳的速度也陡然加快。 这下袁校尉彻底应付不过来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个拖着残影的拳头像雨滴一样噼里啪啦地全砸在自己的胸口上。 第37章 不打不相识(下) 别看李元吉的拳头不大,但打出来的拳劲可不小,挨了这套拳后,袁校尉的身体立即失去平衡朝后仰过去。他大惊失色立即向后退去,连退了三大步后,才堪堪稳住身体。“哈哈哈”,他伸手揉着胸口,痛快淋漓得大笑起来,“过瘾!他奶奶的,这才像回事儿,再来!”说着迈着大步又朝李元吉冲过去。 李元吉也丝毫不怂,“腾”得跃起来,挥舞着拳头主动迎了上去。 萧虎也立刻动起来,十分默契地使出一记“横扫千军”,朝袁校尉的下盘攻过去。 见两人的配合越来越有默契,袁校尉也不敢托大,急忙闪到李元吉身后,同时快速出手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臂,猛地朝地面按下去。 李元吉毫不惊慌,立即挥起另一只手臂朝袁校尉的小腹打过去。 袁校尉见状急忙收腹躲避。 李元吉抓住机会,顺势往前一滚,立即挣脱了袁校尉的控制。 就在三人激战正酣之时,一队巡逻的士卒闻讯冲入战团。他们二话不说,立即一拥而上,三下两下直接将李元吉和萧虎按倒在地上,同时拔出明晃晃的“斩狼刀”“直截了当得架在两人的脖子上。 李元吉、萧虎刚进入状态,正准备一鼓作气拿下袁校尉,再好好地揍他一顿,痛痛快快地出口恶气。哪知突然被斜刺里冲出来的几个士卒扑倒,按进了草地里,两人立刻挣扎起来,心想着人多又有什么了不起,自己照样毫不畏惧。 这时一阵阵瘆人的凉意突然爬上了他们脖子,他们立即斜眼看去,这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这可不是别的东西,正是几柄闪着寒光的“斩狼刀”,两人可不敢随便挣扎了,立即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不过两人在嘴上可依然不服气,萧虎立即骂起来“卑鄙无耻,这么多人还搞偷袭,算什么本事。” 李元吉也气愤地质问起来“要打就打,还动刀子,是不是打不起?” 见这两个歹徒被成功地控制住,为首的士卒立即朝袁校尉抱了个拳,兴高采烈地汇报道“袁校尉,歹人已经被控制住了。”他还以为自己立了一个大功呢。 袁校尉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了,当即对着他的屁股就来了一脚,大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歹人,我看你就像歹人,快给我滚蛋。” 那士卒顿时愣住了,他哪里能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聋了是不是。”袁校尉又抬起脚。 那士卒急忙闪身躲避,然后赶紧招呼道“走,快走。”然后便带着自己的人一溜烟地朝远处跑去。 “欸,你们没事儿吧?快起来,快起来,你瞧这事儿弄的。”袁校尉赶紧将李元吉、萧虎扶起来,还异常友好甚至谄媚地在他们的衣服上拍了拍。 李元吉一掌将袁校尉的手掌拍飞,怒不可遏地斥责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想干什么?” 萧虎则直接不客气的骂起来“你这混蛋,莫不是神经病。” “呵呵”袁校尉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才开口解释“事情是这样的,李大胆在信中对你们一通夸奖,说你们如何了不得,如何厉害。不过看你们这么年轻,我是非常怀疑的,生怕你们是混进来整事儿的关系户,所以便出手一试。没吓着你们吧,如果吓着你们了,我立即给你们赔不是。”说完又“呵呵”得笑起来,不过看上去显得更尴尬了。 “竟然因为这!?”李元吉、萧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感觉郁闷不已。 李元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不过犹豫一下后又放弃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抱怨那么多还有什么意义。 可萧虎可不是个好打发的主,立即骂起来“好你个大胡子,我看你就是有毛病,你凭什么怀疑我们。退一步讲,就算你不相信,你直接说不就是了,用得着这样吗?还偷偷摸摸地搞偷袭,简直就是无耻卑鄙。”骂完还揉了揉屁股,那里现在还疼得厉害。 袁校尉被骂得一愣,从军这么多年来都是他骂别人,哪有人骂过他,今天算是被骂惨了。不过片刻之后仍然讪讪一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给你们认错,行了吧。”他显然没料到这两人的脾气竟然这么大。 虎仍不依不挠,还打算说点什么。 不过李元吉赶忙拉住他的手臂,制止道“算了,去找营舍去,晚了怕是没位置了。”他可不想把事情闹的太僵,毕竟这人还是他们的上官。 听了这话,萧虎也懒得浪费口舌了,“哼!告诉你,这事儿还没完。”撂下一句话后便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虽然没打算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可李元吉也没给袁校尉什么好脸色,临走前还朝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袁校尉见状急忙跟上去,焦急地劝起来“欸,别走啊,咱们还继续啊。” “继续什么?”李元吉没好气地问。 “继续打啊,这打得正过瘾了,而且也没分出胜负,怎么能停。” “休想!”李元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好,好,好,不打,我们以武会友,怎么样?”袁校尉依然不放弃。 “我打你个头!”萧虎又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见两人无动于衷,袁校尉突然神秘一笑,诱惑道“如果你们答应再打一场,等会儿我就给你们安排一个更好、更舒服的床铺,怎么样?” 李元吉想都没想,直接回了三个字“不稀罕!” “欸,你们不要拒绝得那么快,再考虑考虑嘛。”袁校尉还是不死心,跟在两人地屁股后面一个劲儿地劝着,这时候的他哪儿还有一个敢在狼克骑军面前横刀立马的铁石骑军校尉的半点风采。 等李元吉、萧虎找到营舍,二壮已经帮他们将床铺收拾好了,而且三人的床铺都挨在一块儿。 萧虎直接爬上床舒服地躺下去,然后一会儿揉揉胸口,一会儿揉揉手臂,“哎呦,哎呦”得叫个不停。 “怎么了?”二壮急忙问起来。 李元吉立即将刚才的遭遇和盘托出。 二壮听完不禁一愣,然后才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那袁校尉看起来威武、严肃,一副不可侵犯的模样,原来私下里居然是这么一个人啊,有点无赖,还有点可爱呢。”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冷哼了一声,然后忿忿不平地说道“可爱个屁,我第一眼见这大胡子,就看出他不是个好东西,结果怎么样?果然被我看穿了。这么大一个人了,而且是骑军校尉,真是毫无武德,一声不吭地就出手偷袭,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怕是没法站着和你聊天了。” “大胡子!”李元吉、二壮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立即大笑起来,这还真是一个特别传神、写意的名字呢。 见两人笑得这么欢,萧虎也跟着笑起来,“哎呦!”哪知笑到正得意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手背的痛处,立即又龇牙咧嘴地咋呼起来。 “哈哈哈”,李元吉、二壮见状又狂笑起来。 午后一行人被带到了军营西侧的战马饲养区,他们将在这里认领属于自己的马匹。 饲养区比营舍区大了一倍也不止,因为战马是按照一卒两马的比例来饲养的,所以需要空间自然更大。站在饲养区放眼望去,目光中全是鳞次栉比、密密层层的马厩,看上去就跟鱼鳞一样。 李元吉注意到有一小部分的马厩是空的,战马应该已经被牵出去了,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满的,里面都是身强体健的高头大马,一匹匹整整齐齐地并排而立,看上去别有一番气势,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战马,心中震撼不比。 看来近百年来,在几代人的不懈努力下,王朝缺马少马的窘境终于得到了扭转,现在战马储备之丰富,供应之充足,可见一斑。 这里每匹战马颈部的缰绳上都刻着一个独一无二的编号,这编号就如同战马的名字一样。众人依次领取了自己的战马,记住了马匹的编号,从今以后,这就是他们各自的伙伴了。 认领了战马,骑术训练便正式开始了,这可是所有骑卒必学的内容。 袁校尉穿梭于队列间,认真地向大家讲解着各种实用的骑术技巧,比如如何上马,如何控制,如何保持平衡,怎么坐最舒服,等等,事无巨细,各要点技巧皆一一讲解得异常清楚。 李元吉自然是会骑马的,这次就是骑马赶过来的,不过听了袁校尉的讲解他依然感觉获益匪浅。他认真思考着这些以前不曾掌握过的技巧,心里顿时感觉豁然开朗怪不得之前骑马时总感觉身体僵硬、浑身难受呢,原来是动作做得不到位、姿势不标准导致的啊。 袁校尉一讲解完,众士卒便立即认真地练习起来,有些人遇到不明白的地方还会主动站出来询问。 看大家这么认真,袁校尉很是满意,心里开心的想着这次选拔上来的骑卒不算少,质量也都不错,看来又能为铁石骑军补充一批不错的生力军了。 他来到萧虎身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点道“这只手应该放在这里,这样你骑得时候会感觉轻松一些,特别是远距离骑行的时候,不会容易累。” “哼!”萧虎不客气地哼了一声,不过话却听进去了,将手挪到袁校尉指的位置上。 “你小子!”袁校尉轻轻一笑。他又走到李元吉身前看了一会儿,见其每个动作都做得异常标准,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心里暗赞道“孺子可教。” 待众人皆熟练地掌控了技巧,袁校尉一个翻身跃战马,振臂高呼道“走,跟我去草原转转。”喊完一甩马鞭,战马“呼”得冲出去老远。 “哦哦哦”,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在浩瀚的大草原上,在以前谈之色变的地方留下自己风驰电掣的身影,众人立即兴奋激动不已。 一开始,大家的速度并不快,袁校尉也一直小心地观察着每一个人,如果发现问题,就立即上去进行手把手地指正。 他的指点确实非常有效,没一会儿大家便全都可以熟练的操控马匹了。 这时他扬鞭跑到最前面,大喊道“诸位,从现在起,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就是你们的了,你们尽管纵情驰骋吧。”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发出一阵阵兴奋地欢叫,然后立即扬鞭将速度提起来。听着急风在耳边掠过发出的“呼呼呼”声响,大家激动坏了,这种感觉就像飞一样,这是在田里种地干活绝对体会不到的。 李元吉尽情地喊着,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是风、是鹰,席卷着辽阔的草原,翱翔于浩瀚的蓝天。 第38章 一二二伍(上) 趁众人劲头正盛,袁校尉又传授了一些马上作战用得上的技巧,像什么“蛟龙潜水”,“洞里藏身”,“毒蛇起舞”......。这些技巧与大家先前学的武术一样,都是前辈们用血和泪换来的。不同的是,这些技巧的难度和危险程度明显大了得多,因为它们都是在跑动的战马上施展的。 见袁校尉在马背上上下翻飞、如龙飞凤舞,众人立即迫不及待地模仿起来,不过效果实在是一言难尽。一些人刚翘起屁股,被马一颠就径直栽了下去,当即摔成“狗啃泥”。 李元吉琢磨了一下“洞里藏身”,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其中的要领,便慢慢地俯下身体,哪知战马突然一颠,他大半个身子当即滑了下去。“啊!”他立即死死地抱住马脖子,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拼了老命才重新坐回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他赶忙拍了拍胸口,将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重新拍回去。 “哈哈哈”,萧虎见状立即开心的大笑起来,笑完立即翘起下巴,得意地开口“欸,行不行?不行就别勉强,还是看我的吧。”说着便撑住马背缓缓地将屁股抬了起来,一边抬还一边看着李元吉“看见没有,眼睛别眨啊,我再给你来个高难度的,转个身给你瞅瞅。”说着便开始小心地转动身体。这时战马突然“腾”得颠了一下,“哎呦!”他大叫了一声,然后整个人立即歪了下去,最后“噗通”一声栽进下面的草地里。 “哈哈哈”,李元吉当即以牙还牙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在他的伤口上撒盐“精彩,实在太精彩了。欸,你不是让我别眨眼吗,给你说,我眼睛还真得没眨,看得可仔细了。”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恼羞成怒地爬起来,也顾不上擦掉嘴边的草屑,大喊着“你也给我下来。”然后立即拔腿朝李元吉冲过去。 李元吉见状赶紧拍马“逃窜”,一边逃还一边回头喊“走喽,不打扰你修炼那‘狗吃屎’的绝世武功喽。”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转眼六天的时间已经转瞬即逝。这几天袁校尉是相当开心的,因为他又亲眼见证了一批新骑卒的成长。这些新人没让他失望,每个人都很勤快,学东西也相当快,六天的时间已经将所有的马上战斗技巧全都熟练地掌握了,同时骑术也取得了飞速地进步,完全达到编队入伍的条件。 大楚骑军的编制和歩军完全一致以五人为一伍,十伍为一什,两什为一佰,五佰为一卫,两卫为一属,五属为一旅,两旅成一军。其中分别设伍长、什长、百夫长、校尉、都尉、旅帅、中郎将负责领导管辖及作战指挥。在此之上,统帅超过五军人马者称为将军,能驾驭十军人马,超十万之众的是为大将军。 大楚王朝建立三百年来,能人、猛人层出不穷,将军数不胜数,但能以大将军自居者屈指可数。王朝最近的一位大将军可不是别人,正是萧虎的祖父,已经仙逝了的定国公、征南大将军萧泰。 所谓编队入伍就是将新卒安插进一个伍里面,一伍只有五人,是军中编制最小的作战单元,也是士卒管理的最基层单元,编制虽小但是意义重大。 新卒编队入伍,一般遵循新老交替,以老带新的原则,这一原则用老卒的一句话形容就是“拆旧换新”。简单来说就是将旧伍拆分,每伍保留三名老卒,然后补充进去两名新卒,这样便形成了新老搭配的新伍。用这种拆组的方式,既能充分利用老卒的经验带动新卒成长,加快新卒适应、融入的速度,又能保证各伍士卒在年龄和战力上的均衡,可谓一举两得。 这日,旭日初升,万物方苏,新卒们早早地换上了昨日刚送来的崭新铠甲,对他们来说今天可是一个大日子。 李元吉、萧虎刚扒了几口饭,二壮就已经放下了碗,他一把拉起两人的手臂,着急忙慌地催促道“走,到点了。” “什么到点儿了,我饭还没吃完呢。”萧虎喊起来。 “哎呀,回来再吃也不迟,走吧。”说着拉着两人便向外面跑。 “欸,别推,我自己上去。”在李元吉、萧虎的反抗下,二壮三下五除二地将他们推上战马。 等三人来到他们初来报到的那片空地上,立即吓了一跳好家伙!原来大家早就到了,而且已经整整齐齐地列队站好了。只见大伙儿一个个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头戴硬盔,身披坚甲,腰悬战刀,身背弓箭,看上去格外英姿飒爽,格外威武雄壮。 这个场面李元吉曾经梦到过、憧憬过,现在这个梦终于变成了现实,他身体里面的血液顿时沸腾了。他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身上这套昨天已经摩挲了半夜的锃亮铠甲,又摸了摸马背上的油滑鬃毛,脸上不由得乐开了花。 萧虎认真地打量着盖在胸口上的乌黑发亮的甲片,见其中一片正好映射着从天上照下来的金色的光芒,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一下,摸完后又“嘿嘿嘿”得憨憨地傻笑。 别看其他新卒来得早,其实他们的心早就不在这里了,只恨不能立刻纵马返乡,让爹娘、让孩子、让父老乡亲们都看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威武形象。 过了一会儿,袁校尉才驱马赶过来,他抬眼扫了一圈,见众骑卒个个武装得整整齐齐,整个军阵从里到外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肃杀气息,心里不禁大喜“嘿嘿,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儿。” 军营外,同样肃然挺立着一支庄严的队伍,他们就是正等着新袍泽加入的旧伍老卒。称呼他们为老卒并非因为他们真的有多老,只是因为服役早,经验丰富,资历比较老。其实他们的年纪也都不大,大多数都在三十岁上下,不过跟营内这匹批稚气未脱的新卒比起来,看上去确实成熟不少。他们个个浑身上下散发着从沙场上浸染出来的肃杀,很多人的头上、脸上、手上还依然挂着清晰可见的伤疤。 他们的队伍已经被拆散了,此时正等待新生力量的加入,就跟多年前他们自己入伍的场景一模一样。大楚王朝的军魂正是通过这样一代一代地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 看着眼前一张张稚嫩的脸庞,袁校尉不禁想起了自己入伍时的场景,还有那些当初和自己并肩作战,如今早已马革裹尸的袍泽兄弟。“呼!”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强行压制住激荡起伏的心情,然后冷静地掏出一本册子,打开沉声念起来“魏顺,冯起,第六十六伍。” 魏顺、冯起两人立即驱马走出阵列,向袁校尉抱了一拳后,打马潇洒离去,属于他们的金戈铁马正式开始了。 骑军是王朝最重要的作战部队,战时,他们是战斗的主力;非战时,他们还肩负着守卫王朝边境安全的重任。按规定,骑军以伍为单位,每日都必须前往缓冲带完成不低于五个时辰的战备巡逻任务,王朝漫长的边境全是因为他们才得以保持住安宁祥和的局面。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这次李元吉和萧虎又留到了最后,看着其他全部离开,两人心里又急又忐忑不安。 袁校尉偷偷扫了两人一眼,见两人都是一副焦急、紧张、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禁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啪”得一下合上了手里的册子。 “糟了,这大胡子又要找事儿。”李元吉立即明白过来了。 萧虎心里的火气“腾”得燃烧起来,暗暗下定决心“这大胡子要敢趁机刁难,我们今天就一定要给他一些颜色看看,绝对要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此时营外也只剩下三名老卒,三人依次并马而立,分别是伍长祝青山,士卒秦猛、赵进财。 祝青山三十二岁,来自胶东广饶郡,是一个身形魁梧、体格彪悍的中年汉子。他的性格跟他的身材一样,耿直、刚正不屈。他二十二岁开始从军,至今已有十年之久,这十年军旅生涯,他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斗不下十余次,数次负伤也数次立功。其实以他的能力、资历早应该升上去了,但是就因为性格过于耿直,过于心直口快,几次三番地顶撞上官,所以到今天仍是一名小小的伍长。 秦猛,二十七岁,关西永寿郡人,皮肤较黑,横眉竖眼,给人一种不好招惹、不敢亲近的感觉。他人也如其名,为人刚猛、凶悍,作战尤是如此。不过性格却有些执拗和冲动了,连同伍的战友都不敢轻易招惹他,所以从军五年来,就一直像一匹独来独往的孤狼。 赵进财,三十三岁,来自王朝腹地的淮南长陵郡。他的身材极具王朝中南部人的一些特色,和北方的彪形大汉比起来,整个人看起来小了许多。特别是和旁边的祝青山一比,那细胳膊细腿显得实在有些秀气。除此之外,他身上的沙场戾气也少了不少,看起来不够威武霸气,不过倒更显得平易近人了,如果不是皮肤粗糙了些,换上一身华服还颇有些读书人的书生意气。正因为如此,他并不以冲锋陷阵、凶狠善战为长,不过却胜在反应敏捷、头脑灵光。在这三人中他的岁数最大,不过却是最晚入伍的,到现在也就刚满五年而已。这五年来凭借热情和与生俱来的自来熟,在军中结下了非常好的人缘,大伙儿也时常拿他的名字打去趣,亲切地称呼他赵财主。 三人一大早就来到这里等候着,那时这里满是人,结果等到现在人全走完了,就剩他们三个还孤零零地待在原地。秦猛有些不耐烦了,嘟囔起来“怎么还不来,等的老子胡子都白了。” 赵进财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听得“呵呵”一乐“老秦,你猜猜等会儿来新卒会是什么样儿?” 秦猛咧咧嘴,漫不经心得回答“不管是高的矮的胖的还是瘦的,只要不是像你赵财主这样弱不禁风的就都好说,老子都欢迎。” 赵进财“嘿嘿”一笑,也不生气,继续说道“那还真的说不准,你没看刚才有几个新卒,还细皮嫩肉的,一副刚刚长大的样子,我估计毛儿都没长齐。” “呵呵”,一向严肃的祝青山也不禁被这话逗得一乐。 秦猛则嫌弃地说道“老子是来当兵杀敌的,又不是来当爹看孩子的,可没工夫陪那样的小子玩耍,他们能懂什么会什么,尽拖后腿,要是等会儿来的人也是那样的,老子就直接退伍回家,自己生娃儿当爹去。” “嘿嘿”,赵进财听得轻轻一笑。 祝青山则微微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第39章 一二二伍(下) 袁校尉驱马来到李元吉、萧虎跟前,憋着一脸的坏笑,得意洋洋地说道“哎哟,这怎么还有两个人,不都已经分配完了嘛,你俩怎么回事,怎么还戳在这里?” 李元吉、萧虎也不吭声,只是冷冷地盯着他,他们倒要看看这人打算耍什么幺蛾子。 “哦,你们是不知道该去哪个伍报到吧,我也不知道,你看这事儿整的。”说着还浮夸地拍了拍额头,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李元吉、萧虎两人对袁校尉也算有了些了解其实这大胡子为人倒是不赖,甚至颇具几分古道热肠的风采,和新卒们相处地也都很愉快。对他两人早就没了刚开始的愤恨和敌意,但还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见两个人气呼呼地盯着自己,袁校尉眼睛一瞪,立即沉声质问起来“怎么?想打我?来,老子奉陪到底。”说着“呼”得把拳头挥了起来。 萧虎见状立即针锋相对地抬起双拳,摆出一副要和你干到底的架势。 “哼,就知道因为这个。”李元吉冷哼一声,然后急忙朝萧虎使了一个眼色,“走,既然大胡子校尉不知道,那我们就去定军楼问问将军,我猜他肯定知道。”说着拨转马头就往“定军楼”的方向走。 萧虎心领神会,也立即拨转马头跟了上去。 袁校尉一愣,赶紧叫住这两人“欸,你们这两个小娃儿,真是好生无趣,一个玩笑都开不起。第一百二十二伍,赶紧滚吧,别在这儿影响老子的好心情。” 听了这话,两人偷偷一乐,当即扬鞭朝营外奔去。 见两人要走远了,袁校尉急忙大喊“告诉你们,一二二伍依然归老子管,你们两个兔崽子可别违法乱纪犯到老子手上,要不然老子定要你们好看。” “知道了,大胡子。”李元吉、萧虎齐齐回答,然后大笑着奔出大营。 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身影,袁校尉气愤地嘀咕一句“臭小子,不识抬举。”嘀咕完自己也忍不住“嘿嘿”地乐起来。 李元吉、萧虎奔出军营大门,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三人三马,于是赶紧打马冲过去。 见两人两马径直奔过来,赵进财立马来了精神“欸,来了。” 祝青山、秦猛立即瞪圆了眼睛,好奇地盯着赶过来的两个人。 随着来人渐行渐近,视线也越来越清楚,三人突然愣住了,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只见来人竟是两个细皮嫩肉、稚气未脱的半大小子,和他们这样的老爷们一比,那干净白皙的脸上好像还粉里粉气的,跟大姑娘似的。三人不由自主地相互看了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没一会儿,李元吉、萧虎便兴冲冲地冲到了三人身前。 李元吉立即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敢问这可是第一百二十二伍?” “嗯”,祝青山点了下头。 赵进财“嘿嘿”一笑“你看这里还有其他伍吗?” “太好了!”李元吉立即开心的喊起来,随后赶紧与萧虎一起毕恭毕敬地抱拳行礼“我是李元吉,我是萧虎,我们特来一百二十二伍报到。”说话时两人脸上堆满了兴奋、激动的笑容,就像是找到了家的孩子。 “嘿嘿,这是祝青山,是我们的伍长。我叫赵进财,他叫秦猛。”赵进财热情地给两人介绍起来。 李元吉、萧虎又赶紧一一抱拳“祝大哥好,赵大哥好,秦大哥好。” “嗯”,祝青山只是点了点头,态度不冷也不热。 赵进财倒是一脸的热情,笑着回了一句“你们好。” 可秦猛就不一样了,立即黑着脸呵斥起来“小子,这里不是玩儿的地方,也不是你们这种娘娘腔能呆的地方,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家吧,这对你们还有我们都好。更不要以为走后门进来就能轻轻松松地混个军功,衣锦还乡,我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小心军功没混上,反把脑袋混没了。” 这话一出,李元吉、萧虎顿时愣住了,脸上挂着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两人不由自主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无奈、委屈、愤怒。他们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每到一个地方总会受到无缘无故的怀疑、取笑,甚至恶语相向? “欸,老秦,话说得不要这么难听嘛,毕竟事情还没搞清楚。”赵进财赶紧打圆场。 “还要搞得多清楚?这难道不是明摆着的吗?”秦猛立即反驳。 这时李元吉终于忍不住了,急忙开口“秦大哥,我猜你一定对我们有什么误会吧,实不相瞒,你说的话我们一句都不敢苟同。” “对,不敢苟同,特别是没来由的胡说八道。”萧虎立即气呼呼地帮腔。 “混小子,你说谁胡说八道。”秦猛顿时火了。 “好了,不要吵了。”祝青山赶紧插嘴打破僵局,“我们一二二伍正式接纳你们了,你们正式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了。不过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头,从今以后你们不得偷懒懈怠,不得贪生怕死,不得贪功冒功,否则军法处治,并且立即滚蛋,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李元吉、萧虎赶紧回答。他们听得出来,这祝青山对他们好像也有所怀疑,不过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先走一步算一步。 秦猛说的混军功的事情以前的确发生过,当事人都是官宦富家子弟,甚至还发生过贿赂上官,虚报、冒领军功这样的恶劣事件,这曾激起了广大士卒的强烈不满和极度的深恶痛绝,毕竟谁也不想看到自己拼着性命打下的军功,暗地里却被那些贪生怕死,甚至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富家子弟轻而易举地给瓜分了。 其实从李元吉、萧虎的年纪和相貌看,的确像一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主,所以秦猛才会想当然地将他们对号入座。 接纳了新人后,祝青山便率先掉转马头离开了,赵进财、秦猛两名老卒也立即打马跟了上去。在转身的时候,赵进财还特意对李元吉、萧虎招呼道“快点跟上。” 两人二话不说,赶紧打马跟了出去,不管怎么说,他们的骑军生涯正是开始了。 五人刚走了一会儿,前面三名老卒突然使劲儿抽打起战马,瞬间将速度提了起来,并且越跑越急,越跑越快,好像忘了后面还跟着两个新加入的年轻骑卒。 看到距离瞬间被拉大,李元吉、萧虎也赶紧扬鞭加速。前面三人跑得越快,他们两个便追得越猛,不过好像没什么作用,双方的差距依然在快速拉开。 这时李元吉有些着急了,立即高高地挥起马鞭重重地抽下去,哪知那战马在吃痛之下后蹄一抬猛地一颠,他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呼”得飞了起来。“啊!”他当即惊慌地大喊起来,随后急忙扑下去,两只手紧紧地抱住马脖子。 “怎么了?”萧虎急忙回头问。 李元吉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什么。” 见李元吉脸色煞白,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萧虎立即猜到了发生的事情,于是急忙安慰起来“不要急,冷静下来,回想一下大胡子说的话,照着办就可以了。” “嗯”,李元吉赶紧点头,然后又猛地摇了摇头,将脑海里的惊慌和焦急驱散,接着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强行稳住心神,然后回想着袁校尉的话心无旁骛地执行。 这是两人第一次骑这么快,刚开始心里确实有些惊慌和害怕,不过很快都找到了节奏,然后便越跑越顺,越跑越快。他们使尽了浑身的解数,终于缩小了双方之间的距离,最后成功地追了上去。 两人心里都绷着一根弦越是受轻视,就越要通过这种方式证明自己。 见两人追上来,赵进财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同时大声夸赞起来“不错,看你们年纪不大,骑术倒是相当了得。” 祝青山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不过心中倒是一喜骑术这一关他们过了。其实这就是一次测试,他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有没有成为骑卒的实力,这一关通过后他也就顺势将速度压下下去。 秦猛则依旧冷着脸,嫌弃地嘟囔起来“逃命的功夫练得倒是熟练的很。” 赵进财热情地跟李元吉、萧虎聊了起来“欸,你们多大了?” “我十六,他十五。”萧虎抢着回答。 “什么!?”赵进财的下巴都快惊掉了。 祝青山急忙转头往两人的脸上各瞟了一眼,眼神里满是吃惊和不可置信。 秦猛的一张黑脸顿时更黑了,心里立即愤愤地骂起来“他娘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真送来两个娃娃。” 赵进财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后立即发问“那你们是怎么来参军的,我记得朝廷早就将徭役、军役的年龄下限提高了,现在都已经提到十八岁了。” “因为打架。”李元吉立即回答,他觉得这次必须要说实话了,要不然那些莫名其妙地怀疑就真得解释不清了。 “对,因为打架。”萧虎急忙插嘴,“那天我们看到几个混混在街上欺凌弱小,就忍不住路见不平一声吼,冲上去就和他们干了一仗。哪知他们都是权势熏天的官宦子弟,不仅伙同他人反咬我们一口,还仗势将我们赶到了这边。”他生怕李元吉说出真相,于是赶紧编了个瞎话。 “竟有此事!?”赵进财又惊又怒。 萧虎立即脸不红心不跳得确认道“当然了!要不然谁会来这里吃苦。”说完转头看着李元吉,眼睛“呼呼呼”地连眨了好几下。 李元吉稍一犹豫后立即顺势半真半假地回答“嗯,我们是被衙役一路押送过来的,要不然铁石城如何能接收。”他决定不拆穿萧虎的伎俩了。 “岂有此理!”赵进财当即义愤填膺地喊起来,“难道这天下就没有王法了吗?难道那些达官显贵真能一手遮天吗?” 萧虎立即弱弱地附和道“哎,谁说不是呢。” 赵进财立即大义凛然地安慰道“别怕,这回有哥儿几个,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给你讨个公道。” 萧虎感觉甚是尴尬,不过这时也只能一路走到黑了,立即大言不惭地附和道“好,好。” 听了这个理由,赵进财心中的怀疑一下就烟消云散了,而且还对两人生出了几分浓浓的好感和钦佩,这年头像这样急公好义的年轻人简直都快灭绝了。 秦猛的脸色也瞬间好了不少,不过依然有耿耿于怀,他还是觉得打仗毕竟不是过家家,带着两个孩子实在太耽误事儿了。 第40章 栖凤山剿匪 “老赵,过去。”祝青山朝赵进财扬了扬下巴。 “好勒!”赵进财立即将让出位置,将李元吉、萧虎两人让进来,他知道祝青山要上课了。这老祝别看平时不苟言笑,里面可是热心肠,只要对了他的胃口,他一会倾尽所有拉着你成长。 “来,靠近点。”祝青山朝李元吉、萧虎招了招手,然后开口问道“刚才一路走来,你们看到了什么?”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立即蒙了,刚才都在一个劲儿得骑马能看到什么? 祝青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急忙改口“现在不那么着急赶路了,你们打算看什么?” “还能看什么?看风景呗。”萧虎这样想,不过自然不敢说出来,便转头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犹犹豫豫地回答“看狼克人。”因为他想起来除了打仗,他们平时还有巡逻的任务。 “对,但又不完全对。”祝青山纠正道,“除了盯防狼克骑军,还需要仔细观察一路上的地形地貌,甚至是这些草。”他朝地面指了一下。 萧虎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即回道“这里的草的确长得很好,确实适合放牧。” “噗嗤”,赵进财直接笑出了声。 祝青山也差点被气笑了,立即开口纠正道“放牧,已经不是你操心的事儿了,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敌人和战场才是你们应该关注的方向。这里,”他抬手一指,“今后随时有可能会变成我们的战场,对于战场,我们一定要了如指掌,哪里地势高,哪里地势低,哪里有河流,心里都要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听了这番话,李元吉、萧虎终于明白了。 “那看草干什么呢?”李元吉问道。 祝青山没有立即回答,也问了一个问题“你说我们现在在朝着哪个方向走?” “大概是西方。”李元吉回答。 “你是怎么知道的?” “感觉是的。” “那当你感觉失灵的时候,你又该如何确定呢?”祝青山问。 李元吉不说话了,因为他想不出来了。 “看太阳,看太阳也可以,太阳都是从东边升起来,然后从西边落下去。”萧虎回道。 “这确实可以,如果下雨没有太阳呢?”祝青山再问。 这下萧虎也不说话了。 李元吉急切地问起来“那该怎么确定?” “看到那些草了吗?”祝青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草丛。 梁元吉、萧虎赶紧看过去,那是一片明显茂盛一些的草,明显跟四周的都不一样。 “那叫向阳草,”祝青山解释道,“这种草有一种奇特的能力,它叶子的正面始终指向南方,看它叶子的朝向我们也可以方便地确定方向。” 李元吉又赶紧朝那草看过去,果然,那些叶子的正面还真是都对着太阳。 接下来,祝青山又不厌其烦地给两人讲了许多实用的技巧,比如怎么找水,怎么看天气,......。当然还有各种巡逻侦查的技巧,这可不能少。 听了这些,李元吉、萧虎心里不禁生出一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他们哪里能想得到通过这些平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几天下来,李元吉、萧虎两人已经和三个老卒相处地极其融洽了,特别是跟赵进财,三人好得都快穿一条裤子了,因为三人居然还算是半个老乡,赵进财的家乡就在泰安城西边不算太远的地方。 秦猛对两人还是有些淡漠,不过和开始的冷言冷语比起来已经好上不少了。 这一日五人带着干粮出了大营,军中的干粮主要是掺着肉干的烙饼和烤熟的面疙瘩。这种干粮是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发展成型的,既管饱又营养还便于保存携带,不过就是有点干硬,搞得李元吉每次总要喝很多水才能咽得下去。 五人走了很久,李元吉突然看了看太阳,又看了看附近的向阳草,疑惑不解地问道“祝大哥,我们怕不是走错了吧,这是西南方,再走下去怕是要走出草原了。” 祝青山“嘿嘿”一笑“你小子倒是机灵,还会活学活用了。”然后解释道“现在有个任务,栖凤山一带出现了一批悍匪,上面特意安排我们这些带着新人的伍去围剿,一来,确实为剿匪,二来也是对你们新人的历练,在直面狼克骑军前先让你们打些小鱼小虾,感受一下。” 李元吉点了点头,先训练再历练,看来军中对新卒的安排很是下了一番心思。 栖凤山,相传远古时期那里曾是凤凰的栖息地,所以才得了栖凤之名。不过到底有没有凤凰在那儿栖息过已经无人知晓了,倒是土匪,那里还真得栖了不少。 栖凤山山高林密,草木繁茂,还靠近边境,简直就是土匪眼中的福地。据说山里盘踞着好几股土匪势力,各势力之间还都水火不融,互不相让。曾经甚至发生过两股土匪同时盯上了一队商旅,哪知土匪们先杠上了,反而让商旅趁机逃之夭夭的离奇事情。 这些土匪极其难缠,当地县衙实在无力招架便将剿匪的任务委托给了铁石城的守军。但是土匪们实在狡猾,守军一来就立即闻风而逃,等守军撤退又立马东山再起,继续危害四方。后来守军也不厌其烦了,便干脆将这个任务丢给了铁石骑军。铁石骑军倒是痛快的接受了,还把这里当成了新骑卒的历练基地,即完成了剿匪,又完成了历练,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等五人赶至栖风山,发现一大群战马正在山脚下一片隐秘的树林下悠闲地吃着草,这些都是其他伍兄弟的战马,很显然他们已经提前赶到而且已经进山了。 赵进财急忙开口“坏了,咱们得赶快点了,要不然土匪都被他们杀完了。按以往的规矩,在这次剿匪战斗中有所斩获,立了功才算达到历练目的,否则还要继续历练下去。万一土匪被扫干灭净了,或是被他们搞出动静打草惊蛇跑了,那我们还不得历练到猴年马月去啊。” 五人刚跳下马,马群里突然钻出来两个骑卒,其中一个是瘦长脸,另一个是圆脸。圆脸骑卒“嘿嘿”一乐“哟,这不是赵财主吗?” 赵进财也立马打招呼“嘿,还真巧,你们在这儿猫着干啥,怎么不进去?” 圆脸骑卒悻悻地回答“嗐,别提了,抽两人留下来看马,刚好把我们两个抽中了。” 赵进财立即打趣道“这就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不说了,我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黄花菜都要凉了。”说完五人立即急匆匆地向林子里赶。 圆脸骑卒急忙在后面喊“别去了,给你们说,那些人都进去几个时辰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完事儿了,凉黄花菜你们都吃不到了,跑那个冤枉路,还不如留下来和我们哥俩儿唠唠呢。” 赵进财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话“傻子才信你们的鬼话呢。”不过五人的脚步却明显加快了。 见五人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长脸骑卒打趣道“哟,怎么还带着两个孩子,这是谁啊,参军把儿子都带来了。” 圆脸老卒“呵呵”一乐“怎么?你也想要儿子?那你得先找到一个婆娘才行!”说完肆无忌惮地笑起来。 那长脸骑卒老脸一红,振振有词道“婆娘,婆娘,婆娘有什么好的,老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过得别提有多自在了。”说着便抬脚往别处走。 “对,对,你说得对,不过别走啊,留下来唠嗑啊。” “唠你奶奶的腿,老子去尿尿,别他娘的烦老子。”长脸骑卒撂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二二伍一行五人在密林之中快速地穿梭着,每走一段距离,伍长祝青山就会停下仔细地观察一下附近的花花草草。 赵进财碰了碰李元吉、萧虎,轻轻地提醒道“看仔细了,这也是一门学问呢。” “祝大哥在干啥呢?”萧虎轻轻地问。 “查找前面的人留下来的踪迹,好辨别方位。”祝青山开口解释道,“凡是出现必有遗留,地上,草上,树干上到处都可能留下痕迹,只要你足够仔细,肯定会有所收获。”说着他指着地上一片草丛,“你们看,这个片草有明显的踩踏过得痕迹,说明有人来过,而且叶片是倒向那边的,说明他们是朝那边去的。走,我们追上去。” 接下来,李元吉、萧虎也学着祝青山的样子,一路上仔细地观察着路过的每个地方,两人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自己又收获了一项新技巧。 追了半个时辰,五人终于在大山深处的一片密林中找到了苦苦追寻的战友,他们一行大概有五十人,此刻正围坐在一片茂盛的杂草丛里,好像正在轻声细语地商量着什么。 萧虎很是激动,张嘴就准备跟兄弟们打招呼。 祝青山眼疾手快,立即捂住萧虎的嘴巴,然后压着声音一脸严肃地警告道“不要出声!千万不能弄出声响!” 萧虎被祝青山严肃表情吓了一跳,不过也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五人静悄悄地摸到那些人身后,祝青山用手捏住嘴巴,“吱吱吱喳喳”,发出一阵清脆的鸟叫。 听到动静,那五十人神色猛一紧张,立即转头死死地盯着前边的草丛,直到看见祝青山一伙儿人从里面钻出来,才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颗颗紧张的心也重新落回胸膛里。 “嘿嘿”,祝青山轻轻一笑。 一个强壮的中年骑卒立即压着声音骂道“你这狗日的老祝,差点活活得把我们给吓死。” 祝青山立即反驳“老高,你这就等于倒打一耙了,我们都在那边等半天了,你们怎么没有早点发现我们,你们放哨的人呢?” 听了这话,这个叫老高的人立即转头用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一个年轻骑卒。 那年轻骑卒脖子一缩,支支吾吾地解释道“高,高伍长,我已经盯了小半个时辰了,见实在没人才,才......” 祝青山立即插嘴道“这问题你们下去再解决,说说吧,发现什么了。”说着带着自己这边的五人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老高急忙指了指山的后面,细声细语地说道“就在那边,发现一窝儿,具体人数还不清楚,不过,估摸着最少也有三十,而且外面有防备,不太好接近,这不,大家正在讨论行动的办法呢。” 趁着说话的时间,李元吉、萧虎特地向四周扫了一圈儿,发现二壮没在里面,顿时感觉异常遗憾。 你们等等,我先去看看,说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朝山顶摸去。 李元吉、萧虎几人也赶紧起身静悄悄地跟在后面。 第41章 激战栖凤山(上) 几人摸索到山顶往下一看,山后面的山谷里果然有一处规模不小的土匪山寨。 山寨依山而建,从上到下犬牙交错地搭着十几间简易的木房子。最外面围着一圈紧密的木栅栏,木栅栏看起来很结实,而且足有两人来高,想要无声无息地翻过去应该很难。栅栏的正前方留了一个一丈来宽的木门,门后面站着两个强壮的大汉,看起来的确防守森严。 侦查了一会儿后,祝青山伸手比划了几下“走,我们绕到后面去看看。”比划完又立即严肃地补充道“记住,千万不能弄出任何声响。” 李元吉几人立即点头,这个时候他们哪能掂不清轻重。 随后五人一起顺着半人高的草丛摸到了山的另一面。 等五人回来时,老高又张嘴骂起来“好你个老祝,你他娘的干啥去了,我们在这里都快急死了。” 祝青山“嘿嘿”一笑“时间是长了点,但我们的收获可不小啊。” “赶紧说来听听,如果是瞎扯淡,我们立即弄死你。”老高急忙催促起来。 “老赵,你先说。”祝青山向赵进财示意道。 赵进财立即开口“刚才我一直在观察寨子里面的人,从院子里和各个房间进进出出的人头看,我估摸着人数大概在五十到七十之间。除去一些女眷和孩子,具备作战能力的应该在四十左右。” “四十人。”老高重复了一遍,然后回头扫了一眼,“那问题不大,我们的人数还多一点,而且装备更好,完全可以一战。”“还有吗?”他接着发问。 “当然有了。”祝青山得意起来,“我们还有个重大的发现,这个山寨可不止一个门,还有一个后门。” “后门!”老高一惊,“在哪里?” “后门自然在后面,怎么,你们没发现吗?”祝青山脸上挂着得意地笑。 老高老脸一红,急忙转移话题“别扯这些没用的,还是好好商量一下对策吧。” 经老高这么一说,众人立即轻声讨论起来,有人说直接强攻,有人说用弓箭远程偷袭,还有人说用火攻,什么样的办法都有。不过最终还是确定由老卒在前门佯攻,新卒去后门伏击的前后夹击的办法。因为这次剿匪的目的本就是历练新卒,理应让新卒主导完成最终的剿灭任务。 又经过一番商议,具体的实施计划也制定出来了那就是每伍出两名老卒,去前门叫山佯攻,剩下的老卒带着新卒去后门埋伏。战斗打响后,老卒们先使出浑身解数将土匪赶到后山,迫使他们从后门逃出,然后由新卒发起绝命一击完成剿灭任务。 考虑到新卒的安全,十名带头的老卒也都是各伍中最厉害的角色。一二二伍由伍长祝青山亲自带领李元吉、萧虎去后门伏击,秦猛、赵进财则留下来负责佯攻。 人员分配完成后,两支队伍便悄无声息地朝不同的方向出发了。一路上,大家走地格外谨慎,连大气都不敢出,哪怕是一只小动物都不敢惊扰,简直就跟幽灵一样。小半个时辰后,大家终于摸索到了预定的位置,这时整座大山依然宁静如初。 在一片草丛后,祝青山再次凑到李元吉、萧虎耳边,认真地叮嘱着“这次任务,我主要是负责你们两人的安全,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出手的,你们两人一定要放机灵点,万万要小心。” 李元吉、萧虎机械地点了点头,至于祝青山到底说了什么,他们好像听清楚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有听清。这是两人第一次上战场,虽说面对的不是凶狠的狼克骑兵,而且战斗力也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小小的心脏依然“咚咚”得跳个不停,难以平静。两人后背的衣服也不知不觉间被汗水浸透了,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渗出来,然后顺着脸颊滚落进下面的草丛里。 看着两人如此状态,祝青山眼中的忧虑陡然加深。 “呜呜呜”,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沉闷急促的号角声。 “开始了!!!”众人心中猛地一紧。 号角声一结束,一阵响亮的喊杀声又接着当空炸出,响彻整个山谷。 山间的宁静瞬间烟消云散,“呼啦,呼啦”一群群飞鸟突然从树枝间慌乱飞出,惊叫了一阵后便一哄而散。 伴随着喊杀声,二十名老卒从大门不远处的树后面齐齐杀出。一行人直接冲到大门前,“噗噗”两箭直接将门后面那两个依然一脸懵的土匪撂倒在地,然后便扯着嗓子大声喊起来“我们是铁石骑军,尔等宵小快快出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听见动静,山寨内的土匪顿时慌作一团。 “妈呀!是铁石骑军,铁石骑军攻进来了。” “啊!快逃啊!” 这时一个脸上挂着一道蜈蚣形状的伤疤,手里拎着一柄看上去足足有几十斤重的大刀的壮硕汉子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见外面乱成一片,他立即大骂了起来“都他娘的嚷嚷什么,给我安静下来。” 这汉子骂完,寨子内吵吵闹闹的土匪们还真的全都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个土匪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老,老大,外面来了一群边军,说让我们出去投降,否则就要格杀勿论了。” “格杀勿论!”刀疤脸冷冷一笑,“他娘的,都抄起家伙,跟我过去看看。” 一众土匪好像顿时找到了主心骨,当即抄起家伙跟着老大风风火火地冲到大门前。 刀疤脸透过门缝一看,只见外面的人穿着清一色的青黑铠甲,提着一模一样的银亮战刀,身后都还背着强弓利箭。“好家伙!”他暗自一惊,“还真是边军!”这几年他这个山寨发展的还不错,如果是同行来寻仇,他还真不担心,可现在来的都是武装整齐的正规军,他也不禁心里一阵发虚。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众小弟,他赶紧强行镇定下来,大声质问起来“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老高立马站出来“我们是铁石骑军,今天特来剿你们,我劝你们最好识相一点,赶紧出来投降。” 刀疤脸赶紧回答“军爷,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剿我们?” “为何!?”老高不禁笑出声来,“你是匪,我是兵,打你们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军爷,能否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肯定不会让军爷白跑这一趟。”刀疤脸立即打起了如意算盘。他立即想到了钱,毕竟钱没了还可以再抢。 哪知老高拒绝得丝毫不拖泥带水“废话少说,不投降我们就强攻了。”说完朝身边的一个骑卒打了个眼色“放箭!” 那骑卒闻言二话不说,两指一松,“嗖”得朝里面放了一箭。 这一箭像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穿过门缝,“噗”得一下深深地扎进站在那刀疤脸身边的一个土匪的胸口里。 “扑通!”那土匪应声栽倒在地。 “他娘的,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刀疤脸立即怒不可遏地喊起来。 听了这话,众土匪立即拉动弓弦发起了反击。 “散开!”随着老高一声令下,众骑卒立即散开躲进树林,然后也齐齐拉弓进行强有力的还击。 土匪们依靠着地势优势倒也发动了几轮强势的回击,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凭自己手上的这些粗制滥造的弓箭丝毫挡不住铁石骑军的攻击,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有数人被飞箭夺了性命。 刀疤脸见情况不妙,立刻动了溜之大吉的心思。他叫来一个看上去有些憨憨的土匪吩咐道“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抵抗,我去后面设置埋伏,等这些小崽子闯进来,我们立刻冲出来给他们来个致命一击。” 听了这个绝妙的计划,憨憨的土匪立即来了精神,“咚咚”得拍着胸脯“老大放心去吧,这里有我尽管放心。” “嗯,好样的。”刀疤脸在憨土匪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然后便带着剩下的人急匆匆地奔后山而去。 看着人都跑去后山了,老高“嘿嘿”一笑,立即放缓了攻击。说实话刚才他的心可一直提着的,他还真怕这帮土匪死扛到底或者直接开门投降了呢。 其实有些“机灵”的土匪看情况不对早就收拾好了衣物细软,先行向后门逃窜过去了。 几个土匪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门,伸出脑袋四下观察了一下,见外面没有任何动静,心里不禁一阵高兴,于是立即一窝蜂地挤了出去。然而他们也就兴奋了十几步的距离,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的巨大惊喜。 “哪里逃!”随着一阵爆呵,三十名全副武装的骑卒突然跟天兵下凡一般从草丛后杀了出来。紧接着在一阵“呼啦啦,呼啦啦”的金属碰撞的脆响中,他们迅速收拢,围成了一个“大铁桶”,将几个土匪死死地包在了中间。 这几个土匪当即吓得缩成一团,眼看前后左右均被堵死,拆翅难逃,其中几个仿佛是受到了巨大刺激,一股莫名的勇气当即从心底涌起,然后举起大砍刀就朝包围圈杀了过去。 见土匪冲杀过来,首当其冲的几个新卒也丝毫不慌,挥起“斩狼刀”精准地砍在他们的大刀上。 只听“砰,砰,砰”一阵闷响,这几柄大刀立即从土匪手里飞了出去,随后直挺挺地落在草地上。 这几个新卒紧接着飞速踏出一步,一把抓住土匪的手腕,往后一掀,直接将他们全部撂翻在地。 “漂亮!”这一连串的擒拿招式立即引来一阵赞叹。 在赞叹之余,李元吉、萧虎的心也不自觉地提了起来“怎么就这几个人?我们还没出手呢。” 不过两人并没有担心多长时间,因为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山寨的后门便被人狠狠地撞开了,紧接着就看见一大波土匪争先恐后地从里面涌出来。 第42章 激战栖凤山(中) 这波土匪一钻出门,正要拔腿逃窜,哪知抬眼一看,顿时石化当场“坏了,中计了。”只见一队装备齐全的士卒在门外赫然围了个大圈,将所有能跑的方向都堵了个水泄不通,这哪是逃跑完全是自投罗网。 一个壮硕的土匪见状,心当即沉入谷底,又想到前有狼后有虎,反正都是死,干脆把心一横,咬牙喊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喊完挥起大刀朝前方的骑卒杀了过去。 见土匪冲过来,李元吉、萧虎心中大喜,脚底一蹬“呼”得跃了出去。 祝青山见状急忙大喊“欸,别冲动,不能擅自出击。”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这两个人便已和当头的土匪战到了一起。 “哐”,李元吉一刀将迎面劈过来的一柄大刀砍得飞了出去,然后迅速踢出右腿,一记刚猛的“开山脚”磅礴飞出。 这一脚势大力沉、重若千钧,重重地踹在对面土匪的胸口上,那土匪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着飞出去老远。 这一套熟练的连招看得祝青山心头一跳,当即停住了跟出去的脚步,心中一阵狂喜“嘿,好小子,深藏不露啊。” 那土匪刚飞出去,另一个土匪的大刀又迎头劈了过来。 李元吉眼疾手快猛地一闪,直接潇洒地躲了过去,然后接趁其收招的一瞬间迅速出手,在他的脸上重重地轰了一拳。 这一记重拳的力量也不容小觑,直接将这土匪轰得晕头转向,分不清南北东西。 紧接着李元吉身体一转,左腿顺势甩出,一记漂亮的“回旋腿”直接劈头盖脸地甩在这晕头转向的土匪的脑袋上。 “啊!”这土匪立即痛叫起来,然后“呼”得横摔出去,还顺势将旁边的一个正在和萧虎拼命的难兄难弟砸翻在地。 “李胖鸡,走远一点,别碍我的事儿。”萧虎不满地骂了一句,然后又抬脚向前进了两步,主动朝下一个对手迎过去。 祝青山一直盯着李元吉和萧虎,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见两人简简单单地便干翻两三人,内心震撼无比“好家伙,身手着实不赖。”见两人越走越远,他刚准备制止,可转念一想又将嘴巴紧紧地闭上,两人的表现实在太过惊艳,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还真得想看一看他们还能给他带来什么震惊的表现。 这时第三波土匪在刀疤脸的带领下也从后门杀了出来,这次的人数明显多了很多,可李元吉、萧虎正打得起劲儿,毫不在意,直接提刀冲上去同他们混战起来。 再次掀翻了两个土匪后,李元吉直接打到了刀疤脸的身前。 刀疤脸看到眼前突然闪出一个连毛儿都没长出来的小卒子,杀意顿时燃烧起来。“找死!”他大喊了一声,然后提起大砍刀直接杀了过去。 见这土匪杀到眼前,李元吉不慌不忙地挥刀迎上去。 随即便听见“哐”的一声,两刀重重地撞在一起。 李元吉立马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沿着刀身猛地撞进身体,他心中立即暗叫“不好!”随即立刻失去平衡向后仰过去,“咚咚咚”,连退了三步后才堪堪稳住身体。“这人好强!”他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见这骑卒如此不堪一击,刀疤脸立即得意地骂起来“小混蛋,今天就送你归西。” 对刀疤脸的叫嚣,李元吉丝毫不做理会,反而趁他骂人的间隙,飞速贴上去,挥出一拳狠狠地朝他的胸口打过去。 刀疤脸见状立即挥起大刀,对着李元吉的脑袋猛劈下去。 见情况不妙,李元吉立即变向,灵巧地躲过这一击。然后趁他收刀之际,再次挥拳,对着他的腋下狠狠地轰过去。 “砰!”这一拳准确地击中了刀疤脸的腋窝,而且打得结结实实,不过似乎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损伤,他只是哼了一下,随即又挥刀发起了反击。 李元吉急忙举刀格挡,只听“哐”一声,他又被震了出去。 萧虎那边也对上了一个壮硕的土匪,两人你来我往地打了十几个回合,竟然还没分出胜负,他甚至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站在后边密切关注着场上形势的祝青山看出了端倪这一波土匪跟先前那两拨乌合之众明显不同,他们显然都是练家子。于是急忙大声提醒“李元吉,萧虎,用刀,用你们手里的刀。” 其实对刚刚入伍的新卒来说,最令人担心的还不是缺乏经验和实力,而是一种对杀人感到恐惧的心里障碍。这些新卒在入伍前都只是普普通通的寻常人,他们之前可能连鸡都没杀过,现在却让他们直接拿刀杀人,可真不一定能下得去那个狠心。 李元吉、萧虎,包括现场很多新卒,他们现在就遇到了这样的心里障碍,别看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锋利的“斩狼刀”,可这刀也就只起到了格挡的作用,简直跟盾牌没什么两样,上面干干净净的连一滴血都还没沾到呢。 看了这么久,祝青山也已经看出了李元吉和萧虎的问题,两人的武功确实了不得,拳法、腿法俱是上乘,打得游刃有余,不过在出刀上出了比较严重的问题,两人在落刀的时候总显得犹豫不决,迟迟疑疑。这放在刚才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那些人本就不堪一击,但现在就不同了,现在的这波土匪中有好些个都是身手不错的练家子,如果还这样畏畏缩缩的迟早得出大问题。他急忙跑进战场,眼睛瞪得像个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两人,他绝对不允许他们有意外发生。 听了祝青山的喊话,李元吉立即握紧了“斩狼刀”的刀柄,稍微稳了稳心神。然后突然暴起,一个闪身冲到刀疤脸身前,挥起“斩狼刀”“呼”得砍了过去。 刀疤脸赶紧挥刀格挡,“哐!”两刀又剧烈的撞在一起。 见一击不成,李元吉立即收刀,又从右边横削过去。 “哐!”这一刀又被刀疤脸成功地化解了。 李元吉又马不停蹄地连出三刀,但刀刀皆被刀疤脸准确地化解于无形。这时他有些着急了,想自己自幼练刀,日夜不辍,十年如一日,才终于将厚厚一本的“梅花扫堂”烂熟于心,他本以为这已经能算得上小有所成,甚至产生了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心思。但是没成想到了真正与人持刀厮杀的时候,却总感觉束手束脚,就是没法发起流畅的攻击,甚至在觅到良机时就是没有挥出最后一刀的底气,这不禁让他对自己的实力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刀疤脸也感觉出来这小骑卒的刀法出了一些问题,顿时豪气干云,刀势瞬间凌厉数倍,对他发起了贴脸似的猛烈攻击。 面对这扑面而来的犀利攻击,李元吉竟一时有些招架不及,被打得步步后退。 祝青山见状急忙靠了过去,右手紧紧地握住刀柄,准备随时出手终结这场战局。 好在李元吉那十年之功也不是白练的,在躲过了这波猛烈攻击后,他再次抓住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只见他身体突然前冲,膝盖猛地抬起,对着刀疤脸的肚子便来了一记排山倒海一般的重击。 吃痛的刀疤脸赶紧收回砍刀,大声咒骂道“给我去死!”然后对着李元吉的脑袋狠狠地刺了下去。 一击得手后,李元吉丝毫不做停留,又快速闪到刀疤脸的身后,飞出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腿弯上。 “呜!”刀疤脸闷哼了一声,随即“噗通”一下跪了下去。 李元吉还没有停手的打算,身体一转再次闪到刀疤脸的面前,瞄准了他的下巴,“砰”得赏了他一计凶狠的上勾拳。 这计勾拳李元吉可是使出吃奶的力气,当真是刚猛无比,打得刀疤脸的脑袋猛地一抬,甚至将身体也带了起来,然后“噗通”一下又砸回地面。 这一下确实把刀疤脸摔得够惨,过了许久,他才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他先朝四周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下已经是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大势早已一去不复返。“啊!”他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然后“噗”得将嘴里的血水全吐出来,心里恨恨地想着说什么也要拉一个垫背的。于是把心一横,双手往地上一拍,一个翻身猛地站了起来。他扭了扭脑袋,用泛着火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元吉,愤怒地骂起来“小兔崽子,去给我死。”说罢便挥起大刀像风一样朝着李元吉冲杀过去。 祝青山见状刚刚放下的心又突然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得出这人是穷途末路了,准备拼死一搏,于是一激动“噌”得将腰间的“斩狼刀”拔出寸余来。他不止一次想直接抽刀了结了这个悍匪,但是直觉又告诉他“不能!”他感觉这次或许是李元吉克服住那个心理障碍的绝佳机会,当这小子狠下心毫无顾忌地砍下一刀的时候,才会真正的从精神上也变得强大。所以他必须等,等那一刻自己到来。 第43章 激战栖凤山(下) 祝青山不仅关注着李元吉这边的一举一动,还时刻留意着萧虎那边的动静。 萧虎已经和那强壮的土匪连续激战了不下五十个回合,但依然打得难解难分。 这土匪的刀法跟刀疤脸的极其相似,明显是师出同门,不过也有些自己的特色,在力道上比不上刀疤脸的刚猛,不过在速度上又快了一筹。 躲过一刀后,萧虎机敏地抓住了一个破绽,他立即飞起一脚将土匪逼退,紧接着挥起“斩狼刀”使出一招“蛟龙出水”,只见锋利的刀刃像灵巧的蛇一样猛得缠上这土匪的手臂,然后“哗啦”一下一划到底。 “啊!”那土匪立即凄惨地喊了起来,手里的大刀也“砰”得砸在地上。然后就见他整条手臂突然从上往下完全裂开,一片鲜红的血肉立刻从里面露出来。 接着一股腥红的血柱突然从刀口里凌空滋出,正好击中还傻傻得站在原地的萧虎,顷刻间就将他的眼睛和脸完完整整地给糊住了。 一刀划开那土匪的手臂后,那道与手臂一样长、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立即清晰地映入萧虎的眼帘。他顿时呆立当场,头脑变成了空白,头皮也一阵阵地发麻,感觉自己的手臂也隐隐作痛,好像也被人一刀劈开了一般。所以当那道血柱喷来的时候,他只是愣愣站着,根本就意识不到该做出什么反应。一直等到脸上传来湿热,视线变成腥红,鼻子闻到一股浓烈的腥味时才如梦方醒。“啊!”他立即大叫起来,然后像烫手一般扔掉“斩狼刀”,两只手使劲在脸上、眼睛上抹起来。 那受伤的土匪见萧虎如此模样,顿觉有机可趁,便强忍着剧痛,用左手捡起大刀,“老子要宰了你,老子要宰了你。”鬼哭狼嚎地朝萧虎杀过去。 “萧虎,快闪开,快闪开。”祝青山眼看情况不妙急忙大喊起来。 可萧虎依然处于一种毫无意识的状态,祝青山的喊话他好像一个字都听不见。只见他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两只手仍然不停地在脸上、眼睛上胡乱地抹着,仿佛上面沾着一种令他极度恐惧的东西。 这时那土匪已经冲到萧虎身前,“呼”得将大刀举了起来举。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祝青山双脚一蹬“嗖”得跃起来,身体就跟离弦之箭一般裹着疾风狠狠地砸在土匪的肩膀上。 那土匪眼看着就能把萧虎的脑袋砍下来,哪知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快马撞上了,整个人“呼”得飞了起来。 祝青山可不是李元吉、萧虎,一出手不分个你死我活绝不罢休,只见他落地后紧赶两步飞速追上去,“噌”得抽出战狼刀,手起刀落,一刀便将土匪的脑袋砍了下来。 那土匪的脑袋飞势不减,挂着几股血流飞出去老远,最后“砰”得一声砸进两丈开外的草丛中,随后,这具喷着血雾的无头尸体也“噗通”一下摔下地面。 解决掉土匪后,祝青山立即折返回来,快速抓住萧虎的肩膀,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见他完好无恙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焦急地喊起来“小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萧虎只是用手揉着眼睛,丝毫不理会祝青山的呼喊。 祝青山急忙将萧虎的手扯开,这才发现他眼睛上的血其实早已经擦掉了。“欸,小子,感觉怎么样?”他摇了一下萧虎的肩膀,又问了一遍。 萧虎不揉眼睛了,不过还是没任何反应,他的眼睛一片昏暗,哪还有一丝一毫的往日那种灵动的神采。 祝青山的心“咯噔”跳了一下,不禁想起了在军中流传多年的那个怪病。 听到萧虎的惨叫,李元吉心里一紧,恨不得立刻冲过去一探究竟,但是刀疤脸一直死死地纠缠着他,让他怎么也脱不开身。“滚开!”他突然愤怒地大喊起来,随即挥起“斩狼刀”猛砍过去。 这一刀来的实在突然,刀疤脸在惊慌之下只得后退躲避。 不过李元吉显然已经不打算再客气下去了,不等他缓口气,又立即举刀对着他的胸口急刺过去,这一刀显然已经带上了滔天的杀意。 “哐”,刀疤脸急忙挥刀挡下了这一击。 李元吉冷冷一笑,他等得就是这,随后一个跨步快速贴上去,左拳像影子一样接连打出去。 这一套组合拳打得刀疤脸连连后退,气血也翻涌不止,“噗”,再也忍不住突然吐出一口老血。接连被这个小卒子击伤,让他恼怒不已,“去死!”他狂叫了一声,提起刀又朝李元吉杀过去。 见刀疤脸孤注一掷地举刀杀过来,中路门户洞开,李元吉灵机一动,反握住“斩狼刀”就地向前一滚,一转眼便闪到了他的身前,然后抬起刀绕着他的肚子顺势一划。 刀疤脸又跑出两步才察觉到异常,他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肚子,只见一圈血水正从里面翻涌出来。“扑通”,他一下栽倒在地,然后捂着肚子凄厉地哀嚎起来。 转眼的工夫,他胸腹的衣服就被鲜血完全浸透,肚子也像张开的嘴巴一样洞口大开,里面的东西正一段段地淌出来。他颤抖地捧着肚子,痛苦地打起滚来,但越是这样里面的东西就越是加速流出来,没一会儿就铺满了身下的地面。 李元吉转过身正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这一地的血红之物像闪电一样立即击中他的脑海,他突然身体一软,“噗通”一下瘫倒在地。 “欸,你没事儿吧?”祝青山又赶忙跑到这边来。 李元吉“呼呼”得喘得粗气,一脸恐慌地看着他“没,没,没事儿。”说话的时候全身还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祝青山急忙拍拍他的脸,耐心地安慰起来“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战斗结束了,都结束了。” 李元吉迷茫地扫了一圈,战斗确实停止了,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刀疤脸的哀嚎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过来。他心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他这是快死了吧。”然后又缓缓地抬起头,准备再看一眼。 “别看了,你去看看萧虎。”祝青山急忙阻止。 听了“萧虎”两个字,李元吉两只眼睛又立即闪起两道亮光,然后赶紧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那边。 祝青山站起来,抽出“斩狼刀”走到刀疤脸身边,“噗”得一刀插进他的心脏,也算是替他了结了最后的痛苦。 这时,整座大山、整片树林终于又平静下来。 刚才李元吉那致命一击简直犹如画龙点睛一般精彩,若不是扶着萧虎,刚才祝青山恐怕得忍不住鼓起掌来。他从军十年大仗小仗也打了不少了,多少次命悬一线,都是靠着绝地反杀才得以死里逃生,活下来。但李元吉刚才那奇思妙想的一招还是让他无比惊讶,况且他还仅仅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他的心“咚咚咚”得剧烈地跳着,因为这两个孩子,这两个一开始被他看轻的孩子。 李元吉跑过来将萧虎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虽然没看到任何皮外伤,但那种呆滞的神情还是让他无比紧张,丝毫都不敢放松下来。 没错,萧虎以前的确是一个纨绔子弟,还是害李元吉来这儿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元吉发现他骨子里并不坏。和楚宗宝那样的真正的纨绔子弟是不同。他的纨绔,确切地说是以前的纨绔,基本上只是出于对父亲的逆叛。他身上的随性、乐观让李元吉自己都自叹不如。慢慢地,同病相怜的两人竟然不知不觉间成了好朋友、好兄弟、好伙伴。 将俘虏的土匪控制好后,祝青山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指般长短的鸣笛吹了起来,声音有点像黄鹂鸣叫,既圆润又嘹亮。 前面那支负责佯攻的老卒们已经演累了,大多数士卒干脆靠着树干坐了下来,只有几个实诚点的还依然认认真真地扮演着进攻的角色,没过一会儿还要出来喊上几句,在放上几支箭,演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简直跟真的一样。 这时一阵熟悉悦耳的笛声从山寨后突然传了过来,众人听了心中一阵狂喜,坐着得、躺着的人也都瞬间站了起来。 老高心里大喜,立即喊道“兄弟们,进去喽。”说着一箭放倒了那个唯一一个还在坚持抵抗的憨憨土匪。 “这傻大个!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众人先调笑了一番,然后一哄而上,三下五除二踹开寨门,一溜烟儿地冲向后山,显然是等不及要与兄弟们会合了。 第44章 鬼拉魂 “欸,你们也忒慢了啊,我们在前面都睡了好个回笼觉了。”老高一走出后门就嬉皮笑脸地调笑起来。等看到刀疤脸的尸体又不禁跳了起来“哎呀,怎么这么惨,哪个小子干的,下手也太狠了吧。”其实这一跳多半也是装出来的,他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这个场面还不至于吓成这样。 “伍长,伍长。”两个新卒激动地跑到他的身前。 “嗯,汇报一下你们的战果吧。” “伍长,我俘虏了一个土匪。”“我俘虏了两个土匪。” “可以,好样的。”老高夸赞道。 赵进财、秦猛好不容易从热闹的人群中找到队友,走过去一看,好家伙,三人的状态和其他人的开心、热闹完全不一样。只见李元吉、萧虎正像傻子一样瘫坐在地上,那萧虎脸色苍白,双眼空洞,完全是一副被吓傻的模样。伍长祝青山的模样也不是太好,一脸担忧在站在一旁。 两人不禁对视了一眼,一股不妙的感觉当即涌上心头。 秦猛立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然后毫不客气地埋怨道“我怎么说来着,果然拖了后腿吧。咱们当初要是果断拒绝了,哪里至于这样。” 赵进财急忙戳了秦猛一下,于心不忍地说道“欸,老秦,少说两句。” 听了这话秦猛的火气反而更大了“我说得不对吗?好你个赵财主,你是当老好人当上瘾了是吧。” 这时祝青山突然闪到秦猛身前,严肃地命令道“老秦!闭嘴!” 此话一出,秦猛、赵进财立即愣住了。老祝的为人他们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外表看着强硬、不苟言笑,但内心其实还是挺和蔼的,这么多年来可从来没对他们说过一句重话。 祝青山又撂下一句话“你们跟我来。”然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赵进财、秦猛先互相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抬脚跟上去。 来到不远的地方,祝青山立即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将李元吉、萧虎的英勇表现和盘托出。最后特地看着秦猛补充一句“老秦,我敢肯定,他们的功夫都在我之上。”说完又急匆匆的返回去了。 赵进财和秦猛此时已经完全呆住了,好像遭遇了晴天霹雳,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他们绝对没想到这两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孩子原来是武艺精湛、深藏不露的高人,原来是不畏生死、作战勇猛的战士。 特别是秦猛,祝青山最后一句话一说出来他就立即明白了其中含义他的功夫在祝青山面前只能算是三脚猫,如果这两孩子的功夫还在远在祝青山之上,那么在这两个孩子面前他恐怕连三脚猫都算不上。“噗通”,他双腿一软一下子瘫坐到在地上,悔恨地自嘲道“真他娘的可笑啊,一直以来我都将那两个小子当做嫌弃、嘲讽的对象,原来,原来最无能、最废物、最应该被嘲笑的人一直都是自己啊。” 战场清理完毕,战果非常喜人,俘虏土匪三十九人,斩杀十五人,整个土匪窝被一锅端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而这边只付出了三名新卒轻伤,一人受到惊吓的极小代价。 得知了这个战况,大家立马欢欣雀跃地又跳又笑,第一次执行任务就以一场大胜告终,入伍没几天就立了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恐怕已经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了吧。 “老祝,怎么样,可以走了吧。”老高跑过来拍了拍祝青山的肩膀。 祝青山忧心忡忡地回答“要不你们先走吧,这孩子现在恐怕还骑不了马。” 老高蹲下来拍了拍萧虎苍白的脸“欸,小子,醒醒,该回家了。 萧虎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老高又拍了拍旁边的李元吉,安慰道“小子,别担心,这就是受到了惊吓,军中之前也出现过,别怕,没准儿一会儿他自己就好了。” “嗯”,李元吉立即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坚信高伍长说的是真的。 老高站起身来对祝青山说道“行,你们先在这里歇息歇息吧。我们先把这些土匪押去栖凤山县衙。”说着便带着人热热闹闹地离开了。 这时赵进财和秦猛重新走过来,赵进财立即蹲下去搂住李元吉的肩膀轻轻地安慰起来。秦猛则愣愣地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懊悔、愧疚、纠结,总之很是复杂。 祝青山开口道“走,我们去下面找个坐的地方。”说着准备蹲下去背萧虎。 听了这话,秦猛立即冲过来抢在祝青山前面“让我来,让我来。”说着身体已经蹲了下去。 祝青山、李元吉、赵进财三人不禁看得一愣,三人都没想到平日里冷言冷语惯了的秦猛会突然做出如此亲热的举动。 见三人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秦猛老脸一红,立即又羞又怒地催促道“看看看,看个鸟啊,快点搭把手啊。” 三人赶紧从惊讶中恢复过来,将萧虎搀扶上去后,一起进入山寨。 几人刚坐下来,李元吉突然想起了高伍长临走时说的话,立即拉住赵进财的手臂询问起来“赵大哥,我听说萧虎这情况军中以前也曾出现过,是真的吗?” “嗯”,赵进财点了点头,“的确出现过,大家私下里都叫它‘鬼拉魂’。” “鬼拉魂!”李元吉一下站起来,这个名字听着就让他浑身不舒服,感觉毛骨悚然。 见李元吉脸上挂满了恐惧和惊慌,赵进财急忙安慰起来“没事儿,不用怕,其实也没那么恐怖。”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李元吉急忙发问。 祝青山简明了当地解释起来“简单得说就是刚上战场的年轻新卒,乍看到比较血腥的东西突然被吓到了,就像,就像萧虎这样。” 虽然祝青山说得非常轻巧,但是李元吉还是放心不下,又赶紧问“那为什么会有一个那样的名字?” “这名字是以前的人私下取得,他们认为刚被杀死的人身上带着比较大的怨气,鬼魂在离开时非常不甘心,便强拉住杀他的那个人的灵魂。如果那人的灵魂被成功拉走了,三魂六魄就不全了,也就自然变成这幅模样了。”祝青山说完后又急忙补充一句“这些都是他们人云亦云谣传的,当不得真。” “那,这个怪病好治吗?”李元吉弱弱地发问。 “不好治,不过基本上也不用治,大多数人都是自己好得,就是好的时间不同罢了,短的一会儿就好了,长的时间会久一点。” 李元吉听完立即抓住萧虎的肩膀,“威胁”道“喂,你可快点好起来啊,要不然我们就要把你扔在这儿了,听见没有。” 赵进财立即开口“别担心,这小子多精啊,我感觉他一会儿就能好。” “对,一会儿就好。”秦猛也附和道。 很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新卒在初次见到飞溅的鲜血、掉落的残肢、冰冷的尸体,甚至是更血腥、残酷的场景时一般都会特别恐慌,其中偶尔会有个别反应严重的会出现像萧虎这样的呆滞,甚至是精神失常的情况。祝青山说没错,其中大多数人都会自己恢复过来,不过他没说的是,也有一些不幸的人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从那种状态里面走出来。 战争就是一个焚烧炉,不光焚烧死人,还炼化活人。 第45章 风雨夜归人 五人刚呆了小半个时辰,就在李元吉细心地照料着萧虎,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的时候,外面突然北风大作,刮得山林“呜呜”乱响,一片片浓密的乌云也排山倒海地翻滚过来,没一会儿就将原本清朗的蓝天彻底掩埋。 祝青山看了看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不禁担忧起来“坏了,看样子是要变天了。”然后转身看着四人“这雨一旦下下来估计一整晚都停不下来,我们现在就走,还是留在这里过夜?” 赵进财、秦猛都没说话,不约而同地看向李元吉和萧虎。 李元吉想了想后开口“要不然还是走吧,离开这里萧虎可能还恢复得快一点。” “对,现在就走。”赵进财立马开始收拾东西。 秦猛又第一个凑到萧虎身前“这小子让我来。”说着一把将萧虎背了起来。 几人谁都不想困在这个土匪窝里面,在这个刚刚激战过而且死了十几个人的地方过夜。而且不论那个“鬼拉魂”是真是假,将萧虎留在这个地方也绝不是好主意。 不知翻了几座山,越过几座岭,五人终于从栖凤山中跑了出来。大家的战马都还在,被先走的弟兄们牢牢地拴在树上。几人赶紧将毫无意识的萧虎推上马,然后便着急忙慌地启程了。 不过忙归忙慌归慌,看着萧虎毫无意识地趴在马背上,双手双脚晃晃悠悠地耷拉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处于失神的状态还是昏睡的状态,所以大家也不敢轻易将速度提起来。 赵进财抬头看着翻滚的乌云,“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只见热气一出口便化为一片翻飞的白雾,于是悠悠地开口道“降温了,这场雨过后天就该冷了。” 听了这话,秦猛不由自主地看向北边“是啊,又到了磨刀的时候了。” “磨刀?”李元吉一脸疑惑地问起来,“为什么天冷了就要磨刀。” 赵进财“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解释道“此磨刀非彼磨刀也。” 这一句话听得秦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于是当即回怼道“一看到你那摇头晃脑的鬼模样,我就忍不住想把你的狗牙打掉。” 赵进财“哈哈”一笑,然后才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天冷了,草也该枯萎了,就该到草原人最害怕的时候了,特别是到了冰雪连天冰封千里的时候,他们的牛羊马就连吃得都找不到了。”说到这里他突然神秘地看着李元吉“你猜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会干什么?” 秦猛嘴角一扯,立即向李元吉建议道“小子,我要是你,就立马往他脑袋上招呼一拳头。” 李元吉没用拳头,还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不确定地回答“来抢我们?” “嘿,可以啊,果然够聪明。”赵进财伸手拍了李元吉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对,就是来抢我们,虽然平时也抢,但这时候抢得更狠更凶,而且基本上年年这样,都已经形成传统了,所以老秦才会说又到磨刀的时候了。”说到最后,他悠悠地叹息道“唉,希望这个冬天会是个例外吧。” “不是例外又能怎么样,你个怂蛋,刚来时就怂,当了几年兵一点没见好,还是这么怂。”秦猛不乐意了,他还巴不得草原人过来呢,这样就可以多杀几个人了。 赵进财急忙辩解“我怎么怂了,怎么怂了,上次我冲锋陷阵的时候你眼睛被驴踢了?” “哎呦,也不知道那是多久的事儿了,你还真当算说一辈子啊。” “说一辈子怎么了,这起码说明我不怂。” 就在两人百无聊赖地打着嘴炮的时候,李元吉的心思早就飘飘荡荡地神游到万里之外了草原人会比刀疤脸厉害吗?那时的战斗场面会比今天的更惨烈、更恐怖吗?他不知道,因为对对他来说草原骑军还只是一个传说。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转暗了,天地万物也都慢慢沉寂下去了,整片大地上只有五人五马慢慢吞吞地行进着。 赵进财看了看阴沉昏暗的天空,又开口了“欸,老秦,你说这雨该不会专等着天黑在下吧。” “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那不行,你们不把我当哑巴,我怕我会把自己当哑巴。”“欸,你饿不饿?” “饿,怎么了,你还有干粮啊?” “哪儿还有,中午就吃完了。这回算是失策了,下回再出来怎么也得多带些。” 就在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时候,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也完全消散了,整片大草原突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老话说好“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时雨还真“哗啦啦”得下下来了,那雨滴简直跟黄豆似的,打在脸上啪啪做响。 赵进财急忙抬手挡住脸“去他奶奶的,还真下啊,真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 “乌鸦嘴!”秦猛没好气得嘀咕了一声,然后挥起鞭子,“啪”,在赵进财的后背上来了一下。 “哎呀,你他娘的不知道轻点啊。” 这雨下得跟天漏了一样,李元吉汗湿的内衫才刚暖干,这一下倒好了,从里到外全部彻彻底底地浸透了。雨一下气温也随着“噌噌”得往下降,再经北风一吹,他立即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冰窖。他赶忙伸手去拉衣衫,结果刚扯一下,里面的雨水立即如小溪一样“哗哗哗”得顺流而下。 李元吉又抬眼朝前面的萧虎看过去,可这伸手不见五指得哪能看得清,只能通过雨滴打在铠甲上发出的“咚咚咚”的声响判断出这人依然趴在马背上。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进他的脑海“他都这样了,再淋雨还不淋坏了了啊。”于是赶紧卸下自己的铠甲,脱下外面的衣衫,将水拧干后赶上去轻轻地盖在萧虎的脑袋上。他没注意到当他做完这一切后,萧虎的脑袋在黑暗中轻轻地动了一下。 透过雨幕,李元吉放眼望向远方,可视线所及之处满是漆黑,浓得跟墨一样的瘆人的漆黑。“现在整个世界恐怕也就剩下我们这五人五马了吧。”他愣愣地想着,突然,脑袋中冒出一句诗词“寒雨连天夜入楚,万里孤客归家无。” 临近子时,五人才晃晃悠悠赶回军营,隔着老远他们一眼就看见了挂在营门口的两盏灯笼。那灯笼是六角宫灯,里面散发着柔和的韵黄色的亮光,亮光虽然不强但却像箭一样刺破漆黑的寒夜映入他们的眼中。 “他奶奶的,终于到家了。”赵进财立即激动地喊起来,喊完后一边搓着手一边享受得感叹道“啊,好暖和啊。” “你他娘的真是矫情,我怎么没感觉到暖和。”秦猛立即怼道。 赵进财一脸的不屑“你懂个屁,满脑子只有打打杀杀。” “嗯,确实是暖的,就像家一样。”李元吉享受地说道,然后整个人猛地坐起来,让自己的身体全部沐浴其中。 “真的假的!?”见李元吉也露出一副享受的模样,秦猛也急忙闭起眼睛感受起来。一会儿后突然欣喜地喊道“欸,经你两一说,我感觉还真有点那个意思了。奶奶的,以前看这两盏昏暗的灯笼总觉得没什么卵用,总想一刀把它们砍了,现在一看,嘿,好看多了,跟大姑娘一样。” 听了这话,赵进财立即斜眼骂道“你他奶奶的真不是一般的粗俗。” 负责守卫的士卒正百无聊赖地站在屋檐下躲雨,突然看见五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家伙走过来当场就吓了一跳,于是立马拔刀出鞘,大声呵斥道“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秦猛火儿了,“我看你的眼睛是长在了屁股上了吧,人!没看见吗?” 伍长祝青山倒是没说话,立即扯下腰牌扔了过去。 等看清腰了牌,那士卒立即吃惊地说道“哟,原来是一二二伍的兄弟,你们怎么才回来啊?而且还淋成了这副模样。” 赵进财赶紧神神秘秘得插嘴“绝密任务,来,耳朵伸来我偷偷地告诉你。” 那士卒一听是绝密任务,头立即摇成了拨浪鼓“算了,算了,给俺十个脑袋也不敢听啊,你们赶紧进去吧。”说完立即将腰牌扔了出去。 五人穿过悄无声息的军营,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营舍,秦猛不禁激动地感叹道“哎呦我的亲娘啊,真是不容易啊。” 赵进财赶紧压着声音提醒“你小声点,小心人家爬起来砍死你。” “哈哈,砍死就砍死,死在这里总比死在外面好。”秦猛毫不在意。 祝青山赶紧提醒“别扯没用的,先把这小子弄进去。” 几人赶紧将萧虎抬进房间,准备扔到床上的时候,李元吉急忙出声阻止“等等。”然后飞快地扒掉萧虎身上的湿衣服,又擦拭了一遍后,才将其塞进被窝。 赵进财见状立即打趣起来“嘿嘿,你这小子要是个娘们,倒是可以娶回家好好过日子。” “滚你的。”李元吉当即气呼呼地挥起拳头在他身上地招呼了一下。 祝青山立即插嘴“好了,别闹了,赶紧休息吧。”然后又叮嘱了李元吉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 等人一走,李元吉立即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脱掉,然后跟鱼一样“嗖”得钻进被窝。塞北的天气冷得实在突然,这会儿他已经有点儿扛不住了。 第46章 云中遥寄锦书来(上) 第二日一大早,睡梦中的李元吉就被人摇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二壮那副欣喜的笑脸正映入眼帘。“怎么了?”他又慵懒地闭上眼睛,昨天夜晚睡了大半夜被窝才慢慢暖和起来,然后才迷迷糊糊得睡去,现在实在没睡好。 二壮赶紧发问“你们昨天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元吉迷迷糊糊地回答“我也不知道,肯定是很晚了,回来的时候全军的人都睡下了。” “怎么搞了这么久?” “说来话长啊。”说到这里李元吉突然坐起来看了萧虎一眼,见他睡得很安详才又安心地躺回来。 “快,把小虎子也叫起来。”二壮说着手也急不可耐地抬了起来。昨天他们一行人在栖凤山北山区恰好遇见土匪在拦路抢劫,他们二话不说围上去就把这帮小贼杀了个落花流水,他也手刃了三个土匪喽啰,现在已经迫不及待要将这事儿讲给两人听了。 “欸,别!别!别!”李元吉急忙阻止。 “怎么了?”见李元吉一脸焦急,二壮赶紧发问。 李元吉这才将昨天发生事情和盘托出。 听了萧虎这番遭遇,二壮的脸上也堆满了担忧和焦虑。这种感受他也是了解的,昨天他亲眼看见一个土匪被一刀洞穿了胸膛,当战刀抽出去,那猩红的血液立即喷涌而出,简直就跟喷泉一样,当时他就立刻被吓傻了,头脑突然变成了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且昨晚还做了一个差不多的诡异的噩梦呢。“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相顾无言的时候,袁校尉带着一二二伍的三名老卒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见李元吉要起来,他赶紧示意“欸,尽管躺着,不用起来,不用起来。”然后又看向萧虎“这小子怎么样了?” 李元吉忧心忡忡地回答“还没醒来呢。” “哎,这小子平日里一直是大大咧咧的,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关键时候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李元吉默默地低下了头,他想着如果换作自己,现在恐怕还不如萧虎。 “你们两个这几天就不用出去了,留下来养着,你就专门负责照顾他,等这小子好了再说。” “嗯”,李元吉点了点头。 “等会儿他醒了,如果还是那样,你就去找陶老神医,老神医妙手能回春,肯定有办法。” “嗯!”听了这话,李元吉精神一振。 “嘿嘿”,袁校尉突然一笑,立即恢复几分平日里那种“不正经”的状态,然后重重地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狠狠地夸赞起来“好小子,昨天的战斗我已经听说了,你们两个表现的相当不错,我给你们记一份大功。” 李元吉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有斩获,若换做平时肯定要把他激动坏了,但现在他真得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袁校尉几人又跟李元吉聊了一会儿,见迟迟等不到萧虎醒来便先行离去了,有巡逻任务的二壮也不能多待,也动身出发了,没一会儿,偌大的营舍就只剩下了李元吉和萧虎两个人。 又躺了一会儿,李元吉突然感觉脸颊上升起一阵温暖的感觉,他立即睁开眼睛,只见一束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自己的脸上,“好舒服!”他又惬意得闭上了眼睛。贪婪地享受了一会儿阳光的温暖后,他转过脑袋看向萧虎,哪知这一看不禁惊得“噌”得坐了起来,然后飞速扑过去,一把抓住萧虎的肩膀,激动地喊起来“太好了,你小子终于醒了。” 然而任他如何呼唤,萧虎只是愣愣地盯着屋顶,一声也不吭,跟昨天没有任何不同。 李元吉一颗激动的心瞬间沉入谷底,他不敢接受这个事实,立即使劲儿地摇起来“喂,你到底听到没有啊,听到了就吭一声啊。” 萧虎依然直直地盯着屋顶,没有丝毫的反应。 “咚”,李元吉颓然地倒了下去,他终于放弃了,也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时,自征南大比之后发生的所有的酸甜苦辣又一幕幕的闪进他的脑海,接着又想到了泰安城,想起了爹娘,然后忍不住念叨起来“爹,娘,哥,我想你们了。文秀,我想你了,你过得还好吗?”紧接着眼睛一热,一股股泪花立即从里面涌出来。 听到李元吉“呜呜”得哭了起来,萧虎终于动了一下,他缓缓地转过脑袋,眼睛里噙着泪花,轻轻地回了一句“我也想家了。” “我也想家了!?”李元吉身体一震,然后赶紧抹掉眼泪,不可置信地看向萧虎。 两行泪水顺着萧虎的脸颊快速滚落,最后“噗噗噗”得掉在床上,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我也想家了。” “呜呜......”,李元吉立即钻进被子里嚎啕大哭,他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反正就是忍不住。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后,李元吉突然感觉胸口顺畅了很多,整个人也顿时轻松不少,于是赶紧抹掉眼泪从被子里钻出来。又打量了萧虎一眼,确定他真得醒过来后,立即开心地打趣起来“大胡子说了,你要再不好,他下午就去二十六伍找张麻子给你跳一场大神。” 萧虎大嘴一咧,没好气地反驳道“我看你就像个跳大神的,你以为我没听见,他说的是找陶神医。” 听了这话,李元吉不禁一惊“你是怎么知道的?刚才你应该还没醒吧。” 萧虎漫不经心地回答“谁告诉你我没醒。” 李元吉蒙了“醒了!?刚才那会儿你就好了?” 萧虎突然得意一笑“嘁,其实昨天下雨的时候我就清醒过来了。” 李元吉听得一愣,紧接着一股无名之火“腾”得烧了起来。他突然掀起被子将萧虎死死地盖住,然后一屁股坐上去,挥起拳头“咚,咚,咚”得砸起来,一边砸还一边破口大骂“他奶奶的,叫你小子装,叫你小子装。” 萧虎立即求饶“欸,痛,别打了。” “不打?看我打不死你。”李元吉说着又砸了两拳。 “哎呦,轻点,轻点,别打脸,别打脸。” 李元吉这回是真生气了,你越说不打脸,他越是往脸上招呼,等打累了才恨恨地停下来。 萧虎这才赶紧将脑袋伸出来,生气地指着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脸蛋儿,怒骂起来“你他奶奶的也太狠了吧。” “哼!打死也是你活该。”李元吉愤愤不平地回了一句,然后爬回自己的床铺,心满意足地躺下来。 见李元吉不搭理自己,萧虎也不抱怨了,一边揉着脸颊一边回想着昨天的遭遇。现在想起来那一切就像一场梦,一场他这辈子做过的最离奇、最恐怖的梦。不过幸好现在梦醒了,他的心也平静下来了。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开口“我们写封信吧,我想给我爹说说话了。” 听了这话,李元吉的眼睛顿时亮起两道精光,然后“噌”得坐起来,兴奋地大喊起来“嘿,这主意好,我也该写封信了。” “我去找纸笔。”萧虎“腾”得使出一记“鲤鱼打挺”,然后“噗通”一下跳下床。 对于书信,军中还是比较人性的,在非紧要时段是允许士卒定期给家人写信报平安的。 泰安城,一场寒潮肆虐后,城内的温度瞬间下降了一大截,街道两边的梧桐树的叶子也在一夜间散落大半。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个城市的热闹与繁华,街道上依然熙熙攘攘,行人如织,好一副盛世繁荣景象。 “泰安五少”主要成员楚宗宝、萧虎、李继辉及李元吉发配到边疆已经过去三个月有余了,不过,他们依然是老百姓茶余饭后议论的话题,关于他们的各种小道消息依然在大街小巷中流传不息。 在神佑街中段一处规模不算小的酒馆内,有几桌客人正悠闲地喝着新鲜出炉的“状元佳酿”。 酒过三巡,一个身形瘦弱,一副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突然叹息起来“哎,你们发现没有,四少被逐后,这泰安城倒是安生了不少,不过也少了许多谈资笑料,真是无趣,无趣的紧啊!”说完还摇了摇头,然后又喝了一口酒,一副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旁边一个满脸横肉,身形肥硕的年轻人一脸神秘地接过话茬“我邻居家大哥的远房表亲在国子监当差,据他得到的内幕消息,那几个大少爷已经在关外战死了,尸骨都找不全,可怜的很啊!” 那个瘦弱年轻人刚要说话,隔壁桌的一个中年人突然转头拍了这胖子一下“我说钱胖子,不懂就别他娘的瞎说,人家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上战场以身犯险。我敢肯定那几位在出城前就把一切都打点好了,现在指不定在那儿有多逍遥,多快乐呢。” “嗯!”大部分人都点了点头,显然这个猜测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人加入了讨论,只听他压着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起来“我听说他们压根儿就没走,那摔断腿的魏勋不就还以养伤的名义滞留在泰安城嘛,其实另外四位爷也没走,现在正在城里面藏着呢。那日四人虽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城,但那都是障眼法,后来他们又都连夜悄悄折返回来了。” “嗯,我感觉这个说法很有道理!” “确实,以那几家的实力,这样做也不稀奇。” 这个说法一出立即赢得了更多人的认同。 “啪!”一个中年人猛灌了一口酒,然后拍案而起,愤愤不平地骂起来“他娘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说得对。”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阵认同。 “哎,这个世道就是达官贵人的世道,咱们这些普通人啊,就只有挨刀待宰的份儿。”一个书生立即感叹起来。 “没错,确实是达官显贵的世道,吃人的世道。”这番言论也引来一片共鸣。 这时几位脸生的客人突然走进酒楼,这些人见状立马停止了谈论,专心致志得喝起了酒。 征南大将军府,此时萧战将军正独自一人在兵器库内缓缓地踱着步,他的手从各式各样的兵器上轻轻拂过,像是在感受着上面传出来的凉意。“哎!”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自从独子被逐出泰安城,他仿佛突然老了十岁,动不动就跑到这里来唉声叹息。尽管萧虎很反叛很胡闹,他们父子一见面就要闹得不可开交,但那也始终他萧家的独子,是为他唯一的孩子,现在这个孩子远在边关,音讯全无,他这做父亲的心里怎能好过? 这时,老管事举着一封信兴冲冲地跑进来,见到萧将军立即激动地喊起来“将军,将军,少爷来信了!少爷来信了!” 萧将军虎躯一震,露出一脸的不敢置信“谁来的信?” 老管家直接将信塞到将军手里“是少爷,少爷寄回的书信,您快看看!您快看看!” 萧将军轻抚了一下信封,待确认了字迹才感觉到一丝真实。他颤颤巍巍地撕开信封,抽出书信,一页勉强说得过去的小楷立即映入眼帘。他立即开心地喊起来“没错,没错,是他,是他。”然后才耐心地一字一句地看起来。 看着看着,萧将军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眼泪也瞬间涌出来,接着一个不稳往后退了一步。 老管家见状急忙冲上去扶住萧将军“老爷,您别激动,小心身体。”同时心里想着“这小少爷,都入伍了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萧将军不敢置信地又看一遍手里的信,看完后不禁老泪纵横,然后开心地喊起来“我儿长大啦!我儿长大啦!”随后赶紧将书信塞进管家手里“快,快送去给夫人看。”喊完自己就大步冲出房门,朝着萧家祠堂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47章 云中遥寄锦书来(下) 看着将军欣喜若狂地跑出去,老管家赶紧展开书信读起来“ 父母亲大人如晤 孩儿萧虎在军中衣食无忧,一切安好,无须挂念。 孩儿在新兵营训练中表现出众,成绩优异,屡次受到上官夸赞,如今已经成为一名威风凛凛的骑卒。 昨日我同袍泽兄弟一起进山剿匪,在战斗中,孩儿与李元吉一马当先,斩杀、生擒匪徒十余名,立下大功,再次受到表扬。 私下想来,孩儿今天的一切皆源自父亲的精心教诲。以前孩儿年幼无知,胡作非为,不思进取,屡次顶撞父亲,如今每每想起皆深感无地自容,愧疚良深。 孩儿已下定决心改正自身恶习,认真学习,努力训练,誓不辱没萧氏一族保家卫国之碧血丹心,誓不践踏萧家人勇往直前之家风。 望二老诸事顺遂,贵体安康。 不孝子萧虎敬上。” 念完书信,老管家亦是潸然落泪。他在萧府已经待了不下三十年了,可以说已经和将军亲如一家,这些年他目睹着少爷的胡作非为,亦是无奈、唏嘘不已。现在少爷懂事了,他也感觉特别欣慰,不禁连声叫道“好!好!好!”然后立即收起书信,拔起老腿跑向内院。 李府,李夫人独自一人坐在内院的小亭子内,眼睛紧紧地盯着手里的兰花吊坠发钗,默默地发着呆。 这支发钗的来历可不一般,事情还得从三年前说起,那时李元吉才刚满十二岁,那天他独自在神佑街的庙会上游玩儿,路过一个琳琅满目的首饰摊儿时,眼睛立即被一支忽闪忽闪的兰花吊坠发钗紧紧地勾住了。 这发钗通体银白,最上面是一株盛开的大兰花,下面还吊着一株精美小巧的小兰花。两株兰花都做得美轮美奂、惟妙惟肖,在太阳的照射下还闪着点点银光,看上去流光四溢、好看极了。 瞧见一个衣服光鲜、青涩稚嫩的小孩儿一脸欢喜地盯着这支发钗,摊贩的脸上立刻挤出一堆市侩的微笑“小兄弟,喜欢吗?” “喜欢。”李元吉连忙点头。 “那你今天可是来着了,这钗子平日最少也得要十两,今天开业大酬宾,只收你七两。” “七两!”李元吉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衣袋。 “怎么样?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刚才街头的王夫人也特别喜欢,你不买,一会儿她回来我就卖给她了。” “别!别!别!”李元吉有些急了,不过又一脸羞涩地开口“我很想买,但是我的钱不够。” “你有多少钱?” “我只有六两。” “六两!”摊贩眼里立即爆出一道精光,不过却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这个嘛,要是换其他人我是绝对不会卖的,不过小兄弟,我看你颇为面善,我打眼一瞧就知道咱两很有几分眼缘,所以我就忍痛割爱,六两卖你啦。” “真的!”李元吉立即惊叫出来,然后生怕这摊贩后悔,急忙将自己积攒了好几年的家当一股脑儿全掏了出来,然后捂着钗子欢天喜地地跑回家去。一下子花完了自己的全部身家,他自然很舍不得,但这上面有娘亲最喜欢的兰花,想到娘亲肯定会喜欢,他立马感觉这钱花的很划算。 “哈哈哈”,摊贩的嘴都咧成了花,他兴奋极了,只用了两成的功力,就做成了一记大买卖。 收到钗子的一幕,李夫人至今依然记忆犹新,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最自豪的母亲,感觉自己这十几年来的付出果然都是值得的。 这些年来,她一直将这支钗子珍藏地严严实实的,从不舍得佩戴,只舍得偶尔拿出来看上一眼,就这一眼就能心满意足,开心一整天。其实这钗子远没有那么值钱,她当时接过来时就察觉到了,也知道孩子上当了,但看到孩子那副欢欣雀跃的模样,她也不在乎了,什么都比不上这份甜蜜和美好。 就在李夫人亲昵地抚摸着钗子的时候,婢女青竹拿着一封书信飞快得跑进内院“夫人,夫人,小少爷来信啦!元吉小少爷来信啦!” “什么!”李夫人“噌”得站起来,然后一个健步跃出六尺远,一把抢过青竹手里的书信。她捧着信封,看着上面那行熟悉的娟秀字迹,眼睛不由得一热,升起一阵雾气。 “嘿嘿,夫人,我就说小少爷的书信在路上吧,这不,已经到了。”青竹开心的说起来。 “啪!”李夫人伸手在信封上打了一下,气鼓鼓地说道“这臭小子,说了让你勤写书信报平安,这倒好,第一封就让娘等了四个月。”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一转眼脸上又重新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哈哈,夫人,你就别端着了,快点打开看吧。”青竹立即催促起来。 “对!对!”李夫人小心地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轻轻地抽出来。她先努力地眨眨眼,将眼中的雾气驱散,然后才认真地看起来,可看着看着视线又模糊起来,然后豆大的泪珠立即哗哗地翻涌出来。 她轻轻地擦掉已经流出来的眼泪,轻声嘀咕起来“好孩子,倒是出息了。”等看到最后一段,又突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然后玩味地摇了摇头“臭小子,真是人小鬼大。” “嘿嘿嘿”,青竹也轻笑起来,“文秀小姐要是知道恐怕要开心坏了。” 原来最后一段是专门写给文秀的,李元吉特意嘱咐娘亲给文秀带话,告诉她自己在边关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担心,好好吃饭,安心睡觉。 “哼!”李夫人“生气”得收了信,“怎么不说让我也不要担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哈哈哈”,青竹大笑起来,“夫人吃醋喽。” 李元吉信里的内容和萧虎的差不了多少,两人都是第一次写信,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在一番通力合作、商量讨论后才确定了各自要写的内容,后来又反复修改了好几个版本才总算完成,整个过程颇有一种“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的感觉。 当然李元吉信中最后一段的内容是萧虎没有的,当时写到这里时,他突然转过身去,生怕被萧虎看到。 “嗯?”看到李元吉突然变得鬼鬼祟祟的,萧虎的好奇心立即被钓了起来,于是赶紧偷偷摸摸地伸长脖子偷看起来。当看到“文秀”两个字时,突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干啥!?”李元吉赶紧捂住最后一段的内容。 “没事儿。” “没事儿你趴我后面干啥?有毛病吗?” “欸,当初和你一起看大比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文秀’吧。” 李元吉嫩脸一红“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跟我没关系,我只是突然觉得这名字很好听,文秀,文秀,文秀,......” “你找打!”李元吉突然暴起,扯过被子往他身上一盖,然后骑上去又是一顿胖揍。 一开始萧虎依然在被窝里口花花“文秀,文秀。”反正就是喊个不停。 李元吉见他越发猖狂,下手也重了起来。 挨了两记重拳,萧虎这才急忙求饶“哎哟,别打脸,还疼着呢。” 傍晚,巡视的骑卒都慢慢回来了,见萧虎又生龙活虎起来,众人立即好奇地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欸,小虎子,你好了?怎么好的?” 李元吉立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打好的,他就是欠揍,打一顿立即就好了。” 这话大家显然不敢轻易相信,但萧虎的脸就摆在眼前,又不得不相信。 一个圆脸骑卒立即一本正经地赞叹起来“小元吉,真有你的,连鬼拉魂都被你打好了,你这可比跳大神管用。” 这小士卒最醒目的特征就是脸圆,又大又圆,就像是一张烧饼,所以大伙儿就戏称他为“烧饼”。 烧饼来自陇右长坪县,只比萧虎大两岁,比李元吉大三岁,和两人一样,也是刚从新兵营调过来的。可能因为来自一个小山村,也可能因为家庭贫苦没见过世面,他总是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一些含蓄、害羞和内敛。这一点和李元吉的开朗、随性完全不同,和萧虎的放肆、任性差别更明显,不过他们三人关系倒是着实不赖,平时也总在一起玩儿。 李元吉立即得意洋洋起来“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区区小鬼那还不是三下两下就能收拾得妥妥贴贴。”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翻了个大白眼,要是眼神能杀人,这肯定能将李元吉杀死好几遍。 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骑卒说话了“小元吉,别忽悠我们了,我看啊,小虎子分明就是在装疯卖傻。”说着转头看向萧虎,“欸,小虎子,老实交代,当时是不是吓得尿裤子了,所以干脆顺势装傻充愣,好敷衍过去。” “哈哈哈”,这番话立即引起一阵哄堂大笑。 “你!”萧虎气愤不已,伸手愤怒地指着这人,不过指了半天也没想到说什么好,最后只是“哼”了一声,拉着烧饼气呼呼地就要离开。 没一会儿,袁校尉也走了过来,见萧虎正生龙活虎得和李元吉打闹,立即冲过去抓住他的肩膀“好小子,终于醒了,我都给陶神医和跳大绳儿的张麻子打好招呼了,正准备带你过去呢。” 听了这话,萧虎心里一热,对袁校尉的好感瞬间增加了不少。 袁校尉再一次将两人好好地夸奖了一番,临走时还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嘱咐道“好好干,有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我都给你们摆平。” “多谢袁校尉。”两人毕恭毕敬地抱了一拳。 “嘿嘿”,袁校尉开心一笑,他发现这两人给自己行的礼真是越来越真诚,越来越恭敬了。 第48章 狼来了 两日后,一二二伍又恢复了巡守任务,经栖凤山一役刚入伍的新卒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特别是李元吉和萧虎,既得到了锻炼还斩获一份不大不小的功劳,可谓收获颇丰,所以五人的心情很是不错,也不急着赶路,干脆就慢慢地溜达着,天南地北地闲聊着。 几人聊得很是畅快,就连平日里话不多的祝青山也打开了话匣子,谈笑风生起来。只有秦猛是个例外,他很少开口,不过却总是有意无意地瞅李元吉、萧虎一眼,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但是又有些犹豫,看起来很是纠结。 北方的天冷得很快,花草树木也凋谢的很突然,两日不见,绿色的原野已经尽数枯黄衰败。放眼望去,生机盎然的大草原已经不复存在,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萎靡、破败。 “自古逢秋悲寂寥”,身处在这片暗黄的天地间,人也难免跟着惆怅起来。 看着毫无生机可言的大草原,赵进财不禁重重一叹,然后一脸无奈地抱怨起来“春天夏天看绿色的草,秋天冬天看黄色的草,天天除了看草就是看草,他奶奶地,真是看腻歪了。” 李元吉对此的看法倒是不同“其实我感觉还好,这冬天的草原虽然少了一些生机,也多了一些暮气,不过倒也生出了另外一番韵味,看上一眼就能让人体会到一种厚重、沧桑。” “嘿嘿”,赵进财轻轻一笑“以前老秦动不动就嘲笑我矫情,今天才发现和你小子比起来我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哈哈”,李元吉开怀一笑。 赵进财又抬头看向南边“这里的草我算是看够了,现在我只想去王朝的首都泰安城看看。那里可是王朝最富裕、最繁华的地方,听说那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到了夜晚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还听说神佑街集市有很多胡商,在那里可以买到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城内每年还举行盛大的征南花车大比,那可是王朝最盛大的活动。”说着他转头看着剩下的四人,“你们知道吗?有一年我特地带着全家老小去看过一次花车大比,因为路程太遥远,我们不到五更就出发了,一路紧赶慢赶才在正午时分赶到地方。等我们进了城,好家伙!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我们也只能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远远地瞄一下,而且没看一会儿就得打道回府,因为再晚些就赶不回家了。但饶是这样,我们依然没在天黑前赶回家,到了半夜三更我们全家老小依然在荒郊野岭里赶路。当时我就一直在想啊,等将来我要是出息了,就一定带全家人去城里住上十天半个月,把整个泰安城所有好玩儿的地方全转一遍,把所有美味珍馐全吃一遍,让他们都能尽情地享受到王朝最富裕奢侈的生活,览尽世间最繁华的盛世景象。”说着,他的两只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遐想。 等赵进财讲完,剩下的四人全部沉默了,原本热闹的气氛顿时变了个样。连最不懂风花雪月的秦猛也感觉胸口堵得慌,只见他脸上一会儿充满了柔情,一会儿又挂满了愧疚,很是复杂。 李元吉是土生土长的泰安人,出身在官宦之家,他不愁吃不愁穿,出门逛集市、看花车大比更像吃饭一样寻常,他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件再也普通不过的事儿,整个王朝的人应该都和他一样,结果现在才知道,并不是这样,还有那么多人像赵大哥这样想进城看看都困难重重,甚至还有很多人像二壮一样连饭都吃不饱,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胸口憋得慌。 而作为“泰安四少”中的一员,想到自己天天在城内吃喝玩儿乐、惹鸡逗狗、穿梭游荡,萧虎只感觉羞愧难当。 就在众人皆沉默不语的时候,李元吉突然抬起脑袋看着赵进财,一脸欣喜地开口“赵大哥,等将来你们再去泰安城,就来找我和萧虎好了,我们绝对让你们玩儿个痛快,吃个痛快。” 听了这话,萧虎顿时来了精神,他猛拍一下胸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给你说,泰安城什么东西最好吃,哪些地方最好玩儿,没有我萧虎不知道的。”然后又转头看着祝青山、秦猛,“祝大哥,秦大哥,还有你们,到时候也一起来过来,我们保证给你们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赵进财赶紧“哈哈”一乐“这可是你们说的啊,将来我们就去找你们,要是玩儿的不好,吃的不好,我可第一个不愿意啊。” 萧虎再次保证“把心放进肚子里吧,有我绝对错不了。” 李元吉“嘿嘿”一笑,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一点萧虎真没吹牛,我能给你们保证,人家‘泰安四少’的威名可不是白混出来的,想当年......” 听到李元吉马上就要揭露自己不光彩的过去,萧虎顿时急了,立即探身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巴。 听见动静,剩下的三人立即朝那边看过去,眼睛里投出来的全是好奇的目光。 赵进财“呵呵”一乐“哎哟,看来这里好像还有些了不得的故事呢,赶紧说来让我们听听。” 李元吉向右一闪灵活地挣脱了萧虎的“魔掌”,然后朝他做了个鬼脸后,调皮地说道“好,那今天我就来说说某人叱咤泰安城的“光辉”事迹吧。” 眼看自己的“清白”不保,萧虎急中生智突然想出了一条“围魏救赵”的妙招。于是立即坐回来,摆出一副镇定自若、悠然自得的模样“那好,既然大家都有兴趣听,那你就讲吧。不过,等你讲完了,我也要给大家讲个故事,那是一个某人和一个叫文秀的女孩儿的故事。哈哈,那真是一个情意绵绵、婉转动人的好故事啊。” 赵进财听了立即兴奋地喊道“哟,好啊,好啊,听起来还是才子佳人的戏码啊,都快快讲来吧,我最喜欢听啦。”反正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听了这话,李元吉立即呆愣当场。 看着李元吉呆愣的模样,萧虎得意极了,立即阴阳怪气地催促道“喂,你倒是说啊,要是不说,我可先说了啊。” 李元吉的小脸突然涨得通红,急忙指着萧虎愤怒地威胁道“你!你敢说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萧虎也回了一个鬼脸,然后一脸得意、挑衅地开口道“这事儿还得从征南大比说起,......” “啊!”李元吉吼了一声,同时挥起拳头砸了过去。 看情形不妙,萧虎赶紧拍马逃跑。 李元吉怒喝一声“哪里逃?”然后提马追了出去,一边追还一边放狠话“别让我抓住,要不然铁定将你萧虎打成萧病猫。” 萧虎立即回头挑衅道“萧病猫好歹也是猫,依然能把你这只小胖鸡吃掉。”说完还猖狂地“哈哈哈”得大笑。 “驾!”李元吉立即拍了一下战马,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上去,在这人可恨的脸上重重地来上一脚。 看着李元吉、萧虎在草原上你追我赶、嬉笑打闹,祝青山、赵进财、秦猛三人不禁露出一脸满足、欣慰的微笑,就像是三个正在享受天伦之乐的长辈一样。 刚笑了一会儿,祝青山脸上的笑容慢慢地僵住了,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这两个孩子,还有更多的像这两个孩子一样的年轻人都不用去战场上拼命、厮杀,永远过得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就像现在这样。 从军十年来,他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年轻人年纪轻轻的就命绝于沙场,那些侥幸活下来的,也再也保持不住本来的乐观、单纯的模样。“我希望你们能永远这样。”他默默地祈祷着,同时转过脑袋坚定地望向北方,“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边境上很是平静,这段时间也是李元吉来到边关后度过的最闲适的时间,每天巡视完防区还能拉上几个好兄弟纵马畅游,感受着浩瀚草原的地阔天高,欣赏着壮丽的长河落日,很是惬意、自在。 草原的冬天来的格外得快,没过多久刺骨的北风卷着寒潮呼啸着扑面而来,李元吉总算感受到了边关的苦寒,他感觉寒风拍在脸上就像刀子划过一样,疼得厉害。 在寒潮的侵袭之下,军营的木质墙壁显得单薄得可怜,寒风顺着墙上的缝隙“呜呜”得往里灌。直到营房的墙外面铺上了一层厚实的草垫子,大通铺下面的火也点起来,寒冷彻骨的营舍内才总算暖和起来。 这日一大早,众人穿上厚实的御寒棉袄,裹上密实的羊毛大氅,带上保暖的羊绒面罩,开启了新一天的巡视任务。不管天气有多冷,巡视工作可一刻都不能停。好在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肆虐了三天的寒风终于消停了,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来总算给大家带来了些许温度。 李元吉、萧虎相互看了一眼,只见各自的面罩上挂满的白色的小冰凌,从远处看上去简直就跟白胡须一模一样,就连各自的睫毛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让整个人看起来跟小老头一样。 “哈哈哈”,萧虎指着李元吉笑了起来“不知道您老今年贵庚?” 李元吉很是配合“我六十,您老多大?” “哈哈,我八十四。”在这上面萧虎还不忘占个便宜。 李元吉立即打趣起来“那您得多注意身体了,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我去你个头!”萧虎立即扯下面罩上面的冰凌,当成暗器朝李元吉扔过去。 “嘿”,李元吉身体一歪躲了过去,然后也扯下自己面罩上的冰凌进行反击。 赵进财身体一晃躲过一只“暗器”,然后急忙大喊“欸,臭小子,别伤及无辜。”说着紧了紧包裹着身体的大氅,嘀咕一句“他奶奶的,这鬼天气。” “呜,呜,呜......”,这时,一阵沉闷而又急促的号角声突然从前方传了过来。 “不好!”祝青山大惊失色,然后急忙朝着李元吉、萧虎喊起来“你们两不要闹了,跟紧我。”喊完便扬鞭打马冲了出去。 剩下四人立即打马跟上去,别看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穿得跟狗熊一样,但当战马真跑起来,仍能感觉到一阵阵凌厉刺骨的寒风像箭一样不停地扎进来。不过这时大家也管不了这个了,为了方便五人甚至还直接把碍事儿的面罩和大氅扯了下来。 绕过一个缓坡,两队飞驰而来的人马立即映入祝青山五人的眼帘。前面一队只有五人五马,和他们穿得一样,都是大楚骑军统一配置的灰色大氅,很明显是自己人。后面那队骑军的打扮就明显不一样了,他们皆身着乌色羊皮袄,头戴褐色风雪帽,腰间挂着环首弯刀,这不是狼克骑军还能是谁! 第49章 斩狼(一) 祝青山极目远望,见那队狼克骑军至少也有三十人,本就不安的心又猛得一跳,然后立即朝左右喊道“对方人数不少,接下兄弟后立即撤回,不得迎战。” 剩下的四人立即齐声回答“喏!”说话时,几人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里面透着坚毅、果敢、决然的锋芒。 在距那五名袍泽百步的地方,祝青山果断下令“转!” 五人立即向左拨转马首,战马当即“呼哧,呼哧”得嘶鸣起来,然后歪着身体划出一个大圆,从容转向,这时那五名袍泽也正好赶到,十人顺势汇合在一起,以一字阵型并排奔跑。 这时双方才认出彼此,原来被追赶的正是烧饼所在的六十三伍。 李元吉立马向烧饼喊话“烧饼,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烧饼大声回答,“他奶奶的,被这群狼崽子追了半天了,就是甩不掉。” 李元吉急忙回头,只见那支狼克骑军仍然在后面拼命地追着,紧紧地咬着不放。他急忙朝祝青山大喊“祝大哥,他们还在追。” 祝青山立即回答“我知道,只管跑。”他不用看就知道狼克骑军还在后面紧追不舍,他太了解这些人了,他们就是凶残、嗜血的狼,遇见猎物肯定会死咬着不放,尤其在他们人数占优的情况下,不把猎物撕成碎渣,别指望他们会良心发现放人一马。 大楚骑军配备的战马都是王朝首屈一指的好马,脚力非同凡响,但和狼克人的草原纯种良马一比较,仍然逊色了不少。当李元吉再回头时,只见狼克骑军又近了不少,于是急忙向祝青山示警道“祝大哥,他们......” “我知道,”祝青山立即打断他的话,“不要分心,只管跑,剩下的全听我的命令。” 听了这话,李元吉连忙收回心思,这是他第一次遭遇草原骑军,现在的情况他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生死关头,自然是听前辈的话比较好。 这支狼克骑军游荡到这里是想碰碰运气,幻想着逮到一些落单的楚人打打牙祭,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撞见了一支大楚骑军的巡守小队。见这支小队仅仅只有五人五马,杀起来易如反掌,他们饿狼一样的眼睛里立即露出嗜血的光芒,于是果断打马追了出去,就像在追赶一只掉了队的肥硕绵羊。 追了一会儿,发现又有五个骑卒跑了过来,一个头目模样的魁梧狼克骑卒顿时乐开了花“哈哈,又来了五个送死的,看来今天这一行又来着了。” 这头目一说完,他身边的一个年轻骑卒立即谄媚地附和道“哈哈哈,大哥,每次跟着你都有肉吃,狼神肯定一直都在庇佑你。” 听了这话,头目立即仰天大笑,笑完后转头对着后面“叽哩咕哇”地喊道“小崽子们,等会儿先别杀人,我们先好好玩玩儿这群小绵羊。” “喔,喔,喔......”,这话一出,后面的狼克骑卒们立即兴奋得不得了。 没一会儿,双方的距离又拉近了一大截儿,那年轻骑卒立即开始拍马屁“大哥,这么远的距离放眼整个草原恐怕也只有你的神臂能够得着,给我们露两手吧。” 狼克头目“哈哈”一笑,随即得意地抄起他引以为傲的狼头硬弓,再抽出一支长箭,曲臂拉满弓弦,瞄准了前方一个楚卒胯下的战马,手指一松,只听“嗖”的一声,箭矢顿时划破长空,快速飞向前方。 祝青山一直留意着后面的动静,见为首的狼克骑卒射出一箭,立即大喊“箭到!散!” 此令一出,所有人立即轻拨马首闪到一旁。 “呼!”李元吉突然听见耳旁传来一阵破空的声响,随即就瞥见一支足有四尺长的箭矢从天而降,最后“噗”得一声落在他刚才行进的路线上。 这一箭的威力可是不小,只见大半个箭杆都插进了草地里面,只留下两片白色的箭羽在上面随风摇晃。 李元吉立即惊出一身的冷汗,他哪里能想到战斗还没打响自己已经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狼头硬弓!”看到那支箭矢,祝青山立即猜到了对方使用武器。这弓他还真了解过,硬度极高,非百石气力不能开。“用这么硬的弓还能射出如此准头,看来这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他感觉今天得有一场恶仗要打。 见那人又放出一箭,祝青山赶紧大喊“箭到!散!” 箭矢转眼间就飞了过来,贴着赵进财的脑袋“嗖”得一掠而过,然后深深地钉进他正前方不远处的草地里面。 这一下可把赵进财吓得不轻,他急忙拍了拍胸口,破口大骂起来“干他娘的狼克小崽子,差点把老子的魂都吓飞了。” 狼克头目接连射了六箭,不过结果好像一点儿也不乐观,六箭弹无虚发,全都扎进了草里面。他顿时感觉脸挂不住了,破口大骂起来“他娘的,该死的羊羔子,给我等着,我这就过去亲手把你们碾成碎渣。”骂完恨恨地放下硬弓,抡起鞭子就在马背上狠抽起来。 见狼克骑军进入射击范围,祝青山可不打算浪费机会,果断下了攻击的命令“放箭!!!”话音未落,自己已经率先将弓箭端了起来,再伸手一拉,箭矢立即呼啸着飞上了天。 听了命令,李元吉也赶紧举弓搭箭,就在他瞄准的时候,突然听见旁边传过来一阵“嗖嗖嗖”的声响。他立即抬眼查看,只见祝青山左手端着弓纹丝不动,右手飞快地抽箭、张弓,抽箭、张弓,一眨眼已经射出七八支箭,动作快得让他眼花缭乱。 他着实被这种神奇的速射技艺惊到了,于是立即依葫芦画瓢地学起来,哪知开始的几箭还有模有样,到第五箭时便感觉手指发软捏不住弓弦了。他赶紧将速度放下来,深吸了一口大气稳了稳后,才继续射起来。 狂妄嚣张的狼克骑军在后面死死地咬着不放,尤其是那头目,已经急不可耐了,等不及要看到这群胆小如鼠的楚人臣服在自己的铁蹄下。哪知这群懦弱的只知逃命的猎物竟然会突然回身发动攻击,他们一个不慎当即被这波破空而至的箭雨“淋”了个正着。 “啊后突然响起一阵阵的惨叫,狼克头目立即回头,正好目睹到七八个中箭的部下从马上摔到地下。有几个格外凄惨,刚掉下去就被后方赶上来的战马踩了个正着,随着马蹄踏下去,立即听见他们的身体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羊还未吃到,却先被咬了一口,狼克头目勃然大怒,立即瞪圆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喊道“放箭,放箭,把这群羊崽子通通射死!” 挨了一通乱射,那些骑卒也都忍不下去,听了命令当即射出一波凌厉的箭雨。 见箭矢像雨一样铺天盖地压过来,祝青山急忙大喊“箭雨来袭!散开!躲避!” 众人听罢立即拉扯马首向两侧散去,同时奋力地施展出各种各样的躲箭技巧。 李元吉俯下身体像膏药一样紧紧地贴住马背,萧虎则使出一招“洞里藏身”将身体挂在马肚子上。这些技巧都是不久前才学会的,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快就全用上了。 李元吉刚趴下,就听见左右两侧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响,紧接着箭矢就“噗,噗落在他们刚刚闪出来的位置上,“好险!”他不禁暗叹,“如果不是祝大哥,我们这会儿恐怕已经变成刺猬了。” 祝青山惊险地躲过一支箭后,又马上回头查探情况,哪知脑袋刚转过来,突然瞥见一个闪着寒光的白影对着自己从天而降。他大惊失色赶紧向右拉扯战马,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只听见“当”的一声巨响,一支四尺余长,一指来粗的长箭重重地射在了他的后背上。他感觉后背猛地一疼,好像整个胸膛都被刺穿了一样,然而这还没完,他铠甲上的几颗甲钉在这势大力沉的巨箭的冲击下,立刻崩断成两截,紧接着几片玄铁甲片便失去了控制“哗啦”一下掉在了地上。 他来不及检查后背的情况,因为又有一波箭雨呼啸着朝这边飞了过来,他急忙下令“聚!” 众骑卒听了命令立即回拨马首,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就这样,在祝青山的指挥下,众人就像一条条蜿蜒的蛇一样忽左忽右、成“之”字形弯弯曲曲地向前奔跑。用这种方式躲避箭矢还真是有奇效,狼克骑军连续发射了好几波箭雨,但大家仍然人人完好。 看着放了半天的箭,但一个人都没有射到,狼克头目立即恶狠狠地骂道“他妈的,全都是废物,都他娘的把家伙收起来,给我冲,冲上去活剥了他们。”骂完后立即像拼了命一样,疯狂地抽着战马。 后面的射击一停止,祝青山立即发起了反击。 不过这次狼克骑卒倒是变聪明了,学着铁石骑卒的样子也轻松地躲过了飞来的箭雨。 见攻击失去了效果,祝青山开始暗暗着急,狼克人的速度本就更快,照这样下去他们迟早要追上来。“不能再跑下去了!”他心里一横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于是立即转头朝六十三伍伍长薛卫喊起来“老薛,这么跑下去迟早要出事儿,我们倒不如棋行险招,拼死一搏,这样反而能找到出奇制胜的机会。” 听了这话,薛卫精神大振,立即回答“老祝,俺早就想转身和这帮杂碎战一场了,你想怎么办尽管说,俺全听你的。” 祝青山也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左你右,咱们给他们来个两面夹击。” “好!”薛卫兴奋地喊起来,“你就下令吧。” “行动!”祝青山就简单地喊了两个字,然后便猛拉缰绳,带着自己的部下向左急拐过去。 在一二二伍向左拐的时候,六十三伍同时拐向右边。两伍人马一左一右以“人”字形散开,再划出两条弧线后,分别从两侧朝狼克骑军迎面奔杀过去。 见楚人突然转向,狼克骑军头目还以为他们想分散逃跑,刚准备分兵追击,又发现他们竟然转了个大弯,然后直奔自己这边冲过来。“哟呵!”他开心地笑了起来,“这帮楚人莫不是吓傻了,竟然主动跑过来送死。” 那个年轻骑卒见状急忙提醒“老大,他们不会是发现逃不掉,便想和咱们拼个鱼死网破吧。” “鱼死网破!?”狼克头目鄙夷地笑起来,“小羊羔还妄想和狼拼死一搏,今天他们要能跑一个,我立即将整个草原的羊粪全吃掉。” 第50章 斩狼(二) 看着与狼克骑军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脸上的狰狞表情,李元吉的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再次握住了挂在马背上的硬弓。 不过祝青山可没有发起进攻的打算,他还在等着最佳时机的出现。 狼克头目身边的一个骑卒急忙建议起来“老大,要不要兵分两路杀过去。” “分个屁。”狼克头目傲然回答“管他几路来,老子就一路去,照样杀得他们满地找牙。” 三队人马越跑越近,就在擦肩的一瞬间,祝青山立即大喊“放箭!全力放箭!” 听了命令,李元吉当即举起弓箭,猛吸一口气,卯足了力气,飞快的射起来。这次依然是速射,在射出第五支箭时,他还是感觉有些吃力,不过赶紧咬紧牙关,拼了命地坚持了下来,在这一刻,他恨不得把箭筒里的箭一股脑全倾泻到对面那些人身上。 见楚人发动了攻击,狼克头目也不敢再托大,立即下达了反击的命令。 刹那间,箭矢从不同的方向齐齐钻进空中,刺得空气“呼呼”作响,仿佛是沸腾了一样。 铁石骑军人数虽少,但人人奋勇,锐不可当,射出去的箭矢无论在气势上还是在准确度上都在狼克骑军之上。 随着箭雨急速坠下,又有几名狼克骑卒当场被射落下马。 有一个狼克骑卒倒是极其幸运,一支箭矢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去,人却分毫未伤。“哈哈哈”他不禁得意得仰天大笑,哪知一转眼胯下的战马就重重地挨了几箭。 “昂~~”这马立即痛苦地嘶鸣起来,接着两条前腿一抬猛地跃了起来,一下把这骑卒甩出去老远,最后像发狂了一样逃向远方。 这么近的距离,铁石骑军这边也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 六十三伍的一名老卒刚射出一箭,正准备重新挽弓,哪知一支冷不丁飞过来的长箭突然命中了他的脑袋,“噗通!”他立即摔下战马,当场气绝身亡。 一二二伍这边也不容乐观,秦猛正在拉弓,左肩膀突然被一支冷箭射中,然后身子一歪当即直直地栽下战马。在中箭的瞬间,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肠子给拽出来,因为早上在往棉袄上套铠甲的时候,就因为嫌穿得麻烦,便索性将肩膀上的披膊给卸了下来。这下好了,这些狼克骑卒就像知道这事儿一样,哪儿都不射,专射他的肩膀。 赵进财正奋力的射击,哪知胯下战马的前腿突然挨了一箭,这马当即“轰隆”一声栽入地下。他感觉身体一轻,整个人立即被甩到了天上,飞出去三四丈的距离后才重重地砸在草地上。 李元吉听见动静赶紧回头,正好目睹了赵进财和秦猛从马上摔下来,像石头一样不停翻滚的惨状,立即惊骇地大喊起来“赵大哥!秦大哥!” 萧虎听见喊声也急忙回头张望。 祝青山急忙大声提醒“别分心!只管放箭!”说着右手连连翻动,一转眼又射出三支利箭。 李元吉也明白现在绝不是分心的时候,于是立即强忍下跑回去的冲动,抽出箭矢继续进攻。 他搭上一支箭,刚拉开弓弦,突然听见“砰”的一下,弓弦突然弹了回去,箭矢也当即直直地掉了下去。他惊惧地看了看正在微微颤抖的手指,然后赶紧再抽出一支箭,再次尝试。这次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颤颤巍巍地拉开弓弦,感觉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立即松手将箭射出去,然而,这次的距离倒是够了,但方向却偏得厉害。“啪!”他狠狠地将手指拍在弓臂上,他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弱小。 萧虎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连续射出十几支箭后,两根手指也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见他的小脸憋得发紫,眼看着也要坚持不下去了。 李元吉身体一歪灵巧地躲过一支呼啸飞过来的冷箭,现在他已经没法拉弓了,但敌人依然在肆无忌惮地放箭,这可把他急坏了。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突然把心一横,直接将弓扔掉,然后“噌”得拔出“斩狼刀”,径直朝狼克骑军冲杀过去。 祝青山见状急忙大喊“小子,干什么,回来!” 李元吉这时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心里就抱着一个念头冲过去宰了这些狼克人,给赵大哥、秦大哥报仇! 萧虎见状也赶紧拔出战刀,紧拍马背快速冲出去。 见事已至此,祝青山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立马打马跟了上去,同时右手飞速挥动,准备将仅剩的几支箭全部倾泻出去。 “斩狼刀”反射出的一抹亮光引起了李元吉的注意,他斜眼一瞥,只见刀身银光流传,笼罩着摄人的寒芒,心中的豪气顿时冲天而起,大喊道“好一柄斩狼刀!今天就把狼来斩!” 两个狼克骑卒见李元吉纵马杀过来,立即举弓连放了两箭。 见利箭拖着白色尾翼扑面飞过来,李元吉立即使出一招“洞里藏身”,飞快地将身体贴到马腹上。“呼!呼!”他的身体刚探下去,那两支箭矢就已经飞到,他的反应若是再慢一点,这会儿恐怕已经出大事了。 见箭矢落空,那两个骑卒急忙再伸手抽箭。 不过他们显然高估了自己的速度,就在他们搭箭拉弦之时,李元吉已经杀到。只见他突然坐起来,对着其中一人的手臂“呼”得挥出“斩狼刀”。 那骑卒意识到不妙急忙收臂,但还是慢了半拍。锋利的“斩狼刀”转瞬已至,“噌”得砍在他的手臂上。“啊!”他立即痛苦地哀嚎起来,手中的硬弓也应声掉到地上。这还是他收得够快,要不然整个手臂也得随弓一起掉下去。 李元吉正要将这人干掉,突然瞥见旁边那骑卒手臂一动朝自己射了一箭。他大惊失色,身体往后猛地一缩,紧接着感觉眼前白影一闪,一支箭贴着他的面门一闪而逝。在这刹那间,他全身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他绝对不能放任这样的威胁存在,于是果断挥刀砍了过去。 那骑卒见状,弓也不要了,立即当成武器甩了出去。 只听“咔嚓”一声,这硬弓直接李元吉的“斩狼刀”砍作两段。 那骑卒则赶紧趁机去拔挂在腰间的弯刀。 李元吉可不打算让他得逞,立即使出一记“白虹贯日”,只见“斩狼刀”突然化作一阵疾风,朝他胸口猛刺过去。 “斩狼刀”果然锋利,不费吹灰之力就刺破了狼克骑卒身上的棉衣。 不过就在李元吉以为能轻松刺穿这人的胸口时,“斩狼刀”突然停住了,他感觉好像刺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这狼克骑卒也察觉到了这个变故,惨白如冰的脸上突然露出一阵欢喜,他这才记起来自己里面还穿了一件铠甲。“哈哈!”他激动坏了,死里逃生让他精神大振,于是一把抽出弯刀,使出全部力气朝李元吉狠狠地砍过去。 李元吉哪敢犹豫,立即收刀格挡。 只听“当”得一声,两柄大刀重重地砍在一起,还爆出一阵刺眼的火星。 “嗡,嗡”李元吉感觉一阵阵剧烈的震动顺着“斩狼刀”快速传进手臂,他手臂突然一麻,斩狼刀”差点脱手掉了下去。 趁两人打斗的工夫,刚才那个被砍伤了手臂的狼克骑卒用反手抽出弯刀,然后愤怒地大叫一声“啊!”紧接着便朝着李元吉猛砍过去。 李元吉听了动静立即杀了个回马枪,重新将他逼回去。 这边的危机刚解除,那边又风云再起,那骑卒趁李元吉不注意,又举起弯刀对着他的脖子狠狠地砍下去。 李元吉可没忘记留意这边的动静,察觉到不妙,立即附身躲避。这一刀还真是惊险,已经擦到了他的后脑,要不是他的反应够快,脑袋恐怕已经不在了。 见李元吉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自己眼前,狼克骑卒心中大喜,大喊一声“去死吧!”然后举起弯刀使出全身的蛮力重重地劈下去。 “坏了!”李元吉一爬下去就立刻意识到这个举动犯了大忌,正要想办法补救,突然听见上面传来“砰”得一记闷响,他急忙起身查看,只见这骑卒的面门里正深深地插着一支箭矢。 这狼克骑卒睁大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和不可思议,紧接着便轰然栽下马去。 李元吉顺着这支箭迅速看过去,就这一眼让他感觉心里猛地一暖,因为祝青山正举着弓立在后面不远的地方,应该一直在守着自己。 他刚要开口,突然发现祝青山两指一松,对着自己的面门放了一箭。他立即愣住了,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感觉自己脸边“呼”得刮过一阵劲风,一个白色的虚影“嗖”得飞了过去。 李元吉急忙回头,发现那个被自己砍伤的骑卒正举着弯刀站在后面,而祝大哥的这支箭也如上一支一模一样,正精准地插在他的面门里。 替李元吉解决掉了麻烦后,祝青山立即大喊“小子,在战场上万万不能分心。还有,砍他们的脑袋和脖子,要一刀毙命,千万不能手下留情。”喊完再次搭箭朝萧虎那边射过去,这个他同样不放心。 李元吉稳了稳心神,随即提起“斩狼刀”朝下一个狼克骑卒杀过去。 那狼克骑卒见状也立即打马冲杀过来,两人在中途相遇,两柄战刀“当”得猛烈地撞在一起。 李元吉忍住手掌的麻痛,再次挥刀朝这骑卒的脖子砍过去。 这狼克骑卒的反应倒是不慢,立即举刀格挡。 李元吉立即变招,在这骑卒的胸口上神出鬼没地砍了一刀。然而却听见那里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他也总算明白了,这些狼克骑卒的棉袄里面还穿了铠甲。 这狼克骑卒阴阴一笑,立即举刀发动了反击。 不过李元吉的攻势显然更凌厉,只见他手里的“斩狼刀”几乎化作一阵虚影。 这狼克骑卒见这暗藏杀机的刀影如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立即扯着缰绳狼狈逃窜,一边逃一边对着后面大喊起来。 李元吉听不懂他喊得是什么,不过也能猜出个大概,因为他刚喊完就有一个狼克骑卒摇晃着弯刀朝自己杀过来。 见这骑卒一靠近,李元吉立即对着他的脑袋舞出一朵摄人的刀花。 这骑卒只觉眼前一阵寒芒激闪,急忙扯动缰绳连连后退,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瘦弱的楚国小卒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对付,于是立即朝同伙使了个眼色,自己则驱马绕到李元吉的身后。 第51章 斩狼(三) 见这两个狼克骑卒一前一后将自己夹在中间,李元吉立即看穿了他们的阴谋诡计,于是立即打马冲出包围圈。 可刚跑了几步,又见第三个狼克骑卒举着弯刀吆喝着从前面截杀过来。 他毫不慌张,冷静地盯着空中的弯刀,在它劈到头顶的刹那间猛然侧身,紧接着迅速挥起“斩狼刀”,风驰电掣一般朝这骑卒砍过去。 这骑卒大吃一惊,身体急忙歪向另一边。 但李元吉可不会让他这么轻易地躲过去,立即伸长手臂,“斩狼刀”顿时如影随形一样跟上去,锋利的刀刃“噌”得在他脖子上灵巧地划了一下。 战马载着这狼克骑卒“嗖”得从李元吉身旁冲过去,可还没跑多远,就见他一脸惶恐地捂住脖子,然后“噗通”一下栽下马去。 李元吉正准备看看这人的死活,可刚回过头,就见后面的两个狼克骑卒一人挥舞着一把刀,一左一右朝自己砍过来。 “这下看你还往哪里跑?”这两个狼克骑卒不禁露出一脸的阴笑,他们自以为已经将李元吉闪避的空间彻底封死了。 可李元吉脑子转得可比他们想快多了,见情况危急,立即往前一扑,直接在他们的刀锋下钻了出去。 这两个狼克骑卒不禁一愣,他们没想到这楚人这么精,在这种的夹击中还能死里逃生。 右边的骑卒立即打马折返回来,他恨恨地想着老子直接将你活活踩死。 李元吉刚想站起来,那骑卒已经打马冲到他面前,他只觉眼前一黑,两只硕大的马蹄子已经对着他的脸踩下来。他大吃一惊,赶紧翻身,逃命似的躲到一边。 见踩了个空,这狼克骑卒立即扯动缰绳,让战马继续踩过去。 李元吉见状再次翻滚躲避。 可这狼克骑卒又打马跟上去,一副不踩死你誓不罢休的样子。 见这样下去迟早得出问题,李元吉也不打算再躲了,腰部猛一发力,就势一滚,“噌”得从马腹另一边窜出去。然后赶紧起身,趁这狼克骑卒还没有反应过来,“呼”得刺出“斩狼刀”,像风一样朝他手腕挑过去。 见这楚卒突然从另一侧冒出来,这狼克骑卒刚要挥刀劈砍,突然感觉手腕一疼,弯刀当即掉了下去,“啊”,随即痛苦地哀嚎起来。 李元吉可不管你那么多,“腾”得跃起来,锋利的刀刃如蜻蜓点水一般灵巧地抹过他的脖子。 这狼克骑卒立马嚎不出来了,然后捂着脖子直直地栽下去。 旁边的狼克骑卒见同袍惨死,立即怪叫着朝李元吉杀过来。 李元吉懒得与他做正面接触,闪过这一刀后,就地一滚,干净利索地穿过战马,神出鬼没地闪到另外一侧。不等他转过来,立即刺出“斩狼刀”,寒冷的刀身当即深深地扎进他的大腿。 这狼克骑卒倒是个狠人,只叫了一声,便立即挥起弯刀朝李元吉的脑袋砍去。 李元吉毫不闪躲,左手“嗖”得伸出去,一把拿住他的手腕,然后往下一拉,顺势将他扯下战马。 这狼克骑卒还真是又几分血性,摔了个七荤八素依然不放弃,他死死地抓住李元吉,腰部猛得发力,使出了看家的摔跤本领,打算将其掀翻在地。 李元吉年纪不大,但习武却有些年头儿了,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噌”得抽出“斩狼刀”,“噗”得插进他脖子。 “噗!”一股猩红的血液立即从这狼克骑卒的脖子和口鼻里翻涌出来,李元吉赶紧将脸别过去,他现在看到这个画面仍会感觉心里一个劲儿地发慌。 将携带的箭全部射出去后,祝青山立即杀进人堆与狼克骑卒混战在一起。不过,在战斗之余,他还始终留意着李元吉和萧虎那边的动静。 见李元吉坠马,他猛地一惊,立即使出全力将与自己纠缠的狼克骑卒震退出去,然后挥刀顺势一砍,在其喉咙上开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做完了这一切,他连看都不看,立即拉扯缰绳朝李元吉那边赶过去。 谁知另一个狼克骑卒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来,举起弯刀便朝他脑袋砍下去。 祝青山赶紧侧身躲避,不过还是慢了半拍,只听“当”的一声,那弯刀重重地砍中了的他肩膀。他立即惊慌地看过去,随即猛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肩膀上的披膊救了他一命。“哈!”他立即挥刀朝这狼克骑卒凶狠地砍过去。 这狼克骑卒见状急忙收刀格挡,结果祝青山这一刀实在刚猛,砸得他身体一歪,差点摔下战马。 这本是一个一刀毙命的绝佳机会,可祝青山想都没想,急忙打马朝李元吉那边冲过去。哪知一跑过来,就见李元吉好端端地站着,而那两个狼克骑卒已经躺了下去。他顿时感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又急忙掉转马头火急火燎地朝刚才那骑卒奔过去。 将这人解决掉后,李元吉放眼望去,见萧虎那边形势危急,正在两个狼克骑卒的围攻下节节退让,于是立即拔腿冲过去。通过刚才这一番战斗,他感觉站在地上反而更轻松、更顺手,所以马也不骑了。 冲到一个狼克骑卒身侧,李元吉二话不说,猛地挥出“斩狼刀”,在他大腿上狠狠地来了一下。 “啊!”被砍了个措手不及的狼克骑卒立即惨叫不已,接着便在惊恐中摔下战马。刚落地,他就看见眼前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不等他看清,就感觉脖子一疼,一个冰冷的大刀瞬间扎了进去。 除掉这个骑卒,李元吉又赶紧朝另外一个杀过去。 哪知这把萧虎给惹急了,他立即气愤地喊起来“小胖鸡,别多管闲事,我自己可以。”说完右手一甩,“斩狼刀”转出一个刀花,“呼”飞进左手,然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出去,以一个诡异、刁钻的角度捅进对面狼克骑卒的脖子里。潇洒地做完这一切,他得意地看着李元吉“哼,如何?” 李元吉懒得搭理他,赶紧朝下一个猎物冲过去。 摔了个七荤八素的秦猛这时才悠悠地醒过来,看了一眼被染成猩红的肩膀,立即破口大骂“该死的狼崽子,今天老子非要扒了你们的皮。”骂完后立即握住箭柄,咬紧牙关,猛吸一口气,然后使劲儿一拔,只听“嗤”的一声,那箭矢竟被他生生地拔了出来。“呜”,他痛得喊了起来,随即赶紧咬紧牙,颤抖着撕下衣服的下摆,然后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其塞进袄子,堵住伤口。 做完这些,他急忙抬头,见自己的兄弟正在和狼克骑卒近身厮杀,立即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快速捡起“斩狼刀”,踉踉跄跄地往战场中间赶。 真可谓沧海横流,硬汉本色难改。 一个狼克骑卒见秦猛路都走不稳还不自量力地杀过来,立即打马迎上去。 只听“当”得一声,两人的战刀重重地撞在一起。 秦猛这个状态哪里还受得住这样的冲击,“斩狼刀”立即脱手飞了出去,他自己也“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见秦猛这幅惨样儿,那狼克骑卒立即讥笑起来“废物!”然后再次打马冲杀过去。 秦猛赶紧挣扎着往起爬,但刚坐起来又“噗通”一下摔回地面。他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散架了,连骨头都痛得厉害。见狼克骑卒的弯刀又砍过来,他急忙使出全身力气滚到一边。 见这人还能躲开自己的攻击,这狼克骑卒有点恼羞成怒了,直接将马停在秦猛身前,一边骂着“混蛋,叫你躲,叫你躲。”一边俯下身子挥着弯刀一通乱砍。 听见动静,李元吉立即回头,只见手无寸铁的秦大哥正被一个狼克骑卒逼得在地上来回滚爬、仓皇逃窜,他心里的火“腾”得烧了起来,随即迈着大步像风一样杀向那边。 李元吉跑得飞快,等跑到距这狼克骑卒两步远的地方,大骂了一句“狗崽子,拿命来。”随即脚掌猛得发力,身体瞬间飞起来。 这骑卒听了喊声急忙回头,却发觉眼前突然一黑,一只大脚带着劲风“呼”得直踹过来。 “咚”,这势大力沉的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胸口上,他立即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三丈开外,最后像死猪一样狠狠地砸在地上。 在落地的一刹那间,李元吉就势一滚潇洒地站了起来,随后提着刀怒气冲冲地追上去。 翻滚的身体刚停下来,这狼克骑卒立马看见一个楚卒提着刀恶狠狠地走过来,他立即吓得肝胆俱裂,随即急忙挣扎着向后面爬。 李元吉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将他踩进草里,然后二话不说,直接将“斩狼刀”捅下去,彻底终结了他的小命。云九小说 做完这一切,他赶紧冲回秦猛身边,焦急地问起来“秦大哥,你怎么样了?” 秦猛深吸一口气压了压从肩膀传出来的撕心剧痛,然后努力地挤出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脸“哈哈,放心,老子的命硬着呢,能抗得住。”一句讲完又赶紧吸了一口大气,“也就屁大点儿的事儿,别待在我这里了,快去帮小虎子吧。” 见秦猛整个上半身都被腥红的鲜血浸透,李元吉不禁感觉一阵心惊肉跳,他知道这伤绝对不是秦大哥说得那样微不足道,但想到自己又不懂得如何治伤,留下来的确帮不上忙,便把心一横,起身杀回战场。 “秦大哥伤得怎么样?”见李元吉又杀回来,小虎急忙问道。 “不太好。”李元吉只回了三个字,然后便带着满腔的怒火朝人最多的地方杀过去。 萧虎、祝青山见状立即提刀跟上去,这一刻他们只有一个想法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几个来垫背。 第52章 斩狼(四) 接下来李元吉、萧虎、祝青山组成了一个能攻能守的微型三角攻击阵型,三人同进同退,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时间杀得狼克骑卒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将这边的狼克人全解决掉后,见六十三伍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萧虎、祝青山立即马不停蹄地杀过去。 李元吉四下扫了一圈,见自己的战马离这边还很远,无奈之下也只得凭借着两条腿疯狂地往那边跑。 六十三伍这边只剩下三人还在勉强坚持战斗,不过都已身负重伤,面对十几名狼克骑卒的围攻,他们只得采用背靠背互成犄角之势的防守阵型殊死抵抗。 狼克骑卒头目好像也玩儿腻了,开口喊道“他娘的,不玩儿了,都杀了吧,该回家了。”说着就准备指挥众人一拥而上。 正在这时,祝青山、萧虎突然从后面杀了过来,两人左右开弓,将手里的“斩狼刀”挥得“呼呼”作响,转眼间就各自干掉了两名狼克骑卒,然后果断冲进包围圈。 与六十三伍的三个袍泽会和后,祝青山立即乐呵呵地打趣道“老薛,这顿酒可少不了啊。” 薛卫浑身是血,但是脸上却涌起一片激动的红潮“哈哈哈,一百顿都不成问题。” 狼克头目回头一看,见那边的部下竟然已经全军覆没,顿时气血上涌,火冒三丈,扯着嗓子喊道“干他娘的,给我上,都给我上,把他们全部宰光。”喊完剩下的十二名狼克骑卒立即一拥而上。 李元吉赶过来时战斗已然打响,他二话不说立即挥刀杀入战场。“噗”,他悄无声息地闪到一个狼克骑卒身侧,手起刀落,直接往其大腿上捅了一刀。 “啊!”那狼克骑卒当即惨叫起来,然后急忙转过身体挥刀反抗。 李元吉急忙后撤,轻松地躲掉这一刀。待刀锋一过,又飞速贴回去,又在他大腿上来了一刀。 “啊!”这狼克骑卒怒了,两只手紧紧地握住刀柄,对着李元吉的脸狠狠得捅下去。 李元吉稍一闪身,又轻松地躲掉。 这狼克骑卒急火攻心,大喊了一声,直接跳下战马。他决定了今天一定要和这个卑鄙狡猾的楚卒拼个你死我活。可他显然忘了自己的大腿刚刚才挨了两刀,一跳下来立即痛叫起来,然后身体一歪,“噗通”一声栽入草地。 李元吉也不打算再耽搁时间,直接走上去在其脖子上蜻蜓点水般补了一刀。完事儿后,又像兔子一样找到下一个骑卒,故技重施,瞄着他身体最脆弱的部位连砍带刺,直捅得他哇哇乱叫。 被偷袭的狼克骑卒真是叫苦不迭,他们纵是有排山倒海之力,在这“卑鄙”的战术下也只能被动挨打。 那几个正在和楚卒对砍的狼克骑卒尤其凄惨,被偷袭后刚转过身体去寻找李元吉,哪知手臂、肩膀又被前面的对手偷袭砍伤。等他们又转回去专心对敌,李元吉又像鬼魅一样钻出来,在他们的腿上、腰上肆无忌惮地补刀,没一会儿就被搞得千疮百孔,染成了血人。 发现这一招效果出奇的好,李元吉更乐此不疲,如幽灵一样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看见狼克骑卒就贴上去捅一刀。 连续击杀了三个骑卒后,萧虎整个人有点飘飘然了,感觉传说中的狼克骑卒也不过如此。见前方有一个壮硕的骑卒一边战斗还一边叽叽歪歪地叫唤,一副在给其他人发号施令的模样,他心中一凛,暗叫道“哟,还是个头目,正好,就你吧!”当即拍马冲杀过去。 哪知刚与这头目对了十几个回合,他的心立即提了起来,这人的功夫明显比之前的狼克骑卒高出不少,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他赶紧停下来稳了稳心神,也换了一种进攻思路,然后突然冲上去,发动了最凌厉地攻击。不过,没一会儿激荡起来的心又沉了下去,因为他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攻就是拿这头目没有办法。 而且这头目不光防得好,进攻的招数也极其刚猛霸道,挥出来的每一刀都带着雷霆万钧的摄人气势,刚接了几刀,他又被打得手忙脚乱了。尤其是刚才那一刀,简直就是重若千钧,势如闪电,要不是他足够机灵,恐怕人头就已经搬了家。 这时这头目的攻击又犀利了一些,萧虎立即招教不住了,在摄人的刀锋地逼迫下只得连连后退避让。 这狼克头目见萧虎总是逃跑,便斜着下巴叽里呱啦地撂下一句话。 萧虎自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能看得懂他脸上露出来的鄙夷和嘲讽,于是当即怒发冲冠,举起“斩狼刀”,朝他可恶的嘴脸猛砍过去。 这狼克头目身子一歪,轻松地躲了这一刀,然后铁掌迅速伸出去,直抓萧虎的手腕。 萧虎大吃一惊,手臂急忙向后缩,但还是慢了半拍,手腕转瞬间便被那铁钩一样的五指紧紧地抓住了。他急忙运劲挣扎,但拼尽了全力,还是挣脱不了。 狼克头目冷冷一笑,五根手指突然再次发力。 “啊!”萧虎痛叫起来,甚至听到手腕里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他急忙发力对抗,可没一会儿就感觉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再也控制不了了,随后“斩狼刀”也“咚”得掉在地上。 狼克头目恶狠狠地骂道“废物!去死吧!”随即对着萧虎的脖子举起了弯刀。 萧虎大惊失色,心立即沉入谷底,“自己就要死了吗?”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慌乱、害怕。 解决掉对手后,祝青山也立即朝狼克头目杀过去,他早就注意到这个人了,本就将其视作自己的下一个目标,只是没想到萧虎先找了过去。 见狼克头目挥起弯刀朝萧虎的脖子砍下去,祝青山惊骇不已,立即大喊道“狗贼!住手!” 不明所以的狼克头目听了这一嗓子后,手还真地顿了一下。 借此机会,祝青山的“斩狼刀”也恰好赶到。 “当!”两刀猛烈地撞在一起,迸射出一阵刺眼的火花。火光闪过,只听“咔嚓”一声,狼克头目的弯刀应声断作两截。 而祝青山手里的“斩狼刀”只是“嗡嗡”得狂震着,等震动停止,只见刀身依然完好。 狼克头目立即愣住了,这一下真让体会到了草原与大楚在铸铁上的巨大差距。 祝青山则心中一喜,立即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只见他的手臂飞速转动,一连挥出了十余刀,每一刀都直击狼克头目的要害部位,真是刀刀致命。 依靠手里的断刀,狼克头目实在抵挡不住这波儿又快又猛的攻击,于是赶紧放开萧虎,仓皇向后逃。 “退后!”祝青山朝萧虎喊了一句,然后立马追杀出去。 被欺负地这么惨,萧虎自然咽不下这口气,但看到手腕肿得跟猪蹄一样,又不得不乖乖地退到后面去。 刀一断,桀骜不驯的狼克头目瞬间傲不起来了,见祝青山杀过来,赶紧打马逃跑。路过部下的尸体时,眼中一亮,当即使出一招“猴子捞月”,探身将其手里的弯刀夺了过来。兵器到手,他身体里的嚣张气焰又立即烧了起来,随即折返回来与祝青山战到一起。 就在几人鏖战之际,东边突然传来一阵“轰隆,轰隆”的巨响。 众人纷纷抬眼张望,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骑军部队正踩踏着尘土,排山倒海一般往这边席卷而来。队伍中的骑卒皆全副武装,而且个个脸覆灰色绒布面罩,身罩灰色羊毛大氅,浑身散发着腾腾的杀气,看上去如猛虎下山,锐不可当。 薛卫立即仰天狂笑“哈哈哈,铁石骑军,铁石骑军,是我们的铁石骑军。” 剩下的几个人倒是不像薛卫这般疯狂,只是静静地盯着袍泽们飞奔而来的身影,不过他们的内心可一点也不平静,早已是心潮澎湃,激荡不已。 李元吉突然感觉鼻子一酸,一股热泪顿时涌上眼帘,此时此刻,他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他搞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生出这种想法,只隐隐约约地感觉心里有了底气,身后有了后盾。 见楚人的援军赶到,狼克头目顿时慌了神,也急忙去寻找自己的部下,哪知这一找,不禁让他身体一震,惊惧交加。四下哪里还有他的人,他扫了一圈就看见三个,还都一脸的惶恐呆愣着,分明已经吓傻了,其他的竟都已经躺到了地上。他懵了自己可是以多打少啊,而且打得还是一向唯唯诺诺,只知龟缩防守的楚人啊,怎么就便成了这样? 眼见大势已去,这狼克头目哪还敢奢望大捞一笔,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吧,于是急忙大喊“撤退!快撤退!”喊完立即狂抽战马,一溜烟儿冲了出去。 祝青山、萧虎见状立即打马追上去,他们哪里能让狼克骑卒从自己的眼前逃离。 见祝大哥和萧虎追出去,李元吉立即拉来一匹无主的草原战马,翻身骑上也跟了上去。 落在最后的一个狼克骑卒见楚卒在身后紧追不舍,而自己的老大都快跑得没影儿了,简直心急如焚,这时突然瞥见箭筒内还剩下一直箭矢,当即激动地取出来,转过身体突施一记冷箭。 见前面的狼克骑卒张弓搭箭,祝青山赶忙出声提醒“小心!” 萧虎正一心二用地晃着肿痛不已的手腕,听了喊声立即一脸疑惑地看向祝青山“小心什么?” 祝青山神色剧变,不过哪还有时间解释,当即踩着马镫一个“饿虎扑食”扑了过去。 萧虎眼前一黑,祝青山已经扑到他身前,紧接着就听见祝大哥背后传来“噗”的一声闷响,他的心“咯噔”猛跳了一下,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了。 他立即抱住祝青山,可这祝青山这体重哪是他这副身板能扛得住的,两人当即一起重重地摔落马下。 这一摔可把萧虎摔了个七荤八素,可他哪还顾得上自己,立即爬起来去查看祝青山。这一看,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祝青山趴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后背铠甲的破损处赫然插着一支利箭。鲜血正顺着箭矢翻涌出来,不一会儿就把乌黑的棉袄染得一片猩红。 萧虎立即吓蒙了,大脑一片空白,他慌里慌张地伸出双手,可又不敢触碰祝青山,又颤颤巍巍地缩回来。“祝大哥!”他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 可祝青山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没有丝毫反应。 “祝大哥!”萧虎再次喊起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意。 这时李元吉终于赶了过来,见祝青山一动不动地趴着,萧虎呆坐在一边泫然欲泣,立即惊慌地跳下马,战战兢兢地问起来“怎么了?祝大哥怎么了?” 萧虎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李元吉,想开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又伤心地低下脑袋。 李元吉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噗通”一下瘫软在地,然后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立即从眼眶中翻涌出来。 第53章 天上人间两陌路(上) 趴了好一会儿,祝青山终于慢悠悠地清醒过来,听到背后传来哭声,立即艰难地转过脑袋,只见李元吉、萧虎两人正瘫坐在自己身边,痛哭流涕,看上去伤心得厉害。他顿时感觉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立即回了一句“喂,你俩快停下来,我还活着呢。”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当即震惊地收住哭声,等擦掉眼泪看清楚祝青山确实活着,立即欢天喜地地抓住他的手臂,开心地喊起来“太好了,祝大哥,你真活着啊。” 原来祝青山只是晕了过去,后背中了一箭,又从战马上砸下来,这两下别说是他了,就算是头牛恐怕也承受不住。虽然伤得不轻,但看到这两个小子为自己痛哭流涕,伤心的不能自已,他却感觉很是开心。 他缓缓地支起上半身,想要爬起来,可身体一动弹,立即感觉胸膛内有一个锋利的东西在不停地剜着里面的肉,于是赶紧停下来,扭头看向李元吉、萧虎“你们两快帮我把这该死的箭拔出去。”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看向李元吉,别看他平时天不怕地不怕,但眼睁睁地看着这个还在不停地向外冒着鲜血的伤口,还是有些肝胆皆颤。他赶紧将肿成馒头的手腕递到李元吉眼前,还晃了晃“你看,还是你来吧,我真是有心无力。” 李元吉自然也不敢,虽然人都敢杀了,但那都是狼克骑卒,都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敌人,而现在的情况却截然相反,在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人的身体上动刀动箭,他还是感觉心里一个劲地打鼓。 看着小半个箭杆都插进祝大哥后背里的箭矢,看着那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他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后背也开始隐隐地作痛。不过既然萧虎已经这样了,他也没法儿推脱了,只得赶鸭子上架,于是慢慢地抬起右手,缓缓地向那支箭矢伸过去。 见李元吉的手抖个不停,萧虎立即小声提醒“喂,手别抖啊。” “我没抖啊。”李元吉胆战心惊地回答。 萧虎立即指着他还在颤抖的手“你放屁,没抖你这是在干什么。” 听了这话,李元吉急忙拿左手抓住右手,不过这样虽然能管住手,但管不住心啊,他的心脏依然“咚咚咚”得跳个不停,额头上也渗出一层又一层的汗珠,他感觉这太难了,比杀狼克人还难。 祝青山本来还无所畏惧,可听着这两个小子在后面嘀嘀咕咕个不停,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忐忑不安地想着“他奶奶的,狼克人都没杀死老子,要是被这两个臭小子弄死了,可真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就在李元吉胆战心惊地握住箭柄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后面响起来“让我来!”他猛地一惊,“嗖”得缩回手,然后立即转过头,只见薛卫刚好打马赶过来。“呼!”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获救了,立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薛卫伤得不轻,本没打算追过来,见祝青山摔下马才急匆匆地赶过来。他和祝青山可是老相识了,曾经被祝青山救过两次性命,所以祝青山有难他不能不管。 马还没停,他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哪知落地后突然感觉右腿一痛,“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日你奶奶的狼克小崽子。”他看了看被鲜血染红的右腿,愤怒地骂了一句。 祝青山见状立即发问“老薛,你小子行不行?” “怎么不行,老子用手又不用腿。”薛卫回怼了一句,怼完“刺啦”一下从身上撕下一块儿布,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瓶止血药份,一边拧开瓶塞一边说话“老祝,忍着点。” 祝青山立即放出豪言“别婆婆妈妈的,尽管拔便是,这点小伤算的了什么,老子......” 祝青山的话还没说完,薛卫已经果断出手,只见他飞快地握住箭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一拔,只听“噗”的一声,箭矢当即被拔了出来。他连看都没看立即扔掉箭矢,然后飞快地将止血药粉倒进伤口,最后快速盖上布团,并且用手轻轻地按住。 “啊!”祝青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即痛叫起来,不过也就叫了一声,之后立即咬紧嘴唇,又将这股钻心刺骨般的剧痛压回身体。 在一旁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李元吉、萧虎被吓坏了,尤其是看到箭矢被拔出来时带出来的半人高的血线,吓得全身的汗毛立即竖了起来,当场瘫坐在地。 等祝青山缓了一会儿,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人色时,薛卫立即乐呵呵地问起来“感觉怎么样?” 祝青山咬着牙恶狠狠地回答“好,好得很,等伤好了,老子一定要好好得感谢感谢你。” 薛卫立即嬉皮笑脸地说道“好说,好说。”说罢看了一眼李元吉、萧虎,“来,把你们伍长扶上马。” 可李元吉、萧虎就像没有听见一样,依然呆坐在原地。 薛卫见状立即提高了嗓门“臭小子,快醒醒。” 李元吉、萧虎立即从呆愣中惊醒,然后心有余悸地看着薛卫。 “臭小子,胆子还得练啊。”薛卫先指出两人的问题,然后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来,把你们伍长扶上马。”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精神大振,立即一溜烟地爬起来,和薛卫一起小心翼翼地将祝青山推上战马。 这时一队援军拖着尘土冲了过来,见祝青山一行人伤势严重,便赶紧簇拥着他们往回赶。这个时候,那几个狼克骑卒早跑得没影儿了,也没有追下去的必要了。 李元吉、萧虎这才想起他们好像很久都没看见烧饼的身影了,于是立马向薛卫询问“薛伍长,怎么没看见烧饼,他人去哪儿了?” 听了这话,薛卫的脸色猛地一暗。 见此情形,两人的胸口好像突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狠狠地砸中,心也陡然沉入谷底。 “烧饼!”李元吉惊慌地喊起来,随即拼命地拍打战马,飞一般地往回赶。 跑回战场中央,两人焦急地四处张望,心里异常的急迫、紧张,还有夹杂着害怕。 这时,萧虎突然指着前方大喊道“在那儿!” 李元吉赶紧看过去,只见烧饼正被两个袍泽一前一后地抬着。他立即大喊“烧饼!”然后“呼”得跳下战马,飞速扑过去。 萧虎跳得太着急,一个没站稳“噗通”一下重重地砸进草地,这一下摔得可不轻,不过他也顾不上什么了,立即站爬起来追上去。 两人慌慌张张地跑到烧饼身前,只见他安详地闭着眼睛,好像正在安睡一样。 “烧饼!”一个声音从李元吉的嘴里颤颤巍巍地挤出来,他喊得很轻,想把烧饼叫醒,但又害怕打扰其休息。 萧虎则一把抓住烧饼的手臂,一边摇一边喊“烧饼,醒醒,快起来,天亮了。” 烧饼一动也不动,依然安静地躺在草地上,不过手里还紧紧地攥着“斩狼刀”,好像随时准备着跃起来杀敌一样。 见没有动静,萧虎继续喊“喂,别装了,狼克小崽子已经被我们杀完了。”说话地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意。 李元吉也赶紧开口“烧饼,你快起来看看啊,我们赢了,赢了。”说着豆大的泪珠已经顺着脸颊滚落进草里。“还有,”他哽咽了一下,“还有,你不是说下次回家要给我们捎上一大袋子你家后山特产的山楂果吗?咋的了,说话不算话啊,告诉你,门都没有。走,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摘。”说着拉起烧饼的手臂,拉了半天,见烧饼始终没反应,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当即瘫坐在地,失声痛哭起来。 李元吉这一哭,萧虎也绷不住了,立即“呜呜呜”得埋头痛哭。 见此情形,旁边的两个骑卒眼睛一热,眼泪也立即止不住地涌出来。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骑卒实在受不了这种酸楚的场面,便拉着另一个骑卒悄悄地走向远处。同时也把时间单独留给这两个伤心的小年轻。 这时祝青山一行人也赶了过来,见这两人哭得如此伤心,脸色也露出一片凄然。从军这么多年,这样的情景他见的太多了,生死离别对他这种常年混迹沙场,在刀口上舔血的人来说已经变成家常便饭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不会再对这事儿产生任何感觉了,但是,听了这两人的哭声,他还是感觉胸口里特别堵,就像是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塞在那儿,既上不来又下不去。 他立即将薛卫拉倒一边,压着声音怒骂起来“好你个薛卫,这十几年的兵你他娘的是白当了,连个人你都护不住,这十年的饭你他娘的都吃到狗肚子里了。” 薛卫苦着脸解释起来“老祝,我真得已经尽我所能,拼尽全力了。”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手臂“你看看,这都是那个跑掉的狼克骑卒干得,你也和他交过手,应该看得出来那厮的身手,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祝青山冷冷一哼,立即打马离开,并且冷冷地撂下一句话“你这小命还在,就说明还没拼尽全力!” 薛卫还想解释,可是嘴张开了又感觉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默默地转回头,愣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烧饼,长长一叹。 等李元吉、萧虎两人的哭声渐渐平息后,那两名骑卒才重新走回来。那个年纪大点的骑卒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小子,别难过了,咱们先把人带回去,这儿人生地不熟,不能让兄弟们躺在这里。” 这话很有道理,李元吉赶紧起身,但看到烧饼的脸上还带着一片片的血渍,又急忙立即停下来“等等。”说完立即从自己的棉袄上撕下一块儿布团,认真地替他清理起来。 萧虎也立即行动起来,将烧饼的两只手擦得干干净净。 那两个骑卒也趁机将“斩狼刀”从烧饼的手里抽出来,整个过程中两人还真得费了一番工夫,显然烧饼走得很不甘心。 这时战场也打扫完毕,大伙儿把能收缴的全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二十七具没有半点作用的狼克骑卒尸体。 此次一共缴获了二十一匹良种草原战马,二十八套各式刀箭武器。战果还谈不上丰盛,但别忘了这可是在十对三十、以寡敌众的情况下缴获的。而且这边也只牺牲了两名骑卒,伤亡比达到了惊人的二对二十七,说这是大获全胜恐怕丝毫不为过。 祝青山和秦猛将大家扔掉的弓、大氅、面罩,还有李元吉的战马,全都找了回来。又赶过来安慰了李安吉、萧虎几句后,便拉着他们坐上战马启程回营。 李元吉扫了众人一眼,心中突然一动,脸上突然露出一副惶恐的表情。他一把拉住祝青山,惊惧交加地问道“祝大哥,赵大哥哪儿去了?”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四处寻找赵金财的身影,难怪他总觉得缺了什么。 祝青山赶紧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指了指前面“他啊,在那里。” 李元吉立即回头,只见赵大哥正一动不动地趴在马背上,他心里一急,当即准备打马冲过去。 见李元吉还是会错了意,祝青山急忙拉住他的手臂“别担心,他就是摔晕了而已,回去找大夫给扎上几针就没事儿了。”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这才长舒一口气,烧饼、赵进财是他们最亲密的朋友,他们一起吃,一起住,一起锻炼,一起玩耍,一起肆无忌惮地嬉笑怒骂,早已与亲人一样,如果这两人同时出了事,他们恐怕真承受不了。 第54章 天上人间两陌路(下) 厮杀声停歇了,浩瀚无垠的枯黄原野再次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天还是那么高,还是那么蓝,就像一只神秘、深邃的大眼睛,默然、冰冷地注视着下面的俗世人间。 收拾完毕后,援军便兵分两路,一路辞别众人继续向西,这一仗才刚刚结束,他们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加强巡防力度。而剩下的一路则护着一二二伍和六十三伍的勇士们踏上了军营的归途。 众人在枯黄的草地上默然地前进着,一个个愁眉苦脸、神情黯然,丝毫没有往日的轻松、欢乐。实际上,这场仗他们赢了,而且还是以少胜多,已经足够漂亮、足够酣畅淋漓、足够振奋人心,他们本该欢欣鼓舞,本该激动开心,但看着遇难袍泽的遗体,看着伤痕累累的兄弟,他们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看着烧饼一动不动地趴在马背上,对周围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反应,李元吉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当即奔涌出来。泪水流过他冻得通红的脸庞,经寒风一吹,立即化作寒冷刺骨的冰霜,那慑人的寒意立即像箭一样刺破脸皮,直冲大脑,然而他只是呆呆地坐着,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样。他记得娘亲说过“好人死后,魂魄会飞上九霄,去到一个没有病,没有痛,没有灾,没有苦难的地方。”他想着此时此刻烧饼应该就在上面吧。于是抬起脑袋,聚精会神地盯着头顶上这片浩瀚的蓝天。 一行人赶回来时,铁石军营外已经被迎出来的骑卒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都是听到消息后自发赶出来的。当得胜的英雄出现在视线中,他们立即欢呼雀跃地跳起来,激动地喊着、叫着,欢庆这场以少敌多的大胜,欢迎英雄的归来。 但是,随着英雄逐渐走近,当袍泽的遗体出现在眼帘,他们激荡、兴奋的心瞬间偃旗息鼓,再也喊不出来。他们记得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和这两个人热络得打过招呼,哪知,转眼再见面的时候竟然已经天人永隔。 这时几个魁梧壮硕的将士迈着虎步快速走出军营大门,他们皆头戴红缨凤翅盔,身穿玄铁硬质铠甲,看上去异常的严肃、异常的庄重。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将士看起来明显与众不同,他的头发胡须皆已泛白,显然已经不再年轻,不过精神头却非常不错,看上去神采奕奕、精神矍铄,比起年轻人也毫不逊色。他身上的铠甲最是特别,胸前的护心镜上雕刻着一只咆哮的虎首,左右肩膀的护膊上还各伏着一头几欲暴起的下山虎,看上去威风凛凛,霸气外露。云九小说 此人正是铁石骑军统帅——骠骑将军马万里,他是一个战功卓著、治军有方的优秀将领。正是在他的带领下,铁石骑军的凝聚力、战斗力与日俱增,成为“锁狼线”上十二支镇守骑军的佼佼者。哪怕是面对草原骑军,他的铁石骑军仍能从容应战,丝毫不落下风,这次的大胜就是最好的证明。 马万里可是军中的传奇人物,他的传奇经历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出身低微,小时候家里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年景稍微不好全家人必定吃不饱。为了给家里节省粮食,刚满十四岁的他壮着胆子毅然离家,投入军伍。在军中的这几十年里,他凭借着数倍于别人的努力,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凭借着灵活多变的谋略立下了无数功劳,最后从一个穷小子一步步蜕变成一员统领一方的封疆大将。 见到马将军走出来,所有骑卒立即齐齐抱拳“将军!” 马将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然后一脸黯然地走到两名遇难的骑卒身旁,缓缓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摸着两人的脑袋,喟然长叹“孩子!走好!” “走好!!!”众骑卒立即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马将军黯然地抹掉眼角的泪花,回头吩咐道“快把这两个孩子送进去安顿好。” 此话一出,一大批骑卒赶紧立即争先恐后地拥上去,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这两人搀扶下马,然后郑重地抬进军营。 目送两人进入军营大门后,马将军立即收回心神,走到祝青山、薛卫身前。 祝青山立即行礼“将军,这次的战斗……” 见祝青山一行人脸色惨白、全身上下一片猩红,简直跟血人一样,马将军立即打断他的话“这些不重要,你们速速去陶神医那里处理伤口。”说完便不再耽误时间,立即让出道路,然后催促着他们进入军营。 祝青山几人一走进医馆,里面的医工立即忙碌起来,他们按轻重缓急将众人送进不同的房间,再由不同的大夫负责查看。 给李元吉、萧虎看病的大夫年纪不大,他先给两人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热络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一脸轻松地安慰道“嘿,小老弟,别害怕,你两都很好,就是有些跌打损伤,不过完全不用担心,涂上药用不了两天就能好。”说完见两人依然愁云惨淡,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谁骗人谁是小狗。” 李元吉、萧虎自然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正因为这样他们才反而觉得难受,心里甚至充满了愧疚。两伍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就他们两个人好好的,跟没事儿人一样,让他们如何放得下。特别是萧虎,祝青山被飞箭射中,差点丢了性命,全是因为救他,他现在仍感觉一阵阵的后怕。 等大夫给萧虎的手腕上完了药,李元吉立即开口问道“大夫,你知道烧饼他们在哪儿吗?” “烧饼?”大夫一脸的疑惑。 李元吉急忙解释“就是遇,遇难的那两个人。” “哦,他们啊。”大夫恍然大悟,“他们就在后面不远的停尸房,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送出去火化吧,毕竟放不得,火化之后还得赶紧送回老家。”说完重重一叹“哎!又死人了,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没有战争的太平日子啊?” 李元吉这时可没心情听他的长吁短叹,急忙拉着萧虎冲出了医馆。 等他们找到地方,烧饼已经被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清理了一番,还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裳。此时的烧饼已经完全褪去了一身的锐气、杀气,安静地躺在那里,看上去就像一个沉睡的邻家兄弟。 他们默默地走过去,一人拉住烧饼的一只手,埋着头轻轻地抽泣。 从此以后,他们三人就要天上人间两陌路了。 赵进财从马上摔下来时撞到了脑袋,经过大夫的针灸治疗幸运地苏醒了过来。只是小腿伤得特别厉害,短时间内恐怕得与床为伴了。 不过整体而言,他的伤好像也没什么大碍,可剩下的几个人显然就没那么幸运了。这几人受的不是刀伤就是箭伤,有的伤口深达数寸,都能看见身体里面的内脏了,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里面伤的最严重的就属秦猛和六十三伍老卒罗强了,两人还没送进医馆就已经双双昏死过去。 两人的情况把军中资格最老、医术最精湛、多识最深厚的老大夫都吓到了,他当即亲自接手,争分夺秒地给两人处理伤口。 缝合完伤口,老大夫已经累得虚脱了,他赶紧靠床缓缓地坐下。不过手仍然不敢停,又赶紧给两人号脉,这一号,他本就悬着的心又当即“咯噔”跳了一下。因为两人的脉搏已经断断续续,微不可查了,“哎!”他立即重重地叹了口气。 老大夫已经尽力了,对脏器、伤口的处理和缝合,已经做得不能再好了,至于接下来两人能不能闯过“鬼门关”,他确实无能为力了。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看秦猛,又看了看罗强,轻轻地嘀咕道“老儿已经全力以赴了,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看你们自己了。” 老大夫姓陶,正是大家口中念叨的陶神医。 陶神医来自河东赫赫有名的医术世家——陶家,受到家族环境的熏陶,他自幼便学习医术,而且在很小的时候就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治病救人。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在外行医十余载,他见识了各种疑难杂症,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也练就了一身了不得的精湛医术。可他并没有因此止步,年纪轻轻便抱着一颗医者仁心毅然决然地投入军伍,从此之后,民间少了一个悬壶济世的年轻大夫,但铁石骑军却中多了一位仁心仁术的神医。 是夜,祝青山的状况发生了恶化,身体出现了严重的发热。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种发热病症正是大夫们惧怕不已的“创伤热病”。 军中的大夫很早就注意到被兵器所伤的士卒往往会突然出现奇怪的热症。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能清楚其中的缘由,更不知道该如何医治。所以,以往但凡出现了这种热症,一般十有六七都不能存活,大家一直畏之如虎。 陶神医来了以后,立即开始了针对这种热症的研究,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取得了不小的成就。发现如果伤口清理足够干净,热症的发生几率便会大大降低,于是便改进了伤口的缝合流程,摸索出一套干净、完整的手术系统。这套手术系统确实管用,在军中推广开后,发热症状出现几率一下降低了一大截,伤卒的存活率立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当然这并没有将热证完全根除,它偶尔还会像幽灵一样突然出现。 陶神医彻夜未眠,施展出了毕生的医术,不停地替祝青山灌药、施针、清理伤口,终于在天亮之际治愈了他的热病。看着祝青山的脸慢慢恢复血色,陶神医猛地松了一口气,随即“噗通”一下瘫坐下去。 “创伤热病”已经成了陶神医的心病,让他一直耿耿不寐,无法释怀。当初见到士卒被它夺去生命时,他便暗暗起誓此生一定要找出这热病的病因,彻底将它消除,再也不让一名士卒因此丧命。可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取得了一些效果,但始终没能找到罪魁祸首,也始终不能将其彻底根除。 “哎!”陶神医又怅然一叹,轻声嘀咕起来“小老儿无能啊,整了大半辈子,还是没将这热病搞明白,看来要死不瞑目喽。”嘀咕完,精神头儿突然萎靡下去,整个人看起来又孤寂又无助。 第55章 真正的骑卒 一大早,医馆内传出一个令人痛心的噩耗昏迷中的罗强终究没能挺过来,在昏睡中安然地停止了心跳。这个消息就像一股凛冽的寒风,横扫军营,瞬间便将刚刚苏醒过来的骑卒残忍地冻住。唯一能让人感觉安慰的便是,其他人的情况倒是稳住了,基本脱离了生命危险。 两日后,军营为三名勇士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超度和火化仪式。按大楚一贯的习俗,人死后都讲究入土为安,落叶归根,但是将遗体运回千里外的故乡并不现实,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做这样的处理。 看着烧饼消失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中,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立即涌上李元吉的心头,这让他刚刚才调整好的情绪又突然失控,忍不住“呜呜”得哭起来。 听到李元吉的哭声,萧虎的眼睛也立即红起来,泪水在里面“哗哗”得打转。 二壮见状,立即搂住两人的肩膀,嘴巴张了一下又立即闭上了,多余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自己的眼泪也快控制不住了。 看着几人化作青烟飘入空中,李元吉不禁暗暗起誓烧饼,你们放心吧,在仙境里好好地活着,这里有我,我一定给你们报仇。 由于一二二伍的大部分成员皆身负重伤,所以就被免去了巡守的任务。突然什么事儿都不用干了,可以安心的吃喝玩乐,换做以前,李元吉、萧虎早就开心得蹦起来了。但是现在的他们可丝毫高兴不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袍泽们带着武器冲出军营,他们简直快要急坏了,于是立即找到袁校尉,主动提出外出执行巡守任务。 “什么!?”袁校尉赶忙挖了挖耳朵,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在军中干了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主动要求执行任务。于是立即乐呵呵地问起来“怎么了?营里待着不舒服啊?给你们说,要是将军也免了我的任务,我肯定要激动疯了。” “我们想......”李元吉刚想解释,犹豫了一下又突然忍住了。 萧虎可不管那么多,直接接下话题“我们想出去多杀几个狼克骑卒,给烧饼他们几个报仇。”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愤怒。 “嘿嘿”,袁校尉笑了一下,这个理由还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原本以为是年轻人太好动,猛得闲下来有些不适应。他略微想了一下,然后突然换上了一副颇为正经的表情“这几天我和祝青山、薛卫聊了很多,已经知道了这次作战的详细经过。在这次的作战中你们表现地特别出色,又立了一记大功。”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感觉直晕乎,他们不明白这和执行任务有什么关系。 第56章 大开眼界 听了这话,两人顿时蒙了,不禁转过脑袋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哈......”突然都没忍住爆笑起来。他们万万没想到,平日里骂人“笨的像猪一样”竟然是真的,原来人肉跟猪肉真的一样。 见两人笑得前仰后合,老神医立即拿起小竹棍在他们头上不轻不重地各来了一下,然后严肃地说道“毛头小子,少见多怪,老夫还能诓你们不成,等你们今后见识到了自然便知此话的真假。”不过转念一想又急忙改口“算了,还是不要见识了才好,希望你们以后一直把这当成笑话。” 看到神医爷爷一脸严肃,两人也不好再嬉皮笑脸了,立即端正了态度。 老神医端来一盆水,说道“我先演示一遍,你们仔细看。”说完将手放进去,仔细地洗起来。他洗手的方式和平常不太一样,平日洗手无非就是简单地搓两下,但是现在却洗地格外认真,手指头、指甲、手心、手背、手腕都清洗了一遍,没落下任何死角。洗完手,又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盒盖,露出一盒银白色的细针。 “欸,这针好生奇怪,怎么都是弯的?”萧虎立即惊讶起来,说着手还不老实地伸了过去。 “啪!”老神医非常不客气地拍了他一下,“臭小子,没长眼睛吗,给我洗手。” 听了这话,萧虎赶紧把手放进盆里一通好洗,洗得异常仔细,生怕又要挨打。 就在李元吉洗手的时候,萧虎还是疑惑地将心里的疑问讲了出来“神医爷爷,为什么要得这么仔细,我以前都是搓两下就可以了。” 李元吉立即回答“笨蛋,神医爷爷昨天就讲过了,当然是避免缝合的时候污染伤口,伤口不处理干净,轻会导致发炎,重则会引起热病和溃烂。” “哈哈哈”,陶神医欣慰地笑起来,笑完后对着李元吉一通夸奖“孺子可教也。”然后又看向萧虎“你这臭小子,要努力喽。” “哼!”萧虎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陶神医刚要继续但话锋一转不由自主地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们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东西导致伤口感染?” “不就是手上的脏东西吗?”李元吉回答。 “脏东西?可是,可是老夫的手、刀具、针线都明明很干净啊,为什么还是没法完全避免感染的出现呢?”陶神医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翻来覆去地看着,脸上带着几分迷茫、几分痛苦、几分无奈。 李元吉、萧虎顿时蒙了,他们哪里知道答案,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且他们也听得出来,神医爷爷并不是在问他们,更像是痛苦地自问自答。 “呵呵”,陶神医突然从失态中清醒过来,“扯远喽,扯远喽,来,我们继续。”说着拿起一根细线,熟练地穿入针孔,然后走到那块儿猪肉前,找到事先划开的伤口,将针扎进去,如蝴蝶穿花一般缝起来,没一会儿,伤口就被整整齐齐地缝上了。 李元吉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立即夸赞起来“哇,神医爷爷,你这手缝合技术简直出神入化了,若不是看到这排白线,我真得看不出这里有一道伤口。” 萧虎也赶紧拍马匹“对啊,对啊,神医爷爷,您老果真是神医在世。” 老神医根本不为所动,立即白了两人一眼“赶紧的,别磨磨蹭蹭。” 李元吉赶紧取出一根缝线,不过先好奇地看了看,这线和他平时看到的明显不同,放鼻子下闻了闻,还隐隐得闻到了一股草药味,于是立马问起来“神医爷爷,这是什么线?” “嘿嘿,桑皮线,专门用来缝合伤口的,不仅干净还很有韧性,而且还有促进伤口愈合的独特功效,更了不得的是伤口愈合好了也不需要拆,能自己溶解,可是个好东西。”老神医开心的回答。 “这么神奇!”李元吉又惊又叹。 “那是,别小看我们的老祖先,他们厉害着呢,还有很多好东西我敢肯定你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比如......”老神医刚想随便说点什么又立即打住了,“算了,今后再说,你们赶紧练习,别耽误时间。”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赶紧行动起来。 第57章 苦练不辍 哪知在这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这弯针的针眼本来就细小,再加上这桑皮线异常湿软,两人低着脑袋,睁大了双眼,努力了好半天就是不能将线穿过去,真是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这时萧虎突然记起家里做女红的丫鬟穿针时的画面,于是急忙拿起线头就要放到自己的舌头上舔。可没等他舌头伸出来,就听见头顶上传来“啪”的一声,然后立即“啊”得痛叫起来。 陶神医双眉倒竖,不客气地训斥起来“臭小子,还上舌头,你以为这是做鞋子呢。刚才是怎么说的,人命关天,你以为闹着玩儿呢。”说着又挥了一下手里的细竹棍。 “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萧虎生怕又吃到“竹棍炒肉”,急忙露出一副求饶的神态。 听见屋子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的痛叫和求饶,在门外整理药材的年轻医工顿时幸灾乐祸得笑起来,这也让他们想起了自己当年学医时的画面。 好不容易进行到缝合的阶段,两人依然遇到了麻烦,不是针扎下去穿不出来,就是穿过伤口后歪出去老远,还好几次扯断了桑皮线,气得老神医一个劲儿地瞪眼。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两人终于能一口气缝完一个伤口,可看着上面七扭八歪的缝线,老神医的气又顿时不打一处来,立即将小棍举了起来。 李元吉、萧虎见状,立即跟惊弓之鸟一样吓得躲出老远,然后一个捂着手臂,一个紧紧地护住脑袋。 老神医收回小棍,严词厉色地吩咐起来“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回去歇息吧,明日早些过来。” “耶!”听了这话,两人如蒙大赦,立即激动地跳了起来,然后连辞别都忘了,一溜烟儿地冲出门外。 等人一走,陶神医脸上的严肃表情立即烟消云散,然后又拿起肉块儿,开心地笑起来“嘿嘿,这两小子,学得还挺快。” 其实,缝合伤口本来就很难,就算是会针线活儿也得学很长时间,何况李元吉、萧虎两人以前连针都没摸过,一个下午学到这个程度已经相当不错了。而陶神医之所以突然严厉起来,是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个孩子的性格还是有些跳脱,给多了夸奖和称赞说不定会让他们飘起来。所以便一改往日的和蔼风格,突然给他们来个当头棒喝,免得让他们养成自负、浮躁的性子。毕竟要学真本事,要成大事,还是得谦虚稳重一点。 从医馆回来,两人根本就没打算休息,趁着天色尚早,赶紧开始进行每日的第二项任务锻炼。 锻炼自然先从提举石锁开始,对两人来说这确实是个老大难的问题,一直从铁石城新兵营遗留到现在。对那个一次提举百次的目标,两人至今还只能望洋兴叹,不过好在是他们一直都在努力,谁也没放弃,谁也没偷懒。为了方便锻炼,他们甚至将石锁搬进了营舍,就放在自己的床边,这样只要一有时间就随手提起操练起来。云九小说 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两人都可以轻轻松松地完成五十次提举了,比起当初在新兵营那会儿可是强多了。其实对这个进步,两人原本还是挺满意的,尤其是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肌肉逐渐鼓胀起来,别提有多欢喜了。 但经过这一战,两人立即改变了这个想法,他们感觉这个进度还是太慢了,到了关键时候根本起不到作用。于是立即提高了提举的强度,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的手指和臂力练出来,要练得能像祝大哥一样,一口气射出十几支箭,还能轻松地将箭筒里面的箭矢全部射完。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做完石锁提举的练习后,两人依然不打算闲下来,趁着天还未黑,立即绕着军营呼哧呼哧地跑起来。 定军楼,骠骑将军马万里正站在二楼的窗户旁俯瞰着整个军营。这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每当闲下来他都会站在这儿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自己已经待了大半辈子的地方。他喜欢这里的一切,特别是手底下这帮像自己孩子一样的小将,喜欢看他们认真的训练,看他们嘻嘻哈哈地打闹,看他们在草原上潇洒地纵马奔跑。他迷恋这样的军旅生活,就像诗人纵情于山水田园,像百姓期待着春雨秋阳,对他们而言,这不仅是一种享受,还是一种幸福、一种希望。 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跑过,他立即开口“这两个孩子倒是不错,我已经连续好几天看见他们这样锻炼了,这么冷的天还这么自律,殊为不易,看起来还很年轻,是哪个伍的?” 听了这话,一个中年武将急忙走过来,他伸出脑袋往窗外望了望“哦,原来将军说的是他们啊,他们就是袁广手下的那两个兵娃娃。据我所知,现在咱们营里最小骑卒的就是他们。” “哦!”马将军稍微有些惊讶,“多大?” “听老袁说一个十五,一个十六。” “哟呵,还真是两个兵娃娃。” “是啊,年纪确实不大,不过我听说他们的本事倒是不小,那袁广还经常在我耳边炫耀,说他手下有两个年纪小,武功却出奇厉害的娃娃,我看说得就是他们。” “是嘛,那还真是难得。” “是啊,别看这两人年纪小,打起仗来倒真不怂,他们就是前几天立了大功的一二二伍的,我听袁广说他们杀了好些狼克骑卒呢,他们伍三个老卒全倒了,就剩他们两个还好好的呢。” 马将军越听越惊讶“怪不得有些眼熟呢,原来是一二二伍的啊。嗯,有这一身本事还如此勤奋、如此努力,确实不错啊。”说完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看着两人渐渐远去、慢慢缩小的背影,他心头不禁一动,仿佛突然看到了自己当年瘦弱的身影。 他入伍的时候才刚满十四岁,比一张硬弓也高不了多少,连上马都无比费劲儿。当时,那些老兵油子可没少取笑他,而他就是憋着一股子倔劲儿,就是不服气,每天加倍的锻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后终于长高了,变壮了,也终于成为一名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的、货真价实的骑卒。 想到这些他颇为感慨,感觉在这两人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便生出要把两人调到自己身边,自己亲自指导栽培的心思,于是立即开口吩咐道“找个时间和袁广谈一下,把这两个孩子调到我身边来吧。” 这武将“嘿嘿”一笑“将军,这事儿恐怕您得自己亲自去和袁广说。这两人袁广那家伙可宝贝的紧,他那人您也知道,出了名的护犊子,要从他手里抢人,我的面子恐怕还不够啊。” 听了这话,马将军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又突然开怀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说“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那袁广也不错,能文能武,粗中有细,这些年负责骑卒训练做得相当出色,把人放在他那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58章 人情雪易消 马将军正说着,一名副将“咚咚咚”得登上楼梯,然后大步流星地进入房间。“禀报将军!”他先朝马将军行了一礼,然后递过来一份小册子“奏报已经汇总出来了,通过对各方面传来的消息进行交叉分析,到目前为止,尚未发现草原各部族有大规模调动军队的迹象,而且这几天的巡守也没再发现任何异常,所以我们初步判断几天前的那次战斗是偶发事件,暂时可排除狼克大军大规模南下的风险。” 马将军一脸严肃地接过册子,然后快步走到书案后,认真的查看起来。 这册子内夹着五份刚刚从草原腹地传回来的谍报,一份从铁石城,两份从紧邻的谷上城、镇北城送过来的巡守摘要。这些信息加起来也就寥寥几张纸,区区数百字,但字里行间无不蕴含着激荡的风云,涌动着汹涌的暗潮。 看完奏报,马将军不自觉得站起身踱起步来,骑了大半辈子的马,不知不觉中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思考的时候总想动一动。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后,他突然开口“从现有的信息看,暂时倒是可以维持这个判断。但是战场的形势本就变幻莫测,不能以常理度之,何况那狼克骑军本就机动性极强,一向来去如风,万不可掉以轻心。”说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这几天的天气有些反常,比以往暖了不少,恐怕接下来就要突变了,这个情况我们不得不防。”然后转身看着那个副将“传令下去,从即日起增加巡防频次,提高巡防密度。同时也要控制好巡防人员的轮换速度,保证士卒、军马得到充分的休整,不得因劳累造成不必要的损耗。” “喏”,这副将躬身领命,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马将军叫住了他,“最近三年有过返乡省亲的士卒大概有多少?” “恐怕不及十之二三。” “五年呢?” “不到一半。” 听了这话,马将军的脸色立即露出几分黯然,看起来有些不忍,但咬了咬牙,还是将心中的另一个决定说了出来“年关将至,要谨慎处理士卒的省亲要求,对超过五年未曾返乡的可酌情安排,五年以下的,无论职位高低,都推迟到来年。” “喏!属下这就去安排。”副将领命后立即转身离开。 “又到了年关了啊!”那中年武将感叹起来。 “是啊!”马将军又踱回窗户边,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骑卒,思绪不禁恍惚起来。一到年关,就意味着马上就要过年,俗话说得好“久辞双亲离故里,每逢佳节忆团圆。”这个时候,在外辛苦奔波的行商们、负笈游学的士子们都会马不停蹄地往家乡赶,与许久未见的父母妻子享受来之不易的大团圆。但是,对于这些镇守边疆的将士而言,返乡却是一个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梦幻。这些男儿辞别了亲人,舍弃了一切,用鲜血和生命守卫着大楚泱泱百姓和大好河山,但每每到了岁末年关都不能像寻常人一样兴高采烈地返乡,享受阖家之欢。想到这里,他不禁重重一叹“哎!我对不住你们啊!” 泰安城,不愧是大楚王朝的政治和商业中心,不愧是王朝最富庶的地方,这里的百姓除了衣食住行,也极其讲究生活的情趣。城中上至豪绅显贵,下至普通百姓,都喜好在房前屋后、厅前内院种植一些四季常绿的草木。慢慢地也将这座城市打造成了一个在隆冬腊月依然繁花似锦、绿意盎然的秀丽花园。当然这和这里的温暖气候也有一定的关系,但无论如何,在贫苦严寒的铁石城,这番美丽的景象是无法想象的,无异于琪花瑶草、璇霄丹台。 时至年关,家家户户开始上街采购物资,置办年货,让城中的大街小巷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加上最近一段时日,气温慢慢回升,驱散了一些烦人的寒意,老幼妇孺都争相走出家门观赏游玩,更让这座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所谓“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盛世繁华也莫过如此。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府,因为李大人和大公子李元修都不在家,小公子李元吉更是被发配到了天寒地冻的北方边疆,所以整个府邸显得异常的安静,偌大的前院也只有一个丫鬟在擦洗着桌椅,看起来稍显得有些冷清。 内院,李夫人正微锁着眉头静静地端坐在亭子中,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水池中的小鱼。她右手捏着一根纤细的绣针,左手拿着一个固定好了绢布的绣绷。绢布洁白似雪,上面浮现出一株已经绣了大半的典雅兰花。 李夫人是习武长大的,所以好动不好静,武术才是她的最大的爱好,女红她素来讨厌。以往闲下来的时候她总会拿出曾经的佩刀在院中练上半个时辰,有时兴致来了还会拉着幼子李元吉对上几十个回合。看着孩子手里的“柳月刀”耍的越来越熟练,“梅花扫堂”也越练越精湛,她总是格外的欢欣,甚至还有些骄傲。 但是,自从李元吉被发配到苦寒的北方后,她整个人突然改变了不少,将那柄无比珍爱的“柳月刀”锁了起来,再也没有动过,还让人准备了布匹、丝线、绣针,破天荒地学起了女红。 别看她可以将硕大的钢刀耍得像绣花针一样灵活巧妙,但是真拿起绣花针又一点也灵活不起来了。这半株兰花还是在丫鬟青竹的帮助下,经过无数次的拆拆补补,最终才得以显露出雏形。本来今日计划着再完成一只花瓣,可刚落了两针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幼子,还想起自那件事后夫君在官场上遭遇的尴尬,立即凄凄艾艾起来,然后便不由自主地走了神。 那场斗殴虽过去很久了,但余波依然未平。数数这背后牵扯到的人物胶东王,镇南将军,国舅爷,刑部尚书,户部度支司员外郎。这里面除了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哪个不是皇亲国戚、当朝巨擘,哪个不是掌握着巨大的能量,可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笑的是里面最微不足道的存在,仅仅六品的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竟然站在了他们所有人的对立面。 事发后不仅当事之人受到了惩罚,被牵扯出来的这些官场巨擘们也未能幸免。他们都是王朝权柄的执掌者,都是被朝臣众星捧月的存在,俗话说的好“人要脸,树要皮。”经此一事自然是威严扫地,颜面尽失。而且这还不仅仅颜面的问题,更是陛下对他们的敲打和警示。 官场无小事,往往一个风吹草动都能引起暗流涌动,何况是这种猛烈的暴风雨。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风起云涌的时候,几个月的时间过去了,朝堂内外只是气氛稍显得有些紧张,但依然维持着难得的风平浪静,这也让一众朝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过对于李敬贤,漫长煎熬才刚刚开始,自从被推上跟那几位巨擘的对立位置,他便成了泰安城官场中的“瘟神”,所有人都绞尽脑汁地与他保持距离,生怕将来暴风雨来临时也连累到自己。 李敬贤为官清正廉明,人品、能力也均是上佳,在户部干了十几年成绩斐然,户部的一众同僚对他也都颇为服气,本是大家眼里公认的政治新星。现在这颗新星俨然变成了扫把星,以前那些巴结他的人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从殷勤热络立即变成了避之不及,甚至连走路都要退避三舍,生怕让人误会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还不是最让李敬贤闹心的,最让他难过的其实是长子李元修的婚事,这还要从他的一个非常要好的同僚魏长恭说起。 魏长恭,户部金部司员外郎,与李敬贤是同科进士,也算是有同窗之谊,又都在户部任职,所以关系非同寻常。两人以前常去对方家中做客,对彼此的家眷子女也都颇为熟悉。李家大公子李元修才貌双全,魏长恭甚是喜欢,而李敬贤对魏家次女的温文尔雅也颇为满意,于是两人便数次在酒桌上口头敲定了两个子女的婚事。 转眼间这两个孩子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于是李敬贤便私下找到了魏长恭,正式提出了提亲的想法。 哪知道魏长恭听了这事儿,立即呆愣当场,沉默了许久后,竟扭扭捏捏地编造了一个“前日小女刚刚与别人定下婚约。”的蹩脚借口,然后便匆匆忙忙地撒腿离去。 “世态云多幻,人情雪易消。”看着昔日好友飞速离去的身影,脑中又回想起这个拙劣的借口,李敬贤不禁仰天长叹。 第59章 患难见真情 李敬贤未曾在夫人面前透露过自己现在尴尬的处境,不过从李家现在门可罗雀的反常情况,以及每次问起孩子的婚事时,李大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的反常表现,李夫人也能感受得到。不过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呢?二十年前,她是一个令宵小闻风丧胆的“玉刀仙子”,可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妇道人家,面对官场的沉浮,人情的冷暖,也只能暗自自怨自艾罢了。 “酌酒与君君自宽,人情翻覆似波澜。”人心自古皆如此。 就在李夫人暗自伤心的时候,小丫鬟青竹迈着小碎步飞快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胡夫人和文秀小姐来了。” “啊!”李夫人这才回过神,心中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然后赶忙放下绣绷、针线站起身来。 这世人也不都是那种趋炎附势、随风摇摆的墙头草,最起码吏部考功司胡郎中一家人就不是。在这段特殊的时间里,胡家对待李家一如从前,胡夫人和文秀也数次登李府探望,真的是患难见真情。 李夫人刚走出去几步,就见胡夫人携着文秀笑盈盈地走过来。两家关系一向亲密,这内院也不知来过多少次,所以胡夫人也没有客套,直接就领着女儿走了进来。 李夫人立即快走几步,眉开眼笑地迎上去,然后一把拉住胡夫人的手,热络地寒暄起来。 见长辈在热情地聊天,文秀便将两只凝脂素手叠放在腰间,乖巧地站在旁边。她今天梳着一对儿可爱的垂挂髻,髻上别着两个淡青色的蝴蝶钗,看上去楚楚动人,格外可爱。见姨娘看向自己,连忙温婉地施了一个万福,脆声问候起来“姨娘好。” 李夫人一把握住文秀的两只纤手,然后又抬手轻轻地捏了一下她温润白皙的俏脸,夸赞起来“几日不见,我的乖文秀越发可人了呢,来,让姨娘好好瞧瞧。” 听了这话,文秀乖乖地仰着小脑袋任由姨娘观看,可看着看着,脸色又微微一红,急忙将脑袋低下来。 “嘻嘻”,看着文秀露出一副小女儿的神态,两位夫人突然捂着嘴轻笑起来。 逗弄完文秀,李夫人赶紧拉着两人到亭中坐下来。青竹也及时地将夫人早就备好的果脯端了上来,这些可都是文秀最爱吃的。 胡夫人一眼就看见了石桌上放着的绣绷,立即惊讶地喊起来“哎呀,妹妹已经绣了这么多了啊。” 李夫人轻轻一笑,不好意思地说起来“姐姐莫要打趣我,这么久了才绣了两个花瓣。而且第一个还是在青竹手把手的帮助下完成的,要不然凭我这笨拙的手,恐怕早就将这绢布刺成筛子。” 胡夫人微微一笑,指着那片曲线优美、宽窄相宜的花瓣“我猜啊,这片就是在青竹帮助下完成的。”然后又指着那片胖了一圈,尾部翘了一些,边缘也不太整齐的花瓣“这片应该就是你自己完成的吧。” “哈哈”,李夫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姐姐真是慧眼如炬。” “不是我慧眼如炬。”胡夫人打趣起来,“是这花瓣卓尔不凡,颇具侠气风范,只能出自妹妹这样的侠女之手啊。”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夫人也开怀大笑起来“你呀,就会逗我。” 每次胡夫人过来都要逗的李夫人喜笑颜开。 文秀也是一阵莞尔,其实她早就看出那个花瓣的下针出现了偏差。她自幼便跟着母亲学习女红,别看她年纪不大,那一手的刺绣本事可一点不含糊。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得知元吉哥哥被发配后,一夜便绣成了一个锦囊。 见文秀巧笑倩兮地看着大人聊天,李夫人特地将两碟果脯挪到她身前,怜爱地说起来“自从吉儿去了北方,你就清瘦了不少,来,多吃一些。” 听了这话,一抹微红立即浮现在文秀的俏脸上。 李夫人立即将一颗梅子干塞进文秀的手里“快,要不你元吉哥哥回来该找我麻烦了。” 文秀立即听话地在这梅子上轻轻地咬了一口,不过脸色更红了,脑袋也微微低了下来。 李夫人发现最近每次提到元吉,文秀就会露出这种小女儿的害羞神态,这在以前看很少出现。于是便和胡夫人对视了一眼,不禁一阵莞尔,“看来孩子长大了。” 说道李元吉,胡夫人便开口问起来“妹妹,最近元吉那孩子写信回来了吗?” 听母亲和姨娘谈起这个话题,文秀赶忙抬起脑袋,眼中充满了希冀。 李夫人轻轻一叹“哪有啊,前几日我还让敬贤托一下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到元吉服役的军营所在的位置,好寄些御寒衣物。哪知他立马说我胡闹,还说军营的位置是朝廷的机要,不可轻易打听,就算打听到了,也不允许家属随随便便寄东西。” 胡夫人立即安慰道“李大人说得对,这军队的动向可不能随意打听。” “是啊,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动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冻着了?是不是饿着了?一点消息也没有。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才这么大的孩子,一个人孤孤零零的在外面如何是好啊。”说着说着李夫人心中一酸,泪水立即翻涌出来。 胡夫人和文秀也都是鼻子一酸,泪水开始在眼中打转。胡夫人立马握住李夫人的手,轻轻地安慰起来“军中的物资都齐全的很,肯定不会让人饿着,也不会让人冻着,朝廷还指望他们效力呢,对不对。过年也不用担心,军中有那么多人,肯定热闹的很。我有一种感觉,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收到家书了,说不定还能得到这孩子已经当上将军的消息呢。” 李夫人说道“你就会安慰我,哪有十几岁就当上将军的。我啊,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回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文秀立即安慰道“姨娘不要担心,元吉哥武功那么高,一定会没事儿的,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胡夫人也赶忙补充“对啊,这孩子又会武功又机灵,放心吧,他不仅会平平安安的,而且一定会有大出息。” “嗯!”李夫人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急忙擦掉眼泪“咱们不聊这个了,青竹,快去拿两个绣绷,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我得向姐姐请教一二才对。” “我这就去。”青竹立即擦掉泪水,一溜烟儿地跑走了。没一会儿,就抱着一个小篮子跑了回来,里面装着针线和两个已经准备妥当的白绢布绣绷。 胡夫人取过绣绷一边比划着一边给李夫人讲解起自己多年做女红总结出来的技巧和心得。比如如何勾勒图案、如何选择选择位置、如何下针,......,不一而足。 文秀拿过绣绷后,便开始认真地思考着要绣的内容,她知道元吉哥哥不是太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就不打算绣这些东西了。想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阵亮光,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东西,她觉得这个东西不光应景,更重要的是元吉哥哥一定会特别喜欢。想到这儿,她立即开心地笑起来,漂亮的嘴角当即翘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听了胡夫人的讲解,李夫人感觉受益匪浅,心中豁然开朗,赶紧对胡夫人说道“姐姐,听了你的讲解,妹妹真得感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胡夫人开心一笑“不得了,没想到我还有被你这堂堂的女侠恭维的时候。” “哈哈”,两人又开心地笑起来。 笑完后,胡夫人开口说道“看好了,我要下针了。”说着手动如飞,这根小针立即像活了一样,在绢布上跳来跳去。 只见她寥寥数针下去,一朵牡丹的简图便浮现在绢布之上,看得李夫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等做好了准备工作后,两人一起朝文秀的绣绷看过去,只见她的勾勒出的图案好生怪异,既不是花草虫鱼,也不像虎豹走兽,都不禁生出了浓浓的好奇。 感觉耳边突然安静了下来,听不见母亲和姨娘说话的声音了,文秀立即好奇地抬起脑袋,哪知正好看见她们正紧紧地盯着自己手中的绣绷,立即感觉羞赧不已,急忙将绣绷藏到身后。 李夫人乐了,好奇地问起来“文秀啊,你这是要打算绣什么啊?” 文秀立即支支吾吾地回答“没,没什么。” “哟,还对姨娘保密呢,快说说是什么,我还真得很好奇呢。” “等绣完了再告诉你们。”说着立即微微侧过身体,避开两人探寻的视线。 两位夫人相视一笑,也不再追问,又端起绣绷相互探讨起来。经过胡夫人的一番指导,李夫人还真感觉落针、收针顺手了很多,突然感觉这女红好像也没那么枯燥了。 第60章 忙中取乐 浩瀚无际的大草原,李元吉、萧虎正奋力地跑着,两人也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了,只觉得胸膛里像着了火一样,于是赶紧把嘴巴张成铜铃,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就在两条腿实在挪不动的时候,“噗通”,两人也管不了草地上是否寒冷刺骨了,直接任由疲惫的身体瘫倒下去。 李元吉随手抹了一把汗水,抬眼望着深邃的天空,只感觉有些天旋地转,于是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看。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才总算平静下来,感觉好像捡回了半条命一样。 状态稍有恢复,萧虎就老实不下去了,抬脚踢了李元吉一下“欸,李胖鸡,咱们现在够努力了吧,放眼整个军营都找不到比咱们还拼命的人了,咱们要是不弄个将军当当,简直对不起流出来的这一身的臭汗。” 李元吉白了他一眼“你道将军是那么好当的,要是那么容易那岂不是遍地都是将军了。” 萧虎颇为不服气,反驳道“欸,你还别说,小爷我见到过将军没八十个也有五十个。” 李元吉了解他吓人的家庭背景,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虚,于是撇了撇嘴没有搭理他。 这时萧虎突然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儿,便转过脑袋问起来“你见过虎符吗?” “没见过,怎么了。” “我见过!”萧虎脖子一扬,显得很是骄傲。 “嘁,见过就见过,有什么了不起的。”李元吉不以为意。 萧虎“嘿嘿”一笑“给你讲一件有趣的事儿。”说完也不管李元吉是否同意就开始娓娓道来“这事儿发生在四年前,那年我爹要去南疆的军营,我也死缠烂打得跟了过去。哪知军营里一点都不好玩儿,而且饭也特别难吃,不到一天我就呆腻了。闲得无聊的时候我就去他房间里胡乱捣鼓,你猜怎么着,还真让我从一个隐秘的暗格中翻出了一个了不得的东西,一个金老虎。那老虎做得威风凛凛,跟真的一样,不过很奇怪,它的身子只有一半。虎躯上还刻有几行字,好像是什么‘甲兵之符,右在皇,左在萧。凡兴士披甲,用兵百人以上,必会皇符。燔燧事,虽毋会符,行殴。’我那时哪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且那老虎身子也不完整,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但我知道它是金子做的,肯定很值钱,我当时就想要是把这东西卖了,那还不得能买一大车肉包子。于是立即拿着它往营外跑,准备拿到集市去换包子。但是很不巧,刚走到军营大门就碰到了我爹,他见我手里拿着的东西,当即惊得呆若木鸡,然后冷汗就开始哗哗得往下淌。之后他夺走了那金老虎,也没有听我说一个字,立即就叫人将我送回了泰安城,而且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让我去过他的军营。我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听了送我的护卫的话,才知道那就是御赐虎符,能调动整个南疆数十万的人马的兵符。” “能调动几十万人马,另一半还掌握在当今陛下手里的御赐虎符,我爹最宝贵的东西,差点就被我拿出去换了包子。”萧虎讲完兀自“哈哈哈”得大笑起来,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李元吉听得直咧嘴,然后便用一副嫌弃的口吻说道“泰安城四大纨绔子弟,你排第三真是屈才了,我看第一非你莫属,那楚宗宝在你面前也只是小巫见大巫。” 一听这个,萧虎立即不乐意了“谁是纨绔子弟!谁是纨绔子弟!你再说这个,我可揍你了啊。” 李元吉一脸的满不在乎,漫不经心地怼了句“说得好像你能打得过我似的。” 萧虎被怼得嫩脸一红,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出声反驳“李胖鸡,你休要嚣张。”说完也不客气,抬起脚就在他小腿上来了一下。 被人偷袭的李元吉自然不能善了,立即抬脚反击。 萧虎早有准备,小腿一横轻松地挡下这一击,然后立即沾沾自喜“嘿嘿,李胖鸡,听没听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以为我这段时日是白练的,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哼!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自信!”李元吉当即抬脚又踢过去,这一次加了一些暗劲。 “咚,咚,咚”,伴着沉闷响声,两个人瞬间激战了十几个回合。 这么冷的天,两人自然穿得跟狗熊一样,棉裤棉鞋尚且不说,光是那绑在腿上的防寒棉带就缠了整整三圈。所以尽管听上去动静不小,但都跟没事儿人一样,简直就是隔靴挠痒,于是打着打着规模便升级了,另一只脚也派上了“战场”。 又缠斗了几个回合后,李元吉突然找到一个机会,右腿猛地往下一压,一下将萧虎的左腿死死地按在草地上。 萧虎挣扎了未果,连忙挥右腿来“救场”。 李元吉伸左腿与他对了一下,再灵巧地往上一绕,快速绕到他小腿上方,然后故技重施,用力下压,又将他这条腿控制在地上。 萧虎眼见不妙赶紧用力挣扎,可惜什么作用也没起到,两条腿就像是被李元吉锁住了一样。 “怎么样?”李元吉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还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看到了,还是那样嘛。” “你太猖狂了!”见李元吉一脸的得意、调笑,萧虎立即忍受不下去了,“呼”得挥出拳头,直击他那骄傲翘起来的下巴。 “咚”,李元吉果断挡下这一击,然后气愤地骂道“萧病猫!怎么手也用上了,别不要脸。” “这脸不要也罢,今天小爷非要给你一点厉害尝尝。”萧虎说着又挥出另一个拳头。 李元吉眼疾手快,手掌立即如蛇一样灵巧地绕上他的手臂,然后五指猛然发力,顺势将他的手腕死死地拿住。 萧虎急忙挥出另一只手来解围。 不过李元吉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一招,于是顺势将他的手腕推出去,一下封住了他挥出来手臂。 两人面对面得侧躺着,可施展的空间本就狭小,这样一来萧虎便彻底动不了了。 李元吉不禁“嘿嘿”一笑,有些嚣张地问道“怎么样?小病猫,这下服了吧。” “不服,打死也不服。”萧虎手脚发力一阵挣扎,不过还是挣脱不开。 李元吉见状,笑嘻嘻地开口“你现在叫我一声大哥,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大哥!?”萧虎快气笑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就是投机取巧钻了空子罢了,有本事放开我,咱们重新来过啊。” 李元吉往他身后瞥了一眼“你确定?” “小爷确定!” “那好,你要能挣脱出去,我立即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行,等着吧。”萧虎当即猛吸一口气,然后大喊了一声,突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他没察觉到李元吉的嘴角已经偷偷地浮现出一抹微笑。 见鱼上钩,李元吉“嗖”得撤回手脚。 感觉手脚一松,萧虎刚要得意地大笑,哪知感觉背后突然一空,身体立即失去平衡向后翻了过去。 原来他们躺下的时候是在一个缓坡的顶上,然而刚才打闹的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移到了边上。 “哈哈,快滚吧。”趁萧虎翻过去的时候,李元吉还在他后背上推了一把。 萧虎立马“呼呼”得往下滚,就跟车轱辘一样。滚下了缓坡,又继续滚了十几圈才无力地停下。身体一停,他立即感觉一阵头晕眼花,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摇晃,接着嘴巴咂摸了一下,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于是急忙“呸呸呸”地往外吐。 李元吉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见他头上、衣服上,甚至连嘴里都是枯黄的野草,立即“哈哈哈”得仰头大笑。 “李胖鸡!你今天死定了!”萧虎恼羞成怒,然后迅速爬起来,往坡顶猛杀过去。 见萧虎真生气了,李元吉赶紧拔腿往军营的方向逃。 萧虎在后面拼命地追着,一边追还一边骂“李胖鸡,有种别跑,今天不打得你满地找牙,小爷就跟你姓,不信萧了!” 李元吉毫不示弱,回头挑衅道“算了吧,你还是姓萧好,萧病猫叫着更顺口。”挑衅完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啊!”萧虎感觉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立即加快步伐,“噌噌噌”得狂追上去。 见两个小年轻打打闹闹地冲进军营,门口站岗的士卒一边吹着快要冻僵的手指,一边感叹道“他奶奶的,小伙子睡凉炕,火气是真的旺。” 第61章 往事如风 李元吉、萧虎一前一后地往营舍跑,一路上还时不时地比划两下,倘若谁在一招一式中打到了对方,占到了便宜,立即开心地“哈哈哈”得开怀大笑,还顺便出言嘲讽对方几句,逞一下口舌之快,孩子心性暴露无遗。 一回到营舍,两人立即见到十几个袍泽正一脸严肃地聚在一起,好像正在商量着什么。他们以为是上面又安排了什么新任务,于是赶紧老实下来,不敢再造次了。 见李元吉、萧虎兴冲冲地跑进来,坐在人堆里面的二壮立即开心地蹦起来,赶紧招呼道“元吉,小虎,快过来,快过来。” 看见二壮,李元吉,萧虎也是开心的不得了,立即像风一样冲过去。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李元吉激动地问起来。 “就在刚才,你看,铠甲还没来得及卸下来呢。”二壮拍了拍铠甲。 虽然大家住在一起,但都有巡守的任务,而且巡守的地点和时间各不相同,所以纵然住在一个屋子,睡在一起,白天的时候也很少能见得到,在一起玩耍的时间就更少了。现在这个时间能聚在一起可不容易了,所以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 屁股刚坐上床,萧虎就开口了“你们这是在商量什么呢,神神秘秘的,又有新任务了吗?” “嗐,要是新任务就好了。”二壮无奈的回答,“你们还没得到通知吗?今年过年的省亲计划全取消了,我们都不能回家过年了!” “过年!”听到这个词,李元吉立即愣住了,“原来就要过年了啊!” 在这军营内,每天能干的事也就那么两件巡守、训练。而且干完后也没时间,没精力再去干其他的了,因为已经累到倒头就能睡着的地步了,所以慢慢地,对时间这个概念也都模糊不清了。 现在泰安城的八街九陌应该已经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了吧,李元吉思绪摇曳起来。每年这个时候他总喜欢跟着娘亲去街上采购物资,置办年货,去丰泽街买酒;去丰邑街买桃符;去永嘉街买果脯香料;好东西实在太多了,他眼睛都看不过来了。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看着琳琅满目的好吃的东西,他总是要缠着娘亲买上一些。而娘亲也总是经不住他的央求,每次他的口腹之欲都能得到满足。但是有些东西可当真不便宜,他记得有一种干瘪的葡萄,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不过一斤就得要一两银子呢,娘亲可不敢多买,他也不敢多吃,只能小心翼翼地拿回家和父亲、哥哥一起分享。 有时候他们还会约上胡姨娘和文秀一起,他最喜欢和文秀逛街了,和她一起在热闹的大街上溜达,一起看长相奇怪说话更奇怪的的胡商,一起讨论着从天南海北运过来的稀奇古怪的物件,简直开心的不得了。 见李元吉在愣愣的发呆,二壮立即用胳膊撞了他一下,问道“怎么了?怎么还发上呆了。” 李元吉这才缓过神,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哦,我就是想起了以前这个时候发生的一些好玩儿的事情。” 二壮立即接口“那可不,家里一到这个时候可热闹了。”说完看向大家“我们村子一般都在这几天杀年猪,你们不知道,那肥猪胖极了,需要全村男女老少一起上阵才能抓得住,而我们这一帮孩子就围在旁边开心地看热闹。我记得有一年的大肥猪特别有劲儿,上了六个大人才将它按住绑好。谁知道在拉去宰杀的路上,它竟然挣脱了绳子,从板车上掉下来逃跑了,并且在村子里一个劲儿的横冲直撞,一路上顶翻了十几个人。后来我们全村都出动了,拿着石头、锄头、绳子,追打了半个时辰才又将它逮住,真的把整个村子闹得人仰马翻、一片狼藉。村正家的大姑娘穿着一件崭新的花棉袄和我们一起站在池塘边看热闹,结果被那猪一下给顶了下去,等从池塘里捞起来的时候,那大花袄已经被黑泥巴染成了大黑袄,气的她哭了好几天呢。后来我们一见到她就问‘你那大黑袄呢?’每次都能把她气得够呛。” “哈哈哈哈……”二壮一讲话立即引得满堂哄笑。 大家刚笑完,一个脸上肥嘟嘟的士卒立即兴高采烈地接过了话题“俺们村里不仅要杀年猪,还要捕年鱼呢。俺们村口有一个大池塘,里面的水老深了,鱼也不少。那些鱼平时是不能捕捞的,只能等到年关才能抓,因为村里老人都说那鱼是富贵鱼,吃了就能带来富贵,不过得过年的吃才有效。不过这个说法我一点儿都不信,我们村里祖祖辈辈都吃那富贵鱼,也没见到给谁带来了富贵。” 听了这个,大家又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 这胖脸士卒又开口说道“不过因为平时没人打扰,所以那些富贵鱼都长得特别的好,个个都有两尺来长,身体跟大树干一样胖,而且那肉质很是细腻,煮熟后鲜嫩可口,熬出来的鱼汤肥而不腻,好喝极了。”说完竟露出一脸的回味和向往,甚至还咂吧了一下嘴巴。https:/ 这一系列让人身临其境的生动描述可将这些已经好久没正儿八经地吃过肉的人馋坏了,话都说完半天了,大家还全都呆呆地愣着,有些人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胖脸士卒旁边的两人受不了了,立刻站起来,将他推倒在床上,然后扯过被子蒙住他的脑袋,还挥拳打了几下,边打边威胁道“死猪头,你给我闭嘴,从现在开始禁止你说话。” 这一幕又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萧虎翻了个白眼,嘀咕道“他奶奶的,把小爷我都说饿了。” 李元吉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深有同感。 此后又有几人陆续发言,讲了一些各自家乡特色的风土人情或者一些童年趣事,一时间屋子里笑声不断,气氛欢快不已。 “可惜今年回不去了啊!”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句话立即将大家拉回了现实,整个屋子当即安静了下来,欢乐的气氛也急转直下。 “其实还好啦!”沉默了片刻后,二壮突然说话了“我们都才仅仅入伍半年而已,我哥也是骑卒,他入伍满了三年才回了一趟家呢。”不过,说着语气突然低沉了不少,“就是不知道我哥今年能不能得到省亲的机会,要是他也回不去,那今年家里就只剩下弟弟妹妹陪着爹娘过年了。” 此话一出,整个屋子又陷入沉静,一部分人已经微微地低下了脑袋,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异常惨淡,他们家的情况也基本上和二壮差不多,所以二壮的这番话立即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 过了片刻,一个脸型方正,看上去显得特别有正气的人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人李元吉也熟得很,他叫魏正,是一一六伍的一员,在那伍中排行第三,所以大家都叫他“正三哥”。 魏正说道“情况的确如此,不过大家也不要觉得委屈,这大营内哪个人入伍的时间不比我们长,好几年没回过家的人多得去了,我们这算个啥?别的不说,就说我们一一六伍的王二哥吧,他都四年没回过家了。本来今年是有机会回去的,结果这命令一出,立即回不去了,你们说说他不比咱们委屈啊?” “对啊,我们伍的大哥已经有五年没回过家了,二哥三年也有三四年了。”这时另一个人也补充道。 这番话一出,屋子里弥漫的怨气顿时消解了不少。 这时二壮突然跳起来提醒“对了,都尉不是说了嘛,特许每个人寄一封家书,而且还会派专人寄送,力争赶在过年前帮我们寄到家。” “对!对!对!他奶奶的,聊着聊着差点给忘了。”这时众人纷纷站起来,“走吧,走吧,赶紧去想想该写点什么吧。”说着立即一哄而散。 李元吉、二壮站起身刚要走,却发现萧虎依然坐在那儿两眼发直,愣愣地发呆。 李元吉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喂,萧病猫,干啥呢,还发什么呆,都走啦。” 萧虎愣愣地抬起脑袋,四下看了一眼,见大家果然散了,于是便起身走回自己的床铺,“噗通”一下仰面躺下去,两眼直直地盯着屋顶,继续发呆。 这一幕弄得李元吉和二壮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人纳闷地对视了一眼,都表示不能理解。 二壮细声细语地问起来“莫非是想家了?” “有可能。”李元吉轻声回答,“走,去问问。” 两人一左一右在萧虎两侧坐下,“萧虎,你到底怎么了?”李元吉首先发问。 二壮也赶紧开口“萧虎,你有什么事情就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 萧虎的视线这才从房顶上移开来,李元吉定睛一看,他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分明已经浮现出一抹泪光。 第62章 父子冲突 原来就在二壮说到“今年家里只剩下弟弟妹妹陪着爹娘过年”的时候,萧虎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砰”得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随即也想起了自己的爹娘,想到自己可没有兄弟姐妹,自己不能回去,谁又能陪伴他们过这个年? 紧接着又想起另一件不堪回首的往事,突然意识到以前自己在家的时候好像也并没有好好地陪过爹娘,甚至有一年,在除夕夜还和爹爹凶狠地大吵了一架。想到这里一阵愧疚和酸楚突然涌上心头,随即两行热泪便像断了线一样“哗哗”地往下淌。 “欸,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李元吉立即焦急地问起来。 “没什么。”萧虎抬起手臂抹掉眼泪,然后严肃地看着李元吉,“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个败家子、纨绔子弟。” 李元吉的心“咯咚”猛跳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萧虎这么说自己,于是立即紧张地发问“你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对啊,咱兄弟三人同心,其利可断金。你说出来,咱们给你想办法。”二壮着急地催促起来。 萧虎又擦了擦眼泪,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将这件荒唐的事情讲了出来。https:/ 那天是“岁除”,中午萧将军一家三口人坐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吃着团圆饭,萧虎记得很清楚,那顿饭特别丰盛,全都是他最爱吃的,所以他吃的特别开心,心情也出奇的好。 看着儿子如此开心,萧将军的心也仿佛被暖风吹过了一样,想到父子两人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就想趁这个喜庆的日子,也趁他此刻心情大好,和他好好聊一聊,于是就笑呵呵地开口“虎儿,今天的除夕夜就跟爹爹一起去守祠堂吧。” 萧虎想着反正夜晚也没地方去,也没什么可玩儿的,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夜晚,又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大餐后,萧将军便领着兴高采烈的萧虎来到了萧家祠堂。 此时祠堂两侧的数排白蜡烛已经悉数点燃,摇曳的火光将整间祠堂照的如白昼般明亮。祠堂主位的供桌上供满了萧氏祖宗的牌位,其中最中间的那个最是明显,供奉的正是萧虎的爷爷——定国公、镇国上将军、征南大将军萧泰。最下面则放置着三只古朴的大香炉,每个香炉内正插着三支小指一样粗的高香。几缕青烟正从高香上袅袅地升起来,然后在屋子内慢慢地散开,让整间祠堂看上去格外的肃穆、庄严。 萧将军带着萧虎朝列祖列宗郑重其事地行了个大礼,然后便退到右侧的偏厅。 厅内放着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火盆旁边放置着两张太师椅和一张方形的几案,几案上摆着果脯、茶水和一个正温着美酒的小火炉。 萧虎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躺,随手端起一盘果脯狼吞虎咽起来。 放在平时,看到这个坐姿,萧将军免不了得啰嗦几句。但今天的日子可不一般,而且两人的心情都不错,所以他也没有计较的打算,只是带着慈爱的笑容,温和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看完孩子,萧将军随手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感觉这酒温的刚刚好,甚是合自己的口味,于是便敞开了肚子,痛痛快快地喝起来。 见爹爹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喝了好几杯酒,萧虎便产生了一丝好奇这到底有什么好喝的?于是就悄悄地伸出手去,也想给自己倒上一杯。可没等他碰着酒壶,就听见对面传过来“咳,咳”两声咳嗽。他抬头一看,正看见爹爹眯着眼睛盯着自己,于是立即讪讪地收回手。 夜晚吃饭的时候,萧将军就已经喝了不少,这几杯再一下肚,一阵微醺的感觉立即爬进他的脑袋。他抬眼看着先祖的牌位,思绪慢慢摇曳起来萧家是军武世家,世代为大楚王朝南征北战。到了他的父亲萧泰这一辈,虽然家族的人口有些凋零,但人才依然不少,尤其是父亲,才智、胆识、能力样样出类拔萃,简直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天才。正是在父亲的带领下,王朝铁血儿郎才得以再次完成开疆拓土的宏图霸业,一举奠定了现在大楚的辽阔疆域,立下不世之功劳,也顺带着将家族的声望带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萧将军收回视线,看着正横躺在椅子上吃着东西的儿子,心情逐渐变得复杂尽管父亲已经仙逝,但他老人家的余威仍在,萧家依然是这个王朝屈指可数的豪门大家。不过,一旦自己也撒手人寰,那萧家又会变成什么样?这孩子一向好吃懒做、玩世不恭,完全就是一个败家子。自己不在了,他又如何能撑得起这个家?想到此处,他突然感觉心里堵得慌,于是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 酒入愁肠,他温柔地看着孩子“虎儿,爹爹今天再给你讲讲我萧家世代金戈铁马、醉卧沙场的热血故事。”然后也不管萧虎是否喜欢,立即自顾自地讲起来。 一听爹爹又开始讲这些陈年旧事,萧虎立刻不耐烦了,急忙插嘴“爹,你烦不烦啊,又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你都讲了多少遍了,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一听这话,萧将军的心中立即燃气一阵怒意,可转念一想,又立马将这怒气强行压了下去,然后苦口婆心得劝起来“孩子,现在你爹我还在,也还管些用,咱们萧家说的话还有人听,你也还有玩世不恭的本钱。但是这朝堂,人心最是凉薄,向来都是人走茶凉,等我不在了,没人护着你了,你该怎么办啊!” 听到父亲开始数落自己,萧虎当即一阵火气,“腾”得站起来“哼,你一个人在这儿啰嗦吧,我要回去睡觉了。”说着便拔腿准备离开。 “你别走!”萧将军站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呵斥道“逆子,你都这么大了,怎么依然这么不知轻重,如此不明事理,还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难道你真要将我萧家百年积累起来的威望和底蕴全部败光吗?” 萧虎瞪大了眼睛,愤怒地盯着父亲“谁游手好闲?谁无所事事了?” 萧将军怒火中烧,张口便骂“你这个逆子,你说谁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现在整个泰安城都知道你萧大公子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还封你和你那几个狐朋狗友是什么‘泰安四少’,你丢人都快丢到天上去了,还有脸在这儿问。” 萧虎丝毫不示弱“丢人又怎么样?反正丢的是你的人,谁让你是我爹。”说完便使出吃奶的力气拉扯手臂,边拉边喊“放开我!让我走!” 见这败家子油盐不进、不知悔改,还如此不老实,萧将军终于怒不可遏了,当即决定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于是运起一身的暗劲猛地一拉,然后又顺势一推,大呵道“逆子!给老子站好!” 萧虎这小身子板哪里经受得住这一推一拉,当即失去平衡,“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到地上。这一摔又刚好撞翻了后面的几案,上面的茶壶、茶杯、果盘顿时霹雳哐啷地滚落一地,摔了个七零八碎。而那壶酒则刚好砸进那盆正熊熊燃烧的火盆里,只听见“砰”的一声,立即爆起一阵一人来高的刺眼火焰。 这可将萧虎吓得不得了,立即就地打了一个滚,逃到了一丈开外的地方。滚出去后,仍然惊魂不定,一双惶恐的眼睛仍愣愣地盯着那熊熊燃烧大火。 萧将军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七分的酒意瞬间惊醒了大半,看了看正在燃烧的大火,又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地面,慌乱的眼神最后落在孩子那尤带着惧意的脸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时听见动静的萧夫人领着丫鬟小厮们慌慌张张地跑进祠堂,一进门就被眼前混乱的场面惊得呆愣当场。经过短暂的错愕后,萧夫人率先回过神来,赶忙跑过去扶起儿子“怎么了?怎么了?孩子,怎么样了?没有伤着吧?”。 站起来的萧虎依然没有完全回过神,还在愣愣地发呆。 萧夫人又赶紧跑到萧将军身边“老爷,出什么事儿了?” 萧将军默然不语,然后缓缓地走到供桌前,对着列祖列宗重重地跪下。 “孩子,走,睡觉吧。”见此情形,萧夫人也只好先带着孩子离开。 躺到床上后,萧虎只感觉自己的大脑跟浆糊一样,一会儿想想这,一会儿想想那,而且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在一片混乱的煎熬中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日,正月初一,萧虎一大早便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于是便穿上衣服,心事重重地出了门。哪知刚走到月亮门,就看见娘亲扶着爹爹缓缓地走过来,两个人的精神都非常萎靡,双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憔悴异常。 突然的不期而遇,让这一家三口都不禁愣了一下,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萧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虎儿,你爹爹气得一整夜都没睡觉。你给他赔个不是吧。”言语中竟带着一些央求之意。 看着父母憔悴的模样,萧虎心中也有些不忍,也生出了一个“说个软话”的想法,但是又感觉拉不下脸,只得犹犹豫豫的愣在当场。 看着这逆子仍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萧将军的火气立即压不住了“哼,免了吧,我可当不起这‘泰安四少’的道歉。” 还在犹豫中的萧虎一听这话,一阵愤怒立即冲上头脑,立即不屑地嘀咕道“好像谁稀罕给你道歉一样。”嘀咕完径直穿过月亮门,扬长离去。 第63章 血脉传承 萧虎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件事彻底遗忘了,谁知道此刻竟又都一幕一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讲完这件荒唐的事,他又内疚、自责地自言自语起来“现在想想,我爹骂得对极了,我的确是个败家子,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里。”说着转头看向李元吉“我说的对吗?” 李元吉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又很认真地回答“实话实说,的确是这样的,要不然也不会连累到我。不过呢,我已经不怪你了,我现在很喜欢这个地方,也很喜欢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很乐意和现在的你做朋友,当兄弟。”说着“咚”得一下也躺到床上,用手臂枕着脑袋“有一句话说的好‘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已经改邪归正了,不再是以前的纨绔子弟了,所以不用再内疚了,我相信你爹娘知道了也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二壮也急忙安慰“元吉说得对,小虎,别难过了,将来回到家再好好地给你爹娘赔个不是就是了。” 这时李元吉突然坐起来“对喽,不是要写家书嘛,有什么要说的都写下来不就是了嘛。”说着拍了萧虎一下,“快起来,别自怨自艾了。” 听了这话,萧虎的两只眼睛猛地一亮,一个“鲤鱼打挺”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上次用过的笔墨纸砚。 看到萧虎恢复正常,二壮悬着的心立即放了下来,随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腾”得跳起来,飞速扑到萧虎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可思议地问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你的爷爷是定国公、镇国上将军、征南大将军?就是,就是那个灭了魏国的大将军?” 萧虎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刚才讲那段故事的时候不经意间将自己的家世背景给透露了出来。这下也没什么隐瞒的了,于是便坦率地点了点“没错,他老人家就是我的爷爷。” “咚,咚”二壮身体一晃,当即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 “欸,你没事儿吧?”萧虎立即追上去扶住他。 二壮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在萧虎的肩膀上捶了一下“好小子,来头这么大,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有,那个伸张正义被流放参军的故事也是骗人的吧?” 萧虎急忙解释“不,不,不,被流放确实是真的,我们当时也是感觉太过丢人,所以才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说着指了指李元吉,把他也拉下水“还有他,他也有份,他爹是户部度支司员外郎。” 李元吉立即朝萧虎翻了个白眼,然后急忙看向二壮“二壮,这个可千万不能声张啊,要不然别人可能真要误会我俩是来蹭军功的了,而且搞不好还会骂我们是二世祖、败家子,萧虎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是货真价实的,可我就惨了,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听了这个,萧虎可不得了了,冲过去一把将李元吉推倒,再顺手扯过被子蒙住他,然后挥起拳头就是一通猛捶,一边捶还一边气愤说着“货真价实,让你货真价实。” 二壮已经没有心思去管疯闹的两个人了,虽然从一开始他就预料到两人的家世背景可能不普通,但万万没想到大到这样的地步,惊地他一阵瞠目结舌。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对于他这样从穷乡僻壤出来的穷小子而言是很陌生的,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官,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不过想来肯定也不小,因为光是这个名字就已经让他感觉很厉害了。至于定国公、镇国上将军、征南大将军这一系列头衔他还是很清楚的,那可是位极人臣的存在。他记得小时候一吃完饭,全村的老少爷们就会聚集在一起听村正讲征南大将军大破魏军的光辉战事,每次他都能听得热血沸腾。 那时的他做梦都不会梦到,有朝一日他竟可以和大将军的亲孙子一起入伍参军,甚至还亲如兄弟。 和李元吉打闹了一通,感觉终于出了一口气,萧虎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拳头。 李元吉立即从被窝里钻出来,一边捂着生疼的胳膊,一边没好气的骂起来“他奶奶的,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 “哼,自找的,活该!” 李元吉本想回怼几句,但突然瞥见二壮还站那儿愣愣地发呆,便立即爬过去“二壮,怎么了?你不会生我们的气了吧?” 萧虎也急忙跑过来“二壮,别生气,我们隐瞒这事儿也是迫不得已啊。” 听两人如此一说,二壮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回答“哪里,哪里,我没生气,我就是感觉太震撼了,你们真是厉害。” “有什么厉害的。”李元吉满不在乎地回答,“那些都是父辈们努力挣来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厉害并不代表我们也厉害。再说了,我爹爹的官职其实很小,我记得是六品还是七品来着。” 听李元吉这么一说,萧虎有些不自在了,想到自己以前跟着楚宗宝混迹的时候,可没少拿家世背景狐假虎威。在泰安城,家世权势就是一切,到了一个地方,不用做别的,只要报出家门,就立即可以横着走,甚至为所欲为,简直好用得不得了。为此,他曾一度产生了一个离奇的想法,就是做一个写着“本少爷是萧家公子”的牌子挂在胸口上。 现在想想,他突然意识到之前的做法是多么荒唐,多么可笑。李元吉说得对,那些都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只有依靠着自己的本事赢得的荣耀才是货真价实的,才不会让人在后面戳脊梁骨。于是立即立即接口道“管他们是几品呢,你说得对,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就是一名普通的骑卒。我们几个走到今天可都没有依靠家世背景,更不是因为这个才成为好兄弟的,所以以后也都不准再提这事儿了,以后我们要凭自己的真本事拼出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前程。”说完潇洒地伸出拳头。 李元吉、二壮立即伸出拳头与他重重一碰“对,拼出自己的前程。” 收回拳头后,李元吉一脸笑意地看着萧虎“不错啊,小病猫,没想到你这个纨绔子弟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这一回萧虎倒是罕见地没发脾气,而是下巴一扬,一脸得意地回答“这有什么奇怪的,我萧虎不仅能武而且能文,那句‘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骑马定乾坤。’说的就是在下。” “呵呵”,李元吉干涩的笑了几声,“你这人也忒不要脸了,说话超过两句准就要变味,我看我还是写家书去吧。” “嘁,有眼不识金镶玉。”萧虎嘀咕了一句后也立即拿起笔,准备动手了。 看着李元吉、萧虎都趴那儿写上了,二壮这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人突然感觉有些尴尬了,于是悄悄地蹭到萧虎身旁,挠了挠头,低声央求起来“小虎,等会儿写完了也给我写一封吧,我认识的字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就更别提写了。” “好的,别急,等我先写完。”萧虎愉快地答应了下来。 “嘿嘿,好!”二壮当即开心地坐下来,然后一会儿看看萧虎,一会儿看看李元吉,看着他们手腕一转,纸上便立即多出一个好看的小字。 据二壮所知,自他爷爷的爷爷起,他老王家就是种田的,一个读书人都没有出过,家里但凡和文字沾上关系的事,都得托人代劳。他也一样,一出生就拿上了锄头杆子,笔杆子可从来都没摸过。但是他特别喜欢看人写字,看着那些读书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桌案后,提笔蘸墨,潇洒地挥挥手腕,就能写出一个个好看的字,他就觉得了不起。他时常幻想等自己将来有钱了,也一定要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让他们也做一个能识字写字的了不起的人。 见萧虎手腕挥动如飞,只寥寥几笔就写出一列潇洒、霸气的好字,他当即开口称赞起来“哇,小虎,你写的字真有气势,跟在打仗一样,还有点像龙飞凤舞。” 萧虎得意一笑“那是,这可是我爹爹手把手教我的,他的字都是在战场上悟出来的。” 萧虎所言不虚,他这手字的确得到了萧将军的真传,这也是萧将军唯一对他满意的地方。萧家作为军武世家,世代在沙场之上浴血奋战,皆是“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豪爽壮汉,所以在书法上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一手字写得狂放不羁,简直跟行军打仗一模一样。萧虎幼时虽然顽劣,却也完美继承了这手豪放的小字,这就是血脉的神奇传承。 不同于萧虎的狂放不羁,李元吉的字就规矩了很多,这一手的方块小字方正而不拘泥、娟秀而又不失洒脱,小小年纪就写得这手好字真的是难能可贵。 他的字也是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记得以往每次练字的时候,父亲都在他的耳边谆谆告诫“写字就如同做人,要方方正正、规规矩矩,同时也要保持一种乐观、洒脱、豁达的心态。”在一点上父亲和哥哥都做的不错,他当然也不能落后。 世人常言“观字可识人”,所言非虚也。 第64章 家书抵万金 二壮转头看了看李元吉的字,这一看可不得了,顿时被这规矩、工整、落落大方的小字深深折服,当即毫不吝惜地称赞起来“元吉,你这字写的真漂亮,比我们县衙门口张贴的公文上面字还漂亮,告诉你,这绝对是我见过得写的最好的字。” 李元吉的字写得确实很好,这萧虎是知道的,但听了二壮如此毫无保留地夸奖,心里还是生出了一丝丝的不服。“哼!”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揉着右手手腕,漫不经心地念叨起来“哎呀!这字写多了,手也有些酸了呢,二壮啊,待会儿恐怕没办法帮你写家书了呀。” 听了这话,二壮立即明白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嘿嘿”一乐,急忙握住他的手腕,轻轻地揉了几下,讨好道“元吉这字写得的确没话说,不过,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我还是感觉你的更好,你看那龙飞凤舞的,看着就霸气。” “哈哈”,萧虎总算满意了,随即骄傲地瞥了一眼李元吉“哎呀,总算有懂书法的人说了句公道话啊。”然后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向二壮“虽然这手还是有些酸软无力,不过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别着急,一会儿就给你写。” 李元吉白了这两人一眼,不过好像也对这种“无耻”已经习以为常了,便也懒得理他们,继续埋头写自己的家书 父母亲大人如晤 长兄如晤 启信谨祝安康,孩儿已半年未归,不知家中一切安好? 孩儿虽身在边疆,然常思及父母亲、兄长,怀念昔日朝夕相伴,其乐融融之美好。 孩儿几欲谴书相告,然军中管理甚是严厉,书信尚不能常写,望父母亲知晓,宽宥。 孩儿在军中一切安好,每日与袍泽同巡守共训练,甚是开心。孩儿勤于学习,刻苦锻炼,时至今日刀箭骑射之术皆有精进,身体力量亦有进步,父母亲及长兄无须挂怀。 此前数日,孩儿与袍泽突遇狼克骑军袭击,然交战片刻便被我等一举大败。孩儿亦斩数人,立下功劳,且吾身安然无恙,父母亲毋忧。军中物资充沛,粮食、衣服一应俱全,吾在此甚好,望父母兄长安心,切勿挂念。 待父母亲见及此书,恐已至新年。“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孩儿恨不肋生双翼,高飞远翔,远涉千里,侍于左右。今虽不能归,然待吾来归日,必常伴父母兄长身前。 祝父母兄长诸事顺遂,辞暮尔尔,烟火年年,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敬请福安,顺叩崇祺。 顺颂文秀妹妹时祺、秋绥冬禧。 孩儿李元吉叩首。 弟敬上。 李元吉原本想多写一下自己与狼克骑军的第一次战斗,还想提一下负伤的祝青山、秦猛、赵进财,还有不幸遇难的烧饼,可转念一想,父母亲得知此事后必定为自己忧虑、担心,所以就简单地一笔带过了。 自上次提到文秀被萧虎嘲笑后,李元吉突然有些羞于让母亲转达自己对文秀妹妹的思念了,但又总不能另写一封书信寄去胡府吧,最后纠结了一番后,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了一下祝福。 李元吉小心地托起刚刚完成的书信,轻轻地吹了吹尚未完全晾干的墨迹,又仔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才将其小心翼翼地装入信封。古人说的好“家书抵万金。”此时他的感受也莫过如此。 萧虎的书信也写完了,与李元吉的不同,他对那场战斗进行了一番浓墨重彩地渲染。这其中的重点自然是描写他自己如何机警,如何英勇,最后怒斩数名狼克骑卒,立下了汗马功劳。不过他也没忘记提一下和自己一起浴血奋战的袍泽,特别是救过他性命的祝青山、李元吉。 在书信的末尾,他主动提起那年除夕夜发生的父子冲突的旧事,并且情真意切地对父亲表达了歉意。还表示自己已经改过自新,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可能是害怕父亲不相信,于是特地再次提起李元吉,告诉父亲,自己与他已经变成最要好的好兄弟。 他不知道,因为他,李元吉的父亲从一名人人趋之若鹜的“政治新星”沦落为人见人躲的“扫把星”。他更不知道,还是因为他,因为他这多写的几句话,千里之外的李敬贤的命运又将再次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这世间之事就是如此纷纷扰扰,如此玄妙。 二壮拿着三人的信件出门不久,两名魁梧大汉便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这两人李元吉和萧虎都熟悉,都是一一三伍的袍泽兄弟,其中年长些的是伍长姜忠,他有些不苟言笑,也不善言谈,看起来有些严肃。年轻一些的叫顾永丰,跟姜忠比起来显得异常活泼,话也多了很多。他们都是听了王二壮的话,跑过来求家书的。 代写家书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李元吉、萧虎一听来意,便愉快地应了下来。 准备妥当后,李元吉便询问起顾永丰要写的内容。 顾永丰早有深思熟虑,已然想好了所有的内容,于是一张口便娓娓道来。 李元吉则边听边写,配合很是默契。 “姜大哥,你想写点什么?”萧虎摊平纸张后看着姜忠。 听了这话,姜忠立即陷入了沉默,想了一会儿后突然张口“就写祝二老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另外让我家婆姨照顾好孩子,农闲时送他们去村里学堂读些书。” “嗯”,萧虎点了点头,“还有呢?” “没了!” “没了!?”萧虎有些吃惊,“姜大哥,你这也太少了,再想想。” “想什么,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姜忠答得很干脆。 萧虎愣了一下,然后耐着性子谆谆教诲道“姜大哥,要不你再好好想想,你看这纸挺大的,能写很多字呢。”然后又循循善诱起来“再说你都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就没有其他的什么话要讲?等你家人收到了书信,打开一看就两句话,不也失望不是?” 姜忠被萧虎说得有些意动了,便再次低头思索了片刻,随后开口“那就再加上天冷了,让我爹娘多穿些衣物,注意身体。告诉他们,就说我在军中一切都好,不用担心。告诉我那两个孩子,在家里莫要惹是生非,要不然等我回去了定不会轻饶他们。” 萧虎听得嘴角只抽搐,不过不好多说什么,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就写起来。大概写的差不多了,又忍不住问起来“还有没有要说的了,比如,你就没什么话要对你婆姨说吗?” “还要说什么?”这问题突然把姜忠给问蒙了。 萧虎气笑了“人家在家上照顾老的,下照顾小的,这么辛苦,你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感谢吧,就算没有感谢,说一些祝福的话不算过分吧。”说道这里,他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至少他自己认为是一个好主意,于是乐呵呵地教起来“表示一下爱意也行啊,像什么‘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像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可以。” “噗嗤!”听到这个,李元吉这边的两人当即笑出声来。 姜忠则是老脸一红,“咚!”一挥手便在萧虎脑袋上来了一个脑瓜崩,打完还不解气,又骂起来“你这臭小子,小小年纪一点都不学好,这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萧虎捂着脑袋,愤而反击“你这人也忒不讲理了,我好心帮你写家书,你竟然打我?给自己婆姨表达爱意怎么了,又没偷又没抢,正大光明的,有什么错?这怎么就是什么乌七八糟了?” 萧虎这一通抢白,姜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给自家婆姨表达喜爱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是像他这样一个大老粗哪能说得出这种情意绵绵的情话,而且还是当着外人。他怀疑萧虎有取笑自己的意思,所以才一时羞愤出了手。现在见萧虎一脸的委屈,好像真被错怪了一般,便急忙站起来,和颜悦色地陪起了不是。 “好,算我倒霉。”萧虎忿忿不平地嘀咕了一句,然后又继续写起来。 第65章 斗寒傲霜 顾永丰开心地看着自己的书信,当即再次向李元吉表达了谢意,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兴奋地跑了出去。 看着顾永丰欢欣雀跃的背影,李元吉也感觉异常开心,他感觉帮别人排忧解难,自己好像也可以得到巨大的满足。然后随手端起手边的白开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还别说,他突然感觉这碗白开水也不一样了,比往常更甜美,更可口了。 喝着水,他顺便转过脑袋瞄了一眼萧虎正写着的家书。这一看可不得了,“噗”的一下,突然将刚喝进嘴里的开水全喷了出去。 “怎么了?”姜忠急忙问起来。 不等李元吉开口,萧虎已经转过脑袋死死地盯住了他,眼神里闪着威胁的凶光。 李元吉急忙慌慌张张地解释起来“没事儿,水太烫,水太烫。”说完便将脑袋转了回来,再也不敢往那边看。 等萧虎大功告成,姜忠立即拿着家书兴高采烈地跑走了。 李元吉这才转过脑袋,带着怒意瞪着萧虎“萧病猫,你是真的损,你怎么能这么做?” 萧虎一扬下巴,狡辩起来“怎么了,谁让他打我来着,我的头现在还痛着呢,我只是略施小计,讨点利息罢了。” “你,你就闹吧,等将来他知道了真相,非得把你的牙全都打掉不可。” “管他呢,将来的麻烦将来再操心,我先出口气再说。”说完仿佛已经看见了姜忠面对他家婆姨时尴尬、害羞、无地自容的模样,当即忍不住“哈哈哈”得捧腹大笑起来。 原来他擅自在那封家书的最后加了一段情话“我在军中甚是想念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的爱如同那渭河河水,翻腾滚动,绵延不绝,此纸哪能写尽,只待将来相见之时,亲口与你说。” 接下来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都是来请托代写家书的。 对于这样的请求,李元吉、萧虎自然来者不拒,全部欣然应了下来。 在帮这些袍泽写家书的过程中,李元吉发现大家所写的内容基本相同,无外乎都是对亲人的祝福、思念、以及对不能常伴左右的愧疚、自责。看来,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大家对亲人的情感都是一样的。 泰安城,明日便是一年一度的“岁除”,今日城中的大小衙门开始陆续封印休假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新年,终于能享受几日“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好时光,还能呼朋唤友叙友情,侍老逗幼享亲情,一众大小官员们都激动坏了,将公务整理妥当后,便各自兴高采烈地下衙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中,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便将那些官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通通抛在了脑后,舒舒服服地躺进内院的竹藤椅,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和温暖的冬日骄阳。 李夫人正带着两个丫鬟忙前忙后地做着“扫尘”,这“扫尘”之说由来已久了,新年前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将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扫一遍。一来,好招待接下来来访的亲朋好友。二来,将病疫、晦气、全都驱除干净,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而且孩子已经和狼克骑军交上手了,虽然信里写得很简单,但那可是残忍、野蛮的狼克骑军啊,她的心怎么可能放得下来。 征南大将军府,看完儿子的书信,萧将军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老管家急忙扶住他的手臂“将军,您怎么了啊,少爷出息了,您应该开心才对啊。” “哈哈哈,我开心,我当然开心。”萧将军激动地笑起来。随后拿着书信悠闲地走进院子,轻轻地闭上眼睛,放肆地感受着像火一样的温暖骄阳。虽然现在是隆冬腊月,但他从未感受到如此温暖,如此惬意,如此轻松,就像这温暖的阳光穿透了肌肤,照进他尘封已久的胸膛。而他那颗因孩子而冰封起来的心脏,不久前才刚刚现出解冻迹象的心脏,终于彻底雪融冰消。 片刻之后,他再次看了一遍信,然后动情地感叹道“不亏是我萧家的好男儿!不亏是我萧家的好男儿啊!” 这时信里屡次提到的“李元吉”这个名字也引起了他的注意,于是开口问起来“上次跟虎儿起冲突的那个孩子是不是也叫李元吉?”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老管家回答道“没错,确实叫李元吉,是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李敬贤的幼子。” “嗯”,萧将军点了点头,眼睛里也闪出一阵火光。 按王朝祖制,武将是不能干涉朝政的,特别是像萧家这样的手里握有实权的军武世家。而萧家之人素来都是本分、规矩之人,从不掺和朝堂之事,所以也一直深受陛下信任。 不过这并不代表萧将军不了解朝堂之中的尔虞我诈、反复无常。特别是接受了陛下的请托,兼任起兵部尚书一职,坐镇泰安城后,对朝堂上的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也有了深刻的体会。所以尽管他从未关注过李元吉的父亲李敬贤,但还是能想象得到这人的近况。 他踱到管家身前,将孩子的书信递过去,吩咐道“将信送去给夫人,然后去仔细地查查这个李敬贤,查清楚他的家世背景、性格秉性、官风官品。” “行,我这就去办。”老管家躬身应了下来,然后接过书信快速离开。 萧将军继续在院中悠闲地溜达着,最后停留在一株已经盛开的腊梅前,看着枝头上盛开的一朵朵的小小黄花,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是粗人,不喜欢花鸟虫鱼,更不喜欢附庸风雅,但唯独腊梅是个例外,因为它朴实,淡雅,且专在百花凋敝的隆冬时节斗寒傲霜,而且愈是风欺雪压愈是傲然怒放。 第66章 碧血铸丹心 铁石骑军大营,果然不出马将军所料,在经历了半个月的不太正常的暖冬后,气温突然骤降,一阵猛烈的暴风雪裹挟着寒流从极北之地横扫而来,转瞬间便将整条锁狼防线严严实实地笼罩了。鹅毛一样的大雪铺天盖地地压过来,仅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将浩瀚无垠的大草原彻底冰封掩盖。 及膝深的冰雪给士卒的出行带来了巨大挑战,于是巡守的频次和力度不得不进行了大幅度的缩减。 这可给士卒们激动坏了,紧张了一个月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而且明日便是“岁除”,这意味着这个新年可以待在军营里舒舒服服地过。 取消了众人的省亲计划,马将军的心里也一直愧疚难平,所以便花费了大力气弄来了几十车的好东西,准备在“岁除”之夜好好犒劳犒劳大家。 终于熬到了欢欢喜喜的“岁除”,一大早,全营老少无论官阶高低全部兴奋地忙碌了起来。 李元吉跟着大家一起扫雪、运雪、挂福灯、贴春联,忙得不亦乐乎。这是他第一次在军营过年,更是第一次独自在异乡过年,好在军营里面足够热闹,他心里的忧伤也不禁被一扫而光。 正干着,一个大雪团突然飞过来,“噗”得一下砸在他的脑袋上,他立即回头,只见萧虎正带着几个人站在后面一脸挑衅地看着他。 “萧病猫,我看你是皮痒了。”他当即扔下手里的家伙事儿,捡起一个现成的雪团,发起了反抗。 “打!给我狠狠地打!”萧虎当即下达了攻击的命令,看上去极其嚣张。 十几个雪团立即从他的“军队”中发射出去,这番气势看上去还真是像模像样。 见雪团劈头盖脸地砸过来,李元吉当即落荒而逃。 “追,别让他跑了。”萧虎立即指挥着“部队”追了出去。 “元吉,别慌,我们来了。”就在李元吉狼狈逃窜的时候,二壮带着大“部队”及时赶到。 李元吉顿时有了底气,转身与二壮汇合在一起,给萧虎来了个迎头痛击。 军营的西南角有一处单独的大院子,这可是军营的厨房重地,整个军营的伙食全都出自这里。 此时院子里也是人头攒动、热闹极了,除了人,最醒目的便是那跟棋子一样整齐排布开来的大铁锅。铁锅巨大无比,个个皆如桌案一般大,此时锅内正“腾腾”得冒着白雾,原来里面正炖着肥美可口的硬家伙。 锅下的柴火熊熊燃烧着,锅中的肉汤“咕咚,咕咚”地翻滚着,浓烈的肉香已经迫不及待地飘散出来,飘飘荡荡地蔓延到了军营的各个角落。 一帮经受不住诱惑的骑卒大老远的就追着香味急不可耐地围了过来。 “我的天啊,这次真得有口福了,你们看,前面几排炖的是牛肉,中间的是羊肉,最后面的是猪肉。”一个骑卒指着大锅,兴奋地介绍起来。 “你咋知道呢?” 这骑卒抹了抹已经流出来的哈喇子“笨!一闻不就知道。” 厨房内,将近百人规模的“大部队”正手动如飞,快速地包着饺子。饺子也称“交子”,有“更岁交子”之意,所以辞旧迎新肯定少不了。 第69章 不破胡虏誓不还 “走!”一行人立即挤出营舍,浩浩荡荡地朝营外出发了。 “呜~~,呜~~,呜”,哪知还没走多远,一阵急促高亢的号角声便打断了一行人的脚步。大家急忙看向不远处的定军楼,这声音正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两长一短!糟了!有敌情了!”众人大惊失色,然后立即一哄而散,各自冲回营舍,翻出铠甲,飞快地往身上套。 这两长一短的号角声的确是“出现敌情,紧急集合。”的意思,号角声一响,全体将士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战斗准备,延迟贻误者,立斩! 军营内的气氛顿时风云突变,刚才还一派悠闲的骑卒这会儿已然换了一副模样,飞速在营舍、兵器储藏室、马厩之间穿梭起来。 没一会儿工夫,全营老少皆穿戴完毕,一支武装整齐、威风凛凛的铁石骑军仿佛是从天而降一般,转瞬间便出现在军营的校武场。 仿佛是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险和紧张,匹匹战马皆鼻息如雷,呼呼地喘着粗气。而马背上的骑卒则显得冷静不少,个个目光如炬、神情肃穆,像钟一样冷冷地坐着,简直跟杀神降临一样。 李元吉、萧虎、王二壮还有刚才还在“约架”的几十个人全都庄严地出现在队列里,方才那副嬉闹不羁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 随着战马的一阵嘶鸣,穿着虎首玄铁铠甲的骠骑将军带领着二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官赶到了军阵前。 只见马将军一双虎目瞪得浑圆,里面闪烁着噬人般的熊熊的烈焰。看着眼前这支浩大、威武的骑兵军阵,看着士卒们那一张张年轻但毫无惧色的脸,他顿觉豪气冲天,不由得骄傲地感叹起来“好!这就是我大楚的好儿郎!” “诸位!”他随即气沉丹田,大喊起来,“你们都看到了,这些时日雪下得很大,我们的巡守都受到了影响,不过北边的雪情更严重,据说狼克人很多部落的生活已经受到了影响。这帮畜生向来野性不改,一遇见这种情况,就将魔掌伸向我们。这次也不例外,举可靠消息,一支大规模的狼克骑军部队此时正朝着我们这边奔袭过来。” 这个石破天惊消息仿佛是一记闷雷,突然在军阵中炸响,然而没有一个骑卒因此露出不安、露出惊慌,他们一双双泛着寒芒的眼睛依然坚定地注视着前方。 “这些畜生素来泯灭人性、凶狠残暴,如果让他们侵入我们的后方,肯定会烧杀抢掠,屠戮我们的百姓,残害我们的同袍。所以,到了我们挺身而出的时候了,我们一定要截住这群伤天害理、茹毛饮血的禽兽,保卫我们的家园,保护我们的亲人朋友,大家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众骑卒立即放声高呼。 “好样的!此次一去,不破胡虏誓不还!” “不破胡虏誓不还!不破胡虏誓不还!不破胡虏誓不还!”众骑卒再次齐声高呼,声音震天动地,直冲霄汉。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磅礴战意,看着将士们视死如归的慑人眼神,马将军早已练就的古井不波的心脏突然“咯噔”猛跳了一下,感觉一阵心潮彭拜,当即沉声命令道“出发!” 随着马将军一声令下,一名中郎将、两名旅帅、六名都尉、十二名校尉立即从他后面冲将出来,分别朝自己的部下喊起来“出发!” “哗啦”,如山一样的钢铁大军突然紧张有序地动起来,随后转瞬间便化作两道黑色的洪流“轰隆,轰隆”得奔向营外。 出了军营,两道洪流立即兵分两路,一路向西,一路向南。 据谍报显示,此次出动的狼克骑军足有四千人之多,一路上没有做任何的犹豫和试探,直直地奔向野狼山山脉。 野狼山山脉位于铁石骑军大营的西边,大约相距五十里地,是一个绵延数百里的大山脉。其北边是连绵无尽的大草原,南边是广阔的肥沃良田,自古便是草原牧民与耕种农民之间的天然分界线。 野狼山环境恶劣,凶兽横行,其中就数野狼最多,几乎遍地都是,所以才得了“野狼”之名。山脉内的山峰虽然都不算高大,但却险峻异常,而且怪石嶙峋、杂草丛生,素来都是人迹罕至。 山脉中还卧着一条足有三丈宽、丈余深的河流——野狼河,野狼河水势凶猛,猛兽牛马皆无法通行,简直就是一道横亘在大楚人和狼克人之间的天然鸿沟。 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天然屏障,所以几百年来,野狼山山脉便一直处于不设防的状态。尽管不设防,这里也一直相安无事,从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常情况。 自从得知狼克骑军是奔着野狼山而去的消息后,马将军便陷进了茫然不解的困顿,他非常不理解为何狼克人要将那里作为突袭的入口。不过当他踱到门外,看见房檐下挂着的将近有一人高的巨大冰凌后,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抓住了一个随处可见但又通常被忽略的关键——冰! 北方的冬天奇寒无比,结出来的冰动辄就能达到三尺厚,而且还无比坚硬,简直跟石头没什么两样。如果现在野狼河河面的冰已经足够厚,厚到足以通行兵马的程度,那狼克骑军就可以通过这层冰轻松过河。 想到这里,马将军当即胆裂魂飞、骇然失色,那一带可没有任何驻军,要是狼克骑军真的渡过野狼河,穿过野狼山,岂不正好长驱直入,一马平川。要知道现在内地的百姓还在过新年,狼克骑军若突然出现,那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只管烧杀抢掠,根本就遇不到任何阻拦。 想通了这一环节,马将军当即制定出一套前有围堵后又追击的夹击方案派出两支三千人规模的骑军部队,一支向西,直接走草原,在野狼山山北追击。另一支向南,绕道大楚境内,在野狼山山南堵截。 而他自己则带领着剩余的部队,稳坐中军帐,时刻防备着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 第70章 关门打狗 此时的大草原已是千里冰封,万里银装,呈现出一片梦幻空灵的景象。上面覆盖着的皑皑白雪就像一层厚厚的蚕丝锦绒,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烁着耀眼的晶光。 随着一阵嘈杂的声响,一支灰衣黑甲的骑军部队奋力地推开积雪急驰过来,长长的队伍置身在这片银白的世界中,宛如一条飞速穿梭的黑色巨蟒。 李元吉刚要好好欣赏一下这片辽阔的雪原,可突然感觉双眼一花,赶紧收回视线,这雪原固然壮阔,但看久了眼睛可就不好受了。 积雪深可没膝,严重影响了行军的速度,而且对战马的体力也产生了巨大的消耗,刚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众人胯下的战马就已经气喘吁吁了。但是大家丝毫不敢将速度放下来,早点截住那支狼克骑军,就意味着能挽救更多的同胞。 这时一支巡守的小队迎面飞奔过来,见到自己的大部队立即将刚刚打探到的情报和盘托出一支大规模的狼克骑军已经进了野狼山,而且借着冰层渡过了野狼河,此时正沿着山涧向王朝境内前进。 还真被马将军猜中了,他们来野狼山果然是要借冰过河,确认了最终的方向,大军也不再耽搁了,立即全速奔向野狼山。 一赶到目的地,众人立即在一个山谷的入口前发现了一条深深的雪沟。这雪沟足足有三丈宽,从极北的草原深处一直延伸过来,然后一头钻进野狼山。 众人立即沿着雪沟追进山谷,不一会儿就赶到了野狼河河岸。 野狼河的河面上果然结了一层厚厚的坚冰,将整个河面封地密不透风。眼前的冰面上一片狼藉,覆盖着大片大片的积雪,积雪上还印着密密麻麻的马蹄印,很显然狼克骑军就是从这里过得河。 大家不敢耽误时间,立即驱马踏上冰面,紧张有序的渡过野狼河。 李元吉排在最后面,直到前面的大部队全渡过河,他才姗姗走到河边,然后才终于看到能经得住千军万马的冰面。 这冰果然很厚,厚到压根就看不清下面的情况。看着大部队从上面安然通过,他不禁感觉自己眼界大开。 泰安城的冬天也会结冰,以前每年冬天,他都会去城西的延福河边玩儿,但那冰连个两尺小孩儿都承受不住,和这里的判若云泥。 就在轮到他渡河时,一道亮光突然闪进他的脑海,他身体猛然一震,立即停了下来。 “小子,怎么了,快渡河。”祝青山见状立即厉声催促起来。 “祝大哥,我想到一个好主意。”李元吉急忙回头,迫不及待地将刚才闪出来的念头讲出来“既然狼克骑军已经进去了,那我们为何不将这冰层弄碎,彻底截断他们的后路,来个关门打狗。” 听了这个主意,正准备渡河的祝青山眼睛猛地亮起来,“啪”,立即在李元吉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大声夸赞起来“妙!真是妙!好小子,脑子果然好使。”夸完立刻撂下一句话“你们先等着,我去找袁校尉。”说着已经打马冲到了袁校尉身前。 袁校尉正站在冰面上指挥队伍行进,听了祝青山的汇报,当即兴奋地猛拍大腿“好主意!好一个关门打狗!这一招一旦使出来,那帮狼崽子岂能跑得掉。”说着看了看下面的冰层,突然将战马的两个前蹄拉起来重重地往下一踩。“咚咚”,冰面上立即传来两声闷响,不过除了这个就再也看不见任何变化,他澎湃的心潮当即冷却了一大半“这冰层可结实得紧啊,可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弄开的。” “我知道,但值得一试。”祝青山依然激动。 “好!你就带着你的人留下来执行这个关门打狗的计划。记住!若是看见狼克骑军跑回来,定要将他们留下,不能让一个狼克骑卒活着从我们的土地上离开。” “属下定不辱使命。”祝青山立即抱拳。 袁校尉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驱马走向对岸。登岸后他没着急离开,而是转身看着李元吉,大拇指高高地竖了起来“臭小子!好样的!没让老子失望!” 李元吉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还是受不了如此大庭广众地表扬。 “砸!”等所有袍泽都渡过了河,祝青山立即下达了砸冰的命令。 众人立即跳下战马,大步流星地走上冰面,抽出“斩狼刀”,狠狠地砍起来。 “嗡!”李元吉猛砍了一刀后“斩狼刀”立即狂震起来,震得他手臂一阵酥麻。他定睛一看,这一刀也就在冰面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细痕。这怎么行?他急了,立即“砰,砰猛砍起来。 连砍了十几刀后,萧虎伸手抹开冰屑,查看起战果,哪知这一看,绷紧的一口气立即泄了一大半。原来砍了半天,也只在冰面上砍出一个手指般大小的浅沟。这还不得砍到猴年马月啊!他无奈地抬起脑袋。当视线投进对岸的山涧,心里突然着急起来别人都去痛痛快快地杀狼克人了,自己在这儿埋着脑袋砸冰算怎么回事儿,万一把狼克人杀完了,这一趟岂不是白出来了。想到这里他急忙看向祝青山,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开了口“祝大哥,我能不能......” “不能!听令行事!”祝青山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猜出他在想什么了,所以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立即严词拒绝了。 萧虎无奈地撇了撇嘴,然后也不瞎想了,立即挥起战刀对着冰面就是一阵大砍特砍。 又砍了一阵儿后,李元吉赶紧拨开冰屑,见效果微乎其微便果断放弃了继续砍下去的打算,再这样砍下去,这刀肯定得先废了。 他立即站起身,朝四周看去,见岸边的雪凹凸不平,存在很多突起的鼓包,便“噌”得收回“斩狼刀”,拔腿冲了过去,他知道这下面一定是石头。 将雪拨开,果然没错,下面都是脸盆大小的碎石,于是立马搬起一个跑回来,对着刚才砍过的位置,猛地砸了下去。只听“咚”得一声,冰面上立即多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坑。 “哈哈,果然有用。”他不禁兴奋的喊起来,然后赶紧将这法子告诉其他人“别用刀了,用石头,用石头。”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跑到岸边去抢石头,他们做梦都不会想到,有一天石头也会变成抢手货。 萧虎挑了一个又大棱角又尖锐的石头,与赵进财合力搬回来,找好位置后,两人对了一眼,然后猛地砸下去。“砰!”砸得冰屑四处飞溅,然后就看到下面露出一个碗口一样大的冰坑。“哈哈哈,效果的确好多了。”两人开心得不得了,随即再次搬起石头。 “砰,砰,砰,……”一时间,冰面上响声四起,冰屑乱溅,甚是热闹。 砸着砸着李元吉突然发现石头被染红了,赶紧翻过手掌,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手心被划出一个口子,于是急忙撕下一块儿布条往手掌上缠了几圈,然后接着搬起石头砸起来。前方的袍泽没准正在和狼克骑军进行着生死搏斗,他丝毫也不敢耽搁。 就在他这冰坑砸到接近两尺深的时候,祝青山扛着一根碗口粗、两人高的树干跑了过来,将这树干往坑内一戳,说道“来,用这个撬。” 这主意不错,李元吉当即扔下石头,和祝青山一起抱住树干撬起来,可他们都使出吃奶的力气了,下面冰面依然纹丝不动。 萧虎、赵进财见状也立即扔下石头跑过来帮忙,可还是没有效果。 “祝大哥,用马拉吧。”看着岸边的马,李元吉又想出一条妙计。 “嘿,你小子这脑袋果然灵光。”祝青山先摸了一下李元吉的脑袋,然后拔腿冲上河岸,牵来一匹马,先将缰绳绑住树干上,然后猛地往马背上抽了一鞭。 “昂~”战马发出一阵嘶鸣,然后四条腿一蹬,使劲拉起来。 李元吉几人见状也立即抱住树干往后撬。 “砰!”随着一记闷响从冰层内传出来,树干四周的冰面突然爆出十几条清晰的裂纹。“刺啦,刺啦,......”其中的几条裂纹并没有停下来,顺着众人砸过的位置快速地向四周扩散。 “快走!”众人大吃一惊,赶紧跑上岸。 然而这些裂纹好像突然没劲儿了一样,也就扩散了一丈来远便停了下来。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看到了希望,于是又兴奋地冲回冰面,继续砸起来。 祝青山将树干抽出来,插进萧虎砸出来的冰窟窿内,又故技重施。 这次比刚才轻松多了,大家刚使劲儿就听见冰层下连续传出三声“砰,砰,砰”的巨响,紧接着,整个冰面突然沿着刚才的裂纹猛烈地爆开。 这回裂纹的能量明显大了很多,一直弯弯曲曲地向前扩散,转瞬间便裂到了对岸。 “成功了!成功了!”大伙儿立即激动地跳起来。 祝青山最先冷静下来,他看着河中间的水,忧心忡忡地开口“看来河水并不是很深,如果狼克骑卒拼命强渡,这个深度也管不了多大作用。保险起见,我们最好在这里垒一堵墙,将这个山谷封起来,彻底将这条路堵死,大家赶紧去搬些石头过来。”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动起来,扒开半人高的积雪,奋力地“搜刮”着下面的石头。 第71章 血染野狼河(一) 读书人口中经常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祝青山一行人此刻也体会到了同样的尴尬,不过他们恨的不是书,而是石头。因为石墙才刚刚垒到及腰的高度,四周的石头就已经被搜刮殆尽了。 萧虎掂量着手里的一块只有拳头大小的鹅卵石,无奈地感叹着“他奶奶的,小爷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稀罕过这破石头。”。 “是啊,石头到用时也方恨少啊。”李元吉也附和起来,他已经在雪堆里扒了半天了,可还是什么也没拔出来。他站起来朝山上看了看,眼睛突然一亮,立即对萧虎说道“跟我来。”然后便踩着积雪一脚深一脚浅地往上面爬。 “欸,等等我。”将手里的石头扔给赵进财后,萧虎也赶紧跟了上去。 “你俩小心点。”看着两人淌着比膝盖还深的雪,一步步地往陡峭的山坡上爬,赵进财只感觉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来到半山腰的一棵枯树前,李元吉“噌”得抽出“斩狼刀”,对着树干就是一阵猛砍。 “欸,李胖鸡,你是不是没事儿干,这么小的树能干什么?”萧虎没好气地问起来。 “的确不大,但是架在墙上充充数也还是可以的,而且到了关键时候,还能当滚木扔出去,总能起点作用。” 萧虎一听还真感觉有些道理,于是也找到一棵奋力地砍起来。 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一段“城墙”终于大功告成。大伙儿立即拿上弓箭、战刀在后面一字排开,一双双嗜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河对岸的山涧。 等待的时间最是煎熬,特别是在这万籁俱寂的山谷里,狭小的空间,苍白的世界,无形中又将人内心的紧张和不安放大了好几倍。 祝青山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心里七上八下异常不安,他完全不知道前方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狼克骑军到哪里了?是不是正在烧杀抢掠?我们的部队有没有追上他们?是不是正在进行鏖战?我们的将士死伤几何?……一个个的疑问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他松开刀柄,在衣服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涔涔冷汗,然后再次握紧刀柄,五根手指用力地搓动着,但心中的焦虑、担忧没有得到丝毫的缓解。 李元吉紧了紧棉衣、铠甲,刚才又砸冰又爬山又垒墙还真出了不少汗,现在一安静下来,只感觉冰冷刺骨的寒气不停地往身体里灌,而且里面的衬衣湿漉漉的,冷得像冰一样,总让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寒冷的冰窖。他转头朝左右各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的情况也都和他基本一样。 见秦猛正缓缓地揉着肩膀,他立即不安地问起来“秦大哥,怎么了?肩膀的伤是不是又疼了?” “嘿嘿”,秦猛扭过脑袋露了个憨笑,然后大大咧咧地说道“哪能啊?一个多月没运动,这会儿搬了几块石头,肩膀倒是有些酸了,不碍事儿。”说完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儿,他还特地在上面拍了一巴掌,然后咧着嘴继续“嘿嘿嘿”地傻笑。 但是,在那一瞬间,李元吉分明看到他的眉头皱了一下。不过他想了想后也没有拆穿,也跟着一起笑了笑。 这时,那边的山谷里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轰隆隆”的响动,尽管声音不大,但众人还是敏感地分辨出这就是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声响,而且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嘶喊,大家身体一震,立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过了片刻,这些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的确是战马奔腾闹出来的动静,而且声音又密集又杂乱,听上去数量肯定不少。那嘶喊声也慢慢清晰起来,虽然依然听不清喊的是什么,但已经可以确定这绝不是大家熟悉的话。 众人立即扭头看向他们的祝什长,关键时候还是得找心目中的靠山。 祝青山虽然没扭头,但是显然感受到了大家的目光,于是立即下令“箭上弦!所有人箭上弦!” “呼啦!”五十张乌黑色的玄铁复合硬弓立刻整整齐齐地出现在矮墙上,弓弦张如满月,五十支锋利的箭矢分列其上,那光亮锋利的箭刃在白雪的照耀下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寒芒。五十名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意的士卒决然挺立在石墙后,喷火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轰隆,轰隆,......”,众人突然听见山涧中的马蹄声猛然放大,紧接着便看见一队骑军从山坡后绕出来,赫然出现在眼前。 胡衣胡帽,再加上那柄显眼的弯刀,这不是狼克骑军是什么,众人一激动立即将弓弦拉到了极限。 “稳住!不要慌!”祝青山立即喊起来,虽然狼克骑军已经冲进射程,但他觉得还远没到放箭的时候。 这队狼克骑军顷刻间便奔到了河边,他们好像特别慌张,根本就没注意到河对岸立起的石墙和严阵以待的铁石骑卒,更没注意到河面上的异常,直接打马冲下河岸,踏上刚刚来时才走过的冰面。 哪知刚冲出两步远,大大小小的巨型冰块立即失去平衡翘了起来,“噗通,噗通,……”他们当即如下饺子一般通通掉进寒冷彻骨的水里面,“啊!”当即惊骇地喊起来。 哪知就在他们一边扑通着一边像杀猪一样嘶嚎的时候,那些立起来的大冰块又突然直愣愣地砸下来。 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为时已晚,全被生生地压在了下面。离河岸最近的几个骑卒反应倒是不慢,死死地扒着战马才哆哆嗦嗦地爬上岸。 看着这些狼克骑卒落水,又看着他们被冰砸进水底,最后看着他们在冰面下挣扎着失去动静,李元吉只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当即打了一个寒颤。 “他奶奶的,这死法还真是惨,小爷宁愿被刀砍,也不想像这样被生生的溺死在水里面。”萧虎心惊胆战嘀咕起来。 听了这话,李元吉立即不客气地骂起来“闭上你的乌鸦嘴。” 萧虎这才反应过来“呸,呸,呸,死什么死,小爷要活上一千年。” 前面出了这大的变故,后面的狼克骑卒才终于反应过来,立即死死地拉住缰绳,拼命地让马停下来。见河面上冰已经被破坏的七零八落,对岸还筑起了一道半人高的石墙,石墙后面赫然站着几十个严阵以待的大楚士卒,他们立即感觉如雷击顶,整张脸当即变得异常惨白。 后面的狼克骑卒还在源源不断的朝这边涌过来,不一会儿便将整个小山沟塞了个满坑满谷,堵了个水泄不通。 “前面在干什么,快走啊!” “过河!快他娘的过河!” “妈的!前面的王八蛋在墨迹什么!?” 后面的狼克骑卒越聚越多,越来越挤,他们也不知道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得扯着嗓子喊着,骂着,催促着,闹得整个野狼山鸡飞狗跳、嘈杂不堪。 看到这些狼克骑卒满脸惊慌,不顾一切地往前面挤,而且不少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甚至身上还沾着大片的血迹,祝青山忐忑不安的心立即平复了一大半。这说明他们已经遭遇到了阻击,而且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虽然他无法得知战斗的结果,但从这些人急于奔命的状态看,他感觉他们应该是失败了,最起码没占到什么便宜。 心态一平复,祝青山立即恢复了以往的镇定、从容,立即高喊起来“听令行事!不得妄动!” “喏!”全体铁石骑卒齐声领命,他们人数虽少,声音却异常洪亮。 在一片纷乱和嘈杂中,一个看起来有些身份地位的狼克骑卒总算知晓了前方发生的状况,于是赶紧跳下战马,依着山坡惊慌地挤到岸边。打眼一看,立即惊得目瞪口呆,因为眼前的情况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他当即指着对岸的楚国士卒破口大骂起来“该死的胆小鬼,该杀的王八蛋,你们等着,今天老子一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 见一个狼克骑卒站出来一阵叽里呱啦地乱叫,萧虎竟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场“他奶奶的,这狼崽子说话怎么跟鸟叫一样。” 听了这话,李元吉倒是不乐意了“萧病猫,你休要美化他们,鸟叫可比这好听多了好不好。” “好好好”这回萧虎倒是从善如流,连忙答应下来。随后突然邪邪一笑,立即看向祝青山“祝大哥,对面都喊话了,我们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啊,要不然岂不要长了他的志气,灭了咱的威风。” “臭小子,随你便。”祝青山无奈地回了一句,他知道这小子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皮子了。不过他也不在乎,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反正大家都是鸡同鸭讲,都听不懂对方的话。 “欸,狼克小儿。”萧虎立即扯着嗓子喊起来,“隔得太远啦,听不清啊,再讲一遍吧。” “你倒不如让他来这边讲。”李元吉翘着嘴角补充起来。 “嘿,好主意。”萧虎赶紧改口“算了,还是来这边讲吧,我们等着你。” “噗嗤”,听了这话,大伙儿立即笑出了声,紧绷的神经一下轻松不少。 祝青山又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脑袋,心道这两臭小子,终究还是没长大。 这边领头的狼克骑卒一点儿也轻松不起来,自己的部队被堵在了这里,自己的权威还遭到了弱小的楚人的挑战,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于是立即转过脑袋,死死地瞪着像木头一样戳在岸边的部下,眼睛里喷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好像要择人而噬一样“他娘的,废物,戳在这里干什么,给老子过河,快给老子过河。” 第72章 血染野狼河(二) 见将军怒不可遏,那几个打头的狼克骑卒赶紧挥鞭打马。 可战马的前蹄刚踏进水里,就立即嘶鸣着退了回去,这冰冷刺骨的河水连马都惧怕不已。 “他娘的!废物!”一看这情形,这狼克将军又破口大骂,而且骂得时候手也没闲着,“噌”得抽出弯刀,朝最前面那骑卒的脖子猛砍过去。 “呼!”这一刀干脆利落地从那骑卒的脖子中横穿了过去,顺便带出一条长长的血线。紧接着上面的头颅竟然也直愣愣地了飞出去,最后“咚”地落在冰面上。然后那具无头的身体也慢慢失去平衡,最后“砰”得摔下马去,从脖子中喷出的鲜血跟喷泉一样,转瞬间便将洁白的冰面染得猩红无比。 这招“杀鸡儆猴”的确起到了非常不错的效果,剩下的狼克骑卒见状哪还敢耽搁,立即拼了命地抽打起战马。 “昂~”,战马立即痛苦地嘶鸣起来,然后挣扎着踏入冰河。 这狼克将军立即转头用刀指着后面的骑卒“快!快给老子跟上!”。 其实前面的骑卒刚下水,这些骑卒就已经在后面急切的催促和推搡下身不由己地向前走了。 这一幕把河对岸的五十名大楚骑卒看得目瞪口呆,都震惊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奶奶的,太残忍了。”李元吉愤愤地骂出了口。 “是啊,他娘的,对自己人都下得去手,要是换成我们岂不更......”萧虎突然不敢说了,然后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李元吉。 李元吉也看了他一眼,两人眼神一对,皆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一入水,狼克骑卒立即被冰冷刺骨的河水冻得“哇哇”乱叫,身体也立即一个劲儿地打起哆嗦,但是他们又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等走到河中间,水已经淹到马背,他们半个身子也已经冻麻了。有些人忍着寒冷缓缓地把手伸进水里,摸了摸已经失去知觉的大腿,感觉它依然存在便急忙将手提起来。 见水位不再上升,他们终于看到了渡河的希望,要不然就算被杀也不敢再往前走了,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更别提正在前面持弓以待的楚卒了。 看到狼克骑卒这么拼命,祝青山不仅没有惊慌,悬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因为这恰恰说明前方的战况十分乐观,要不然若是没有被逼上绝路,他们怎么可能冒着如此严寒强行渡河。 见狼克骑卒一步步地逼近,一些年轻骑卒的脸上开始显露出惊慌。 祝青山见状立即加油打气“兄弟们,这群狼克人越是不要命地渡河,就越说明他们慌了、怕了,就越说明我们前面的战斗打赢了。只要我们守住这里,坚持到大部队杀回来,定能杀得他们片甲不留。所以大家不用害怕,不要惊慌,要沉住气。”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感觉底气足了,于是立即放声高喊“喏!” 对岸突然传来一声呐喊,泡在水里正瑟瑟发抖的狼克骑卒吓得猛一哆嗦,虽然对岸的楚国士卒迟迟没有发动攻击,但那磅礴的杀意还是压的他们喘不过气。 随着狼克骑卒越来越近,他们的身体也开始慢慢露出水面。等到他们的小腿都从水里露出来的时候,祝青山这才猛得大喊“放箭!” “嗖,嗖十支利箭当即破空直飞出去。 这些狼克骑卒一直提心吊胆地提防着对面的箭矢,但当它们真得射出来后,他们发现自己根本躲避不了,因为距离实在太近了,而且他们的身体早就冻得僵硬跟木头一样了,实在做不出任何有效的反应了。 只听一阵“噗闷响,一支支利箭全部射进他们的身体,紧接着他们开始失去平衡,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栽进水里。 随着他们落水,冰冷的河水立即被染红了,红色的血液涌进水里后不停地翻滚着,泛出一朵朵猩红的血花。 这就是祝青山想要的效果,他就是要等狼克骑卒靠近了再发起攻击。 近距离射击可以将弓箭的杀伤力发挥到极致,就算你穿着铠甲也不一定能起得到有效的防护。而且他知道狼克骑军在进行远距离偷袭时,为了追求速度,一般只穿轻便的皮甲,而非硬度更高但重了数倍的铁质铠甲。所以在这个位置出手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在这个距离,皮质铠甲对箭矢的防护几乎形同虚设。 而且近距离射击还能有效的提升箭矢的命中率,对方人马众多,若与之短兵相接,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他必须充分把握住箭矢的优势,力争杀伤足够多的敌人,而只要距离足够近,才可以达到这个目的。 但是他也不能等敌人上岸在动手,因为水下也有水下的好处,中箭后无论严重与否,经过这冰冷河水一刺激,都会产生致命的效果,这刺骨的严寒可不是血肉之躯能承受的。 这边的朗克将军见自己几十个部下一转眼就被楚人射得一个不剩,气血立即涌上头顶,当即看向还在岸上的部下,一边挥舞着弯刀,一边歇斯底里地喊道“快!都他娘的给老子下水!给老子往对岸冲!” 尽管极度恐惧和不情愿,但这些狼克骑卒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踏进冰冷刺骨的野狼河,因为他们别无选择。 半个时辰前,他们顺利渡河野狼河,穿过野狼山,轻轻松松地就闯进了大楚的地盘。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千里沃野、万亩良田,看着出现在远处的一座规模不小的村落,他们兴奋极了,立即纵马狂奔而去,准备来一场痛痛快快的烧杀抢掠。 哪知就在村庄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眼看就能杀进去的时候,他们听见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便看见一支黑色的骑军部队从他们刚刚走过的山口内倾泻而出。然后踩踏着茫茫的雪雾,犹如一排黑色的巨浪,排山倒海一般朝他们席卷过来。 大楚骑军!狼克骑军骇然变色,他们搞不明白为什么楚军会突然出现,而且还出现得如此及时,还出现在自己的身后,一路走来他们分明已经足够小心了。 但是看到楚人的骑军已经冲杀过来,他们也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了,再说这支骑军的规模看起来远在自己这一方之下,他们也不想费那个脑子了,直接掉转马头迎面冲杀过去。想着先解决了这支赶着投胎的楚军,在放心大胆的抢掠一番依然不迟。 战斗跟他们料想的确实差不多,刚打响没多久,他们就依靠着人数的优势牢牢地控制住了场上的局势。 虽然这支骑军打得出人意料的顽强,但他们并不惊慌,直到东方的天际间再次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 他们打眼一看,只见又一支灰衣黑甲的大楚骑军,卷着比山还高的雪浪,如旋风一般冲杀过来,宛若天兵下凡。 见战斗已经打响,这支铁石骑军立即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战场,见到狼克骑卒便围上去猛砍猛杀,杀得狼克骑卒呼天抢地,丢盔弃甲。 眼看战场风云突变,战事急转直下,战场最远端的一个狼克将军果断生出了逃跑的想法,而且说干就干,立即招呼着自己的部队,沿着来时的路拼命而逃。 哪知道逃到野狼河边,才发现他们的逃亡之路竟然被一支五十人的楚人小队生生地截断。这时再想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了,而且后面的战斗一结束,楚国大军就会追上来,倒时肯定是一点活路都没有了。所以前面纵然是刀山油锅他们也必须拼尽一切,奋力一搏,因为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呼~~”,一阵箭雨又破空飞过来,转瞬间又有一波狼克骑卒栽进河里面,挣扎了片刻后便一个个地消失在破碎的浮冰下面,那些冰也立即被染成了让人不寒而栗的血红色。 紧跟着的几个狼克骑卒见状终于崩溃了,立即拉扯缰绳想要往回走,可后面的骑卒岂能让他们如愿,立即挥鞭猛抽他们的战马,逼着他们一步步地往前走。 萧虎正在专心致志地瞄着一个慢慢迫近的狼克骑卒,一支箭矢突然飞过来,“砰”得扎进他胸口前的树干上。“妈呀!吓死小爷了。”他的心都差点跳出来了,于是赶紧伸手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拍完又惊魂未定地看向李元吉“他奶奶的,幸亏有你。” 想到自己将这棵枯树往他身前摆的时候,还被他无情地嘲笑了一番,李元吉立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虽然狼克骑卒也陆陆续续地发起了反击,但规模并不大,甚至都没对大家造成任何伤害。祝青山猜得没错,这支狼克骑军的确经历了一场大战,以至于现在手里都没有足够的弓箭了。对他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只管放心大胆地射击。他们每人带着五十支箭矢呢,只要控制得当,杀死千把狼克骑卒应该不成问题。 “快!加快速度!给老子冲过去,给老子冲过去!”虽然前面的部下一波一波地倒下去,但这狼克骑军依然不停地催促着后面的骑卒。他想着自己这边毕竟人数足够多,只要速度够快,完全可以凭借人海战术冲过去。 “将军!”这时一个骑卒实在看不下去了,立即壮着胆子走过去,“将军,其实我们也可以从这冰窟窿的两边发起进攻。”说着指了指旁边陡峭的山坡,“只要从这里爬过去就能上那边没被砸开的冰面。” 听了这主意,这狼克将军差点激动地跳起来,于是赶紧命人爬上两侧的山坡,打算绕过中间的冰窟窿,直接向对岸发起攻击。 第73章 血染野狼河(三) 见对岸的狼克骑卒纷纷往两边的山坡上爬,祝青山立即猜到了他们的意图,于是赶紧出声提醒“注意两侧的狼克人!保持耐心!不要浪费弓箭!”他能预料到如果狼克骑卒从两边发动大规模攻击,弓箭的消耗力度必然会陡然上升,所以他感觉有必要再给大家提个醒。 喊完了话,他立即盯上了那个一直吵吵嚷嚷的狼克将军,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他觉得必须先把这个人解决掉。 于是立即将弓箭举起来,瞄准了这人的脑袋,手臂也缓缓发力,将弓弦拉到极限。不过,他并没有着急动手,而是闭上一只眼睛又再仔细地确认了一番。这一箭若是不中,必然会打草惊蛇,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 “呼!”随着他手指猛然松开,一支利箭立即穿透空气直飞出去,紧接着如闪电一般划破长空,转瞬间便飞到了对岸。 “他娘的,磨磨唧唧,快给老……”那狼克骑军将军的话刚喊到一半的时候,这箭矢突然飞到眼前,然后便听见“噗”的一声,直接干脆利落地扎进了他的面门。 这狼克将军立即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犹在自己脸上微微摇晃的箭杆,随后身子一歪,当即栽下斜坡,然后“咕噜咕噜”得滚进河里,正好滚到刚才被他斩杀的那名骑卒身边。 从冰面上进攻,速度立即提升了一大截,没一会儿,两波儿狼克骑卒就已经从左右两边同时靠近对岸。 “放箭!”祝青山立即大喊。 大伙儿二话不说,立即将手里的箭矢倾泻出去,没一会儿就将冲上来的狼克骑卒消灭了一大半。 不过祝青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冰面虽远不及地面,但与水里相比其灵活性已经提升了一大截。虽然大伙儿出手更谨慎了,但在狼克骑卒拼命地躲闪下,命中率还是出现了大幅下滑。 见一名狼克骑卒靠着灵活的脚步连续躲过了好几支飞箭,李元吉立即瞄着他拉满弓弦。不过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追着他的身影放箭,而是在他身体将要晃回来的刹那间,将弓稍稍偏出半寸,在闪动的路线上提前埋伏一箭。 那骑卒刚闪过来,这一支箭矢也同时飞到,当即“噗”地一下深深地插进他的胸膛。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已经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冰面上。当即痛苦的嘶嚎起来,就如同一头将要被宰杀的猪一样。 这刺耳的鬼哭狼嚎听起来难受极了,李元吉立马抽出箭矢,想要补上一箭,彻底了结掉他。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举动,立即将这一箭赏给了后面的骑卒。 俗话说地好“苦心人天不负!”上天终究没有辜负李元吉这几个月付出的辛苦血汗。射了这么多箭,他左手的弓依然握地稳如泰山,右手还不停地取箭、射箭,取箭、射箭,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疲倦。 没一会儿,并不宽阔的冰面上就已经积累了上百具狼克骑卒尸体,一股股猩红的鲜血不停地从里面流出来,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河道完全覆盖。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不停地从血中飘散起来,没一会儿就将整个山谷完全充满。 正端着弓寻找着下一个目标的李元吉总算注意到了下面的恐怖画面,“咯噔,咯噔”心脏立即猛跳起来,紧接着便感觉手脚突然开始发软。 入伍以来,特别是烧饼几人阵亡以来,他便没日没夜的锻炼,就想着有朝一日再上战场一定多杀几个狼克骑卒,好给他们告慰一番。 如今,他总算做到了,他不记得自己已经射杀多少狼克骑卒了,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很开心,可就在刚才,心里却突然生出一阵恐惧。他茫然无措地转过身体,顺着石墙“呼啦”一下瘫坐下去,全身开始颤抖起来,于是赶紧死死地抱紧双臂,想要控制住身体,但是却发现无论自己多么努力,身体仍在颤抖不已。 “欸,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萧虎见状急忙蹲下来查看。 可李元吉不仅没有搭理他,反而将脑袋深深地埋进手臂。 “喂,你倒是说话啊。”萧虎有些着急了。 祝青山也听到了动静,赶紧焦急地问起来“怎么了?” 秦猛立即回答“没事儿,让我来。”他就站在李元吉身边,自然清楚情况,李元吉的问题并不在身体上,因为他知道这小子并没有受伤,问题一定是出现在心里。云九小说 他虽是粗人,但从军这么多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杀了这么年的人,杀人时的心态他还是了解的。 当你和敌人短兵相接,近距离地以性命相搏时,把人杀了,你无论如何都不会生出悲悯甚至是愧疚,因为这本就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我活的战斗。无论是你还是你的敌人,当时肯定都抱着必须至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最后你赢了,你只会认为是自己技高一筹,绝对不会产生任何负担。 但在非缠斗的状态下,当你轻轻松松就能剥夺对方的性命时,你的心态就不再是那样了。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你举手投足间便纷纷倒下去,而你就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你很有可能就不会再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了,有可能会生出一丝不忍,甚至会产生一种泯灭人性、残害生灵的错觉。 秦猛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李元吉的脑袋,这一次他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因为这本来就是不是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孩子所能承担的。饶是他这样的糙汉,以前也曾生出过这样的感觉,何况一个才刚刚入伍半年的半大小子。 他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小子,不要怕,你做得没错。” “是吗?”李元吉缓缓地抬起头,脸上犹带着痛苦和茫然。 “当然了!”秦猛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想想,狼克人欺负我们多长时间了,快三百年了,三百年啊!”他不禁比了个手势,“这三百年来,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抢了我们多少东西?早就无法计数了。你这才杀了几个啊,连九牛一毛都不到。” “可是......”李元吉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秦猛立即打断他的话,“如果这些人今天从这里逃出去,他们会感谢你吗?肯定不会!说不定明天他们就会卷土重来,接着跑过来烧杀抢掠。所以千万不要有什么其他想法,尽管杀就对了,把他们杀完了,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说完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起来“来,教你一个小窍门,眼睛别看地面,只看人,心里也别想其他的,就数箭,射一支数一支,射一支数一支,保你没事儿。” 李元吉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只是愣愣地点了点头。 “好了,别发愣了。”秦猛拍了拍他的脸,“快打起精神,起来,射箭,这可是战场,我们都需要你。” “嗯!”李元吉的精神头终于恢复了,而且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捧起地上的雪,重重地按在自己的脸上,然后使劲儿地搓了搓。 搓完后,突然抬起头,“啊!”大喊了一声,随即立即站起来,端起弓箭,奋力的射起来。一边射还一边数“一,二,三,......” 秦猛愣愣地看着李元吉,见他射出去的箭刚猛无比,而且例无虚发,每一支都能撂倒一个狼克骑卒,简直如战神附体,简直兴奋得不得了。不过一看到他的眼睛,激动的心立即偃旗息鼓,因为那里分明噙着一股泪花。 秦猛只觉得心里一疼,然后一股气血猛地冲上头顶,当即开口大喊“狗崽子们!到爷爷这边来,爷爷给你们送行。”喊完抽出箭矢,“呼,呼,呼”得射起来。 第74章 血染野狼河(四) 狼克将军一死,就立即没人再往冰水里淌了,全都选择绕道,从两边冰面上发动进攻,尽管冰面上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随着狼克骑卒不停战死,山谷里也留下一群无主战马。山涧里弥漫的血腥和肃杀让这些战马躁动不已,不停地挤来挤去,让本已拥挤不堪的山涧再无人任何踏脚之地。 被堵在后面的狼克骑卒前不能进后不能退都焦急不已,几个如坐针毡的骑卒哪里还管那么多,立即挥起马鞭往这些战马身上使劲儿地招呼,试图将它们全都赶下河道。 这些可怜的战马又不能跟人一样爬山坡绕路,只得继续往下面的冰窟窿里挤。那里本就挤满了战马和尸体,再经这一挤,连一个缝隙都找不到了。 纵然是这样,岸上的狼克骑卒仍不罢手,还在不停地抽打它们,打得它们发出一阵阵痛苦的悲鸣。 水中战马好像受到了刺激,纷纷立起来,将前蹄搭上两边的冰面,拼命的往上爬,可挣扎了半天,依然动不了分毫。走投无路的之下,它们只得嘶鸣着继续往前挤,片刻之后,就成功地挤上河岸,开始在石墙下聚集。 见此情形,祝青山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心中也开始生出一阵惶恐和焦虑。 见河道全是密密麻麻的战马,一个机灵的狼克骑卒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一个主意。或许是觉得自己这个主意过于绝妙,他不禁激动地手舞足蹈。激动完急忙转过身体,对着后面的难兄难弟又是比划又是“叽里呱啦”地怪叫。 待他比划完,后面的骑卒立即兴奋的喊起来,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随后一行人有马也不骑了,纷纷站上马背,然后从自己的马背跳到前面,再从前面的马背继续往前跳,原来它们竟想以马为桥。 见此情形,祝青山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刚才他就有此担心,所以便一直在心中暗暗祈求,祈求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狼克人千万不要发现这条巧妙的通道,但老天终究还是没有成全他。 见狼克骑卒踩着马背跳跃着冲过来,一些铁石骑卒不禁生出一丝惊慌,这个场面的确出乎了他们的预料。https:/ 祝青山敏锐地察觉到了部下的反应,立即大喊“沉住气!不要惊慌!用这种方式渡河更有利于我们射击,我们都好好回想一下之前学过的射击技巧,待他们过了河中央便自行射击。”冰面上的狼克骑卒仍然在进攻,局面已经极度紧张,所以祝青山可不敢再放他们靠近了。 听到什长的声音,面露怯意的几个年轻人赶紧稳了稳心神,然后张弓搭箭,等着狼克骑卒到来。 踩着马背自然比不了地面,不过好在这些马都不能动弹,而且狼克骑卒本就是吃在马背上,长在马背上,这点困难对他们来说自然不在话下,几个跳跃之后,他们就越过了河道的中线。 “嗖,嗖,嗖,……”锋利的箭矢带着破空的声响,立即从岸上呼啸飞出。 用这种方式过河速度倒是快了不少,不过祝青山说的没错,他们就这样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比活靶子也强不了多少,因为他们要注意脚下就无暇顾及脚上。 那风驰电掣般的箭矢转瞬即至,正踩着马背奔跑跳跃的狼克骑卒根本就来不及躲闪,全都被射了个正着。有的骑卒要害部位被射中,直接一命呜呼,气绝当场;有的大腿被洞穿,立即横着摔出去,然后哀嚎着从马匹间的缝隙中掉下去。下面就是冰冷刺骨的河水,就算不被冻死也得被乱马踩死,反正绝难活命。 前面的惨状并没有吓到后面岸上的骑卒,当然他们现在已经没得选了,于是仍然前赴后继冲向对岸。 面对狼克骑卒的三路攻击,铁石骑卒一刻也不敢放松,只见个个手臂翻动如飞,箭矢像雨一样不停地射出去。 尽管大家出手慎之又慎,但祝青山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没过一会儿,大伙儿箭筒内的箭矢就所剩无几了。 祝青山抬眼看了看对岸的山涧,尽管里面早就挤得水泄不通,但是在尽头处,狼克骑卒依然在源源不断地朝这边赶,而且冰面上的士卒也越来越多,于是心里不禁暗暗着急起来。 见前方的战事依然没有进展,一个狼克骑卒心思一转,想出了个“驱狼逐虎”的妙计。只见他突然抽出弯刀,冲到挤在冰窟窿里的战马前,一挥刀便是一阵猛砍猛杀。 “昂~~”被砍的战马立即发出一声声凄厉痛苦的惨叫,然后立即像发了疯一样拼命的往前冲。 这一冲所有的战马都受到了惊吓,便一起挤着往对岸涌。已经上岸的马群也躁动起来,继续往前冲,冲不动了便用身体不停地往石墙上撞。 “砰,砰,砰”几番撞击下来,大伙儿辛苦垒起来的石墙已经出现倾斜的迹象。 “快!将木头扔过去。”祝青山急忙下令。 大伙儿二话不说,赶紧将将石墙上的树干抬起来,重重地往马群里砸。 冰上的狼克骑卒见状,兴奋得不得了,砍得更起劲儿了,弯刀被他挥得“呼呼”作响。 “你奶奶的!”李元吉气得破口大骂,随即端起弓,瞄准了那人的脑袋,“嗖”得一箭射了出去。 这狼克骑卒仍在奋力的挥着弯刀,哪知道一支死神之箭已经朝他飞过来。 只见一个虚影如风驰电掣般一闪而过,紧接着他的太阳穴上便多出一个手指一般粗的窟窿。随后便带着还没来得及砍下去的弯刀“噗通”一下砸在冰面上,那脸上犹带着莫名的激动和癫狂。 哪知这骑卒刚倒下去,立即又更多的人加入其中,看到不用送命就能推倒石墙的可能,他们自然趋之若鹜。 扔完树木,形势得到了稍稍的缓解,然而,片刻之后,那些战马便再次撞过来,而且这次撞得更猛、更快。 见石墙加速倾斜,大伙儿立即用自己的身体将其撑住。 然而他们的力气哪能比得过那些已经陷入疯狂的战马,又撞了几下后,这石墙彻底失去了平衡。 见情况危急,祝青山赶紧下令“所有人立即后退,赶紧上马,避到山坡上!” 众人急忙转身往回跑,然后飞速爬上战马,慌张地退到山坡上。 “轰隆!”大伙儿前脚刚走,这石墙后脚便轰然倒塌。 墙壁一倒,那些失去束缚的战马立即如同下山的猛虎,嘶鸣着越过乱石堆,然后从大家身边呼啸而过,轰然奔向山口。 在上面跳跃的十几个狼克骑卒立即被颠下马,转眼见便沦为蹄下亡魂。 看着好不容易垒起来的防御工事瞬间荡然无存,大伙儿既难过又愤怒,没了这道屏障,他们就得直面狼克骑卒的冲击,难免又有些担忧、着急,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看着河里的马群转眼间便跑了大半,众人赶紧将视线转向祝青山。 祝青山一脸凝重地扫了大家一眼“兄弟们,你们怕吗?”声音有些颤抖,少了几分之前的的冷静,多了几分担忧。 他的声音刚落,秦猛立即回答“怕个鸟!”他一指下面这条已经被狼克骑军的鲜血染成红色的野狼河“那里面狼克狗崽子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吧,这一趟赚大发了,值了!” “对!值了!”众人纷纷附和。 祝青山又扫了大家一眼,眼神最终停留在李元吉和萧虎的脸上,动情地说道“小子,咱们军营就数你俩年纪最小,你们怕是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吧,要是死在这里就太憋屈了。等会儿我死了,你俩就直接撤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小命将来再给我们报仇。” 听了这话,李元吉立即不愿意了“祝大哥,你说过你的手下没出过一个逃兵,我李元吉也不是孬种,决不当第一个。再说了,死无非就碗口大的一个疤,我不怕。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宁愿堂堂正正的死,也不愿夹着尾巴窝窝囊囊地活。” 萧虎也赶紧接口“祝大哥,不瞒你说,我萧家是军武世家,我们萧家人世代从军,可从来没出过逃兵,我萧虎的血里面根本没有‘逃跑’两个字。” “好!好!”祝青山有些激动,以至于身体都在微微地颤抖,“有骨气!你们两个果然没让我失望。”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其他人,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些嘶哑“我刚才说的话对你们也同样有效,如果谁不想死,等我战死之后便可自行退去。”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齐声大喊“不退!不退!不退!”声音震天动地,响彻云霄。 “好!既然如此,咱们今天就战个痛快!” “战个痛快!战个痛快!战个痛快!”众人再次齐声高喊,声音里满是决然。 第75章 血染野狼河(五) 没一会儿,困在水里的战马就全都跑了出来,只留下满地被踩踏得不成人形的尸体。 河水,浮冰,河滩,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遍地都是四处飞溅开来的血肉,放眼望去整个山谷一片腥红,仿佛被粘稠的血液浸泡过。 “呜”,李元吉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赶紧死死地将嘴巴捂住,强行将已经冲到嗓子眼儿的吐意压回去。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若不是腹中空空如也,恐怕早就吐上了。饶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年的祝青山,看着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烈画面也依然感觉一阵阵的恶心。 马群散去,河道瞬间恢复通畅,对岸的狼克骑卒立即狂叫着打马冲下去,逃生的希望近在眼前,让他们忘记了刺骨的严寒。 祝青山一口气将最后三支箭全射出去,然后“噌”得抽出“斩狼刀”,嘶声喊起来“兄弟们!今天就是死也绝不能让一个狼克骑卒活着离开这里!”喊完立即打马冲上石堆,威风凛凛地停在上面,睥睨着来犯之敌。 剩下的人见此,也立即打马跟上去,他们自然知道前方危机重重、九死一生,但仍激昂慷慨,毫无惧意。 “哈哈,小子,这是我的位置。”李元吉刚准备站到祝青山身旁,却突然被抢上来的秦猛推到了一边。 李元吉一脸疑惑地看着秦猛,不知他此举是何意。 秦猛则“嘿嘿”一笑“小子,你和萧虎刚来的时候,我秦猛有眼无珠,没少嫌弃你们,也没少说难听刻薄的话,今天就正式给你们赔个不是。嘿嘿,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我秦猛佩服得五体投地。”说完“哈哈”一笑,也不等李元吉说什么,立即挥鞭打马,冲上石堆,与祝青山并排而立。 李元吉刚要凑上去,却又被赵进财给抢了先“小子,一边去,主位当然属于前辈。” 就这样,在众人不停的推搡下,李元吉和萧虎不停地往边上退,最后被挤到了最边缘的位置。这里是一个缓坡,也就堪堪可以立足。 这时两人才终于领悟了其中的深意路中间肯定是最险要的位置,必定是狼克骑卒主攻的地方,也自然是压力最大、最危险的地方,这些老卒分明就是在用性命保护自己。https:/ 李元吉突然感觉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紧接着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不过他明白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当即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张弓搭箭,一口气将最后的五支箭矢全都射了出去。 箭矢拖着白色的尾翼,呼啸着扎入冲过来的狼克骑卒人堆里,五个骑卒当即栽落马下。 射完箭,他“噌”得拔出明晃晃的“斩狼刀”,心中顿时生出万丈豪情老伙计,终于轮到你登场了! 五十人,五十马,居高临下,傲然而立,又是一道坚固的城墙。 “啊!”一个狼克骑卒一边挥舞着弯刀,一边吆喝着,朝这道“城墙”冲杀过来。 见第一个人就是冲自己来的,秦猛倒是“嘿嘿”一乐,随即往右一闪,轻松躲过劈来的一刀。 见一击不中,那狼克骑卒赶紧收回战刀。 秦猛嘴角一翘,立即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 那狼克骑卒顿觉不妙,赶紧再次挥刀。 秦猛可不给他这个机会了,抢先一步挥出“斩狼刀”。这凌厉的一刀带着“呼呼”的劲风,重重地砍在那狼克骑卒的脖子上。 随着一道寒芒快速闪过,那狼克骑卒的脖子顿时断做两截。上面那颗依然戴着头盔的脑袋也立即搬了家,紧接着“咚”得一声掉在地上。“噗”,那具无头的身体立即喷出一个猩红的血柱,随后也直愣愣地栽落马下。 秦猛立即举起带血的“斩狼刀”,酣畅淋漓地大喊道“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这时后面的狼克骑卒也全都冲了上来,肉搏战当即全面爆发。 “砰,砰方的战刀猛烈地撞在一起,爆出一阵阵耀眼的火花。众人皆杀气腾腾,战意昂扬,各自挥舞着战刀奋力地劈砍。此时哪还讲什么兵法、阵法,更别谈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只有战,只有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没一会儿功夫,偌大的冰窟窿又被战马塞得拥挤不堪,浸泡在冷水中的狼克骑卒可就惨了,刺骨的严寒像箭一样扎进他们的身体,直冻得他们“嗷嗷”乱叫。 岸上的混战也进入白热化,经过一阵厮杀,一部分战斗相继见分晓,带着赴汤蹈火而来的铁石骑军无论是精神还是实力都更胜一筹,一阵鲜血飞溅后,狼克骑卒纷纷被砍落马下。 看着下面的袍泽全都和狼克骑卒厮杀在一起,没人“光顾”的李元吉、萧虎顿时坐不住了。 “欸,要不然我们下去试试?”萧虎看着李元吉。 “急什么急?”李元吉瞪了萧虎一眼。不过他自己也同样心急如焚,但还是强行将这股冲动按下,因为贸然冲下去必定会对袍泽的正常节奏产生干扰。 一个精壮的狼克骑卒见队尾站着两个年级不大、身板瘦小的楚国小卒,脸上立即露出一副凶残嗜血的冷笑。然后立即猛抽战马,转眼间冲了过去,紧接着抡起弯刀朝着最边上的那个小卒的面门狠狠地砍下去。这一刀他使出了极大的力气,刀身从空中劈下去时发出“呼呼”的声响,他认定这一刀足以将这楚国小崽子的小命结果掉。 看着下面杀成一团,李元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正纠结要不要冲下去。哪知一转眼就用不着再纠结了,因为一个狼克骑卒已经迎面冲杀过来,而且是人未至刀已先行落下。 见这一刀势大力沉,他果断放弃了格挡的打算,当即向后快速一仰,简简单单地就破掉了这一刀。 躲归躲,他的手可没闲着,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那“斩狼刀”就像会听话一般快速横转过来。接着手臂顺势一扬,那锋利的刀刃立即灵巧地在这狼克骑卒的手腕上划了一下。 见一击不中,这狼克骑卒也不慌张,立刻转动手臂,想将弯刀提起来,再顺势朝李元吉的脖子抹过去。 哪知刚提到半空,就见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寒芒,接着便感觉手腕上传来一阵剧痛。“啊”,他立即大喊起来,然后赶紧朝手腕看过去,这一看,立即惊骇地发现手腕上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刀口,一股猩红的血液立即从里涌出来。 他急忙缩回手臂,不过那柄弯刀却突然脱手掉了下去。不过他也无暇顾及这东西了,立即用左手按住刀口,然而那猩红的血液依然从手指间汩汩溢出。 李元吉眼疾手快,左手一抄,一把握住这柄弯刀,紧接着又顺势将这刀挥出去,“噗”一下便将这狼克骑卒砍翻在地。 这狼克骑卒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今天居然会死在自己的战刀下。 完事后,李元吉举着这柄弯刀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只见这刀弯曲的极为夸张,简直就跟车轮一样。他又挥动了两下,感觉别扭极了,于是立即提不起兴趣了。 一抬眼正好看见一名狼克骑卒正与萧虎打得你来我往,便顺手将这弯刀掷了过去。 萧虎正和一个狼克骑卒针尖对麦芒地厮杀着,闪着寒芒的刀影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上下翻飞,忽隐忽现,散发出阵阵慑人的杀机。 又对了几刀后,他突然抓住对方一个回防不及时的破绽,立即反手刺出战刀,准备一刀将其结果掉。 哪知一个白影突然从旁边闪过来,“噗”得打在这骑卒的脖子上。 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柄弯刀,而且这一刀甚是凶狠,深深地嵌进这骑卒的脖子里,几乎将这脖子拦腰斩断。 这骑卒立即捂住脖子,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栽下战马,落地前还向李元吉那边看了一眼,眼中满是不甘和怨毒。 萧虎楞了一下,然后立即转头瞪着李元吉,没好气地说道“多管闲事。” “忘恩负义。”李元吉回了一个白眼。 尽管狼克骑军人马众多,但受制于地形的限制,并不能展开大范围的作战,所以也没有占到人数上的便宜。 祝青山一行人人数虽然不多,却因为居高临下占尽了地利的优势,所以在一阵搏杀后,大伙儿都斩获颇丰,将前两排的狼克骑卒全部斩杀殆尽。 虽然都是杀狼克骑卒,但是用斩狼刀近身砍杀和用弓箭远程射杀的区别还是很大的。亲手将曾经凶狠残暴、不可一世的狼克骑卒斩落脚下,亲眼看到他们的脸上露出害怕、惊慌的表情,肯定更能让人感觉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将前面两排的狼克骑卒消灭干净后,众人身前又聚集起几十匹无主战马。 这些马挤在那里再次阻断了后面狼克骑军的逃跑路线。 这时一个骑卒突然想起先前那个“驱狼逐虎”的妙计,于是立即挥刀朝这些战马猛砍过去。 第76章 血染野狼河(六) 见狼克骑卒又要使出那记阴招儿,这边的铁石骑卒当真是又急又气。奈何自己这边的箭矢已经射得一干二净,手里的刀又够不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奋力地砍杀战马。 被砍伤的战马在惊惧之下立即开始向前窜逃,遇到人墙拦路就立即像发了疯一样狠狠地往上撞。 祝青山胯下的战马被撞后,立即嘶鸣着立了起来。 他急忙拉住缰绳,两条腿也紧紧地夹住马腹,才堪堪稳住身体。见很多袍泽都受到了冲击,他赶紧出声提醒“拉紧缰绳!拉紧缰绳!稳住!稳住!” 但这一次,可不是说稳就能稳住的,因为他们完全是身不由己。面对着猛烈的冲击,他们胯下的战马也受到了刺激,不管如何拉扯,就是不停地向后退,不一会儿,就全部退下石堆。 见效果不错,狼克骑卒立即变本加厉,加大了砍杀的力度。 受惊的战马更疯狂的向前冲撞,一遇到缝隙便拼命地往里面钻。 没一会儿,众人就被冲地七零八落,牢固的人墙当即土崩瓦解,之前石墙垮塌的画面不幸又上演了一遍。 发狂的战马突破人墙后立即夺路狂奔,飞似地从这人间地狱中逃离出去。 趁楚军阵形大乱,狼克骑卒一举越过石堆,回家之路就在眼前,他们不禁激动地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见局势急转直下,饶是久经沙场的祝青山也不禁感觉一阵惊慌。不过,他调整得也很快,深吸一口气后,立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作为主将,这会儿他绝对不能自乱阵脚。 因为队伍的主将,就跟船只的压舱石一样,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一个表情都能对部下产生影响。特别是在这样的生死存亡关头,如果连他也面露惊慌之色,甚至是惧色,那这个队伍转眼就可能要兵败如山倒。 祝青山果断调整了防守策略“不要慌,两人一组,同进同退。” 哪知话刚说完,一个狼克骑卒就举着弯刀杀了过来。 他二话不说,立即挥刀迎上去。 这时,李元吉、萧虎也从缓坡上冲了下来,在这一刻他们必须要和袍泽们同生共死。 一个狼克骑卒站在石堆上观察了片刻,见一个楚国小卒跑来跑去,表现的极其积极,便立即拍马杀了过去。 李元吉帮赵进财解决掉一个狼克骑卒后,刚要打马离开,突然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声响,便赶紧闪身躲避。 “呼!”一柄弯刀贴着他肩膀砍了过去,幸亏他反应及时,要不然后果真得难以想象。 “他奶奶的,难不成背后长了眼睛。”这狼克楚卒暗骂了一句,随即再次举刀劈下去。 李元吉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犀利地盯着他挥起来的手腕。 “他奶奶的,这就吓傻了,真是他娘的胆小鬼。”狼克骑卒不禁轻蔑一笑。 见那弯刀马上就要落下,李元吉迅速挥出左臂,左掌化刀,狠狠地在他手腕上来了一下。 “嘶!”狼克骑卒疼得龇牙咧嘴,赶紧收回手臂。 李元吉嘴角一扯,立即还了一个不屑的笑容。其实这记掌刀还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他原本的设想是将他的弯刀直接打掉。“看来还得练啊!”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中居然还涌出一个这样的想法。 不过想归想,他的进攻并未停止,只见他突然探出身体,飞速朝这狼克骑卒的下腹刺出一刀。 和这些狼克骑卒交手的这段时间,他的眼睛也没闲着,一直仔细地留意着他们的铠甲。皮质铠甲确实轻便,但有一个问题,就是在冬天的时候会变得特别僵硬,就像现在这样。在他们坐下的时候,铠甲的下摆会因为僵硬,始终不能正常地贴住身体,于是就在腰腹部形成了两个狭小的缝隙。这缝隙不大,但还是被他敏锐的抓住了,而且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闪着寒芒的斩狼刀刺破空气,精准地穿过缝隙,重重地刺进这狼克骑卒的肚子里。 “啊!”这狼克骑卒突然痛叫起来,不过一叫完又立即大吼了一声,举起弯刀便朝李元吉的后背猛砍下去。这神情,这状态,看得出来确实是一个刚猛的狠人。 听见动静,李元吉急忙往旁边躲闪,受到了如此重创还能发动反击,还真大出他的预料。 这一刀速度极快,而且他还弯着腰,行动大大受限,反应便慢了半拍,只听“当”的一声巨响,后背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刀。 “啊!”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差点将他砍下马,随即便感觉后背火辣辣的,好像被劈开了一样。他不敢多想,更不敢犹豫,赶紧攀住马脖子,必须在第二刀砍过来前,抢先坐起来。 果然,他刚起身,就察觉有一道寒芒闪到眼前,他哪敢耽搁,赶紧侧身闪躲。 “呼”这一刀又砍了个空,这狼克骑卒见状赶紧收刀。 这次李元吉岂能让他如意,迅速使出擒拿之技,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同时快速挥出“斩狼刀”,朝他脖子猛砍过去。 这狼克骑卒赶紧闪身,不过一动之下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被这楚卒拿得死死的,怎么也挣脱不了,最后只得绝望地看着闪出寒芒的利刃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噗!”随着一道寒芒一闪而逝,他的脑袋顿时搬了家,紧接着又和下面的身体一起双双摔下战马。 李元吉这才腾出功夫检查后背,一摸才发现后面的护甲上赫然出现一条狭长的窟窿,不过里面的棉袄好像依然完好,于是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他刚准备调整一下呼吸,哪知一抬眼正好目睹到一个袍泽的脖子被狼克骑卒一刀洞穿的画面。“不要!”他立即惊恐地喊起来,然后立即打马冲过去。 然而等他挤过人群赶到的时候,那袍泽已经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淹没在拥挤不堪的马群里。 “去死!”他当即朝这狼克骑卒的脖子猛砍一刀。 刀锋过后,一颗脑袋立即喷着鲜血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条腥红的弧线后,“咚”得砸进旁边的雪里,只留下一具涌着血柱的无头尸体还愣愣地戳在原地。 李元吉刚想将这具碍眼的尸体捅下去,结果突然瞥见旁边闪出一道身影,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涌上心头,于是急忙向后仰过去。 果然,他身子刚刚仰倒,就看见一柄拖着残影的弯刀从眼前“呼”地闪过去,他的额头甚至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弯刀拖着的劲风,再晚那么一丝丝,他恐怕也能尝到脑袋搬家的滋味。 待这一刀飞过去,他腰部猛然发力,想及时坐起来。 但这狼克骑卒显然比他更快,他的腰刚挺到半空,第二刀已经斜着劈了下来。 李元吉赶紧竖起“斩狼刀”格挡。 “当”,两柄战刀剧烈地撞在一起,爆出一阵刺眼的火光。 不等李元吉缓一口气,一股排山倒海之力立即顺着刀身撞向他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飞奔的战马撞到了一样,“呼”得向后翻过去,然后“噗通”一下摔下战马,直摔得他五脏颠倒,头晕眼花。 他刚要起身,却突然发现眼前一黑,原来是一匹战马挤了过来。紧接着又看到一只大如石头的马蹄直愣愣地朝自己的胸口踩过来。他大惊失色,立即翻身打了个滚,打算远远地躲开。 然而,等他停下来,却发现满眼都是圆滚滚的马腹和翻动不止的马蹄。他心中一紧,又接着打了好几个滚,躲到更远的地方。 经过好一番闪转腾挪,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缝隙,于是赶紧起身站起来。越过马背,他这才看清那个将他逼到这般险境的狼客骑卒。 那是一个高大、壮硕的中年大汉,他坐在马背上简直跟一座小山一样。 “他奶奶的,长得比狗熊还壮,难怪这么霸道。”李元吉不禁愤愤不平地骂起来。 见这个猎物消失马蹄下,这壮硕的狼客骑卒也懒得寻找,鹰一样的眼睛立即四处打量起来,寻找着新的目标。 李元吉也不是好惹的,犀利的眼神也死死地盯着他。接着蹲下去就势一滚,悄无声息地摸到他的身下。 抬眼见他没注意到自己,便悄悄地钻出马腹,双腿猛得一蹬,“噌”得跃起来,瞄着他的脖子,奋力地刺出“斩狼刀”。 这狼克骑卒察觉到动静赶紧转身,但已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锋利的刀身刺进自己脖子。 “呜,呜”,他死死地瞪着李元吉,想张口骂人,但是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他惊恐地看着露在外面的战刀,立即伸手握住刀身,拼命地往外拔。 “噌”,战狼刀还真得被他生生拔了出来,但紧接着一股鲜血便如喷泉一样血洒当场。不一会儿,他便挣扎不动了,“噗通”一下栽下战马。 这一幕看得李元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随即抹了抹溅到脸上鲜血,嘀咕道“他奶奶的,还真是个硬汉,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小爷还真想光明正大地与你战一场。” 第77章 血染野狼河(七) 不远处的祝青山正以一敌二,他身上的铠甲早已破碎殆尽,前胸后背布满了伤口,基本上已无一处完好之地,灰色棉袄也已经浸成了腥红,看上去宛如一个血人。 见此情形,李元吉大惊失色,立即跃上战马,拼命挤过去。见一个狼克骑卒正欲从背后偷袭,“呼”得挥出斩狼刀,朝他手腕猛砍过去。 这刚猛的一刀简直快如闪电,一刀下去那狼克骑卒的手腕便应声而断,只听“咚”的一声,他硕大的手掌和战刀双双掉落在地。 “啊~”这骑卒当即鬼哭狼嚎起来。 李元吉赶紧补上一刀,结束了这段聒噪刺耳的噪音。 祝青山忍着剧痛,一刀砍翻另一个狼克骑卒,回头一看,见帮自己解围的是李元吉,顿时兴奋不已。 没想到这个自己曾经在心中立誓要舍命保护的年轻人却先救了自己,正要开口表扬几句,却突然看见一个狼克骑卒从后面朝他发起了偷袭,于是急忙大喊“趴下!” 李元吉二话不说,立即向前倾倒,堪堪躲过这要命的一击。 祝青山立即扑上去与这狼克骑卒战到一起,边战边喊“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说完一抬腿便在李元吉胯下战马的肚子上重重地踢了一脚。 “昂~”,这战马嘶鸣着带着李元吉冲出战团中心。 李元吉奋力控制住战马,正准备重新杀回去,哪知突然瞥见萧虎正在三名狼克骑卒的围攻下节节败退。 “驾!”他立即打马冲过去,飞起一刀,直接让一个狼克骑卒的脑袋搬了家,然后又马不停蹄地朝下一个杀过去。冲到那人面前,立即挥出“斩狼刀”,没有丝毫的犹豫。 这狼克骑卒倒是警觉,当即回身挡下这一刀。 李元吉再砍,他再挡,反应速度倒真得可以。 “啊!”李元吉突然大喊一声,随即将“斩狼刀”高高地举起。 那骑卒急忙将手里的弯刀横过来,显然做好了再次格挡的打算。 哪知李元吉突然虚晃一枪,之后立刻改变了攻击方向,“斩狼刀”突然向他的小腹斜刺过去。 当肚子传来剧痛,那狼克骑卒才终于明白过来,随即瞪着吃人般的眼睛,挥起弯刀,朝李元吉的脑袋猛砍下去。 李元吉不慌不忙,“噌”得拔出斩狼刀,接着顺势往上一提,巧妙地挡下这一击。随即又突然前刺,将带血的斩狼刀干净利落地捅进他的喉咙。 解决掉这狼克骑卒后,他立即朝最后一个骑卒杀过去,哪知这人已经被萧虎砍落下马。 他立即看向萧虎,只看得一阵心惊肉跳,只见他满脸鲜血,看起来已经不成人样。 他刚想询问,可话一出口却变成了“萧病猫,这回总不是多管闲事了吧。” 见李元吉的脸上,铠甲上皆一片血红,萧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小心点刚讲到一半就见一个狼克骑卒挥着刀朝这边冲过来,于是立即打马迎了上去。 李元吉正想回身帮忙,却突然瞅见一个狼克骑卒奋力挤过人群,正打算夺路逃跑,当即猛拍战马追出去,只撂下一句话“你也要小心。” 那骑卒刚挤出战团,脸上立即兴奋地乐开了花,正要打马逃离,只感觉眼前一黑,就看见一人一马像风一样从后面闪出来,挡在了前面。 “狗崽子,想逃,晚了。”李元吉恶狠狠地瞪着他。 “啊!”这狼克骑卒当即挥刀砍过去。 李元吉身体一闪,躲开这一刀,随即左手飞快伸出去,将他的手腕死死地拿住,然后再抬起右手,“呼”得对着他的脖子捅了一刀。 “噗通!”李元吉立即将他推下马,懒得看他懊悔、痛苦的表情。 这时,后边又冲出一个狼克骑卒。 李元吉又立即打马冲过去,手腕潇洒一绕,“斩狼刀”立即像毒蛇一样缠上他的手臂,一下斩落他手里的弯刀,紧接再飞起一刀,直接将他斩下马。 这一刻,他就像战神一样死死地镇守着这条尸山血海拼成的道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见前面的楚卒实在不好对付,后面的一个狼克骑卒立即对着旁边的一匹无主战马狠狠地捅了一刀。 “昂~”那马立即痛苦的哀嚎起来,然后便疯狂地向前逃。 见一匹马快速撞过来,李元吉赶紧躲避,可为时已晚,只听“砰”的一声,被撞了个正着。随即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横飞出去,“噗通”一下砸到地上。 那骑卒见状立即打马,妄图夺路而逃。 这一下可真将李元吉摔得不轻,他感觉胸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好像五脏六腑都被摔碎了一样。不过看到那狼克骑卒纵马飞奔过来,他赶紧咬紧牙关果断站起来。 那狼克骑卒见这楚卒居然还能站起来,二话不说立即亮出弯刀。 李元吉纹丝不动,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在那刀靠近的刹那间,立即下腰躲避,同时飞速转动腰身,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猛地发力往下拉。 “啊!”这骑卒突然脸色大变,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脱离马背飞了起来。 “噗通!”紧接着两人便一起飞出一丈开外,然后同时重重地砸进雪里。 李元吉一心要把这骑卒留下来,他成功了,但也忽略了高速飞奔的战马带来的巨大冲击。 这一摔比刚才还重了几分,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那狼克骑卒倒是极其走运,摔得并不是很重,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还摸到一块石头。他赶紧捡起石头,然后快速扑到李元吉身前,对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 李元吉刚坐起来,两只眼睛还没有完全看清周围的场景,就听见“砰”的一声,脑袋便被狠狠地砸了一下,头上戴着的头盔也被砸得飞了出去。 “噗通!”他又立即栽回雪坑,感觉脑中“嗡嗡”作响,随即一阵摧心剖肝的剧痛也钻了进来,真让他痛不欲生。 那骑卒见状,立即兴奋地坐到他身上,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去死吧!”然后再次举起脸盆一样大的石头。 察觉到危险,李元吉全身上下猛然发力,一下将他掀翻在地。 那骑卒挣扎着爬出雪坑,赶紧四处摸石头,今天他非得将这楚卒砸死不可。一摸到石头,他心里大喜,立即搬起来。 不过,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李元吉突然摇摇晃晃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的左臂。 那骑卒立即拼命挣扎,可就是挣脱不了。于是立即抬起右拳,狠狠地往李元吉的脸上砸,一边砸一边喊“去死!去死!去死!” 连续挨了三记重拳,李元吉感觉脑袋好像已经裂开了,他奋力的睁开眼睛,却只能看见一片猩红。“啊!”他大声嘶吼起来,双臂猛然发力,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下一掰,只听“咔嚓”一声,那骑卒的手臂竟被他硬生生的掰断。 “啊~”这狼克骑卒当即如同被宰的猪一样,痛苦的哀嚎起来。 李元吉立即循着声音摸到他的脑袋,在用力一扭,“咔”的一下,也将他的脖子生生扭断。 听狼克骑卒没了动静,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咚”,又无力地躺了回去。 想到袍泽还在外面战斗,他又赶紧坐起来,然后直接将脑袋扎进雪里,又伸手狠狠地搓起了两遍。被冰雪一刺激,他这才感觉翻腾的脑袋了安静不少,两只眼睛也恢复视力,然后立即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只留下遍地的猩红血迹。 他刚站起身,就听到河对岸的山涧里传来一阵“轰隆隆,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又听到一个兴奋地难以自制的喊声“兄弟们!我们的大军杀回来了!我们的大军杀回来了!” 这声音好像是祝大哥的,又好像是秦大哥的,他发现自己怎么也分不清,因为脑袋里依然“嗡嗡嗡”得响个不停。 他使劲儿摇了摇混沌不堪脑袋,感觉好了一点才慢慢抬起头,哪知一抬眼便看见几个狼克骑卒正纵马狂奔而来。 他大惊失色,大军已经杀到,如果让这几人就这么跑了,那大家付出的艰辛,付出的努力,付出的鲜血,甚至是性命岂不是前功尽弃!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他绝对不允许这些狼克骑卒活着离开这里,一个人都不可以。 于是就在为首的狼克骑卒冲过来的一瞬间,他猛然发力,身体突然像箭一样急飞过去。 见一个血淋淋的楚国小卒突然飞过来抓住自己的马鞍,这一心逃命的狼克骑卒吓得肝胆俱裂,当即抽刀去砍,但这个角度非常不利于劈砍,他连挥了三刀都没砍到。于是一狠心便放弃了砍杀的举动,转而疯狂地抽打马,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急着投胎的小卒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李元吉用一只手紧紧地抓着马鞍,将另一只手腾出来,然后便朝这狼克骑卒的后背猛捶起来,一边捶还一边喊“狗贼!下来!下来!” 这狼克骑卒强忍着后背的剧痛,犹自狠狠地抽打着战马,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这个地狱一样的地方。 后面的狼克骑卒见自己的难兄难弟有危险,急忙拍马追上去,二话不说,“呼”,直接对着李元吉的后背狠狠地砍了一刀。 李元吉后背的铠甲本就破碎不堪,又经过刚才那番肉搏,上面的甲片甲钉早已所剩无几,这一刀下去他这血肉之躯如何能抵挡。 “啊!”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突然从后背袭遍全身,他手上的力气也当即消散殆尽,然后便带着痛苦、不甘的表情从马上掉了下去。 后面紧跟着的狼克骑卒见状,也不躲闪,直接纵马撞上去。 “砰!”李元吉感觉后背又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双脚一轻,“腾”得飞了出去,一直飞到三丈外的山坡上,然后重重地砸进雪里,最后两眼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第78章 鬼门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元吉慢慢恢复了一些意识,他睁开眼睛,见自己正身处于一艘破旧的小木船中,而这小木船则正在一片漆黑如墨的海洋中孤零零的漂浮着。 这片黑色的海洋无风无浪,海面平滑如镜,只在船头的位置泛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 这一圈圈的涟漪悄无声息地向四周扩散而去,最后在远方的漆黑中销声匿迹。 小船的四周均是一片灰暗的虚无,看不穿,摸不着,就如同笼罩着一片无穷无尽的黑雾。 这个空旷寂寥的空间里仿佛没有时间的流逝,身处其中,李元吉完全感觉不到白天黑夜。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更不知道还要待到什么时候。 “喂,有人吗?”他实在无法忍受了,便大声呼喊起来。这个诡异空间让他感觉极度的压抑和恐惧。 喊完后,等了很久,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灰暗的世界依然一片死寂。 “这里应该就是地狱了吧。”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已经死了。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慌,反而冷静了下来“反正已经下了地狱,再这样挣扎、呼叫,有什么意义?”于是立即放弃了喊叫的打算,抱着膝盖靠着船舷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这艘小船也继续这样孤独飘着,在这黑暗的死海中漫无目的的飘着,仿佛没有尽头。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隐隐约约地听见空中传来一阵细不可闻的声响。他立即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耳朵,然后又仔细地听了一下,结果又什么也没听到,于是便不由自主地自嘲道“呵呵,一定是幻听了。” 然而,没过多久,这声音又飘飘忽忽地传进他的耳朵,而且听上去又清楚几分。他立刻惊慌得站起来,大声质问“谁?是谁在那里说话?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要把我带到何方?” 见依然没有任何回应,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快出来!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有话就现身明说,快滚出来!”喊完后立即环顾四周,紧张地盯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幽深黑暗。但是过了很久,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他再一次放弃的时候,这虚无的空间风云突变,平静的海面突然狂风大作,涌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一阵猛烈的飓风卷着巨浪突然拍到这艘小船上,一下便将他卷入深海。 这黑海深不见底,海水漆黑如墨,身处其中仿佛有一阵阵恐惧正从四面八方一起往他身上压。惊惧交加之下,他急忙拼了命一般往上面逃。 不知道游了多久,他终于从水下钻了出来,一出水面他惊喜地发现两道如柱子一样的光线从空中直射下来。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立即伸手去抓,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他竟然真得结结实实地摸到了这两道光柱。他感觉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光线,其实就是两根会发光的柱子。 当他触摸到这两道光柱后,光柱竟然开始慢慢地上升,而且他也竟随着光柱一同缓缓地升起来,慢慢地离开了海面,最后飘进那虚无的空中。 李元吉有些咋舌,惊地无以复加,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慢慢地他越升越高,身下只剩下一片黑暗寂静的荒芜。随着身体的上升,这两道光柱也越来越亮,之前那阵微不可闻的声音也逐渐地清晰起来。 黑暗最终散尽,虚无也逐渐幻化为真实,透过光柱,李元吉终于看见了一些不一样的景物,而且是真实、熟悉的景物。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铺着乌黑色石板的地面,这石板他再熟悉不过了,铁石骑军营舍、铁石城的地面都是用它铺成的。 紧接着那道飘忽不定、若隐若现的声音他也终于听清楚了,那正是神医爷爷特有的沧桑嗓音。 感觉神医爷爷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他立即想打招呼,但努力了很久,也没能挪动半根手指。他又想转头,却感觉脖子僵硬无比,任他如何使力,也动不了分毫。他惊惧万分,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于是急忙张开苦涩的嘴巴,但最令他恐慌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响。 铁石骑军大营,此时医馆内的十几间库房已经被各种各样的药材塞满。 医馆内人头攒动,数计百计的医工及临时抽调而来的帮工正紧张忙碌地整理药材、熬制药汤。十几位大夫不停地在其中往来穿梭,做着细致认真地指导工作。只见人人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分拣、研磨、熬制,一应工作皆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这样忙碌的状态在这医馆内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根本算不得什么,野狼山大战刚结束的那七天才是最忙碌、最残酷、最让人揪心的时间。 战争结束后,从战场上抬回来的伤者不计其数,当时医馆内无论是人手还是药材都根本不足以应对,只得连夜从铁石城、谷上城、镇北城,以及邻近的州县紧急抽调人手和资源。 那几天医馆内人人都是以一当十,宵衣旰食,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年近六旬的陶神医都三天三夜没合过眼,最终累晕在病床前。 对伤患士卒的救治,无论是军营还是附近军镇完全是无条件配合,大夫们也都是鞠躬尽瘁、尽职尽责,但饶是如此,依然没能挽回所有骑卒的生命,那段时间每天都有很多重伤者在痛苦中不治离世。 那些幸存下来的士卒每每听到袍泽离去的消息,都不禁悲痛欲绝、掩面而泣,让这座医馆乃至整个军营笼罩在无尽的悲痛之中。 医馆最里面坐落着一间宽敞明亮的房屋,这是陶神医的私人起居室。房屋内的家具不多,也都收拾地干干净净,显得格外的简洁整齐。房内最醒目的东西莫过于最里面靠墙而立的大书架了,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满了书籍。这些书籍全是和医学、药理相关的,其中有不少是极少在世间流传的珍本典籍。这些都是老神医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学时费尽心思收集到的,可都是他的心肝宝贝。 房屋靠窗的位置新添置了一张大约五尺宽的木床,此刻一名重伤的士卒正安然趴在床上。为了让他的呼吸更顺畅,避免发生窒息,他的头伸到了床外,单独用铺着棉布的椅子撑着。 这骑卒不是别人,正是李元吉,野狼河阻击战结束后,被抬回军营时差点把陶神医吓了个魂飞魄散。 他那张原本英俊秀气的脸肿得跟石头一样,而且一片乌黑紫青,已经看不出人样了。身上的棉袄也被鲜血完全浸透,仿佛被血洗了一样。更恐怖的是后背上那道足有两尺长,深可见骨的巨大伤口,要不是棉袄被及时冻住,起到了一定程度的止血效果,根本就坚持不到抬回军营的那一刻。 自从被抬回医馆,李元吉就一直处于重度昏迷之中,这可把陶神医急坏了,要知道他可一直把这孩子当亲孙子一样看待。为了让李元吉脱离危险,他干脆直接将其安置在自己的房间,由自己亲自医治,亲自照料,就算倾尽一切他也要将这孩子治好。 陶神医翻开被子仔细察看李元吉后背的伤口,伤口呈粉红色,从右肩一直延伸至左后腰,简直就像一条硕大的蜈蚣缠绕在后背上,看起来直让人毛骨悚然。陶神医已经看了不下一个月了,可每次再看还能让他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伤口愈合的不错,陶神医很满意,不过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李元吉仍没有露出一丝苏醒的迹象,这始终让他放心不下。 顺着经络流通的方向给这孩子用过一遍针灸后,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于是急忙靠床坐下。他温柔地摸了摸李元吉的脑袋,轻声喊道“孩子,该醒了。” 等了一会儿,见仍没有发生奇迹,他不禁轻轻一叹,然后转过身抓起一把白茅根放进身下研槽,又拿起研盘仔细地研磨。一边磨还一边讲起自己年轻时遇见的趣闻,试图以此将昏迷的李元吉从沉睡中唤醒。 这时一阵细小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朵,他愣了一下,赶忙转过脑袋。 “嗯”,这次他听得异常清楚,这孩子确实哼了一下。 “孩子,孩子,你醒啦!”他立即扔下研盘,赶紧蹲下查看。 只见李元吉双眼微睁,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正微微的转动着,的确是醒了。 陶神医顿时喜出望外,只感觉这一个月来的阴郁立即一扫而光。然后赶紧轻抚着李元吉的后脑,乐呵呵地说道“小子,你总算醒了,我都快等不及了。你这可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啊,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对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小子今后必定有福啊。”说完立即兴奋地大笑起来。 第79章 碧瑶公主 接下来的几天,李元吉的情况稳定了不少,意识也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做过刚醒来时那样的离奇虚幻的怪梦。 意识恢复后,他立即心急如焚地喊起来“神医爷爷,神医爷爷,快去找马将军,那些狼克骑卒要跑了,快让他派兵,快!” 陶神医“哈哈”一笑,立即轻抚着他的后脑“那场战斗都过去一个月喽,你也已经昏迷一个月了。” “一个月!?”李元吉有些吃惊,随后又急切地发问“那战斗的结果怎么样?狼克骑卒逃出去没有?” “哈哈,放心,我们大获全胜,全歼狼克骑军,他们一个都没跑掉。那几十个侥幸冲过野狼河的,一跑山谷就被马将军亲自带领的支援部队逮了个正着,没两下就被剁成了碎渣,再也别想来我们的地方烧杀抢掠了。”说完又摸了摸李元吉的后脑勺,一脸骄傲地说道“孩子,这都是你们的功劳啊!你们都是好样的!” “哈哈,我们做到了,我们做到了,狼克骑卒一个也没活着离开。”李元吉不禁兴奋的喊起来,喊完又接着问“祝大哥,秦大哥,赵大哥,还有萧虎他们呢?他们在哪里?受伤了没有?” 听了这个问题,陶神医不禁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呵呵”一笑“放心吧,他们都没事儿,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说着便借故离开了,没再给他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机会。 在李元吉还处在昏迷之时,这场战斗的捷报就已经经百里加急传送回了王朝的中心——泰安城。 冬天虽然还没有完全过去,但泰安城已经暖和起来了。 这日,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大楚皇帝宠溺地拉着最心爱的小公主,兴致勃勃地在后花园里游玩闲逛。 这个花园里亭台水榭、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到了春夏简直美得跟人间仙境一样。现在虽不是它最美的时候,却已经足够漂亮。 晒着和煦的阳光,漫步在曲径通幽的亭台水榭之中,小公主感觉无比的惬意、舒服。 父皇难得抽出时间陪自己游玩,她兴奋得像只小兔子一样,围着父皇欢呼雀跃地又蹦又跳。随后,一会儿跑到花圃旁,伸出小脑袋用琼鼻嗅一嗅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会儿又跑到水池边,抓一些饵料投到水里喂鱼。看着颜色各异、形状不同的小鱼儿欢快地争抢着自己投下的鱼饵,她开心极了。 “父皇,父皇,快过来,快过来。”她兴奋地朝父皇招招手。 待人走近了,她一把拉起父皇的手臂,神采奕奕地讲着“父皇快看,这是草金鱼,这是朱顶紫罗袍,这是五花虎头鱼,你看他的脑袋像不像虎首。” “哈哈,确实像,确实像。”看着小公主笑靥如花,开心的不得了,陛下也是笑逐颜开,心里舒服极了。 他虽是掌握着整个王朝,是帝国的主宰,但无穷无尽的政务让他心力交瘁,朝堂上无休止的勾心斗角让他烦恼厌倦,皇子间的尔虞我诈也一再让他伤心失望。也只有在面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儿时,他才可以深刻地体会到做为一个父亲的温馨、甜蜜,做为一个平常人的自由、轻松。 小公主名为碧瑶,说起碧瑶公主,就不得不提到那个奇幻的故事,那个在泰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故事,这还得从她出生的那天说起。 永和十一年春,泰安城下起了一场长达十五天之久的连绵春雨,虽说“春雨贵如油”,但如此长时间的阴雨也带了一个严重的问题——物价飞涨。那个月,城里粮食、蔬菜的价格飞速上涨,给百姓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一时间弄得全城的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当这场不太讨人喜欢的春雨下到第十六天的时候,皇城中突然传出一声“哇哇哇”的哭声,一个可爱又漂亮的公主在霁月宫呱呱坠地了。 随着小公主的降临,连绵十六天的阴雨竟然慢慢地停了,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云开雾散,露出纯净如冰的万里碧空。两道绚丽的彩虹也突然从天而降,自东向西挂在泰安城上方的碧空之中,宛若两条连接着瑶池仙境和俗世人间的五彩仙桥。 全城百姓争相走出到家门欣赏这罕见的奇景。 陛下和众嫔妃也对这绚丽缤纷的双彩虹啧啧称奇。 更奇妙的是,见到这幅奇景后,陛下怀中的小公主突然破涕为笑,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又好玩儿的东西一样。 司天监的监正观测天象后,惊喜的发现这小公主可不是凡人,而是九天之上的瑶池仙子转世,是上天赐予的福缘和祥瑞。 这可把陛下开心坏了,于是立即给小公主赐名“碧瑶”。 听说碧瑶公主是那九天之上、瑶池之畔的美丽、善良的瑶池仙女转世,而且一降临就让泰安城阴霾消散,雨过天晴,城中百姓皆称其为“仙女公主”。 如今,碧瑶公主已年芳十五,正值豆蔻年华,而且出落的亭亭玉立、落落大方。那明眸皓齿,曲眉丰颊,杏脸桃腮,倒真的有几分古画上的瑶池仙子的模样。 小公主伴着父皇沿着承瑞湖湖畔的九曲回廊迤逦而行,最后走进一个雕梁画栋、视野极佳的小亭子。 小公主懂事地搀扶着父皇来到一方锦凳前坐下,然后又斟了一杯香茗,开心地递到父皇的手上。 “哈哈,朕今天又有口福喽。”陛下开心地接过香茗,脸上笑开了花。美美地喝了一口后,轻轻地抚了抚小公主脑袋上的那对可爱的垂髻,温柔地说道“父皇先喝口茶,歇一歇,你自己先四下走走,随便看看吧。” 小公主“咯咯”一笑,巧笑倩兮地答道“那孩儿一会儿再陪父皇。”说完行了一个万福,然后便欢快得走到亭子外,悠闲地赏着眼前波光粼粼的秀美湖光。 陛下又喝了一口香茗,然后慈爱地注视着小公主,感叹道“真不知道将来哪家的小子能有福与我儿同心合和啊。” “哈哈,如果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封侯拜将之能,老奴估摸着谁也高攀不了咱这小公主啊。”福公公附和道。 “的确如此,的确如此啊。”陛下又“哈哈”一笑。 这时一个内侍小太监托着一份册子火急火燎地跑到亭子下“启奏陛下,铁石城送来一份加急奏报。” 听到是铁石城送来的奏报,还是加急奏报,陛下当即脸色大变,心里猛然一紧。 福公公也是大惊失色,当即冲下亭子,接过奏报。 小公主也忧心忡忡地走回父皇身旁,见父皇脸色难看,有心相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见是北部军事重镇铁石城传回的急报,陛下确实有些惊慌,冬季素来是狼克人劫掠大楚的高危期,所以一听到这个消息他自然本能地往那个方向去想。 福公公取过奏报后立即一溜小跑冲回来,刚要拆,就被陛下一把抢过去,急不可耐地拆开看起来。 第80章 振奋人心 哪知,看着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开始慢慢舒展开来,阴沉的面容也逐渐化开,转瞬间又换成一副兴奋的笑脸。 “哈哈哈……”,一看完奏报,他当即拍案而起,激动地大笑起来,一边笑还一边踱着步“好!好啊!打得好!真不愧是我大楚的好儿郎!也终于让我们也扬眉吐气一回!” 见父皇兴奋得像个孩子,乖巧地立在一边的小公主立即好奇地问起来“父皇,出什么事儿了?难不成是边关又打了胜仗?”云九小说 “岂止是胜仗!岂止是胜仗!”陛下连连赞叹,然后直接将奏报塞进女儿手里,激动地喊起来“来,你也看看,你也看看。” 小公主接过奏报后并未立即打开,而是抬眼确认了一番。大楚有祖制“后宫不干政。”她年纪虽小,但这个道理却十分明白。 “快!快看!”这时陛下倒是有些急了。 见父皇眼里满是鼓励和期待,小公主这才翻开奏报认真看起来。 奏报详细阐述了这次战事的过程,其中更是将五十勇士在野狼河发起的阻击战浓墨重彩地介绍了一番。最后还附上了详细的统计数字狼克骑军,死亡四千三百二十五人,全军覆没,无一逃离。我军牺牲两千五百八十六人,重伤八百二十二人,轻伤三百五十七人。 “咯咯,难怪父皇如此开心,这绝对是一场了不得的大胜呢。”小公主看完后也开心地笑起来。见福公公仍一脸的不明所以,她又赶紧将奏报递过去。 恭恭敬敬地接过奏报后,福公公立即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全歼来犯的狼克骑军!”这真得不是一场简简单单的胜仗。小公主自小便听说过很多有关王朝将士与狼克骑军的战斗故事,在那些故事中王朝一直都是被动防御、受侵害的一方。胜仗也不是没打过,但并不是很多,而且往往都是惨胜,像这种杀得狼克骑军全军覆没的战斗,她可从未听过。这场罕见的大胜仗或许不能彻底扭转北方边境局势,但已经足以极大地鼓舞国人的士气,极大地提振朝臣的凝聚力,难怪父皇会如此高兴。 小公主也为父皇高兴,更为大楚千万子民高兴,但想到边关将士还付出了三千七百六十五人伤亡的惨重代价,便急忙向父皇建言道“父皇,这场胜仗固然了不得,固然值得大书特书,不过那些牺牲、受伤的将士也着实可怜,更是可敬,父皇千万别忘了多给与他们一些封赏。” “有道理,朕的乖女儿说得非常有道理。”听了小公主一席话,陛下突然感觉茅塞顿开。然后赶紧走过去将女儿拥进怀里,女儿善良、独特的视角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启发,又想到那几个整天忙着勾心斗角的不肖子,不禁无力地感叹起来“碧瑶啊,你若是男儿身该多好啊!” 福公公一看完奏报,立即激动地跪下去行了个大礼“这场胜仗太提气了,连老奴都觉得扬眉吐气,老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哈哈哈”,陛下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然后松开女儿“你先一个人在这里玩儿吧,父皇不得不失陪了,还请朕的小公主莫怪啊。” 小公主立即露出一个开心、甜美的微笑“如此重要之事,父皇理应及时作出安排。父皇快去吧,这里这么美,瑶儿还想多待一会儿呢。” 这番话又说到了陛下的心坎上,他对女儿连续表现出来的政治领悟力感觉极为惊讶。不过,这些惊讶最后也只能化为无力的叹息。他又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你真是父皇的小福星,每次和你在一起,都能给父皇带来好消息。” “那父皇今后得多陪陪瑶儿才是。”小公主很是俏皮。 “哈哈哈,一定,父皇今后一定会多来陪陪你这个小福星。”说完才领着福公公一行人匆忙离去。 赶回御书房,他立即差人将政事堂的四位中书令召了过来,商讨如何犒赏参与此次作战的铁石骑军,当然重中之重是如何封赏为此而牺牲的勇士及其遗留的亲人。 第二日一大早,朝会如期召开,当众朝臣井然有序地步入奉天殿时,他们又看见了罕见的一幕陛下已经先行抵达大殿,此刻正端坐在龙椅上微笑地注视着大家。 这一幕突然让众人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半年前陛下好像也曾像这样提前抵达过,好像是因为征南日的冲突。 对了,就是那场冲突,胶东王的孩子就是参与者,大家立即想起来了,那次陛下的雷霆震怒可把大家都吓坏了。可这次又因为什么呢?最近好像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啊?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于是赶紧在脑子里将最近发生过的事情过一遍,可惜,绞尽了脑汁依然没找出蛛丝马迹。 然后他们又悄悄地转过脑袋去观察身边同僚的反应,不过,其他人好像也都与自己一样,皆是一脸的茫然,浑然无知。 最前排的四位中书令自然清楚发生的事情,萧战将军也清楚,因为兵部昨天夜晚已经收到了在此次战斗中阵亡的将士名册,于是便率先行了跪拜大礼,当然,胶东王行得依旧是躬身拱手礼。 见中书令已经行了大礼,后面一众迷糊的朝臣立即清醒过来,赶紧跪倒在地。不过因为节奏大乱,这大礼行得杂乱无章、手忙脚乱,简直跟闹着玩儿的一样,哪还有一丝的皇家威仪。 这礼一行完,众朝臣也都是心中一凛,生怕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然而,陛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非常开心。 “哈哈哈”,听到上面传来一阵爽朗笑声,众人更摸不着头脑,只感觉一阵梦幻离奇。 “众爱卿平身。”陛下迫不及待地将文武大臣唤起来,然后也不等福公公宣布早朝开始,便激动的喊出声来“今日早朝,朕要与各位分享一件天大的好消息。”说着便将铁石城的奏报举了起来,“昨日,朕收到一份来自铁石城的奏报,日前有一队狼克骑军趁着冰雪越过我朝边界,意图突袭我境内要地。幸好我铁石骑军在事前得到了消息,在野狼山设下埋伏,给他们来了个迎头痛击。最终经过铁石骑军众将士的英勇战斗,我们不仅挫败了狼克人的恶毒图谋,更是全歼了他们的骑军,取得了全胜的辉煌战绩。” “好!” “太好了!” “先皇保佑啊!” “解气,实在是太解气了,我大楚儿郎理应如此,事实证明我们一点也不比野蛮的狼克人差。” 陛下的话刚讲完,整个朝堂立即热闹了起来。 “哈哈哈”,陛下很开心,完全没打算计较朝臣的失礼。 这里面最兴奋的莫过于镇南将军,他也是军人,体会得自然比其他人更深一些。三百年来,大楚子民一直活在狼克骑军的阴霾之下,已经压抑得够久了,太需要这样的一场胜利了。他只恨自己不在当场,没法亲身体会到那种将宿敌斩落马下的振奋与豪情。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份豪情已经由他的独子亲身替他体会到了,更不知道这场足以载入帝国史册的战斗,他的独子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参与者。 等文武百官全安静下来,陛下又继续开口“朕的三言两语自然不足以将这场战斗描述清楚,现在就让胶东王替朕将奏报的内容完完整整地读给众爱卿听。”说着便将奏报递给了福公公。 福公公接过奏报后立即跑下御阶,然后小心翼翼地交到胶东王手里。 胶东王捧着奏报迈步走到朝堂中央,面向朝臣而立,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地高声读起来。 那铿锵有力的声音,穿过空气,传到奉天殿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朝臣的耳朵里。 第81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待胶东王庄重、严肃地读完奏报,朝堂上立刻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欢呼。 听完奏报,站在武将队列中的几位与狼克骑军死磕了大半辈子的老将军,当场喜极而泣,不能自已。 陛下端坐于龙椅上,开心地看着下方激动地抱作一团的朝臣,感觉一阵心旷神怡。此时的文武大臣没有政见之分,没有利益之别,更没有唇枪舌剑的相互攻讦,这正是他做梦都想看到的画面。 待朝堂重归平静后,陛下雷厉风行,一口气连颁了两道圣旨,三道敕令。 第一道圣旨是颁发给铁石骑军的主将骠骑将军马万里的,在其中,陛下盛赞了此次的辉煌战果,并对马将军治军有道、领导有方提出了高度赞扬。然后,特别指示凡是在此次战斗中立下军功的将士均给予双倍赏赐,对受伤的士卒要不惜代价全力救治。 第二道圣旨是颁发给参与此次作战的全体将士的,在其中,陛下充分肯定了将士们为保卫王朝边疆做出的卓越贡献,表达了对他们的敬意,并对伤亡的士卒表达了悲痛和哀思。同时昭告,除了军中给与的双倍奖励,朝廷还将额外给与牺牲将士家属黄金百两,白银百两,绢布十匹的重赏。 第一道敕令是颁发给紧邻铁石城的两州州府的,命令两州州府在不影响春耕的前提下,从所辖各郡县抽调精壮青年,以补充铁石骑军缺失的兵力人手。 第二道敕令颁发给了兵部和户部,命令两部立刻启动牺牲将士赏赐的发放工作,确保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赏赐发放到每一名牺牲将士的亲人手中。 第三道敕令颁发给了礼部,陛下特命礼部在月末即将举行的祭祖大典中增加战事汇报环节,到时陛下将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告知列祖列宗。另外还命礼部即刻在整个王朝开展针对此次战事的宣传工作,一定要让此战举世皆知,普天同庆。 待圣旨和敕令颁布完毕,众朝臣立即齐齐跪伏在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三拜九叩大礼。 这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泰安城的大街小巷,偌大的城市瞬间变成欢腾的海洋。老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敲锣打鼓,载歌载舞,欢庆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云九小说 户部度支司员外郎府,从丫鬟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李夫人不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地大呼小叫,反而突然陷入了深深地担忧与恐惧之中。全歼狼克人的确重要,的确值得庆祝,但是她更在乎自己孩子。 又得知在此次战斗中,铁石骑军一共付出了近四千士卒伤亡的代价,她整颗心顿时跌入谷底。她感觉自己的胸口突然堵得慌,仿佛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让她喘不过气。紧接着她眼前的景物突然开始扭曲、旋转起来,直转得她头晕目眩,最后一个踉跄差点瘫倒在地。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青竹及时察觉到了异常,当即将夫人紧紧地抱住。见夫人全身瘫软无力,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房顶,对自己的呼喊没有丝毫的反应,她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奋力地将夫人扶进房间后,便当即起身,准备跑出去叫人。 哪知夫人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颤颤巍巍地吩咐道“不用管我,快去找老爷,让他去打听吉儿的情况,快去!” 青竹刚要起身走,李夫人又叫住她“让老爷去找萧将军,萧将军一定知道详情,对,他一定知道详情,快让老爷去找萧将军,快!” 得了命令后,青竹立即火急火燎地跑出去,她还是第一次见夫人急成这副模样。 而李夫人则失魂落魄地躺在床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等青竹跑到户部衙门,将夫人晕倒的消息告知李大人后,李大人简直要急坏了,拔腿就准备往家里赶。 “欸,老爷,夫人让你去找萧将军啊。”青竹急忙拉住李大人的手臂。 “找萧将军干什么?” “夫人听说铁石骑军出现了几千人的伤亡,便让你去萧将军那里打探一下小少爷的情况。” 听了这话,李大人顿时呆愣住了。 “老爷,你还在等什么啊,快去啊,夫人还在等着你的消息呢。”青竹也急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你也快回去,去找大夫,给夫人看看。”说完就着急忙慌地冲出户部衙门。 其实这个消息他早就听说了,刚听到时,他也非常的惊慌,不过最终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了下来,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孩子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毕竟他的功夫那么厉害。就在那一刻,他突然感觉有些庆幸,庆幸这孩子跟着夫人学了一身的武术。 而且他知道每次打完仗,军中都会将牺牲士卒的信息上报至兵部,然后由兵部通知各州县府衙,再由当地府衙将消息告知士卒的亲属。既然他还没收到这样的消息,那就说明他的孩子并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正是抱着这样的侥幸的心理,所以他才暂时忘记了焦虑、忘记了害怕,。 直到听到夫人晕倒的消息,这消息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立即压垮了他自欺欺人的镇定,他顿时慌了,再也撑不下去了,夫人说得对,他得去萧将军那里确认一下才行。 于是在热闹的大街上,正挤在一起欢呼雀跃,载歌载舞的人群便目睹到了这样离奇的一幕一个穿着六品青色朝服的官员状若疯癫一样,在大街上飞快地跑着,跌倒后又赶紧爬起来,继续不管不顾地往前跑,好像是出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儿了一样。 “欸,这官员是谁啊?怎么如此惊慌,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 “我怎么知道?” “欸,你知道吗?” “我哪里知道,不过从他的官职看,就算有事,估计也大不到哪里去。” “他什么官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官服啊,你看他那身官服是青色的,在看那官补,看见没有,是鹭鸶,……” 当大汗淋漓、满身尘土的李大人狼狈不堪地跑到兵部衙门时,一个身披着锃光瓦亮的铠甲,手握着寒光四射的长戟的士卒立即站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大人赶紧掏出鱼符“我是户部度支司员外郎,我特来找萧将军。” 这士卒倒是没看出这鱼符有什么问题,不过,他实在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灰头土脸,看起来有些冒冒失失的人是户部官员,所以还是不让李大人进门。 “我说你这人怎么是木鱼脑子,你只管去通报,有问题我担着便是。”李大人有些急了。 这士卒听罢也觉得甚是有理,便急匆匆地跑进去了。 一听来人是李敬贤,萧将军立即就知道他所为何来了,李敬贤的心情他昨天夜晚刚体会过。 昨天夜里得知铁石城送来了牺牲士卒名册,他当即连夜冲回兵部。看到名册的那一刻,他的心立即“咚咚咚”得狂跳个不停。他急忙按住胸口,然后猛吸一口气,才缓缓地翻开这本足有三指厚的名册。 看着里面记录的密密麻麻地姓名,他感觉自己的心又猛跳了一下,不过还是强行按捺住心底的悸动,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起来。 突然,他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因为他看到了“萧虎”两个字。他只觉两眼一黑,身体立即瘫软下去,幸好及时瞥见了后面的籍贯地址,才又恢复了几分力气,没有倒下去。 等名册翻完,他仍然不放心,又重新翻了一遍,再次确认了上面没有自己孩子的姓名后,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坐下缓了片刻后,他又急忙站起来,再次将名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发现里面也没有“李元吉”这个名字后,高悬着的心才终于彻底放了下去,然后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终于可以给李老弟一个交代了。” 见到风尘仆仆的李大人时,萧将军不由得愣住了。 李大人可没有顾忌萧将军的心思,匆忙拱了拱手,然后直截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萧将军听后“哈哈”一笑,立即拍着他的肩膀“李老弟,我就猜到你是为了这事来的,放心吧,我昨天夜晚就已经帮你确认过了,这次伤亡的名册里没有你家孩子的名字。”说着将他拉进衙署,指着桌案上的名册“喏,这是铁石骑军送过来的名册,要是不放心,你可以亲自确认一遍。” 其实听完萧将军的话,李大人心中的不安就已经消解了一大半,不过他还是顺手翻开名册看起来,感觉自己亲眼验证后可以更安心一点。 萧将军则在旁边坐了下来,见李大人满头大汗,衣衫凌乱不堪,上面还沾满了尘土,哪还有半点往日的庄重、泰然,心中不禁暗暗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82章 志在四方 李大人小心翼翼地翻着名册,一页一页地浏览着,突然,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当即惊慌失色地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愣愣地看着萧将军,张口结舌起来“这,这,……” 萧将军心中一惊,赶紧站起来看过去,等看清楚了又不禁哑然一笑“李老弟啊,你可差点把我吓死了,你先看看后面的籍贯。” 听了这话,李大人急忙低头,发现那籍贯栏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上阳郡饮穂县九里庄。“原来是同名同姓啊!”他猛得松了一口气,然后歉然地朝萧将军拱了拱手,又坐下去继续看起来。 看完了名册,“呼”,他不禁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靠着椅背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说实话,上面没有自己孩子的名字,他的确感觉异常庆幸。但这厚厚一本写满了牺牲士卒姓名的名册就摆在眼前,又让他感觉胸口里莫名地堵得慌,就好像里面塞着一个什么东西,上不来又下不去。先贤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一个悲剧。 看着李大人好像还是无法释怀,萧将军突然歉然地说了一句“李老弟,我实在对不住你啊!” 听了这话,李大人立即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看了萧将军一眼,然后赶紧开口“萧将军言重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怪你,更不怪萧虎那孩子。那都是孩子们的缘分,要不他们怎么能成为好兄弟呢。” “我说的不是这个。”萧将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该将孩子在铁石骑军的消息告诉你们,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可以更安心。” “话不能这么说,无论如何,知道自己的孩子身在何处,做父母的总能感觉踏实一些。自从知道孩子在铁石骑军,我们夫妇......”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夫人还在家里等着自己的消息,于是急忙起身告辞,又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跑去。 回到家,他立即冲进内室,迫不及待地喊起来“夫人啊,查到了,我查到消息了。”刚要把结果和盘托出,这才发现胡夫人和文秀姑娘也在里面。 胡夫人和文秀赶紧拿起绣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刚准备起身向李大人行礼。李夫人就已经如风一样冲了过去,她紧张地抓着夫君的手臂,惶恐不安地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夫人无须担心,咱们家吉儿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刚刚在萧将军那里仔细地查阅了牺牲士卒的名册,里面没有吉儿的名字。” 听完这话,李夫人当即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 “欸,你怎么还哭得更狠了呢。”李大人原本想把夫人拥进怀里,可想到胡夫人母女还在旁边就改为简单地拍了拍肩膀。 胡夫人和文秀急忙搀着李夫人坐下,然后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劝慰起来。 等夫人的情绪安稳了,李大人也放心地返回了户部官衙,现在本就是不告而别,在外耽误久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再说这屋子里都是妇道人家,他待在这里也有些不合适。 李大人走后,胡夫人拉起李夫人的手“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早就说过咱家元吉武功好,又聪明机灵,肯定能逢凶化吉,也肯定能平平安安地回来。你呀,就放一万个心吧。” 李夫人点点头,又擦了擦眼泪,这才露出一抹笑意。然后又转头看向文秀,这一看她心里猛地一惊,只见小姑娘的眼睛哭得通红,看起来比她自己还伤心。于是立即将小姑娘拥进怀里,动情地感慨起来“元吉有你这样又漂亮、又乖巧、又贤惠、还有才学的好姑娘惦记着,真是他前世修来的莫大的福气。” 听了这话,文秀顿时羞地面红耳热,急忙将一对秀脸藏进姨娘的怀里。 铁石骑军大营,见李元吉后背的伤口愈合的还不错,面部、头部的肿块和淤青正在逐渐消散,看上去已经没有刚开始那样令人毛骨悚然了,陶神医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估摸着如果一切顺利,再经过半个月休养,头和脸就应该能完全恢复了。 不过,让他担心的是这孩子的精神状态好像一天不如一天了。刚醒过来的那几天,还总拉着他问东问西,一点都不消停,但是最近,突然变得郁郁寡欢,萎靡不振了。甚至对医工的护理工作也产生了一些排斥,已经不怎么愿意配合了。 “孩子,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尽管告诉我,我立马给你解决。不是跟你夸口,在这大营里,我说的话也是相当有分量的。”陶神医骄傲地拍了拍胸口。 听了这话,李元吉缓缓地转过脑袋,直直的盯着他“神医爷爷,这次你必须好好地回答我,祝大哥、赵大哥、秦大哥、还有萧虎,他们到底怎么样了?”说完泪水就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不是给你说了嘛,他们就在前面养伤。” “你骗人,如果就在附近,为什么不来看我?” “他们也受伤了啊,跟你差不多,都下不了床嘛。” “我不信!这几天我都能下地了,为什么你还不让我去看他们,你老实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了?”李元吉说着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行,我等会儿就把萧虎带进来让你看看,总可以吧。”陶神医有些不忍,便退让了一步。 “真得!?”李元吉当即吃惊的喊起来。 “当然是真得。”陶神医立即坚定的回答,说着拿出几根银针,“先把这几针扎了,下午就把人给你带来。” “又扎!”李元吉有些不愿意了,“我都快好了。” “好!?”陶神医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你这离好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下午,将一切安排好后,陶神医走进屋子一脸严肃地对李元吉叮嘱道“咱们得提前说好啊,你必须保持住现在的姿势,不准乱动,也要控制好自己的心态,情绪不能出现剧烈的波动,你能做得到吗?” “自然能!”李元吉立即兴奋的喊起来。 看着他蠢蠢欲动的模样,陶神医没好气地说了句“信了你,太阳真得要打西边出来。”说完坐下来轻轻地按住他的肩膀,然后才朝门外喊起来“进来吧。” “咚咚咚”,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当即如风一样闪进李元吉的眼帘。“萧病猫!”他当即激动地喊起来,紧接着就要挣扎着往起爬。 “不准动,刚才怎么说的。”陶神医立即严厉地制止。 李元吉这才不情愿地趴下,不过嘴可没闲着“你这脑袋上缠的是什么,怎么跟个粽子一样,还有,你这胳膊吊着,看起来特别滑稽,特别搞笑。”说完立即“哈哈哈”得大笑起来。 “我搞笑!?”萧虎不乐意了,“就你这狗熊样还说我搞笑,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 “哈哈哈”,说罢两人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李元吉的眼睛里涌出一股泪花“我还以为你被狼克人杀死了呢。”云九小说 萧虎的眼睛也是一热,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格外骄傲“杀我!?开玩笑!你以为小爷的功夫是白练的。给你说,那些想杀小爷的狼克小贼现在怕是已经被野狼吃得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说完蹲到李元吉身前,仔细地瞅了瞅他那乌青、肿胀的脸,调侃道“李胖鸡,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叫我病猫,我看你比病猫还像病猫吧。”说完又开心地笑起来。 听了这话,李元吉也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立即问起其他人“这么长时间了,你们为什么也不来看看我,你知道我趴在这儿有多无聊吗?对了,赵大哥、祝大哥、秦大哥、二壮他们呢,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啊,”萧虎瞥了一眼陶神医,“他们都在养伤呢,起都起不来,怎么看你?不过二壮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连根毫毛都没伤到,他奶奶的,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狗屎运,下次我先把他带来让你看看。” “嗯!”李元吉赶紧点头答应下来。 “好了,你们两兄弟聊吧,我先出去了。”这时陶神医站了起来,不过走前还是有些不放心,特地回头又叮嘱了一遍“记住啊,千万不要动。”说完又用犀利的眼光看向萧虎“还有你,别刺激到他。” “知道了,知道了。”萧虎有点不耐烦了。 陶神医一走,萧虎立即一屁股坐到床前的凳子上,兴奋地说起来“听说这一仗已经在王朝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陛下连下了两道表彰的圣旨呢,其中一道是特地给我们这些参战的士卒下得呢,还有,你知道来这里宣旨的是谁吗?” “我怎么知道。” “是中书令彭俊文,看出来陛下对这一仗的重视程度了吧。咱们这次真得干了一件大事,知道吗?”萧虎说着不禁手舞足蹈起来,舞完还准备伸手去拍李元吉,不过,手伸到半空又赶紧收了回来。 “对了,咱们这次的赏赐都翻倍了,牺牲的将士家属还能额外得到一笔封赏,你猜是什么?” “再卖关子,我可不跟你客气了啊。”李元吉没好气地说道。 “黄金一百两,白银一百两,绢布十匹。”萧虎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最后手都不够用了。 这的确是一笔丰厚的赏赐,李元吉的父亲在泰安城为官十几载,家里也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了,但据他所知他家里好像一次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钱财。 “不过毕竟连性命都没有了,多赏些钱财也是应该的。”他愣愣地想着,然后又突然想起了烧饼,烧饼也牺牲了,但是可没有得到这么丰厚的封赏。他记得很清楚,烧饼来自一个小山村,家里并不富裕,想到这里,他当即斩钉截铁地说道“我打算将我的赏赐全部给烧饼的父母寄过去。” 以前他的梦想是行走江湖,锄强扶弱,管尽天下不平之事,杀尽天下该杀之人。尽管在阴差阳错之下投身军伍,但仔细想想,这两者也算是殊途同归,大同小异,而且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意义好像还更重大一些。所以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这么做,也应该这么做。 为侠者,行侠仗义,打抱不平。 为兵者,金戈铁马,封狼居胥。 好男儿,志在四方,理当如此。 萧虎听了先是一愣,紧接着“啪”地在大腿上猛拍了一下,兴奋地喊道“好,也算我一个。” 第83章 望乡滩(上) 自从与萧虎见过一面后,李元吉的精神状态大有好转。这精神一好,整个人也立即变得开朗不少,愿意主动和陶神医沟通伤情了,也不排斥医工的治疗护理了,就连胃口也好了不少。 陶神医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来了,以这样的势头,他有把握让这孩子痊愈地更快、更好。 当然之前之所以欺骗他,也阻止萧虎看望他,陶神医自然也有自己的考虑。 去年有一个叫烧饼的孩子牺牲以及一二二伍三名老卒受伤的时候,他就看出这孩子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这本是一个难得的品质,但有时候也会产生一些问题,那就是越是重感情,情绪和心态就越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于是从一开始他就打算封锁住外面的一切消息,让李元吉在一个完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接受治疗。因为这孩子当时伤得实在是太重了,对于能否将其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他其实一点把握都没有。 所以,绝对不能让李元吉知道留在野狼河阻击狼克骑军的五十勇士最后竟然无一人安然无恙的退下战场,而且最终也只有六个人幸存了下来,其中并不包括他最熟悉的祝青山、秦猛、赵进财几个人。如果他知道了,他脆弱的身体绝对承受不了。 直到发现他隐隐约约地产生了一些怀疑,状态变得越来越糟糕,还渐渐地生出了一些抵抗的情绪,才想到拉萧虎过来共同出演这场戏。 自从李元吉的状况越来越好,陶神医也就放松了对萧虎的限制。 于是,萧虎来得也勤了,没事儿就跑过来和李元吉插科打诨。 对此陶神医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将人限制地太死也会对伤情的恢复产生一些影响。 这日两人正天南海北地胡侃着,说着说着萧虎就提到了明日要去望乡滩为袍泽送行的事情。 “望乡滩!”李元吉心中一惊,然后立即追问“送什么行?为什么要去那里?” 萧虎心中一惊,感觉自己好像是说多了,于是赶紧闭上了嘴巴。 “问你话呢,赶紧回答。”见萧虎不说话,李元吉有些急了。 “那个,我突然记起来我还有些事儿,今天就聊到这里,先走了。”萧虎立即站起来,准备一跑了之。 “萧病猫,你现在要是走出这个门,今后就再也不用来了。”李元吉生气了。 听了这话,萧虎只得硬着脑袋回答“最近这几天,又陆续有几个重伤的袍泽没有挺过来,明日一早,军中将统一为他们送行,就在望乡滩。” “那我也去,你明天一早过来,扶我过去。”李元吉说得斩钉截铁。 “那可不行,神医爷爷说了,你的伤口现在正处于愈合期,不能随便乱动,万一裂开就麻烦了。”萧虎急忙拒绝。 “没事儿的,又不是没下过地,最近医工不是经常扶我起来行走、方便。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你尽管过来就是了。”李元吉口气很强硬,态度很坚决。 “这我可做不了主,等会儿你自己和神医爷爷说吧。”萧虎争执不过干脆就把麻烦甩了出去。 正说着,陶神医还真回来了,刚在外面给几名伤卒做完针灸、推拿,所以看起来稍显得有些疲惫。 一进门,他立即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异常,居然没有听到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嬉笑怒骂,以这他们闹腾的性子,这绝对不正常。 “呵呵,怎么这么安静,难道今天的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这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作风啊。”陶神医乐呵呵的打趣道。 萧虎不敢说话了,立即捡起地上的研盘,放进研槽,然后“呼啦,呼啦”地研磨起来。 李元吉则立即央求起来“神医爷爷,明天我想去望乡滩给袍泽送行,可以吗?”说完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陶神医,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听了这话,陶神医立即转头瞪着萧虎,质问道“臭小子,说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萧虎急忙摆手,矢口否认。 “放屁,不是你还能是鬼不成。”陶神医说着手就举了起来,准备赏他一个脑瓜崩。但见他脑袋上缠得里三层外三层,又悻悻地把手放了下去。 训斥完萧虎,他又看向李元吉,严词拒绝道“不行,你的伤口才刚刚愈合,不宜活动。而且你的脑袋被撞击过,在完全康复前,情绪和心态都不宜有剧烈的波动。” “我没事儿,早上还不起来方便过,去看看就回应该没什么问题。”李元吉还不放弃。 “咱两到底谁是大夫?你懂还是我懂,这事儿没得商量。” 这番话一说完,李元吉也不再反驳了,房间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没听到李元吉的声音,陶神医和萧虎立即紧张地看过去。 李元吉的脸是朝着地面的,他们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却能清楚地看见有一些亮晶晶的东西不停地掉下来,不一会儿就在地上形成了两片清晰的水渍。 萧虎见状立即劝起来“李胖鸡,你怎么跟大姑娘一样,说你两句怎么还哭上了,还有没有一点男子汉的气概了?” “嘶”,李元吉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哽咽地说起来“祝大哥、秦大哥、赵大哥还有二壮都不在了,连最后一面我都没见到,现在我就想去送送其他人,怎么了?” 听了这句话,陶神医立即横眉怒眼地瞪着萧虎“你……” 萧虎也是一愣,随即赶紧辩解“这次绝对不是我说的,我发誓。”辩解完又看向李元吉“你这消息明显有问题,二壮好着呢,早上出门的时候我们......” 萧虎的话刚说到一半,陶神医立即骂开了“我看你这猪脑袋也没什么治疗的必要了,反正就是块榆木疙瘩,治不治有什么区别吗?” 被陶神医这么一骂,萧虎这才明白过来“好呀,原来你小子在诈我。”说着气愤地骂了一句“阴险小人”,然后就怒气冲冲地坐了回去。 李元吉每次询问祝大哥、赵大哥或者其他人的情况时,不管是陶神医还是萧虎都是同一个表情,都是想方设法地转移话题,所以他或多或少也所怀疑了,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所以现在终于得知了真相,他反而做不出什么过激的反应了,就是感觉特别难过,特别伤心。最熟识的朋友几乎损失殆尽,让他的心空落落的,仿佛一下失去了很多东西。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后,陶神医轻轻一叹,柔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你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望乡滩。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而且回来后就再也不要去想这些事情了,只管好好地配合治疗。” “嗯!”李元吉立刻答应下来。 第二日一早,当萧虎来赶到医馆的时候,李元吉已经被两名医工搀扶着出了门。见他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只将两个眼睛露在外面,着实吓了一跳,于是立即调侃起来“你待会儿可得跟进我们啊,万一落了单被打猎的当成狗熊射死了,那可就冤大了。” 这话一出立即将在场人逗地笑出了声。 李元吉也没说什么,只是狠狠地瞪了萧虎一眼。他都已经有一个半月没晒到阳光了,于是赶紧抬头看向已经升到半空的太阳。 这时候的阳光已经很厉害了,强烈的光线一射过来,立即将他眼睛晃得睁不开了。 “来,上车。”陶神医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将李元吉抬上平板车后,便正式出发了。 为了减小马车的颠簸,陶神医还特地在车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被,李元吉趴在上面感觉特别舒服。 见次情形,骑着马跟在后面的萧虎不乐意了“神医爷爷,你这可太偏心了啊,你对李元吉可比对我好多了。” “你这臭小子,”陶神医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你要是舍得受这么重的伤,我保证对你比对他更好。” 萧虎咧了咧嘴“那算了,您老人家还是好好对他吧。”说到这里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神医爷爷,我头上这伤好了以后,不会留下伤疤吧?可千万别有疤啊,要不然我这玉树临风的形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今后还得靠它去吸引才女佳人呢。” 听了这话,赶车的医工不禁“噗嗤”一下乐了起来,然后又无奈地摇了摇脑袋。不过他打心眼里佩服这两个军营里年级最小的士卒,首先能在死人堆中活下来,说明两人确实有真本事。其次,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喊也不闹,尤其是身后趴着的这个李元吉小兄弟,换药时将嘴里的木棍咬断了都没喊出一声,这番忍耐力他是真得自叹不如。 “嘿嘿,我只能尽量让它看起来别太明显,要说完全消除,恐怕得请神仙出手才行。” “什么!?”萧虎的心顿时凉了半截,随即又逮着狼克人痛骂起来。 李元吉则直直地看着缓缓后退的草地,愣愣地发呆,上次出营的时候,草原上的积雪还深可没膝,现在连雪的影子都看不见了,让他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第84章 望乡滩(下) 大约向南行进了六七里地后,一条自西向东蜿蜒而来的河流便浮现在一行人的眼前。 这河并不壮阔,也不秀丽,看起来平平无奇,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它的水也不深,在夏季雨水最充沛的时候也不过刚刚及腰,像这样的河流在大楚众多名山大川中一点也不显眼,甚至有些微不足道。但是在这里,它的意义却非比寻常。 这河还是草原最南端的边界线,这片茫茫的草原向南延伸到这里便终于“穷途末路”,河的那边就是一个风格迥异的新世界。 站在河北岸向南眺望,大楚王朝子民开垦的田地清晰地映入眼帘,天气好的时候还能看见远处若隐若现的村落,甚至能看见村落中袅袅升起的炊烟。这个画面大家可再熟悉不过了,这不正是大家心中念念不忘的故乡的模样。 正因为能看见“故乡”,所以军中的士卒便给这河取了个亲切、形象,又极具诗意的名字——“望乡河”。“望乡”二字一出便立即在军中传开了,最后就慢慢地变成了这河正式的名称,至于它以前叫什么,已经没人关心了。 “望乡滩”,就是望乡河在此处转弯时冲积出来的一片巨大的河滩。因为被铁石城、铁石骑军选中成为给牺牲的士卒举行送行仪式的地方,于是也就多了个新名字——“望乡滩”。 望乡,望乡,既是遥望,也是守望,更是盼望! 据说之所以会选中这片河滩,原因主要有三个 其一,因为这个地方可“望乡”,河滩的对面就是众人家乡的方向,还能看到同胞耕种的土地和居住的村庄,在农忙时节,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们在地里耕种劳作。既然离家乡近,在这里送行后,逝去袍泽的魂魄自然更容易“返乡”。 其二,大家都认为走下这片河滩,才算离开了人地两生的大草原,真正踏上了魂牵梦萦的楚国大地。那片土地才是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是养育了他们,融入进他们血脉中的地方。“身在草原死,心回故土中。”不能让已经为王朝付出了一切的袍泽在死后依然困在苦寒、陌生的草原上。 其三,因为风水,有一些传言说这条源自草原深处,一路向东南延伸的望乡河特别像一条即将腾空而起的巨龙,而望乡滩正好就是这龙的脊背。在这个地方身化尘土、魂归自然,就等同于坐上了龙背,子孙后代不是封侯就是拜相。 望乡滩是魂归之地,也是伤心之所,对陶神医而言,这里还是让他郁结难解、耿耿于怀的地方。 刚入伍的时候,每逢士卒的送行仪式,他必定参加。因为他感觉自己就像废物一样,什么都没有做到,既没有同他们一起在战场上同狼克人厮杀,也没有在战场下救下他们的性命,所以感觉非常对不住他们,甚至有些羞愧难当,于是便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送他们一程,希望他们走好,也希望他们原谅。 但是连续送了近十年后,他突然开始讨厌这块儿河滩了,讨厌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土,他感觉这块河滩也是夺走自己袍泽的帮凶,于是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而是将心思全都投入进了医术的研究之中,他希望能用自己的本事挽回更多士卒的生命,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那里毫无意义地哭哭啼啼。 “二十年了啊!”看着前方的长河,陶神医暗暗一叹。他已经有二十年没来过这里了,若不是顾及到李元吉的安危,今天他仍然不会到这里来。 其实这里李元吉去年就曾来过一次,那次是给烧饼送行,只不过他当时一直身处在失去挚友的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所以就没留意这个地方。今日再度到来,他才特意打量了一下,原来这里真得能看见对岸的“故乡”。 来到河岸边,偌大的半圆形望乡滩赫然映入眼帘,宛若一轮正破水而出,冉冉升起的月亮。不过这“弯月”已经被焚烧得一片焦黑,和四周枯黄色的草地一对比,仿佛就是两片不同的天地。 因为行车不便,所以一行人并未下到滩底。陶神医、医工、萧虎三人小心翼翼地将李元吉抬下车,并排站在岸边默默地注视着下面已经开始的送行仪式。 刚看了两眼,陶神医便默默地背过身体,独自一人落寞地看着北方的天际。二十年过去了,再看到这幅画面,他依然感觉悲意难平。 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卒正整整齐齐地排成两排,庄严肃穆地站在河滩上。在他们的前方,六个高高堆起的柴堆正在熊熊地燃烧着,赤红色的火焰在里面不停地翻滚,仿佛一条条翻滚的火龙。六位袍泽的身体在烈火中时隐时现,然后随着起舞的火龙慢慢地化为尘烟。 在火堆正前方,一位头戴莲花冠,身穿黄色宽袖法服,脚踏黑白条纹十方鞋的高功法师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着济幽度亡的法事。 只见他将两根手指伸入绣着太极图案的法袋,夹出一张画满了复杂神秘图案的引魂符,然后手臂一挥,将符扔进空中。紧接着“噌”得拔出桃木剑,“呼”,一下便刺中了这张正一边翻转着一边下落的符咒。“嘭!”引魂符被刺中后立即爆出一阵耀眼的火光,然后转眼间便化作一股青烟。 待青烟散去,随着他右手一阵舞动,桃木剑立即在空中写下一行引渡咒语。咒语写完,他“噌”得将桃木剑插入剑鞘,又从法袋内掏出一枚古朴的三清铃。 这三清铃银柄铜身,铃上镌刻着三清圣人的法像和各种符文,一看就知道不是俗物。 “叮铃”,他摇了一下三清铃,然后唱了一句安魂咒语,唱完右脚一抬,往前迈了一记罡步。“叮铃”他再摇铃,再念咒,再迈步,就这样绕着火堆徐徐地转起来。 这道士是马将军特地从二十里外的一座小有名气的道观请过来的,据说他做的济幽度亡法事十分灵验,亡魂肯定能顺顺利利地返回故乡。 伴着空谷幽幽的铃声,袍泽的身体渐渐地湮没在汹涌的火海中,而李元吉的眼圈便开始慢慢泛红,一股热泪已经在里面打起了转。 见状李元吉马上就绷不住了,萧虎立即开口“那日我将赵大哥从那些狼克狗贼的尸体堆中扒出来的时候,他憋着最后一口气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是什么话?”李元吉急忙转过脑袋看向他。 “赵大哥说我们两个都是好样的,他嘱咐我们一定要活着回家。还说你今后别跟个大姑娘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了,要你快点长大,好替他多杀些狼克狗贼。”萧虎严肃认真地将赵进财的话复述了一遍。 李元吉听完急忙眨眼,将刚刚要涌出来的泪珠重新压回去。 缓了一口气,忍住了哭意,他又接着问“还有吗?” 哪知这一问倒是将一向大大咧咧的萧虎惹得眼睛一酸,豆大的泪珠立即扑簌簌地掉下来。他赶紧用袖子抹掉泪花,哽咽地说起来“他还说等我们回家了,如果有时间就去他家走一趟,给他的孩子捎一句话,就说‘他爹非常厉害,在草原上杀了好多好多凶残的狼克骑卒。’” 萧虎刚说完,李元吉就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当即决堤涌出。他咬紧牙关想要竭力止住自己这没出息的眼泪,但是越是用力,它反而越是流得凶,越是流得急。最后悲痛、伤心、遗憾一下全从心底冲出来,转眼间就将他仅剩的微不足道的倔强冲得一干二净,然后“呜呜呜”得痛哭起来。 哭着哭着,他突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天地开始打转,然后身子一歪直直地栽倒下去。 “欸,你怎么了?”萧虎眼疾手快,立即将他紧紧地抱住。 “怎么搞的!?”陶神医慌忙转过来,立即伸出手指搭住李元吉的手腕。发现他的脉象虽然紊乱,但是依然沉稳有力,这才猛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招呼人将他抬上车,立即打道回营。 见陶神医长出一口气,萧虎这才敢开口询问“神医爷爷,他没事儿吧?” “还不算严重,只是晕厥过去了。”陶神医急忙安慰。 “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呢?”萧虎很不放心。 “你还有脸问?若不是你多嘴,哪里会变成这样。”陶神医立即将他训斥了一顿。 训斥完,见他一脸惶恐不安、内疚自责的模样,语气立即一软,轻声解释起来“他的脑袋和脸都遭受过重创,脑袋里产生了一些淤血和肿块。这些淤血、肿块阻塞了脑经络的正常流通,倘若出现情绪剧烈波动,气血上涌,就会压迫大脑,继而产生晕厥。” 萧虎哪里懂什么经络、气血,急急地问起来“这好治吗?” 陶神医没好气地回道“你要是不捣乱,治起来倒也不难。” 听了这话,萧虎倒是没那么慌张了,不过高悬的心却始终放不下,刚才李元吉晕倒的那一瞬间当真把他吓坏了。 两人相互支撑着从泰安城走到铁石骑军营,从年少轻狂的公子哥变成一往无前的铁石骑卒,如果这个支撑没有了,自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吗?他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一路再也无话,走在这片空旷寂寥的大草原上,一行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不过身上散发出来的坚韧、倔强又让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的强大。 第85章 帝王般的享受 雍州,大楚王朝最西边的一个州,它北靠龙首山,南临祁连山,地形狭长,在两山夹峙之下宛如一条华美、颀长的玉带,紧紧地系着王朝的西部疆域。 它还西通西域,东连中原,是东西方交通往来的咽喉要地,是贸易通商的必经之道。所以这里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掌握了这里就等同于掌握了中原与西域商贸往来、文化交流的命脉,战略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为了加强对这块儿要地的防卫与管辖,加强对这条咽喉要道的控制,大楚王朝在雍州最西端,与西域伊列国接壤的赤谷关驻扎了一支精锐的骑军——赤谷骑军,形成了保卫雍州的第一道屏障。同时在雍州的首府武威城派驻了一支精锐的步军,形成了第二道保卫屏障。这两道屏障犹如两道铁闸牢牢地捍卫着大楚王朝的西部门户。 在这两道屏障建立之初,赤谷骑军和武威城歩卒的规模与王朝北疆锁狼防线上的骑军及军镇戍守歩卒的规模是相当的。 只不过王朝西部的邻居伊列人很明显与北部的邻居狼克人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位知礼、友善、睦邻友好的好邻居。伊列人建立伊列国百年以来,从未与大楚王朝爆发过大规模的军事冲突。仅有的几次小摩擦也都在两国坦诚的沟通下,及时消除了误解。 所以这里的局势也与锁狼线那边的血雨腥风、剑拔弩张明显不同。这里商贾云集,客商旅人往来不绝,呈现出一派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 正因为如此,出于缩减军费开支的考虑,后来赤谷骑军和雍州歩卒的规模便一缩再缩,一减再减,不过这对于守护这块已经和平安稳了近百年之久的地域来说已经绰绰有余。 雍州的腹地有一片狭长的平原,这里的风光虽比不上王朝南部的秀丽,气候也不如那里宜人,但因为夹峙在山陵之间,得天独厚,环境和气候倒也舒适悠然,温润养人。雍州的首府,同时也是王朝西部最大的城市——武威城,就坐落于这片美丽平原的中心。 因为扼守着东西商贸的要道,同时气候适宜,武威城便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往来商旅的聚集地和物资的集散中心。这自然给这座城带来了源源不绝的财富和商机,所以武威城素来繁荣、富足,甚至得到了“塞上泰安城”的美称。 武威城内有一座满城皆知的酒楼——馥华楼,这馥华楼也是城内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在这里,你可以吃到天南海北各式菜系、各种菜肴。而且这酒楼的服务也堪称一绝,与其他地方的酒楼不同,这间酒楼为顾客提供服务的皆是清一色的美女佳人,而且不光有温婉秀丽的楚国女子,还有大胆火辣的西域娇娘。只要你舍得砸钱,在这里你可以享受到在别的酒楼绝对无法享受到的周到服务。 传说这馥华楼是雍州州牧薛怀仁的私产,州牧大人仅以此就能月入白银无数,而且这还是他生财之道中的九牛一毛。据说州雍州所有的盐铁生意以及大部分的物资中转贸易都是他在幕后掌控,他家中的金银珠宝都堆积如山了,是货真价实的富可敌国。不过这些皆是在街头巷尾传播的流言,其中真实情况如何,怕也是没人说得清。 此时此刻,在酒楼最高层的一处奢华的包厢内,摆着一桌极尽丰盛的珍馐佳肴,“山中走兽云中燕,陆地牛羊海底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各种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三位贵客正开心地绕桌而坐,觥筹交错,欢快的畅饮着。 三人身边各坐着一位身材火辣、妩媚动人的西域佳人,她们正千娇百媚地招呼着身边的贵人,热情地为他们夹菜、倒酒,甚至还识趣地亲自将食物送到贵人的嘴里,将三位贵人伺候得眉飞色舞、心旷神怡。 三位贵人一边享受着可口的佳肴,一边隔着丝滑柔顺的薄衫贪婪地抚摸着佳人的身体,直惹得佳人娇笑连连,撒娇不止。 帝王般的享受恐怕也莫过如此。 这三位贵人居中而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泰安四少”之首,当初和李元吉发生冲突,一起被逐出泰安城的胶东王世子——楚宗宝。 坐在世子左手边的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看起来颇为英俊潇洒的公子哥。 这公子哥名为薛启武,是雍州州牧的幼子,他常年混迹于赌场酒楼、烟花柳巷,在武威城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于是老百姓便送了他一个响当当的名号“烟花公子”。 坐在世子右手边的是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汉,他五大三粗,身材健硕,皮肤粗糙黝黑,看一眼就让人感觉很不好惹。他还穿着军服铠甲,一看就知道是军武中人,正是赤谷骑军都尉钱大用。 屋内的四个角落各放着一个熊熊燃烧着的大火炉,将房间内烘烤得暖如春夏,甚至有些热意撩人。 三位佳人皆身着丝质的薄衣薄衫,将火辣的身材大方得展现在三人眼前,看得三人如饥似渴,心痒难耐。 楚宗宝一下将旁边的这位异域风情的美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瞪着喷火一样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没一会儿,简单的手眼之欲又无法满足他狂躁的冲动了,当即站起身,拉着这美娇娘的手腕直奔向隔壁的厢房。 这西域美人任由着楚宗宝拉着,不过脸上却露出一副不知所措又害羞不已的模样,嗲嗲地喊起来“公子,这是要干什么?公子,你弄痛人家了,轻些。” 看着世子拉着美人进了厢房,薛启武和钱大用相互看了一眼,均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微笑,然后也各自起身拉着身旁的美人匆匆离去,只留下一桌尚没怎么动过的美味佳肴。 半个时辰后,楚宗宝领着薛启武和钱大用意犹未尽的走出了酒楼,在下台阶时他小腿一软,“呼”得向前栽倒下去。 正站在台阶下弯腰恭送三位贵客的年轻小厮见状,赶紧冲上去扶住已经失去平衡的楚宗宝。 不过楚宗宝这身体哪是他这细胳膊细腿能抗得动的,“噗通”两人当即一起扑下楼梯,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下可将薛启武、钱大用吓得不轻,两人立即冲下来,将楚宗宝搀起来,而且还逮着好一阵“嘘寒问暖”“殿下,您没事儿吗?” “嘿嘿,没事儿,一点也不疼。”楚宗宝打了个饱嗝,吐出一股浓浓的酒气。 他确实没事儿,下面的小厮可就倒了霉了,被他砸得半天都没缓过一口气。 “他娘的,你们这些王八蛋看什么看,小心小爷挖了你们的狗眼。”见路过的行人纷纷看着自己,楚宗宝立即恼羞成怒地破口大骂。骂完仍觉得不解气,抬手便在这小厮的脸上狠狠来了一下“他娘的,笨手笨脚的,连个人都扶不住,简直就是废物。” 这小厮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稳,就听“啪”的一下,自己的脸便已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然后又“噗通”一下砸在地上。 小厮躺在地上,捂着火辣辣的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华丽的贵公子。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仗义出手,甚至悲惨地当了一回垫背的,怎么还要挨打?https:/ 见这小厮露出一副呆愣的傻样子,楚宗宝更是来气,又对着他的肚子狠狠地踹了一脚,然后才悻悻然地接过另一名小厮牵过来的马匹,翻身坐上去,抽打着气愤地离去。 等三名公子哥都离开了,牵马小厮才敢跑过去扶起正蜷缩得像个虾米一样的小兄弟,然后焦急地问道“小飞,你没事儿吧。” 被称作小飞的小厮,一边忍着肚子里传出来的剧痛,一边愤愤不平地抱怨道“这人怎么如此蛮横,如此不分青红皂白,我好心帮他,他还打我。” 牵马小厮赶紧捂住他的嘴巴,抬起脑袋四下看了一下,见没人才轻声说道“小声些,你没看见连那‘烟花公子’都得屁颠屁颠地跟在他后面,唯他马首是瞻吗,这人的来头肯定大得不得了,这可不是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招惹得起的,你就自认倒霉吧。”说着扶着他慢慢地走向这座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酒楼的后门。 楚宗宝三人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纵马狂奔,正在赶路的商旅行人听了动静纷纷向两边躲闪避让,而那些躲闪不及的路人只得慌忙扑倒,连滚带爬地才堪堪躲过战马的冲撞和踩踏。 整条街转瞬间被折腾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真是好不热闹。 见这些人在自己马蹄下连滚带爬地逃窜,楚宗宝倒是觉得很是好笑,乐得合不拢嘴了。 冲出武威城西门,三人这才慢慢停下来,楚宗宝犹自开心地对薛启武、钱大用说道“你们看到没有,刚才那些人简直跟猴子一样,太好笑了。”然后又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 薛启武、钱大用很配合地笑了笑,不过却有些皮笑肉不笑,刚才的一番横冲直撞他们现在仍感觉有些后怕。当然,他们并不是害怕撞伤了人,惹来麻烦,他们是谁?一个世子,泰安城来的强龙;一个是州牧公子,本地的地头蛇;还有一个是手里尚且握着些兵权的赤谷骑军都尉;在这武威城内哪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他们主要还是害怕把自己摔着。 等笑够了,楚宗宝这才带着钱大用依依不舍地离开武威城,往赤谷骑军大营的方向快速奔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薛启武不禁嘀咕了一句“他娘的,真是疯子。” 楚宗宝的癫狂、任性让他这武威第一公子都感觉有些心悸。 第86章 权力是个好东西 坐在飞奔的快马上,楚宗宝的思绪又飘回了馥华楼,想起了上面那位妩媚的西域娇娘,还有刚才那销魂蚀骨的一幕幕。“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愤懑地抱怨道“他娘的,被窝刚暖热就走了。” 钱大用听完,眼珠子顿时一转,急忙顺着说下去“可不是,要不是冯将军盯得紧,咱们就算在城里玩儿上个一年半载,也没什么关系。” 听了这话,楚宗宝立即感觉自己的牙根儿都有些痒痒了“这老匹夫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将军我看也是白当了。等小爷回到泰安城,定让父亲免了他的职务,打发他回家种田。” 一听到这里,钱大用的眼睛立即闪出两道亮光,赶紧煽风点火地帮腔“就是,这冯守成当真是只会守成,一点进取之心都没有。掌控赤谷骑军这十年,事事皆因循守旧,一点新举措都没有,简直就是毫无建树,一事无成。而且这人还是个窝里横的主,在军中对我等向来严苛,动辄军法伺候,但是在伊列人面前就立即变成了一个软弱无能、胆小怕事的缩头乌龟,真有辱我大楚浩荡之国威。” “等着吧,待小爷回京之日就是这老匹夫完蛋之时。”楚宗宝越听越生气,然后转头看着钱大用,斩钉截铁地说道“到时候这将军之位就是你的了,今后尽管跟着我,我保你有的是肉吃,有的是酒喝,有的是银子挣。” 这可把钱大用激动坏了,他立即朝楚宗宝抱了个拳,欣喜若狂地喊道“末将定一心一意为王爷和世子效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心天地可鉴,日月为证。” 楚宗宝“哈哈”一笑,放声说道“好!”然后神采飞扬地挥起鞭子抽打了一下胯下的战马。 “昂~”战马嘶鸣了一声,当即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钱大用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神中透着热切和神往,仿佛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就在前方。 楚宗宝、钱大用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赶回军营。 进了军营大门,钱大用立即打马紧走两步,赶到楚宗宝前面。世子殿下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这里毕竟还只是一名最低级的士卒。而他则是堂堂的骑军都尉,在军中他还是要留些脸面的。军中都是一帮大老粗,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而且难听极了,句句都直戳你的脊梁骨,所以有些事做得还是不能太明显。 对此楚宗宝也毫不在意,毕竟这人现在对自己而言是有大用的,依仗着他自己才能在这蛮荒之地生活得更滋润、更舒服。 两人没走多远,就见迎面走来一支五人的巡逻队,队首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和楚宗宝一同被赶来此地的刑部尚书之子李继辉。 见到李继辉,楚宗宝整张脸瞬间就拉了下来,随即便打马冲上去,然后故意将马停在他身前,挡住他的去路。同时嘴上也毫不客气,阴阳怪气地调侃起来“哟,这不是尚书家的公子嘛,这是在干什么?保卫这骑军大营的安全吗?那小爷是不是需要感谢你啊,要不然小爷岂不是两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啊?” 李继辉则愣愣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也丝毫不跟他产生视线接触,任由他调侃戏弄。 “哼,废物。”又调笑了几句,见他如木头一般毫无反应,楚宗宝立即失去了兴趣,然后便索然无味地扯过马首懒洋洋地离去。 钱大用则悄悄地朝李继辉抱了一拳,然后才打马追上去。 其实他也有心巴结一下这位刑部尚书的公子,俗话说的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多认识几个朝中大员当然是最好的。不过世子殿下一直与这尚书公子不对付,所以他也不敢做的太过明显,每次见了也只敢悄悄地点一下头或抱个拳。 待楚宗宝离开,李继辉继续在军营内巡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当你认真地做一件事时,总会感觉时间过得很快,李继辉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不知不觉中两个时辰的巡逻任务就这么轻松地完成了,和换岗的袍泽交接完就开心地回到了营舍。 此时营舍内一片漆黑,众人早已经沉沉地睡下了。这么多糙汉子挤在一起,房内的气味可想而知,况且现在天气还未完全转暖,还不能开窗通风换气,汗味、臭脚味及其他一些莫名其妙的气味混在一起充斥着整个房间,简直就是臭气熏天。 他记得自己初进营舍时,差点被里面的气味熏到呕吐,夜里睡觉时也要用被子紧紧地捂住鼻子,不过,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因为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草草地脱掉铠甲、棉袄,摸着黑小心翼翼地爬进被窝。哪知刚躺下,刚才被楚宗宝羞辱的画面又清楚地浮现在眼前。 翻来覆去了一阵后,他的心不仅没有静下来,反而越发凌乱,连更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也一幕幕地闪进脑海。有他们“泰安四少”在泰安城吃喝玩乐的荒唐往事;有在花车大比现场起冲突的事情;有在监狱中痛哭流涕胆战心惊的事情;还有在这军营内苦心训练的事情。 这些事他记得异常清楚,仿佛都是昨天才发生过的,接着心里不禁生出一阵深深地感慨,既感慨以前的荒唐、无知,也感慨现在的艰辛、努力。 李继辉变了,或者说是痛改前非了,从以前的那个唯楚宗宝马首是瞻的跟屁虫,一个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个能吃苦、肯努力的赤谷骑卒。 这种改变除了源自那场牢狱之灾的触动,更因为一个人,这人就是楚宗宝,这一切还得从他们初到赤谷军营时说起 当泰安府的差役押送着他们赶到赤谷军营时,营中的训练刚刚告一段落,闲下来的士卒正三五成群地挤在路边天南海北的闲聊着。 他们一行人从群中穿过的时候,顿时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皆好奇地看着他们,不少人还在那里指指点点,小声地嘀咕着。 想到自己今后就要同这些陌生的,而且看起来如凶神恶煞的糙汉子待在一起,李继辉立即感觉全身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楚宗宝也不比他强多少,也在不停地哆嗦着,一脸的惶恐不安的怂样,哪里还又半点“泰安四少”的跋扈嚣张。 所以在办理交接手续的时候,他们立即迫不及待地报出了自己的家门,好壮大自己的声势。 那个负责登记信息的士卒一听两人一个自称世子,一个自称尚书之子,当时就被逗地笑出声来,笑完立即站起来,准备教训一下这两个胆敢消遣他的毛头小子。 直到负责押送的差役纷纷挺身证明,他这才深信不疑,随即态度也发生了惊天逆转。 之后这个骇人的消息便以迅雷之势在营里传开了,一下所有士卒都知道了营里来了两个背景顶到了天的人物。不过这也让他们感觉非常尴尬,这样的背景,谁敢上前去搭话?一来,自己跟人家一个地一个天,差得老远,要说话也找不到共同的话题。二来,他们也不知道如果上去搭话,需不需要先跪下来行个礼,如果需要那就麻烦了,都是从小地方来的,哪有人会这个。 楚宗宝倒是什么尴尬都没有感觉到,而且异常兴奋,没想到自己这个世子身份不仅在泰安城好使,在这鸟不拉屎的边疆也同样好使,不光在普通百姓面前管用,在这些野蛮的士卒面前依然管用。“权力果真是个好东西!”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惊人力量。 在楚宗宝到达军营的第二天,胶东王府的管家也趁着夜色赶到了这里,同时带来了一箱金银珠宝和王爷的口信。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有权呢,通过钱财和权力的双重加持,管家很快就替世子打通了营中的一切关系。 然后,世子殿下便在这遥远的塞外边疆,在这本该庄重、严肃、艰辛的军营里,依然过上了自由、闲散、舒适的幸福日子。 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牢狱之灾后,本有心改变的李继辉在这荒凉、艰苦的军营内待了两天后,悔过自新的心思就立即被惨痛的现实冲散了。于是便腆着脸找到了楚宗宝,打算接着躲在他这颗大树下乘凉。 哪知当他小心翼翼地表明了投奔之意后,迎接他的却是一阵肆无忌惮地羞辱和惨不忍睹地打骂。 “哈哈,你又想投靠我了!?”楚宗宝冷冷一笑,随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叛徒,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缩头乌龟,废物。在泰安府你他娘的无耻地背叛了小爷,现在居然还敢找上来,居然还不知羞耻地让小爷罩着你,你他娘的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骂着骂着把李尚书也给带上了,“你那废物老爹都是靠着抱上我爹的大腿才坐上尚书的位置,你这废物儿子竟然敢背叛我,你等着,等小爷回去了,一定让我爹将那老匹夫的管帽给摘了,让他继续在刑部做一个下等的杂役。” 似乎是觉得光骂不够解气,又一把将他推翻在地,骑到他的身上,对着他的脑袋“咚咚咚”得捶起来。没一会儿,又感觉手捶痛了,于是连忙站起来,用上了脚,对着他的肚子、胸口就是一阵猛踢猛踹。 见楚宗宝打人,周围的一众士卒立即围上来,本欲将其拉开,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又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这可是两个世家子弟之间的冲突,哪是他们这些寻常人能参与的。 后来直到等来了更高级别人物的出现,才有人敢上前将状若疯癫的楚宗宝拉扯开,要不然李继辉恐怕真得要被活活得打死了。 第87章 顿悟 这顿毒打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打得李继辉在床上连续躺了三天才缓过劲儿来。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因为皮肉之痛总有痊愈的一天,可精神上遭受的侮辱又该如何消除?俗话说的好“士可杀,不可辱。”那日他所受到的羞辱可比杀了他还要痛苦。 躺在床上的这三天,楚宗宝辱骂他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脑海里回荡,让他痛不欲生,后悔不已。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过自己,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没出息。他一度想一死了之,不过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但这次并不是因为懦弱和贪生怕死,而是因为顿悟。他突然想通了,他要好好的活着,要重新做人,他要证明自己不是墙头草,不是废物,他要证明他李继辉也是一个有用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要活着回去,去见自己的爹娘,好好地给他们磕一个头,给他们说声对不起。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次他被侮辱的不轻,但是也终于被唤醒了。自此之后,世上就少了一个好吃懒做、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多了一个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赤谷骑卒。 而楚宗宝则依然保持着老样,甚至较之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军营里过得也极其舒服,不用训练,不用巡逻,更不用去战场上拼杀,每天就是吃喝玩乐,实在腻了就骑马出去溜达一圈,简直比在泰安城还快乐。 州牧薛怀仁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也知晓了他这个世子的存在,于是立即派幼子薛启武前来结识。 这薛启武也是一个吃喝玩乐无所不精,除了好事什么都干的主。两人臭味相投,自然一见如故,一认识便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见世子在骑军大营待腻了,薛启武立即殷勤地邀请他去武威城,那里可是花花世界,哪是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比的。 自此之后,楚宗宝便成为武威城各大勾栏酒肆、花街柳巷中的常客了,最疯狂的一次,两人居然在城内连喝了一个月的花酒,这可差点没把冯守成给气得背过去。 赤谷骑军将军冯守成是一个诚实、正直的人,而且治军也很有一手。在他掌控赤谷骑军的这十年里,将赤谷骑军调教的纪律严明、兵强马壮。 更难得的是,他还有着不俗的外交沟通能力,在他的领导下,赤谷骑军和西边的邻居伊列人相处的异常融洽。以至于在这十年里,双方连一次微小的摩擦都未曾发生过,可以说为雍州,甚至是大楚王朝的安稳立下了赫赫的功劳。 冯将军当初也收到了胶东王管家送来的金银和口信,他也不是一个迂腐顽固之人,对王爷的托付并没有当场拒绝。而且王爷只是要求照顾一下世子,并未提出其他过分的要求,他想了想便卖了个顺水人情,心想着反正这小子也不会在这里长待,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这段时间熬过去算了。 直到发现这小子越做越过分,如果不加以管教恐会败坏军中的风气,于是便特地派遣钱大用前去盯梢。 他哪里知道这个平时里表现的正义凛然,动不动就摆出一副铁骨铮铮之姿的钱大用,在接触了楚宗宝后就立即换了一副面孔,不仅凭借着一身的溜须拍马之功顺利地搭上了世子这艘大船,而且也深深地陷入了吃喝玩乐,腐化堕落的温柔乡。 他更不知道这两个卑鄙的小人还会在不久的将来给他,甚至给这个王朝差点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一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又转瞬即逝,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李元吉总算可以自由地下地活动了。 终于摆脱了医工的贴身护理,可把他高兴坏了。作为一个从小就自食其力的人,突然连吃喝拉撒都得由他人专门伺候,这着实让他感觉到别扭。特别是全身上下都暴露在外人眼前,连隐私部位都没能幸免,他真是尴尬到想把地板扣起来,然后直接钻进土里面。现在一想到那些尴尬到能让空气凝固的画面,他依然能难受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日,把陶神医磨到一个头两个大后,他终于走出了医馆。和萧虎一起在军营内兜兜转转,认真地打量着这个让他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说熟悉是因为这里依旧是老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说陌生是因为他走了老半天了,居然一个相熟的人都没看见,这让他轻盈的步伐逐渐变得沉重起来,整个人好像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热血突然冷了下来。 见李元吉心情大变,萧虎急忙提议“走,咱们骑马去外面转转。” 这话一出,李元吉差点气笑了,立即没好气回道“萧病猫,不会安慰人就闭嘴,出门前神医爷爷还再三叮嘱不可以骑马,你耳朵打苍蝇去了吗?” “哈哈,有说过吗?我怎么没听到。”萧虎尴尬地打了个哈哈,然后立即指着前方“你看那是谁?” 李元吉抬眼一看,这一脸醒目的大胡子,不是袁校尉还能是谁。 袁校尉正在前往定军楼的路上,准备向马将军汇报新接收骑卒的训练情况,哪知一转脑袋正好看见李元吉、萧虎两人正在不远处慢悠悠地瞎溜达,于是立即健步如飞地走过来。 “哈哈哈”,他人还未到,笑声就已经先响了起来,然后紧走两步冲到两人身前,张开粗壮的手臂,对着萧虎就来了一个重重的熊抱,放开萧虎后又立即热情地朝李元吉抱过去。 李元吉自然也是激动万分,可看着萧虎被他挤得直翻白眼,立即惊慌地躲出老远,他现在这副身子板可承受不住这一记熊抱的“摧残”。 明白过来的袁校尉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激动地问起来“哟嚯,已经下地了啊,怎么样,恢复几成了?” “应该有五六成了吧。”李元吉晃了一下胳膊,不过又赶紧补充道“神医爷爷说了,照现在势头,在休养个把月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到时就不影响巡守了。” 袁校尉“哈哈”一笑“臭小子,急什么急,军中这么多人还缺你一个不成,你放心地养着。” 说完看向萧虎“你呢?” “我好了。”萧虎甩了甩手臂,“现在去杀几个狼克人绝对不在话下。” “那是,”袁校尉笑起来,“半个月前就见你小子已经生龙活虎了。”不过笑完立即指着他头上那条一直延伸到额头的伤疤,愤愤地骂起来“他娘的,这伤的也太不是地儿了,这将来还不把大姑娘小媳妇儿吓的躲得远远的啊。” 这话可算戳到萧虎的痛处了,他立即泄了气,弱弱地回答“可不是嘛。” 袁校尉立马调笑道“他奶奶的,我说你小子还真担心这个呢,人小鬼大,毛儿长齐了没?”调笑完又安慰道“别怕,到时候我给你安排地妥妥的,保证让你挑到眼花。”说完又“哈哈哈”得大笑起来。 不过萧虎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么明显的伤疤,简直跟蜈蚣一样,他自己摸着都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更别提别人了。 “你们都是好样儿的。”收了笑容后,袁校尉立即严肃起来,“又立了一功,而且还是泼天之功,这次军中会给你们论功行赏的,而且可能会是你们意想不到的大赏,你们就安心地等着吧。” 听到有大赏,萧虎立马又来了精神,连忙发问“什么大赏?” 李元吉也是一脸热切地看着袁校尉,自然也想知道赏的是什么。 见两人一脸的好奇,袁校尉故作深沉了一下,将他们的胃口吊得足足的,然后才神秘地说道“我也不知道!”说完兀自大笑起来。 “你这大胡子,我看就是在讨打。”萧虎立即愤怒地骂起来。 “嘿,你怎么知道,来,今天就和你们过过招儿,告诉你们,这几个月老子可没闲着。”说着就把手臂抬了起来,不过这姿势刚摆好又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急忙说道“糟了,下次,下次,我得走了,马将军还等着我呢,你们就安心养着吧,在好透之前,别想着上战场了。”说着便一溜烟儿跑走了。 见人要走,李元吉赶紧大喊“袁校尉,我们可以再写一封信吗?” 虽然军中允许士卒邮寄书信,但次数是有严格的限制的,每三个月只能邮寄一封信件。毕竟频繁的书信往来会增加泄密的风险,当然还会增加邮差的运送压力。因为年前他们才刚刚写过一次家书,已经触发了这个限制条件,所以李元吉才有此一问。 袁校尉一听是这事儿,头也懒得回,当即高声答道“立下了这么大的军功,莫说一封,十封又有什么关系。尽管写,谁敢不给你们送,老子立马提刀去砍了他的腿。”https:/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当即相视一笑,也不溜达了,立即兴奋地往营舍跑。 几天后,李元吉的书信就送到了家,这回管家算是长记性了,一把拉住信差,连拉硬拽地硬是将人留了下来,然后才拿着书信跑进内院。 内院的亭子内,李夫人正捧着绣了一大半的绣帕反复琢磨着,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其中的一片花瓣确实不好看,而且位置还有点偏,直接影响到了整朵兰花的观感,于是立即抄起剪刀,想把这一片花瓣给拆了重来。 “夫人,小少爷来信啦。”这时候管家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一听这个,“噗通”,李夫人当即将手里的活计统统扔到桌子上,一把将书信抢过来,还不忘询问“信差留下了吗?” “留下来啦,留下来啦。”管家很是开心,“夫人您赶紧看吧,看完快些给小少年回信,那信差说了,他还有其他要事要办,耽搁不得。” “好,我这就去写,你去稳住他。”李夫人生怕那信差跑了,随即立即吩咐青竹回房去取她早已备好的一包衣物。 而她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准备着笔墨纸砚,在这期间,她还一心二用地将孩子的书信拆开,认真地看起来。 第88章 十五从军行 当那熟悉的字清晰地迹浮现在眼前,李夫人紧张了几个月的心才终于肯放下来。 除了报平安,李元吉自然要介绍一下那场才刚刚结束的战争,毕竟那是他入伍以来打得最大的一场仗,而且是一场大胜仗,他肯定迫不及待地想让自己的父母、兄长知道。 他主要讲了他们五十人的队伍在野狼河凿冰筑墙,成功阻击狼克骑军的事情。也提到在这场厮杀中他失去了很多的挚友,自己也受了一点伤,不过特别说明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轻伤,休养了几天后就痊愈了。 最后还提到军中的袍泽都很照顾他,特别是那个被称呼为神医的陶爷爷,对自己简直比亲孙子还好。而且特地强调自己已经变成一名非常厉害的骑卒,希望大家不要为他担心。 得知孩子受伤,李夫人快急坏了,只恨自己没生出翅膀,不能飞过去亲眼瞧瞧。 “夫人,夫人,那信差快等不及了。”这时青竹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一听这话,李夫人哪还敢暗自神伤,赶紧擦掉眼泪,拿起毛笔将自己的思念和叮嘱统统写下来。 写完信,正要将其装入信封,又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于是立刻慌慌张张地跑回房间,从梳妆台下的小抽屉内取出一方珍藏得密密实实的绣帕。她又看了一眼这方独出心裁的绣帕,欣慰地笑了一下,才又小心翼翼地将其叠好,和书信一起塞入了信封。 “我还有紧急的信件需要传送,真的不能再等了,再耽搁下去肯定要受军法处置了。” “哎呀,小将军别着急,再稍等片刻,再稍等片刻,我家主母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李夫人赶到前厅时,管家与那信差正在拉拉扯扯,她二话不说赶紧拿出一枚银锭塞进信差的手里。 感觉手里一沉,定睛一看,这可不得了,信差赶紧将迈出去的脚重新收回来,顺便向李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李夫人赶紧将手里的书信递过去“劳烦小将军将这封书信捎给我的孩子,他叫李元吉。” 信差当即将书信收起来,然后连番保证“夫人放心,小的一定亲手将它交到令郎手里。” 其实军中是明令禁止私自传送书信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况且谁家还没个紧急突发之事,所以这条禁令一向执行得也不甚严格。 “夫人,还有这个。”青竹赶紧提醒。 “对了,对了,还有这一包衣物,也劳烦小将军捎带一下。” 见这一大包东西,信差当即连番推辞“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小的私自给公子送信已经承担了不小的风险,这一包东西实在太过显眼,一经发现,小的肯定逃不过军法处置,所以这个小的实在无胆携带,还请夫人宽恕。” 听了这话,李夫人也不好坚持,只得遗憾作罢。 走在大街上,如沐春风的信差还不忘时不时得拍拍胸口暗兜里的大银锭,这一笔意外之财让他开心到了极点,感觉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备马,快备马。”信差一走李夫人立即忙起来,她准备带着这封信去胡府走一趟。 这几个月来,要不是胡夫人和文秀的陪伴,她哪里能从焦急、忧虑中走出来。而且她看得出来她们两人其实也非常担心吉儿的安危,特别是文秀那丫头,又消瘦不少,让她看着感觉心里颇不是滋味。 更重要的是她一定要将绣帕的事儿告诉文秀,她兴奋地想着“那丫头要是知道绣帕已经寄出去了,恐怕要开心坏了。” 萧府,得知自己的孩子参与了那场全胜之战,而且还是其中最绝妙,最具决定性意义的野狼河阻击战,甚至就是那五十勇士中的一员,萧将军直接激动地跳了起来。 前不久他还在为没有参与到这场战斗而遗憾,哪知自己的孩子就是其中的重要参与者,他心中的遗憾立即烟消云散,当即兴奋地大笑起来。 笑完又立即拿着书信冲出大门,火急火燎地朝那几个与自己一起在沙场上征战了大半辈子兄弟家跑,他要让他们知道,甚至想让整个王朝都知道,那场仗就是自己的孩子打的,自己的孩子出息了。 铁石骑军营舍,从医馆搬回来的李元吉正收拾着床铺,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进来“李元吉,谁是李元吉?” 李元吉纳闷地跑出去,只见外面的站着一个穿着轻甲的中年士卒,这士卒他感觉相当脸生,于是立即发问“你......” 这中年士卒也不管他想说什么,直接插嘴“泰安城的李元吉?” 元吉莫名其妙地回答。 “你的信。”那士卒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进他手里,紧接着便一溜烟跑走了。 “什么啊?”李元吉简直就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等他看到信封上的字,“啊~”当即兴奋地又跳了起来,随后又激动地做了两个后空翻,哪里还记得陶神医“不准做剧烈运动”的叮嘱。 “怎么了?怎么了?”萧虎急忙跑出来,见他一副癫狂的模样,立即没好气地骂起来“欸,你小子莫不是疯了吧。” 李元吉立即将信举起来“我娘给我写信了,我娘给我写信了,你看,这就是我娘的字迹,我绝对认错不了。” 萧虎也是一惊,然后立即兴奋地凑上去“那还等什么,快拆开来看啊。” “哦,对对对。”李元吉这才从激动的情绪中清醒过来,然后立即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哪知里面不仅有书信,竟然还有一方叠地整整齐齐的,仿佛是绣帕一样的东西。 “怎么还有手帕?”他有些纳闷,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将书信展开。 萧虎急忙将脑袋凑过去,他也十分好奇里面的内容。 “走开,这是我娘写给我的信,你凑什么热闹?”李元吉立即瞪了他一眼。 “嘿嘿,别那么小气嘛。”萧虎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不仅没走开,反而又靠近了一点。 见拿他没办法,李元吉也只好作罢,两人一起看起来。 信写得很是动情,一字一句皆散发着一位母亲对儿子的思念,李元吉看着看着眼睛就热了起来,他赶紧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又接着往下看。 李夫人还在信中写道自己不在乎你立多少战功,只求你平平安安地回来。还说大楚有那么多精兵强将还不至于需要一个孩子冲锋陷阵,让他在战场上放机灵一点,千万不要冲得太靠前。 “噗嗤”,萧虎不禁笑出声来,然后忍着笑打趣道“错不了,是你的亲娘。” “那是当然!”李元吉也是哑然失笑。他知道娘亲又在拐弯抹角地提醒他“保命要紧”。 信的最后,李夫人特意说明了这方绣帕的来历,并提醒他要妥善保存,千万不能辜负了文秀的一番情意和苦心。 看到这里,李元吉立即迫不及待地将绣帕展开,“咚!咚!”当它展现在眼前,他的心当即猛跳起来。 只见一个剑眉星目,英姿飒爽的年轻骑卒正端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严肃又不失调皮地看着前方。他身着一件黑色的铠甲,腰间挂着一柄柳叶一般的弯刀,左手握着刀柄,看起来雄姿英发、气度不凡。如果细看,还能看到他的脸上依稀带着几分不羁的微笑,让整个人看上去又多了几分灵动和豁达。 另外,绣帕的右上角上还工整地绣着一首诗 十五从军行,以身护北荒。 驰马惊飞雁,飞刀落秋霜。 鼓角吹飞雪,雄关险马当。 长驱征朔漠,驰捷报君王。 李元吉怔怔地看着这副图,认真端详着这个看起来与自己颇有几分神似的年轻骑卒,嘴里还轻轻地念叨着这首既充斥着腥风血雨又充满了希望的诗,不禁陷入了深深地痴迷。 他知道这骑卒就是他自己,连表情、动作都如此的相像。而且这诗,分明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既写出了他的现状,又写出了他心中的梦想。“文秀妹妹,还是你懂我!”他的胸膛里立即涌起一阵澎拜的心潮,他实在太激动了,以至于手都微微地抖了起来。 萧虎眼睛都看直了,绣帕他见得多了,用金丝绣的都见过,但是风格都千篇一律,无外乎都是些花鸟虫鱼。这种风格的他当真是第一次见到,而且最关键的是它所呈现出来的内容,实在是太应景了,简直就是他们此情此景的真实写照,而且它表达出来的意境也正是他们所思所想。 两个人都看呆了,就杵在原地默默地端详着这方绣帕。 很久之后,萧虎才回过味来,赞不绝口道“巧妙!真是巧妙啊!这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深入人心的绣帕了,简直绣到我心底去了。” 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半天后,眼睛突然一转,觍着脸弱弱地说道“欸,李胖鸡,给你商量个事儿……” 不等他把话说完,李元吉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行!” “欸,我话都没说完,你就不行,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不管你要干什么,反正就是不行!”说着赶紧背过身去。 第89章 破格提拔(上) 李元吉拒绝得没错,萧虎的确对这方构思巧妙、深入人心的绣帕动了歪心思。他已经被深深地迷住了,感觉如果不将它捏在手里,心里就痒痒的,而且还有几分难受,就像被猫抓了一样。所以纵然李元吉拒绝得如此坚决,但他依然不死心。 “那你开个价吧,这绣帕小爷我买了。价钱你尽管开,小爷若还口就不是站着撒尿的爷们。”既然要不来那干脆就买,大不了放个血,他这么想着,然后便豪气干云地开了口。 “你他奶奶的别用你的臭钱玷污小爷的宝贝。”一听这话,李元吉心里的火“腾”得烧了起来。 “好好好,那借我欣赏几天总可以吧。”萧虎只能退而求其次。 “休想,喜欢就自己绣去。”李元吉也懒得再搭理他,身体一晃,直接嫌弃地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甩掉,然后将绣帕整整齐齐地叠好,小心地塞进怀里,最后得意得“哼”了一声,转身走回营舍。 见李元吉一脸的嘚瑟,萧虎感觉自己血都快气出来了,立即仰天长啸“老天啊,你怎么如此不公,为何就没有一位既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姑娘也给我绣这样的绣帕啊。” 听着萧虎在外面鬼哭狼嚎,李元吉不禁“嘿嘿”一笑,然后再次掏出绣帕,认真地端详起来,同时轻轻地念着那首同样巧妙绝伦的明志诗。 念完了诗,文秀妹妹的俏脸也浮现在绣帕上,“嘿嘿,文秀妹妹确实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从小就是。”他如此想着,脸上已经甜得乐开了花。 看了好一会儿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将绣帕抚平、叠好,随后从枕头下掏出当初在泰安城外文秀妹妹亲手送给他的锦囊。将锦囊打开,小心翼翼地将绣帕塞进去,系好,然后再放回去,用枕头盖好,还不忘轻轻地拍了拍,最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冬去春来,万木滋长,百草萌发,草原上的枯草也慢慢地抽出了新芽。 看着大草原重新恢复生机,李元吉、萧虎感觉自己的心情也好得不得了,脱掉了厚重的棉袄,换上了轻薄的春季常服,让他们感觉猛一轻松,连走路都轻快不少。 “欸,兔子!” “真的啊,快追。” 两人跟在后面一阵猛追猛跑,开心地像孩子一样。等跑累了就直接往草地上一躺,享受着温馨舒服的和风暖阳。 “还是春天好啊!”李元吉由衷地感叹道。 “就是,我最讨厌冬天了,天寒地冻的手都不敢伸出来,除了打雪仗就再也找不到一丁点的乐趣了。现在多好啊,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要是一年之中只有春季,那该多好啊。”萧虎伸了个懒腰,畅快地幻想着。 “一个季节,还都是春季,你想得可真美。”李元吉回道。 “你懂个屁,想还不想得美一点,那人生得多无趣啊。”萧虎反驳道。 这话说得还真是有几分道理,人生在世,脑中总得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是一种情趣,也是一种希望。 李元吉这回就没再说什么了,如此明媚的阳光,如此和煦的暖风,用来斗嘴着实有些暴殄天物了。 又溜达一圈后,两人才慢悠悠地赶回军营。一走进大门就发现有不少士卒正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热闹地聊着天。 “欸,可等到你们了。”就在两人想着要不要去凑个热闹的时候,二壮已经如风一样兴奋地冲了过来。 “欸,二壮,你们在......”见二壮跑到自己跟前,李元吉刚想问话,就被他一把给抱住了。 “元吉,恭喜你啊。”二壮欣喜若狂。 一听这话,李元吉立即蒙了,实在不知喜从何来。 萧虎也听得一愣,然后直直地看着李元吉“怎么的,你要娶媳妇儿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李元吉立即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二壮“恭喜什么?” 见两个人均是一脸的迷茫,二壮不可思议地说道“你们两个不会还不知道吧?” 李元吉如坠雾里,莫名其妙地地问道“知道什么啊?” 萧虎也附和道“对啊,知道什么?” “难怪你们如此淡定,原来是真的不知道啊。”二壮突然邪邪一笑,他决定要好好吊吊两人的胃口。 萧虎有些急不可耐了,一把抓住二壮的衣领,威胁道“二壮,你再不说,我们可不客气了,非把你打得连你亲娘都认不出来,你信不信?” “哈哈”,二壮兴奋地笑起来,“都是当伍长的人了,还这么急躁,成何体统。” “伍长!?”两人听得一愣。 “对啊,袁校尉刚告诉我们的,说这一批新人的训练就要结束了,军中计划从参与过野狼山战斗,并立下过突出战功的士卒中提拔一批将官来领导他们。最终的人选还没确定,不过咱们这几个人肯定位列其中。” “真得啊。”李元吉、萧虎也异常兴奋。 “当然,而且根据袁校尉的弦外之音,我猜测元吉你的提拔可能会不一般,应该不是伍长那么简单,至少也得是什长。”二壮又神神秘秘地说起来。 “什长!?”萧虎惊掉了下巴。 “你胡说八道。”这李元吉就有些不相信了,“祝大哥在军中干了多少年才当上什长,我才来多久,你当这什长是大白菜不成。”说完又补充一句“二壮,我看你大概是和萧虎待久了,人也变坏了,居然想用这样的胡话来唬我。” 萧虎本来也有点怀疑二壮这话的真实性,不过听了李元吉的话就立即急眼了,愤怒地回怼道“他奶奶的,什么叫跟我待久变坏了?李胖鸡,信不信我趁你病要你命,打得你满地找牙。” 见萧虎火了,李元吉立马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老老实实地躬身拱手“是小的口误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嗯,这态度还行,这次小爷先原谅你一次,希望别再有下次,否则小爷定不轻饶。”萧虎很是骄傲,就跟一只打了胜仗的公鸡一样。 见两人还闹上了,哪有半点相信自己的意思,二壮急忙辩解“哎呀,你们别闹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得了吧,没公布的事儿还属于机密呢,凭啥告诉你?还想骗我们,门都没有!”萧虎立即出口反驳,反驳完就准备拉着李元吉回营舍。 “欸,李元吉,萧虎,你们两个小子别走。”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叫住了他们。 三人转身一看,只见袁校尉正急匆匆地跑过来。 二壮心中大喜,立即得意地开口“这下好了,终于有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你们自己去问问袁校尉吧,他总不会骗你们吧。” 二壮正说着,袁校尉已经大步流星地赶到了三人身前。 三人赶紧躬身抱拳“袁校尉,......”。 袁校尉大手一挥“行了,不要整这些虚的。”然后一指李元吉、萧虎“好小子,让我一顿好找。你们两个赶紧随我来,马将军要见你们。”说完就转身先走了,看来的确是在赶时间。 见两人还跟木头一样愣在原地,二壮赶紧催促道“干嘛呢,赶紧的啊,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才如梦方醒,赶紧小跑着一左一右地跟了上去。 走在路上,萧虎问起来“袁校尉,我听二壮说咱们军中要提拔一批有功的士卒,是真的吗?” 袁校尉“哈哈”一笑“这还是我告诉他们的,那还能有假。” 李元吉、萧虎各自将头向前伸出去,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惊讶。 萧虎又赶紧问“那马将军见我们是为什么啊?” 袁校尉不耐烦了“臭小子,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等会儿不就知道了,快点。”说完速度又快了不少。 没一会儿,三人就赶到了定军楼楼下,这是李元吉、萧虎两人第一次来这里,不禁好奇地四处打量起来。 这小楼的形制并不新鲜,在泰安城,甚至在铁石城也随处可见,不过楼顶上分布的密密麻麻的墙垛和四周站着武装整齐的士卒预示着这里并不简单。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这些庄严肃穆的士卒用警惕的眼神仔细地在两人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李元吉感觉如果不是跟着袁校尉,他们两人肯定会被拦下来好生地盘问、搜查一番。 跟着袁校尉迈过门槛,两人终于来到定军楼里面。 这可是军中最神秘的地方,李元吉一双好奇的眼睛立即转起来,飞快地往里面扫了一眼。 里面一共有三个房间,最左边的房间内摆放着一排排的大书架,书架上放满了书籍。 “这间房倒是跟我爹的书房差不多,不过里面放的肯定不是经史子集,应该都是兵法,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武功秘籍。”这一念头在李元吉心中一闪而过。 最右边的房间靠着三面墙壁摆放了一圈太师椅,中间则放着一个足有半个房间大小的沙盘。 沙盘可是好东西,据说看上一眼就能将方圆几百里内的地形地貌尽收眼底,还能在上面进行兵推演练,简直神奇得不得了。 对于沙盘,李元吉也早有耳闻,但一直没有亲眼得见,刚才匆匆一撇也没看清什么,只依稀看见上面有几道城墙,墙边还插着几只小旗子,所以感觉相当遗憾。 第90章 破格提拔(下) 提到沙盘就必须提到大名鼎鼎的“云智将军”徐建树,他是大楚王朝开国名将,也是一位儒将,这沙盘就是出自他之手。 那时,地图还是一种极其宝贵的资源,大家平时都是省着用,而且还要特别小心,生怕弄坏了下次就用不了了。 而且当时的地图绘制地也是极其粗略、简单,一座山、一条河往往用一个线条就代替了,完全体现不出任何地势形态,使用起来极其不便,甚至经常把人看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了解决这个痛点,徐将军就用儿时玩儿泥巴的经验,创造性地摸索出了沙盘这样的好东西。简单地说就是用沙土将方圆百里内的高山关隘、江河湖海等地形地貌全部形象地捏出来,这样不仅看起来一目了然,而且还可以非常方便地在上面做敌我双方的攻防推演,简直就是巧夺天工,妙不可言。 沙盘一经推出,立即得到了军中所有将领的推崇和喜爱,为大楚军队的排兵布阵、攻城拔寨提供了莫大的助力。 为了表彰徐将军这份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贡献,先皇特下旨将其封为“云智将军”。 “云智”这个文雅的封号在崇尚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沙场上,还真显得独树一帜,所以众人也经常拿这个封号跟他开玩笑,说还不如叫“大聪明将军”或者干脆直接叫“沙盘将军”。 徐将军倒是一个随和的人,对这些称号也是喜欢得紧,甚至享受至极。 对于这个大沙盘,萧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稀奇的表情,因为对他来说,这就是一件早就已经司空见惯的东西。很小的时候,他就在萧将军的军营中见过了,甚至有一次还爬上去在一个关隘模型下掏了一个大洞,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等萧将军发现时差点把鼻子给气歪了。 中间的房间是主厅,最里面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案几。 此时,骠骑将军马万里正端坐在案几后,他的腰挺得笔直,坐在那里简直就像一座小山。身上散发出来的军人特有的庄严、肃杀的气息,让他看起来不怒自威。 他背后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猛虎下山”图,图中的猛虎威风凛凛地从山上走出来,张开血盆大口,虎啸震天,山中的一应飞禽走兽皆望风逃窜。坐在这头猛虎的前面,让他更显得威武霸气、气势凛然。 案几两侧往下各摆放着两列整齐的太师椅,此时大部分椅子已经坐上了人,这些人均是三十至四十不等的年纪,个个虎背熊腰、高大威武,坐在那里安稳如山,气度都颇为不凡,很明显都是军中的高级将领。 袁校尉领着李元吉、萧虎走到大厅的中央,三人齐齐躬身抱拳,袁校尉高声喊道“末将袁广拜见将军!” 李元吉、萧虎也随后齐声喊起来“属下李元吉(萧虎)拜见将军!” 马将军大手一挥“都免礼。”然后看着袁校尉“老袁辛苦了,你先到一旁坐下吧。” 袁校尉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迈步走到旁边,在最后面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只留李元吉、萧虎两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厅中间。 马将军仔细地打量着两人,见两人行如风站如松,样貌气质还俱是不凡,心中甚是喜欢,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笑容满面地开口“你二人谁是李元吉啊?” 李元吉立即弯腰抱拳“禀将军,属下是李元吉。” 马将军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今年多大啦?” “禀将军,属下今年一十六岁。” “哈哈哈”,马将军开心地笑起来,然后又看向萧虎,问道“萧虎,你今年多大啦?” “禀将军,属下今年一十七了。” “也就是说你二人分别是十五岁和十六岁入伍的。”马将军乐呵呵地说道,“我当年入伍时才刚满十四岁,很遗憾你们没有打破我的记录,而且我估计这个记录应该要保持很久喽。”说完“哈哈哈”地笑起来。 听了这话,下面的一众将军也都跟着笑起来。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李元吉紧张的心情才稍稍有所缓解。自打进了这大厅,他全身的神经就一直绷得紧紧的,这场景让他想起了去年三司会审的画面。 虽然各位将军的脸色比那三位主审官和蔼很多,厅内也没有拿着杀威棒并且摆出一副凶神恶煞表情的差役,但他还是感觉有些紧张,而且比那次紧张得多,因为这些将军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心魄的气势远非那些文官和普通差役能比的,这都是几十年如一日在沙场上,在血泊中摸爬滚打浸出来的。 收了笑容,马将军继续说道“不过,你们两人可比当时的我厉害多了,那时候的我瘦弱得跟猴一样,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为此还得了个‘小鸡仔’的称号。而你们现在已经是少见的少年高手了,当真是不能比,而且你们入伍一年来已经立功无数,真不知道比我强到哪里去啦,真是年少可畏啊。” 听了将军的绰号,整个大厅又响起一阵哄笑。 李元吉、萧虎想笑却不敢笑,只得咬着牙努力地憋着。 李元吉平时听了不少关于马将军的传奇故事,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将军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现在听其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绰号,他顿时感觉将军在自己心中的形象鲜活不少。 马将军一指李元吉“小子,你那‘关门打狗’的一招实在是太绝了,作为一个还没怎么打过仗的新人,能在那种环境下保持清醒的头脑,还能想出如此绝妙之计,确实难能可贵。若没有这个妙计,狼克骑军绝对要大摇大摆地跑了。小子,好样的,这场战役你居功甚伟。” 李元吉只感觉一阵受宠若惊,急忙躬身抱拳“将军言重了,属下只是偶然想到而已,这次战斗的胜利是众袍泽拿鲜血和生命换回来的,属下万不敢担此功劳。” “嗯,知退方能进。”,马将军欣慰地点了点头,李元吉的谦卑作风很是让他满意。然后继续说道“不能居功自傲,但也不用妄自菲薄,你的所作所为我自然做过一番了解,你完全承担得起我方才说的那些话。” “谢将军夸奖!”李元吉又抱了抱拳,既然将军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再做过多的推辞。 马将军接着说道“军中已经决定提拔在这次野狼山围剿作战中表现突出的有功人员,他们每人都会官升一级。以前只是骑卒没有级别的,无论是新卒还是老卒直接晋升为伍长,而你,则连升两级,直接晋升为什长。” 李元吉尽管已经有了一些思想准备,但当马将军亲自说出这个决定,他仍感觉震惊不已。不过他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因为马将军又说话了。 “正好新来的一匹骑卒已经训练完毕,军中决定就把他们交给你们。我希望你们能尽职尽责地带好这些新兵,同时也希望你们继续挖掘自身的潜能,继续进步,早日成长为军中的中坚力量,成为铁石骑军的担当,也成为大楚锁狼防线上的防御担当。” 这一番话说得李元吉、萧虎的胸膛激荡不已,只感觉一阵热血直冲头顶,然后立即齐声回答“属下定不负将军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马将军“呵呵”一笑“鞠躬尽瘁就可以了,尽管放手做便是。这死而后已就不必了,我、大家都希望你们好好的活着,毕竟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而且你们两人肯定还未曾成家立业吧,如果让你们出了什么闪失,肯定会有大把的好姑娘要痛骂我马万里,你们说是不是。” 此话一出,又惹来众人的一阵哄堂大笑。 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副将一指萧虎的额头,朝将军打趣道“我看这顿痛骂将军你是避免不了喽。” 这话又引起一阵哄笑,而萧虎则感觉有苦说不出。 笑完后,马将军看着萧虎“萧虎,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升了什长,而你只是伍长,感觉如何?心里可服气?” 萧虎立即抱拳“回禀将军,属下不服。” 马将军乐呵呵地说道“不服气好,既然不服气那就再接再厉,争取表现地比他更好,比他立下更大的功劳,下次再论功行赏就自然能超过他。” 萧虎立即抱拳“属下明白了。” 马将军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抬手朝两人递过去“你二人将这本《百胜兵法详解》拿回去,得闲时务必仔细阅读感悟,力争从前人的经验中学得领兵作战、行军布阵的本领,力争成为一名有勇有谋,智勇双全的能将。” “谢将军。”萧虎赶紧走上去,躬身将书接过来。 马将军又仔细地在两人的脸上打量了一遍,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我对你二人的期待远不止一个伍长,甚至是什长这么简单,我期待你们有更好的表现,期待你们能带领我铁石骑军所向披靡、百战不殆,期待你们牢牢得护住这条承载着无数前辈血汗的锁狼线,期待你们能守卫住王朝的大好河山,你们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定不辜负将军的期望。”李元吉、萧虎立即齐声大喊,在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已经燃了起来。 马将军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地挥了挥手“你们先行退下吧。” “属下告退!”李元吉、萧虎异常庄重地抱了一拳,然后毕恭毕敬地退出去。 第91章 新起点 出了定军楼,萧虎立即将这本《百胜兵法详解》递给了李元吉“喏,拿去好好看吧。” 李元吉接过书,看着书名,好奇地问起来“百胜兵法详解?这世上还真有百战百胜的兵法?” 萧虎“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这土包子,不懂就不要乱说,以免贻笑大方。这百胜兵法并不是指能够百战百胜的兵法,而是根据一百场经典战役总结出来的兵法,故而称之为‘百胜兵法’。这里面收录了数千年来历朝历代发生过的具有代表性的一百场典型战事,然后加以详细地分解、分析、总结,最终形成了这本兵法奇书。我给你说,这可是管制书籍,是专供军队的,是禁止在民间流传的,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在军中名气可大了,也极受欢迎,可以说是每个将领必备的读物。” 李元吉尴尬地“哦”了一声,然后说道“还是你先看吧,我不着急。” 萧虎将脸一扬,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打识字起就看这书,可以说是看着它长大的,小时候每次爹爹从军营回来必检查我对这书的阅读理解,甚至背诵的情况,只要发现我偷懒没看,定会打我的屁股,我这屁股可没少因为它而挨打。” “那最后你会背了吗?”这书还挺厚的,李元吉可不太相信这懒货能背地下来,所以故意笑嘻嘻地问起来。 萧虎老脸一红,粗声粗气地回道“你只管看你的书就是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哟,还说从识字起就看,看来看得也不怎么样。”李元吉露出一脸狡黠的怪笑。 见李元吉一副欠揍的模样,萧虎立即恶狠狠地威胁道“见你这副讨人厌的样子我就来气,你再这样我可不客气了,不要以为你现在当上了什长,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把我惹恼了,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嘿嘿,我信,我信。”李元吉立马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寻思了一会儿后,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妙招儿,于是兴奋地说道“你看这书还挺厚的,读起来肯定费劲。不过,我想到了一个能激励我们的阅读积极性,并且鞭策我们进步的好办法,你参不参加?” 萧虎立即好奇地问起来“什么办法?” “我们就比谁背得快,背得熟,怎么样?” “不行!”萧虎想都没想就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背书,有时间不出去玩儿,窝在屋子里面背书可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李元吉这么年轻就已经考上了秀才,读书必定不差,他才不会傻到去自取其辱。 “那好吧,看来我只能一个人进步了啊。”李元吉遗憾地说道。 萧虎想了一下,突然激动地喊起来“如果用那方绣帕做赌注,我就立马参加,怎么样?” “我就知道你小子贼心不死,还垂涎着那绣帕。”李元吉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然后直接拒绝道“免了,我又仔细想了一下,发现这也不是一个什么好办法,所以还是算了吧。” “别呀,这么小气干嘛,我也不一定能赢。再说了,论读书你不是向来都比我强吗?”为了那方绣帕萧虎算是豁出去了,以他的性格是哪里会轻易承认有谁比他强。 李元吉懒得再理他,立即加快脚步,那绣帕比他的性命还重要,谁也别想打它的主意。 第二日,委任的军令就正式发布了,消息一出立即不胫而走,众骑卒纷纷奔走相告,迅速在军营中引起一阵热烈的轰动。 这消息之所以能引起如此大的反响,除了提拔的骑卒多以外,最重要的焦点就是刚满十六岁就连升两级成为什长的李元吉。 十六岁就荣升什长,统帅五十军马,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件石破天惊的消息。而且打破了铁石骑军乃至铁石城什长最小年龄的记录,此前这个记录的保持者正是如今的骑军统帅马将军。马将军十八岁荣升什长就已经成为军中的美谈,现在李元吉横空出世直接将这项纪录提前了两年,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其实十七岁的伍长也已经足够震撼了,虽然没能打破由马将军创造的十六岁的最低记录,但也是最近三十年来出现的最小年纪的伍长了。这要是放在平时同样能引起一番热烈的反响,但偏偏和十六岁的什长一同出现,就立刻显得有些平平无奇,没那么引人关注了。 看着李元吉俨然成了军中的风云人物,风头全部被他一个人抢走了,实在是把萧虎郁闷得够呛。 这一日清晨,李元吉、萧虎、二壮还有好几个相熟袍泽一同起了个大早,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军中将会举行新骑卒分配入伍的仪式。 作为新晋的将官,他们也将在今日迎来属于自己的部下。换一句话说就是从今日起,他们的身份就跟以往不同了,将从一名服从者晋升成一名指挥者。这又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新起点,所以大家兴奋极了,早早地就穿戴好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出了营舍。 李元吉的铠甲在上次的战斗中损毁了,所以今天穿出来的是刚刚配发的全新铠甲,这也是他时隔四个多月以来第一次穿铠甲。 看着身上锃光瓦亮的铠甲,摸着那一片片寒意逼人的甲片,听着熟悉的“哗啦啦,哗啦啦”的金铁撞击的声响,他的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这身铠甲和以前的稍有不同,最明显的区别就是胸前的护镜上烧铸了一头金刚怒目的犀牛首,这犀牛头上还长着一根如刀一般锋利的硬角。这身新铠甲穿在身上,立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威风,更加威武。 看着李元吉这身崭新的铠甲,众人立即好奇地围上来,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摸摸那里,皆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摸完铠甲,萧虎当即后退两步,微曲腰身,抱拳拱手,对着李元吉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并且字正腔圆地喊道“属下参见李什长。” “属下参见李什长。”剩下几人见状,也都赶紧抱拳行礼。 一时间,现场的气氛陡然严肃起来,显得异常庄严肃穆。 李元吉微微一愣,颇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然后才有些腼腆地开口“诸位快些免礼吧。” 众人纷纷起身,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哈”,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然后全部突然捧腹大笑,刚才那番严肃的气氛转瞬间便荡然无存。 “欸,元吉,你都是什长了,说话的口气可不能在软绵绵的了,得说得洪亮一些,语气也要硬气一些。” “对,把那个‘吧’字给去了,再说得干脆一些。” “不光是说话,动作也得改进一下,再潇洒一些,威风一些,才像那么一回事儿。” 笑完后,大家又立即对李元吉刚才的表现提出了改进意见。 “嗯,大家说得对,来,李胖鸡,重新来一遍,我们再给你把把关。”萧虎立即催促起来。 “没那个必要吧。”李元吉感觉有些无奈。 “怎么没必要,你可是咱们兄弟之中最大的官了,是咱们的牌面,你表现得不好,我们岂不是也跟着丢脸。” “对,元吉你必须再演练几遍,一定得找到什长的感觉。” 就这样,李元吉就像个任人摆弄的木偶,在众人的强迫下重新把刚才的话演练了好几遍,直搞得他一脸无奈,苦不堪言。 又嬉闹一阵后,众人才纷纷赶往马厩,各自牵出战马,翻身跃上。 李元吉抓住缰绳和马鞍,踩住马镫,刚要发力,“嘶!”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萧虎急忙问起来。 “没事儿,就是感觉有点别扭。”李元吉说完猛吸一口气,然后一个翻身跃上马背。他后背那道两尺来长的伤疤就像一条巨型的蜈蚣,死死地抓在他的皮肤上,倒是不痛也不痒,平时也感觉不甚明显,但只要一发力,就能清楚地感觉到皮肤上好像挂着一个毛骨悚然的东西,直让他感觉既别扭又难受。 见他活动自如,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萧虎这才放下心来,安慰道“没什么,习惯就好。”然后一指自己额头上那道一直延伸到头顶上的伤疤,“就像我这疤,习惯了也就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嗯”,李元吉凝重的脸色才稍稍有所缓解,而且陶神医说过“能从这么重的伤势中恢复过来已经实属万幸。”所以他也没有过多的奢求,只要不影响发力,不影响挥刀,不影响他杀狼克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见一众袍泽都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他急忙强行压住心底深处的惴惴不安,沉声高喊“出发!”喊完,一甩马鞭,“昂~”战马嘶鸣了一声,立即窜出去老远。 剩下的几人也立即打马跟上去,簇拥在他的左右,浩浩荡荡地开往校武场。 第92章 沙场点兵 刚走出营舍区,一个排列得如刀砍斧剁般整齐的巨大军阵便赫然出现在一行人的眼前,组成军阵的就是正等待着分配入伍的新卒。 只见他们头戴铁盔,身披硬甲,手按“斩狼刀”,屏气凝神地端坐在高大的战马上,看上去是那么的威风凛凛,那么的英姿飒爽。 “他奶奶的,当真吓我一跳,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厉害了吗?”二壮不由自主地惊出了声。 “嘿嘿,二壮,我发现你当了这伍长后还真变得不一样了,你听这口气,还说他们是年轻人,搞不好你还没他们大呢。”萧虎立即立即笑嘻嘻地打趣道。 “对,二壮,你小子就别装深沉了,等知道了人家的年纪,说不定你还得叫人家一声大哥呢。”冯世安也赶紧开玩笑。 “哈哈哈”,二壮爽快一笑,“叫就叫,反正也肯定有人叫我大哥,我不怕。小虎子,我说得对不对呀。” “嗯,这话说得对,反正我们这大哥肯定是当定了。” 这话一出,几人立即发出一阵哄笑。 见玩笑开到自己的头上,萧虎立即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李元吉则怔怔地看着这支大军,这一幕何其熟悉,他思绪也不禁飘飘荡荡地回到了半年前。那时他也是一名新卒,也是在这里,等待着分配入伍,等待着自己的新使命。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袁校尉还使坏跟他开了个玩笑。好在最终他和萧虎一起被分配进了一二二伍,然后幸运的见到了祝大哥、秦大哥、赵大哥。 那是他们五兄弟第一次见面,大家当时的反应以及说的每一句话他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仿佛那一切就发生在昨天。 在新兵军阵的正对面,还另外站着几排骑卒,不过规模明显小了很多,他们都是赶来迎接自己部下的新提拔起来的将官。李元吉以为自己就已经起得够早了,可他们起得更早,看来大家的心情都差不多,都有些急不可耐了。 李元吉驱马来到第三排,透过人缝,他扫视着对面严阵以待的新卒,这是他第一次用指挥者的视角巡视一支威风凛凛的军阵,这与之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看着这支装备整齐、跃跃欲试的大军,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阵雷霆万钧、气吞万里的逼人气息迎面撞在自己的身体上。他感觉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受到强烈的震动,紧接着一股激昂慷慨的气血猛然从心底喷涌出来,直冲头顶。他的心情也由此前的开心、激动突然转变成浓烈的渴望,他渴望统帅着这支威武之师,渴望带领着他们在这片大草原上征战驰骋,完成祝大哥、秦大哥、赵大哥等一众袍泽未竟的愿望,守护好身后这片壮阔的山河。 不一会儿,参与分配的各级将官也都陆陆续续地到齐了,众人同样整整齐齐地站成一个军阵,与对面的新卒交相呼应。 过了片刻,袁都尉也拍马赶到,同李元吉一样,他一身的铠甲也焕然一新,因为他的身份也变了,已经从以前的袁校尉变成现在的袁都尉了。 他停在新卒军阵和将官军阵之间,抬眼扫视全场,然后气沉丹田,放声大喊“诸位将士,恭喜你们,从今日起,你们就正式成为我们铁石骑军中的一员了。大家肯定已经看到了,这里是王朝的最北方,是距离狼克人最近的地方,我们的身后就是千千万万的同袍和他们的家园,他们也正期盼着我们的守护,大家有没有信心?有没有决心?和我们一起,同心协力、同舟共济抗击狼克恶贼,守护好我们的同袍,守护住我们大楚的锦绣河山。” “有!有!有!”全体新卒当即振臂高呼,声如洪钟,响彻云霄。 “好!”袁都尉继续喊道“我相信大家,相信大家一定能成为我铁石骑军的擎天玉柱,成为我大楚王朝的脊梁。大风起,云飞扬,我大楚男儿必将威震八方。” “威震八方!威震八方!......” 一阵气吞万里、并吞八方的慑人气势迎面冲撞而来,袁都尉全身的血液也瞬间沸腾起来。 他想起昨天和马将军的对话 马将军问他“你觉得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需要哪些特质?” 他当即不假思索地回答“聪明,沉稳,敢拼敢打,武功好。” 马将军微微一笑“不错,你说的这些都是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必不可缺的,不过还漏了一样,我觉得这东西也同样重要。” “什么?”他立即迫不及待的追问。 “领导力。” “领导力?”他有些疑惑。 “对,就是领导力,这东西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却对一支队伍凝聚力、战斗力的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这三个字说出来容易,若要形成则殊为不易,因为它是一个细水流深、潜移默化的过程。它不光体现在身先士卒的表率上,还体现在和下属的相处、对下属的关怀鼓励等方方面面之上。对于你,前面那些我并不担心,但这领导力我觉得你尚需仔细观察,认真体会、学习。” 得到将军的一番指点后,他连夜找到了一位相熟的,现在已然荣升为旅帅的老友,请教其中的奥妙。在痛失了一只烧鸡一坛好酒后,他总算学到了几招,而这段慷慨激昂的发言正是其中的一招。 “嘿嘿,没想到这几句自己当初觉得快酸掉大牙的酸词,竟然会引起如此惊人的反响。看来我今后也得多读些书,多学些慷慨激昂的,能激励人心的浩然之词了。若不然等书到用时,又得损失烧鸡好酒了。”他抬眼在这些英姿勃发,目露火光的新卒的脸上扫了一遍,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从垂在战马右侧的布袋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名册,沉声念道“魏成,张杰,高昂,刘云飞,陆纪林,一三零一伍,伍长陆纪林。” 他一次念出五人的姓名,其中有四名新卒,一名老卒,五人组在一起便是一伍。 名字念完后,四名新卒从新兵阵列中盎然出列,伍长陆纪林也从后面的老卒阵列中潇洒走出。五人站成一排,齐齐朝袁都尉抱了一拳,然后一起打马离开,正式开始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戎马生涯。 这次的入伍分配方式明显不同于以往,以前的新卒都是通过以长带幼、以老带新的方式来安排的,李元吉入伍时采用的就是这种方式。 不过现在军中形势已经大不相同了,那场野狼山大战给铁石骑军造成了重大的兵员缺口,若继续采用那种分配方式,将现有的伍全拆一遍才能勉强满足。但这样大范围的变动,势必会对现有战力的稳定性造成一定影响。 所以这次马将军就干脆换了这种直截了当的方式,虽然可能会影响新卒的融入速度,但他相信时间一到,这支铁石骑军肯定能恢复它之前的荣光。 日上三竿,新卒终于分配的差不多了,看着所剩不多的几十个骑卒,萧虎不禁无奈一笑,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只是不知道这回袁校尉,应该是袁都尉,又要整什么花招。 李元吉则端端正正地坐在马背上,身体挺得跟松一样,好像丝毫不在意场上变化。 他确实不在意场上的情况,因为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场上,此时,他的心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随着新卒越来越少,他不仅没了开始的激动、渴望,反而生出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恐惧、紧张。 以前的他只是一名士卒,什么都不需要操心,只需认真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了。万一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他也只需向三位大哥请教就行了,有他们的庇护和教导,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也不需要担心出现差错和纰漏。 而且和三位大哥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仅能学到诸多实用的技能妙招,还可以和萧虎开开玩笑,打打闹闹,过得既轻松又舒服,简直开心的不得了。 但是现在,庇护他的人已经不在了,而这个沉甸甸的胆子则落在了他的肩膀上,需要他站出来去给别人提供庇护,提供指导了。“我能做得到吗?”他突然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害怕了,害怕自己做不到祝大哥、秦大哥、赵大哥那么好,害怕自己没有祝大哥那样的沉着冷静和足智多谋,害怕自己会误人子弟、害人害己。 他又朝那些新卒看过去,只见他们的身上散发着舍我其谁的果敢和霸气,眼神中还透露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于是心中立即“咚咚咚”得打起了退堂鼓“或许这就是一个错误,或许我应该推贤让能,把这个位置让给能力更出众、经验更丰富的袍泽。” 第93章 萌生退意 在分配最后的十个伍时,袁都尉并没有让他们先行离开,而是将他们留了下来。 待所有新卒皆分配完毕,他转过脑袋看向李元吉,见这小子竟然两眼发直,在莫名其妙地发呆,立即没好气地喊起来“喂,臭小子,别在那儿愣着,到老子这边来。” 听到袁都尉的喊声,李元吉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然后往左右一看,差点吓了一跳,因为后面居然就剩他一个人了,当即轻夹马腹,驱马赶到袁都尉身边。 袁都尉大手一挥,一指前方的十伍军马,得意洋洋地开口“你小子给我好好看看,看见没有,开心了吧?我可告诉你啊,这个安排我可是费了好一番工夫,这份恩情你小子必须得给我记得清清楚楚才行。” 听了这话,李元吉这才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十伍人马,这一看也立即明白了袁都尉的意思。 只见萧虎、王二壮、顾永丰、冯世安、王富贵,李石都赫然在列,这十伍的伍长竟然全是他最要好的兄弟。“看来袁都尉还真得为自己狠狠地花费了一番心思啊。”他愣愣地想着,先是开心,紧接着心里又突然涌出一股愧疚之情。 他转头看着乐呵呵的袁都尉,迟疑了一下,心里做了好一番激烈地挣扎,然后终于鼓起了勇气“可是,我觉得我还没有......” 袁都尉不等他说完,大手一挥“可是什么啊可是,没有可是。”然后立即看着前方的人马,高声喊道“诸位将士,给大家隆重地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们的什长,李元吉。” “啪啪啪!”他的话音刚落,前排的十位伍长立即欣喜若狂地鼓起了掌,开心、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中就数萧虎、王二壮两人最为殷勤、最为疯狂,除了鼓掌还兴奋地大呼小叫,一时间把这校武场弄得比集市还热闹。 看着自己的伍长突然开心地手舞足蹈,后面的一众新卒当即看得目瞪口呆。“别人当上什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怎么突然变得如此激动,甚至有些癫狂?”他们想不明白。再看着前面这个瞧着比他们还小,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稚嫩的骑卒,“这就是我们的什长了!?”他们更想不明白了,心里立即变得五味杂陈,异常复杂。 “欸,这个人不会就是昨天营里疯传的那个最年轻的什长吧?”这时一个新卒将李元吉和昨天听到过的传说联系起来了。 “我记得那什长叫李元吉吧。” “嘿,这人不就叫李元吉,还真是他啊!”云九小说 这时,新卒们也立即兴奋起来,或是偏着脑袋,或是支起身体,好奇地盯着这个他们一来到这里就经常听到的传奇人物。 他们一来到铁石骑军营就听说了这里有一个年仅十六岁就已经斩杀了几百个狼克骑卒的厉害人物,这两天的传言就更凶了,听说这十六岁的年轻人已经成了铁石骑军最年轻的什长了,这着差点将他们的下巴都惊掉了。 这段时间他们听了太多关于李元吉的传说,有人说他武艺高强,屡立奇功;有人说他聪明睿智,一计断了狼克骑军的退路;甚至还有人说他身长八尺,天生神力,犹如天神下凡;等等,反正把他说得神神秘秘,传地神乎其神。 现在近距离看着这位传说中的神奇人物,他们或是敬佩、或是惊讶、或是羡慕、或是失望,面色各异,反应各不相同。 看了一会儿后,不少士卒已经忍不住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起来。 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就能取得如此大的成就,他们无不钦佩,无不羡慕。他们也喜欢这些传说,喜欢听那些神奇经历和精彩故事。 一来,这给他们树立了一个光辉的榜样,他们觉得既然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都能做到这些,那如果他们也努力训练,可能也可以取得同样的成功。 二来,这也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想象,想象着自己有一天也突然变成他一样,成为一个举足轻重的重要人物,然后像战神一样从天而降,力挽逛澜,痛击来犯的恶贼,拯救家国与水火,建立不世之功。 不过敬佩归敬佩,羡慕归羡慕,想象归想象,若真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来领导他们,他们心中又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况且眼前这个少年看上去是那么的普通,不仅没有传说中拥有三头六臂,甚至都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高大威武。 战场毕竟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那是要用真刀真枪去拼命的,稍有不慎,轻则丢胳膊断腿,重则脑袋搬家,一命呜呼。俗话说的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或许这十六岁的少年的确有过人之处,但如果让他们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到一个这样的毛头小子的身上,他们多少有些提心吊胆。 有些人见李元吉长得眉清目秀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女相,身子板虽不是羸弱不堪,但也绝对谈不上强壮魁梧,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骁勇善战之人,不禁感觉大失所望,对那些听上去就感觉很夸张的传闻也起了几分疑心。 对于前排的十位好友的反应,李元吉并不意外,但是他更在意的是后面的新卒。见他们反应平平,只是用好奇眼神不停地在自己的身上扫来扫去,有几个甚至露出一副失望和不过如此的表情,心中立即生出一阵不安和惶恐。 他再扭过头看向袁都尉,羞赧地低下头,弱弱地说起来“袁都尉,这个什长的位置我恐怕难以胜任,你们还是另选贤能吧。” 此言一出,整个校武场立即陷入哗然。 萧虎立即焦急地喊起来“李胖鸡!你疯了!” 二壮也赶紧劝道“元吉,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犯傻,你不能胜任还有谁能胜任?” 看着李元吉像一个做错了事,正等待长辈责罚的孩子,袁都尉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在暗叹“马将军真乃神人也,他猜的没错,这小子果然在关键时刻生出了退意。” 马将军一辈子混迹军武,触过的士卒比寻常人吃过的饭还要多,对于识人断事的本事,在军中他若自称第二,绝对无人敢称第一。 李元吉的经历和他年轻时如出一辙,他自己当年荣升伍长、什长,面对一众比自己年纪更大,经验还要丰富的士卒时心里害怕极了,巴不得立即扬鞭打马,逃之夭夭。李元吉虽然比他那时厉害,不过心态并不比他当时成熟多少,说以他料定这小子估计也会跟他一样,生出退却之意。所以就特地嘱咐袁都尉安排了今天这一场戏,让其在关键时刻站出来为这小子摇旗呐喊,壮壮声势。 “哈哈”,袁都尉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这一笑立即吸住了全场的目光。 他不再看李元吉,而是将视线转向前方,大声喊起来“你们大部分人可能对我身边的这位十六岁的少年什长还不甚了解,今天我就好好给诸位讲上一讲,让你们知道能跟着他是一件多么自豪,多么有前途的事情。” 接下来他便将李元吉入伍后的一系列表现,特别是参与的战斗,立下的战功绘声绘色地讲了出来。 这是这些新卒们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听人讲李元吉的事迹,还是出自都尉之口,而且还当着当事人的面,这自然与以前的道听途说完全不同。 “轻取悍匪”、“力挫狼克追兵”、“关门打狗”、“血染野狼河”确认了这些事情全出自这少年之手,绝无半点虚假后,他们心里的担忧终于烟消云散。 这也是李元吉第一次听人讲述自己的战绩,虽然皆是事实,并无夸大、吹捧之词,但依然让他感觉有些害羞。见这些新卒们一扫之前的犹豫和忐忑,露出一脸的钦佩、羡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手伸过去才发现自己还带着头盔,于是又飞速地收回手。 “小子们,你们说,这个什长,他李元吉能不能胜任?”讲完事迹,袁都尉立即大声问起来。 “能!能!”众骑卒纷纷大喊。 “你们愿不愿意让他成为你们的什长?” “愿意!愿意!” “嘿嘿,臭小子,现在还有什么说的?”袁都尉转过脑袋笑眯眯地看着李元吉。 李元吉看看他,又回头看看面前的骑卒,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嘿嘿,那种没出息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倘若不然,休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老子的手下可没有那种怂货。”袁都尉面带笑意,语气却异常严厉。 “属下知道了,属下定竭尽所能,不负您和马将军的重托。”又经过一阵天人交战后,李元吉终于咬牙下定了决心。 “好!”袁都尉欣慰的点点头“这才像话。”然后大手一挥,一指前方的人马,朗声命令道“来,给你的部下讲上一段。” “嗯?”听了这话,李元吉顿时呆立当场,他哪里能想到还有这一出,之前也并未做过任何准备,现在突然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他哪里知道该说什么。 而袁都尉、十位伍长老友以及一众新卒都准备好了,皆一脸热切地看着他,安静地等待着。 一时间整个校武场陷入一片寂静,只听见不远处的那面黝黑的龙旗在劲风中不停地上下翻飞,发出猎猎的声响。 第94章 靠山 校武场安静的可怕,空气就像凝固了一样,身处在如此凝重的气氛中,李元吉只感觉被压得喘不过气。本来已经想到了两句想说的话,可一看到众袍泽露出来的期待眼神,又瞬间忘得一干二净,而且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于是心里越来越焦躁。 “啊!怎么办!?怎么办!?”他急得直抓耳挠腮,额头也慢慢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此刻他的大脑就仿佛变成了一片空白,父亲教过什么,夫子又教过什么,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见李元吉一副心急如焚、坐立难安的模样,袁都尉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安慰道“别急,随心所想,随性而为即可。随便讲两句,就算讲的不好,我们也不会怪罪你。”随即转头看向前面,朗声问道“你们说对不对?” “对!”众人立即放声大喊。 “加油!慢慢来!” “对,我们不着急。” …… 随即,一阵阵加油、安慰的声音不停地从前面传过来,那些还不怎么了解李元吉的新卒们,也纷纷站出来向自己的小什长表达了支持和鼓励。 所有人都突然变得异常包容,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在沙场上舍生忘死奋勇杀敌的小什长,其实也还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得到了众人的宽慰、鼓励,李元吉感觉身上的压力猛地一轻,急躁的心也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杂乱的念头统统赶出脑袋,让自己进入到一种心平气和、心思空明的状态,然后聚精会神地思索起来。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双目,两只眼睛里闪烁着炯炯的亮光,整个人的气质也随之一变,仿佛是换了个人一样。 他先抬眼从众袍泽的脸上扫过,然后才缓缓地开口“诸位袍泽兄弟,承蒙将军抬爱,擢升小弟为什长,小弟诚惶诚恐,心中甚是不安。小弟年纪尚小,资历尚浅,不敢妄言带领诸位纵横沙场,建功立业,衣锦还乡。但小弟敢向诸位袍泽保证,定会倾尽所能和大家一起成长,和大家一起杀敌,和大家一起战斗,和大家同甘共苦!同进同退!同生共死!”李元吉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最后振臂一呼,潇洒收场。 这番话犹如一记烈火投进了滚烫的火油,“嘭”的一声,立即引爆了全场。 场上的骑卒顿时感觉慷慨激昂,心潮澎湃,齐齐振臂高喊“同甘共苦!同进同退!同生共死!”声音铿锵有力,响彻云霄。 面对此情此景,李元吉只感觉身体内的气血一个劲地翻涌,一股豪情自心底升起,直冲头顶,于是立即暗自下定决心“我定要像祝大哥那样,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出去,不仅要带领着他们所向披靡,决胜千里,建功立业,还要带着他们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见李元吉刚才急得抓耳挠腮,袁都尉不禁生出了一丝悔意“让一个孩子突然在毫无准备之下当着这么多人讲话,或许难度的确大了一点。”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这个话已经放出去了,自然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于是便暗下决定“不管这小子说了什么,说得如何,老子都要为他摇旗呐喊,为他鼓舞造势。” 哪成想这小子最终讲出来的话竟然如此精彩绝妙,如此振奋人心,连他都被激得一阵热血沸腾。于是心中又暗暗感叹道“他奶奶的,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不得了,尤其这小子,能文能武,直让老子羞愧难当。啧啧,这小词,整地比我那用一只烧鸡一坛好酒换来的几句酸词还漂亮。妈的,亏大了。”云九小说 然后一拍李元吉的肩膀,赞不绝口道“臭小子,真是不得了,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有这样的能耐。” 李元吉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更没想到会引起这么猛烈的反响。 袁都尉眯眼看了看已经升至正空的太阳,提醒道“天不早了,你们赶紧出发吧。” 李元吉看着众人,轻咳了一声,然后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人生中的第一道命令“我们出发吧!?”气势倒是很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变了个样,别说轻飘飘的了,那语气里竟然还充斥着讨好、商量。跟刚才那番舍我其谁的豪情比起来,简直就是判若云泥,不可同日而语。 这画风变换得过于突然,众人也是听得一愣,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萧虎立即没好气地打趣起来“我说你刚才还是一副英雄好汉的派头,咋一转眼就变成一位娇娇欲滴大姑娘了。” “哈哈哈”,听了这话,众人当即爆笑起来。 好在经此一闹,也并未影响李元吉在大家心里的形象,甚至不少新卒对这小什长的好感还提升了不少,因为这个有血有肉的传奇人物让他们感觉真实,而且这么有意思的人,今后肯定能相处得很好。 李元吉也羞得嫩脸一红,尴尬一笑后,立即气沉丹田,重新命令道“出发!” 得到命令,十个伍长也相继转身看着自己的部下,大喊“出发!”“出发!”“出发!”...... 哪知大家刚准备打马,袁都尉又突然喊起来“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听了这话,李元吉只得带头停下来。 萧虎则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地嘀咕道“这大胡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这么好的气氛,全被你糟蹋了。” 袁都尉先看了看前排的十名伍长,然后转头看着李元吉,乐呵呵地问起来“小子,你说说,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将领,应该具备哪些特质?” 李元吉听得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问问题,不过还是仔细揣摩了片刻,心中倒是想出了几个,不过觉得不够精妙,所以也懒得说出来,只是“嘿嘿”一笑,抱拳道“属下愚钝,一时不得其解,还望都尉不吝赐教。” 这了这话,袁都尉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还打了个寒颤,当即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升了个官说话咋还变了,下次再这么文绉绉的,休怪老子不客气,揍你个满地打滚,四处找牙。” 众骑卒听了又发出一阵哄笑。 李元吉讪讪一笑,心中暗想“这还不是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我讲那劳什子的话,我哪里会陷进这情绪里面无法自拔。” “大多数人可能会以为当好一名将军只需要聪明、沉稳、敢拼敢打、武功好就可以了。”袁都尉突然神秘一笑,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其实不然,还需要优秀的领导力,……。”然后便将马将军对他的一番指点原封不动地复述了一遍。 这番话倒是把李元吉及前面的一众骑卒唬的一愣一愣的,大街皆屏气凝神,认真地聆听着,生怕错过一句话,一个字。 “听明白没有?”袁都尉一脸的神气。 “听明白了,您说得太对了,我感觉受益匪浅。”李元吉恭敬地回答。 “对,说得很有道理。”众人也纷纷赞叹起来。 “嘿嘿”,袁都尉开心一笑,“好了,今天先说这么多,你们下去后要好好领悟,走吧。” “出发!”随着李元吉一声令下,众人当即打马朝营门口奔过去。 “对不住了啊,马将军,借你的话装一下大尾巴狼,你千万不要知道啊,要是知道了也千万不要生气啊。”“哈哈哈”袁都尉又不禁开心地笑起来,然后轻挥马鞭,也潇洒地离开。 出了军营,李元吉立即将速度提了起来,时隔近半年之久,再次纵马在大草原上驰骋,那种畅快、豪迈的感觉立即全回来了,心中累积的愤懑也顿时烟消云散,“啊~”他不禁痛快地大喊起来。 “啊~”他后面紧跟着的十伍骑卒也都兴奋地喊起来。 他立即回头,只见十名伍长,他的好兄弟整齐地排成一个“一”字,紧紧地跟在后面,他们后面又紧紧地跟着更多的勇往无前的新袍泽、新兄弟。 突然,他感觉一阵豪气直冲云天,因为自己的身后又多了一个强大的靠山。 第95章 威远镖局 虎丘岭,如果放在大楚其他地方,绝对算得上是一座雄伟险峻的高山,但在崇山峻岭多如牛毛的雍州,也只不过是一座不怎么显眼的丘岭。 不过它也有着自己独有的特点,它的山峰层峦叠嶂,蜿蜒连绵,山形曲折回环,特别像一头正欲归山但又回头怒目远望的猛虎,于是便得了“虎丘”这个形象又霸气的名字。 虎丘岭是龙首山山脉的一个分支,从龙首山主脉一直向南延伸,直至雍州腹部的平原。如果将龙首山看作一条蜿蜒东去的巨龙,那它就是这气势磅礴的巨龙轰然踏下的一只巨爪,原本就狭窄的雍州平原被它踩得支离破碎,沟壑连连。 虎丘岭坐落在赤谷关和武威城之间,距离两者的路程差不多,皆有百余里远,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据说,虎丘岭并不只是山势如虎,在百年之前这里真的有猛虎存在,而且还是那种非常稀有罕见的白额吊颈虎,这种虎声如洪钟,势如龙腾,极其珍贵。不过越是珍贵,它们的命运就越是悲惨,知道这消息后,一群群的猎人便蜂拥而至,没过多久就将它们猎杀得一干二净。之后虎丘岭就再也看不见老虎了,只剩下一座孤零零的徒有其表的丘岭。 初夏的虎丘岭已是林木葱郁,荆棘丛生,本是植被和野生动物的世外桃源,但一批不速之客的闯入,又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快,快点,王老二,你小子使点劲儿,别给老子偷懒。”随着一阵嘈杂的声响,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从一片一人来高的杂草丛中钻了出来。 这队人马总共五十人,人人披盔戴甲,携弓挂刀,显然是一队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骑卒。 “咔咔咔”,在前方的骑卒不停地劈砍下,一条简易的山路便出现在众人眼前。不过他们也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显然已经像这样劈砍很久了。 走在队伍后面的士卒则张弓搭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停地瞄着两侧的树林,露出一副小心戒备的模样。 唯有中间的两人无所事事地坐在战马上,而且享受着前后左右全方位的保护,实在是轻松得不能再轻松,安全得不能再安全。 不过就算是这样,两人的脸上依然找不到半点笑意。其中,那个年轻人的额头上还有一个红色的肿包,只见他一脸冷漠、阴沉,好像正强忍着满腔熊熊燃烧的怒火。年纪大点的中年汉子的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上面好像还夹杂着三分的焦急,三分的无奈。这两人可不是别人,正是胶东王府世子楚宗宝和赤谷骑军都尉钱大用。 见队伍行走了半天才走了一小段路,楚宗宝张嘴又是一阵骂骂咧咧“快点!快点!这速度简直就跟蜗牛一般,照这样下去,天黑了都他娘地出不了山。”骂完后又不轻不重地嘀咕起来“真是一帮没用的东西,简直跟废物一样!” 见世子殿下又不耐烦了,钱大用赶紧出声附和“他奶奶的,前面的别磨磨蹭蹭的,再快一点。听见没有,都给我使出吃奶的力气,要是耽误了世子回营,老子定要你们好看。” 前面开路的骑卒可就惨了,长达一个时辰的劈砍,已经累得要虚脱了,手臂早就失去知觉,刀都脱手好几次了。但是听到世子和都尉的命令只得咬紧牙关坚持着,要不然等待他们的可能会更惨。 自武威城往西,出了雍州腹地平原,地势一路走高,地貌环境也逐渐恶化。特别是虎丘岭一带,山岭密集,怪石嶙峋,方圆五十里内都找不到一处人家。不过这里却十分重要,因为山脚下的这条路,是武威城西出西域的必经通道。 正因为山多林密,位置还重要,这一带便成了绿林劫匪、鸡鸣狗盗之徒的乐园,这些人平时就藏在深山里,没事儿就下山劫掠一番,弄得各路客商饱受其害,苦不堪言。 整个雍州,上至官府,下至百姓,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土匪,不过就是拿他们没有办法。因为这里的地势实在太过险峻,而且崇山叠嶂,千岩万壑,人家随随便便往里面一钻,你绝对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和这些悍匪博弈了上百年后,赤谷骑军也算是找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应对办法,那就是“巡守”。说白了就是让赤谷骑军每日都在这条重要的商道上不间断的游走巡防,威慑他们,让他们不敢轻易下山。 楚宗宝所在这支五十人巡逻队今日正是来此执行巡守任务的,但队伍刚行至虎丘岭,他就对这种漫无目的瞎转悠感到厌倦。而且此时太阳正烈,火辣辣的阳光照在人身上直如炭撩火烤一样,他哪里能忍受得下去。 看到路旁的虎丘岭丛林茂密、遮天蔽日,便当即生出了进山休息的打算。“这么热的天,傻子才会跑出来顶着烈日暴晒呢。”他愤懑地想着,然后立即朝钱大勇喊起来“钱都尉,我们进山歇息歇息吧。” 钱大勇看着茂密的树林,开口劝道“世子殿下,这里林深草密,少不了毒蛇虫蚁,我们还是在外面歇吧。再说了,据传言,这虎丘岭内可有老虎,咱还是不进去的好。”与楚宗宝不同,对于他这样的糙汉来说,这样阳光根本算不上什么,所以,他自然犯不着进山冒险。 哪知一听山中有虎,楚宗宝差点兴奋的跳起来“老虎!太好了,那更得进去了,要是打一头背回去,那小爷岂不就成了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了,走,咱们现在就进去。”说着就要往山里跑。 “殿下,等等,属下派人去前面探路。”钱大用大手一挥,便派出二十骑卒去前面劈山开路,又让二十个骑卒在后面负责警戒,剩下的人则紧紧地将他和世子围在中间,一行人就这样一路吵吵嚷嚷着进了山。 这些骑卒也都很兴奋,毕竟打猎看比巡守有意思多了。 众人一路打草惊蛇,在山中转了一个多时辰,别说老虎了,就连只兔子都没有逮到。时间一久,楚宗宝就感觉意兴阑珊了,于是急忙催促众人打道回府。 走着走着闲极无聊的楚宗宝竟然有些犯困了,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砰”得一下,脑袋撞到一根树枝上,“啊!”他瞬间清醒过来,然后便捂住脑门鬼叫起来。 “怎么了,世子殿下。”钱大用急忙回头查看。 “妈的,都哑巴了吗?这里有一根树枝为什么不提醒小爷。”楚宗宝立即破口大骂。 见世子发火,钱大用不敢说话了,他就走在前面,自然发现了这根树枝,但是这树枝如此明显,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世子会撞上去,所以也就没声提醒。 不过楚宗宝倒也没为难钱大用,而是一把拉过身旁的负责护卫的骑卒,狠狠地骂起来“你他娘的,眼瞎了不成。”骂着手掌便高高地举了起来。 “世子息怒!”钱大用见状急忙大喊,还快速地朝他使了几个眼色。这军中的大兵可不同于馥华楼门前的小厮,那些小厮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他们也不敢说一个“不”字。但大兵就不一样了,常年待在军营里,一身的蛮力、火气本来就无从发泄,真把他们惹急了,他们是真得会抄家伙跟你拼命的。 见钱大用连番使眼色,楚宗宝还真看明白了,这一巴掌也没有打下去,只是又骂骂咧咧了几句,才算解了一口气。 悠长崎岖的环山商道上,一支商队正不紧不慢地驶过来,这商队规模还不小,足有三十人,还有十辆满载着货物的大车。 为首的大车上竖着一根丈余高的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赭红色的大旗,旗的四周点缀着土黄色的狗牙边,正中央赫然绣着一个金黄色古朴大字——“秦”。 这面“秦”字旗,在武威城可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严格地讲,这并不是商队,而是一支镖队,来自武威城声明赫赫的镖局——威远镖局。 因为西去一途凶险难测,为求安全,往来的客商基本上都会雇佣镖局或打手同行。所以武威城镖局的生意就格外火热,据说城中大大小小的镖局足有三十余家之多,而威远镖局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提到威远镖局就必须得提一提它的创始人,也是现任的总镖头——秦振东。 秦振东为人急公好义,刚正不阿,在武威城颇有威望。若是有镖局间产生了棘手难解的摩擦,就会请他出面斡旋调解,而他总能找到令双方都信服的解决之法,所以业界皆尊称他一声“秦二爷”。 秦振东的个人经历也充满了传奇色彩,年轻的时候,他怀着一腔为国为民的热血投身军武。在军中摸爬滚打五年,屡次立功,前途一片大好,但是却因为看不惯上官克扣军饷,虐待士卒,便愤而出手将其打伤,于是便因此获罪,惨遭除名。 离开军武,他被一家镖局相中,成为一名镖师,但是因为看不惯镖局收买土匪,向土匪摇尾乞怜,又毅然决然请辞离去。 离开后,他与昔日的几个军中好友,自立门户成立了威远镖局。此后几十年,威远镖局依靠这公道的价格,诚实守信的作风,周到细致的服务,迅速成长壮大,已然成为武威城数一数二的大镖局。 秦振东的急公好义,不仅让他的镖局快速发展壮大,而且还给他带来一场美妙的姻缘。那一年走镖时,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从一群土匪手里救下了几个从西域来雍州游玩的年轻人。 哪知与里面的一位活泼漂亮的伊列姑娘一见钟情,最后两人也携手突破重重阻碍,顺利地走到了一起。 这么多年来,秦振东依然与这位知书达理、温柔、美丽的伊列姑娘恩爱有加,两人还共同孕育了两子一女,三个出色的孩子。 第96章 容颜冠天下,武功世无双 秦振东给长子取名秦军,次子取名秦武,两人合起来便是“军武”,虽然被军队除了名,但是很显然,他心里的那份感情依然没变。 这两个孩子都培养的很好,可以说是完美地复刻了他的脾气秉性,年纪轻轻的就已经颇知礼节、识大义。现在两个孩子也都长大了,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他的负担也轻了不少。 他的幼女名为秦怜儿,秦怜儿这个名字好像并不常见,因为很少有人会在孩子的名字中用“怜”这个字。其实秦振东夫妇最初用得也并不是这个“怜”,而是莲花的“莲”,因为秦夫人素来喜爱莲花,给女儿取名莲儿,也是期望她能像莲花一样美丽、纯净。 而“莲”之所以变成“怜”,就要牵扯到一段让人揪心的往事那年秦夫人怀胎九月的时候,不小心感染了严重的风寒,这风寒不仅差点要了她的命,也严重危害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导致孩子未足月就呱呱坠地。 不知道是在娘亲的肚子里就落下了病根儿,还是未足月的原因,小姑娘打出生起就一直虚弱不堪,好几次都差点丢了小命。 看着小女儿虚弱、无助、可怜的样子,秦振东夫妇心如刀绞,倍感伤心。于是就将“莲”改成了“怜”,因为他们听说“名字越贱,命格越硬”,他们希望改名后孩子的生命能顽强一些,也希望上天怜悯一下这个还没出生就历经坎坷的可怜孩子,保佑她从此摆脱病痛,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 也正因为女儿从小身体虚弱,秦振东就没像其他大户人家那样将女儿养在深闺内院,还逼孩子学习琴棋书画、女红刺绣,而是将孩子带在身边,悉心教授武功,以此来增强孩子的体魄耐力。 秦振东是一个严格的人,虽然对女儿百般呵护,百般宠爱,让女儿习武的初衷也只是强身健体,但是真到了练武的时候,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他皆一视同仁,所有的要求均一样,别无二致。 好在小怜儿虽为女儿身,但是性格倒是格外倔强,格外要强,这一点和两个哥哥有的一拼,而且还特别能吃苦,对此也毫无怨言。 兄妹三人数她年龄最小,身体最弱,但是却数她最努力,最用功,以至于后来她一身的功夫竟然能和两位哥哥不相上下。 擒拿、拳法、腿法、刀法,她都能打得有模有样,特别是刀法,她最为擅长,随便给她一柄刀,她都可以耍得密不透风、风生水起,真得是静如擎天立柱,安稳如山;动若风卷云涌,矫若惊龙。好像刀到了她的手里就不再是冰冷的兵器,已经变成了一个拥有灵智的活物。 怜儿今年刚满十七岁,已经出落得婀娜多姿、亭亭玉立,或许是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她的身段远比同龄女孩修长、绰约。她的外貌完美的继承了爹爹和娘亲的优点,皮肤白皙如雪,宛若凝脂美玉,眉眼很有灵气,眉清目秀中犹带着三分英气,鼻梁高高得隆起,散发着五分的异域气息,再配上那长长的睫毛,楚楚动人的瓜子般的脸颊,当真如仙女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正因为天生丽质,举止得体大方,又兼具武人的潇洒干练,在武威城,怜儿可谓是美名在外,是无数千金之子、膏腴子弟心仪的对象。 有好事者张罗出了一份名为“落月”的美人榜,榜上罗列出了全雍州姿色、身段、品性最优的五位女子。怜儿毫无疑问地高居榜首,成了公认的雍州第一美人。她的评语很多,其中最核心的便是这句“容颜冠天下,武功世无双。” 这个“落月榜”,怜儿也是听说过的,不过对于这份榜单和其中的那些足以令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溢美之词,她的态度一向是明确的——那就是不屑一顾。 “什么‘容颜冠天下’,远的不说,娘亲的容颜就远在自己之上,自己都羡慕不已。那‘武功世无双’就更夸张了,先不说武威城,光是在威远镖局内,比自己身手好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所以每次听到这种浮夸至极的评价,她总是嗤之以鼻,在她看来“那些无聊的富家贵公子最是讨厌,成天无所事事尽琢磨这些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东西。有这些时间莫不如投身军武,为王朝的稳定、百姓的安全做一些贡献。‘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才是八尺男儿立身处世该有的目标。” 幸亏那些膏粱子弟、豪门贵公子不知道怜儿姑娘心中所想,要不然,恐怕还真赶着去军中当兵去了。倘若军中都是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那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自怜儿去年满十六岁,提亲的人便络绎不绝地找上了门,威远镖局的门槛差点都被踩烂了。 但是她一个都看不上,觉得那些人或是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手无缚鸡之力,无所事事;或是有钱有势,却游手好闲,德行堪忧;或是身强体壮,但又长的比较随意,让人不敢靠近;没一个是她喜欢的类型。 对此秦振东夫妇倒也不急,因为那些人其实他们也看不上,而且也不想早早地就将女儿嫁出去,更不能随随便便地嫁出去。 此时已是日近西山,天色显然不早了,而且这一带又有劫匪出没,几乎没人敢在夜晚赶路,但是这支镖队倒是一点也不着急,依然不紧不慢地行驶着。 他们倒不是一点也不害怕,而是因为这段路本就不好走,他们运送的货物还都是珍贵、易碎的西域琉璃饰品,所以他们绝不会贸然加速赶路。要知道“保护雇主的财产安全”是他们镖师的天职,更是威远镖局立足的根本。 “轻生死,重道义。”可不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侠才会恪守的信念,威远镖局人人皆如此。 镖队渐行渐近,镖师们的身形、面容也逐渐清晰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十辆满载着货物的大车,每辆车上各坐着两名精壮的汉子。两人都负责驾车,不过也各有分工,当一人驾车时,另一人便要担起警戒之职,时刻留意着车队两侧的风吹草动。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三名骑着枣红色大马的壮汉,他们负责领路和前方的警戒。只见他们的眼睛闪着慑人的精光,跟鹰眼一样犀利地扫着路旁的树林。 队伍的最后面同样跟着三名精壮的汉子,他们负责后面的警戒,除了巡视着路旁的密林,还要不定时地回头向后张望,警惕着后面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 这些人都身穿黑色的紧身短打劲装,脚蹬黑面白底的轻便短靴,腰间斜挂着一个棕色的皮质兵器袋,里面插着一柄宽身牛尾刀。 他们都是威远镖局的镖师,威远镖局的镖师是武威城内公认的综合素质最高的镖师,他们的衣物、鞋帽、兵器都是镖局统一配备的,甚至连发髻都梳得一模一样,对镖师的要求细致入微到这种地步,威远镖局的严谨可见一斑。 队伍的中间有四骑并辔而行,俱是清一色的枣红色高头大马,马毛油滑锃亮,一看就是纯正的好马。 端坐在最左边马上的也是一身黑色劲装的镖师打扮,不过这人却是一位女子。她头戴一顶宽檐笠帽,帽檐四周坠着一圈白色的纱巾,纱巾一直垂到肩膀,将小脑袋遮在里面。 只见她抬起纤纤素手,将白纱掀开一个缝隙,朝外面看了一眼,见烈日已经被路边的树木完全挡住,这才放心地将纱巾全部掀开,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俏脸。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秦振东的爱女秦怜儿。 女子就是女子,就算她是一位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奇女子,也终究是女子,也害怕自己的脸蛋会被这烈日晒黑,说以才戴了这么一顶遮阳的笠帽。 没了纱巾的遮挡,她整个人立即活泼起来,两只大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好奇地打量着两边的群山。 她右边紧挨着的是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壮汉,他长得剑眉星目,脸上的线条很是分明,两只眼睛异常犀利,里面闪着炯炯的亮光,好像在不停地散发着严肃和威严。 他也穿着同样的黑色劲装,但是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流露出的气质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除了干练、洒脱,还显得异常威风凛凛、正气凛然,此人就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秦怜儿的父亲秦振东。 不过他此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好像正在生气,也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能把堂堂总镖头惹得郁郁寡欢。 第97章 阿克苏省亲 秦振东的右边坐着一位与他年纪相仿,身材稍显的有些肥胖的中年人,这人的脸上始终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和一脸严肃的秦振东比起来,显得慈眉善目,格外友善。 这人的穿着打扮与一众镖师截然不同,身上穿的是一件灰色的宽袖锦袍,腰间还缠着一条剔透如冰的羊脂玉带,看上去贵气不凡。 此人名叫卢正旺,是武威城赫赫有名的富商,在楚国和伊列两国间从事货物贸易。简单地讲,就是将楚国特产的茶叶、瓷器、丝绸运到伊列国售卖,然后再将伊列特产的地毯、果酒、琉璃饰品运回来,虽然这中间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但利润却极其可观。 他在武威城拥有不下十间商铺,而且均分布在人流密集的黄金地段,在伊列国都城阿克苏也拥有两间规模不小的商铺。这些店铺的生意都极其好,简直就是日进斗金,从业三十年来,他早已赚钱无数,完全称得上富甲一方。 他和秦振东相识多年,交情匪浅,他也素来信服秦振东的为人,所以他的货物一直都由威远镖局运送,这次也不例外。 坐在卢正旺右边的是一位大约二十岁,长相颇为英俊的年轻人,他的眉眼与秦振东颇为相似,正是威远镖局的三镖头,秦怜儿的二哥,秦振东的次子——秦武。 俗话说的好“老子英雄,儿好汉。”其实以秦武的本事,此番护送任务他自己也足以胜任。不过,由于要处理阿克苏店铺的扩大事项,卢正旺也要一路同行,作为老友,秦振东便也亲自出马。 只要去阿克苏,秦振东肯定会带上自己的宝贝女儿,这可不是因为溺爱,因为那是妻子的故乡,他的岳父岳母就住在那里,到了阿克苏自然得带着孩子去走一趟。 而且怜儿自幼就和舅舅家的两个姐妹感情极好,简直就如蜜里调油一样,每次一见面就立刻黏到一起。一到分别之时,就别提有多伤心了,肯定得哭成泪人。 这次赶到阿克苏,他第一时间就带着儿女去看望了岳父岳母,顺便将妻子亲手置办的衣服和一大箱滋补的药物转交给了老两口。 摸着女儿亲手准备的礼物,老两口很是开心,但见不到魂牵梦萦之人,又免不了涕零如雨。 临行前,老两口拉着女婿、外孙、外孙女一阵千叮咛万嘱咐,直到三人再三保证下次一定将他们的女儿也一起带过来,这才放三人离开。 一想到岳父岳母天天挂念着自己的妻子,几度思念成疾,秦振东的心里便充满了歉意,想着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就立即带妻子回一趟娘家,让她看看许久未见的父母双亲。 刚长吁短叹完,他又不禁想起了女儿在外公家做的“好事”,心里又立即涌出一阵无奈与怒意。 原来在临别前,怜儿竟偷偷地将表姐、表妹藏入镖车的大箱子,妄图将两人带回武威城。直到大舅子发现不对,焦急地追出十里地,才拆穿了这个“诡计”。 一想起这事儿,秦振东的心里就会生出一阵后怕,这真要是把人偷偷带到了千里之外的异乡,那还不得把大舅子一家人给急出个好歹。 想到这里他立即朝女儿瞪过去。 莲儿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在树枝上欢快地跳动着的鸟儿,突然感觉有两道犀利的目光从父亲那边射过来,当即将小脑袋低了下去。 “知道错了没有?”秦振东的脸又板了起来。 “知道了儿弱弱地回答,不过那噘起的嘴唇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我看你压根儿就没意识到自己犯的错。”秦振东的语气当即严厉起来。 “爹你烦不烦啊,从阿克苏就开始说,一直说到楚国,现在马上就到家了,你还在说,我的耳朵都快被你说聋了。”怜儿有些不胜其烦了。 “你......”,这一下倒是将秦振东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把妻子搬了出来“你太不像话了,这次休想再让我给你打掩护了,必须让你娘亲好好地管教一番,要不然将来可怎么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算了,反正人家也没想着要嫁出去,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怜儿小嘴一撇,满不在乎地嘀咕起来。 “你想得美,我才不会把你留在家里气我呢。”秦振东生气地说着,“我看西城金家的二公子就挺好,下次他们若还来问,我就直接答应下来算了。” “爹,你怎么这样!”怜儿有些着急了,“那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而且以前你不是也说不好吗,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怎么了,人家是书生,是读书写字的,将来说不定还要考功名做大官,要那么大的力气干什么?”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你要是喜欢,你自己嫁好了。”见说不过,怜儿便胡搅蛮缠起来。 “你说什么!?”秦振东立即转过脑袋,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怜儿赶紧低下脑袋,还吐了一下小舌头,显得有些惊慌。说实话,如果秦振东真的动了怒,她还是挺害怕的,所以在关键时刻该服软还是得服软。 “哈哈哈”,这边的卢正旺倒是听得开怀大笑起来。 秦武也伸长了脑袋,看了妹妹一眼,脸上挂满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秦老弟,你这心操得实在有些多余。”卢正旺乐呵呵地劝起来,“依我看,现在不是我们怜儿要嫁给什么样人家,而是什么样的人家能配的上我们可爱的姑娘。凭我们怜儿的相貌、武功、品性,再凭你秦二爷的身望,怜儿若是嫁不出去,全雍州城还有谁家的女儿能嫁得出去啊。” 听了这话,秦振东苦笑着说道“我说卢老哥,你就别添乱了啊。” “哈哈哈”,听了这话,卢正旺又大笑起来。 而秦振东则苦着脸,心中满是无奈和焦虑。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样,他心里还是挺清楚的,容貌嘛,没的说,就是好动、跳脱了一些,成天提着刀打打杀杀的,一点也静不下来,甚至还妄想着去江湖上闯荡一番,做一个锄强扶弱的大侠。这种性格若是放在男儿身上绝对是一种魅力,可放在女儿身上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在内心深处,对这个女儿他还是相当骄傲自豪的,抛开那些刻板的条条框框和陈旧的世俗眼光,他自认为自己的女儿还是相当出色的,有时候他也确实认为那些个膏粱子弟真得配不上自己的宝贝女儿。 听到有人为自己说话,怜儿姑娘顿时欢欣鼓舞起来,赶紧脆声说道“卢叔叔,你来为我说句公道话,我只是想邀请表姐表妹来雍州做客,何错之有?” 卢正旺“哈哈”一笑,开口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邀请亲朋好友来做客当然没有错,但是......” “爹爹,听到没有。”不等卢叔叔将但是后面的话说出来,怜儿赶紧插嘴“连卢叔叔都说我做的没错,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你不仅数落了我一路,居然还打算向娘亲打小报告,让娘亲惩罚我,我不服。”说完又将那如海棠般丰润好看的嘴唇撅了起来。 “哈哈哈”,卢正旺又是开怀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下半句“但是也要注意方式和分寸。”是说不出来了。 然而秦振东却一言不发,因为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加强对女儿的管教,因为从长远来看,他感觉收一收女儿的性子是非常有必要的。 见父亲脸色凝重,一言不发,怜儿心中忙叫不好“糟了,接下来恐怕是没有舒服日子可以过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楚宗宝一行人终于从深山里钻了出来。 一众骑卒开心坏了,特别是负责开路的二十个人,激动地“哇哇”乱叫,再出不来,他们的手臂可能都要保不住了。 此时除了楚宗宝和钱大用,剩余的人皆是蓬头垢面,汗流浃背,显得极其狼狈,哪里还有一丝赤谷骑卒该有的风范。 发现前方的树林里突然钻出一队人马,那三名负责开路和警戒的镖师立刻伸手捏住嘴唇,用力一吹,“吱~”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立即从嘴里发出来,划破长空。 “噌!”听到前面传来警报,后面的镖师立即拔出寒气逼人的牛尾大刀,眼睛瞪得浑圆,小心地戒备着。 秦振东四人也都是神情一凛,立即收了闲聊打趣的兴致,伸长了脖子,戒备地盯着前方。 第98章 见色起意(上) 只见一支全副武装的骑军小队正从不远处的树林里鱼贯而出,里面骑卒的反应特别怪,皆汗如雨下,气喘如牛,不少人身上还挂着残枝断叶,看起来很是狼狈不堪,不过却显得很是兴奋,很是开心。 “看这身铠甲,应该是赤谷骑军吧,只是不知道他们怎么会从山林中钻出来,而且还如此狼狈,还如此奇怪。”秦武疑惑不解的问起来。 镖队常年经赤谷关在大楚与伊列国之间往来,每次进出关隘都需要办理通关文牒,所以免不了和驻关的赤谷骑军打交道,对于这身铠甲他自然很是熟悉。 “难不成是进山剿匪?”卢正旺回答道。 “应该不是。”秦振东解释起来,“这一路上都没看见有骑卒巡逻、警戒,也没听到任何不同寻常的动静,应该不是剿匪。” “莫非,莫非他们就是劫匪!穿着一身和赤谷骑军一样的铠甲正好借势打劫!”这个疯狂的想法突然闪进卢正旺的脑海,他急忙看向秦振东,惊慌地将这个荒唐但现在看起来又有鼻子有眼的猜想说了出来。 听了这个大胆的猜想,秦振东立即又在这些骑卒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了一遍,随后微微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你看他们的兵器,不管是刀,还是弓箭,都是清一色的制式军械,铠甲也一样,都是统一配备的军用装备。这些民间都是不太可能有的,要知道私自制造、使用都是死罪。而且这一身的装备所耗也不菲,劫匪未必下得了这个血本。” “那我就放心了。”卢正旺拍了拍胸口,“只要不是土匪就好。” 不过这一幕又实在过于诡异,秦振东也搞不明白其中的猫腻,所以虽嘴上这么说,但心中也有些狐疑,于是暗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提防着出现突发情况。 待全部走出了山林,这些赤谷骑卒也都很自觉地列成一队,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回营之路。 两队人马越走越近,看着迎面走过来的一支全副武装的镖队,赤谷骑卒丝毫没有感到惊讶,显然,对此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了。 不过看见那些镖师个个手握单刀,露出一脸紧张、戒备的表情,他们的心里立即生出一阵不满和嫌弃,当即暗暗腹诽起来“他娘的,这帮兔崽子,这是在防谁呢,老子天天护着你们,你们怕个鸟啊,真他娘的是一帮胆小如鼠的怂蛋。” 待人走近,秦振东又往这些骑卒的身上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从他们的神情、气质、行为举止他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支队伍的确是赤谷骑军。毕竟他曾经也是那里的士卒,虽然离开快三十年了,但那股只有在军队里才能养出来的肃杀气息,他无比熟悉,甚至还能与之产生共鸣。于是立即大喊“收刀!行礼!” “哐”,听了总镖头的命令,众镖师齐齐收回单刀,然后全部微微侧过身,抬起双臂,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礼,动作干脆利落、整齐划一。 “路遇士卒、公差必行礼。”这是威远镖局一贯的作风,在镖局创立之初,秦振东便立下了这一规矩。先不说出生入死、保家卫国的大义,单凭这不辞劳苦为客商保驾护航的义举,他便感觉应该行上一礼。 这一连串整齐如一的动作看得一众赤谷骑卒眼前一亮,给他们施礼的客商镖师他们见得多了,但像这么整齐、利落的还真不多见,如果不是训练有素是万不可能做到的,于是心中的不满立即烟消云散,甚至生出了几分敬佩,然后也纷纷拱手还礼。 两方人马均面带敬意,一队向东,一队向西。 好一幅鱼水情深、军民融洽共处的和谐画面,当然若是将一脸倨傲、不屑的楚宗宝排除掉就彻底完美了。 他不知道为何这些傻不楞登的骑卒要给这帮乡巴佬回礼,不过也不想知道。“这些可笑的把戏,既然他们喜欢,那就随他们好好地玩儿去,反正也没碍着自己。”他漠然的想着,高傲的眼神睥睨着从身旁经过的乡巴佬,仿佛是在防着他们突然凑过来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见这些镖师的发型、服装、武器全都一模一样,甚至连坐姿、手势都毫无二致,赤谷军骑卒不禁暗暗感叹“他奶奶的,这镖局管理地还真是严格,都快赶上我们赤谷骑军了。” 突然一位蛾眉曼睩、肤白如玉、丽质天成的美貌女子毫无征兆地闪进他们的眼睛,她也穿着和其他镖师一样的黑色劲装,不过这衣服穿在她的身上的感觉可完全不一样,不仅不会显得刻板、僵硬,反而将她的身材凸显得更玲珑、修长,而且让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在寻常女子身上不可能存在的干练、英武之气。 虽然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竹制的笠帽,帽檐挂着如云般柔软的白丝巾,但是透过半撩起来的丝巾,他们还是敏锐地抓住了那张如出水芙蓉一样的俏脸。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足以将他们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感觉好像看见了仙女下凡,只感觉呼吸都慢了半拍。 秦怜儿虽是女子,但素来以威远镖局镖师的身份自居,镖师的劲装虽然形式简单,但她却特别喜爱,但凡同行,也一定这么穿。 虽然她也同其他镖师一样,毕恭毕敬地抱着粉拳,不过,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一直在这些骑卒身上警惕地扫来扫去。 她不是不相信父亲的判断,而是敏锐的察觉到这些人好像跟真正的骑卒不太一样,他们身上确实散发着骑卒该有的肃然正气,不过这里面似乎也夹杂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痞气,所以心中总感觉有些不安。 不一会儿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引起了秦振东几人的注意,这人好像不是骑卒,因为别人都穿着铠甲,他却穿着华美的锦服,而且别的骑卒都抱着拳,就他是个例外,不仅没有任何表示,脸上竟还带着倨傲,眼中甚至充满了不屑和鄙夷,实在太过扎眼。 不过几人也并不在意,毕竟礼节这东西全凭心意,无关是非曲直。 楚宗宝一直拧着脖子,简直就像一只高傲的天鹅。但是,当他看见一张灵巧绝美的俏脸从眼前一闪而过时,心中巨震不已,再也高傲不起来了,急忙转过身体,眼睛瞪得浑圆,垂涎欲滴地盯着这位美丽的女子,视线还贪婪地在她的身上逡巡着,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仿佛也顺带着将这美人吞进了肚子。 这副花容月貌他当真是第一次见到,这美人明明是楚人,面容里却带着几分异域风情,那白皙的脸蛋,高耸的鼻梁,深深的眼窝,明亮的大眼睛,直让他垂涎欲滴。那浓密纤长的睫毛就像猫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脏,让他心急如焚,好像受到了炭烧火燎。 他当即拉住缰绳停下来,用喷火一样的目光牢牢地锁定着这位让他神魂颠倒的美丽仙女。 秦怜儿自然注意到了这人毫无顾忌、赤裸裸的无礼眼神。“哼!”她心中一阵火起,当即拉下挂在帽檐上的丝巾,将脑袋紧紧地遮住,同时双腿轻夹马腹,向前快走了两步。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否则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一刀砍了这个令人生厌的登徒子。 秦振东几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小子的眼神,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不一会儿镖队就走远了,楚宗宝依然停在原地,愣愣地盯着美人的身影。 见此情形,钱大用立即轻咳一声,悄悄提醒起来“殿下,天色不早了,不到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我们赶紧上路吧,而且再耽搁下去,晚饭恐怕就要被抢完了。” 楚宗宝正回味着刚才那惊鸿一瞥,突然就被钱大用这厮给打断了,心里非常不爽,当即不耐烦地骂起来“吃,吃,吃,你他娘的就知道吃,没看见小爷正忙着的吗?” 当这这么多下属的面挨了一顿骂,钱大用感觉很是尴尬,不过也只能忍着,紧接着又凑到世子耳边小声说起来“殿下,小的明天陪你去一趟馥华楼便是,这次我好好安排一下,咱们多待几天,尽情地享受一下。” 这一说,楚宗宝立即想起了馥华楼上的那个一直让他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西域美娇娘,她也有着不俗的美貌,而且那身材真是绝了,丰润饱满,凹凸有致,看上一样就能让他欲罢不能。不过美中不足的是她身上的胭脂味和风尘气重了一些,让人生不出疼爱、怜惜。 但是,眼前这位仙女就不一样了,不仅拥有不输于她的容颜,而且更年轻、更单纯,再配上那一身的干练劲装,更多出一份她绝对没有的英气,立刻就将她比了下去。 “不行!”楚宗宝当即斩钉截铁地喊起来,“我就要她,你现在就去把人给小爷弄过来。” 第99章 见色起意(中) 一听这话,钱大用焦急不已,立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殿下,万万不可!看那女子的穿着打扮,应该就是这只镖队的家人内眷。如果是寻常人家倒是无妨,咱们随便施些小钱,就可以将她买过来。但是,镖局可不是寻常人家,在威武城,他们大大小小也算得上是一方势力,自然也不缺钱,而且我们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我看咱们还是去馥华楼吧,殿下应该有三天没见到那个风情万种的西域美娇娘了吧。”说完还“嘿嘿嘿”得笑起来,笑得极其猥琐,极其谄媚。 然而,不说这还好,一提这楚宗宝便立即急眼了,当即一脸不屑地喊起来“镖局!镖局怎么了?能有多大的势力,能大得过小爷?告诉你,这小妞儿,小爷认定了,这世上也没有我楚宗宝得不到的东西。再说了,咱们是什么,骑军,正儿八经的骑军,人还比他们多,要是连这几个人都搞不定,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殿下!......”钱大用还欲再劝。 可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楚宗宝的怒斥打断了“没用的东西,别他娘的叽叽歪歪了,跟小爷过来。”说完也懒得再废话,当即打马冲了出去。那小美人儿正越走越远,他已经等不及了。 见世子追出去,钱大用稍一犹豫后也赶紧带人追上去,不过心里却一阵叫苦不迭“我的祖宗嘞!可千万别给我惹出什么大麻烦!” 经过刚才的虚惊,秦振东几人的情绪又都放松了下来。而且过了虎丘岭,路况就好多了,也可以将速度提起来了,想到马上就能到家,几人就特别开心,又愉快地畅聊起来。 阿克苏的店铺扩展得比意料中的还要顺利,卢正旺很是春风得意,他开心地看着秦振东,豪爽地说道“秦老弟,今天夜晚我做东,馥华楼,武威城最好的酒、最好的肉,让兄弟们吃个痛快。” “哈哈哈”,秦振东开怀一笑,“大可不必,这都是我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刚才那队骑军就奔到了眼前,还顺便带来了一阵呛人的灰尘。 秦振东一抬右手,沉声命令道“停!” 听了总镖头的命令,整支镖队当即停下来,一众镖师也都扭过脑袋,疑惑不解地看着这支去之又返的赤谷骑军。 怜儿的眉头紧紧地皱着,小手立即扬起来,扇动着扑面而来的灰尘。同时拉紧了丝巾,她可不想让那讨厌的登徒子再看到自己的脸。 赤谷骑卒赶上来后一字排开,与镖队相对而立,这画面与刚才擦肩而过的场景很是相似,不过这次双方都没有抱拳,空气中也不见了刚才那种融洽的气息。 秦振东在这些骑卒身上扫了一眼,最后视线停在中间这位高大魁梧的中年汉子身上,因为他的铠甲最是显眼,胸前的护心镜上烧铸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熊罴。 这补子秦振东还是认识的,他记得这个官补对应的级别应该是都尉,很明显,在这群人里面这人的官阶是最大的。于是立即打马迎上去,恭恭敬敬地抱了抱拳“草民秦振东,是威远镖局的总镖头,我代表威远镖局拜见将军,不知将军拦下我等所为何事?”说话时脸上还带着友善的笑容。 钱大用瞥了一眼世子,见他正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位姑娘,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苦涩,然后也抱拳回了一礼“我是赤谷骑军都尉钱大用。”然后一指身旁的楚宗宝,“这位是泰安城来的,胶东王府的世子。” 听了这话,秦振东心中一惊,他早就听说武威城来了一位浪荡不羁的公子哥,据说身世相当惊人,其父是朝中权势滔天的王爷。此人一来,城中“最负盛名”的浪荡公子薛启武都只能一改往日的飞扬跋扈,立马变成了一个小跟班。还听说,两人去年曾在馥华楼喝了整整一个月的花酒,闹得馥华楼好不热闹,人人自危。https:/ “原来这些传闻都是真的,而且他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世子,难怪刚才摆出一副唯我独尊、高高在上的神态。”秦振东吃惊之后又连忙朝楚宗宝抱了抱拳“草民秦振东拜见世子殿下。”不管这世子人品如何,这个礼节并不能少。 不过楚宗宝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自从赶到这里视线就没有从怜儿的身上离开,而且眼神里满是猥琐。 看到这登徒子下流的眼神,怜儿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一双粉拳死死地攥着,捏得缰绳“哗哗”作响。若不是担心给镖局惹来麻烦,她管你是不是什么狗屁的世子,非要冲上去将这王八蛋打得满地找牙。她狠狠地瞪了楚宗宝一眼,然后便躲到卢叔叔身后,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见这姑娘躲着自己,而且还对自己横眉怒眼,冷面相待,楚宗宝感觉既失望又愤怒。从小到大,在王府内,甚至是泰安城,哪个女子见了他不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的,像这样嗤之以鼻的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不过紧接着心里又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征服欲,这反而让他更加疯狂,他当即吃了秤砣铁了心,发誓一定要得到这个既漂亮又特别的美人儿。 “殿下?”见楚宗宝又呆愣住了,钱大用小心地提了一个醒。 楚宗宝这才瞥了一眼身前的秦振东,不过丝毫提不起兴趣,又直愣愣地看向后面,直截了当地开了口“让那位美人儿出来说话。” 此话一出,顿时惹来一片哗然,连钱大用都楞了一下,他没想到世子竟然如此直白,他自己也感觉很是尴尬。 而秦振东、卢正旺、秦武、包括一众镖师们均顿时义愤填膺、愤怒不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荒唐无礼、厚颜无耻之人,恐怕被坊间“誉为”雍州第一纨绔的薛启武在他面前也是小巫见大巫。 镖师在外走镖讲究“三分保平安”,所谓的“三分”分别是带三分笑,让三分理,饮三分酒。这不仅是一个合格镖师的修养,也是他们的行为准则。 作为总镖头,秦振东自然深谙这一准则,所以哪怕是心里的熊熊火焰已经烧上了天,对着这个色胚依然带着三分的微笑。他强压住心里的怒气,语气尽可能温和地回答道“回世子殿下,小女年纪尚幼,尚不知轻重,不懂世故礼节,难登大雅之堂,恐怕会冲撞了殿下,殿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草民便是。” 听出眼前这人是那美人儿的父亲,楚宗宝难得恢复了一丝耐心,然后收回视线看着秦振东“那姑娘叫什么名字?今年芳龄几何?” 听了这两个问题,秦振东顿时火冒三丈,脸色也立即阴了下去。不过他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奋力地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然后才不卑不亢地回答“小女名为秦怜儿,今年刚满十四岁。”他谎报了女儿的年龄,特意少报了三岁,希望这色胚知道女儿的年纪后便会自觉作罢。 “嗯,不错。”楚宗宝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心地自言自语起道“怜儿!人如其名,惹人怜爱,年纪也刚刚好,小爷喜欢。” 听了这话,秦振东脸色顿时大变,要知道他可是一怒就敢暴打上官的人,如何能忍受一个色胚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轻佻地对自己的爱女评头论足,于是当即沉声质问道“不知世子此言是何意?” 见秦振东怒火渐起,看着实在不像一个好欺负的善茬,钱大用不禁暗暗叫苦“他娘的,这事儿恐怕是没法善了了。” 见秦振东言语突然强硬起来,楚宗宝感觉自己世子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不禁冷冷一哼,针锋相对道“小爷的意思还不明显吗?既然汝等乡野糙汉听不懂小爷的话,那小爷就说得再直白一点,小爷看你家闺女姿色尚可,想将她收入房中给小爷端茶倒水,顺便暖暖被窝,这下总能听得明白吧。” 听了这些污言秽语,怜儿哪里还能控制得了心中燃起的滔天怒火,当即打马冲出来,“噌”得抽出单刀,顺势一挥,指着楚宗宝“你这下流的色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等不及要去投胎了吧。” 楚宗宝和一众赤谷骑卒哪里能料到一个小姑娘会突然站出来,而且是以这样的霸气之姿站出来,都被震得目瞪口呆,一时没回过神来。 秦振东伸手压下女儿手里的单刀,盯着楚宗宝,朗声说道“多些世子垂青,但小女毕竟年幼,小人也尚无为其订立婚约的打算,还请世子原谅。”这话说得还算客气,但其中的意思已经表达地足够清晰。 见这美人举着刀对着自己破口大骂,这镖师也竟敢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自己,楚宗宝当即恼羞成怒,当即拧着脸阴阴地喊起来“果然是乡野村夫,既无知又无礼,小爷懒得再与尔等逞口舌之快,小爷明确地告诉尔等,小爷现在就要把她带走,尔等能耐我何?” 第100章 见色起意(下) 听了这话,秦振东的心里当即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急感,他赶紧转动大脑,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全部预演一遍,并且逐一思考着应对之策。 见秦振东不说话,楚宗宝以为这乡野村夫终于知道害怕了,便立即洋洋得意地嘲讽起来“我还以为你的骨头有多硬呢,原来也不过如此。早知道这样,何必废那么多口舌,他娘的,小爷的嘴都说干了。告诉你们,小爷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谁这么威胁过,你们现在乖乖地把人交出来,小爷一高兴,说不定就可以免了你们的大不敬之罪,否则定要你们好看。”一阵耀武扬威后,他感觉心里极其畅快,然后斜看着天空,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这张狂的笑声穿过紧张的人群,在寂寥的山谷中不停地回荡,显得极其突兀,极其诡异。 笑声停止后,他又盯着秦振东,咬着牙继续威胁“喂,老家伙,想清楚没有,自觉点,乖乖地把女儿交出来,要不然,小爷就不客气了。告诉你,千万别等小爷自己动手,小爷要是动起手来,有的是手段把你们这群莽夫抽筋剔骨、碎尸万段。”威胁完便阴阴地看着秦振东,好像在等着他痛哭流涕地把自己可爱漂亮的女儿献出来。 在这二世祖欺负自己的妹妹时,秦武就已经怒发冲冠,但是有父亲在前方交涉,他也只能耐着性子,强忍着怒火站在后面。但听这王八蛋此时又侮辱自己的父亲,他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拍马臀“腾”地冲到楚宗宝身前,“唰”得抽出单刀,用闪着寒光的刀刃指着楚宗宝的脑袋,张口大骂“来呀,不知礼义廉耻的小畜生,今天我倒要看看谁会被抽筋剔骨,碎尸万段。” “噌~”,见三镖头赫然拔刀,一众镖师也纷纷抽出单刀。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虽然他们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人,但个个皆是深明大义、嫉恶如仇的义士。平日里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仗着出身便自命不凡,实际上却一事无成的世家子,更别提那些仗势欺人、无恶不作的二世祖。像楚宗宝这样的败类,他们一向深恶痛绝,管他是哪里来的神仙,只等三镖头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可以冲过去砍了这二世祖的狗头,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钱大用一看形势将要失控,急忙开口大喊“大胆!反了天了你们,知道这位是谁吗?这可是世子殿下。知道他的爹是谁吗?那可是堂堂的胶东王,政事堂的中书令。你们此举如同谋反,知道吗?他奶奶的,先摸摸你们头上有几个脑袋,看看够砍几次吧。”说完大手往前一挥,命令道“全军准备!谁若敢对世子动手,杀无赦!” 听了这话,两边的骑卒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强抢民女,这事儿确实不地道,难道还要杀人?他们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见左右的人都没反应,钱大用当即大怒“他娘的,都聋了吗?知不知道违抗军令的后果是什么?” 听了这话,这些骑卒也不敢再犹豫了,纷纷张弓搭箭,紧张地瞄着前面正蠢蠢欲动的镖师。这些镖师看起来好像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尤其是现在这副目眦欲裂、怒目相向的样子,看起来杀气十足,他们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 其实钱大用实在不想插手这档子破事儿,毕竟他不是土匪而是楚国的军人。那姑娘确实好看,但还不至于让他干出杀人越货的勾当。况且,就算把人抢来了,也轮不到他染指,所以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实在不明智。而且这些镖师看起来个个训练有素,可不是三下两下就能打发的,真把他们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事情就没法收场了。 而现在之所以突然变得如此积极,是因为他见秦振东一言不发,好像是吓坏了,就立马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举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他感觉只要再强硬一点,给秦振东再施加一些压力,定能逼他就乖乖范,问题便能迎刃而解。只需要一个恫吓,不仅能轻松的解决问题,还能让世子殿下看到自己的能力,他何乐而不为。 见秦振东依然一声不吭地杵在那里,钱大用感觉自己的计谋即将得逞,心中的焦虑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还暗暗得意起来。 眼看两队人马剑拔弩张,冲突一触即发,卢正旺赶紧站出来。他驱马挤到秦武和秦怜儿身前,打了个“不能轻举妄动”的手势,并示意他们退到后面。 对于卢叔叔,秦武、秦怜儿还是相当敬重的,所以虽然心中不甘,但还是遵从了指示。 待两个孩子退下,卢正旺立即毕恭毕敬地对着楚宗宝和钱大用各施了一礼“小人拜见世子殿下,拜见将军,常言道‘和气生财’,大家在雍州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特别是世子殿下,您可是皇亲国戚、宗室贵胄啊,咱们犯不着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常言道‘兵者,凶器也。’没事儿就动刀动枪可不吉利啊。” 见有人出面调停,钱大用很是开心,正要说几句场面话,让大家都能就坡下驴,哪成想楚宗宝又抢先开口了“你又是何许人也?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他斜眼瞅了卢正旺一下,话里满是阴阳怪气。 卢正旺也不生气,笑呵呵地回答“小人卢正旺,武威城人,小人在武威城经商已四十年有余,同武威城知府魏大人、雍州州牧薛大人都是老交情,同这位秦总镖头也关系匪浅,我这秦老弟冲撞了殿下,小人斗胆为他赔罪。” “哼!”楚宗宝冷冷地哼了一下“怎么的?认识两个芝麻大的官儿就敢跑来管本世子?我看你是太把自己当根葱了吧。” 卢正旺又施了一礼,恭敬地回答“就算给小人一万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对世子指手画脚,小人只是想着世子不辞劳苦为我等保驾护航,小人还未曾报答,只想为赤谷骑军捐些身外俗物,为世子及诸位弟兄改善一下生活,仅此而已。” 楚宗宝“呵呵”一笑,冷冷地问起来“哦?那你觉得我们这些人值多少身外俗物啊?” 卢正旺回答“小人不才,在雍州经营四十年也算是小有所成,稍有盈余。只要能让世子及诸位兄弟满意,小人定竭尽所能,不遗余力。” 卢正旺清楚怜儿在秦振东心里的地位,更清楚秦振东的为人,如果他不出面今天这一关恐怕是真过不去了。他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心理准备,毕竟钱财只是身外之物,只要能过了这一关,今后有的是机会再挣回来。 楚宗宝“嗤”得一声冷笑,鄙夷道“小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小爷面前这般说大话。”然后一指后面的虎丘岭“小爷的要求并不高,只要你能用身外之物从这里堆到那个山头,小爷二话不说立马转身离开。” “他娘的,这小王八蛋,压根儿就没有解决问题的打算。”听了这话,钱大用也不禁在心里暗暗骂了楚宗宝一句。 这话把卢正旺噎得一愣,不过还是努力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和颜悦色地说道“世子说笑了,小人哪能有如此通天之能。”他转身指着旁边货车上的大箱子,“小人的商号内正好备有这样的两大箱备用银两,都是清一色的五十两标准银锭。待小人回去后再凑一箱,一共三大箱,小人定亲自将它们送到世子手中,礼轻情义重,还望世子不要嫌弃。” “我的天哪,这得多少钱?” “三大箱啊,这箱子比我家的桌子都大啊。” ...... 卢正旺一番话犹如投入湖面中的一块石头,瞬间激起千层浪。这些士卒大多都是贫苦人家的子弟,哪见过这么多银子,一时间不禁发出声声惊叹。 然而楚宗宝却“嗤”地一笑,脸上堆满了鄙夷之色,当即破口大骂起来“肥猪,就这点实力也敢来当和事佬?你打发要饭的呢。” 听了这话,卢正旺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在武威城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受到过如此羞辱,心头也不禁涌起一阵怒火。 “哈哈哈”,见卢正旺吃瘪,楚宗宝开心得不得了,正准备再出言讥讽几句,这时秦振东终于有反应了。 秦振东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什么化解此番困境的好办法,交出自己的女儿是万万不能的,但是和这色胚对抗也不是明智之举,毕竟人家是官自己是民,而且人家现在还手握重兵,掌握着生杀大权。如果自己没有成家立业,没有这么多兄弟要照顾,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杀过去将这色胚给大卸八块,大不了事了拂衣去,从此亡命天涯。 但是现在,他不能。他的还有家庭,还有镖局,还有一帮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就在他纠结之时,卢老哥的一番话给了他极大的启示,于是赶紧朝前方的一名镖师喊起来“韩算盘,将咱们的家当拿过来。” 第101章 奋起反击(一) 听了总镖头的命令,前方马车上的一名身形略瘦、看起来带着几分文气的中年镖师立马从座位下翻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木箱,然后抱起来,小跑着赶了过来。 秦振东探下身,伸手一勾将木箱掀开,刹那间一道道白光迸射而出,直刺人眼。只见箱内流光四溢、银芒流转,一层层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如拳头般大小的大银锭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韩算盘抱着这箱银锭特地往前走了两步,又分别朝左右转了转,他就是要让这群兵匪好好看一看。 “哇!”众骑卒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巴,虽然卢正旺已经许诺了三大箱银锭,但是众人并未亲眼得见,这一箱虽小,但是那白花花的银锭带来的视觉震撼就清晰地摆在眼前。 整个赤谷骑军,哪个不是几辈子的贫农出身,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在入伍前都吃不上一顿饱饭。在他们的世界里,钱指的就是那一枚枚的小铜板,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碎银就已经是极其稀有的物件,所以箱子一开,他们顿时就被这耀眼的银光晃花了眼,一个个定在那里愣愣地说不出话来了。 见楚宗宝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变化,秦振东赶紧补充“这箱银锭只是草民走镖时应急所用,自然入不了殿下的法眼。若殿下信得过草民,草民这就回家再筹措几箱,然后亲自送到殿下及诸位将军眼前。” “嘶!”听了这话,一众骑卒立即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便交头接耳起来“刚才那个有钱的富商已经许下了三大箱银锭,再加上这几箱那得多少啊?” “我怎么知道多少,不过我相信,这要是一平分,咱们每个人立即就能变成远近闻名的富家翁。” “有了这钱咱们还当什么穷兵啊,回家当地主多来劲儿啊。” “就是啊。” 骑卒们都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都盼望着世子殿下能见好就收,千万不要弄得没法收场,人财两空。于是当即纷纷转过脑袋,用炙热、贪婪的眼光紧紧地盯着楚宗宝。 钱大用也悄悄地瞥了楚宗宝一眼,劝慰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不过一看到那张冷酷、阴沉的脸,又立即识趣得将话生生地吞了回去。 楚宗宝自然注意到了众人的反应,心头立即窜起一阵怒火,他感觉这帮没出息的东西狠狠地丢了自己的脸。倘若现在不是正在与这群土包子对峙,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拿鞭子抽死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混蛋。 感觉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他当即挥起马鞭,对着韩算盘的脑袋“呼”得抽了下去。 韩算盘正抱着满满一箱的银锭等着这混蛋世子的反应,见他突然挥鞭,立即往旁边躲闪,不过这一箱银锭可着实不轻,严重影响到了他的反应速度。他只晃了一下,那粗长的马鞭便已经“啪”得抽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立即感觉肩膀上传来一阵钻心的巨痛,随即猛地打了个踉跄,然后手一滑,那箱银锭便“砰”得砸在地上。“哗啦啦”,一整箱的银锭直接摔出箱子,散落一地。 见世子殿下突然出手,再看到那箱银锭滚翻在地,众士卒一颗颗急切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几个正浮想联翩的士卒也立即被惊醒,局势变幻得过于突然,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https:/ “老韩!怎么样?”秦振东急忙询问。 “没事儿,没事儿。”韩算盘捂住肩膀痛苦地爬起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我们?”秦振东当即瞪着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宗宝,愤怒地问起来。 “呵呵呵~”,楚宗宝一个劲儿地冷笑,笑完了才漫不经心的回答“你们惹到小爷了,小爷很生气,小爷现在不仅想要你的女儿,也想要你家的银子。”说完看了一眼卢正旺,又补充道“对了,还有这头肥猪,他家的银子我也要得到。” “混小子,休要欺人太甚,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你真以为世上没有王法了吗?你真以为这世上就没人能管得了你了吗?”秦振东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怒火了,抬手一指楚宗宝,骂了起来。 “哈哈哈”,楚宗宝就好像听到了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放肆地笑起来,笑完后立即大喊“他娘的,小爷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王法。”说完看向左右,“来人,将这乡野村夫给小爷杀了。” “杀人?这就要杀人了?这不就等同于杀人越货吗?这么做跟土匪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银子怎么办?”听了这命令,众骑卒立即傻眼了。 刚刚才燃起的和平解决纠纷并顺便捞一笔外快的希望瞬间就要破灭,钱大用也急了。他赶忙朝秦振东喊起来“秦总镖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女儿跟了咱世子殿下将来说不定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封个王妃当当,这可是你们秦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来的,你就别犹豫了,更不要犯糊涂。” 秦振东嗤之以鼻“福气?将女儿送到这种人渣手里也叫福气?这种福气我秦某人高攀不起!” 见这乡野村夫三番五次辱骂自己,而且这群胆小鬼竟也敢不听自己的命令,楚宗宝顿时怒不可遏了,随即一把抢过身边一个骑卒的弓箭,然后立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弓拉满。 见世子殿下张弓搭箭,钱大用大惊失色,急忙高喊“世子殿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见楚宗宝瞄准了自己,而且有松手放箭的意思,秦振东急忙抽出单刀护在胸前,同时身体快速后仰,做好了闪躲的准备。 对于这个屡次侵犯自己威严的糙汉,楚宗宝气愤到了极点,他确实想“擒贼先擒王”,直接一箭射死他。不过就在放箭前的那一刹那,心中突然闪过一阵电光“这糙汉子正是那小美人的父亲,如果杀了他,她肯定要恨死自己了,也不好再俘获她的芳心了。这个多管闲事的胖子倒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杀了他既不影响大局,又可以起到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作用,一举两得。”于是急忙将弓箭转向卢正旺,然后猛地松开捏着箭尾的手指。 “嗖”,一支拖着白色尾翼的箭矢立即像一道闪电一样飞了出去。 见楚宗宝突然将弓转向卢正旺,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秦振东顿时脸色大变,只感觉身体里的血也突然凉了一半,立即张口怒骂起来“竖子!你敢!” 同时伸长了手想要把卢正旺拉开,然而他现在依然处在半后仰的状态,身体压根就反应不过来,只得歇斯底里地大声嘶喊“卢大哥!快闪开!” 见楚宗宝的弓箭突然指向了自己,卢正旺骇然大惊,不过身体却愣愣地呆坐马上,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听了秦振东的大声疾呼,才想起来要向一旁躲闪,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想要灵活地移动如此肥胖的身体可不是一般的艰难。 身体刚动了一下,他就瞥见一道亮光已经闪到胸前,然后便听“噗”的一声,一个坚硬的东西已然洞穿了胸口,刺进了自己的心肺。 他先是感觉到胸膛里传出一阵凉意,紧接着这凉意立即化为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摧心剖肝的剧痛,“啊~”他当即痛苦的叫起来。 他感觉胸口好像漏了一般,滚烫的热血流到那里后便开始止不住地往外涌。他还能感觉到身体其他部位的血液正在停止流动,接着手脚便开始慢慢变冷。他急忙抬手,颤颤巍巍地摸向胸口,然而手指还没碰到那支大半个箭杆已经没入胸腔内的箭矢,身体就已经失去了平衡,慢慢地倒了下去。 “卢大哥!”秦振东撕心裂肺地大吼了一声,然后急忙跳下马,一把抱住卢正旺摇摇欲坠的身体,小心地将其扶下来。 见那支箭矢已经有大半没入卢正旺的身体,鲜血正“哗哗”地向外翻涌,已经将他胸前的衣服浸透,秦振东当即焦急地呼唤起来“卢大哥!卢大哥!” 听到了秦振东的呼喊,意识已经模糊的卢正旺又强撑着竖起脑袋,失去焦点的双眼又突然爆发出一丝亮光,他紧紧地盯着秦振东,“啊,啊”缓缓地张开嘴,可刚要说话,一股鲜血便涌入喉咙,然后突然从嘴里喷出来。 秦振东悲痛欲绝,急忙回过头大喊“快!快备车” 可卢正旺却摇了摇头,然后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着楚宗宝,“杀!杀!”刚模模糊糊地吐出两个字,嘴里又喷出一口鲜红的血液。最后只得将眼睛瞪的浑圆,眼神就像刀一样,带着不甘,带着怨恨,恨恨地射向楚宗宝。 没一会儿,他的手臂便“咚”得摔了下来,眼睛也渐渐地失去了最后一丝的光彩。 “卢大哥!”秦振东痛苦地喊起来,不过卢正旺却再也没给不了任何回应了。 秦振东颤颤巍巍地伸出手,轻轻地帮卢正旺合上双眼。“啊!”然后对着天空大吼起来,满腔的怒火顿时窜出身体,直冲云天。 紧接着,便如杀神一样径直站起来,用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楚宗宝,咬牙切齿地喊了一句“灭绝人性的小畜生,今天爷爷就收下你的狗命,为我卢大哥陪葬。”喊完立即举起单刀,大步流星地冲杀过去。 第102章 奋起反击(二) 楚宗宝虽然坏事做尽,但杀人这还真是第一次,不过他杀人后的反应当真是异于常人。不仅没有初次取人性命的惊慌、恐惧,反而表现出了非一般的镇定,这一点哪怕是李元吉也只能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看着卢正旺倒下去,胸口里不停地涌出腥红的鲜血,他的头脑“腾”得沸腾了,身体里也立即升起一阵兴奋、躁动,心中激动地寻思着“这就是杀人的感觉吗!?” 直到看到秦振东双目血红,仰天长啸,看上去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他这才如梦方醒,随即便感觉到一阵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惧飞速袭遍全身,于是慌忙大喊起来“快!快保护我!”喊叫的同时快速拉动着缰绳,仓皇地往后挤。 一直龟缩到人群的最后面,他依然不放心,又催促着两边的骑卒往身前靠,等他们将前面的空隙挡得死死的,才稍微找到了一丝安全感,然后透过狭窄的缝隙畏畏缩缩地朝外窥探。 见父亲杀出去,秦怜儿、秦武以及一众义愤填膺的镖师也紧随其后,立即朝这些人面兽心的兵匪发起了攻击。 眼看着卢正旺中箭,最后痛苦地死去,钱大用的心也一步步沉入了谷底。这次的麻烦可不得了了,这可不是喝酒吃肉玩儿女人那么简单了,这可是人命,而且还是一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的命。他的脸铁青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不过在心里已经将楚宗宝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一个遍。 不过他毕竟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一个坚决果断的狠人,电光火石间就已经将自己的后路梳理地一清二楚。他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现在再想走回头路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现在唯一的出路便是坚定地站在世子一边,陪他一条路走到黑。毕竟世子的后盾是天,只要这天塌不下来,他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见秦振东提刀杀过来,他立即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攻击的命令“放箭!放箭!保护世子殿下!” 众骑卒自然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屠戮无辜、助纣为虐,但既然上了这条贼船,他们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而且看到对面的镖师纷纷杀过来,他们也丝毫不敢再犹豫,当即松开手指,一支支箭矢立即“嗖飞了出去。 双方的距离本就极近,箭矢从这么近的距离射出去,如果没有高人一等的应变能力确实极难躲避。所以一轮箭矢射罢,就已经有近十名镖师被不幸射中,其中有五六人立刻栽倒在地,失去了动静。云九小说 不过这么近的距离对射手来说也是一柄双刃剑,躲过这一轮箭矢的镖师,几步便冲到了他们的身前,不等他们再次挽弓,明晃晃的牛尾大刀就迅速捅进他们的身体。 秦振东施展出“灵猿附壁”的绝妙身法,身形左躲右闪,灵巧地避过好几支箭矢,然后踏步猛蹬,使出一记“龙腾虎跃”“噌”得高高跃起,抡着大刀直接朝着楚宗宝的脑袋扑过去。 钱大用眼疾手快将手中的铁弓朝空中猛地一扔,然后抽出战刀飞身从战马上跃起来,迎了上去。 秦振东眼睛里只有楚宗宝,只想第一时间取了他的项上狗头,不过扫到一张硬弓朝自己猛砸过来,也只能偏头躲避。 然而这弓刚飞过去,后面又闪出一个人影,这人手里举着一柄明晃晃的大刀,直直地朝他的脑袋劈砍过来。 他赶紧转过单刀,朝右横扫过去,只听“砰”的一声,两人的大刀猛烈的砍在一起,爆出一阵刺眼的火星。 “噗通”,两人齐齐从空中掉落在地,又各自猛退了两步,才重新稳住身体。 这一刀,两人均使出了全力,待人站稳,各自的大刀仍在“嗡嗡嗡”得震动个不停。 感觉虎口一阵酥麻,钱大用心里不禁一惊“他奶奶的,这镖师功夫果然了得,这刚猛霸道之劲犹在我之上,难怪油盐不进。” 不过转念一想“击败了这样厉害的人物岂不是更能凸显自己本事。”于是立即转头朝楚宗宝喊起来“世子殿下,不要害怕,看我怎么收拾这镖师。” 不过,他不知道楚宗宝此时已经陷入了呆滞,刚才这一刀的撞击就发生在他头顶不远的地方,那一阵刺眼的火光,直刺地他胆裂魂飞、惊恐不已。 秦振东又恨恨地看了楚宗宝一眼,刚才他若是再快一点就能直接跳过去,一刀宰了这小畜生的狗命,所以心里满是痛恨、不甘。 他瞄了一眼正在颤动的单刀,发现刀刃上赫然多了一个豁口,心中不禁一凛,看来民间私铸的单刀确实比不上军中的制式武器,不过此时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即深吸一口气,挥刀向钱大用杀过去。 他的刀法原本就刚猛雄劲,此时又满腔怒火,心中充斥着滔天恨意,所以刀刀皆倾尽全力,将单刀挥舞地疾如风,快如电,刀势如长虹贯日。 钱大用人品虽然上不了台面,但是功夫着实不赖,和秦振东缠斗了几十个回合,竟也丝毫不落下风,看来他这个赤谷骑军都尉也并不是浪得虚名。 两人针尖对麦芒,在这狭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打的风生水起。 见秦振东步步紧逼,刀刀致命,钱大用丝毫不敢大意,接连使出了“野马分鬃”,“饿虎扑食”,“神龙摆尾”一系列自己最拿手、最得意的招式,和他又激战几十个回合,不过这不仅没能让他控制住场上的形势,随着秦振东越攻越猛他反而感觉越来越吃力。 而秦振东则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越战越勇,招式越来越犀利。 钱大用的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惧意,心里快速思考着摆脱的办法,现在哪里还顾得上如何在楚宗宝面前显摆,得先保住性命要紧。 哪知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秦振东突然飞出一脚,“砰”得踹在他的胸口上。他立即倒飞了出去,最后“噗通”一下砸在地上。 秦振东见状,急忙追出两步,然后一跃而起,双手握着单刀对着他的脑袋狠狠地砍下去。 钱大用大惊失色,赶紧举刀格挡。随即便听见“哐”的一声,两刀又重重地撞在一起。 紧接着又传出一记“咔嚓”的声响,就见秦振东的单刀突然断为两截,另一半刀身直接飞出一丈开外,最后“噗”地插进路边的草丛中。 “哈哈!”钱大用一阵狂喜,随即接连挥出数刀逼退秦振东,忍不住得意洋洋地嘲讽起来“就凭你这破铜烂铁还想与我拼命,今天就让我这斩狼刀尝尝你的血。”说罢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然后直接追到秦振东身前,朝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秦振东转瞬间便从刚才的变故中恢复了过来,见钱大用挥刀砍过来,他猛一侧身,冷静地躲开一击。紧接着左脚一蹬,身体翩然一转,冷不丁地使出一记“神龙摆尾”,直接在其腰眼上狠狠地来了一脚。 “噗通”,钱大用直接横飞了出去,最后重重地摔进一个赤谷骑卒的战马下,不过这次倒是换了个姿势。 本想着在世子殿下面前好好地表现一番,哪知表现不成反颜面尽失,钱大用当即恼羞成怒,立即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快放箭!给我射死他,快射死他!” 钱大用的身后就站着四个赤谷骑卒,他们一直端着弓箭将楚宗宝牢牢地围在中间,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见那镖师和钱大用打得难解难分,他们也不敢轻易放箭。现在都尉已经败下阵来,而且发出了射杀的命令,他们也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呼呼呼”得将手里的箭矢全部射了出去。 见形势危急,秦振东立马飞身后退,然后一个就地一滚,干净利落地从一匹马的肚子下穿了过去。 “噗,噗,噗”只在原来站的位置上留下三支晃动的箭矢。 最后一直箭倒是跟得极紧,不过也只射中了那匹马,“昂~”那马当即剧烈地嘶鸣起来,然后撒丫子窜了出去,一路上撞飞了好几赤谷骑卒后,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扬长而去。 那马刚跑开,秦振东就看见一排箭矢已经奔着自己飞了过来,他哪敢犹豫,立即纵身向旁边的一辆货车后跃过去。 他的反应已经够快了,不过还是慢了半拍,他人刚跳起来,一支箭就飞了过来,“噗”得一下,深深地插进了他的肩膀,另外的几支箭则带着“呼呼”得破空之声贴着衣服飞了出去,当真是万分惊险。 “砰!”他带着这支箭重重地砸在地上,那箭矢的箭杆撞到地面后又“噗”得往他肩膀深处钻了几分,差点就将他血肉之躯直接洞穿。 “呜!”虽然一阵阵摧心剖肝的的剧痛不停地往他脑子里面钻,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咬死了牙关,并没有大声叫出来。 “噗,噗”又有几支箭飞了过来,幸好准确度并不怎么样,全射在地上。 秦振东立即强忍着剧痛爬起来,将身体完全藏入车轮后面。 第103章 奋起反击(三) 见秦振东逃到马车后面,钱大用这才一脸铁青的从地上爬起来,秦振东这势大力沉的两脚还真不是一般的狠,踢得他好半天才缓过来。 他感觉自己刚才好像看见秦振东中了一箭,不过瞧得并不真切,而且也没听到什么声响,所以也不能完全确定。 既然搞不明白状况,他自然不敢贸然前去一探究竟,他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得在世子殿下面前丢人现眼。于是便吩咐着几名骑卒死死地盯着那辆马车,而他则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他镖师的身上。 哪知打眼一扫,他当即惊得目瞪口呆,因为这才注意到自己这边的兵力竟然已经折损了一大半。 “他奶奶的!”他立即恨铁不成钢地骂起来,“这帮狗日的,平时训练的时候就知道耍滑偷懒,这下好了,这么多人,连一支镖队都打不过,真他娘的丢人现眼。” 战团之中就数那个叫秦怜儿的姑娘最是惹眼,此时她头上笠帽已经摘掉,露出一张惹人怜爱的俏脸和一个在大楚颇不常见的发髻。 这是一种典型的西域风格的发髻,秀发在头顶上盘成一个好看的圆盘,圆盘后又坠着十几条别致的小细辫,小辫子如珠帘一样垂在后背上,煞是好看。此时随着怜儿的晃动,它们皆不停地上下翻飞着,看上去又给她平添了一丝可爱。 不过钱大用现在可没欣赏美人的心思,见怜儿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六七名鬼哭狼嚎的部下,立即愤怒地扯过身边的骑卒,大喊起来“你,立即把那个小娘皮给我射死。” 这骑卒往那边看了一眼后,立即弱弱地回答“都尉大人,她正在和我们的人缠斗呢,现在射箭恐怕会误伤到咱们自己的兄弟。” 听了这话,秦振东当即勃然大怒,直接破口大骂起来“妈的,这么近还射不中,平时训练都他娘的干什么去了。”骂完一把将弓箭抢过来,迅速将弓弦拉到极限,然后认真地瞄起来。 刚才被秦振东一脚踹飞,重重地砸在地上的时候,他的脑袋里倒是摔出了一道灵光,紧接便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脱罪绝招。为了让这个绝招万无一失的实施,这些镖师便一个不能留,都必须死。而且时间不等人,这里是通商要道,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有其他商队经过此地,所以他必须尽快完成这杀人灭口、栽赃陷害的毒计。 所以此时他也顾不上世子殿下喜欢不喜欢了,直接瞄准了怜儿的脑袋,“嗖”的射出一箭。 秦振东躲在货车后面,悄悄伸出脑袋死死地盯着钱大用和楚宗宝的一举一动,见钱大用正端着弓箭瞄准了怜儿,他立即惊恐地大喊起来“怜儿!小心飞箭!” 怜儿无论是身形还是力气都远远不及自己的父亲,武功也差了很多,但她的武功也有着属于自己的特点,那就是动作飘逸敏捷,招式灵活多变。 而和这些平时练惯了力量的骑卒打起来,她这种灵巧的风格反而更有一番奇效。所以在父亲和那都尉纠缠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成功地砍落了好几个骑卒。 怜儿的母亲向来不喜她舞枪弄棒,总是劝她“姑娘家家的要温柔、善良。”所以纵使身手了得,他也从未与人红过脸,更别说斗狠逞强。纵然这些骑卒都是披着人皮的狼,干着比土匪还恶劣的勾当,但她依然下不了痛下杀手的狠心。只是靠着灵活的刀法巧妙地解除了他们的兵器,然后干脆利落将他们踢下战马。 躲过面前这骑卒的凌厉攻势,她刚准备趁他收刀之际,划开他的手腕,夺了他的战刀。但是,父亲的焦急喊声突然传了过来,她神情一凛,立即下意识地做了个侧身低头的闪躲动作。 她的脑袋刚低下去,那箭矢就如闪电一般射了过来。“嗖”,直接洞穿了她头顶上的那个圆盘发髻。穿过发髻后,这箭矢的速度丝毫不减,继续带着破风的声音扎进旁边的树林。而她那好看的发髻当即四散开来,一头柔顺的长发也立即如轻纱般纷纷垂下。 见这一击不中,钱大用赶紧向那骑卒要来一直箭矢,再次张弓搭箭,然后“嗖”得一下再次射出去。 怜儿循着箭矢的飞来的方向正好将钱大用张弓搭箭的举动收入眼底,她灵机一动,“咚”得在那士卒胯下战马的脑袋上踢了一脚。 “昂~”那战马吃痛之下当即将脑袋高高地抬起来,同时不停地往后退。 这骑卒赶紧拉住缰绳,稳住身体,不过紧接着就听见“噗”的一声,那支拖着白色尾翼的箭矢直接钻进他的脖子,然后又从这边飞速穿出来。 “噗通”,这骑卒立即栽了下去,不过在闭上眼睛之前,还难以置信地朝箭矢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几个目睹了这一幕的骑卒顿时惊得目瞪口呆,然后又纷纷转头一脸惶恐地看着钱大用,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一根一根地立了起来。 钱大用脸色阴沉如水,很是难看,随即恼羞成怒地喊起来“快,射死她,给我乱箭射死她!” 听了命令,这几个骑卒当即张弓搭箭,哪知楚宗宝却突然开口了“住手,其他人都可以死,但这个美人我必须要活的。”战斗都进行半天了,他才终于从失魂落魄中清醒过来,不过贼心依然没死。 “这混蛋玩意儿,都他娘的到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想女人。”钱大用的血都快气出来了,不过当他回过脸时,脸上顿时堆满了微笑,露出一副讨好之相“世子放心,我这就亲自去将她捉回来。” 之后沉声对这几个骑卒命令道“你们几个给我盯死了那个镖头,只要他一露面就立马给我往死里射。”说完便提起刀朝着秦怜儿冲了过去。 见那都尉冲自己而来,怜儿二话不说,立即挥刀迎上去。 “当!”两刀剧烈地撞在一起,不过怜儿显然低估了钱大用的力气,她只感觉一阵刚猛霸道的冲击力朝自己猛撞过来,“呼”,一个没注意直接从马上翻滚下去。 幸好她身体的协调能力还不错,在滚下去的一刹那,伸手猛撑了一下马背,才安稳地落在地上。她急忙稳住心神,然后立即甩了甩被震得酸麻的手臂,心中惊骇不已“这混蛋的刀法竟如此霸道!” 钱大用冷冷一笑,当即打马追出两步,再次挥刀朝怜儿砍过去。 怜儿当即闪身躲避,落地后他的反应速度倒是猛增了一大截,凭借着灵活的脚步接连躲过了多次攻击。 “小娘皮,老子倒要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钱大用恼羞成怒,当即“砰”得从马上跳了下来。 就在钱大用落地的一瞬间,怜儿立即贴上去,发动了袭击。她自知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力气都比不上这个混蛋,所以充分发挥出了自己的灵活优势,大大加快了攻击速度。 哪知钱大用好像料到了她会这样做,当即横道挡下了这一击。同时猛得伸出左臂,朝他的肩膀抓过去。 见此情况,怜儿当即腰身一弯,“啪啪啪”,脚步连踏,犹如惊鸿一般,潇洒地躲过了去,并且非常聪明地绕到了他的身后。 刚绕过来,她当即挥刀,对着他的后背猛砍下去,然而,却传出“当”的一声巨响,原来这一刀只砍中了他背后的铠甲。 “坏了!”听了这一声巨响,怜儿当即恍然大悟,她这才意识到这人身上还穿着铠甲。长这么大,她这还是第一次和穿铠甲的人交手,所以完全就没想起这一茬。于是赶紧再次挥刀,这一次径直砍向钱大用的脖子。 不过钱大用这时已经反应过来了,当即下腰,再就地一滚,直接滚出去老远。再站起来时,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后背,这一刀虽然没伤到他,可也把他惊出一身冷汗。 见自己白白地浪费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秦怜儿当真是又恼又恨,只想往自己这愚蠢的脑袋上扇一巴掌。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她必须立即行动起来,不能给这王八蛋留下喘息的时间,于是立即重拾战意,一提战刀,踏着碎步便追杀过去。 经过刚才那一击,钱大用也收起了对怜儿的轻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冷静地盯着她,见她进入了自己的攻击范围,立即挥出斩狼刀,朝她的脖子横削过去。 怜儿见状,小蛮腰潇洒一转,轻松地躲了过去,然后一按单刀,直直地对着钱大用的大腿切下去。 钱大用大吃一惊,“呼”得跳起来,奋力地使出一记前空翻,才堪堪躲过这惊险的一刀。 才过了几招,他就接连陷入险境,又是打滚又是空翻,简直狼狈至极,于是心里不禁生出一阵恐惧,心想“这小娘皮可真是个危险人物,看来是不能留了,要不然自己这小命恐怕也保不住。”他当即起了杀心,再也不打算活捉了,心里盘算着“事后世子要追究,大不了再去多搜罗几个美人来给他赔罪。” 第104章 奋起反击(四) 见钱大用再次逃脱,怜儿双脚一蹬,迅速追上去,然后猛地挥出单刀,对着他的脑袋狠狠地劈下去。 钱大用急忙侧身躲避,同时迅速抬臂,瞄着她雪白的脖颈狠狠地挥出斩狼刀。 怜儿立即下腰,巧妙地避开这一击,接着身体顺势一转,使出一记漂亮的“神龙摆尾”,修长的大腿猛地甩起来,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地踹了过去。 这一次钱大用倒是不躲了,双脚蹬地,身体急忙发力,“砰”,竟生生地抗下这一脚。 怜儿大惊失色,立即收腿欲退。 “哼,想跑,没那么容易。”钱大用果断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脚腕。 怜儿本计划着用这一脚将他逼退,然后再贴上去偷袭。哪里能想到他竟不退不让,抗下这一脚,而且还出手抓住了自己。惊慌之下立即吃出了吃奶的力气,不过任凭她如何挣扎,这腿就是无法挣脱出来。 钱大用很是得意,立即出言炫耀起来“怎么样啊,小娘子,这回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 怜儿一个字都懒得跟着土匪多说,立即挥起单刀,朝他丑恶的嘴脸劈过去。 钱大用识破了她的意图,也立即挥刀,“砰”,直接对上她的单刀。 “嗡~”怜儿只感觉手臂一阵酥麻,若不是最后一刻发力死死地握住刀柄,手里的单刀恐怕已经飞了出去。 “小娘皮,冥顽不灵!”钱大用冷冷地骂了一句,然后抓着她的脚腕向后猛地一拉。 “噗通!”怜儿当即失去了平衡,狠狠得砸了下去,脑袋也“咚”得一下重重地撞在地上。她当即感觉一阵头晕眼花,额头上也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她急忙伸手去摸,结果摸到了一片猩红的血液。 “老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愿不愿意从了我们的世子?”钱大用恶狠狠地发问。 怜儿二话不说,立即咬紧牙关,双手猛然一撑,身体突然飞起来,然后又凌空转了一圈,顿时挣脱了他的控制。 钱大用心里大惊,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挣脱出去,不过也不敢多耽搁时间,赶紧伸手,打算趁她立足未稳再次将她控制住。 不过怜儿的反应更快,一落地便立即挥出单刀。她感觉现在的速度还是有些慢,得再快一些才行。 钱大用见势不妙当即飞速后退。 怜儿自然不给他逃脱的机会,立即缠上去,然后以他的身体为中心,施展出“蝴蝶穿花”的步法,绕着他一边转一边打。一时间那这柄单刀翻动如飞,来去如风,只能看见一阵眼花缭乱的刀光剑影。 面对这疾风骤雨一样的进攻,钱大用只得一会儿格挡,一会儿后退,一会儿躲闪,只得疲于应付。 怜儿的刀像雨点一样又密又快,要想挡住每一刀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他果断放弃了对胸、背的防护,将防守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头、颈几处致命位置上。他就是要赌一把,赌他这身玄铁铠甲上最坚硬的两个部位能够扛得住这小娘皮暴雨一样的攻击。 怜儿边绕边打,一口气挥出了几十刀,其中有一半都成功地砍中了钱大用,只砍得他的铠甲火星四射,“哐哐”乱响。不过很遗憾,他的铠甲实在太过坚硬,砍了半天也没对他造成什么损伤。 钱大用赌对了,尽管这身铠甲被砍出了几十条清晰可见的刀痕,但他这条小命却依然完好无损。 这种快攻快打的战术本讲究得便是出奇制胜,一旦拖而不决,持续耗下去,对手就有可能适应了这种打法,那它的威慑力便立即会大打折扣。而且连续的高强度攻击极其消耗体力,这对攻击者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果然又砍出十几刀后,怜儿便开始感觉后劲有些不足了,速度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照这样发展下去,她迟早会由强转弱,重新陷入被动。见钱大用将自己的致命部位护得死死的,其他部位又有铠甲保护,她迟迟找不到突破口,心里便生出了一些急躁、焦虑。 人一着急就会犯错误,怜儿现在也正如此,就在分神的时候,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攻势突然慢了一大截。 而钱大用却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时机,他当即挥出斩狼刀,“砰”得砍在怜儿的单刀上。 怜儿没料到他会突然使出这一招,一个不小心,手里的单刀“呼”得被击飞了出去,她心里一惊,脸色当即骇然变色。 钱大用冷冷一笑,然后突然飞出一脚,对着她的小腹猛踹过去。 怜儿眼看躲闪不及,急忙伸手硬挡。只听“咚”得一声,她的右臂当即被钱大用脚上的硬质军靴踢了个正着。 她拥有一半的伊列血统,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在楚人女子中都算得上是突出的存在了。不过跟钱大用这样的身高马大的壮汉一比,仍显得有些娇小玲珑,所以自然承受不住这一记势可碎石的飞脚。 只听“呼”的一声,她当即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倒飞了出去,最后“噗通”一下砸在地上。 她感觉身体里面的骨头好像全被摔碎了,一阵阵摧心剖肝的剧痛自全身各处不停传入脑海。 “啊!”她再也承受不住了,当即痛苦地叫了起来。 其中这条被踢中的胳膊疼得最是厉害,她赶紧尝试着抬起手臂,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整条胳膊都没有任何反应。“脱臼了!”她的心当即沉入谷底,生死战斗就在眼前,手臂还出了问题,当真让她万分痛苦,万分悲愤。 见女儿和那个武功不俗的骑军都尉以命相博,秦振东心急如焚,于是当即咬紧牙关。快速出手,“噌”得一下干净利落地将肩膀里的箭矢拔了出来。然后忍着剧痛从衣服上撕下一个布条,胡乱地包扎一通,便想着冲出去给女儿帮忙。 奈何那几个骑卒把他看的死死的,他只要一露头,立刻就会飞过来几只锋利的箭矢,实在脱身不得。 现在看到女儿落败,他当即吓得魂飞魄散,便再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抓起那半截单刀,两只脚猛地发力,“腾”得冲了出去。 “嗖排箭矢当即飞了过来,然后贴着他的后背惊险地飞过去,当真是命悬一线。 他可没心思再顾及什么箭不箭的了,直接一个健步跃上前方货车,然后举起那半截单刀对着钱大用扑了过去。 见那镖头已经接近都尉,这几名放冷箭的骑卒也不敢再贸然放箭了,急忙大声提醒“都尉,小心!那镖头过来了!” 钱大用此时正提着刀,阴笑着朝怜儿一步步地逼近,听了喊声,心中一凛,当即横着闪出去两步远。 秦振东飞似得从货车上跳下来,那柄断刀直砍向钱大用的脑袋,不过钱大用逃命的本事还是大大地出乎了他的预料,直接扑了个空。他立即起身,准备再挥刀追上去,可刚站起来右半身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撕痛,他身体一顿,差点栽倒下去。 “爹爹!”见秦振东现身,怜儿当即兴奋地喊起来,可看到他半个身子都已经染成了血红后当即慌了神,急忙冲到秦振东身边,心痛地问起来“爹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说着眼泪就像断掉的线一般“哗哗哗”地翻涌出来。 秦振东声音一柔,立即提醒道“哭什么哭,我没事儿,你快去帮你二哥。” “不!”怜儿可怜兮兮地看着爹爹。 秦振东眼睛一瞪,轻斥道“快去。”说完立即冲出去,再次向钱大用杀过去。 怜儿转头看向左边,见二哥正以一敌三,同三名骑卒奋力地周旋着。赶紧咬紧牙关,用左手抓住脱臼的左臂,肩膀猛地往下一压,只听“咔嚓”一声,脱臼的关节竟被她生生接了回去。“呜!”这实在是太痛了,尽管拼命地忍着,但还是喊出了声。 接好了手臂,她立即捡起单刀,几个箭步就杀到了二哥身旁。 她二话不说,直接抓住一名骑卒后背的铠甲,“咚”,直接将他拉下战马,然后将单刀对着他的脖子,“噗”,迅速按下去。这时她也不在手下留情了,只想着快些杀完这些土匪,好结束这一切。 听见身后的动静,秦武急忙回头,看到是妹妹来帮忙,心中猛地一喜。 可刚要开口,前面的那个骑卒立即抓住了机会,突然挥刀砍向他的脑袋。 “小心!”怜儿当即将手里的刀扔出去。 “砰”,这骑卒的面门当即被这柄突如其来的单刀砍了正着,然后鬼哭狼嚎着栽下马去。 秦振东又和钱大用斗了几十个回合,不过右肩伤得实在严重,极大影响了他运劲使力,挥出去的到轻飘飘的,根本没有一点威慑力。 见此情形,钱大用心里对秦振东的惧意当即消散殆尽,一边打着还有心思说起话来“自古民不与官斗,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要冥顽不灵,以卵击石吗?一个女儿而已,真舍不得回家再生一个便是,搭上性命值吗?”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还夹杂着嘲讽、戏弄的语气。 秦振东突然猛地挥出一刀将他震退,然后破口大骂道“没人性的畜生,你能懂什么!” “呵呵”,听了这话,钱大用立即冷笑起来,“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能硬到什么时候。”说完猛然加快进攻速度,刀刀皆攻向秦振东的受伤的右半路。 秦振东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哪里能扛得住如此凶猛的攻击,只得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后面的货车旁,然后巧妙地以其为依托,且战且躲。 第105章 奋起反击(五) 见秦振东躲躲闪闪,丝毫不敢触碰自己的锋芒,钱大用的气势猛然一振,而且见天气慢慢转暗,心中也有些着急了,于是下手更狠厉了几分。 “砰!”他的斩狼刀突然重重地砍在旁边的木箱上,那一指厚的箱壁直接被一刀洞穿。他立即抽刀,可斩狼刀似乎是卡住了,他一时竟没能拔出来。云九小说 见此情形,秦振东立即挥起自己的半截单刀,对着他的脖子猛砍过去。 钱大用立即放弃了抽刀的打算,快速挥起左臂挡住他的手腕,同时右手握成拳头,“呼”得打出去,重重地击中了他的手臂。 “咔!”秦振东清楚得听到自己的手臂关节处传出一个声响,紧接着整条手臂便失去了控制,手里的断刀也“咚”得一下掉了下去。 钱大用可没有收手的打算,再次挥出拳头,“砰”得打在秦振东的胸口上,直将他打得倒飞了出去,然后重重地撞在货车上。 纵是如此,秦振东仍不放弃,还欲冲上去与他拼命。 钱大用则猛地抽出斩狼刀,对着秦振东的肚子狠狠地刺过去。 秦振东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可是凭他现在的状况哪里还能做得出什么有效的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柄明晃晃的大刀“噗”得捅进自己的肚子。 “砰!”他忍着刺骨钻心的剧痛,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对着钱大用的鼻子狠狠地轰出一拳。 这一拳可不轻,直打得钱大用的眼泪、鼻子、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找死!”钱大用恼羞成怒,然后再次发力,将斩狼刀的整个刀身完全捅进他的肚子。 “砰!”秦振东又被推回去,再次撞在货车上。 钱大用抹了抹鼻子中流出来的血,恶狠狠地叫嚣道“妈的,怎么样?你不是一身正气、大义凛然吗?现在告诉老子,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刀子硬。” 秦振东疼的全身忍不住得颤抖,不过仍然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来,一声也不可以。 “妈的,你说啊。”钱大用一脸的凶狠,又带着五分的得意。 “咚!”秦振东回答了,只见他奋力地抬起腿,狠狠地往钱大用身上踢了一脚。 “妈的,冥顽不灵。”钱大用狠狠地骂了一句,然后便在他胸口上重重地回了一拳。 这一拳打得秦振东猛吐出一口鲜血,不过他还是没叫出来,而且再一次抬腿,又往钱大用身上踢了一脚。 钱大用再次挥起拳头,他不相信这人的嘴会比自己的拳头还硬,可一看到那双冒着火光又宁死不屈的眼睛,心中不由得一惊,脑中当即生出一种没来由的恐惧。他立即放下拳头,不过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想出了一个更恶毒的法子。 钱大用当即把斩狼刀从秦振东的肚子里抽出来,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秦武、秦怜儿这边,见这两人又杀了好几个部下,当即愤怒地喊起来“住手,你们给我住手,看看这是谁。” 正在打斗的几人当即停了手,愣愣地朝这边看过来。 其实场上也没剩几个人了,绝大部分都已经躺在了地上。只见这段短短的路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路面也已经被鲜血彻底染红,那场面当真是惨不忍睹。 “爹爹!”“爹爹!”怜儿和秦武当即惊慌地喊起来,在这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下来。 “总镖头!”剩下的三名镖师齐齐大喊。 怜儿心急如焚,豆大的泪珠当即止不住地涌出来,她立即举刀指着钱大用,愤怒地骂起来“狗贼,快放了我爹爹。” 钱大用冷冷一笑,立即漫不经心地回答“笑话,你让我放我就放?我看该放的人是你们才对吧。”说着立即将斩狼刀架在秦振东的脖子上,凶狠地威胁起来“快些把刀扔了投降,要不然老子立即让他的脑袋搬家。”说罢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不要!”怜儿当即惊恐地喊起来,然后迅速看向二哥。 秦武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看身边仅剩下的三个弟兄,也就一个眼神,几人当即做出了最终的决定。 就在几人准备将手里的单刀扔掉之时,秦振东突然怒吼起来“不用管我,我对不起这些兄弟,就让我下去陪他们,你们一定要活着,好好地活着,今后再找时机给我们报仇。”吼完眼中突然露出一片柔情,看了看仅剩下的兄弟,又看了看秦武,最后温柔的眼神落在了怜儿的身上,动情地开口“好好活着,照顾好家人。” 说完突然伸手抓住压在脖子上斩狼刀,往自己脖子上使劲一抹。 “咯噔!”怜儿的心猛跳了一下,当即撕心裂肺地喊起来“爹爹!不要!不要啊!” 然而秦振东去意已决,她话还没落下,就已经划开了自己的脖子。其实他这么做不仅仅是因为不想成为孩子的把柄,还因为那些的兄弟。当看到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经纷纷殒命,所剩无几,他感觉极度的伤心,悲愤,甚至是痛恨,他痛恨自己,感觉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自私,才导致兄弟们无辜惨死。所以他感觉自己应该这么做,应该去下面陪他们,还要跟他们说声对不起。 “啊!”秦武的满腔的怒意立即冲天而起,翻腾的气血也顿时涌进脑袋,当即挥起单刀,径直朝钱大用杀过去。 剩下的三名镖师也都是怒火冲天,立即举刀与身后的赤谷名骑卒战到一起。 怜儿心里的战意则顿时烟消云散,手中的单刀“咚”得掉落在地,然后立即状若疯狂地扑倒在秦振东身前,紧紧地抱住他,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泣不成声地呼唤“爹爹,爹爹。” “怜,怜儿”,听到了女儿的呼喊,秦振东急忙转动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睛,朝女儿看过去。然后奋力地抬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可手臂就仿佛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 “爹爹,爹爹,女儿在这里,女儿在这里。”怜儿急忙抓住他的手,使劲儿地按在自己的脸上。 秦振东立即憋住最后一口气,奋力地叮嘱起来“快,快走,回,回家,带上全家人,逃到这里,声音就突然停止了。 “爹爹!”怜儿当即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喊完又赶紧抱住秦振东的肩膀,一边轻轻地摇着,一边动情地央求“爹爹,你说话啊,话还没说完呢,你继续说啊。” 说完便再也撑不住了,将脑袋埋进父亲的怀里,“呜呜呜”得痛哭起来。 “坏了!”听见妹妹的凄厉的喊声,秦武的心当即沉入谷底,于是赶紧回头,火急火燎地问起来“妹妹,爹爹怎么样了?爹爹怎么样了?” 就这一回头,钱大用立即抓住了机会,当即挥出斩狼刀,朝他的胸口猛砍过去。 秦武心中一凛,两脚一蹬立即后撤,不过还是慢了半拍,斩狼刀锋利的刀尖还是斜着在他胸膛上“嗖”得划了过去。 他感觉胸口一痛,急忙低头察看,只见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划出了一条口子,胸口上也赫然浮现出一条狭长的伤口,鲜血正在从伤口中快速地往外涌。 “你这该死的畜生,今天爷爷一定要送你上西天。”秦武怒不可遏,张嘴便骂。 “哈哈,武功没你那死鬼老爹好,口气倒是远胜过他。”钱大用当即肆无忌惮地嘲讽起来,嘲讽完立即举刀杀过去。 秦武刚要挥刀和这混蛋拼个你死我活,哪知韩算盘突然从后面冲出来,“砰”得对上了钱大用的战刀。随即又接连挥出数刀,一举将钱大用逼退,然后急忙回头提醒“快带你妹妹走,回家去,让二镖头带人过来宰了这帮王八蛋。” 秦武本已抱了必死之心,哪知听了韩算盘的话突然幡然醒悟“对啊,家里还有几十人呢,我不能死,我必须把这消息带回去,而且我也不能让妹妹留在这里白白丢掉性命。” 想通后,他立即往后面看,寻找着逃跑的路线和良机。 钱大用见状急忙大喊“把路给我堵死,一个镖师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秦武又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的漆黑的树林,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于是立即冲到妹妹身边,抓住她的肩膀,轻声提醒“妹妹,快走,我们回家去叫人。” 可怜儿却对哥哥的话置若罔闻,又立即挣扎着扑回爹爹的怀里。 秦武快速朝父亲看了一眼,见他双眼紧闭,显然已经离去,于是立即把心一横,当即拖着妹妹往旁边的树林里冲,一边冲还一边喊“兄弟们,撤退,快撤退。” 听了这话,仅剩下的三名镖师也不再恋战,急忙跟着钻进树林。 钱大用见状急忙大喊“快追,快追,杀了他们,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听了都尉的命令,剩下的赤谷骑卒赶紧追入树林。 见骑卒紧跟着追过来,韩算盘急忙大喊“兄弟们,掩护三镖头。”说完率先停下来,依托着茂密的树林和追上来的骑卒缠斗在一起。 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钱大用看了一眼太阳,见那红日已经完全落了山,只在那边的山头上留下一片暗暗的红光,心脏当即提起来,而且五脏如焚,坐立难安。 他绝对不能让这些镖师活着离开,要不然这里发生的事情就要泄露了,于是立即对着那几个徘徊不前的骑卒破口大骂“废物,一群废物,连三个镖师都搞不定还他娘的好意思说自己是赤谷骑军,若是让他们跑了,你们他娘的统统别干了,都给老子滚回家去种田。” 听见都尉雷霆震怒,这几个骑卒当即把心一横,一起朝着这三名势单力薄的镖师扑过去,然后你一刀我一刀,瞬间就将他们全部砍成血人。 别看韩算盘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尤带着几分书生气,可人家当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硬汉,身中六刀依然靠着树坚持战斗,最后还把一个骑卒捅了个透心凉,成功拉了一个来垫背。 坊间皆传“威远镖局的镖师个个都是英雄好汉!”现在看来,此话当真是名不虚传。 第106章 搬救兵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虎丘岭山高林密将本就不明亮的月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深山中林深茂密,荆棘丛生,白天尚且行走不便,何况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几个骑卒只得一边用斩狼刀劈砍着比人还高的荆棘草丛,一边小心翼翼地向里面摸索。 “你们几个别他娘的在这里愣着了,都赶紧滚进去找人。”钱大用看着依然围着楚宗宝的四个骑卒,没好气地骂起来。 “欸,他们进去了,小爷怎么办?”楚宗宝很是不满。 “殿下,镖师都死完了,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而且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两个漏网之鱼,防止他们将消息泄露出去。”钱大用赶紧解释。 “那行,你们进去找吧,小爷可不进去。”下午才从里面钻出来,楚宗宝可不想再遭一次罪。 “没问题,那殿下就在这里等着,等我们抓到了人再出来与您汇合。”钱大用说完便要动身往林子里钻。其实楚宗宝不进去他高兴都来不及,对他而言这二世祖简直就是活脱脱的累赘。 哪知道钱大用刚进入树林,楚宗宝就打马追了上来“不行,小爷想了一下,小爷要亲手去抓那个逃跑的镖师。”说完便逃似的抢先钻入树林。 其实他就是害怕了,刚才钱大用一走,他便往左右扫了一眼,见四下满是鲜血淋漓、奇形怪状的尸体,立即吓得肝胆皆颤。他哪里敢独自一人和这些尸首待在一起,而且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看着楚宗宝大摇大摆的身形,钱大用不禁摇了摇头,心中重重叹了一口气。 事情果然不出钱大用所料,几人还没搜索多长时间,楚宗宝就开始喋喋不休地抱怨了,一会儿说自己饿,一会儿说自己累,一会儿说里面有蚊虫,没完没了。 这搞得钱大用心里一个劲儿地骂娘“妈的,坐在马上还喊累,真是个没出息的混蛋败家子。”此时此刻,他倒是硬气了一回,对楚宗宝的抱怨丝毫也不搭理,一心一意地搜寻着秦武和秦怜儿的踪迹。 就在他们大张旗鼓地往树林深处摸索的时候,两个人影悄无声息地从一处一人多高、斜刺密布的荆棘林中钻了出来,然后沿着原路偷偷地折返了回去。 这两人正是秦武和秦怜儿,秦武身负重伤,怜儿心力憔悴,身心俱疲,若是仅凭脚力绝对没有逃脱的可能性,于是两人一咬牙,强忍着尖刺入体带来的钻心刺骨的疼痛躲进了一处高大密集的荆棘林。 刚才有几个骑卒还试图往这片荆棘林里钻,可刚走出两步就被扎得哇哇乱叫,缩了回去,最后也只是挥刀在四周劈砍了一阵儿后便草草了事。他们想着这地方鬼进去都得脱一层皮,人肯定不敢进。 浑身是血的两个人凭着记忆快步轻声地钻出密林,又回到了不久前还在死战的道路上,一出来,两人立即奔向父亲所在的位置。 见浑身血渍的父亲躺在冰冷、洁白的月光中,怜儿眼睛一红,又“嗖”地扑进父亲的怀里,“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听见妹妹的哭声渐起,秦武赶紧抹掉眼泪,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劝慰起来“好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回去把大哥叫来剁了这些杂碎。” “我要把爹爹也带回去。”怜儿哽咽地开口。 秦武急忙劝慰“我也想带爹爹回去,但是现在还不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逃出去。等叫来了大哥,宰了这帮连土匪都不如的狗东西,我们再风风光光地把爹爹迎回去。”说完赶紧将妹妹扶起来,“快点,要是他们回来了,我们就跑不掉了。” 怜儿抬起手臂,迅速用袖子擦掉眼睛里的泪花,坚毅地看着父亲“爹爹,等怜儿一下,怜儿一会儿就回来接你回家,还要替你、卢叔叔、还有诸位兄弟报仇。” 说完,两人便来到林边,一人解下一匹战马,翻身跃上去,然后拼命地挥动着鞭子,像风一样冲出去。 两人快马加鞭,一刻不停,大概半个时辰后终于赶回了武威城。 历经了百年的和平发展,武威城早就成了一座经济繁荣、商贾云集的大城,为了方便商旅出入,城中的宵禁时间也是一推再推,所以现在这个点儿城门依然大开。 怜儿和二哥速度不减,火急火燎地冲进去,径直冲到隆兴大街街口的一幢高宅大院前,这便是他们的家——威远镖局。 不待战马停稳,怜儿便直接跳下去,然后火急火燎地冲进大门。 “怜儿姐,你回来啦!”见到怜儿,正在门口站岗的年轻小伙子立即兴奋的喊起来。他叫大牛,今年十六岁,是秦振东几年前走镖时从土匪的刀下救回来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待在镖局里学本事,不过因为年龄资质尚浅,所以便暂且担负着看家护院之职。 当怜儿从灯光中跑过去时,大牛当即被她浑身血红,狼狈不堪的样子吓住了。“怜儿姐,你怎么了?”他正准备追上去,这时又有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认出这个头发散乱,鲜血淋漓,连走路都摇摆不定的人居然就是三镖头。于是赶紧扶上去,急切地问起来“三镖头!你这是怎么了!?” “快!快扶我进去!”秦武急忙吩咐。 两人刚走了一步,便听见大厅内突然传出一阵悲痛、凄厉的喊声“大哥!娘!你们在哪里,快出来啊,出事儿了。” 等他们走入前厅时,整个镖局的老老少少全已闻讯赶了过来,将偌大的客厅挤得水泄不通。 一见到母亲,怜儿便急忙冲进她的怀里,放声痛哭起来,直哭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凄惨至极。 不过剩下的人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个个看得面面相觑。 秦军刚要开口询问,就见浑身是血的秦武被大牛搀扶着走了进来,于是立即迎上去,张嘴便问“你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见了大哥,秦武眼睛一红,差点同妹妹一样哭出来,他赶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然后痛苦地大喊“大哥,父亲被人害了,还有那些兄弟,都遇害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厅顿时陷入哗然。 秦夫人的身体猛晃了一下,要不是怀里抱着女儿,恐怕已经跌倒下去。 秦军脸色巨变,一把抓住弟弟的肩膀“你在说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秦武这才哽咽着将事情的经过简单地交代了一番。 胆战心惊地听了儿子的话,秦夫人体内的气血突然上涌,两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娘亲!娘亲!你别吓我。”怜儿一把抱住向后倾倒的母亲。 见母亲昏倒,秦军急忙吩咐自己的夫人“快扶母亲进屋,好生照料。”见六岁的儿子挤在人群中鼓着嘴巴悲伤欲泣,又补充道“把帆儿也带进去。” 听了丈夫的话,已经哭成泪人的少夫人赶紧和怜儿一起搀扶起母亲离去。 等母亲一走,秦军立即转过头,面色阴沉似水,眼中怒火欲喷。他抬眼环视一圈,从厅中站着的众镖师的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皆是义愤填膺,怒气难平,立即喊起来“二镖头,走,我们去给总镖头和众兄弟报仇。” “对,血债当用血来偿,如此血海深仇不能不报。” “好!”秦军沉声喊道,“都去收拾家伙,我们这就去给总镖头和众兄弟们报仇!” “报仇!报仇!”众镖师立即齐声高喊。 喊完后,众人立即速速离去,牵马的牵马,配刀的配刀,一时间整个镖局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只能听见兵器的撞击声和快速往来的匆匆脚步。 这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镖师走过来建议道“二镖头,咱们恐怕还得去报官啊。” 秦军愤怒、无奈地回答“霍二爷,那帮人是兵,我们报官了又能怎样啊?” 被尊称为霍二爷的老镖师名叫霍闯,不仅武功好,为人还很是谨慎小心,走了大半辈子的镖从未失过手。秦振东对其极为推崇,所以便三顾茅庐专程将他请来培养、训练新人,镖局内的镖师基本上都接受过他的培训,所以在镖局内也拥有颇高的威望。 霍闯回答“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报官啊,要不然他们若是倒打一耙,随便给我们扣一个像什么造反之类的帽子,我们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再说了,这些年我们威远镖局和杜知府的关系打点得也相当不错,若是他能管,那自然极好,若管不了,我们也算是把这事儿给捅出去了,这事儿闹大了,对我们总归是有利的。” 听完这话,秦军觉得甚是有理,便转头看着正在一旁接受包扎的弟弟“等会儿我带人去找那帮鳖孙子报仇,你包扎完了就立即随霍二叔去知府衙门走一趟,击鼓鸣冤。” 秦武本想跟大哥一起去给爹爹报仇,但掂量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后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事情交待完,秦军立即大步走出大厅。 院子中央,三十名装备齐整的镖师正骑着高头大马,分三排依次排开,他们个个神情肃穆,浑身散发着噬人的杀气,这气势跟精锐的铁石骑军比起来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军二话不说,立即翻身上马,正要开拔,只见一人一马从后面冲了过来,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妹妹。 “你来干什么?快回去照顾母亲。” “不!”怜儿倔强地回答,“母亲自有嫂嫂照顾,你不用担心。我要去给爹爹报仇,还要亲自接爹爹回家。” 见妹妹说得如此坚决,秦军也不再多说什么,当即拉紧缰绳。 “爹爹,爹爹,带上我,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给爷爷报仇。”这时大厅里突然传出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然后就见帆儿举着一柄玩具木刀从里面跑出来,这柄木刀正是爷爷亲手为他制作的。 秦军心中一痛,刚要开口,一个丫鬟已经紧随其后追了出来。只见她一把抱起孩子,慌里慌张地冲回客厅。只留下小帆儿一路挣扎的声音“放我下来,我要去找爷爷,我要去找我的爷爷。” 第107章 击鼓鸣冤 秦军不敢再耽搁时间,立即打马,带领着众人火急火燎地冲出镖局。 怜儿急忙抹掉眼泪,然后用力挥动马鞭,如风一般追了上去。 他们前脚刚走,秦武和霍二爷也着急忙慌地冲出镖局。街道上行人不多,所以两人将马骑得飞快,没一会儿就赶到了武威城知府衙门。 此时衙门大门紧闭,门外一片漆黑,很显然,知府老爷及众衙役都已经歇下了。 不过秦武已经管不了什么了,立即冲到门口的登闻鼓前,拿起鼓槌对着硕大的鼓面“咚咚咚”得敲了起来。 门房内,当值的衙役正做着一个奇幻的美梦,在梦中,他官袍加身,摇身一变,成了威风凛凛的知府大人。在年轻貌美的侍女的伺候下,“知府大人”穿好官衣官靴,正准备出衙风光一番,哪知突然就被一阵急促的鼓声震得烟消云散。 美梦被扰,衙役顿时一阵火起,立即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王八蛋,敲什么敲,眼睛是他娘的瞎了还是怎么着,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快给老子滚蛋。” 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恶狠狠的叫骂,秦武尤自“咚咚咚”地敲个不停。 衙役翻了个身,正要想继续自己的美梦,哪成想那鼓声又响了起来了。“他娘的!找死!”他立即从床上蹦起来,怒气冲冲地冲到门口,今天他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个不长眼的王八蛋。 哪知刚抽开门栓,秦武与霍二爷便直接推开大门,闯了进来。 “大胆!”这差役当即怒骂起来,“哪儿来的莽夫,真是好大的狗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敢硬闯,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 见衙役骂个不停,霍二爷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枚沉甸甸的银锭,塞进他的手里,然后一阵好言好语“官爷莫恼,我们是威远镖局的镖师,这位是我们镖局的三镖头,我们真得有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向杜知府禀报,要不然绝不敢打扰官爷的清梦,烦请官爷速速传达一下。” 门房内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但这枚大银锭却在月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格外夺目耀眼。衙役立即掂量了一下,感觉这沉甸甸的大银锭少说也有五十两,心中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脸上立即乐开了花。 而且这威远镖局他也是知道的,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大镖局,和知府大人的关系也素来不错,想来知府大人也不会介意见他们一见的,于是当即换了一副口气,乐呵呵地说道“既然是威远镖局的,那就稍等片刻吧,我这就去给你们去通报。”说完心里一思量,当即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大人睡下了,见不了你们,可不能怪我啊。” “自然,自然,不过请大人一定要说明我们是威远镖局的,而且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禀报。”霍二爷赶紧叮嘱。 “行,你们等着吧。”衙役说完便一溜烟地跑向内院。路上一个不留神,一脚踏空,重重摔了一个“狗吃屎”,这若是平时他免不了得骂骂咧咧一阵儿,但这会儿的心情却好的不得了,当即爬起来继续兴高采烈地往里面跑。 就在秦武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那衙役终于提着灯笼从内院姗姗地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大约四十岁,瘦长脸儿,看起来还带着几许儒雅之气的中年人。 就着明亮的灯光,秦武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中年人,正是武威知府杜望祖,于是立即冲过去,“噗通”一下,直接跪倒在知府大人身前,声泪俱下地喊起冤“杜大人,您可得为我爹,还有我威远镖局三十条人命做主啊。” “秦镖头遇害了!?三十条人命!?”知府大人听得心里大惊,急忙询问“什么!?三十条人命!?快,快给本官速速说来。” 秦武赶紧将楚宗宝及赤谷骑军强抢民女、杀人灭口的事情和盘托出。 知府大人则越听心越惊,最后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衙役也听得目瞪口呆,他在府衙呆了大半辈子,什么贪赃枉法,欺压良善的官员他都见过,但像这种为强抢民女而怒杀三十人的残暴之事,他当真是第一次听说。莫说在雍州这片地方,就算在整个大楚,此等凶残之事他之前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秦武讲完,现场当即陷入死一样的沉默,知府大人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铁青,神情冷峻,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见此情形,秦武当即放声大喊“求大人为我威远镖局做主。” 被这一喊,知府大人才突然从震惊中回过神,他当即抢过衙役手中的灯笼,蹲下去死死地盯着秦武。见这少年悲痛欲绝、泣不成声,而且披头散发,衣服上刀痕累累,沾满了血迹,他的直觉立即告诉他这应该不是谎话。再联想到楚宗宝来到雍州后的所作所为,心里立即信了七七八八。 不过这倒真是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先不说威远镖局是武威城数一数二的大镖局,他与那秦振东也有些交情,单说这三十条人命,他也不能放任不管。不过对方是谁!?那可是世子,是胶东王、政事堂中书令的儿子,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他又如何敢管,如何管得了。 “哎,这可如何是好!?”他心里不禁重重一叹,“三十条人命!这世子怎能如此冲动、如此残忍。还有那赤谷骑军,身为军人怎能助纣为虐,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想到这里知府大人不禁无奈地站起身。 “大人!”秦武立即紧张地喊了一声。 可知府大人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只是站在那里愣愣地发呆。 秦武心中一急,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杜知府的小腿,再次大喊“求大人为我威远镖局主持公道!” 听到秦武喊冤,知府大人更是心烦意乱,赶紧出声安慰“你且稍安勿躁,让本官想一想,仔细想一想。”说完赶紧挣脱开,然后在院中来来回回地走起来。 这时一个人突然闪进他的脑海,便是雍州州牧薛怀仁薛大人。他心想“这事如此重大,还涉及到世子和赤谷骑军,那肯定超过了自己权限,薛大人作为雍州的一把手,我理应将此事上报给他,让他来裁决。”想到此处七上八下的心立即放了下来,然后立马转身吩咐道“快备马,随我去州牧府。”说完想到秦武还跪在面前,又急忙改口“不用了,你带秦公子去前厅歇息,我自己去便是。” 吩咐完立即拔腿冲向马厩,牵出马,翻身骑上去,急匆匆地向州牧府邸冲去。 穿过空空荡荡的街道,知府大人不一会儿就赶到了州牧薛怀仁的府邸。 州牧大人的府邸自然不是寻常人家可比的,这个点儿依然门庭若市,灯火通明,甚至还有阵阵悠扬的鼓乐之声不停地从府内飘飘而出。 见此情形,知府大人心情猛然一松,暗想“万幸,州牧大人还未歇息。” 在门口表明身份后,一个小厮便殷勤地领着知府大人赶向中厅。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几个穿着暴露,打扮的妖艳夺目的歌姬正在厅中伴着鼓乐翩翩起舞,而州牧大人正端坐在最上面,正和几个知名的富商豪绅兴致勃勃,一脸陶醉地欣赏着。这画面当真是好不欢快,好不和谐。 知府大人此时可没有欣赏舞女们曼妙身姿的情趣,更没有观赏舞乐的兴致,也顾不上是否失理,直接迈步走进去,径直穿过大厅,健步走到州牧大人身前。 见杜知府如此大大咧咧地闯过来,州牧大人不由得一愣,心中暗想这杜望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没有眼力见,如此无礼了。 知府大人可没心思想这些,他直接附身到州牧大人耳边,将楚宗宝的所作所为讲了出来。 听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州牧大人万分震惊,当即抓住知府大人的胳膊,大声问起来“此事当真?” 听了州牧大人惊慌的喊声,下面的富商豪绅们立即看向上方,心里都十分好奇,非常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能将雍州的一把手惊成如此模样。 知府大人急忙小声回答“详情下官还未来得及查证,不过下官认为此事应该假不了。” 经过短暂的震惊后,薛怀仁立马起身终止了这场笙歌燕舞,和颜悦色地给几位好友一一赔礼告罪了一番,然后便命儿子薛启武将他们送出了府门。 送完客人,薛启武立即火急火燎地返回大厅,急忙问起来“爹,出什么事儿了?竟能让你如此慌张。” 知府大人看了州牧大人一眼,见他未反对,便简单地将事情给薛二公子介绍了一番。 听完这事,薛启武先是一楞,随后竟然“嘿嘿嘿”地乐了起来,一边乐还一边看着父亲“爹,你没事儿就骂我不学无术,荒唐败家,你看看,和那位爷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乖宝宝。”“哈哈哈”,说完还开心地大笑起来。 薛怀仁尴尬地瞥了一眼杜望祖,然后急忙出声打断“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说风凉话,没事儿赶紧滚回自己屋子。” “不!这么有趣的事儿,我必须要好好地听一听。”薛启武一屁股坐到薛怀仁的长桌前,然后端起一盘干果开心地吃起来。 “来人!”薛怀仁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下令。 “属下在!”一个披甲执刀的步卒当即从门外冲进来。 “你速速带一队兵马去虎丘岭一带仔细勘察一番,看看那里是否发生了大规模械斗,是否造成了大规模死伤,若有情况立即汇报,快去!” “属下遵命!”这步卒立即匆匆离去。 第108章 狭路相逢(上) 待这武将退去,薛启武“嗖”地将一粒干果高高抛起,然后立马张嘴接住,一边嚼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爹,你还真打算要管这事儿不成,你可想清楚了啊,那可不是别人,是楚宗宝,要管这事儿就得动他和赤谷骑军。赤谷骑军倒也无所谓,不足为惧,可他就不一样了,动了他就等于动了王爷,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立即陷入一片安静,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 薛启武看着父亲,见他只是端着一杯酒,好整以暇地喝着,就像压根儿没听见一般,顿时感觉极其无趣,于是立即转头看向杜望祖“杜大人,你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听了这话,杜望祖立即端起茶碗喝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过着急了还是怎么的,“一不小心”茶水就洒出来一半,全都泼在了胸前的衣服上。他当即放下茶碗,急忙伸手抹着胸前的衣服,一边抹还一边嘀咕“哎呀,好烫,好烫。” “哼,奶奶的,都是老狐狸。”薛启武不悦地扭过脑袋,然后又将一枚干果扔到空中。 等杜望祖抹去茶水,重新坐定,薛怀仁终于开口了“若此事查实,不知杜大人当打算如何处置?” 杜望祖立即尴尬地拱手“此事伤亡甚大,牵扯甚广,下官自知无权擅自处理,所以特意前来禀报,还望州牧大人做主。” 听了这话,薛怀仁便不再说话了,不过脸色依然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薛启武倒是有些不乐意了,立即开口讥讽“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杜大人的职责吧,杜大人不愧是咱武威城的父母官啊,这一手甩锅打太极的本事当真了得。” 此话一出,杜望祖当即老脸一红,感觉好不尴尬。 薛怀仁立即开口骂起来“小畜生,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赶紧给我闭嘴。”骂完转头看着杜望祖“小儿年轻气盛,口无遮拦,希望杜大人不要介怀。” 其实杜望祖说得并没有错,这事确实超出了他的职权,所以薛怀仁刚才才一句话也没说。 杜望祖急忙抱拳“哪里,哪里,二公子性格耿直,说话直白了当,快人快语,这性子甚是难能,下官甚是喜欢,甚是喜欢。” 杜望祖说完,薛怀仁又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整个大厅顿时又陷入了带着几分尴尬的沉默。只有薛启武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在那儿“咕叽咕叽”肆无忌惮地嚼着干果。 为缓解这尴尬的气氛,杜望祖主动问道“大人,不知现在是否需要派人去威远镖局了解案件详情?” 薛怀仁反问“那秦家公子前来报案时可曾带来物证或人证?” 杜望祖急忙回答“并未听他提起过,不过,下官见他那副模样,应该就是这事的当事之人。” “当事人?”薛怀仁重复了一遍,“那我可不可以这理解,就是说,到目前为止都只有那秦家小子的一面之词。” 听了这话,杜望祖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确实如此。” “哦,既然这样,我们尚可以再等一等,一来此事的真伪尚需验证,二来就算案情属实我们也有必要听一听世子这方的说辞,杜大人觉得如何?” 杜望祖的办案经验可是相当丰富的,一下就听出了这个逻辑有失偏颇,不过还是拱了拱手“大人英明,大人英明。” 听两人在那儿不咸不淡地聊着,薛启武实在忍不住了,当即开口“哪儿有这么麻烦,我看,咱们倒不如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将那秦家小子做了,一了百了。咱们为世子殿下解决了这么一个天大的麻烦,世子、王爷还能少得了咱们的好处?”说话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脸上的阴险、狠毒一览无遗。 听了这话,杜望祖当即呆愣当场,他打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堂堂州牧公子竟会公然说出这样一番话。 “啪!”薛怀仁猛得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怒气冲冲地骂起来“混账东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立即给我滚出去。” 见父亲发怒,薛启武也不敢再触他的霉头,赶紧移到旁边的桌子,大大咧咧地坐下去,继续啃着干果。 薛启武一走,杜望祖立即扭头看了薛怀仁一眼。 见州牧大人看向自己,杜望祖赶紧低下头“咕咚咕咚”得猛灌着茶水,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就在三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扯皮的时候,一支五十人规模,全副武装的赤谷骑军趁着夜色悄悄地溜出了军营,朝虎丘岭直扑而来,这也是钱大用搬的救兵。 就在不久前,又在深山老林中游荡了一会儿后,楚宗宝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奶奶的,这还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不行,小爷我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要出去。钱大用,你要继续在这深山老林里摸黑我不管,但是你得派人把我送出去,这里的蚊虫太娘的多了,小爷的血都快被喝干了。” 钱大用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这两人一个是女子,一个重伤,按脚力算应该跑不了多远。到现在还没找到,恐怕是在哪个地方躲起来了,再搜下去肯定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他们的终极目的不过是回城搬救兵,那我就在他们回去的路上设好套,来了守株待兔好了。只要能阻止他们逃回城,确保这个消息不会泄露出去,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想通了这些后,他也不再继续漫无目的地耗下去了,当即随了楚宗宝的愿,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折返回去。 钻出树林,刚松一口气,可一看到满地的尸体,楚宗宝赶紧往一边躲。 钱大用则直接走到秦振东身边,见尸体还好好地躺在这里,心中立即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依然不敢大意,又急忙走回世子身边,附身说道“殿下,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赶去武威城,在城外找个地方设置一个陷阱,然后在他们逃回去的时候一举将他们拿下,再来个毁尸灭迹,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将这事儿掩盖过去,要不然消息一旦泄露,再处理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楚宗宝做事可从来不考虑后果,因为自然有人替他“擦屁股”,这次也例外。不过见钱大用如此不遗余力地给自己办事,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他倒是罕见地表扬了两句“嗯,说得很有道理,干得不错,小爷突然发现你小子还真是个有勇有谋的将帅之才。” 听了世子的夸奖,钱大用的身体不由得一振,顿时感觉自己冒天下之大不韪做的这些事情都值了,于是立即神采奕奕地表了个忠心“殿下放心,这事儿虽然麻烦,但有我在,绝对给你彻彻底底地摆平。”表完忠心,立即转身下令“上马,去武威城。” 听了命令,众人立即转身去寻找自己的战马,不过一个骑卒却突然大喊起来“奇怪,我的马去哪儿了。” 听了这话,钱大用猛地一惊,立马跑过来,焦急地询问“你的马拴好了没有?” 这骑卒一指身边的一棵树“回都尉,小的记得很清楚,小的就将马栓在这树上。” “对,我的也是,我的马就栓在他的旁边,现在也找不到了。”这时另一个骑卒也急忙开口。 “完了!完了!”听了这话,钱大用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一屁股坐下去。 楚宗宝也立即明白了这其中的厉害,当即怒气冲冲地跑过来,“砰”,一脚将那骑卒踹翻在地,然后又抓住另一个,好一阵暴打,一边打还一边骂“没用的蠢东西,连马都看不住,小爷打死你,小爷打死你。” 楚宗宝一下午都没出过力,身上劲儿足得很,直接将两个人打地连连翻滚,哀嚎不已。 钱大用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旁边的骑卒,急切地吩咐起来“你赶紧快马加鞭赶回去,通知崔峰,让他带着他的人立即赶过来。记住,要偷偷出来,千万不要惊动任何人。”他感觉这事仅仅依靠剩下的这几个人已经没法再应付了,他需要帮手,而且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帮手。这事儿闹这么大,他唯一敢用的人便是崔峰了,因为这人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见这两个袍泽被世子打的屁滚尿流,这骑卒哪敢耽搁,立即翻身上马,拼命地挥舞着马鞭,像风一样奔出去。 见人离去,钱大用依然不放心,当即拉住楚宗宝,一脸凝重的地说道“殿下,看来我们得立即赶去城里找一下薛公子了。” 听到要去城里,楚宗宝差点开心地跳起来,当即兴奋地说道“好啊,这出了一身的臭汗,正好可以去好好洗洗。”其实这事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并不是很担心,因为自有钱大用替他操心,他才懒得去管,也不想动那个脑子。不过他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找他干什么?” 听楚宗宝还想着洗澡,钱大用本已难看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不过好在是夜晚,夜幕正好掩盖了他此刻的表情。然而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起来“那两人这会儿有可能已经回城了,搞不好这消息已经传开了,要想把消息压下去,咱们必须得动用一下官府的力量才行。” 楚宗宝恍然大悟,立即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也别在耽误时间了,赶快出发吧。”说完率先攀上马,急忙朝武威城赶去。 那两个被打的骑卒也赶紧爬起来,跑到远处,找了两匹正在路边吃草的无主战马,立即骑着跟了上去。 秦军、秦怜儿带着三十镖师如风一般穿过崇山峻岭,马蹄扬起的尘土汇成一股翻腾的尘雾,尘雾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虚幻飘渺甚至带着几分瘆人的诡异。 秦军放眼望去,只见前方的山路上突然闪出几个若隐若现的黑影,随着距离的靠近,那几个黑影也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他立即下令“全体靠右,前方来人。” 听了命令,整支镖队立即如行云流水一般化为一字长龙,贴着路边继续疾行。 “轰隆,轰隆”,两队人马转瞬间便已相遇,就在双方擦肩而过之时,怜儿不经意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哪知就这一瞥,立即在她的心里掀起一阵惊天骇浪,因为她清楚地看到了两张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丑恶、歹毒的嘴脸。 “就是他们!大哥,就是他们!”她立即大喊起来。 第109章 狭路相逢(下) 听了妹妹喊叫,秦军急忙回头“怎么了?” 怜儿立即指着刚刚跑过去的几个人,心急如焚地喊着“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害死了爹爹、卢叔叔和众兄弟们。” 秦军大惊,忙问“你能确定吗?” 怜儿急了“绝对不会错,他们两个就算烧成灰我都认识。” “停!”秦军当即紧拉住缰绳。 胯下的快马立即发出“昂~”的一阵嘶鸣,然后两只前蹄猛地一抬,“嗖”得高高的跃起,这才堪堪停住。 他身后一众镖师也立即急拉缰绳,一时间三十几匹快马如虎啸龙吟,响彻山谷。 “抓住那几个混蛋!”最后面的镖师还没有完全停下来,秦军就已经拨转马头率先追了出去。 钱大用刚才也特地留意了一下这队人马,大家的速度都很快,而且还是夜晚,所以并未发现秦怜儿,不过,他好像隐隐约约地听见了她的喊声,而且他们好像也穿着贴身的劲装,这打扮好像跟威远镖局的一模一样。“他奶奶的,不会真是他们吧,这他娘的来得也太快了吧。”他心中大惊。 这时身后的山谷间又突然传出一阵震天的嘶鸣,“糟糕!果然是他们。”他立即放声大喊“跑,快跑,是他们,他们认出我们了,快跑。”喊完立即拼了命一样地狂抽着马臀。 剩下的几人自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哪敢耽搁,赶紧打马紧跟着慌张逃命。 想到自己堂堂世子,皇亲贵胄,竟被这些乡野村夫追着逃命,慌慌张张的如同丧家之犬,楚宗宝当真气得咬牙切齿,不过形势如此,他纵有千般不服,万般不悦,也只能憋在心里,而且此时他恨不得让胯下的战马再生出两条腿,好逃地再快一些。 两队人马如风驰电掣一般在山间穿梭驰骋,钱大用边逃边回头查看,见后面紧紧地跟着一条长长的黑影,宛若一条甩不脱扯不掉毒蛇,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他奶奶的,难道老子今天就要栽在这个破山沟里面吗?”此时,一番懊悔突然涌上心头他娘的,老子当初为什么非要死皮赖脸地去巴结这个混蛋玩意儿,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不也挺好吗,虽然走得慢,但至少稳当、踏实,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正惶惶不安之际,他突然发现前方又浮现出一条长长的黑影,“他娘的,这镖局的人怎么就这么多!”他感觉身体里的血顿时从头凉到了脚,立即颤颤巍巍地抓住斩狼刀,不过脑子里却瞬间闪出好几个逃脱之法,包括砍了楚宗宝的脑袋戴罪立功,毕竟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了,保住小命才是最要紧的。 不过就在即将打照面的时候,对方居然什么都没做,而且还主动让了路。钱大用异常吃惊,立即瞪大了眼睛看过去,这才看清他们穿得并不是镖局的黑色劲衣,而是武威城步卒的轻质皮甲,那皮甲在在月光的照耀下还闪着夺目的亮光。 “哈哈!”他立即激动地大笑起来,同时急忙拉紧缰绳,欣喜若狂地大喊“军爷救命!军爷救命啊!” 这队人马正是领了州牧大人的命令前来调查的州牧府守卒,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出头、健硕的中年人,名叫何斌。 发现这几匹快马时,何斌就已经减慢了速度,他还打算着将这几人拦下来询问一番,哪知一见面,他们就开始大声求救,他的心立即紧张起来,于是立即张口询问“你们是何人?为何求救?” “军爷,我是赤谷骑军都尉,这是胶东王府世子,我们本在此地巡逻,哪知突然遭到一队身份不明的人马的追杀,还请军爷速速出手,击杀了这帮胆大包天的恶贼。”钱大用立即报出了家门,而且义正言辞地倒打了一耙。 “他们为何要......”何斌一句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队人马便呼啸而至,将他们给团团围了起来。 “呼”,一股浓重的烟尘也随即笼罩而来,瞬间淹没了整个人群,一股杀气顿时穿过尘土冲天而起,四下的空气也仿佛顿时凝固了一般。 “噌,噌方人马当即抽战刀,隔着浓浓的烟尘紧张地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喧闹的山谷也突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马匹发出的一阵阵“呼呼”的喘息。 尘土一散,何斌立即大声呵斥“大胆贼人,目无法纪,以下犯上,竟敢仗势残害守边士卒,当真以为人多就能无法无天了吗?”这一带本就是土匪强盗出没之地,再经过钱大用一提醒,他立即先入为主,已经将秦军、秦怜儿一干人归为了土匪强盗之流。 刚才趁着尘土飞扬之际,楚宗宝、钱大用急忙偷偷摸摸地钻进了队伍,不过他们哪里知道自己畏畏缩缩的身影在人群中反而显得格外突兀,怜儿在外面正将他们的丑态尽收眼底。 听了这人如此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一番话,怜儿当场发飙,立即破口大骂“天大的笑话,没想到又来一个更加厚颜无耻之人,竟敢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礼义廉耻何在?若留你们这群泯灭人性、无恶不作地畜牲继续祸害百姓,天道公理何在?” 这两句话一出立即将何斌骂得呆愣当场,他武威歩卒也打过不少土匪,土匪是什么样他还是了解的,那些人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而且听声音还是一个姑娘,听起来好像别有一番隐情,于是急忙开口询问“你们是何人,为何要追杀这几名赤谷骑卒?” “你又是何人?”秦军立即质问,“为何要给这几个凶残的畜牲充当走狗,残害无辜百姓。” 何斌也不恼,直接如实回答“我乃州牧府亲卫何斌,特地奉州牧薛大人之命前往虎丘岭查看治安情况。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追杀这几个骑卒?” 听了这人的来历,秦军立刻明白了,这必然是弟弟报官成功了,既然是州牧大人派来查探案情的,他也自然放下了敌对的情绪,当即郑重地回答“回大人,我是威远镖局二镖头秦军,我们之所以追杀这几个畜牲,是因为他们丧尽天良、恶贯满盈,他们见我妹子漂亮便心生歹意,欲强抢民女,强抢不成竟动手杀人。我的父亲,我威远镖局三十好兄弟俱已惨遭这些畜牲的毒手,请问大人,我该不该追杀他们?” 听了如此恶行,何斌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当即转身看向钱大用几个人,愤怒地质问“他说得可是实情?” 离何斌最近的只是三名赤谷骑卒,见这人怒气冲冲地质问自己,他们先是一阵面面相觑,然后皆不由自主地回头看向后面的世子。 楚宗宝何许人也,怎么会接受此等既无礼又不知名的小人物的问询,于是立即偏头看向钱大用。 而钱大用此时的状态只能用“坐立不安”来形容,他万万没想到这事已经完全泄露了出去,连州牧府的士卒都卷了进来,他感觉这事儿已经完全超出自己的控制了。“完蛋了!”他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听见了何斌的质问,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况且人家说的本就是事实,他又能说什么。 见这几人如此表现,何斌立即就明白了,当即命令道“来人,将这几个凶犯拿下,押回武威城。” 一听这个,楚宗宝顿时火了,张嘴便骂“你他娘的敢,你是哪根葱,小爷可是大楚的世子,我爹就是堂堂胶东王、中书令,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拿我?” 听了这话,几个准备上手的士卒立即停住了,都愣愣地看向何斌。 听这声音甚是耳熟,何斌立即打马走进一步,定睛一看,好家伙,果然是世子!他不会认错,上个月在州牧府他还远远地瞅了这世子一眼,于是顿时就呆住了。 看来关键时刻还是世子的身份好使,见何斌突然露出这副神情,钱大用立即来了精神,又重新看到了希望,于是赶紧开口“军爷,这位的确是世子殿下,我是赤谷骑军督尉钱大用。我们今天的确和这些镖师产生了一些误会,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们现在正仗势追杀我们,这可是以下犯上,希望军爷速速拿了这些人,好维护雍州安定太平。” “呼!”秦军当即举起单刀,直直地指着钱大用,怒喝道“狗贼,那可是三十条人命,你竟说是误会。好,现在就让我们好好解一解这个误会。”说着双脚猛夹了一下马腹,就准备持刀直杀过去。 怜儿及一众镖师也立即蠢蠢欲动,打算冲过去直接宰了这混蛋世子、混蛋都尉,为兄弟们报仇。 见情况不妙,钱大用急忙往队伍里面挤,哪里还有半分的嚣张跋扈。 何斌则急忙打马挡在了中间,急切地大喊“万万不可,此事自有州牧大人为你等做主,你等千万不能再动兵戈,都随我回城吧,你们应该将详情当面告知大人。” “呼呼呼”,秦军重重地喘着粗气,握刀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着,他真的想立即冲过去将那两个畜生斩落马下,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弟弟已经报官了,而官府也已经介入了。他直直地盯着何斌,沉声问道“这几个人你能带得回去吗?”他想着如果这人没有抓人的魄力和本事,他就立马动手。 “当然能。”何斌回答地很是坚定,看起来当真是一个威武不能屈的极富正义感的人。 “那好,我便信你一次,我们就暂时放过这几人的狗命,你可以将他们押回城。不过,你记住,若是他们逃了,我必拿你试问。”秦军说得极其严肃。 “那是自然。”何斌回答得信誓旦旦,“不过,作为当事人,你们也必须随我一起回去。” “想必家弟已经在州牧府了,若不然州牧大人也不会让你们来此地探查,我们就暂且不随你回去了,我的父亲,还有我镖局的一众兄弟就在前面,我必须将他们迎回家。” 听了这话,何斌想了一下,这倒也是人之常情,要知道这穷山恶水之地,遍地都是野狼,把尸体留在那里可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于是立即同意了这个决定“可以,不过我得派遣两个人随你一同去,我们需要看一下事发现场。” “没问题!”秦军立即答应下来。 “大哥,不能放过他们,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信不过这帮人。”怜儿突然着急地喊起来。她感觉很不踏实,觉得既然赤谷骑军能助纣为虐,那威武城的士卒也强不到哪里,反正她现在对官家已经提不起任何信任,感觉必须亲手宰了这几人才能安心。 秦军立即拍了拍妹妹的肩膀,说道“跑地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先去将爹爹和其他兄弟接回来。”其实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不过权衡再三后,还是选择相信何斌,相信州牧大人一次,他感觉这也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出发!”说完后便立即拨转马头,继续赶往虎丘岭。 怜儿在走之前又狠狠地瞪了楚宗宝、钱大用一眼,眼中满是滔天的恨意和怒火。 第110章 人间地狱 等秦军带着大部队一走,何斌立即回头“回城!将这几人押回去。” 虽然死里逃生,但钱大用依然感觉心有余悸,本也打算先随何斌回城,可刚要拨转马头却突然想到崔峰还在赶来的路上,于是立即来了精神,赶紧招呼着仅剩的几个手下“走,我们也跟过去,他奶奶的,不给他们一点厉害尝尝,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睛。”说罢一抽胯下的战马,便准备动身离去。 见这几人想走,何斌立即打马冲上去,大声呵斥“大胆!哪里逃?” 生命危险解除了,钱大用也不用再假装客气了,当即撕掉脸皮,神情一冷,傲然回了句“让开,耽误了我们的事情怕你承担不起。” 何斌顿时暴怒“大胆狂徒,犯下这等凶残之事竟还在这里嚣张跋扈,来人,立即将他们绑起来,押回城。” “何斌!我们的身份用不着再重复了吧,作为一名小小的州牧府护卫,你何阶何品,竟也胆敢妄言绑我们。”钱大用语气里满是威胁、鄙视。 这话还真将何斌噎得突然开不了口了,以他的身份,别说绑了,平日里连与他们正面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不过稍微想了一下后,又重新鼓足勇气,正义凛然地开口“你们是凶犯,我是兵,我绑你们天经地义,与我的官阶没有任何关系。” “呵呵,好一个天经地义。”钱大用冷冷一笑,“你说我们是凶犯,你是亲眼见到我们行凶了,还是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 “刚才受害方作为当事人已经将你们的恶行讲述地清清楚楚,我们大家都听见了,你还能抵赖不成。”何斌语气渐重。 “当事人?可笑,既然是当事人,那他们为何不随我们一起回城?他们可以走为何我们走不得?” “你!”何斌一时竟无话反驳,他只是一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粗人,论耍嘴皮子,他差了钱大用简直有几百里。 刚才若不是他站出来,钱大用几个早就被秦军一行人砍成肉酱了,可他万万想不到秦军刚走,他们就立马翻脸不认人,当真是厚颜无耻。 见何斌被自己镇住,钱大用又赶紧再接再厉“小子,我现在怀疑你是收了那些人的好处才处处偏袒他们,你等着,若是让老子查出来,老子一定让你好看。” “你,他们说得没错,你当真是毫无礼义廉耻。”何斌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便开口骂起来。 “哼,老子现在有事在身,懒得与你逞口舌之快,等事一了,老子再找你。”钱大用恶声恶气地放了一句狠话,然后漫不经心一喊“我们走!”喊完便夹了夹马腹,慢悠悠地向前走,准备直接从他身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 哪知何斌“噌”得拔出战刀,拦住钱大用身前“好一副伶牙俐齿,我何某人嘴笨说不过你,不过别以为这就能将我何某人唬住,今天我一定要将你带回去。” “你敢!”钱大用勃然大怒,然后立即往前走一步,直接将自己的脖子抵在他手里的斩狼刀上。 然而何斌手里的刀依然稳如泰山,丝毫不为所动。 钱大用立即停住,不敢再去硬碰硬了,见自己镇不住这根油盐不进的木头,他急忙看向楚宗宝“世子殿下,你看这人屡次以下犯上,肆无忌惮地挑衅皇家威严,我看他恐怕意图谋反。” “狗贼!血口喷人!”何斌气得七窍生烟,立即向楚宗宝解释起来“殿下,小的绝无冒犯皇室之意,更没有谋反之心,殿下千万不要听他一派胡言。”这谋反的帽子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那可是要诛九族的。 楚宗宝立即走上来,呵斥道“没有谋反之心,那你为何拿刀对着我的脑袋。”和钱大用狼狈为奸了一年的时间,还真培养出了一丝默契,钱大用刚才那一嗓子,他立即知道该自己上台表演了。 犹豫了片刻后,何斌还是无奈地将刀放了下来。 “哼!”楚宗宝不屑一哼,然后兀自打马,扬长而去。 钱大用也立即跟上去,与何斌擦肩而过时还不忘得意地嘲讽一句“他奶奶的,真是多费口舌。” 何斌感觉自己的胸口都快气炸了,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的离开。最后急忙转头看向身旁的一个士卒“你赶紧快马加鞭赶回去,将这里的事情禀告给州牧大人,另外,告诉大人这里可能还有冲突发生,让他速速带兵前来镇压。” 那士卒得了命令后赶紧打马离去,而何斌则带着剩下的人不近不远地跟在钱大用几人的后面。 钱大用几人慢悠悠地往虎丘岭方向走着,楚宗宝突然不解地问起来“欸,钱大用,我们这是去哪里?就咱们这五个人,你不会还想着去和他们拼命吧?” “世子说笑了。”钱大用立即回答,“钱某怎会是那种鲁莽冲动之人,世子可还记得之前我曾派人回营搬救兵吧,我们现在就这样慢慢地跟着就是了,等援兵一到,咱们就立即冲出去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虽然这事已经泄露了,但亡羊补牢犹未晚也,只要把他们一网打尽,来个死无对证,我们大可一推四五六把这事推的干干净净,只要我们不认账谁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当然,后面世子殿下肯定得亲自出马了,咱们得把薛怀仁搞定,没有他的配合,后面的事情肯定没法进行。” 听了这话,楚宗宝不禁连连拍掌“妙啊,钱大用,你这武功不俗,脑子也同样好使,可以,今后尽管跟着小爷干,等小爷回京了,一定会将你举荐给我父王,到时候自然有你享受不尽的富贵荣华。” 听完这话,钱大用一阵狂喜,一扫前途未卜的阴霾和数次陷入死地的后怕,立即抱拳“那就我就先谢过世子了,能为世子及王爷效力是我三生之幸。” 当秦怜儿一行人赶到了虎丘岭时,隔着老远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的血腥气,她两眼一红,当即翻涌出颗颗豆大的泪珠。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道路上突然浮现出一片重重黑影,“就在那里。”怜儿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哭意,然后立即冲了出去。 等她走近了,看清了前面的场景,当即凄厉地喊起来“不要啊!”喊得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随着她的喊声,前面突然亮起了几十个淡绿色的光点,这些光点在朦胧的月光中幽幽的闪动着,看起来格外瘆人。 “怎么了?”秦军立即赶过来,等看到了那些光点,“糟了!”一颗心当即沉了下去。随后急忙大喊“快,把这些该死的狼赶走。”话还未落,人已经跳下马,像风一样杀进狼群。 怜儿也赶紧跳下马,“噗通”,一个站立不稳,当即摔倒在地。连哼都来不及哼一下,她赶紧爬起来,举着战刀冲入狼群。“噗,噗,噗”接连砍飞几只扑过来的野狼后,她径直朝父亲所在的位置冲过去。 “啊!”她突然使出全身的力气,一刀将正踩在父亲身体上的一匹狼斩成两截。然后急忙往下看,只看了一眼,一阵翻腾的气血瞬间涌进脑袋,然后便感觉一阵头晕目眩,立即向后直直地倒下去。 见妹妹不对,秦军立即冲过来抱住她“怎么了?”语气里充满了惶恐与着急。 怜儿立即跪下去,一会儿看看父亲的脸,一会儿看看父亲的身体,“爹爹,爹爹,......”泣不成声,悲伤不已。 秦军立即低头,等看清父亲的模样,饶是一个“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硬汉,也突然撑不住了,立即大喊着跪下去,抱着父亲痛哭不已。 等狼群散尽,众镖师也赶紧找寻着各自的亲友,可这地上哪里还有一具完整的躯体。看着满地的残身断肢,这些五大三粗的大汉哪还能绷得住,立即声泪俱下,“呜呜呜”地哭个不停。 见此情形,紧跟着的两个武威骑卒当即冲到旁边的树林里,差点把胃给吐了出来。 一时间山谷中哀嚎阵阵,呜咽四起,在惨白月光的笼罩下宛如人间地狱。 过来好一阵儿,一个年级稍大地镖师缓缓地走过来,拍了拍秦军地肩膀,安慰道“二镖头,莫伤心了,整理一下镖头的身体吧。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带镖头和各位兄弟回家了。” 听了这话秦军这才从痛哭中回过神,自言自语道“对,该带父亲回家了。”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吩咐起来“大家仔细整理好各位兄弟的身体,我们这就带他们回家。” 然后带着十几个人把散落在附近的货车找回来,小心地将父亲和兄弟们抬上去,又在每辆大车上插上熊熊燃烧的引路火把。 “大镖头,各位兄弟们,咱们回家喽。大镖头,各位兄弟们,咱们回家喽。......”那年长的镖师一边喊着一边绕着车队转圈,待走满一圈后,他又拉着长音大喊“启~程~!” “咕噜噜”,马车立即动了起来,在一阵阵痛苦的呜咽中,众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几里外,钱大用几个人正在路旁不耐烦地等着。不一会儿一个骑卒便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禀都尉,他们已经收拾完尸体,正在往这边赶。” 听了这话楚宗宝大吃一惊“他们都开始往回走了,我们的援兵怎么还没有赶来?”然后立即看向钱大用“钱大用,你那援兵到底靠不靠谱?” “按距离算,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快到了,连他娘的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那些镖师正在往这边赶,他们要是不来了,或是来晚了,我们可怎么办?”楚宗宝着急了。 “咱们再等一会儿。”钱大用猛吸了一口气,压了压同样忐忑不安的心,“若还等不来,我们就立即回去找那何斌,跟他回城。” 第111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上) 就在楚宗宝几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前方道路的尽头突然浮现出如星星一样的点点亮光,刚才那骑卒赶紧出声提醒“钱都尉,快看,他们来了。” 见到那微微闪动的亮光,楚宗宝立即慌了,急忙转头看向钱大用“他奶奶的,就知道你们的人不靠谱,还等着做什么,赶紧跑吧。”说完就要拨转马头逃命。 钱大用正要掉头,然而却突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动静,心中当即大喜“来了!”说完腰板立即挺了起来,感觉自己又有了嚣张的底气,于是立即打马迎上去。 楚宗宝仔细一听,还真隐隐约约地听到前方的山谷里传来一阵阵马蹄声,那队镖师的速度并不快,这声音绝对不是他们的马踩出来的。“哈哈,天无绝人之路!”他立即开心地手舞足蹈起来,然后也赶紧驱马跟上去。 听到后面传来阵阵马蹄的轰鸣声,秦军急忙吩咐车队靠到路边。他回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正如风一样狂奔而来,他还以为只是一队赶路的商旅,所以也不在意。 这队人马很快便奔到了车队旁,裹挟而来的急风将马车上的火把吹得“呼呼”作响。 怜儿急忙抬头,只见这些人个个穿着明亮的铠甲,分明就是一支装备整齐的赤谷骑军,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即开口“大哥,不好了,这怕是那混蛋搬来的救兵。” 秦军刚要开口,前方便突然传来一阵带着嚣张和得意的喊声“崔疯子,将他们围起来,将这支车队围起来。” 这正是崔峰率领的赤谷骑军,听了钱大用传回的命令,他当真是惊惧万分。就算是钱大用的铁杆心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还是不敢公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本欲开口拒绝,然而一想到这是为世子办事,便把心一横,领着自己的部下偷偷溜出军营,这绝对是一个在世子殿下面前大显身手的好机会。赤谷骑军还是太小,靠着正常的流程一步步升迁还是太慢,不过一旦巴结好了世子,便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机会他不想错过。 听到钱大用的喊声,崔峰赶紧停下来,又命令部下返回去,将这支刚刚擦肩而过的车队团团围起来。 见自己的人控制住了场面,钱大用、楚宗宝心情大好,立即紧走几步赶过来。 “末将崔峰见过世子殿下,见过都尉大人。”见世子出现,崔峰赶紧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哈哈,干得漂亮,崔峰,好,本世子记住你了。”楚宗宝很是兴奋,很是开心。 听了这话,崔峰大喜过望,他感觉自己终于和世子、和王爷搭上了线,如果楚宗宝不在面前,他恐怕已经开心地跳起来。 楚宗宝得意洋洋地走到镖队前,一脸的嘚瑟、嚣张“怎么样?这回看你们还怎么狂。”“大哥!”怜儿气呼呼地看了大哥一眼,随即“噌”得抽出单刀,咬牙切齿地大喊“畜牲,拿命来!”喊着人便要往前冲。 见此情况,围着外面的赤谷骑卒当即齐齐拔出斩狼刀,崔峰则急忙冲到楚宗宝身前,紧张地大喊“保护世子殿下。” 秦军一把拉住妹妹,愤然开口“你们是大楚的士卒,本应以保护大楚黎民百姓为己任,现在却助纣为虐,屠戮无辜,你们有何面目自称为兵,有何面目自称为人?”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体内的怒气止不住地往外翻涌,以至于身体都在忍不住地颤抖。 他想起了以前有人对他的评价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正经,太过死板。每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他总是一笑了之,还觉得并不是自己死板,而是这个世道有问题,正所谓人心不古,世道浇漓。不过现在他不这样想了,感觉是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秦军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这群赤谷骑卒被教训得面面相觑,只感觉心里一阵发虚。 见此情形,钱大用立即站出来“好一副伶牙俐齿,难怪如此嚣张跋扈,不过别以为逞口舌之快就能在此妖言惑众,尔等私养家兵,横行无忌,今日竟敢公然挑衅我赤谷骑军,杀我赤谷骑卒四十余人,这与谋反无异。” “狗贼,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像你们这种人神共愤、丧尽天良之徒,人人当得而诛之。”怜儿怒不可遏,骂完转头看着大哥“大哥,还等什么,这些人都是一丘之貉,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听了妹妹的话,秦军眼中的怒火当即喷薄而出,“噌”得拔出单刀。 见二镖头拔刀,后面的一众镖师也纷纷拔刀出鞘。 见势不妙,楚宗宝急忙打马后退,一边退还一边喊“除了这美人儿,其他人全杀了,一个不留。”经过一天的折腾奔波,他还真是死心不改。 “住手!都住手!”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队人马极速飞奔而来,为首之人正是何斌。 何斌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钱大用的身后,刚才他就在不远处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见现场风云突变,这才赶紧冲出来。 见来人是何斌,钱大用顿感头痛,当即阴阳怪气地骂起来“娘的,真是阴魂不散。” 何斌哪管那么多,直接带人挤进赤谷骑军的包围圈,又在里面围了个圈,硬是将双方生生地隔开。 怜儿见状,当即怒骂“天下乌鸦一般黑,滚开,不要在这里演戏了。” 钱大用也立即开口“何斌,我以骑军都尉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带着你的人离开,否则别怪我赤谷骑军不客气。” 虽然双方都不欢迎自己,何斌还是厚着脸皮留了下来,他想着自己好歹是武威城士卒,这事儿不得不管。不过他又掌控不了局面,只得采取这种方式,在里面“搅局”,想着只要等来州牧大人,这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对于州牧薛怀仁他还是相当敬佩的,因为他就是薛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 刚僵持了一会儿,楚宗宝就已经不耐烦了,立即看向钱大用“钱大用,既然如此,干脆连这些人也一起做掉算了,杀一人是杀,杀十人是杀,杀百人同样是个杀,无非就是多费些力气罢了。” 听了这话,何斌惊怒无比“岂有此理,我等皆是大楚士卒,杀我等等同谋反。” 见钱大用一言不发,楚宗宝急忙催促“快动手,时候不早了,做完了我们再收拾一下战场就是了。” 这话倒是突然给钱大用带来了一个启发“对啊,把他们都杀掉,然后收拾一下现场,正好可以将双方伪装成互相残杀,同归于尽。”想到这里便果断下令“全体听令,弓箭上弦,格杀勿论!” 崔峰急忙凑上去,小声提醒“都尉,我们此次出来并未配备弓弩。” “娘的,为何不携带弓弩?”钱大用立即沉声发问。 “你是知道的,弓弩是单独存放的,取的时候需要吴督尉首肯,我怕走漏风声所以也就没有领取。” 任务执行完毕,除了斩狼刀,其他军械都需要统一上交管理,这钱大用是清楚的,于是也不再多言,再次下令“全都给我上!格杀勿论!” 何斌急忙大喊“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再说一遍,此举与谋逆无异,当诛九族。” 怜儿急忙探到大哥身前,悄悄问起来“大哥,怎么办?” 秦军小声回答“跟着我,等会儿他们狗咬狗,咱们就趁乱冲出去,其他人不要管,只管取那世子狗命。” 怜儿暗自点头,她也正有此意。 “轰隆,轰隆”,就在赤谷骑卒举刀冲杀之际,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杂乱、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立即回头,只见一大队人马突然从黑暗中钻出来,人数足有百人之多。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嘶鸣,这队人马停在了众人前方不远的地方,那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跟旁边的树林一模一样。 等看清来人,何斌大喜过望,急忙打马冲过去,对着为首一人恭恭敬敬地抱了一拳,高声大喊“卑职何斌,参见州牧大人。” 队伍打头的三人正是薛怀仁、薛启武、杜望祖,这三人听了城外传回的消息,哪里还敢坐着闲聊,赶紧带齐了人马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何斌声音异常洪亮,在场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知道来人是州牧大人,雍州最大的官,于是便都停了手。 秦军、秦怜儿及一众镖师也盯着州牧大人的身影,心中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钱大用赶紧驱马上前,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末将赤谷骑军钱大用,见过薛大人。”薛怀仁虽是文职,却统辖雍州军政大事,连赤谷骑军冯守成将军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何况他一个小小的都尉。 “你就是钱大用啊,我听说过你,先一边呆着去。”薛怀仁的脸上没有怒也没有喜,不过语气却很冰冷,他确实听次子谈起过这个赤谷骑军都尉,只当是一个擅长溜须拍马的小人,印象便极其不好,现在又帮世子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便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碰了一鼻子灰的钱大用感觉颇为尴尬,只得悻悻地退到一旁。 这时楚宗宝才打马大摇大摆地走过来,他并没给州牧大人见礼,只是咳嗽了一声,引起三人的注意。 第112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下) 薛启武“哈哈”一笑,赶忙上前打招呼“哎呦,原来是宝哥儿,真是好久不见,小弟刚才还想着约你去馥华楼玩玩儿呢,我给你说,那里刚刚从岭南购进了几只极其稀有的梅花幼鹿,那肉真是爽滑酥嫩、鲜美无比,保管你吃了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咳,咳”,薛怀仁急忙打断薛启武的谄媚之辞,他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说这些实在过于突兀。对于世子的无礼举动他丝毫不介意,还主动朝楚宗宝抱了抱拳,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便向何斌询问起这里发生的事情。 何斌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这些事听起来并不复杂,一切皆因楚宗宝和赤谷骑军而起,威远镖局被迫反抗才爆发冲突,最后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 不过事情虽然简单,但处理起来却极其麻烦,薛怀仁听完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秦军正想亲自上前揭露楚宗宝、钱大用及赤谷骑军的恶行,不过他一扬马鞭,外面的赤谷骑卒便立即举起战刀,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秦军只得呆在原地,放声大喊“薛大人,您可得为我威远镖局三十口人命做主啊,我的父亲,我威远镖局一众兄弟现在就躺在后面的车上,楚宗宝、钱大用泯灭人性,无法无天,罪行无可抵赖。” 听了这话,薛怀仁立即看向何斌“你去看看。” 何斌当即领命而去,顺着火把的亮光,将几辆大车上的尸首看得真真切切,当差这么多年,如此惨状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看完赶紧跑回来“回大人,后面的确有几十具尸首,而且个个死状极其凄惨。” 见事态正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钱大用急忙插嘴“大人,我赤谷骑军的死伤比这还惨重,那些袍泽兄弟现在还躺在前方的山脚下,大人一查便知。他们威远镖局以武犯禁,胆敢袭击我大楚边军,罪不可恕。” 说完连忙给楚宗宝使了个眼色,使完后又意识到这大夜晚的他肯定看不见,于是干脆直接上手,将其推到州牧大人身前。 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楚宗宝吓了一跳,正准备发怒飙脏话,钱大用急忙提醒“殿下,您不是有话对州牧大人说吗?”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如果不是痴傻呆笨肯定能听得明白,楚宗宝自然也不例外。他回忆着钱大用不久前才教过的几句话,走近了一些,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大人,我等一心一意为国戌边,为民请命,尽忠职守,此心天地可鉴。今日我们赤谷骑军在此地巡视通商要道,哪知却很不幸得因为一件蝇头小事和威远镖局起了争执,哪成想这镖局的镖师仗势欺人,与我等纠缠个没完,最后甚至仗着人多势众竟对我等发动了悍然袭击,造成我赤谷骑军死伤四十余人,罪不可恕。他们身为百信却无辜豢养私人武装,配备朝廷管制军械,罪大恶极,如同谋反。希望大人明察秋毫为我及赤谷骑军做主,万不能让那些胆敢和官府、朝廷作对地刁民逍遥法外,万不能让那些惨遭杀害的无辜将士含冤受辱。此事一过,我立即向父王休书禀明,为州牧大人歌功颂德。” 听了此言,薛怀仁“呵呵”一笑,低声说道“世子殿下屈尊来雍州,为我雍州守卫疆土,驱除匪患,其中辛苦,我心里自是明白。不过这事伤亡众多,影响甚大,若宣扬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可能还会激起民愤民怨,我当真无能为力啊。” 见父亲为难,薛启武突然蹭上去神秘兮兮地地开口“爹,我倒是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什么主意?” “嘿嘿”,薛启武先神秘一笑,然后才娓娓道来“咱们干脆把这些镖师做掉,然后将责任全推到土匪身上,这一带本就是土匪猖獗之地,说出去正好名正言顺、合情合理,谁也不敢有异议。咱们还可以找些尸体,打扮成土匪,爹你再正大光明地将人带回去,既成功解决了问题,又立下了剿匪之功,简直就是一箭双雕。” 薛启武的声音控制的极好,既不至于让四下的士卒听到,又让杜望祖、钱大用、楚宗宝、何斌几人听地清清楚楚。 见薛怀仁犹豫不决,楚宗宝急忙开口“楚大人,此计甚好,如此一来你不仅不用承担风险,反而得了一份剿匪之功,两全其美,天衣无缝,你还犹豫什么?”说完转头分别朝杜望祖、钱大用、何斌各扫一眼“汝等皆是剿匪功臣,明日我便修书一封为汝等请功,只要我爹一句话,本世子保管你们今后的仕途顺风顺水,步步高升。” 这话一出,钱大用立马表态“我钱大用第一个支持世子殿下。” 薛启武很是不悦,立即在心中骂起来“这是老子想出来的主意,你他奶奶的抢什么风头。”不过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发作,也急忙表忠心“我定全力支持世子殿下。” 见只有这两人表态,薛启武立即看向杜望祖“知府大人觉得如何?” 杜望祖大惊失色,心中好一阵怒骂“你这混账东西,怎么不先问你爹?”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埋在心底,支支吾吾地回答“杜某听从薛大人的安排,当然,下官也认为,世子殿下及赤谷骑军为国戍边功德无量,我们这些受益之人多给与一些体贴关怀毫无不妥。” 他好歹也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州牧大人的心思,他心里跟明镜一样,他知道州牧大人之所以没有表态,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别小看这个“等”,这可是官场中惯用而且有效的伎俩。 不过他还是忧心忡忡地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讲了出来“不过,今日目击者甚多,不知道公子打算如何处理?” “小意思,”薛启武满不在乎地开口,“很简单,都做掉就是了。” “小畜牲!闭嘴!”薛怀仁立即小声骂起来,“这里有近百人之多,是你要杀就能杀地吗?” 钱大用急忙接过话题“这事好办,等事情结束后,先给他们好好敲打一番,然后再每人擢升一级,便万事大吉,我相信但凡是个聪明人自会知道该怎么办。对于那些个不太聪明的,也好办,可放心地交给我,我有一万种办法让他们聪明起来。”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何斌一眼,“只要将这事办成了铁案,一些小娄娄,根本不足以翻天。”说完还怕无法说服薛怀仁,又着重加了一句“大人,这些事儿您根本无需担心,交给小的来办就是了,保证给您处理地妥当无虞。” 听完这话,薛怀仁便在心中推演了一遍,感觉如果操作得当,这的确是一条可行之计。自己已经在这雍州呆了大半辈子,有生之年若想再进一步,直达权力中枢,王爷这条线,他便不能错过。 怜儿一直紧紧地盯着那边的动静,见这群人鬼鬼祟祟地挤做一团,俨然一副正密谋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样子,心里刚刚涌起的一丝希望当即消散殆尽。于是急忙凑到大哥身前“大哥,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狗官果真都是一丘之貉,我们不能再等了,我这就冲过去宰了这些王八蛋。” “不要冲动,听我安排。”秦军一把拉住正欲冲出去的妹妹,“等会儿我带人冲过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你什么都不要管,带上几个人只管寻着空隙往外冲,一定要逃出去。”他终于看透了眼前的形势,也看透了这些人的嘴脸,终于放弃了对官家的最后一丝幻想。 “不!我要同你们......”怜儿急忙反驳。 “不要说话,听我安排。”秦军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言辞冷峻,表情严肃,“这些人若打定主意杀人灭口,定然不会放过知晓此事的任何人,咱们的家人自然也包括其中,他们现在的处境极其危险,所以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趁这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带着他们立即逃走。如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听明白没有!” 怜儿的眼睛一热,视线瞬间模糊,她一心想为父亲和兄弟们报仇,就算是死也毫不在乎,可现在才意识到死确实不算什么,因为后面还有令她更惶恐的存在,不过她还是放不下,急忙开口“那爹爹、你、还有这么多人,怎么办?” “你不用管。”秦军回得极其坚决,“我定会定会带着咱爹和兄弟们冲出去。” “那等我接出娘亲、嫂子他们就立即过来帮忙。” “不用!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便是照顾好家人,回了城就立即带她们走,什么都不用管,千万不要耽误时间,这边不能来了,出了城先一路向东逃,等这边风声松了,再带他们去阿克苏。我这边一旦脱困,自然会想办法去与你们会合。”秦军的声音很低,但口气无比严肃。 见妹妹没有回应,按在她肩膀上的手立即发力,再次郑重地问起来“听明白没有?” 第113章 血战到底(上) “明白了!”怜儿说完立即低下脑袋,强忍着不让正在眼里打转的泪水流出来,也不想让大哥看到自己痛苦、软弱的神态。 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身影,秦军心中一痛,他知道今天的遭遇早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极限,于是立即放缓了语气,认真地叮嘱“照顾好家人,好好活下去。” “嗯!”怜儿坚定地点了点头,滚烫的泪水突然顺着脸庞“哗哗”得往下淌。 秦军终于放心了,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头,然后立即坐直身体,眼睛里喷出一股滔天怒火,紧接着立即转到后面,看着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两只手快速挥舞起来。 在外人眼中,他现在只不过是在毫无规律地瞎比划,但是,在威远镖局的镖师眼里,这其中却自有一番深意。 这是一套专属于威远镖局的手语,是他的父亲秦振东以军中的手语为基础,创造性地发明出来的。有了这套手语,他们就可以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递消息。 后面的镖师看懂了二镖头的计划,又转身将其传递给更后面的人,就这样,不一会儿,在场的镖师便全都获知了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他们清楚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无一人慌张、怯懦,个个紧握着刀柄,坚定地直视着前方。 “这倒值得一试,杜知府意下如何?”薛怀仁要拍板了,不过在此之前他还要象征性地征求一下杜知府的意见。 杜望祖赶紧恭恭敬敬地回答“一切皆凭大人做主,下官唯大人马首是瞻。”他自然知道州牧大人并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只是在逼他表态。他绝对相信如果自己胆敢说一个“不”字,“知府大人剿匪壮烈牺牲”的消息明天一早就会传遍整个武威城。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这么办吧。”薛怀仁终于拍板,一锤定音。 “哈哈哈”,楚总宝当即笑出了声,纵然是在这深夜,大家仿佛仍能清楚地看见他脸上露出的得意、嚣张。 见两位大人意见达成一致,钱大用提着的心当即放了下来,然后赶紧恭恭敬敬地提醒“请大人撤去人马,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卑职去办。” 薛怀仁看向何斌“让你的人出来。” “大人!”何斌一时犹豫不决。 见此情形,钱大用立即开口“哦,我忘了,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对此事的看法。”语气中满是阴冷、嘲讽。 何斌在州牧府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于官场中的弯弯绕绕也早已见怪不怪,不过,当他亲耳听着这些大人物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商量着杀人灭口之计,还是惊得目瞪口呆。这些本应以治国安邦为己任的官老爷现在正心安理得地商讨着如何助纣为虐,如何颠倒黑白,好像丝毫没意识到已经有几十人丢掉了性命。https:/ 当然他自己也并不是一个拥有着精忠报国之志,为民请命之心的高尚之人,但是,最基本的是非观念、仁爱之心身体中还尚有一丝残存。 他茫然地四下扫了眼,见州牧大人、知府大人、世子殿下、督尉大人、还有州牧大人的二公子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恐怖的压力和危险气息直接扑面压过来,他身体猛地一颤,立即哆哆嗦嗦地回答“小人没有看法,小人,听,听令。”说完赶紧打马离开。 钱大用则阴阴地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里尽是杀意。 来到赤谷骑军的包围圈外,看了一眼里面的镖师,何斌当即愧疚地低下脑袋,然后只盯着武威城的士卒,沉声命令“武威士卒,立刻撤出!” 这命令一下就意味着终于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秦军大怒,当即大声质问“薛大人,这是何意?” 现场一片死寂,无人回答。 秦军怒火中烧,仰天长啸“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听了这话,薛怀仁的老脸不禁一红,突然感觉有些无地自容。不过运气倒是不赖,由于光线的原因,大家都没能欣赏到他现在这副惺惺丑态。 州牧大人不说话,其他人也自然也无话可说,只有楚宗宝是个例外,他扑哧一笑,轻佻地讥讽“怪不得你们镖局的人都跟厕所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还不识好歹,原来都是瞎子啊,哈哈哈,这黑灯瞎火的,哪来的青天白日。”说完一个人“哈哈哈”得狂笑起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秦军立即闭上嘴巴,懒得再多费口舌,因为他已经将心思放在了接下来的事情上。 得到了命令,两个赤谷骑卒立即识趣得从包围圈中退出来,让出一个两马宽的出口。 武威城的士卒急忙列好队,从这出口中鱼贯而出。 秦军则紧紧地盯着那个缺口和撤离的人马,心里紧张、认真地盘算着。 这时第七个士卒正好走出去,然而第八个士卒却突然与另一个士卒挤在一起,没有及时跟上来,秦军果断抓住了这个时机,立即放声大喊“就是现在!”喊完猛抽马臀,举起单刀一跃而起。 那两个赤谷骑卒反应倒是不慢,立即打马,准备移回去堵住出口。 说时迟那时快,秦军“腾”得闪到两人身前,立即挥出单刀,只见刀身在月光的映射下闪耀出一阵骇人的寒芒,只听“唰,唰”两声,那两名骑卒便已应声栽下战马。 后面的一众镖师则直扑身旁的赤谷骑卒,等他们反应过来,那冰冷的单刀已经从他们脖子中一闪而过。 “砰,砰着一个个圆滚滚的脑袋相继落地,原本整齐的包围圈顿时七零八落,乱做一团。 斩杀掉这两个骑卒后,秦军刀不停,马不歇,直奔着楚宗宝所在的方向冲杀过去。 他原本的计划便是冲出包围圈,直取楚宗宝的狗头,让他知道“痛”字怎么写,“死”字怎么念。可好巧不巧,刚才撤出去的武威士卒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只能再次举刀,大劈大砍。 场上风云突变,战事急起,然而薛怀仁、楚宗宝一行人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等秦军带人杀过来时,他们依然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钱大用率先清醒过来,立即看向州牧大人带过来的大部队,大喊“都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上!保护世子殿下!保护州牧大人!” 听了命令,这支大部队才如梦方醒,立即拔出斩狼刀,从州牧大人、世子殿下几个人身边挤过来,惊险地拦住了秦军一行人发起的冲击。 双方人马立即混战在一起,一时间杀声四起,喊声震天。 薛怀仁、杜望祖都是一介文官,如此近距离地见识一场血肉横飞的战斗场面还真是第一次,不禁吓得肝胆俱颤。 楚宗宝、薛启武也好不到哪里去,皆是瑟瑟发抖,面如死灰,身上哪里还有一丝纨绔子弟的嚣张气焰。 一个骑卒从人群中钻出来,偷偷逼近秦军,突然挥出斩狼刀。 秦军身体一闪,灵巧地躲过去,然后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敬一刀。 只听“咔嚓”一声,那士卒的手臂当即应声而断,然后“砰”得一下直愣愣地掉在地上。 看着自己整条右臂只剩下一半,这士卒先是一脸的不可思议,然后才如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秦军没给他留下太多“表现”的时间,再反手一刀,对着他的脑袋猛削过去。 寒芒一闪而逝,这士卒的脸当即被砍了个对穿,他立即下意识地抬手捂脸,可那只半截手臂还未抬起来,便“噗通”一下重重地砸了下去。 随着这一刀,一道带着体温的鲜血也当即被甩进空中,刚好落到依然没有从惶恐中回过神来的薛怀仁的脸上。他木然伸手抹了一把,然后将手放到眼前仔细瞅了瞅,又放到鼻下闻了闻,当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顿时肝胆俱裂,身体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害怕极了,急忙扯马后退,但后面都是正在向前拥挤的士卒,哪里还有余地。见逃跑不成,他立即颤颤巍巍地溜下马,然后直接趴在地上,像狗一样钻进马群,飞快地往前爬。 见州牧大人一转眼就爬地没影儿了,杜望祖也有样学样地钻进去,一边爬还一边喊“大人,等等我,等等我。” 见前方杀声四起,怜儿又恨又急,想立即冲过去给大哥帮忙,给爹爹报仇,但又不能,她知道自己现在还担着更重要的事情。 见怜儿姐犹豫不决,大牛急忙凑过来,苦口婆心地劝道“怜儿姐,赶紧走,可千万不能辜负了二镖头和兄弟们的苦心啊。” 听了这话,怜儿不敢再犹豫,银牙一咬,立即打马启程,她牢牢记着大哥的嘱咐,丝毫不恋战,能不出手就不出手,扯动着缰绳左躲右闪着向前溜。 哪知刚没走多远,前方的道路就被堵死了,她心急如焚,“噌”得抽出单刀,准备冲过去跟那些士卒决一死战。 这时两匹快马突然从她左右冲出来,直直撞向前方的人堆,她刚好瞥见了其中一人的脸,正是大牛,大牛还回头喊了一句“怜儿姐,快走!” 只见他们不仅不减速,反而奋力地挥鞭抽马,“不要!”怜儿立即大喊。 “轰隆!轰隆!”这两镖师已经毅然决然地撞进人群,只见几个黑影当即从人群中飞起来,然后又“砰砰砰”得砸向后面。 被这一冲一砸,这半边的队伍顿时人仰马翻,没有受到冲击的士卒也吓得不轻,当即扯着缰绳四处逃散。 怜儿立即收起悲痛,挥起单刀急拍马臀,马匹当即嘶鸣着如风一样猛窜出去,越过一地的狼藉后,循着缝隙飞速往前钻。其间,她瞪圆了眼睛,拼命地逡巡着,焦急地搜索着大牛的身影,可等她冲出人群,依然一无所获。 “大牛!”她痛苦万分,一股热泪又瞬间涌出眼眶,模糊了视线。 “啊!”她死死地咬住嘴唇,强忍下停下来的冲动。然后快速抬起手臂,擦掉眼泪,紧接着再次拍马。 她知道这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她很难受,很痛苦,她恨不得死的是自己,巴不得现在就回去跟那些混蛋同归于尽,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至少在家人安全之前,在那些牲畜死干净之前,绝对不能! 第114章 血战到底(下) 经过了开始的慌乱,钱大用率先冷静下来,厮杀之余立即回头寻找薛怀仁的身影。 不过他肯定找不到,因为这几个人早就连滚带爬地溜到了最后面,此时正蹲在一个角落里,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求爷爷告奶奶。 见找不到人,那也用不着请示了,他直接越俎代庖接管了武威士卒的指挥权。然后立即抽身退出胶着的战团,看清了形势后果断下达了四面围堵的击杀令。 威远镖局素来重视镖师的日常训练,很多方面甚至不输于这些真正的士卒。杀土匪他们不在话下,和这些士卒战斗也依然不含糊,个个舍生忘死,奋勇向前,这一会儿的工夫就已经将几十个士卒斩落马下。 不过对方实在人多势众,剩下士卒的数量依然远远超过他们,而且人家还有铠甲护体,占尽优势,一旦稳住阵脚,他们势如破竹的攻势便立即陷入困境。 见对面的士卒逐渐恢复秩序,一盘散沙渐渐形成合力,秦军急忙命令众兄弟背向而立,紧紧地围成一个牢固的圆圈。 这圆圈可大有讲究,既能攻也能守,在这样被动的形势下围成这样的圆阵是最明智的选择。 秦军则一马当先,带领着这个圆阵奋力地向前,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宰了那几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然后带领兄弟们杀出重围。” 一个士卒突然冲过来,探身伸臂,握着的斩狼刀对着秦军的胸膛,直直地刺过去。 秦军眼疾手快,急忙闪身,同时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再猛地一拉,直接将他大半个身体拉出马背,紧接着“呼”得刺出单刀,狠狠地捅进他的脖子。 不等秦军拔出单刀,另一柄斩狼刀裹挟疾风“呼”得砍了过来,他赶紧将这士卒扔下马,同时俯身躲避。 见这一刀落空,这士卒立即收刀,再如“泰山压顶”一般直直地劈下去。 秦军双手化爪,精准地扣住他的手腕,然后再突然一错,直接夺下他手里的斩狼刀。 这士卒大惊失色,急忙后退。 秦军立即贴上去,一刀便让他的脑袋搬了家。 “呼!”秦军刚坐回来,便听见左边传来一阵破空的声响,他急忙挥刀格挡,但是已经为时晚矣。 那锋利的刀锋已经重重地砍中了他的肩膀,这一刀力气极大,直砍得他身体一歪,差点栽落马下。 这士卒急忙劈出第二刀,这一刀的目标直接就是秦军的脑袋。 秦军的身体还未没来得及坐起来,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这迎面劈下来。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名镖师急忙从后面冲上来,“砰”的一刀将这士卒砍下马,然后迅速扯过秦军的缰绳,将他拉入圆阵。 “二镖头,怎么样?”两边的镖师立即询问。 秦军捂着血淋淋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没事儿,再大战几百个回合,再杀十几个牲畜仍然绰绰有余。” 见这些士卒从开始的慌乱中恢复镇定,形势也大有好转,但仍被杀的节节败退,钱大用异常生气,急忙大喊“击贼有功,杀贼有赏,临阵退缩者严惩不怠,再退一步,立斩无赦!再退一步,立斩无赦!” 这些武威士卒又不是钱大用的兵,自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能听他命令发起进攻就已经算是给足了面子,现在性命都不保了,自然拿他的话当耳边风。面对镖师步步为营,他们只是边退边打,没有丝毫奋起一搏的打算。 一名士卒退着退着,“砰”地撞上了钱大用的战马。 钱大用这下当真是怒不可遏了,立即挥起斩狼刀,一刀将这胆小的士卒斩下马,然后厉声大喊“再有退者,即是如此。” 见这位爷不好惹,这些武威士卒纷纷向前涌,好像突然打了鸡血,举着战刀一拥而上,这一回可真是在为自己的性命而战。 对面的攻势突然如潮水一般涌过来,众镖师身上的压力顿时倍增,只得转入守势。 而外面的士卒则越战越勇,就像是一群遇见了食物的蚂蚁,围着他们疯狂地啃咬。 眼见兄弟们的伤亡迅速扩大,秦军急忙命令众人向中间收缩。 他明白自己这边无论是人员还是装备都处于劣势,战事一旦落于被动,恐怕再也没有扭转的可能,于是立即咬紧牙关,攻势猛然加快。 对面一个士卒挡住了秦军砍过来的第一刀,正暗自庆幸,准备发起反击,然而不等他举起斩狼刀,秦军的第二刀就已经砍了过来,接着就是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刀刀不落,全砍在他的身上。尽管穿着皮甲,但他依然被砍成了血人,最后哀嚎着栽下战马。 解决了这士卒,秦军立即打马迈出一步,用自己的生命带领着兄弟前进。 哪知这边刚顶住压力,后面却出了大麻烦。 后面的士卒虽然比前面少很多,但其中的主力却是赤谷骑卒,不仅战斗力强上一大截,而且还穿着玄铁硬甲。 与皮质轻甲相比,玄铁硬甲自然耐扛得多,单刀砍在这铠甲上,除了溅出阵阵火光,完全造成不了更进一步的伤害。 而秦军这边穿得则是寻常的粗布衣衫,这完全抵挡不住任何伤害,所以随着战斗的进行,伤亡越来越大,没过多久这个攻守均衡的圆阵便已残破不堪。 眼见形势急转直下,秦军悲愤交加,他恨,恨这些人生来就高高在上,生来就可以胡作非为,生来就可以鱼肉百姓。也恨自己,恨自己如此无能,保护不了家人,保护不了兄弟。 回头扫了一眼所剩不多的弟兄,他突然仰天长啸“去下面咱们还是兄弟!”喊完纵马一跃而出,快速斩落一名士卒后,迎着刀锋血雨奋力地向前冲,这些小喽喽纵然死不足惜,但那几个始作俑者才是真正该千刀万剐的恶人。 见秦军一马当先,直杀过来,钱大用急忙沉着下令“快,快给围上去,把他给我乱刀砍死。” 听了命令,几个士卒立即打马迎上去。 钱大用一脸鄙夷得看着这个赶过来送死的镖师,心中暗骂“死心眼的蠢蛋,我倒要看看你能杀到什么时候,能杀到哪里,老子这边这么多人,累也能累死你。” 见一个士卒高高举起战刀,堂而皇之地朝自己劈砍过来,秦军毫不慌张,也不格挡,只是往右一闪,轻松躲开。 这种顾头不顾脚的进攻,向来都是镖局日常训练中的反面教材,若是让霍二爷看见了,肯定得骂一句“蠢蛋!” 见一击不中,这士卒立即收刀再砍。 秦军二话不说,立即抬手,“呼”得挥出单刀。 见一道寒芒直奔着自己飞过来,这士卒大惊失色,立即挥刀格挡,不过这速度实在差的太远,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寒芒没入自己的脖子。 秦军正准备收回单刀,前方却突然传出一阵声响,他刚要做出反应,便感觉腹中猛得一凉,立刻低头查看,只见肚子里已经多了一柄斩狼刀。 察觉到这士卒准备抽刀,秦军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同时快速挥出战刀,只此一刀,人头落地。 他强忍着剧痛握住刀柄,想把它拔出来,但是只要一使力,腹中便立即传出一阵阵钻心噬骨的剧痛,而且身体里的气力也立即如水一样疯狂地往外淌,他赶紧放弃了这个举动,因为剩下的气力他得留着,留给钱大用。 鲜血沿着刀身“汩汩”地往外冒,他感觉身体正在快速变冷,不过这倒也让他的痛楚减轻不少。 他挥刀在马臀上猛拍了一下,这马吃痛之下猛地窜出几大步,瞬间便冲到钱大用身前。 楚宗宝自然是秦军的第一目标,不过这王八蛋早就跑得没影了,所以他只得将最后怒火发泄在钱大用身上,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在这王八蛋身上戳上几刀。 “呼!”他忍者剧痛,对着钱大用的脑袋猛劈出一刀。 钱大用立即横举斩狼刀,“砰”得挡下这一刀,看起来很是轻松。他看了一眼秦军的肚子,不屑一笑,仿佛在说你就根本不配跟我动手。 秦军看着他,同样不屑一笑,然后突然握住肚子里的斩狼刀,“噌”得抽出来,迎着他不屑、不解、最后惶恐的眼神,重重地插进他的大腿。 如果肩膀没有受伤,秦军完全可以将这一刀直接捅进钱大用的脖子,只可惜,现在的他做不到,只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些混蛋虽然坏到了极点,但运气总是出奇的好。 挨了这一刀,钱大用这才明白秦军那讥讽眼神的含义,不禁恼羞成怒,当即将他震开,然后双手持刀奋力前刺,“噗!”狠狠地将斩狼刀捅进他的胸膛。 然而秦军却毫不在意这致命的一刀,甚至连看都没看一下,他依然笑着,面色如常,然后拼着命刺出最后一刀,这一刀同样刺中了钱大用的胸膛。 只听“咔擦”一声,钱大用胸口铠甲上的一枚甲钉当即断成两截,然后刀身沿着甲片间的缝隙艰难地刺了进去。 只可惜这一刀的所有气力在斩断那枚甲钉时便已耗尽,所以最终也仅仅是刺伤了他胸口上的一层表皮。 不过钱大用却被这一刀吓了个魂飞魄散,全身的汗毛“腾”得立了起来,冷汗立即“哗哗”得往下流。等察觉到自己无恙,他当即愤怒地使出全身力气,将手里的斩狼刀完完全全捅进秦军的身体。 秦军也想继续做出回应,但是很遗憾,刚才那一刀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一丝力气,他死死地盯着钱大用,眼里尽是厌恶,仇恨,还有一丝鄙夷。 第115章 举家逃亡(上) 见秦军倒下去,仅剩的三名镖师立即大喊“二镖头”,“二镖头”,“二镖头”,声音高亢,激愤,还带着几分凄凉,喊完立即打马冲杀,一往无前。 见这三人向自己冲杀过来,钱大用慌了,真的慌了,他急忙拉紧缰绳向后逃,一边逃还一边歇斯底里地大喊“都给我上,全都给我上,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听了长官的喊叫,所有士卒,但凡还能动的,全部蜂拥而上。 这些士卒在战斗最胶着,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只敢畏畏缩缩地躲在后面。现在战斗接近尾声、大局已定倒是爆发出了非一般的战斗力,他们争先恐后地、义无反顾地冲向这仅剩的三名镖师,战刀如雨一般疯狂砍下去。等他们砍累了,散去后,才见到三具血淋淋的、已经不成人形的身体慢慢歪下去,最后轰然倒地。 战斗结束,闲下来的士卒便不由自主地看向钱大用,等待着他的指示。 而钱大用则心神不宁地盯着秦军倒下去的地方,依然心有余悸,一双紧紧握住缰绳的手也兀自颤抖个不停。 听到喊杀声停止,察觉到战斗平息,薛怀仁、杜望祖、楚宗宝、薛启武四人才壮着胆子鬼鬼祟祟地钻出人缝。见镖师确实已经一个不剩,才猛松一口气,然后精神猛一抖擞,立即恢复了之前的壮志豪情。 楚宗宝尤其高兴,当即乐呵呵地喊起来“哈哈,很好,诸位的表现,本世子甚是满意。放心,本世子绝不会亏待大家,人人皆有重赏。” “谢世子殿下!”听了这话,剩下的士卒们很是开心。 也不知这一战到底造成了多少人死伤,反正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尸体。猩红的血液依然自这些可怜人的身体内往外流,慢慢地浸透了路面,有些地方竟然汇成了一个个的血坑。在惨白色的月光的映射下,这条弥漫着浓烈血腥味的狭小的山谷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直如那阴暗幽深的修罗地狱。 薛怀仁受不了这刺鼻的血腥味,赶紧捂住口鼻“钱大用,钱大用,钱大用何在?” 钱大用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赶过去抱拳施礼“卑职在!”那双抱拳之手依然在抖个不停。 薛怀仁急忙吩咐“立即收拾现场。” 钱大用听后立即领命离开,他要抹掉任何能证明赤谷骑军、武威士卒杀人灭口的证据。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之际,楚宗宝突然跑到他身前,一脸不可思议地问起来“欸,钱大用,看到那小娘子没有?” 钱大用先是一愣,然后猛地一惊“这里没有她?” “小爷已经前前后后问了个遍,连个鬼影子都没找到,他娘的,难不成长翅膀飞了?” 钱大用大惊失色,立即大喊“刚才是否有人逃出去了?” 这一嗓子喊完,众人立即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全直直地看着他。 “都他娘的是聋了?还是哑巴了?负责垫后的人在哪儿,给老子滚出来。” 见无人说话,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士卒犹犹豫豫地走出来,弱弱地开口“大人,小的好像看到有一个人跑出去了。” “啪!”怒火中烧的钱大用急忙冲上去,重重地赏了他一记耳光,“你他娘怎么不早说,要是坏了老子的大事,老子立即砍了你。” 那士卒“砰”得被拍翻在地,牙齿都被打掉了好几颗。周围的人见状急忙退得远远的,唯恐引火烧身。 打完人,钱大用立即冲到薛怀仁身前“大人,快派人回城,这镖局之人必须统统做掉,一个也不能留,快,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薛怀仁自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过武威城是什么地方,岂是这荒山野岭可比的,在城里大张旗鼓地杀人,你莫不是疯了。 “何斌!”他当即下令,“你立即带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将威远镖局所有人全部抓起来,秘密送进大牢,记住,一个都不能放过,哪怕是一只狗,快去。” “遵命!”何斌带了人立即飞奔而去。 看着何斌的身影,钱大用冷冷一哼,立即开口“大人,我感觉这人不可信。” “为什么这么说?这小子能力不错,做事也踏实,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完全值得信赖。” “因为他与我们并不是同一类人,大人,不得不防。” 作为浸淫官场大半辈子的老油条,薛怀仁自然明白钱大用这话的意思,沉默了片刻后,立即看向薛启武“你立刻带几个人跟上去,若发现他有问题,立即除掉,不留后患。”说完又赶紧补充“城里不比这里,不可鲁莽,谨慎行事。” “爹,我办事,您就瞧好吧。”薛启武撂下一句话后便匆匆离去。 “小爷也去。”楚宗宝立即打马跟了上去,这深更半夜的,他才不会像傻子一样呆在这遍地都是尸体的荒山野岭。 “欸,世子......”看着已经跑出老远的楚宗宝,钱大用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去哪儿他都担惊受怕。 “大人,如果抓了镖局的人,土匪这个借口恐怕就站不住脚了。”杜望祖敏锐的抓住了一个问题。 听了这话,薛怀仁、钱大用立即陷入沉默,因为杜望祖说得没错。 如果按现在的计划走下去,他们可没有动镖局家属的理由,人家整个镖局的人都被“土匪”害了,你还抓镖局内的家属,这根本说不通。直接杀人灭口也不可行,武威城可不是这荒山野岭,说“土匪”进城灭门,鬼都不会信。 “大人,抓不得杀不得放不得,这可如何是好!?”见薛怀仁、钱大用不发一言,杜望祖更加担心。 “这倒也不麻烦。”又沉默了片刻后,薛怀仁突然开口。 “大人想到了什么办法?”杜望祖、钱大用立即盯着薛怀仁。 “既然如此那秦振东就不能是被土匪杀死的,真相就是他本身就是土匪,至少与土匪有勾结。今天,赤谷骑军巡视到这里,正好撞见了威远镖局与土匪狼狈为奸,抢夺财物,于是便爆发了激烈的冲突,然后就造成了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妙啊!”听了这话,钱大用当即开心的蹦起来,这样一来,所有问题都能迎刃而解,而且还完美地掩盖了赤谷骑军和武威士卒伤亡的问题,当真是妙不可言。 “嗯,真是神来之笔,大人当真是深谋远略、高瞻远瞩,下官佩服,实在佩服。”杜望祖立即拍起马屁,然后顺势补充“这样一来,去抓捕土匪家属,也就名正言顺了。如果在抓捕的过程中爆发了冲突,死了一些人,也不足为奇。” “哈哈哈”,薛怀仁开怀一笑,倒不是因为被拍了马屁,而是欣慰有人领悟了自己的意图。 钱大用自然也不甘落后,再次大拍马屁,不过脊背却一阵阵地发凉,心中暗骂“他娘的,论阴人,还是你们读书人狠。” 黑夜里,在通往武威城的山路上,一人一马正如飞一般向前急奔,那马鼻息如雷,四蹄翻飞,快到几乎要离地飞起来,但那人仍在不停的抽打,因为对她来说时间就是人命,是她最亲最亲之人的性命。 这人正是秦怜儿,这条路今天夜晚她已经走了三次,而且两次都是为了逃命。第一次是爹爹被被害,她逃跑报信,这一次她仍然在逃跑,而且每一次的逃跑之路都是兄弟们用性命为她铺出来的。想到这里,两行热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引发了这一切,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她死死地攒住缰绳,直到缰绳勒进肉里。 “不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逃出来?”她又想起了大哥,但又不敢多想,最后只得倔强地抹掉眼泪,继续抽马往前跑。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刻钟又或许是半个时辰,但是对怜儿来说仿佛已经过了半辈子,雄伟高大的武威城城墙终于出现在了她的眼中,“呼!”她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敢松一口气。 然而当她走近时,却看到令她极度惶恐震惊的一幕,原来那原本敞开的大门现在竟然已经关闭,看着那横亘在自己眼前的大城门,她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崩溃痛哭。 第116章 举家逃亡(中) 一个年轻士卒正靠着城头点头磕脑地打着瞌睡,突然被城下传来的哭声惊醒,他急忙站起来往下看,只见一位女子正在下面痛苦地哀嚎,这凄厉的声音直听得他心中一阵发毛,于是立即出声询问“什么人?为何在此嚎哭?” 怜儿一下惊醒过来,急忙央求“官爷,快开门啊,小女子有紧急之事要入城,麻烦官爷开下门吧。” “明早再来吧,城门一旦关闭,不到时辰按例是不能打开的。”这士卒说着打了个哈欠。 听了这话,怜儿大惊失色“官爷,求求你了,小女子真的有十分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情况紧急,事关家人性命,丝毫耽搁不得啊。”她一边哭着一边哀求着,说到“家人”时已经泣不成声。 见这姑娘哭得如此凄惨,这年轻士卒心中一软“我去给你问问吧,你且等着。” 怜儿一听,急忙忍下哭意,连番道谢。 那士卒沿着城墙的楼梯快速跑下去,来到城墙下的一间小屋前,伸手敲了几下门“老马,城外有一姑娘在叫门,说是有人命关天的要事要进城,要不咱们给开一下?” 老马就是今夜负责看守城门的士卒,这是一个庸庸碌碌了大半辈子,也只混到看守城门地步的老兵油子。之前见不断有大队人马进出,心中便生出了一丝不安,盘算了一下他娘的,外面爱发生什么就发生什么,与老子何干,反正老子只要守好大门就行。于是便将城门一关,进屋埋头大睡去了。 正做着美梦的老马突然被人吵醒,自然感觉很是不爽,立即破口大骂“你他奶奶的喊什么喊,老子的美梦都被你打断了,当心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这士卒急忙陪笑“小弟要是知道老哥你睡下了,打死我也不敢来打搅你啊。只是门外有一个女的正在叫门,哭的惨极了,说是有人命关天大事要进城,我想着既然如此要不然就开一下门,放她进来?” 一听这个,老马火气更大了,立即开骂“开你奶奶的腿儿,什么时辰了还让人进城,万一她进城去杀人放火,这责任谁背,你背吗,你他娘的有几个脑袋来背。” “可她毕竟是一介女流,而且还是独自一人,应该不是什么杀人放火、鸡鸣狗盗之徒吧。” “她是不是你说得算个屁,你是大罗金仙还是如来佛祖,给我滚,再嚷嚷老子立马打烂你的狗嘴。” 这年轻士卒犹豫了一下也就闭上了嘴,悻悻而回,将这个结果告诉了怜儿。 听了这个结果,怜儿顿感手足无措,只得再次央求,悲痛无助之声直让人生怜。 “你别在这儿哭了,赶紧去南门看看吧,那里应该还能进城。”这士卒也算是个好心之人。 “谢谢官爷,谢谢官爷。”怜儿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连声道谢后立即抽马离去。 “谢天谢地!”虽然又多绕了十几里路,但她总算是进了城。 威远镖局,此时客厅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里面的气氛却极其凝重,空气中充满了阴郁、痛苦、悲伤。 秦夫人此时正坐在最上面的太师椅上,低着头,以泪洗面,悲痛得难以自制。 双十年华的贴身丫鬟红梅则静立在后面,她几次想要开口劝慰,但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默默地叹息。 怜儿的嫂子也坐在下面轻轻地抽泣着,小帆儿见母亲哭的伤心,就用小脑袋往她怀里拱了拱。 在知府衙门苦等无果的秦武已经回来了,此时正在厅内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心中焦急万分。 坐在边上的霍二爷心中五味杂陈、难以平静,秦振东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他就是看重其人品才重新出山的,失去这样一个人他觉得异常痛心。 夜已深,镖局的大门依然大开,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归来。 怜儿飞快地冲进来,一直奔到大厅,见家人都在这里,便再也坚持不住,“呜”得哭了出来,然后径直扑倒在母亲面前,紧紧抱住母亲的腿,将脑袋抵在上面,放声痛哭。 见女儿回来,秦夫人立即站起身“怜儿,是你爹回来了吗?”说完就急忙向外面看。 秦武也以为大哥已经带着父亲回来了,急忙跑出去,然而却发现大门外空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又急忙跑回来“妹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大哥怎么没回来?爹爹呢?怎么没把爹爹接回来?” 一听这个,怜儿哭声更盛,悲痛欲绝。 秦夫人急忙将女儿拉起来,摸着她的脸蛋,心痛地问起来“乖怜儿,告诉娘,发生了什么事。” 怜儿这才缓过神儿来,然后急忙大喊“娘,哥,嫂子,快走,咱们赶紧离开。” 听了这话,秦武立即冲上去抓住妹妹的肩膀“什么快走,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怜儿深吸一口气,急忙将这次的遭遇说出来,说完立即拉住二哥的手臂“走,我们立刻离开。” 秦夫人身子一软,“咚”得倒回椅子上,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眼神里也失去了光彩。 怜儿又急忙跑过来拉着娘亲的手臂,一边拉一边哽咽地乞求“娘,起来啊,我们得赶紧走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秦夫人直直地看着前方,轻声念叨着“我不走,我要等你爹爹回来。” 这时少夫人急忙冲过来拉住怜儿的手臂“你大哥呢,他逃出来没有?” “我,我不知道。”怜儿又崩溃大哭。 听了这话,少夫人身子一歪,连退两步。 红梅急忙冲上来,扶着她坐下来。 怜儿又急忙忍住哭意,跟上去连声安慰“大嫂放心,大哥一定会没事儿的,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杀了那些狗贼,正在往回赶。” 安慰完嫂子,又转过来蹲到娘亲面前,握住她的手“娘,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快走吧。” 秦夫人呆愣着不答话,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泪水在不停地往外流。 怜儿又起身抓住秦武的胳膊“二哥,快劝劝娘,我们不能等了。” 秦武一把甩开妹妹的手,退到大厅中间,转过身看着外面,放声大喊“我不走,我就留在这里,等着那些牲畜过来。” 怜儿见状,又“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哎!”霍二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秦武面前苦口婆心地出言相劝“三镖头,怜丫头说得对,这个时候走才是最好的选择,人活着才有希望,现在你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你可不能犯糊涂啊。”说完立即指着小帆儿,“你看,小少爷还这么小,他可不能留在这里啊。” 一听霍二爷的话,小帆儿立即嚷嚷起来“我也不走,我要等我爹和爷爷回来,我还要给爷爷报仇。”说着立即拔腿向外面跑,他的木刀还在外面,他现在就要去拿。 秦武见状,急忙跑到门口将小帆儿拦腰抱起来,然后走回大嫂身边“嫂子,我们赶紧走吧,等出了城,大家安全了,我再去救大哥回来。”霍二爷说得对,这时候他有义务保护家人的安全。 看着自己孩子那稚嫩小脸,少夫人立刻打起了精神,立即站起来“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说完立即火急火燎地冲向内院。 霍二爷立即在后面喊“少夫人,只拿些银两足以,千万不要耽误时间。” 没过多大会儿,少夫人就背着一个小包袱从后面跑了出来,霍二爷的话及时提醒了她,她也只匆匆装了些银两细软。 见大嫂出来,怜儿赶紧走到娘亲面前,想要把她搀扶起来。 秦夫人表情木然,轻轻地开口“你们快些走吧,我不走,这个地方是你爹爹亲手创建的,我要一个人留下来,守着这里,等他回来。” “不行,我一定要带你走。”怜儿一边哭着一边使劲地拉娘亲的手臂。 这时小帆儿也哭着跑过来,一把抱住奶奶,哭着喊着“我也不走,我要留下来等爹爹和爷爷回来。” 秦武、少夫人也都赶紧围过来,齐声相劝“娘,为了小帆儿,我们一起走吧。” “娘,我们先走,稍后我再回来去找爹爹。” 霍二爷也赶紧开口“夫人,不能再耽搁了,那些人要是来了,恐怕一个都跑不了了,咱们得保住秦家的根儿啊。” 在众人的轮番劝说下,秦夫人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固执的念头,她飞快地擦掉眼泪,哽咽地说着“好吧,我们走。” 听了这话,怜儿赶紧将娘亲扶起来,一行人立即着急忙慌地往门外跑。 第117章 举家逃亡(下) 来到大门外,少夫人赶紧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塞进红梅手中“红梅,这些年在我们家忙前忙后,辛苦了,现在我们家遇到了大麻烦,你就不要再跟着我们了,快拿着这些银两回家去吧。” “少夫人,秦家对我......”红梅大急,正准备说话,秦武和霍二爷已经牵着马跑了过来。 “娘,快上马。”怜儿一下将娘亲推上马,然后又赶紧将小帆儿塞进二哥的怀里。 秦夫人看着红梅,苦涩地开口“红梅,快些回家去吧。”说完,几人立即打马离去。 红梅哭着跟着跑了几步,直到看着夫人一家消失在街道尽头的黑夜里才停下脚步。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她轻轻地自言自语“夫人保重,小姐保重,少夫人保重,小少爷保重,你们都要保重啊。” 何斌带着一队士卒裹着尘雾奔至武威城西门,见大门紧闭,立即对着城楼大喊“何人守城?立马开门。” 那年轻的守城士卒刚刚睡着,又突然被何斌这一嗓子惊醒,他急忙站起来查看,见下面站着一大队人马,立马警惕地发问“你们是什么人?进城做什么?” “睁大你眼睛好好看看,我们就是城里的士卒,现有要事急需进城,赶紧开门。” “大人稍等。”一看他们的穿着,这士卒也不敢多说了,急忙跑下城楼。 “咚咚咚”,他使劲砸着老马值班房的门,边砸边喊“老马,老马,快开门,有大人物来了,这回必须得开门了。” 又一次被吵醒,老马愤怒到了极点,直接光着上身冲出来,一把抓住年轻士卒的衣领“找死是不是,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想让老子睡个好觉。” 年轻士卒忙解释“老马,别,别,大人物人正在门外等着呢,可耽误不得。” 老马一愣“你小子可别蒙我,要是蒙我你就玩儿完了。” 年轻士卒急忙催促“老马耶,您快点吧,再慢点我怕咱们都得玩儿完。” 老马一听那还得了,转身摸出一件衣服顺势一披,急忙跑向城门。 来到门前,见几个值班的士卒正靠着门洞的墙壁“呼呼”大睡,他立即冲过去一人“奖赏”了一脚,还骂骂咧咧道“娘的,就知道睡,你们是懒猪转世不成,还不快给老子开门。” 等几名士卒手忙脚乱地拿掉门闩,他一溜烟冲出去,“扑通”一下跪倒在何斌面前“小的恭迎上官。” 何斌懒得和他费口舌,立即打马进城,刚走到他身边时又突然想起什么,立马发问“你是何时关的门?有没有见到有人急匆匆地进城?” 老马听了一愣,立即弱弱地回答“好像是半,半个时辰前吧,关门前倒是有人进城,关门后就没人再进了。”说完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位大人,好像是想从他脸上看出自己答得对不对。 而何斌才懒得搭理他,心中默默地估算着时间。 这时,那年轻士卒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支支吾吾地开口“大人,不久前,来过一位姑娘,她说她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要进城,不过我们没开门,她后来好像绕到南门那边去了。” 听了这话,何斌心中一惊,暗想“看来就是她了。”随后急问“你知不知道威远镖局在什么地方?” 听了这问题,老马心中一喜,立即抢答“小的太知道了,小的天天从威远镖局门口走,就在荣昌大街和隆兴大街的交叉口,大人你只要到了那里就能看见,那大门老气派了。” 这时薛启武和楚宗宝两人也刚好赶到,何斌正要行礼,薛启武直接开口质问“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停下来?” 何斌回答“小的已经询问出不久前有一位姑娘来过,因为此门未开,她便绕道去了南门。”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赶紧去追,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薛启武的语气里满是质疑。 “公子说得对,小的这就去追。”何斌心中一阵苦笑,急忙打马离去。 听出后面来的这位公子身份更是尊贵,老马又急忙跪下去,放声大喊“小的马勤恭送诸位大人。” 何斌一行人赶到威远镖局时,见大门洞开,便直接纵马冲进去,然而却发现里面一个人影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薛启武立即命人里里外外大肆翻腾搜查起来,而他自己则大大咧咧的坐在前厅舒服地等着。 等确认了镖局确实已经人去楼空,他不禁暴跳如雷,一脚踢翻了一把太师椅,怒骂起来“娘的,莫非是属兔子的,逃得这么快。”然后赶紧拍着脑袋思索起对策,不过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于是便看向何斌“何斌,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大张旗鼓地搞全城搜捕吧。” “不用。”何斌干脆地回答,“他们这么急着逃跑,自然是已经猜到我们会对他们动手,所以藏在城内的可能性并不大,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从西边追过来并没有遇见他们,所以他们没走西门。北城外就是山区,平日进出人员多以猎人为主,流量比较小,所以夜晚城门关的比较早,走北门也不可能。既然是逃命自然会选择最近的逃跑路线,从南门走会绕行,所以我猜他们肯定去了东门,出东门往东逃。” “好!”听了何斌的分析,薛启武不禁发出一声赞叹,不过又立即补充道“若分析的对,本公子大大有赏,若不对,本公子就视你为共犯,立即抓起来大刑伺候。”说完赶紧招呼着众人上马追人。 何斌感觉薛启武在针对自己,但又想不出原因,只能在心中暗暗叫苦。 不一会儿,一行人就赶到东门,薛启武招来一个守卫,问道“刚才有没有什么举止异常的人从这里出城?” 这守卫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异常之人,不过刚才倒是有几个骑马之人出了城,他们速度非常快,差点撞到我们几个兄弟。” 听了这话,薛启武心中暗想“娘的,还真让这小子蒙对了。”随后脸上又突然浮现出厉色,然后突然挥出马鞭,“啪”得一下将这守卫抽翻在地。 这守卫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抽蒙了,捂着麻木的肩膀盯着薛启武,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薛启武倒是很“友好”地解释了原因“都他娘的什么时辰了还不关门,误了老子的大事定要你好看。”说完便急抽战马,如风一般冲出城。 薛启武都跑得没影了,这守卫才回过神,然后立即忿忿不平地骂起来“呸!狗仗人势的东西。” 怜儿一行人一口气跑了几十里,然后才在一条岔路口上停下来,“二哥,咱们走哪条路。” 秦武北看看,南看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时霍二爷开口了“可以走南边这条路,这条路出了雍州即一路向南,老朽幼女的夫家就在南边,那里远离雍州,靠近中原,薛怀仁的魔爪想伸过去估计也得费些力气,我们暂时可以去那里躲一躲,再看情况。” “行!”怜儿当即拍板决定。 秦夫人也幽幽得开口“霍二叔,那我们就打扰了。” 霍二爷当即开口“这是哪里的话,老朽也是镖局的一员,做这些都是理所应该的。” “妹妹,既然有了去处,那你就送娘亲过去吧。我先回去找一下大哥,完事儿就立即与你们会合。”说完就要调转马头。 怜儿一把拉住二哥“不行,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去了能干什么,我去。” “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你放手,别耽误时间。”秦武很是着急。 见兄妹两人僵持不下,霍二爷赶紧接口“这样吧,三镖头你送夫人先走,我随怜儿小姐走一趟。” “不行,我一定要去”秦武回地异常坚定。 “好吧,那我们三人同去,不过事先说好,此去一切都听我指挥,如果事态危急必须果断撤走,不得做无畏的牺牲。”霍二爷说得极其严肃。 “好,一切皆听从您的指挥。”怜儿、秦武齐声回答。 这时秦夫人忍着哭意急忙叮嘱“武儿、怜儿,千万要小心啊,不要莽撞,答应娘,必须要活着回来,好好地回来。” “嗯!”怜儿努力地点了点头。 霍二爷给秦夫人交代好路线后,三人便一同打马折返而去,秦夫人泪眼婆娑地看了很久,才终于狠下心回过头,然后看着儿媳和小孙子“我们走。”说完三人立即打马,一路奔向东南。 霍二爷、怜儿、秦武三人刚跑了没一会儿,便看见一队人马迎面奔过来,怜儿急忙问“二爷爷,怎么办?” 霍二爷回答“莫慌,只管低头赶路。” 这队人马正是薛启武一行人,看见三人三马从前面奔过来,薛启武立即看向何斌,命令道“去把他们拦下来盘问一下,看看有没有见到镖局的人。” 何斌得令后立即命人一字排开,堵住道路,他自己则站在最前面,等着三人的到来。 第118章 世间若无判官在,我便拔刀成阎王 见路被堵死,霍二爷三人立即意识到了来人的身份,不过事已至此,三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来到何斌身前,他立即抢先发问“不知诸位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我等的去路?” “我们不是恶人,是武威城士卒,拦住你们只想问一个问题,你们从东边过来有没有遇到有人从这边跑过去。”何斌回得干脆,问得也直截了当。 霍二爷立即回答“这黑灯瞎火的,哪里还有人,要不是下午有事耽误了行程,我们也不会在这深更半夜的赶路。” “此言当真?”何斌急忙确认。 “官爷,这是什么话,我们何必要欺骗你。”霍二爷立即装出一副坦荡的模样,昂然回答。 “他娘的,奇了怪了,难不成他们长翅膀飞了?”听了这话,后面的薛启武一阵自言自语。 “这有什么奇怪的,小爷刚才就说了,天下这么大他们未必非要从这里走,这下好了,被小爷说中了吧。”楚宗宝懒洋洋地开口。 这两句对话就像一记闷雷,在怜儿耳边突然炸响,她心头巨震,气血顿时上涌,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这声音她怎么能忘?就算只听其音未见其人,她胸膛中就能涌出一股极度的厌恶和憎恨,一阵杀意立即从心底冲天而出,当即“啪”得抓住刀柄,准备拔刀出鞘,直接冲杀过去。 秦武自然也听出了楚宗宝的声音,他急忙看向妹妹,见她正欲拔刀,立即伸手压过去,同时不动声色地倾过身体,附在她耳边悄悄地提醒“见机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怜儿本就聪明伶俐,二哥这么一提醒便立即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于是急忙强行压住拔刀暴起的冲动。 见问不出什么,而且这三人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妥,何斌便回头挥了挥手,示意士卒让开半边路。 见蒙混过关,霍二爷当即暗松一口气,然后便不慌不忙地夹了夹双腿,催着马徐徐前进。 秦武立即若无其事地跟上去,怜儿则紧贴着二哥的右侧,并且有意地错开了半个身位,紧紧地藏在二哥身后。 与这三人擦肩而过时,何斌又仔细地打量了三人一眼。 霍二爷和秦武他此前并未得见,所以自然不认识。至于怜儿,虽然此前曾对他有过恶语相向的举动,但当时情况混乱再加上光线昏暗,看的也不真切,而且她的身形被秦武挡住了,所以也没认出,而且他也压根想不到,这三个大摇大摆的人就是他此刻正在全力追捕的“逃犯”。 走过前两排士卒,怜儿抓着刀柄的手愈发用力,她斜着眼睛努力地搜寻着楚宗宝的位置,像极了一匹正悄悄地朝猎物靠近的饿狼,耐心地寻找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楚宗宝此时也无所事事地打量着这三个过路人,光线虽然昏暗,但也能勉强看出人的大概面貌,并不影响他对人评头论足的兴趣。 第一个人走过来,见着好像是一个年纪挺大的老头儿,他不禁一歪嘴,嫌弃、厌恶之意溢于言表。 第二个人走过来,“这人倒年轻许多。”他漫不经心地想着,突然,心头一震,感觉这人似乎似曾相识。他努力一想,找到了原因,原来是和下午那个痛骂过自己的年轻镖师有几分相似,他赶紧定睛再看,哪知越看越像,越看越是心惊,于是立即指着秦武,大喊“你!站住!” 听了这话,这边三人猛地一惊。 通过对话,怜儿大概确定楚宗宝的位置比较靠后,所以现在还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然而这突发的状况,瞬间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不能再等了,当即“噌”得抽出单刀,拍马急杀过去。 见妹妹行动,秦武立即拔刀配合,“刷刷刷”,两人连挥数刀,转瞬间便干净利落地干掉了拦在中间的几个士卒,然后直接朝首恶楚宗宝的脑袋砍过去。 这下楚宗宝总算完完全全认出了两人,急忙大喊“他们!是他们!救命!快救命啊!”喊完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栽下战马。 见一击落空,怜儿立即从马上跳下去,看了一眼躺在战马另一边的楚宗宝,“嗖”得刺出单刀,对着他脑袋猛捅过去。 这一跤可摔得不轻,不过楚宗宝倒是难得地忍住了疼痛,又顺势一滚,“腾”得从薛启武的马下钻过,惊险地躲掉了过去,这一手逃命的天赋简直让人惊叹不已。 这时前后的士卒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立即抽出斩狼刀。 秦武见状只能将刺杀楚总宝的任务交给妹妹,自己则挥刀迎上去。 见形势大变,霍二爷也来不及多想,立即拔刀冲过来,助秦武一臂之力。 见楚宗宝钻到另一边,怜儿果断猫腰从马后的缝隙中钻过去。 见怜儿又杀到这边,楚宗宝手脚并用急急后退,情急之下又急忙抬腿,“咚”得朝薛启武胯下战马的肚子上踹了一脚。 “昂~”,那战马立即嘶鸣着连连后退。 见战马撞过来,怜儿急忙侧身躲避。 被这一阵颠簸,还端坐在上面的薛启武也终于从呆愣中清醒过来,当即抽出战刀,向怜儿发动了突然袭击。 怜儿的反应速度哪是他这个酒肉公子哥可比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然后挥刀猛刺过去,这一刀正中其腹,直接将他的肚子捅了个对穿。 “啊~!”薛启武立即如一头被宰杀的猪一般嘶嚎起来。 见自己的狐朋狗友中刀,楚宗宝不仅没想过上前搭救,反而一不做二不休,站起后,又猛地推了他一把,仿佛把他当成了石头,朝怜儿狠狠地砸了过去。 这薛启武好歹也有一百多斤,从马上扑下来砸得怜儿身子一歪,连连后退。 楚宗宝则趁机一个打滚钻进身后的马群,这一招很不错,不久前他才亲身验证过。 稳住身体后,怜儿立即抽出单刀,再飞起一脚,直接将这个半死不活的废物踹飞出去,然后立即奔上去寻找楚宗宝的身影。 被重重地捅了一刀,又被自己费心巴结的世子殿下推下马,最后又被怜儿一脚踢出丈余远的距离,这雍州第一纨绔子弟躺在马路上抽搐个不停,最后终于在痛苦中结束了自己荒唐、罪恶的一生。 此时此刻,怜儿还不知道她已经成功地手刃了一个大仇人,她的复仇名单上也就此少了一个必杀之人。 以前霍二爷讲那些江湖奇侠轶事时,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世间若无判官在,我便拔刀成阎王。” 这句话怜儿很喜欢,不过却没少因此招来两个哥哥的取笑,他们都说姑娘家家的应该喜欢春花秋月、诗词歌赋,喜欢这个小心变成男人婆。不过,她一点也不在意,喜欢就是喜欢。 她还没意识到,此时,自己正在完美地践行着这句话。此刻,在楚宗宝、薛启武的眼中,她就是持刀的“阎王”! 见楚宗宝钻进马群,怜儿纤腰一拧,立即如蛇一般灵巧地钻进去。以她的身手,三下五除二便已追上去,然后直接刺出单刀,对着楚宗宝的大腿狠狠地扎过去。 “啊~!”楚宗宝立即鬼哭狼嚎起来,这惨叫跟刚才薛启武那杀猪般的嚎叫比起来尤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过,在挨了这一刀后,不知道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怎么的,楚宗宝竟突然爆发出了惊人的逃遁功力,翻滚爬行的速度骤然加快,以至于怜儿送出去的第二刀竟生生地扎了空。 没一会儿楚宗宝就爬出了马群,怜儿也紧跟着追了出去,马腹下的空间实在太小,严重地影响到了她的发挥,所以也只伤了他的一条腿,现在的空间才足够她大展身手。 见情况危急,楚宗宝急忙大喊“救命,救救本世子。” 旁边的一个士卒听到动静立马转过身,“呼”得朝怜儿的脑袋劈出一刀。 怜儿立即侧身,惊险地躲过去,然后一把抓住这士卒的手臂,顺势往下一带,“砰”的一声直接将他拉下马。人一落地,她又“呼”得捅出一刀,这势大力沉的一刀直接洞穿了他胸前的皮甲,重重地捅进他的心脏。 趁这工夫,楚宗宝又钻回马群,或许在他眼中,自己的逃生技能和天赋在这里才能一展所长,他一边爬还一边喊“救命啊,快来人救救我啊。”狼狈之相直如丧家之犬。 怜儿则紧追不舍,见前方出现一片空隙,她突然施展出一记前滚翻“噌”得急窜过去,然后顺势站起身,盯着趴在地上抱头鼠窜、苟延残喘的楚宗宝,眼中只有鄙夷,无穷无尽的鄙夷。 话不多说,她当即使出毕生之力将单刀高高地举起来,瞄着楚宗宝的脑袋“呼”得砍下去。 听着楚宗宝的呼救声,何斌紧张地寻找着他的踪迹,见他生命危在旦夕,立即打马冲过去,“呼”地挥出斩狼刀。 “当!”两刀重重地撞在一起,迸射出一股刺眼的火光。 “嗡!”何斌清楚地听见自己的斩狼刀发出一阵嗡鸣,紧接着便感觉右手一阵酥麻,虎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怜儿这一刀毕竟使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击飞了何斌的战刀后依然砍了下去,不过准头却受到了影响,擦着楚宗宝的脸皮“噗”得砍在地上。不过也并不是没有收获,起码让楚宗宝的一只耳朵彻底搬了家。 楚宗宝立即伸手捂耳朵,这一捂才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啊~!”又立即鬼哭狼嚎起来。 一只耳朵自然不能让怜儿收手,她立马收刀,再次往下砍。 刚才那一刀差点将何斌吓得魂飞魄散,见怜儿又再次举刀,也急忙挥出斩狼刀,这次他不再选择硬扛,而是直取她的项上人头。 见势不妙,怜儿双脚一蹬,急忙后退。 何斌则立即跳下马,握着刀像老母鸡一样护在楚宗宝身前,世子殿下都这样了,万不能再让他出意外,若不然自己这条小命恐怕也得玩儿完。 第119章 丛林袭杀 见这人有些功夫,怜儿不敢大意,立即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然后右脚突然前踏,身体顿时像箭一样冲出去,然后快速挥出单刀,刀刀急如风,快如电,全部攻向何斌的要害部位。 面对如此凌厉的攻势,何斌只得使出全身解数,拼命应对,纵然如此,他两侧腰身还均被砍中数刀,要不是有铠甲护体,他恐怕已经站不起来了。 见攻击效果甚微,怜儿立即举刀直刺他的胸膛。 何斌见状急忙横刀格挡。 哪知怜儿突然虚晃一刀,紧接着纤腰一拧,身体凌空一转,立即闪到左侧,然后迅速挥刀,直劈向躲在后面的楚总宝。 何斌大惊失色,二话不说,立即向左边抡出一刀。这一刀挥出去后,自己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一刀能不能救下楚宗宝小命。 然而不知是他命不该绝,还是楚宗宝的死期还未到,就在怜儿那一刀将要落在楚宗宝头顶上的时候,他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刚好挥过来,击中了怜儿正欲砍下的单刀。 “当!”怜儿连人带刀猛地飞了出去,又就地打了一滚,才堪堪停下来。见这人防得严密,她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立即四下环视,寻找着新的进攻良机。 哪知这一扫,却恰好瞥见二哥、二爷爷正在遭受着一群士卒的猛烈围攻,她“呼”得站起来,立即朝那边杀过去。 见人走了,何斌这才敢松一口气,方才那刀刀都在将他往绝境里逼,他的心脏都已经跳到了嗓子眼。缓了一口气后,赶紧蹲下来给楚总宝包扎伤口,这位爷死在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死在自己手里。 快速击杀掉两个士卒后,怜儿直接冲进包围圈,待看清二哥的状态,当即吓得一阵心惊肉跳。 只见他身上又多出好几处伤口,鲜血正从中不停地往外涌,持刀的手臂也稳不住了,正在颤颤巍巍地发抖。 二爷爷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前胸和后背各中一刀,形势异常危急。 “你们快撤。”她果断开口。 “一起走。”秦武回答。 “你们先走一步,我来垫后。” “不行!”秦武自然不能让妹妹给自己垫后。 “不用管我,我自有逃出去的把握。”怜儿说完便不再浪费时间,立即挥刀“啪”“啪”分别在二哥和二爷爷的马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这两下拍得可不轻,吃痛之下,两匹马立即嘶鸣着如风一样猛冲出去。 见几个士卒准备打马追击,怜儿右脚点地,“嗖”得冲上去,然后单刀翻动如影,连刺带砍,全往他们身上招呼。 “砰砰砰”,这几个士卒当即如下饺子一般接连栽下战马。 剩下的士卒见状,立即蜂拥而上,企图将她团团围住。 怜儿岂能让他们得逞,右脚猛地发力,身体一阵横移,几个来回就闪了出去。见何斌正在认真地给楚宗宝包扎伤口,立即如鬼魅一般偷袭过去。 “何大哥!小心!”几个士卒急忙出声提醒。 听见动静,何斌立即捡起斩狼刀,急速转身,“呼”得顺势挥出去。 怜儿大惊失色,当即竖刀格挡。 只听“当”的一声,两刀剧烈地撞在一起。 怜儿只觉得身体一轻,“嗖”得横飞了出去,落地后右脚立即后探,整个人直接滑出两步远的距离,才堪堪稳住身体。 “何大哥,有两人逃出去了。”一个士卒急忙提醒。 “别管他们,给我全力围杀这个人,保护世子的安全。”这女子很强,何斌感觉单靠自己一个人有些应付不过来。 哪知,听了这命令,怜儿不仅不害怕,反而很是高兴,因为她成功地为二哥和二爷爷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达到了“围魏救赵”的目的。 见剩下的士卒围拢过来,她深吸一口气,突然起步,绕到何斌右侧,迅速出刀,剁向楚宗宝的狗腿。 何斌赶紧转过来,及时对上一刀。 见一击不成,怜儿也不放弃,立即再往右闪,再次发起攻击。 何斌也急忙移到右边,精神高度紧张,紧紧地护着楚宗宝。 楚宗宝则死死地盯着怜儿,只要她人一动,他便赶紧连滚带爬,东躲西藏,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才安心。见外围的士卒皆畏畏缩缩、围而不攻,立即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们都在等什么,快,快给小爷杀了这疯女人。”然后又急忙言之凿凿地承诺“凡取她首级者,立即官升三级,赏银千两。” 听了这话,这些士卒的眼睛里顿时冒出阵阵贪婪的火光,此时怜儿在他们眼中已不再是一个冷酷的杀手,而是一顶熠熠生辉的官帽,一堆流光溢彩的银山。 眼见这些士卒像疯了一般朝自己冲杀过来,怜儿左躲右闪,一个急转身潇洒地闪出包围圈,然后立即向西逃遁,这个方向与她二哥、娘亲他们走的方向正好相反。不过,在逃走之前,她还不忘回头死死看了楚宗宝一眼,眼睛里满是仇恨、怒火、不甘。 见怜儿逃走,这些士卒当即打马追出去,这颗人头简直就是价值连城,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她跑了。 战马的速度终究比人快,几个呼吸间,这些士卒就已追了上来。 “呼呼呼”,怜儿清楚地听到了身后战马发出的阵阵的鼻息,甚至还感觉到了喷在自己脖子上粗气。 “这样跑下去绝对是死路一条。”她立即瞥向两边,见路边满是葱郁茂密的丛林,当即灵活一闪,巧妙地避开了一记冷刀后,突然变向钻了进去。 枝繁叶茂的密林将本就昏暗的月光彻底挡在了外面,林中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而且里面枝桠纵横交错,非常不利于骑马,于是众士卒立即弃马,义无反顾地追进去,展开了一场针对一个十七岁姑娘的丛林追杀。 怜儿胆子是不小,可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那就黑。一入这如墨一般黑的密林,一阵阵莫名的恐惧立即涌进她的脑袋,她感觉四周好像有无数双恐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直令她毛骨悚然,肝胆剧颤。 但是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阵追赶声、喊杀声,她又不敢停下来,只得在心里默默地自我安慰“别怕,别怕,那里什么也没有,都是假的。”然后突然加速,奋力地往前跑。 茂密的树枝、锋利的荆棘像刀子一样抽打在她的身上,疼得钻心,可她拼命地咬着牙,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兔子一般,奋力地躲闪跳跃,速度丝毫不减。 那些士卒好像陷入了癫狂,丝毫感觉不到枝桠抽在身上产生的疼痛,在后面穷追不舍,眼里满是管帽和银山。 路过一颗粗壮无比的大树时,怜儿心思一转,突然闪身躲到了后面,她努力地压住自己的呼吸,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不一会儿树后面便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认真地听了一下,分辨出人并不多,心中大安。 “噌噌噌”,一个黑影突然从她身边跑过去,她立即提起单刀,不过并未动手,继续耐心地等待着。 当第二个人影跑过来时,她突然如幽灵一般闪出来,单刀对着这人影的脖子轻轻一带,然后“嗖”得一下钻入旁边的草丛。 只见这人影又跑出两步,然后才“扑通”一下重重地栽倒在地,到死都没来得及喊出一声。 听了动静,前面那士卒立即回头“怎么回事儿?” 怜儿突然钻出草丛,三步并作两步,像风一样冲到他的身前,又是一刀,同刚才一样在他脖子上抹了一下。 这士卒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为时已晚,只得捂住脖子摇摇晃晃着栽倒下去。 不远处的两个士卒听了这边的动静,急忙放声大喊“快来!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喊完立即撒腿朝这边跑。 四周的士卒也赶紧火急火燎地朝这边涌,唯恐落于人后。 见他们各自为政,怜儿并不急于逃跑,而是矮身躲入草丛,等着这两人的到来。这可是绝佳的各个击破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这两个士卒刚跑过来,旁边的草丛中突然跃出了一个黑影,走在前面的士卒大惊失色,立即开口大喊,可话还没喊出口,一柄锋利的大刀便已直飞过来,“噗”地砍进他的脖子。 见此情形,后面的士卒立即挥刀劈砍。 怜儿急忙挥刀格挡。 “当”,两刀猛烈地砍在一起,爆出一朵耀眼的火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这火花显得格外刺眼,两人当即齐齐闭上眼睛。 不过怜儿的脚可没闲着,“呼”得抬起来,狠狠地踹在这士卒的肚子上。 “啊!”这士卒惨叫了一声,然后接连后退。 怜儿顺势追上去,飞身一跃,又在他胸口上补了一脚。 这士卒当即倒飞起来,然后“噗通”一下重重地砸进后面的荆棘林。 怜儿又迅速追上去,“噗”,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地补了一刀。 听见又有士卒逼近,她又故技重施,钻入旁边的草丛。 等人靠近,她赶紧猫着腰站起来,准备发动突然袭击,哪知右脚刚动一下,突然踩断了一截树枝,“啪”,一个声音骤然响起。 “她就在这里!”这几个士卒当即举起战刀对着身前的草丛一阵劈砍。 怜儿急忙就势一滚,逃得远远的。 这几个士卒立即挥刀追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喊“她在这里,她在这里,快从两边绕过来堵截。” 听了喊声,剩下的几拨人立即往这边围过来,而且似乎是吸取了经验教训,一边跑一边挥着刀对着身边的草丛“哗哗哗”得一通乱砍,生怕怜儿突然从里面蹦出来。 见各个击破之计已无法再施展,怜儿也不再纠缠,立即转身继续往向前跑。 若在开阔地带,她不一定能跑得过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但在这枝繁叶茂的密林内,灵活地步法反而让她的速度更胜一筹,跑着跑着,她就把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听到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怜儿这才敢停下来稍稍喘一口气,然后狡猾地换了个方向继续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树林里终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后面再也没传来任何嘈杂的声响,她只能听到自己“沙沙”的脚步声。“呼”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便放慢了速度,一边走着一边伸手轻柔着自己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的双腿。 哪知就在她悬着的心刚放下来时,意外又突然从天而降。 她迈出去的右脚突然踩了个空,“啊!”她心中大惊,赶紧转身向后抓,只可惜什么也没抓到,然后整个人猛地向下急坠,就好像正在掉进一个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这一刻她害怕到了极点。 “砰!”快速下落一阵儿后,她感觉自己好像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好像是一棵树,只听“咔”的一声,这树突然应声而断,然后她又继续无助的往下掉,然后又砸中了一棵树,又再一次往下掉。 一阵阵摧心剖肝的剧痛立即如潮水一样涌进她的大脑,脑内仅存的意识被这剧痛一冲,立即烟消云散。就在意识散去的最后一瞬间,她不禁无助地,楚楚可怜地喃喃自语“爹爹,怜儿来找你了,等等怜儿,怜儿好害怕。” 第120章 嬉笑怒骂,乐不思蜀 铁石骑军营,一队整备整齐、神情肃穆的守卫如松一般矗立在大营门前,一双双锐利的眼睛时不时地在草原上扫来扫去,宛如一只只犀利的苍鹰。 这时,一骑快马自东边急速狂奔过来,不一会儿便已飞至门前。 一名守卫立即走出几步,准备将其拦下,然而在看到马上骑卒身后背着的一支镶着红边的黄色小旗时,急忙后退,任其正大光明地冲进军营。 这小旗可不一般,这是三百里加急的传令旗,插着这旗就意味着正在传达十万火急的紧要之事。这他可不敢阻拦,要是耽误了什么军机大事,就算有一百个脑袋怕是也不够砍。 进了大营,这传令卒也丝毫没有减速,径直奔向军营正中央的“定军楼”。 马万里将军的副将魏安老远就看到了这个传令卒,于是便早早地冲下楼梯,在下面耐心地等着。待他走近,立即扯下挂在腰间的鱼符,扔了过去。 确认鱼符无误后,传令卒立即将它扔给魏安,接着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郑重地交到他手里,然后抱了一拳,径直离去,整个过程,一个字都没多说。 拿到信件,魏安一刻也不敢耽搁,健步如飞,一溜烟儿冲上定军楼二楼,然后迈着大步跑进马将军的房间。 马万里此时正端坐在一张堆满了文书的书桌后,手里拿着一份公文,认真地看着,时不时还拿起笔做一些批注。跟带兵作战比起来,干这个既轻松又自在,而且一丝性命之忧也没有,不过要干好其实一点也不简单。 魏安径直走到书桌前,对着马万里抱了一拳“将军,铁石城送来了一份加急信件。”说完立即将书信递过去。 “居然是守城将军的亲笔信。”看了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马万里心中一紧。于是赶紧拿起匕首,削开封泥,取出信认真看起来。 哪知刚看了几行,他的脸色就陡然生变,等全部看完,整张脸已经阴沉似水,如同结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冻得人瑟瑟发抖、肝胆巨颤。 “啪!”他突然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然后破口大骂“狗汉奸!该杀!”骂完后,心中的怒火不仅没得到缓解,反而越烧越旺,最后“噌”得站起来,走到书桌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心里满是焦虑、担忧、不安。 见将军脸色铁青,全身散发出一阵阵逼人的寒意,两只手臂也因为激动颤抖不止,魏安心里立即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惊天之事能把一向沉重冷静的将军急成这样,他很好奇,但又不敢开口询问,因为将军现在这个样子当真有些吓人。 走了半天,马万里狂躁不安的内心依然没有得到平息,他迈步走到房间北侧的窗户前,极目远眺,一动不动地盯着北方的天际。不过,脸色一直变幻不定,显然正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碰!”过了好半天后他猛拍了一下窗棂,随即快速走回座位,生气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要采取行动,一个大胆的、出其不意的行动。 没一会儿,他便写好了一封信,封好后递给了魏安“你亲自去一趟铁石城,亲手把它交给王老头儿。”说话的语气极其认真,极其坚定。 “遵命!”听到“王老头儿”四个字,魏安心中大惊,赶紧大步离开,直觉告诉他这事儿非常不一般。 盛夏的大草原跟其他地方很不一样,没有丝毫的炎热酷暑,依然天高气爽,风和日丽,那湛蓝如洗的天空,看上去干净如水,剔透如冰,宛若一块儿巨大的和田玉。地上绿草如茵,一直蔓延至遥远的天际,轻风一吹,草浪翻涌滚动,宛如一片生机盎然的海洋。 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中,一队穿着乌黑色铠甲的骑卒正从远处翩翩而来,像极了一条飘飘荡荡的小船。这是一支正在执行巡守任务的铁石骑军,这些人看起来都颇为年轻,其中尤其以被簇拥在中间的两个骑卒最是明显,看上去脸上依然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这两人正是李元吉、萧虎。 经过了几个月的学习,李元吉已经渐渐地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经过几个月的磨练,他与自己的士卒已经相处地极为融洽、默契。对于“什长”这个新角色,他适应的足够快也足够得好,进步的速度甚至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事实证明马万里的眼光果真不是一般的独到。 当然萧虎也很好,就一个问题他总是改不了,那就是总会“目无”李元吉这个领导。 最近的边界很是太平,最大的事件恐怕也就是几个大楚牧民在缓冲带跟狼克牧民争抢水草,大打了一架。今天依然如此,一路上云淡风轻,风平浪静,宁静而又美好。 骑卒们自然很是享受这样平静的日子,不用那么紧张,可以惬意地赏风赏景,等赏累了就开开玩笑,打打闹闹。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里的景色可真美啊!”萧虎四仰八叉地躺在马背上,看着湛蓝色的天空,怡然自得地感叹,“要是不打仗就好了,天天这么自由自在的吹风赏景,真是乐不思蜀啊。” 听了这话,他旁边的李石先是“嘿嘿”一乐,然后一脸坏笑地打趣“要是在给你一个狼克媳妇儿,别说蜀了,就连楚恐怕你也没工夫思了吧。” “哈哈哈!”这话一出立即引来一阵大笑。 萧虎可不是一个“吃亏”的主,立刻坐起来,张嘴回击“媳妇儿,媳妇儿,成天把媳妇儿挂在嘴边,我看你是想媳妇儿了。” 聊到这个话题,周围这些没事儿干的人立即来了精神,纷纷开始起哄“绝对的,我看石头就是相思成疾了。” “难怪我经常看到他独自一人望着南边发呆,感情是因为这啊。” “哈哈哈”,人群中又立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被这么多人一起起哄,李石当即臊的满脸通红,“你们......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他一脸的窘迫,萧虎赶紧施展一记“火上添油”神功,只见他先一本正经地阻止了众人的哄笑,然后煞有介事地开口“你们可不许这样笑话我石头哥,万一把人气哭了,我嫂子又不在,谁能哄得好。” “哈哈哈哈”,这话彻底引爆了现场的气氛,大家当即笑得前仰后合,更有甚者还特地跑过来推了李石一把,估计是有些迫不及待想看这小子是怎么哭的了。 李元吉笑完立即没好气地瞪了萧虎一眼“你这嘴可真损。” 李石自己不乐意,一双眼睛瞪地跟牛眼一样,眼珠子好像都要蹦出来了,气呼呼地盯着萧虎,怼道“你这毛头小子,毛儿长齐了吗,大人的事儿你懂个球啊。” “喔喔喔”,此话一出,萧虎又重新变成了众人起哄的对象,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萧虎当即露出一脸的痞相“嘿嘿,当然长齐了,要不然给你看看?”军里都是一堆老爷们儿,呆在这样的环境的里,大家平时说话的尺度都大了不少。 听了这话,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噗嗤”,李元吉没忍住,口水都差点喷了出来。 自知说不过萧虎,李石当即看向李元吉“小什长,这小虎子也忒可气了,咱们可不能放过他。” “欸,小石头,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怎么一言不合就告状。”萧虎急忙开口,随后语气又突然一转,“要说告状就告状,你还真找一个毛儿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告状,我真替你丢人。”说完立即咧嘴大笑。 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李元吉哪里还能笑得出来,立即扬起马鞭,嘴里一阵愤愤不平“你这小病猫,到处煽风点火,被人打死也是你自找的,但你总带上我做什么。” 萧虎身子一斜躲过这一鞭,正准备说点什么。 李石立即插嘴“小虎子,你这臭不要脸的怎么天天欺负咱什长。”然后看向李元吉,“小什长,你尽管说句话,我立马帮你教训教训他。” “就是,小虎子,不准你总是这样没大没小地欺负我们小什长。”李元吉这边的二壮看不下去了,当即路见不平一声吼。 “小虎子,天天欺负我们小什长算什么本事。”顾永丰也说话了,“小什长,我给你说,你完全不用担心,过几天咱们哥几个就去抢一个狼克姑娘回来,给你当媳妇儿,让你见见世面,好长得快点。” 这顾永丰也不是什么“好鸟儿”,平时就没少跟李元吉插科打诨。 见他开口,李元吉心中立即涌起一阵不安,果然,这小子话锋一转便又拿自己开起来了涮。 “哈哈哈”,众骑卒又哄笑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意识到这次起哄的对象可是堂堂什长。 李元吉也是无奈一笑,一旦聊到这个话题,到最后都会扯到自己身上,他还能找谁说理去?当然,他也用不着找人说理,虽然这些人平日里总爱拿他开涮,但一碰到正经之事,对他的话,他们一定会言听计从,绝无例外。 第121章 斗智斗勇 就在众人热火朝天地聊着“狼克姑娘”的时候,最外面负责放哨警戒的士卒突然指着北方,放声大喊“小什长,快看那边!快看那边!” 听了喊声,李元吉立即放眼北望,只见在远方天际交接的地方突然浮现出几十个悠悠晃动地的小黑点,那小黑点速度极快,正向这边快速袭来。直觉告诉他这应该不是牧民,更像是一队骑军,于是赶紧下令“速速列队!保持戒备!” 听了什长的命令,众人立即以伍为单位迅速站成两列,整个过程秩序井然,没有丝毫的慌乱。 李元吉独自一人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跟以前的祝青山一样,他现在就是大家的灵魂,是这支小队的压舱石。他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那支渐行渐近的队伍,还时不时地转头查看四周的地势地形,大脑紧张、快速地运转着。云九小说 那队人马速度极快,转眼就走到了近处,近到李元吉已经能看清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携带的各式兵器,灰色的皮甲,粗大的硬弓,以及挂在战马上的弧度夸张的弯刀,这不是狼克骑军还能是谁。 他数了数对方的人数,总共有六十人,自己这边一共有五十一人,虽然少了一些,但也大致相当,心里的担忧不禁减少了一分。 这支狼克小队在靠近后并没有急于打马冲杀,发起进攻,而是逐渐放慢了速度,和李元吉的队伍保持着一样的节奏,同向而行。不过看过去的视线中却泛着嗜血的寒光,就像一群等不及要择人而噬的凶残恶狼。 见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李元吉提起的心不仅没有放下来,反而更紧张了几分,他知道他们并不是突然善心大发,而是在等,等一个时机,一个能一口将自己这支部队撕烂吞噬的时机。 双方人马就这样在相互敌视和戒备中慢慢前行,大家头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压得人喘不过气。 萧虎可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立即看着走在最前面的李元吉,迫不及待地大喊“什长,咱们还在等什么,古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我说,咱们直接加速杀过去得了,还能占个先手的便宜。既然他们还不知道痛,那今天就再给他们一个教训,正好上一次我也没杀过瘾,既然这次又赶上了,咱们必须痛痛快快地杀个够,你说呢?” 李元吉一直紧盯着狼克人的一举一动,他要通过这些细节来预判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对于萧虎的作战请求,他想都没想,直接严词厉色地给予了拒绝“保持警惕!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如果不是什长,或许他可能也会这么想,但是他是,他要为手下的五十袍泽负责,如果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明显的优势,主动作战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听什长这么说,萧虎立即就老实了,也不再说什么,更没打算出言反驳。别看他平时总是和李元吉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但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他十分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双方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僵持了一会儿,李元吉突然注意到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两座突起来的土坡,这两个土坡不算高更不险峻,但在这广袤、平坦的草原上也算是非常突兀的存在了。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土坡相距仅仅百余步远,这距离刚刚好,正好形成了一个相互依靠、相互支撑的犄角。 见到这样巧妙至极的防守地形,他心中大喜,当即伸手一指,果断下令“萧虎、王二壮、顾永丰、冯世安、王富贵,你五人立刻带人全速冲过去,抢占左边的那个土坡。李石、王大春、魏尚、徐进、王全,你们五人随我去占领右边的土坡。立刻行动,快!”说完立即扬鞭抽马,加速冲了出去。 进可攻退可守,在这种僵持不下的情况下,占领了这个有利的地形完全就等于站上了不败之地,听了什长的命令,众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哈哈,这个主意是真他娘的巧妙。”众人精神大振,立刻拍马冲出去。 一时间战马嘶鸣,马蹄飞扬,踩踏着大地“轰隆”作响。 见这队楚国骑军突然加速,这些狼客骑卒还以为他们想要逃跑,本就泛着血光的眼睛又猛地一亮,当即抽马追出去。 “哈哈,谁都不许跟老子抢,那个打头的是老子的。”其中一个看上去是异常壮硕的骑卒立即兴奋地吆喝起来,在他看来,这队大楚骑军压根儿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其实他们等得就是这个,在人数大致相当的情况下,他们不怕你逃跑,就怕你严阵以待,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你越是惊慌失措,越急着狼狈逃窜,他们越是开心,对他们来说这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因为他们有草原上最快的马。而且他们也擅长追着猎物撕咬,就像狼一样。 “战斗阵型!战斗阵型!”冲上土坡后,李元吉急忙高喊。 听了命令,众人立即调转马头,在坡顶上一字排开,摆成战斗阵型,严阵以待。 李元吉目露寒光,冷冷地盯着追过来的狼克骑军,见他们不断靠近,立即大喊“弓箭准备!” “唰!”众人齐齐举起硬弓,搭上弓箭,拉满弓弦。整套动作整齐划一,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直到看见这队楚军站上土坡,举起弓箭,这些狼克人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并没有逃跑。 “停!”领头的狼克骑卒急忙大喊,人家弓弦都拉满了,再直愣愣地冲过去那真的就是活靶子。 见狼克骑军怂了,停了下来再也不敢往前多走半步,萧虎大感畅快,立即大声讥讽“喂,过来呀,过来和爷爷决一死战啊。” 讥讽完,见他们无动于衷,便又直接破口大骂“小王八蛋们,怎么怂了,我看,从今以后你们就别叫狼克人了,改叫鼠克人吧。” “哈哈哈”,听了萧虎的喊话,剩下的人一时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然后也都纷纷跟着破口大骂。 有几个一听就知道以前在村里没少参与骂战,嘴是真得损,骂起人来是真叫一个难听,连萧虎都觉得有些不堪入耳。 不过大家可算骂痛快了,而且还是当着曾经不可一世的狼克骑军的面,感觉异常兴奋,异常刺激。 看着这些人纷纷施展出自己的口舌之能,李元吉不禁一阵苦笑,心中暗想“他奶奶的,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能不能稍微正经一些,这可是在打仗呐。”不过经这么一闹,他紧绷的神经倒真是放松不少。 狼克骑卒自然听不懂对面的楚国骑卒喊得是什么,不过,只要他们还没傻到家就能猜得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这可把刚才那个五大三粗的壮硕大汉气得不轻,他当即转头看着旁边这个领头的骑卒,愤怒地指责道“老子就说了,刚才就应该直接冲上去大杀特杀,现在倒好,进不得,退不得,简直让人看笑话。” 这领头的骑卒好像对他毫无办法,只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想了一下后,突然转头看着一个膀大腰圆的壮硕手下,命令道“你,去给我试一下距离,就瞄着那个打头的试,一箭射死他最好。”他倒是不傻,知道“擒贼先擒王”。 这壮硕骑卒立即打马走到前面,举起弓,搭上箭,使劲拉满弓弦,瞄了一下后,“嗖”得一下射出飞箭。 李元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箭矢飞行的方向,他自然看得出这一箭是瞄着自己的。于是紧紧地盯着空中飞过来的那个小白点,身体绷得笔直,做好了闪避的准备。 “噗”,那箭矢最终只是插进了坡下的草地里,离他尚有十几步的距离,他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倒是高估了这人的本事。 “他娘的,想对付我们小什长,那得先问问我们手里的箭同不同意。”李元吉虽然完好无损,但大家还是被激怒了,当即准备发动反击。 “等等,不要着急,这只是试探。”李元吉急忙开口阻止,然后转头看向王全“王大哥,这里数你力气最大,射得最远,也射得最准,你也来试一试。” “得嘞!”听了这命令,王全兴奋不行,当即深吸一口气,将弓弦拉成满月。他瞄准了刚才那个放箭的狼克骑卒,手指一松,“腾”得一声,弓弦猛地弹回,只见这只箭矢拖着白色的尾翼急速飞出,仿佛拖着一阵白光,划破长空,如闪电般飞向那个骑卒。 不过很可惜,箭矢同样插进了草里,距那骑卒尚有几步远的距离。 “哎!”看到这个结果,一帮翘首以待的“观众”不由得叹出了声。 萧虎立即张嘴大喊“喂,老王,你到底行不行,平时那牛皮哄哄的劲头哪去了。” 听了这话,王全老脸一红,立即开口“小什长,让我再试一下。”说着便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白羽箭。 李元吉忙阻止“不用了,王大哥,这本就是测一下距离,箭留着一会儿再用。” “行,我听你的。”虽然有些不甘,但王全还是放弃了出手的打算。 狼克骑军犹豫不敢前,生怕踏进楚人的射程。 而占据了有利地形的李元吉自然不着急,更不会轻易冲下去,双方人马又再次陷入紧张的对峙之中。 第122章 不战而屈人之兵 刚对峙了一会儿,那五大三粗的壮硕骑卒便受不了了,立即破口大骂,骂完又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领头骑卒,又来一阵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那领头骑卒脸色极其难看,显然气得不轻,不过还是将心里的怒气忍了下来。 这时一个身材相对瘦弱的狼克小卒突然从后面钻出来,凑到他身前,小声嘀咕“老大,我觉得这地形也没什么,我们绕到那边就是了。”说着指了指靠北的一个土坡,“逮着一个一阵横冲直撞,以多打少,肯定能攻得下来,然后再去攻另外一个,各个击破,并不是什么难事。” “嘿,你小子倒是聪明。”这领头骑卒精神大振,立即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迫不及待地下令“走,跟老子过来。” 见狼克骑军突然启程往北去,徐进立即兴奋地喊起来“太好了,这帮龟孙子终于知难而退,准备撤了。” 萧虎尤其激动,赶紧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大喇叭”,兴冲冲地大喊“狼克小崽子们,不要当缩头乌龟,是男人就来与你萧爷爷一战,喂,说你们呢,不要逃啊!” 萧虎喊罢,剩下的人也急忙嚷嚷起来,没能亲手杀掉几个传说中让人闻风丧胆的狼克骑军,大伙儿都感觉相当遗憾,于是便退而求其次,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过过嘴瘾。况且这可是当着他们的面骂的,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而且骂了他们,他们还不敢还手,想起来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这时唯有李元吉依然保持着冷静,他冷冷地注视着狼克骑卒的一举一动,见他们走的不快,而且双双狼眼依然不停地在两个土坡间扫来扫去,显然是在打着什么小算盘,心立即提到了嗓子眼,直觉告诉他这事儿恐怕没这么简单。 见他们走到那边的土坡前不仅没有径直离开,反而开始转向,李元吉顿感不妙,不过也立即猜到了他们的真实意图,于是急忙大喊“都随我来!”喊完便打马从土坡上俯冲而下。 王全、徐进等人以为小什长要带着他们去追击狼克人,精神大振,赶紧打马一跃而下。 见李元吉带人冲下土坡,那边的萧虎等人,立即激动地摩拳擦掌。王富贵不禁兴奋地喊起来“哈哈,总算可以大干一场了。”说着就准备收了弓箭一同杀下土坡。 见状情况,李元吉急忙大喊“你们都别动,保持备战状态。” 听了这命令,这几人皆是一愣,都不明白小什长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却很听话,全都重新举起弓箭,紧紧地瞄着前方的狼克骑军。 冲下土坡上后,李元吉立即将速度控制下来,和狼克骑军保持着同样的步调,徐徐向前。而且始终和萧虎所在的土坡保持着百余步的距离,牢牢地维持着犄角形的防守态势。 到了这时,剩下的人也都终于看明白了狼克人的险恶用心,原来他们是想避开这对犄角的防守锋芒,绕到侧面进行各个击破。同时也看明白了李元吉的巧妙布局,他就是要保持住这种左右相依的防守阵型,以不变应万变。 与李元吉相处了几个月,众骑卒自然知道自己这位小什长有多厉害,不过经过这一番遭遇,他们才总算深刻地认识到了小什长的另外一面聪明睿智,沉着冷静,当真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范。看着小什长那并不高大、并不壮硕的背影,一些士卒,特别是那些年纪稍大的士卒,内心深处不由得生出一股由衷的叹服。 正所谓“有志不在年高”,此话果然不假。 看见李元吉就带着人马就在后面不远的地方不快不慢地跟着,这些狼克骑卒只感觉首鼠两端,已经绕着萧虎所在的土坡转了大半圈,仍然不敢贸然行动。 “他娘的,刚才那小子呢,给我过来。”领头的骑卒在无计可施之下又想起了刚才给他出主意的那个小子。 “大人,您找我做什么?”那瘦骑卒赶紧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这个计划被人看穿了,现在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大人,这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瘦骑卒弱弱地回答。 “没用的东西,给老子滚。”领头骑卒很生气,然后立即打马,他要继续转下去,他不信这个邪,不信找不到可乘之机。 “喂,你们这帮胆小鬼,要打就打,要是不敢打就赶紧滚,绕什么圈子。”萧虎被绕地不耐烦了,立即张嘴怒骂。 见这些楚卒几次三番地出言叫嚣挑衅,特别是这个小崽子,尤其突出,叫地格外大、格外嚣张,这些狼克骑卒气急败坏,巴不得立即冲过去扒其皮、喝其血,但苦于找不到攻击的时机,再生气也得老老实实地忍着,继续着转圈大计。 见狼克骑军绕到了自己刚才呆过的那个土坡前,徐进立即忧心忡忡地给李元吉提建议“小什长,咱们要不要再抢先一步占了这个土坡,要不然被这群狼崽子抢去了可咋整?” 李元吉“嘿嘿”一笑,胸有成竹地回答“他们为何要抢占这土坡?抢了又能如何?难不成打算留在这里和我们对峙到地老天荒?”见狼克人无计可施,他心情大好,身体也完全放松下来,听了徐进的担心,还有饶有兴致地开起玩笑。 后面的一众骑卒不禁被这话逗得“嘿嘿”直乐,李石立即一脸坏笑地打趣“我说老徐,你这光长年纪可不行啊。我建议你多留意一下咱们小什长平时都吃哪些东西,你也赶紧吃一点,好好补补脑子。” 这话可将徐进气得不轻,立即怒骂“滚你的蛋,你小子才没长脑子。” “哈哈哈”,大伙儿不禁被这话逗得捧腹大笑。 这一笑倒也挺好,瞬间将弥漫在众人头顶上的紧张、凝重的气息冲散了一大半。云九小说 笑完,李元吉又补充道“我倒是很希望他们占了这个土坡,如果真这样,我们就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绕到侧面,配合萧虎他们,从两边发动夹击。” “嘿,还是小什长厉害,这小脑袋瓜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徐进算是彻底折服了,毫不吝啬地拍起马屁。 “就是!”“就是!”剩下的人也纷纷附和。 李元吉“嘿嘿”一笑,继续盯着前面的狼克骑军,他真得很想知道他们究竟会怎么选。 绕到这个空出来的土坡前,领头的狼克骑卒“嘿嘿”一笑,立即下令“走,咱们也占一个,我看这帮兔崽子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大人,等一等,我们占它干什么,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吧。”那个瘦骑卒赶紧跑上来出声阻止。 听了这话,这领头骑卒仔细想了想,感觉似乎有几分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头看着一个与自己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骑卒“老三,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大哥,这队楚国骑军人数并不少,而且格外的狡猾,我看要不然就算了吧,可别步去年那事的后尘,而且要是人死得多了,大哥回去也不太好交差。” “他娘的!”这领头骑卒很不甘地骂了一句,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然后狠狠地抽了一下马背,继续绕圈子。 见他们没有站上去,李元吉便带着众兄弟光明正大地冲回土坡。他感觉有些失望,他们这样选也意味着他前后夹击的愿望落空了,不过想了想后又立即释然了,比起杀敌建功,保住袍泽的性命好像更重要。 绕了整整一圈,最后还是回到起点,依然拿这些楚人没办法,这领头的骑卒鼻子都快气歪了。“他娘的,算你们运气好。”骂了一句后便狠狠得抽了几下跨下的战马,扬长北去。 那个壮硕的骑卒看起来倒是很不甘心,也很不服气,他感觉如果换了自己,肯定能把这几十只肥羊干净利落地吃进嘴里。不过见其他人都已经打马离开,他也只得骂骂咧咧地扬鞭离去。 见这回狼克人是真得撤了,众人立即挥舞着弓箭,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也是一场胜利,甚至比付出鲜血甚至生命打来的胜利更珍贵,更了不起。 李元吉兴奋坏了,忙打马冲下土坡,冲出去老远,对着那些狼克骑卒离去的身影,对着北方辽阔的大草原放声大吼。 剩下的骑卒也立即跟过来,五十一人站成笔直的一排,齐齐冲着北方大吼,吼声高亢嘹亮,震动草原。 金戈铁马,气吞山河,恐怕正是如此。 等喊累了,众人才相继安静下来,不过依然倔强地看着北方,看着遥远的天地相接的地方。 李元吉眼中闪着亮光,脸上带着憧憬,放声大喊“有朝一日,咱们肯定也能到那边去,到更北的北方去,去那里巡守,去那里纵马狂奔。” 听了这话,冯世安立马接口“小什长这话霸气,狼克人他娘的已经欺负我们几百年了,我们面对他们的进攻向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直都是被动防守。要是咱们能打到那边去,去他们的地盘上策马扬鞭,巡游狩猎,再顺便抢些东西,那才真得叫扬眉吐气。” “对!冯大哥的话我同意。”萧虎立即开口。 “我也同意!” “就是,他们其实也不过如此,我完全可以冲过去和他们一较高低。” 大家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畅想起来。 大楚民众、士卒苦狼久矣! 第123章 卖国求荣 见大家都如此心切,萧虎两只眼睛“呼呼”一转,立即想出一个自认为霸气、大胆、不拘一格的巧妙主意,于是急忙开口“这有何难,咱们现在就能追过去,去他们的地盘上风风光光地溜达一圈,回来的时候,再捎带手地抢些牛马,改善一下伙食。”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一部分人立即歪着脑袋,热切地看着李元吉,很显然,对于这个“好主意”,他们已经有些蠢蠢欲动了。经过刚才这番交手,他们心里不禁生出一种感觉狼克骑军也不过如此,丝毫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锐不可当。 见李元吉不说话,萧虎再接再厉“怎么了?有什么怕的,去年那么大一只骑军过来找麻烦,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全军覆没。远的不说,就说刚才,他们比咱们还多出十个人呢,最后还不是灰溜溜地夺路而逃,事实已经证明咱们现在并不比他们差。”说着伸手捅了捅李元吉,“小胖鸡,说句话,咱们要不就干他一把?” 李元吉立即赏了他一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口“干你个大头鬼,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我们这点人去了能干啥,刚取得了一点进步,千万不能忘乎所以。再说了,咱们现在的任务是守住这里,军令如山,没有命令就擅自行动,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说完连反驳的机会也不给他,直接大喊一声“走喽,回营!”喊完立即轻拍马背,径直离开。 “嘿,什长就是什长,别看年纪小,话起说来倒真有一套,很有道理。”听了李元吉的话,大家也就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然后各自打马跟了上去。 挨了一顿骂,萧虎自然不服气,赌气就是不走,站在原地大喊“好你个胆小如鼠的小胖鸡,分明就是吓破胆了,扯什么军令如山,我鄙视你。” 没一会儿,大部队就走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萧虎这一伍的几个人。四个骑卒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无可奈何。 一位年纪稍大一点的士卒赶紧出言相劝“小伍长,咱们也赶紧走吧,天儿也不早了。” “哼!着什么急,这路我也熟,没他我一样可以把你们带回去。”萧虎摆出一副要和李元吉“势不两立”的架势。然而两条腿却老实地夹了夹马腹,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只不过嘴依然很硬,边走边回头狡辩“我给你们说,那小胖鸡最不要脸,他绝对是怕了,只是死要面子不敢承认罢了。” “对,对,小伍长说得对。”四个小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顺着伍长的脾气。 铁石骑军营,马万里将军正端坐在书房内认真地处理着刚刚呈送上来的公文。 “砰”,魏安一把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跑进来“将军,王老来信了。” 听了这话,马万里“噌”得站起来,急忙接过信件,飞速拆开,认真读起来。 “好!我就知道这小老儿肯定有办法。”看完信他便忍不住兴奋地大叫起来,“快,立即发出集结号令,督尉以上的将官马上来此集结。” “得令!”魏安飞一般地跑出去。 虽然身为将军的副将,但他现在依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也不急,因为一会儿就知道了,而且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一定是一件史无前例大事。 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上三楼,看着正在上面放哨的士卒,立即下令“快!吹号!一长两短!” 得到命令,一名强壮的士卒立即跑到中央的一个木架前,“呼”得掀开盖在上面的油布,露出一尊硕大无比的巨大号角。 这号角,名日“虎啸”,它足有一丈余长,尾部的出音口像水缸一样大。它发出的声音高亢、嘹亮,一旦吹响,十里外都能听得到,绝对是名副其实的“虎啸”。 这士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然后含住“呼啸”的吹口,使劲吹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呜”,只听一阵沉闷、厚重的声响立即从尾部的“大嘴”里冲出来,响彻云霄。 听到声响,军中督尉以上的将官立即扔下手里的活计,火急火燎地跑向“定军楼”。 第一个赶到的将官级别还不小,和马万里也是多年的老相识,一进屋,见马万里端坐在中央的将军位上,立即开口“将军,出什么事儿了?” 马万里沉声回答“不急,等人到齐了一起说。” “只要不是坏事儿,什么事儿都成。”这将官随口回了一句,然后便找到自己的位置,干脆利落地坐下去。 没一会儿,又陆陆续续跑进来十几个将官,空空荡荡大厅瞬间热闹起来。 清点了一下人数后,魏安立即转身汇报“将军,除了几名正在外巡守的督尉,剩下的都已经全部到齐了。” 听了这话,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马万里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下面端坐着的将官,缓缓开口“想必诸位还记得去年年底发生在野狼山的那场大战吧。”也不需要什么开场白,直接进入主题。 “当然记得,怎么可能忘。”听将军又谈起“野狼山阻击战”,众人又立即活跃起来,这场大战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那就好。”马万里继续,“那战斗过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狼克人是如何得知可以在冬天渡过野狼河,如何得知穿过弯弯绕绕的野狼山山谷能进入我大楚境内的。” 其实这个问题下面的诸位将军也曾想过、猜测过,但没一个人能得出可信的答案。况且参加那次偷袭的狼克骑军全军覆没,死的一干二净,他们纵有通天之能也没法让死人开口验证,所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既然马将军现在又重新提起,那他肯定已经知道了答案,诸位将军精神大振,立即坐得端端正正,翘首以待。 似乎是不愿意让诸位将军久等,马万里立即揭晓了答案“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我曾数次去那里搞过实地探查。那条野狼河平时水流甚急,而且深达丈余,的确难以逾越。但是在寒冷的冬季,由于降水减少,水流就变得出奇地缓慢,水深也不及平时的一半,这时河水再结冰,的确可以纵马穿行。不过,这个情况我们尚不了解,狼克人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而且野狼山的山谷交错纵横,崎岖不平,就算我现在再去一趟,不费个九牛二虎之力也绝难走出去,那么狼克人又是如何能确定从那里就一定可以穿山越岭直达我大楚境内。我曾天真的认为他们只是偶然发现了这条捷径,但经过实地探查后,我便改变了这个想法,因为我发现如果没在这深山中摸爬滚打过,是不可能发现这条捷径的。而且那一带本就一直处在我们的控制中,狼克人是不太可能持续地在那里搞探查,所以问题的答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是我们的人发现了这条捷径,然后才将它泄露给了狼克人,换言之,就是我们这边出现了叛徒!”说到最后,马万里整个牙关都快咬死了。 “将军,你可确定?”下面的众将军立即出声询问。 “以前不确定,现在确定了。”马万里回答很干脆。 “他娘的!”听了这话,下面的诸位将军立即咬牙切齿地骂起来。 一位大概四十余岁、孔武有力的中年将军立即请命“将军,快告诉我们这人在哪里,我这就带人去把他挖出来,这王八犊子竟敢当叛徒,把如此重要的秘密泄露给狼克人,抓到他,老子立即灭他满门。” 剩下的将军纷纷接口“对!这种叛徒绝不能轻饶。” “必须千刀万剐,为我牺牲的大楚好儿郎报仇。” “这叛徒是谁?总不至于是我们骑军内部的人吧?要是这样,还真是他奶奶的滑天下之大稽。” 听到这样的怀疑,一位长相稍显儒雅的将军立即插嘴“我绝不相信叛徒会是我们军中之人,我相信我们的士卒。而且我在这里干了二十年,都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捷径,其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听到众将官讨论到这里,马万里急忙继续“自然不是我们的士卒,这一点我马万里还是有信心的。还有一种人比起我们更有可能知晓这个秘密,那就是居住在附近猎人,他们常年在山里活动,山里的情况他们肯定了如指掌。当初我就有所怀疑,于是便托人去北边做了一番秘密调查。”说到这里,马万里抬眼在下面诸位将军的脸上扫了一圈“前几天我收到了铁石城送来的密信,经过了近半年的调查,他们终于把这个事搞清楚了。我们大楚的确出了一个叛徒,而且正是附近的猎人,正是他把这个秘密泄露给狼克人的,而且这个叛徒现在仍在狼克人的部落,确切的说是在契骨部,据说在那里过得还相当不错。”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顿时一片哗然,诸位将军纷纷拍案而起,痛骂着这个数典忘祖的狗叛徒。 马万里急忙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继续道“这人身份已经调查清楚了,名叫丁三儿,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猎人,因为作奸犯科被官府通缉便逃之夭夭了。但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逃到了契骨部,而且做出了这等卖国求荣的下作之事。” 说到这里,刚才那健壮的将军立即急不可耐地插嘴“将军,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让我去灭了他家满门,要不然我大楚士卒就白死了,而且这狗叛徒居然还在为狼克人卖命,将来恐怕还会死更多人,不杀他几个人,我决不罢休。” 听了这话,那儒雅将军立即反对“我说老朱,你别动不动就要灭人满门,他已经当了叛徒,而且现在人还在草原,你杀了他的家人又能如何?” 被唤做老朱的健壮将军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立即还嘴“好你个老宋,又发菩萨心肠,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马万里急忙打断两人的争论,继续道“这事自有官府处理,我们不必操心。我今天之所以跟你们谈这件事,是因为这叛徒后来又做了一件卖国求荣之事,而且这事比泄露野狼山捷径更卑劣、更恶毒。”说到这里,马万里“砰”得在桌子上猛拍了一巴掌。 第124章 锄奸行动 “什么事!?”下面坐着的一众将军立即发问。 “他此刻正在教狼克人炼铁。”马万里说这话的时候几乎快把牙咬碎了。 此话一出,“嗡”得一声,整个大厅当即爆开了,一众将军立即站起身,破口大骂。 一时间大厅内叫骂声、喊杀声响成一片,声震屋瓦。 听到里面传出阵阵不堪入耳的叫骂,守在门外的众士卒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纷纷扭头朝里面看。 朱将军脾气最是火爆,刚才还喊着要灭人满门,现在却彻底呆住了,居然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反倒是一向冷静的宋将军猛地冲到马万里的桌案前,急切地确认“将军此话当真?” “据我们探查到的消息,这叛徒三个月前曾偷偷溜回来过一次,然后带着两个人又溜回了契骨部。我们的人将他此番行踪调查了个底儿朝天,发现他回来后连家都没回,只偷偷地进了一趟城,见了城里的一对铁匠父子,第二天他便和这对铁匠父子就一起失踪了。现在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他们三人此刻就在契骨部。对了,我们的人还在铁匠家搜出了一箱黄金,狼克人花重金买通两个铁匠能干什么,相信不需要我再赘述了,今天召诸位过来,要商讨的就是这件事情。”终于说完了,马万里的眼睛里仍然闪着熊熊的火光,虽然这事两天前他就知道了,但今天说起来依然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 待马万里说完,宋将军便呆呆地坐了回来,心中掀起一阵阵惊涛骇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朱将军一跺脚,猛地窜起来,逮着宋将军就是一阵咆哮“老宋,这回怎么不学菩萨大发善心了?” 宋将军依然呆若木鸡,好像根本听不见他的责难。 朱将军立即回头,喷火的眼神在大厅内扫了一圈,然后愤愤开口“诸位,众所周知狼克人在马上长大,精与骑射,骁勇善战,自大楚立国以来,已经跟我们打了两百多年的仗,我们一直是败多胜少。可近百年来我们却可以在战场上与他们打得有来有往,维持住了平衡,为什么?不外乎两个原因,第一,必须归功于我们的索狼线,这一点没什么可说的。第二,就是我们在武器装备上有压倒性的优势,狼克人不是没有弱点,铸铁就是他们的弱点,这直接导致他们的武器装备落后于我们。如果他们现在掌握了我们的铸铁术,那我们努力了近百年才打造出平衡局面便有可能瞬间荡然无存。诸位,形势严峻,不得不防啊!”朱将军越说越激动,最后,这个身长八尺的壮汉,脸上竟然挂满了少有的痛心疾首。 朱将军说的没错,铸铁一直都是草原牧民的弱项,以前他们可是连锅都造不出来,还要南下去抢。现在虽然也有了自己的炼铁术,但跟大楚的比起来,差距确实不小。 “老朱说的对,我们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在这大好局面就此葬送,再次回到任人宰杀的时候,我提议我们先下手为强,趁狼克人还未完全稳掌握我们的铸铁术,立即杀过去,把他们的家底捣烂捣毁,彻底摧毁他们的卑鄙图谋。”朱将军身旁的一位将军立即站起来,慷慨陈词。 “老李这个想法不错,够大胆,我非常喜欢。”朱将军又激动起来,“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被欺负、被凌辱,是时候让他们也尝尝被追击、被屠杀的滋味了。” “对!我赞同!” “我看可以!” 李将军的提议立即得到了一大片将官的响应。 看着群情激奋的部将,马万里倒显得很冷静,他看着一言不发的宋将军“还有其他主意吗?老宋,你怎么看?” 宋将军思考了片刻,缓缓开口“发动大规模袭击过于重大,光靠我们铁石骑军是万万不行的,需要各个军镇通力合作才可完成。而且这种规模的军事作战肯定需要兵部充分研判、统一部署,最后还得经过陛下批准才能实施,绝非一日之功所能办到的,其他的不说,光是装备物资的筹备就不是短时间能做好的。如果真这么做,怕不等我们准备好,狼克人就已经学会了咱们的铸铁术了。” 听了这话,朱将军立即默默地坐了下来,不得不说这话说得还是很在理的。 宋将军继续说道“既然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来不及开展,我们或许可以组织一次小规模的刺杀行动,只需派少量士卒潜入契骨部,悄悄地将这三名叛徒干掉就好,这三人一死我们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话说完,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刚才喊得最起劲儿的一众将官也都安静了下来。虽然作战是军人的天性,但能坐在这里的绝对都是有勇有谋的将才,绝非莽撞蛮勇之徒,哪个主意更好、更容易实施,他们一听便已心里有数。 马万里“哈哈”一笑“宋将军的想法与马某的不谋而合,大规模的军事作战旷日持久,风险极大,还不一定能解决问题。相比之下组织一次暗杀行动就容易得多,而且敌在明我们在暗,成功的可能性也会高出很多。我认为这方法可行,朱将军,你说呢?” 朱将军尴尬一笑“这个主意的确比老李的好,我老朱举双手赞成。” 听了这话,李将军可不乐意了,看着朱将军就是一阵嘲讽“我说老朱啊,捧我的人是你,踩我的人也是你,我看你他娘的是属墙头草的吧。” 此话一出,大厅内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紧张的氛围立即放松不少。 朱将军也不生气,“嘿嘿”一乐,胡搅蛮缠起来“老李啊,可不能瞎说,十二生肖里哪有墙头草,大伙儿都知道我老朱属虎,你们说是不是?” “是”,剩下的人连忙跟着起哄。 “你!”李将军气得不轻,“你这没脸没皮的家伙,老子懒得搭理你。” “好了!”马万里只说了两个字便结束了这场无意义的扯皮,然后立即下令“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诸位立刻回去,从各自的队伍里挑出体力最好、武功最高、反应最快的士卒,报到我这里,我会从中筛选出最合适的人参与这次的锄奸行动。事不宜迟,诸位立刻去办吧。” “诺!”众将官齐齐起身,抱拳领命。 手臂还没放下,朱将军又急忙请命“将军,老朱不才,这次行动愿打头阵。” “将军,末将愿一同前往。” “我也是” “我也是” ...... 诸位将军唯恐落于人后,纷纷请命。 “对了,还有一个条件忘说了,那就是必须选生面孔的新人,最好是年轻人,你们肯定不行,身上的军武气太重了,就差把“铁石骑军”四个字写脸上了。一走入草原,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你们的身份,还搞什么暗杀。”这最后一个条件的提出,一下便将他们全都排除了。 “将军,你这条件未免有些苛刻了吧,又要年轻人、新人,还又要体力最好、武功最高、反应最快的,上哪里去找这样的人啊。”朱将军立即抱怨起来,显然有些不甘心。 “苛刻才好,必须确保选出的每一个人都是最合适的,因为这次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不然一旦打草惊蛇,引起了狼克人的防范,便再无第二次机会了。不妨告诉你们,我已经将这次行动的指挥权交给了最专业之人,我自己都不能参与其中,我与在坐的诸位一样,只管做好一件事,那便是全力配合选出最合适的人选。在此事上任何人都不得存在私心,否则杀无赦,都听明白没有?”说到最后时,马万里的语气突然变得异常严肃。 “明白了!”众将军立即领命离去,忙起了选人大计。 顶着绚烂缤纷的夕阳,李元吉率领着部下兴奋地走在一望无际的绿色原野上,大伙儿很显然还没从胜利的喜悦中走出来,一路走来嬉笑的嬉笑,打闹的打闹,冯世安又在几人的起哄下唱了几段小曲儿,简直不是一般的热闹。 趁着萧虎和李石斗嘴的工夫,李元吉惬意地闭上眼睛,微微扬起脑袋,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徐徐清风,贪婪地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安宁。 “欸,小胖鸡快看,前面那不是袁督尉嘛。”二壮突然大呼小叫起来。 李元吉立即睁眼,果然看见了袁督尉,他正带著一队人马站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而且正朝这边招手。 “走!”李元吉很高兴,立即打马赶过去。 “哟,看样子挺开心啊,来,有什么好事儿也说给我们听听。”不等李元吉行礼,袁广就已经笑嘻嘻地开口了。 听了这话,萧虎赶紧插嘴,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天智退狼克骑军的事迹一股脑儿倒了出来。这事如果让李元吉来讲,肯定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从他嘴里出来就立刻变成了一个惊心动魄、引人入胜的大事。那抑扬顿挫的腔调,再配上声情并茂的表情,直接将对面的一帮人给说得一愣一愣的。 “真没想到这人还有这么好的说书天赋。”李元吉感觉既好气又好笑。 萧虎一讲完,袁广身后的一个年轻士卒立即开口“我说小虎子,你这听着怎么跟说书一样啊,我可提醒你啊,冒功可是要挨板子的。”说话的时候脸上挂满了怀疑。 这话萧虎哪能忍,眼睛一瞪“告诉你王大嘴,小爷我身上的功劳多着呢,为何要冒功?而且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萧某人也不屑于用。” 见萧虎纨绔子弟的脾气都被气出来了,李元吉赶紧接口“小虎子用词是夸张了些,但也并未说谎,事实的确如此。” 袁广“哈哈”一笑,他清楚这两小子的为人,也听得出真假,立即兴奋地拍着李元吉的肩膀,大声夸赞道“好小子,干得不错,又给老子张脸了。”然后又拍了拍萧虎的肩膀“臭小子,你也不错。还有,人家小王就是逗你玩儿呢,可不能急眼啊。”最后抬头看着李元吉身后的一众士卒“你们都是好样的,回了营我立即找将军,给你们说道说道,看看能不能给你们争取一份功劳。” “哦~”,听了这话,众人立即兴奋地大喊大叫。 萧虎则挑衅地瞥了瞥王大嘴,下巴扬得老高。 第125章 内定 就在众人有说有笑地往军营赶的时候,萧虎突然心中一动,一脸“奸笑”地开口“袁督尉,我有一个情况得向你汇报一下。” 听了这话,李元吉微微一愣,心想还汇报什么,不都汇报完了吗? “快快说来!”袁广大手一挥,看起来心情不是一般得好。 偷偷瞥了一眼李元吉后,萧虎这才开口“袁督尉,击退了那支胆小的狼克骑军后,我们什长说总是让狼克人来咱们的土地上溜达,简直是憋屈到家了,他也想带我们去狼克人的地盘上策马扬鞭、闯荡一番。” 听萧虎信口开河,李元吉立即伸手去拉他,试图阻止他继续胡说八道。 萧虎可不管那么多,急忙加快语速“他这个提议,得到了我们大家的一致认可,这不仅可以扬我们的志气,灭狼克人的威风,还可以顺手弄一些猪马牛羊什么的改善生活,要不您老批准一下?”说完嬉皮笑脸地等着袁督尉的回应。 “袁校尉,你别听他鬼扯。”李元吉急忙解释,然后立即回头咬牙切齿地瞪着这个“无耻的小人”,那眼神好像能吃人。 萧虎自然感受到了李元吉眼中喷出来的怒火,不过却毫不在乎,甚至还回敬了一个白眼,眼神仿佛在说“让你骂我,我就要说,而且就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气死你。”然后继续瞪着“期盼”的大眼睛,盯着袁督尉。 袁广听得一阵心惊肉跳,立即瞪着李元吉,脸色极其认真、严肃“元吉,你真有这种想法?” “我没有!”李元吉立即否认。 “你敢说那不是你最先提出来的。”萧虎赶紧驳斥。 “我,我是说了,但那只是一种畅想,非要坚持要做的明明是你。”李元吉很生气。 “好了,我知道了。”袁广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立即看着萧虎“分明就是你小子想去北边找刺激,怎么,敢做不敢认,还要诬陷别人?”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露出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强行狡辩“袁督尉,冤枉啊,我说的都是真的,这就是李元吉亲口说的,当时所有人都听见了,你要是不信可以问他们啊。”说着转身指着后面跟着的两列骑卒。 见此情形,后面一众骑卒赶紧将脑袋转到别处,放哨的放哨,看风景的看风景,实在不行就赶紧拉着旁边的人强行聊天,反正就是听不见萧虎的话。 这一幕看得袁广只想乐,不过这会儿肯定不能乐出来,他感觉今天有必要给这两人敲敲警钟。于是立即板起脸“好了,不管是谁,赶紧打消了这个危险而且不切实际的念头。守好脚下这片土地就是你们责任与任务,千万不能因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开始骄傲自满,觉得自己可以饮马瀚海,脚踏贺兰山,荡平狼克人的老巢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狼克骑军的真正实力你们还没见过,我们与他们依然还有比较大的差距,明白了吗?” “明白了,其实我已经批评过小虎子了,给他说过军令如山不得儿戏,但他好像并没有真得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等会儿回去了,我就立即对他施些惩罚,让他长长记性。”李元吉一脸认真地回答。 “嗯,那是你的兵,你自己做主就行。” “呵呵”,李元吉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萧虎,眼睛好似在说“我没事儿了,但你好像有麻烦了。” 萧虎瞪着李元吉,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想起来这人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心里也不禁有些暗暗后悔。俗话说好,官大一级压死人,这回真的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正在萧虎纠结着要不要说句软话先度过这一关的时候,众人已经不知不觉赶回了大营。 袁广立即吩咐道“你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去找将军给你们请功。”不过刚走了两步,又赶紧回头看着李元吉、萧虎“你们两个必须把我刚才的话放在心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私自越界冒险,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我们绝对不会去冒险,”见袁督尉如此严肃,李元吉、萧虎赶紧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 “嗯”,袁广这才放下心,然后打马直奔“定军楼”而去。 来到马万里面前,袁广立即兴奋将李元吉智退狼克骑军事情和盘托出。 马万里听后很是开心,拍案而起,连声赞叹“好!好!果然没让老夫失望,好小子,年纪不大就有如此谋略、胆量,是个可造之才。”然后看着袁广“人回来没有,快把他叫过来,我要当面表扬表扬他。对了,还有那个萧虎,这小子也不错,一起叫过来。” 袁广立即拒绝“将军咧,您可别再表扬他们了,我看这两人这会儿已经膨胀了,想要去摸老虎屁股了,要再表扬那还不准备上天去摘星星啊。” 马万里纳闷不已,急忙发问“怎么回事儿?他们怎么膨胀了?” 袁广“哈哈”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天智退了狼克骑军后,这两小子居然生出了要去北边闯一闯的心思。别看这两小子年纪不大,心可都野着呢,没准儿哪天真能偷偷跑那边去胡闹一通。要是因为这送了小命,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好苗子,所以刚才我特意狠狠地将他们敲打了一番,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哈哈,我当是什么呢,年轻人嘛,有点冲劲儿也算正常,也不必约束的太过死板,要不然啊,这人就被管傻了。”说完他又突然就想到自己正在策划的事情,于是立即开口“正好,现在正在选人参加锄奸行动,也不麻烦你了,这两人,我直接内定了。” 袁广听了一愣,忙问“锄奸行动?锄什么奸?” 马万里立即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讲了一遍。 袁广听呆了,转而又火冒三丈,立即开骂“他娘的,这王八蛋是想亡我大楚啊。”骂完又对着马万里一阵夸赞“将军这计划着实厉害,不用大动干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为我大楚除掉一个天大的祸害,实在绝妙,我举双手赞成。”随即话锋一转“可是......”看起来很是为难。 “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还是半大小子呢,能懂什么,这么紧要的任务怎么能让他们参合。”袁广一听就意识到了这任务的危险性,这可是去千里外的狼克人的老窝里搞暗杀,怎么去?行动怎么实施?实施之后又该怎么回来?这其中每一步都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每一步都杀机四伏,这是锄奸行动也分明是九死一生的送死行动。 “半大小子更好,想要成功混进去就得靠这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半大小子。” “可是他们可都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我们得留着好好栽培才是,将军你不也非常看好他们吗。去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要是出个好歹,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将军,你看我行吗?让我代替他们,我保证完成任务,否则我就一辈子呆在狼窝里再也不回来了。”说着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将军,我这就回去准备,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给我回来,大家都说你是军中最护犊子的人,还真是名不虚传。”马万里哭笑不得,然后轻轻一叹,再次开口“这两个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武功都不赖,他们有参加的本事。而且正因为看好,我才觉得更应该让他们参与进来。身为士卒,只有见识了最危险的敌人,见识了最血腥的战场,才能快速成长起来,捧在手心里是永远长不大的。” “道理我懂,可是万一......”不愧是军中最护短的人,将军都说到这地步了,袁广依然不放弃。 马万里立即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记得曾经给你讲过,要成为一名出色的将军需要具备的一些特质。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我当时没说,因为它看起来有些玄妙,那就是运气。有了胆识、谋略还有其他的那些东西,你只是具备了获得胜利的先决条件,但只有当你的运气能支撑着你走过刀山火海、走出死人堆,你才能变成那个站在最顶端的人,成为真正的统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老虎终究是要从窝里走出来的,它要走进深山里自己捕猎,这谁也替代不了,在群狼环伺、危险重重的山林中存活下来的,才能成为真正的山林之王。” 听完这些话,袁广站在原地愣愣地想了半响,最后才终于咬牙下定决心。然后抬臂对着马万里抱了个拳“属下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说完便大步离去。 看着袁广离去的身影,马万里喃喃自语“能不能成为山林之王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李元吉此时正领着自己营舍的九名英勇的“护营”战士,雄赳赳气昂昂地矗立在营舍门口,与隔壁营舍的“护营”战士紧张的对峙。 对面的“猛虎军”仗着自己阵营内有两名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格外地嚣张,他们十人皆斜翘着下巴,睥睨着李元吉的“虎贲军”。 李元吉这边的勇士不甘示弱,齐齐伸出大拇指轻擦一下鼻头,小脸顺势一扬,也以不屑回敬之。尽管他们在个头和体量上稍逊一筹,但在气势上可丝毫不落下风。 这时一个年纪稍长的士卒来到双方之间的“楚河汉界”上,左右各看了一眼后,举起手臂大喊一声“开始!”喊完便“刺溜”一下跑回去。 “冲啊!”李元吉立即抱起右脚,将坚硬的膝盖对准前方,一蹦一跳着朝对方阵地冲锋过去。 作为他的左右护法,萧虎、二壮、李石、顾永丰等人毫不犹豫地跟上去,一起杀入“敌营”。 第126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按照赛前的战术部署,李元吉和萧虎先依靠自己灵活的脚步牵制住那两个最强壮的“敌人”,其余的人则迅速解决掉剩下的“敌人”。 结果也确实跟李元吉预料的一样,几个回合过后,“猛虎军”除了这两个彪形大汉外,剩下的皆全军覆没。 而“虎贲军”还有李元吉、萧虎、二壮、顾永丰四人顽强地留在场上,四对二,形势还不错。 很明显不管是在真实的战场上,还是在“斗牛”游戏的赛场上,制定行之有效的战术策略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猛虎军”剩下的两人虽然身强体壮,但也不是三头六臂,面对着李元吉四人的围追堵截,也无计可施,只能疲于应付。 见两人又连续躲过了几轮冲击,李元吉立马示意三人停止进攻,然后挤眉弄眼地交换着眼神,调整着进攻方案。 这两名壮汉则赶紧背靠着背缓口气,显然也累得不轻。 经过短暂的眼神沟通后,李元吉四个人又确定了新的攻击方案。 正当他们准备一拥而上发动总攻的时候,后面突然传来袁广的叫喊“李元吉,萧虎,你们俩快过来。” 听了喊声,两人急忙回头查看。 那两个彪形大汉见状立即大跳着撞过去。 “喂,你俩小心啊!”二壮急忙大喊。 听了喊声,李元吉、萧虎立即扭回脑袋,但为时晚矣,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这两壮汉就已经“杀”到眼前。 然后两人就感觉自己好像被马撞到了一般,“嗖”得飞了出去,一直飞到一丈开外,最后狼狈地摔入草地。 二壮、顾永丰也立即发动攻击,可他们这小身板在那两个壮汉面前简直毫无还手余地,两个回合下来,就被撞飞在地。 刚才那个年纪稍长的士卒又走回场内,清了清嗓子,高喊“猛虎军胜!虎贲军败!” 喊声未落,对面营舍的士卒便迫不及待地冲进“战场”,手舞足蹈,大呼小叫。 “喂,你们趁人不备搞偷袭,不要脸,胜之不武。”萧虎非常不服气。 “得了吧,小虎子,什么叫胜之不武,难道你打仗的时候你还要给狼克骑军提个醒‘喂,小心啊,我来杀你了。’”一个“猛虎军”战士立即怪模怪样地反驳。 “哈哈哈”,剩余的“猛虎军”战士顿时哄然大笑。 萧虎快要被气疯了,但又感觉无言以对,只得恨恨地拿身下的草地发泄怨气。 袁广“嘿嘿”一笑,立即幸灾乐祸地喊起来“既然已经输了就别愣着了,快过来吧,有万分要紧的事儿找你们,我保证你们喜欢。” 事到如此说什么也不管用了,李元吉也无奈地放下了,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泥土,揉着酸痛的膝盖走过去。 萧虎则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嘀咕了几句后才慢悠悠地站起来往那边走,显然依然不开心、不服气。 待两人走到身前,袁广立即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们两人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启程去北边走一趟,去办一件大事。” 李元吉听了一愣,疑惑地问“哪个北边?” 这一问差点把袁广给逗乐了,赶紧回答“你小子还知道几个北边,当然是那个北边。”说着伸手一指。 听了这话,李元吉又愣了一下,心中立即闪出一个念头“他肯定是在考验我们。” 萧虎则没什么好脸色,很不友好的开口“袁督尉,别以为逗我们开心刚才这事儿就能一笔勾销,告诉你,没门儿。再说了,你这笑话冷得厉害,我一点也没觉得好笑。” 这下好了,现在真让他们去,他们反而还不相信了,袁广真被气笑了,立即没好气地开口“谁逗你了,你以为你是大姑娘呢。”然后表情一正,极其严肃的解释道“接下来我给你们讲的可是千真万确的大事,你们听完就明白了,注意啊,这绝不是玩笑。”说完就将叛徒叛逃、出卖路线、挖铁匠铸铁这一系列的事情和盘托出。 袁广讲到一半时,李元吉、萧虎就已经惊呆了,这事情很离奇,真得很像故事,可又有鼻子有眼,还与野狼山的那场大战有关,他们不得不相信。 “怎么样?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了吧。”不等两人从呆滞中反应过来,袁广立即开口追问。 这事听起来的确挺严重的,但要说究竟严重在哪里,其实李元吉并没有深刻地认知。只阴沉着脸,冷冷地发问“这么说上次的野狼山大战其实就是这狗叛徒一手酿成的?” “当然,若不是他泄露了这条密道,狼客小崽子如何能摸得进来。” “好,我去!”李元吉立即答应下来,语气极其坚定。 “你呢?”袁广看向萧虎。 萧虎正要答应,可转念一想,又突然改口“其实,我也非常想去,但我记得袁督尉你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越界,而我又特别听话,所以就去不了了,毕竟军令如山啊。” “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袁广开始装聋作哑。 “就是刚才,就在营门口,你倒是忘地挺快呀。”萧虎马上提醒。 袁广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强行辩解“说了又怎么样,现在军令变了,你听令便是了。”见萧虎还欲反驳,他立即抬脚朝其屁股踢过去,边踢边骂“他奶奶的,就你小子事儿多,再顶嘴把你屁股踢成两瓣儿。” 萧虎赶紧闪身躲开,然后赶紧答应下来,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何况他们也不知差了多少级。 “我们走了,下面的兄弟怎么办?”李元吉立即问。 “嘿嘿,你倒还真是个好什长。”袁广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你就不用管了,我自会安排。记住,明早卯时在军营外集合,不要迟到。还有,这事儿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如果有人问,你们就说回乡省亲。”说完这些,他又突然感觉心里堵的慌,便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认真地叮嘱“万事小心,任务重要,人命更重要,一定要回来。”说完立即转身,迈着大步扬长离去。 见袁督尉离开,二壮立即冲过来拉住两人“欸,别站这儿发呆了,赶紧来帮忙,你们可不知道,猛虎军现在可嚣张了,说话的时候都看不见他们的鼻孔了,走,今天非要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随着李元吉、萧虎的“王者归来”,“虎贲军”立即卷土重来,战斗力噌噌地往上涨,在随后几场大战中他们连续攻城略地,大败不可一世的“猛虎军”,终于扬眉吐气。 疯了一天,夜里大家便早早地睡下了,萧虎一向万事不愁,一躺下就鼾声如雷了。 李元吉则毫无睡意,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他想起了袁督尉说的那个叛徒,正是因为他,才爆发了野狼山大战,祝大哥、秦大哥、赵大哥、还有无数大楚士卒才血染沙场。他恨这个叛徒,不过幸运的是他现在得到了一个手刃他的机会,我要怎么做掉他?是砍头剁脚还是抽骨扒皮?他怔怔地想着,思绪难以平静。 二壮扭头看着李元吉,见他瞪着明亮的大眼睛呆呆地盯着房顶,便伸手推了一下,轻声问道“喂,怎么了?我感觉自从袁督尉找过你们后,你们就有些不对劲,老实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听了二壮如此问,李元吉有些惊讶,心中思量了一下后,赶紧扯谎“这你都能看得出来,其实还真有一件事儿还没给你说,袁督尉说马将军听了我们智退狼客骑军的事情后非常高兴,特地给我和萧虎批了几天的省亲假,让我们回去陪陪父母亲人。他叮嘱我们说这待遇并不是人人都有,所以不让我们声张,以免引来不必要的猜忌。” “嗨,我以为是多大个事儿呢,原来就是这啊。”二壮满不在乎的说着,“你们都离家这么久了是该回去看看了,你们爹娘肯定也想你们了。” 这话可真说到李元吉的心头上了,他转过脑袋愣愣地盯着房顶,喃喃自语“是啊,他们肯定想我了。”说着眼里不由自主地沁出了泪花,这泪花在月光的映射下忽闪忽闪地,跟天上的星星一模一样。 二壮也没再说话,也愣愣地盯着房顶,思绪飞到了千里之外。 李元吉抬臂擦掉眼泪,然后小心地从枕头的夹层里摸出一个锦囊,掏出里面的锦帕,那方文秀亲自秀的锦帕。他捧着它,小心翼翼地展开,迎着月光看着上面浮现出的英武潇洒的身影,嘴角不由得一歪,露出了一个无法掩饰的微笑。然后再伸手摩梭着那几行娟秀的小字,心里默念起来“十五从军行,以身护北荒。驰马惊飞雁,战刀落秋霜。鼓角吹飞雪,雄关险马当。长驱征朔漠,驰捷报君王。” 默念了两遍后,才依依不舍的叠好锦帕,不过并没有重新放到枕头下,而是整整齐齐地叠放在自己的胸口上,然后再用两只手紧紧地压住,做好了这一切才安心地闭上眼睛,慢慢地进入梦乡。 在一个阳光明媚、天清气朗的早上,他穿着和锦帕里一模一样的黑色铠甲,挂着崭新的斩狼刀,骑着棕色的高头大马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穿过泰安城高大雄伟的城门,意气风发地走在熟悉热闹的街道上,此时全泰安城的老老少少全都挤在街道两侧,殷勤热切地看着他。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欢迎斩狼英雄回家!欢迎斩狼英雄回家!”这话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随后满大街的百姓全都齐声喊起来“欢迎斩狼英雄回家!欢迎斩狼英雄回家!” “嘿嘿!”他轻轻一笑,随即挥起马鞭,纵马离去,因为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些回家。飞奔至家门口,发现屋檐下也挤满了人,爹爹、娘亲、哥哥、胡家叔父叔母全在其中,正笑容满面地等着他。 娘亲最是开心,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眼睛一红,忙跳下马,扑到娘亲怀里,诉说起这两年来的思念之情。 正说着就听见“咯咯咯”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从娘亲后面传出来,接着又传来一句话“羞不羞,这么大的人了还躲在姨娘的怀里哭鼻子。”云九小说 他赶紧抬起头向后看,只见一张熟悉的皎若秋月的脸庞从娘亲的背后慢慢露出来,这不是文秀还是谁,他立即兴奋地张嘴“文...” “醒醒,醒醒,快醒醒。”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炸响,他眼前的一切顿时烟消云散。他努力地睁开朦胧的眼睛,只见萧虎正抓着自己的肩膀使劲摇,便立即问“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我们得赶紧起来了,你忘了卯时我们要去营外集合了。”萧虎很是着急。 听到这儿,李元吉才猛然从混沌中清醒过来,赶忙坐起来,这时那方洁白的锦帕也从胸口上飘飘然落下来。他赶紧捡起来塞进怀里,可刚要下床又觉得不妥“万一把它弄脏了怎么办?弄丢了怎么办?”想了想又赶紧掏出来装进锦囊,重新塞进枕头。 “还墨迹什么,赶紧的。”见李元吉还在床上磨蹭,萧虎赶紧催促。 “来了,来了。”李元吉三下两下穿好衣服,火急火燎地跳下床。 等穿戴整齐,准备妥当,两个人又回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袍泽们,二壮、顾永丰、冯世安几人正挂着笑意,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仿佛正在做着什么美梦。 原来他们的睡姿都是这样的啊,李元吉觉得很搞笑,然后又看向萧虎。 两人视线碰了一下后便很有默契地齐齐转身,然后悄悄打开营舍大门,昂首离去。 第127章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当李元吉、萧虎骑着马往军营外赶的时候,天空才刚刚泛起一些鱼肚白,萧虎看着昏暗的大地和寂静的军营,不由得打了一个巨大的哈欠。哈欠还没完全打完,就嘟嘟囔囔地抱怨起来“行动就行动呗,干嘛非要挑这个时辰,搞得我觉都没睡好。”说完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看着他蔫得就像一个被霜打过的茄子,李元吉立即出言调侃“睡了一夜还没睡好,你是猪吗?” “哎哟,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是我叫醒你,你现在还躺在床上做美梦呢,我看你才是猪。”萧虎立即发起反击,反击完又突然想起什么,赶紧问“刚才喊你的时候,你小子好像真得在做梦,而且还说了一句梦话。我想想你当时说了什么,对了,说得好像是闻,闻什么的。欸,你到底做了什么美梦?还要闻,到底闻到什么了?” 听了这话,李元吉立即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美梦,在梦里他见到了家人,还有文秀,文秀还是那么好看,他还跟她说话了呢。想到这儿他一双嫩脸“唰”得变得通红,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还说了梦话,甚至差点将文秀的名字给喊了出来。 万幸声音并不大,要不然可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呼!”他不禁长舒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 见他这副模样,萧虎更好奇了,赶紧催促“喂,说话呀,闻什么呢?” “你说闻什么。”李元吉没好气地回答,“当然是让你闻闻你自己咯,天天不洗澡,你都臭了自己还不知道吗?” 这话可将萧虎激怒了,他当即反驳“你胡说八道,我昨天睡前才洗的澡,怎么可能臭。” “嘿嘿”,李元吉心中暗喜,也不答话,自顾自扬鞭打马冲出去。这招“倒打一耙”本就是为转移话题,既然目的已经达到,自然没必要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 萧虎可不依不饶,在后面气呼呼地大喊大叫“小胖鸡,你站住,把话给我说清楚,不说清楚就别想跑。”喊完立即扬鞭追上去。 当两个人吵吵闹闹地跑到军营门口时,差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一支威风凛凛的骑军正如两排挺拔的苍松翠柏矗立在前面,在他们对面还耸立着一排同样长度的骑军队伍,这些人的铠甲颜色各异,形制也各有不同,很显然都军中的高级将官,其中就数最中间的那个将军最是显眼,那可不是别人,正是铁石骑军的灵魂——马万里。 “糟糕,迟到了。” “乖乖,这也太隆重了点吧。”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收起嬉皮笑脸,随即火速打马,飞一样地奔过去。 两人本想偷偷地、悄无声息地溜进队伍,没成想还没走几步,那“咚咚咚”的马蹄声便将他们卖了个彻彻底底,瞬间将他们变成全场关注的焦点。 听了动静,那些正昂首挺胸端坐于战马上的骑卒、诸位将军、包括马万里,立即齐刷刷地转过脑袋,定定地盯着两人。 见此情形,李元吉一对小脸“腾”得羞成了“猴屁股”,如果地上有缝隙,他肯定会立即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饶是像萧虎这样“没脸没皮”的人物,此时也感觉尴尬至极、无地自容,急忙伸手盖住脸,好像这样做了,别人就看不出是他了。 两人低着头,迅速溜到第二排的末尾,老老实实地站定。 这番滑稽的丑态自然被站在前方将领队伍中的袁广瞧得一清二楚,他不禁尴尬地捂住脑袋,轻声骂起来“他奶奶的,这两个丢人现眼的混账玩意儿,尽在关键时刻给老子整幺蛾子。” 这一幕也自然被马万里尽收眼底,若换作寻常时刻,换作寻常人,肯定免不了要被他唤过来好好“奖赏”一番。但此时并不是寻常的时刻,而且李元吉和萧虎也并不是寻常之人,在这整个军营内能享受到马将军特别对待的,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而李元吉、萧虎就刚好位列其中。所以见到这两个混小子鼠头鼠脑地钻进队伍,他也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发生,又转回脑袋。 见李元吉、萧虎站定,魏安立即驱马走到马万里身前,双手一抱“报将军,参与行动的人员皆已到齐。” 马万里点了点头,然后轻夹马腹,走到这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前,眼睛瞪得浑圆,闪着炯炯亮光的眼神从他们的面孔上一一扫过,仿佛要将他们全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这些人可都是他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而且都还如此年轻,一般说来,若无意外发生,他们将来必定都能成长为铁石骑军的中流砥柱。见这些孩子个个身形庄重挺拔,神情庄严肃穆,眼中闪着“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火光,他欣慰地点了点头,心中满是自豪,满是骄傲。又想到这些青年英才马上就要深入草原深处的龙潭虎穴,去执行那九死一生的锄奸任务,他犀利的眼神突然暗淡不少,瞬间多出几分柔和。 沉默了片刻后,他突然深吸一口气,放声大喊“狼克人生性野蛮、好勇斗狠、专行烧杀抢掠之事,自我大楚建国两百余年来,一直深受其苦、深受其害。他们轻则袭扰我大楚边境,伤我戌边士兵。重则侵入我大楚腹地,烧房毁地,抢夺钱粮,残害子民。此等屈辱与仇恨比山高、比海深,身为大楚士卒,我辈当镌刻于心,应以驱敌破虏为己任,饮马翰海,封狼居胥,踏破贺兰山缺。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众骑卒当即胸怀激荡,振臂高呼。 待众人喊完,马万里继续发言“然而,现在我们大楚竟然出了一个卖国求荣的叛徒,这无耻叛徒不仅甘为狼克人充当走狗、马前卒,为了摇尾乞怜、为了表忠心竟将我们引以为傲的锻钢铸铁术也偷了过去。若狼克人学会我们的铸铁术,打造出更精良的武器,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们一定要干掉这些卑鄙的叛徒汉奸,为民除害,保我大楚千年基业。” “为民除害,保我大楚千年基业!为民除害,保我大楚千年基业!”众人再次振臂高呼。 又在这些年轻甚至稍显稚嫩的脸庞上扫视了一遍后,马万里的语气不禁温柔起来“诸位,这次的锄奸行动就拜托你们了。”说完他抬起双臂,手掌重重一抱,向这些孩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见将军如此,后面的众将官也立即抬臂抱拳,恭敬行礼。 “呼啦!”众骑卒齐齐抱拳回礼,动作整齐划一,浑若一体。同时高喊“誓死杀贼,定国安邦!誓死杀贼,定国安邦!” “哈哈哈!”马万里开怀大笑,随后动情地说道“贼是一定要杀的,但是死是完全没必要的,你们的命都宝贵着呢,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安然无恙,凯旋归来,待那时,我马万里定当出营十里,为众儿郎接风洗尘。” “定不辱使命!”众人再次齐声高呼,声音响彻寰宇。 “好!祝儿郎旗开得胜!早日凯旋!”随后马万里大手一挥“出发!” “出发!”魏安得令后,立即扬鞭打马,飞奔而去。 众士卒也立即打马,齐齐奔向遥远的天际。 看着这帮年轻人的背影,马万里再次抱紧了拳头,直到他们在视线中彻底消失。 众人速度极快,当铁石城映入眼帘时天才刚蒙蒙亮。 再一次看到这高大威武的铁石城,李元吉感慨万千,这是他军旅生活开始的地方,在这里他度过了一段艰辛但又充实的时光。这时当初发生过的事情又一幕一幕快速闪入脑海有李校尉为他们仗义执言;有二壮带他们熟悉环境;有万教头教他们射箭习武;......。 就在李元吉思绪摇曳不定之时,萧虎突然在后面悄悄地捅了他一下“喂,小胖鸡,咱们不是要去那边吗?怎么来铁石城了?” “我怎么知道?” “那等会儿进了城,我们抽空儿去看看李校尉和万教头怎么样?我敢打赌,他们要是知道我当上了伍长,而你甚至当上了什长,肯定会大吃一惊的。还有我们以前吃住和训练的地方,都一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 “行!”李元吉回答得异常干脆,看起来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工夫,众人已经赶到了铁石城西门门口。此时一人一马正定定地站在大门的正前方,好像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看着像是四十出头,他的相貌很普通,普通到根本找不出什么特点。他穿着灰色的粗布短打衣衫,这打扮也很平常,在街头随处可见。总之如果把他放进人群中就是那种亳不起眼的存在,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寻寻常常的老百姓。但他现在的表现可一点也不寻常,见到这么一大队骑军驶来,依然定定地挡在那里,不退不让。 见有人拦路,前方带路的魏安倒是神色如常,他立即示意大家停下,然后独自驱马上前。 众人的好奇心立即被这奇怪的一幕勾了起来,都伸长了脑袋好奇地看向前方。 魏安走上来后也不说话,只是扯下腰带上挂着的鱼符递过去。 那人接过鱼符看了一眼,然后也从怀里掏出一个长着双角的奇怪物件,递给魏安,这东西的造型十分奇怪,和魏安的鱼符完全不同。 查验了对方的身份后,两人又分别将手里的东西抛回去,物归原主。 “都跟过来吧。”魏安回头喊了一句,然后便跟着中年汉子率先进城。 众士卒立即打马跟上去,这次的行动本就不寻常,再加上魏安刚才这神神秘秘的举动,大家脑海里立即涌起一股难言的兴奋、好奇。 第128章 王老头儿 走在熟悉的由黑色方石铺就的街道上,李元吉就像一个远游归来的孩子,异常开心,异常兴奋,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不停地左顾右盼着。 此时天才刚刚亮,街道上空无一人,异常的安静,只能听见马蹄踩在硬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哒”的脆响。虽然看不到人,但那些店铺、招牌,还有其他的陈设布局依然如故,让他感觉亲切极了。 经过几番东拐西绕,最后众人在一家商铺的后门前停了下来。 看着这奇怪的地方,已经憋了一肚子话的萧虎终于忍不住了,他急忙蹭到李元吉身边,小声问起来“喂,小胖鸡,咱们不去军营来这里干什么?怕不是走错地方了吧?” “一定和这次的任务有关,咱们这次的任务可不简单,所以执行的方式肯定也不同寻常。我给你说,这次的行动关系重大,你必须正经一点,千万不能胡闹。”一路走来李元吉早就觉察出了异常,这让他对这次的行动越发好奇起来。 “你!谁胡闹了!小爷我什么时候胡闹过了。我给你说这笔账先给你记着,等秋后一起给你算。”萧虎气得不轻,不过在这种场合下也不好发作。 这时那中年汉子走到门前,伸手敲门,“咚咚,咚咚咚”他敲得不快,听起来好像还带着不同寻常的节奏,而且他只是敲门并不出声。 不一会儿,门后突然传出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我!” 这一番问答已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然后就听“吱”得一声,那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个脑袋向外打量了一眼,看清了来人,这才放心地把两扇大门完全打开。 那中年汉子带着大伙儿穿过大门走进里面的院子,这院子还不小,这五十号人全部进去后仍显不出拥挤。 院子前面是一栋两层的商铺,这商铺具体是卖什么的,李元吉一行人都不清楚,从后面也看不出来。院子两侧各搭建着一排草棚,左边的草棚内整整齐齐地码放着装得鼓囊囊的麻布袋子,同样看不出来里面装的是什么。右边的草棚是一个马厩,里面挤满了马匹,这些马毛色各异、高矮也不尽相同,一看就是民间饲养的杂马,跟李元吉一行人胯下的清一色的战马比起来,在各个方面都有不小的的差距。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灰色麻布长袍的老人从商铺内走了出来,这老人肤色较深,双鬓已经浮现出一丝灰白,额头和眼角挂满了皱纹,看上去足足有六十岁的样子。 他站在屋檐下认真地打量着整齐地矗立在院中的铁石骑卒,见他们年纪都不大,但个个坐如钟、立如松,眼睛里透露着这个年龄段少有的冷冽寒光,浑身上下也都散发着一股股磅礴的威压,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嘿嘿,看来这次老马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听了动静,魏安急忙转头,见到这个老者,立即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末将魏安见过王老。” 这老者“嘿嘿”一笑,伸手在空中轻轻虚抬,回道“魏将军不必多礼。” 魏安并未收起手臂,依旧恭敬有加“走时马将军叮嘱末将,让末将给王老带一句话,马将军说这次任务事关重大,直接关系着我们与狼克人的战略平衡,甚至是大楚的千年基业,成败就仰仗王老了。” 老人听了“哈哈”一笑,笑完故意板起脸,不悦地讥讽“这马老头,还是那副鬼样子,动不动就整出一堆漂亮的场面话给人带高帽子,说白了,还不是为了撺掇别人去给他卖命。” 听了这番话,魏安显得很是尴尬,也不好反驳,只得低下头不说话。 这老人说完又“哈哈哈”得大笑起来,笑完后看着魏安“你回去告诉马老头,这事儿我定会亲自操办,让他尽管把心放回肚子。另外还要告诉他,一顶高帽子可远远不够,至少需要十坛,不,五十坛好酒,五十坛大楚最好的酒。给他说让他提前准备好,事成后我便亲自去取,敢少一坛,我便闹得他铁石骑军鸡犬不宁。” “是,是,是,末将遵命。”魏安赶紧答应下来。 和这老人聊完后,魏安又转回来,看着面前的一众骑卒,沉声吩咐“从今日起,这位王老就是你们的最高长官,他的命令就等同于马将军的命令,你们必须无条件遵从,违令者,斩!” “属下遵命!”骑卒们齐声回答。 交代完,魏安又转身施了一礼“那末将就先行告退了。” 老者乐呵呵地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走吧。” 得到允许后,魏安才驱马穿过院子,扬长而去。 见魏将军径直离开,身影消失在门外,众骑卒皆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咳咳!”见众人面面相觑,老者立即咳嗽几下,引来他们的注意,然后乐呵呵地开口“都别看啦,人真的走啦。再说从现在起你们就归我这个老头子管了,就算那小子回来也不好使喽。”说完笑了两声,然后接着补充“老头子我姓王,无官也无职,是一介平平无奇的糟老头子,你们叫我王老头儿就好。因为老头子我对那边的事情还算是有几分了解,所以你们马将军就把这次的行动委派给了我。你们刚才都听见了,我的话就等于你们马将军的话,所以从现在起,所有人必须严格服从我的命令,要不然可千万别怪老头子我心狠手辣。老朽现在虽然已经年迈,但年轻的时候这双手也是沾过血的,你们听明白了吗?”说到最后,老人气质陡变,语气中也突然多出一股令人心颤的森森寒气。 “清楚了!”众骑卒齐声回答。 “嗯”,王老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头看着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中年人“把东西抬出来吧。” 那中年汉子答应一声就钻进商铺,不一会儿便指挥着一群抬着大箱子的人走出来。这些人将这十几个大箱子抬到大伙儿面前,一一打开,然后便退到屋檐下,安静地站立着。 大伙儿立即好奇地看向箱子,发现里面装的东西还都不一样,有的装的都是衣服,衣服的颜色和样式也不尽相同,但一看就知道,都是寻常百姓贯穿的那种普通的粗布衣衫。有的箱子里装着的全是兵器,兵器也都不一样,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其中有刀、有剑、有八棱锤,等等,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 大伙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东西,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看着众人一脸的茫然,王老头儿赶紧出言解释“这次的行动比较特殊,需要深入到敌人内部,你们穿着这一身哪能行,也太招摇了,生怕别人认不出你们是大楚骑卒啊,这还搞个屁的暗杀。所以你们都需要换身衣服乔装打扮一下,斩狼刀也得换了,总之一切能证明你们身份的东西都必须换下来,等任务完成了再来换回去。” 听了这话,众骑卒顿时恍然大悟,于是纷纷跳下马,挑选着各自合身的衣服,趁手的兵器。 见这些骑卒一排一排得按着顺序走过来,没有丝毫的拥挤和混乱,王老头儿又欣慰地点了点头,心想“这老马带兵确实有一套。” 不一会儿就轮到李元吉和萧虎了,他们轻快地走到箱子前,先摘下厚重的头盔,解下身上的玄铁铠甲。 “咦!?”看着两人稚嫩的面容,王老头儿不由得大吃一惊,然后“呵呵”一笑,调侃道“哟,这里面怎么还混进来两个娃娃。” “哈哈哈”,此言一出,立即引起一阵哄笑。 李元吉、萧虎无奈地对望了一眼,不过谁也没出声,都弯下腰低着脑袋认真地挑选着衣服。 见这两人年纪不大,王老头儿的话音都变了,用一种爷爷逗孙子的口吻问起来“来,告诉爷爷,你两个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啦?” 听了王老头儿这口音,众骑卒又是一阵捧腹大笑。 听了这种口吻,李元吉心里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于是心思一转,特意尖着嗓子回答“回王爷爷的话,我叫李元吉,今年十六岁。他叫萧虎,今年十七岁。” “哈哈哈。”听了这语调,众人又爆笑起来,王老头儿笑得更厉害,笑得都快岔气了。 李元吉本意是既然你嫌我们小,那我索性就装得再嫩一些,还就叫你一声爷爷,来凸显你的老,就气气你,看你能怎么样。结果见到现场居然是这种反应,心中一慌“糟糕!弄巧成拙了。”顿时感觉肠子要悔青了。 萧虎被这一出整懵了,立即瞪着李元吉,没好气地质问道“你怎么回事儿,人家笑话你呢,你听不出来吗?你竟然还如此配合,你是不是傻!?” “哎!”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李元吉轻轻一叹,然后继续翻找着适合自己衣服,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脑子一抽想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王老头儿拍了拍胸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同时也慢慢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突然极其严肃地开口“我看你们还是留在这里好一些,那边可不是你们玩闹的地方,万一出了个三长两短,我可没办法向塞你们进来的人交代。” 听了这话,众人哪还能笑得出来,很明显这王老头儿生气了。而且他这话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他已经把李元吉、萧虎当成来混军功的了。毕竟潜入草原,打入狼克人内部执行任务,这可是大楚建国以来史无前例、前所未有的壮举,这要是成功了注定是载入史册的旷世奇功。 生怕李元吉再整幺蛾子,萧虎赶紧愤愤地回答“没人塞我们进来,我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是选出来的。” “哟,谁选的,给我说说,说不定我还认识呢。”王老头儿淡淡地回答,他此刻还真得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在如此重要的事情上下黑手。 第129章 乔装打扮 后面的骑卒自然都感受到了王老头儿态度的巨大变化,一个年纪稍稍大些的立即出言替李元吉、萧虎辩解“王老,这两个人绝对没问题,您尽管放心。您有所不知,他们两个都厉害着呢,别看他们年纪不大,但大功小功已经立了一大把了,可都是我们铁石骑军的名人呢。这李元吉是我们铁石骑军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什长,而萧虎则是我们铁石骑军目前最年轻的伍长。” 说话的人叫齐欢,他与李元吉、萧虎两人有过几面之缘,所以便第一时间站了出来。 “对,他说的是真的。” “是啊,千真万确,我们都可以作证。” 齐欢解释完,剩下的士卒纷纷开口帮腔。 听了这些话,站在屋檐下的那些中年人顿时惊地目瞪口呆,然后纷纷左顾右盼,窃窃私语。 王老头也不禁大吃一惊,然后快速走下来,来到李元吉、萧虎身边,绕着圈地仔细打量起来。 对于王老头的贴身打量,李元吉、萧虎倒是浑不在意,自顾自地低头忙碌着。 李元吉在箱子里翻了一圈,才终于找出一套适合自己的衣服,穿上后挥了挥手臂,感觉还算满意。 然后又走到旁边装兵器的箱子旁,低头一看,大吃一惊,好家伙,里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 看着这些各种各样的、千奇百怪的兵器,他倒真有心一件一件地尝试一下,但时间肯定不允许,所以最后还是只选了一柄刀,毕竟这是他最熟悉的兵器。 这刀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旧”,木制的刀柄和刀鞘上都存在着明显的修补痕迹,一看就是一把历经过沧桑的老物件。 李元吉忧心忡忡地抽刀出鞘,只见刀身平整光滑,刀锋还算锋利,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不堪,于是心里暗暗松了一个口气。接着屈指在刀身上弹了一下,“咚”,声音短促而沉闷,听起来确实跟斩狼刀差了不少,不过好歹还能用,而且好像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就你吧,他随手一挥,顺势甩出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刀花,随后手臂轻绕,手腕轻翻,又接连爆出一个个更大更耀眼的刀花。只见刀身如灵蛇一般当空起舞,只听刀锋划着空气“呼呼”作响。 “好!”见此情形,在场的骑卒,包括那些个静立在屋檐下的中年汉子,纷纷张嘴喝彩。 王老头儿就站在李元吉前面不远的地方,李元吉第一刀挥出的时候,刀风骤起,直接扑到他的脸上,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待李元吉“画”出第二个、第三个刀花,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丰富多彩,从惊吓变成惊讶,最后全部变成了惊喜。 李元吉原本只是想试试这刀的手感,在瞥见王老头儿的神情后才灵机一动,多露了几手。“画”完最后一个刀花后,他手臂一翻,潇洒收刀,随后“噌”地一声送刀入鞘,随着这一声响,刀花散尽,云收雨歇。 虽然用起来稍微有些别扭,但比想象中的还是好了不少,他又看了一眼这破旧的单刀,满意一笑。又看了看王老头儿的表情,又是一笑,这效果正是他想要的。 又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见该换的都换了,李元吉突然肃然立定,恭敬地对着前面的王老头儿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飘然离去。 从王老头儿的表情中他已经看出来自己顺利过关了,他很开心,甚至有些小小的骄傲。 在李元吉将刀耍得风生水起的时候,萧虎正蹲在地上认真地挑选着兵器。他拿起一把剑掂量了几下,觉得太轻不太称手。捡起一把八棱锤,掂量了一下,又觉得太沉。又拾起一柄威风凛凛的板斧,“嘿嘿”,他乐了,心想“这玩意儿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霸气。”然后“呼呼”得抡了两下,感觉是挺猛的,就是携带起来很是不便,而且拿着这东西怎么看都有些不太上眼,看起来活像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汉。最后挑来选去,还是选了一把刀,毕竟用起来最习惯。 选好了兵器,他也想在这王老头儿面前露上一手,可转念一想这要是露得好,也不会太长脸,毕竟小胖鸡已经捷足先登,他再这样做总逃不过跟风的嫌疑。可万一露得不好,那丢人了可就丢大发了。所以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不露为妙,然后便给王老头儿施了一礼后,大大咧咧地转身离去。 看着颇有个性的两个人,王老头儿“嘿嘿”一笑,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坐回战马,往李元吉那边瞥了一眼,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萧虎立即没好气地飞了一个白眼,嘴里一阵愤愤不平“得,又让这小子装到了。”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脱掉了威风霸气的玄铁硬甲,换上了普通寻常的粗布衣衫,大伙儿的气质顿时大变,刚才还个个浑身散发着驱狼逐虎、气吞山河的威势,转眼间就变成一个无棱无角,浑身透露着乡土气息的邻家少年。其中有几个不知是不是衣服有些不合身,看上去脸上充满了憨傻呆萌之气。 王老头儿慢悠悠地在走进队伍,见众人一个个神情肃穆,腰杆挺得比城墙还直,立即皱起了眉头“我说你们一个个都这么严肃干什么,坐那儿跟木桩子一样,我给你们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已经不是铁石骑军的骑卒了,而是老头子我花大价钱雇来的干活儿的伙计,明白了吧。都给我放轻松些,伙计就要有点伙计的样子。你,把你那臭架子给我放下来。”说着王老头儿便走到一个身板挺得笔直的骑卒身边,伸手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听了这话,众人的身体和表情立即垮了下来。 看着众人的精神风貌猛然一变,先前的严肃刻板立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随意的慵懒,王老头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中年汉子从马棚里牵出一匹马,王老头左手接过缰绳,右手抓住马鞍,轻轻一蹬,“嗖”得一下翻身坐了上去,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身轻如燕。 见此情形,众骑卒不禁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一想又立即释然了能得到魏将军那样郑重其事的尊重,还能得到这么紧要行动的指挥权,便已充分说明,这老头儿绝不是外表看上去这么简单。 坐上马后,王老头儿指着旁边的马棚“你们这马也不行,一看就知道是军马,都去换了。” “真是厉害,连马都考虑到了。”李元吉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惊讶、好奇,“他肯定经常去草原,说不定还和狼克人打过交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做到的?” 等换完了马,萧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每匹马的马背上都挂着两个装得鼓囊囊的麻布布袋。他好奇地拍了拍右边的这个布袋,又凑过去闻了闻,稍微琢磨一下后突然兴奋起来,然后立即歪着脑袋,神秘兮兮地看着李元吉“喂,小胖鸡,你知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不?” 李元吉摇了摇头,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个袋子,不过并没有去探究的打算,因为他知道待会儿这老头儿肯定会讲。 萧虎“嘿嘿”一笑,得意地开口“我知道,是吃的。” 听了这个答案,李元吉立即朝他翻了个白眼,懒得再搭理这个就知道吃的家伙。 见他一脸的不信,萧虎急忙解释“我说的是真的,我都闻见香味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还闻见香味了,你那鼻子是狗鼻子不成?”李元吉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我说的是真的,要不然你自己摸摸看啊,而且我敢跟你打赌这里面有饼。”萧虎一脸的信誓旦旦。 “都看到自己身前的布袋了吧。”这时王老头儿突然开口了,他拍了拍挂在自己马背上的两个麻布布袋“右边这个袋子装的是你们的干粮和水,左边的袋子装的是盐,就是大家平时吃得盐。这东西在我们这里一点儿都不稀奇,可在草原上就不一样了,我们要想安然无恙地摸进狼克人的老巢就全指望它喽。” 王老头儿说到这里,一些见多识广的骑卒立即领悟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其中一个不禁轻声叫了出来“贩私盐!” 王老头儿听了“嘿嘿”一笑“说的对,我们这次行动明面上就是贩私盐,我正是一个私盐贩子。” 自古以来盐铁都是官家专营,私自煮盐开矿皆是重罪。对于私盐贩子的打击,历朝历代都不遗余力,被抓者轻则充军流放,重则斩首杀头。然而纵是如此,民间贩卖私盐之风仍屡禁不止,究其原因无外乎一个“利”字,因为这一行的确过于暴利,几乎就是无本万利。 这制售私盐的生意在大楚腹地及广大相对富足的中原地区控制地还算得当,可在那些相对贫穷、混乱的地区,特别是与草原相接的边境地带就有点失控了。 这其中的主要原因便是在这广袤的大草原上盐居然还是稀缺之物,既然稀缺,所以将盐贩卖到那里自然可以赚到丰厚的暴利。古话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钱赚,自然就有人干。 而且对于往北边贩卖私盐的生意,当地官府也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是唯一一种能从狼克人身上捞些本钱的生意了,所以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他们也懒得去管,这样一来贩卖私盐就成了这里上不得台面但又红红火火的一门生意。 众人仔细想了想,的确,以“私盐贩子”的身份去草原确实是一个巧妙而且“名正言顺”的方法。虽然相处得不久,但对这个和蔼而又不失严肃,随性而又不失精明的老头儿,大伙儿皆已经心悦诚服。 第130章 扬鞭北上 盐的确超出了萧虎的预料,不过在得知右边的布袋内装着的果然是吃的后,立即得意洋洋地转过脑袋,用下巴对着李元吉“刚才是谁骂我来着,要是让小爷看见他吃里面的东西,看小爷会不会敲掉他的狗牙。” 听了这话,李元吉只得无可奈何地回他一个白眼。 这时王老头儿再次说话了,这次声音格外冷峻,语气格外严肃“最后再给你们敲个警钟,这次的任务一切以我的命令为准,我的要求,你们必须无条件顺从,我的命令、你们必须严格、认真地执行,都听明白没有。” “是” “明白了” “知道了” …… 下面立即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回应,而且什么样的回答都有,这哪里还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分明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不过王老头儿听了却显得极其开心,当即连连称赞“行,学得还挺快,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说着抬手潇洒一挥“出发!” 在这一刻,他仿佛间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候他也很年轻,也曾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走出城门,李元吉不自觉得回过头往城内看了一眼,忍不住轻轻一叹,他没想到这次回来得会如此匆忙,走得更是行色匆匆,都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众人排成两列走入广袤的草地,向北徐徐行进,从远处看过去真像极了一条正在草丛里匍匐游弋、蓄势待发的巨蛇。 这时天色渐亮,在遥远的东方,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正闪着耀眼的红光从天地相接的地方慢慢冒出头。随着它的升起,“火焰”冲天而起,“火光”光芒四射,所到之处黑暗尽散,光明重现,半个天空都被炽烤得一片鲜红,层云尽染,蔚为壮观。 “太美!太壮观了!”看了这番景色,萧虎忍不住啧啧称奇,交口称赞。 在边疆上呆了一年多,日出日落对于李元吉来说早就司空见惯了,但这样的奇景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有些目酣神醉,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见众人看得如痴如醉、神魂颠倒,王老头儿咧了咧嘴,没好气地嘀咕起来“少见多怪,有什么可看的,没见过日出,也没见过火盆吗?”不过话虽这么说,但他也不着急,慢悠悠地走着,让大伙儿一次看个够,看到一些人露出一脸的夸张、沉醉的表情,他还在那儿“呵呵呵”地直乐。 等太阳完全升起来,他才开口催促“好戏也看完了,跑起来吧,小家伙们。”说完一马当先,率先加速冲出去。 众人见状也纷纷扬鞭打马把速度提起来,这马虽比不了军马的高大雄壮,在爆发力和冲击力上也稍逊一筹,但当它们完全跑起来时,那马蹄翻腾得跟飞一样,速度倒也不慢。 一路跑着,李元吉还时不时地回头向后看,只见那高大威武的铁石城越变越矮、越变越小,最后完全消失在天地交接的缝隙之中。 疾驰了大半个时辰后,众人胯下的马逐渐露出了疲态,马背上也沁出了一些亮晶晶的汗珠,王老头儿赶紧吩咐众人停下来修整一番。 为了犒劳这些劳苦功高的马匹,大伙儿特意找了一块儿长势最好的草地,好让它们痛痛快快地饱餐一顿。 随后也打开各自的干粮袋,发现里面除了一个水袋,剩下的全是烤饼。 “哎,我以为会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呢,原来还是烤饼。” “是啊,吃了几年烤饼了,现在我看谁都像烤饼。” 几个士卒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失望地抱怨起来。 不过虽然都是烤饼,但这和军中的还是有些不同的,最明显的就是这烤饼上面还撒了一些肉粒。发现这个后一个士卒立即大喊“嘿,你们看清楚了,这可不是一般的烤饼,这上面还有肉呢。”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赶紧又端详起来,这时又有一个士卒惊喜地喊起来“嘿,还真是,这倒是没想到啊。”说完放鼻子下闻了闻,“嗯,不错,比咱们之前吃过的香多了。”然后立即咬了一大口,嚼了几下后鼓着腮帮子交口称赞“哈哈,也比以前的好吃。”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来了精神,纷纷拿起一个,大口啃起来。 李元吉拿出两个烤饼爬上旁边的一个土坡,顺势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来时的方向,心中一阵感概“这都走这么远了,铁石城的影子都看不见了,居然还没见到一个狼克人,这草原当真是奇大无比。” “喂,小胖鸡,想什么呢?”萧虎一边嚼着烤饼一边大大咧咧地溜达过来,然后“噗通”一声,四仰八叉地在他旁边躺下去。 “我在想这草原真不是一般的大。”李元吉慢悠悠地回答。 “确实,在军营的时候这草原就看不到头儿,现在都走了这么久了,还是看不到头儿。”说后抬眼四下扫了一圈,又补充道“你说这草原怎么都一模一样啊,除了草还是草,连山上也都是草,一棵树都没有,我还以为草原深处会不一样呢。” “还能有什么不一样,难不成能开出花儿来?”李元吉反问。 “这话说得有些早了,再走几个时辰,没准还真会看见能开花的草呢。”这两人话没说两句又开始拌嘴了。 “以狼克人的秉性,若真有能开花的草也是用来喂马的。” 听了这话,萧虎“嘿嘿”一乐“这话在理,我举双手赞同。” “嘿嘿,你们放心,狼克人的草是不可能开花的。”这时一个酷似王老头儿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李元吉、萧虎听了先是一愣,然后急忙转头,见来人果然是王老头儿,立即如触电一般猛站起来,然后赶紧躬身抱拳,恭恭敬敬地施礼“见过王老。” 王老头儿“嗯”了一声,然后乐呵呵地走过来,在李元吉身旁席地坐下。见这两人还愣愣地戳着,赶紧招呼道“别站着了,来,坐下,都坐下。”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先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才各自小心翼翼地坐下。不过坐是坐下了,两人局促地手都没处放了,表情也异常严肃,腰板挺得比松树还直,简直就像两尊木雕菩萨。 王老头儿咬了一口烤饼,一边嚼着一边问“这烤饼和你们军中的比起来味道如何?” 想到早上在城中发生事情,李元吉的心里还是有些别扭,本不想回答这问题,但见王老头儿定定地看着自己,实在不好推脱,便恭敬地回答“回王老,这烤饼比我们军中的好吃些。” “哈哈哈”,王老头儿立即大笑起来,好不容易忍住了笑意,立即打趣道“什么王老,早上你小子可不是这么喊得啊。” 李元吉听了小脸顿时一红,感觉好不尴尬,楞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着李元吉局促不安的样子,王老头儿“嘿嘿”一乐,亲切地开口“其实我感觉那个称呼挺不错的,听着亲切,你们两个就那样叫吧。” 李元吉听了一愣,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萧虎倒是机灵,张嘴便喊“王爷爷!” 王老头儿听了立马大笑起来,笑完指着萧虎“你这臭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滑头。” 听了这话,李元吉也不禁“嘿嘿”直乐。 就这么一笑,现场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放下了别扭,三人便慢慢聊开了,而且越聊越开心,越聊越投机。 这时萧虎再也憋不住了,问了一个大家都非常好奇的问题“王爷爷,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啊?” 王老头儿“嘿嘿”一乐,反问“你们感觉我是干什么的?” “我感觉不出来,不过我敢肯定,你绝对不是贩私盐的。” “你呢?”王老头儿看着李元吉。 “我也觉得你不是简简单单的私盐贩子,我感觉在贩私盐的背后你肯定还有另一个的身份,一个比较神秘的身份。”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眼睛一亮,不过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嘿嘿,你们啊,就是稀奇古怪的故事画本看多了,这现实生活中哪来得那么多神神秘秘的东西。我啊,就是一个私盐贩子,没什么特殊的。” 这话很明显说服不了李元吉和萧虎,萧虎立即反驳“我们才不信咧,魏将军对你可比对马将军还尊敬呢,我们大家都看到了。而且如果你只是一个私盐贩子,马将军凭什么把这个紧要的任务交给你全权负责。” “那是因为你们军营还欠着我的盐钱呢,那魏小子哪里是尊敬我,分明就是怕我找他要账。”王老头儿张嘴就胡诌起来。 开玩笑!堂堂的黑石骑军还需要从私盐贩子手里买盐?萧虎打死也不信,正准备反驳,王老头儿立即插嘴“这问题有什么意思,咱们聊聊其他的。”说着便硬生生地将这个话题强行终结掉了。 见这老头儿口风如此紧,萧虎便撇了撇嘴,识趣地不再纠缠了。 “王爷爷,咱们出了铁石城便一直朝着个方向走,刚才虽然在那几个山坡下绕了一段路,但方向依然没变,我想您老一定是已经确定了那两个叛徒的位置了吧。”李元吉开口问起来。 “嘿嘿,你小子倒是心细。”王老头儿先表扬了李元吉一句,“那两个王八蛋的位置的确已经被我摸清楚了,就在北边的契骨部。”说着抬起拿烤饼的手往正北方指了指。 听了这话,李元吉更不解了,急忙问“不是投靠了狼克人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契骨部?还有,既然他人现在在北面,那我们又为何往西北方走呢?” 听了这连环三问,王老头儿又是“嘿嘿”一笑,笑完后,一脸赞许地看着李元吉,对这小子的好感又增加不少,因为他喜欢会思考的年轻人。 第131章 暗度陈仓 “嘿嘿”,王老头儿轻轻一笑,“趁现在有些时间不妨给你们多讲点。”他咬了一口烤饼,嚼了几下,这才娓娓道来“我们大楚人一般都称呼草原人为狼克人,这并没有错,但也不是完全准确。其实在这大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多如牛毛,狼克部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且两百年前狼克部也只不过是其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部落,直到一个凶横残暴的猛人的出现,这个部落的命运才随之发生改变。在这猛人的带领下狼克部东征西讨,兼并了无数个小部落,实力迅速发展壮大。后来又经过了几十年的战斗,他们竟后来居上,征服了整个草原。当然,他们所谓的征服和我们的大一统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到现在为止,这片草原上依然存在很多各自为政的部落,只不过他们在名义上已经臣服于狼克部了,简单地说就是变成了附庸。我刚才说的契骨部就是这样的部落,而且还是其中规模相对较大的一个,也是最近几十年间对我们骚扰最频繁的部落。”讲完这些王老头儿又咬了一口烤饼。 “原来狼克人是一个统称啊,看来我们对抗并不是一个部落,而是由整个草原部落组成的联盟,怪不得那么难对付呢。”李元吉怔怔地想着,听了王老头儿这番讲解,他总算对草原上的形势有了初步的了解。 “那我们为何不直接去契骨部,反而往西北方走呢?我记得您刚才说过,契骨部在正北方,这要是耽误了时间,让他们学会了我们的铸铁术岂不是麻烦了。”想到还有一个疑问没有得到解答,李元吉赶紧开口,而且声音也高了不少,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嘿嘿,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来。”王老头儿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这契骨部的男男女女没一个是善茬儿,个个精得跟猴子一样,他们可不会轻易相信陌生的外人,更别提我们楚人了。他们的大军就驻扎在距部落大概十里左右的外围,将他们的窝围得跟铁桶一样,想靠近都难,更别说混进去杀人了。一旦与他们完成交易,他们就会立即赶人,绝不会允许外人在他们的地盘上逗留。而且能不能顺利地完成交易都两说,若他们高兴,尚有可能,若不高兴,还想做买卖?休想,他们会直接杀人开抢,连废话都不会给你多说。直接跑过去执行暗杀计划,简直难如登天,所以我们现在先绕路去一趟西边,找个帮忙的人。”说到这里,他啃了一口烤饼,嚼了几口后快速吞下去,“西北边有一个小部落,人少规模小,所以从不打仗,也从不参与草原其他部落间的是是非非,就过着放放牧,捕捕鱼,无欲无求的田园生活。正因为如此,那里的人皆极其友善,比较好接近,我们先去那里做笔买卖,然后想办法找个向导,有了这个与契骨人同族同根的向导,再混进契骨部就简单了,只要能混进去了,剩下的就好办了。” “怎么样,这下你们明白了吧。嘿嘿,这在三十六计里面叫什么来着,是不是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你们马将军最懂了,我只是一个粗人,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对对对,王爷爷说什么都是对的。”萧虎一脸的佩服,“厉害,当真是厉害,这计划简直是精彩绝伦,王爷爷,您老当真是高瞻远瞩、足智多谋,您要是粗人,这世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李元吉也急忙点头,表示认同。 “咦!我只当你们武功厉害,没想到拍马屁的功夫也不赖。”王老头儿故作吃惊,随即又“哈哈哈”得大笑起来。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也跟着“嘿嘿嘿”得傻乐。 不过,李元吉仍然不放心,又问“万一我们去晚了,契骨部已经学会了我们的铸铁术该怎么办?那样就算我们杀了那几个叛徒也于事无补啊。” “放心吧,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我们就可以赶过去,来得及。再说咱们的炼铁术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学得了的,要不然这帮小崽子还用得着耍如此卑劣的手段?别的不说,光是材料、工具这些东西的置办也得花上一段时间。而且,据我所知,咱们最新的灌钢术需要多达十余种稀有材料反复交融锻打才能成型,其中的配比出现一点误差,打造出来的东西就谬以千里。”王老头儿拍了拍李元吉的脑袋,既是安慰,又是解释。 “一个大部落应该也有不少人吧,等我们混进去了该怎么确定那几个人的位置呢?万一找不到人又该怎么办?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李元吉刚消停,萧虎又开始发问。 “这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山人自有妙计,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王老头儿将最后一口烤饼塞进嘴里,拍了拍手站起来,边嚼边催促“走吧,歇够了该继续赶路了,要不然天黑前怕是赶不到那地方了。”说完率先走下土坡。 李元吉、萧虎也赶紧将剩下的烤饼一股脑塞进嘴里,然后跳着追了上去。 临近中午,就在众人打算停下来休整一番的时候,突然发现东北方闪出一队人马,而且正朝着这边快速奔过来。 “狼克骑军!”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的心弦立即绷得笔直,纷纷伸手抓住身前的单刀。 王老头儿立即转身提醒“都别慌,一切由我来应付。记住,你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干活儿的伙计,不要轻举妄动。”说完控制好了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快也不慢,显得非常从容。 经王老头儿这一提醒,众人立即缩回抓住刀柄的手,不过精神依然不敢松懈,紧紧地盯着渐行渐近的狼克骑军。 狼克骑军赶过来后立即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众人团团围在里面。 一个领头模样的骑卒往前走了两步,站了出来,这人身强体壮,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招惹的凶汉。他眯着眼在众人身上扫了一遍,然后一脸轻蔑的开口“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说得自然是草原话。 王老头儿立即笑呵呵地迎上去,用标标准准的草原话回答“回将军,我等受三个部落可汗的联合委托冒死从南边弄了一些盐,这不,正要将东西送过去。”说完摘下自己马背上的那袋盐递过去,一脸的讨好“这是给将军的一点心意。” 王老头儿一张嘴,大伙儿立即惊地目瞪口呆,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他们万万没想到这老头儿居然还会说草原话,而且说得如此利索,简直比草原人还像草原人。 李元吉则猛松一口气,见了这一手,他有理由相信只要有王爷爷在,这些问题肯定不足为虑,一定能迎刃而解。 那领头的冷漠地接过盐,先掂量了一下,然后解开口袋,抓了一些放进嘴里。咂摸了几下后,突然开心地起来,然后乐呵呵地开口称赞“好,这盐不错,比上次那拨人送来的好多了。”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猛拍了一下胸脯,一脸骄傲地回答“那是,我怎么会拿劣质玩意儿糊弄你们,我的盐绝对是楚国最上等的,不怕给你们说,就连我们那的皇帝老儿都吃不到这样好的盐。” “你这老头儿还挺上道儿。”那领头十分满意,然后便将盐挂在自己的马背上。 见此情形,王老头儿也就放心了,然后抱了抱拳,笑呵呵地开口“哈哈,将军喜欢就好,我们还急着赶路就不打扰诸位将军了,来日再见,告辞。” 哪知还不等王老头儿转身,那领头的就冷冷地将他叫住了“谁让你们走了,一袋盐就想把我们打发了,你把我们当什么了。”说着拍了拍挂在自己腰间的弯刀,表情嚣张到了极点。 王老头儿立即苦着脸央求“哎呦,我的将军呐,这些盐都是几个部落的可汗提前预定好的啊,我哪儿敢轻易动啊。” “我管你是谁预定的,要不再留下几袋盐,要不就留下几个人,你自己选。”那领头的脸上满是凶恶,语气里满是杀机。 他这话一说完,站在他左右的狼克骑卒立即“喔喔喔”地吆喝起来,似乎是在助威呐喊,唯恐天下不乱。 李元吉等人虽然听不懂草原话,但能看得懂场面上气氛的变化,刚放下的心又立即提了起来。 王老头儿立即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纠结”了半天后,才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两个“伙计”“你们两个把盐拿过来交给他。” 听了命令,这两个“伙计”二话不说,立即驱马走上前去,将自己马背上的盐取下来递了过去。 接过这两袋盐,那领头的表情立马由阴转晴,高兴地将盐交给后面的两个手下。 这两人接过盐袋子后立即如小人得志一般笑出声来,那嘴咧地跟裤腰似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盐递过去后,这两“伙计”正要退回去,那领头的又突然阴森地开口“把你们的刀给我看看。” 这两“伙计”自然听不懂这狼克人的话,齐齐看向王老头儿。 “把你们的刀也给他。”王老头儿一脸的淡然。 听了这话,两“伙计”立即取下单刀递过去,没有丝毫犹豫、害怕。 第132章 铁勒部 那领头的接过刀,抽出来反反复复地打量起来,然后又伸手弹了几下,放到耳朵边认认真真地分辨聆听。半晌后,突然一脸嫌弃地破口大骂“他娘的,什么狗屁玩意儿,跟我们的神刀比起来差远了。就这破烂玩意儿,巴图温还赶着偷学呢,我看啊,他铁定是被那几个楚国叛徒骗了。”说完直接将刀扔在地上。 他身后一个骑卒立即站出来接过话题“绝对的,那个楚国叛徒去年冬天出了个奇袭大楚的主意,可把乌日图、哈图立格那几部落坑惨了,在他们那里混不下去了才逃到咱们契骨部,没想到,又得到了巴图温的重用,我看这巴图温不光傻,心还被猪油给蒙住了。我听说昨天他还到处吹牛,说一旦生铁锻打成型,就立马能打造出整个草原最锋利的战刀。看现在这个情况,我都等不及要去看他的笑话了,哈哈哈。” 听了这话,领头骑卒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笑完,满脸笑意地看着王老头儿“今天爷爷们高兴就放你们过去,下次记得多给爷爷们带些好盐,要不然绝对让你们好看。” 听他这么说,王老头儿立即拍着胸脯保证“将军放心,下次绝对不让您失望。” “好!”领头的很满意,随即转头一喊“走喽!”然后便打马离开。 见领头的走了,那接话的骑卒也立即打马跟上去,不过他那两只贪婪的眼睛还一直在李元吉一行人的马上扫来扫去,活像一只盯上了腐肉的苍蝇,垂涎三尺。 “啪!”他突然抽马快速靠过去,趁对面一个“伙计”不注意,一把抓住其身前的盐袋子,转身便逃。 见此情形,剩下的狼克骑卒皆哄然大笑。 他也“哈哈哈”地跟着一起笑,就仿佛自己刚刚干了一件极其了不起的大事一样。 这一幕直看得李元吉一行人目瞪口呆,然后赶紧护住自己身前的盐袋子,生怕又有人上来恬不知耻地开抢。 确实有好几个狼克骑卒也打算着依葫芦画瓢上去抢一把,只是见到已经打草惊蛇,再也找不到半点下手的机会,才恨恨作罢,骂骂咧咧地打马离开。 等狼克骑军走远了,那个被抢的“伙计”方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于是张嘴便骂“他奶奶的,这狼克狗贼是真他娘的荒唐可笑、卑鄙无耻,好歹也是八尺男儿,这都能干的出来,简直比土匪还离谱、下作。” “就是,真他娘的恬不知耻、丧心病狂。”众人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痛骂起来。 王老头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赶紧出声安慰“好啦,几袋盐而已,问题不大,就当是破财消灾了,只要人没事儿便万事大吉。”话说完,脸上突然挤出一堆笑容,语气很是轻松地吩咐着“这波儿人一走,下一波儿人一时半会儿也来不了,我们干脆停下来休整一下,吃点东西,让马也歇歇。”说完便带头跳下马,拿出几个烤饼,就地一坐,大口吃起来。 他倒是看得很开,可这些年轻的铁石骑卒可没那么容易从刚才这一幕里走出来。他们本就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而且能被挑选出来执行这个任务,肯定都不是泛泛之辈,哪个不是本事了得、心气异于常人的拔尖儿人才。现在被狼克骑卒当面耀武扬威地羞辱了一番,被抢了东西还要一声不吭的装孙子,众人感觉非常憋屈,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哪怕是像萧虎这样的活跃分子这时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趣,只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烤饼。不过,早上吃起来还香酥可口,令人回味无穷的烤饼,现在却失去了滋味,啃起来味同嚼蜡。 见众人都不开心,气氛很压抑,王老头儿“嘿嘿”一笑,乐呵呵地开口“哎哟,咋还生上气了呢,不就是损失了几袋盐嘛,不至于,都想开一点,没事儿。”说完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见并没有什么作用,他们还是那样蔫巴巴的,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便再次开口“嘿嘿,那几袋盐,那一点委屈真得算不得什么,你们绝对想不到,其实我们才是占便宜的人,而且还是大便宜。”语气里满是得意。 听了这话,众人纷纷抬头,疑惑不解地看着他,显然都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大便宜”是什么。 见成功引来大伙儿的注意,王老头儿这才开心地解释起来“刚才那几个狼克骑卒,对了,确切的说应该是契骨骑卒,无意中提到了他们部落正在炼铁打造兵器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还提到了那两个叛徒。从他们的对话里我可以确定两件事一,进一步确认了我们之前掌握到的情报的准确性,叛徒就在契骨部。二,他们现在已经取得了一些进步,但还没有成功,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成功除掉了那几个叛徒,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听了这话,众人心中的郁闷、压抑顿时烟消云散,和锄奸大计相比,这一点委屈还真算不得什么。 这才是众人遇见的第一批狼客骑军,随着继续往草原腹地深入,遇见的狼客骑军肯定会越来越多,危险也必然越来越大。于是趁着众人吃东西的工夫,王老头儿又将该注意的事项和计划的一些细节给大家详细讲解了一下,好让大家提前做好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随着步步深入,果然危机四伏,下午众人又陆陆续续遇见了三批巡逻的狼克骑军,在好一通装孙子,外加付出了十袋盐的代价后,在傍晚时分,大伙儿终于赶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铁勒部。 铁勒部位于契骨部西边,是一个规模比较小的小部落,总人口也就三百多人的样子。如果去掉老幼妇孺,能上战场的即战力就更少了。这样的小部落在这弱肉强食的大草原上怎么看也应该是一个微不足道、任人欺凌的存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在这片草原上,这个小部落还真很有一番名头,甚至用久负盛名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因为这里历来盛产一样宝物,一个作用说不清道不明,但又真实存在的宝物——美女。 铁勒部的美女在草原上是赫赫有名的,以至于很多部落首领都以迎娶一位铁勒女子为荣。慢慢的,这个部落的女子就嫁到了草原的各个角落,这样一来,这部落也就顺理成章地与很多大部落结成了姻亲关系。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便在这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幸运得生存了下来。 而与它有姻亲关系部落中正好也有契骨部,两个部落的关系还算不错。 靠近铁勒部后,王老头儿便将速度压了下来,一边走着一边给身后的“伙计”们介绍着铁勒部的大致情况。 “美女!”得知这个铁勒部盛产美女后,“嗡”得一声,身后的人群立马热闹起来了。 “唉,听见没有,这里盛产美女耶。” “那感情好,俺都当了三年的兵了,还没见过狼克娘们呢,这回我可得好好瞅瞅。” “谁不是呢。” 众人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萧虎推了李元吉一把,一脸坏笑地开口“嘿嘿,你说这铁勒美女长什么样儿?” “你问我,我问谁去,等会儿见到了不就知道了。” “说的对,等会儿咱们可要瞧仔细了,回去了好讲给二壮他们听,给他们开开眼界。”萧虎一脸的得瑟。 听了这话,李元吉立即转头朝他翻了个白眼,鄙夷道“自己想看就直说,还拐弯抹角地扯上二壮,我真鄙视你。” “你胡说八道,小爷我胸怀坦荡、光明磊落,想看美女就看了,而且是正大光明得看,还用得着拐弯抹角?”萧虎急了,立马出口反驳。随后突然想起一件事儿,立马又万分痛惜地开口“顾永丰这家伙没来真是可惜了,可惜了啊。” 李元吉十分不解“顾大哥怎么了?有什么可惜的?” 萧虎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你忘了啊,顾永丰说要抓个狼克姑娘给你当媳妇儿。现在狼克姑娘就在眼前,还是美女,他没来岂不是让你白白错过了,你说可惜不可惜。” “对,对,确实可惜。”李元吉还没说话,后面的人倒抢先开了口。 这时另外一个人也急忙出声附和“他没来不打紧,我们也可以去抓啊,我们人多还可以多抓几个,到时选一个最漂亮的给你当妻,其余的都给你当妾,岂不是更美。” “哈哈哈”,这几人一唱一和的立即引来一阵哄笑。 李元吉气得小脸通红,本想开口骂他们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按以往的经验,他知道自己一旦接过话题就会引来更多的调笑,所以就懒得说话了,来个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看你们还怎么说。 听着后面的热闹,走在最前面的王老头儿则会心一笑,对于这些正处于血气方刚年纪的小年轻而言,美女这个话题肯定有着不小的杀伤力,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自然心知肚明。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众人便逐渐停止了嬉笑打闹,开始好奇地四处打量起来,这可是他们这辈子第一次接触草原部落,心中自然充满了无尽的好奇。 第133章 铁勒美女 放眼望去,首先映入大伙儿眼帘的是一座山,这山既不高大也不险峻,上面同样只有草,一棵树也没有。说起来倒也神奇,就这样的一座秃山居然也孕育出了一条溪流,那溪流并不宽阔,水流也不大,自山腹中沁出来,缓缓流下,在山脚下形成了一条涓涓流淌的小河。 铁勒人就依溪生活在这山的山脚之下,这地方和大楚南方的青山秀水、旖旎风光比起来还有相当大的差距,不过倒也有了几分神韵,在这片单调的草原上已经能算得上是一片难得的清秀之地。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里能盛产美女看来也不足为奇了。 山下小溪的两侧井然有序地耸立着七八十顶洁白的大帐篷,从远处看过去,这些圆顶的帐篷就好像一串珍珠一样。 李元吉从没见过这样的房子,这样的部落,感觉新奇极了,两只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连眨都不眨一下。 此时,一群人正在帐篷前的草地上欢乐地嬉笑打闹,应该是在玩着某种游戏,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玩得相当开心,相当惬意。 等看清楚了他们玩儿的游戏,李元吉心中一惊,因为这游戏他丝毫不陌生,这不就“斗牛”嘛,他平时在军营里也经常玩儿,昨天还玩儿了呢。 看着这幅恬静的、似曾相识的场景,他心中满是意外、惊讶、不可思议,总之是五味杂陈,不禁怔怔地想着原来草原上的人也不都跟狼克骑军一样蛮横、凶残、嗜杀成性,那些普通的百姓看起来和我们也差不多,一样的普通,一样的寻常,过着一样的简单而又快乐的日子。 待一行人走近,那些铁勒人也都停止了打闹,站成两排好奇地盯着这支远道而来的马队。看到王老头儿一行人皆携带着兵器,几个看起来有些见识的青年立即露出一副警惕的表情,随后就见一个青年转过身体,像风一样快速离去。 就在李元吉思绪摇曳、神游物外之时,突然被萧虎连捅两下,重新拉回现实。 萧虎歪着眉毛,一脸坏笑地提醒“快看那边,快看那边,真的有美女耶。” 李元吉立即收回心神,不由自主地朝萧虎提示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几个铁勒姑娘正聚在一起,笑嘻嘻地看着这边。 还别说,那几个铁勒姑娘的模样的确很周正、很耐看,身上散发着这大草原赋予的独特的开朗和落落大方的气息,这一点和大楚姑娘身上的端庄、典雅完全不同,“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文化孕育一方魂”,此言的确不假。 其中最出众的非中间的那位姑娘莫属,她那双眼睛圆溜溜的就像是会说话一样,格外传神,也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灵动,很是俏皮。要说美中不足的便是皮肤粗糙了一点,也稍微黑了一些,这自然跟草原上的环境有一定的关系。 “嗯,好看,的确好看。”李元吉身后的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得一脸痴迷,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我说你这双眼睛是什么时候瞎的,这么黑的姑娘,怎么就好看了。”这个想法显然没得到他旁边另一个小伙子的认同。 “我看他是当兵三年憋坏了,现在给他一头母猪,他八成都能看成美女。” “哈哈,我看也一般的很,这草原上的人怕是没见过什么美女,这水平在我们那儿也就能当个端茶倒水的小丫鬟。”看见了传说中的铁勒美女后,萧虎感觉很是失望。 “人家就是黑了一点,哪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听萧虎这么损,李元吉立即表达了不同意见。 “欸,我说你不会真地看上那铁勒美女了吧?要真看上了也没关系,你就直说是哪一个,等事情办完了,我就找几个人给你抢回去。”萧虎立马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滚蛋吧你。”李元吉立即往萧虎的肩膀上来了一拳。 “切,还不承认......”就在萧虎准备继续调侃的时候,一个中年壮汉带着几个随从,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从部落里赶了过来。这中年壮汉穿着白色的袍子,披着灰白色的,绣着花纹的坎肩,戴着极具草原特色的尖顶小帽,气度不凡。 看见来人,那大眼睛的铁勒姑娘立即开心的就像一只找到了食物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迎了过去,边跳边喊着“阿布!阿布!” 那中年壮汉停下马,摸了摸这铁勒姑娘的小脑袋,眼里充满了宠溺。 这人王老头儿不陌生,这可不是一般人,正是这铁勒部的可汗,于是立即笑呵呵地迎上去,行了一个正宗的草原问候礼“尊敬的额日可汗,小的我又来了。” 额日可汗大笑着开口“哈哈,你好啊,我的朋友,你上次带来的盐我们都快吃完了,我们正盼着你的到来呢,老天保佑,还真得把你盼来了。” “嘿嘿,我给你们算着日子呢,估摸着最近你们的盐就该吃完了,这不赶紧带着盐快马加鞭地赶来了。而且这次的带来的盐可都是上等的好盐,比上次的还要好,您吃过自然就知道了。”王老头儿笑呵呵地接过话,还不忘自吹自擂一下自己的盐,私盐贩子的嘴脸被他演绎地淋漓尽致。 “哦,是吗,那我真的有些迫不及待想尝尝你说的好盐了。”额日可汗有些意动。 “这就给您送来。”王老头儿赶紧捧起一袋盐,恭敬地递到额日可汗身前。 额日可汗接过盐袋子,打开看了一眼,立即高兴地合不拢嘴了“不错,光凭颜色就能看出比上次的好。”随即弯下腰将盐袋子递到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铁勒姑娘面前。 那姑娘开心的伸出两根手指,从中捏了一些盐粒放在自己的舌尖上,然后闭上嘴巴品味了一下。片刻之后,只见她嘴一抿,猛然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然后立即看向额日可汗“阿布,这盐确实比上次的好。” 额日可汗听了立即爽朗的大笑起来,笑完后看着王老头儿“我女儿说好那肯定差不了,这回你打算换什么,尽管提。” “铁勒部是我最喜欢的部落,您是我最尊敬的可汗,我给您的盐自然是这整个草原上最好最优惠的。这次咱们还按上次的换法,一袋盐两张羊皮毯子,可汗您意下如何?”王老头儿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听了这个换法儿,额日可汗十分开心,也有些意外,立即开口“我的老朋友,你太客气了,我绝不可能让自己的朋友蒙受损失,你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先装出了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犹豫了片刻后,才好像下定决心,终于开口“尊敬的可汗,我这里还真有两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否施以援手。” “你尽管说。”额日可汗大手一挥,显得极其爽快。 “第一个是现在天色已经晚了,这草原我们不太熟悉不方便赶路,想在此歇息一晚,就这里就好,不知可汗能否行个方便。”王老头儿指着脚下的草地,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太简单了,我的朋友,你们不仅可以留在这里,还会享受到我们铁勒部的盛情款待。”额日可汗一脸真诚地回答。 “谢谢你,我尊敬的可汗。”王老头儿连忙道谢。 “另一个是什么?”额日可汗问。 “我们这次带来的盐真的非常好,我打算带一些去契骨部好好推销一下,不知可汗能否派一个人帮我们引荐一下。”王老头儿说得非常认真。 听了这个请求,额日可汗稍微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我的朋友,明日我便安排人带你们过去。” “真是太感谢您了,我尊敬的可汗大人。”王老头儿开心极了,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行完礼,立即转身看着前排的十五个“伙计”“快把盐带过来,呈给额日可汗。” 李元吉一行人就在后面静静地看着王老头儿的表演,虽然听不懂草原话,但见他们相谈甚欢,而且那首领模样的人好像很是高兴,便知道这一关基本上是已经十拿九稳了,对王老头儿的钦佩又不禁加深了几分。 得知这人是铁勒部的可汗,李元吉一行人哪敢耽搁,立即跳下马,一人捧着一袋盐恭恭敬敬地走到前面。 额日可汗一挥手,十几个人立即从两边看热闹的人群中走出来,准备上前去接下这些盐。 李元吉一走出来,那个大眼睛的铁勒姑娘就发现他了,“哇!”她不禁呆了一下,心中连连惊叹,“这个人长得好好看啊,这模样比我还清秀几分呢,而且又不是粉里粉气的那种清秀,那对眉眼之间还隐隐透露着一股慑人的英武气息呢。英俊而又不失武威,哪像那些讨厌的契骨人,个个长得跟凶神恶煞一样,看着简直让人吃不下饭。” 见阿布派人过去,她立即开心雀跃地喊了一声“我也去。”随即便带着甜甜的微笑,一蹦一跳地朝着李元吉跑了过去。 见来与自己交接的正是刚才讨论过的那个姑娘,李元吉微微一楞,不过也没多想,立即恭敬地伸长了手,又将盐往前递过去一些。 第134章 芳心可可 这铁勒姑娘走到李元吉身前也不着急接下他手里的袋子,而是眨着好看的大眼睛认真地盯着着他看。 见人分明就站在自己身前,却迟迟没有接下自己手中的盐,李元吉有些纳闷,便抬起脑袋往前看。 哪知这一抬眼,正好对上了一双明亮、有神、水汪汪的大眼睛,这双大眼睛正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还一眨一眨的,就像在说话一般。 他不禁一愣,也怔怔地看着这双大眼睛,看着那对圆溜溜的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咕噜地转着,一时竟有些出神。 经过短暂的眼神“交锋”后,李元吉率先败下阵来,赶紧低下脑袋,有些慌乱地盯着脚下的草地,感觉很不自然,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姑娘的事一般。 看着李元吉有趣的表情,这铁勒姑娘“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然后立即脆生生地开口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听见这姑娘开口说话,李元吉赶忙又抬眼看着她,但他根本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眼神中满是不解,脸上满是茫然。 此时其他人都已经顺利地接过了盐,然后纷纷转身往回走,就剩下这铁勒姑娘一个人站在李元吉身前,脸上挂着好看的笑容,毫无伸手的打算。 而李元吉的脸上则挂满了不解,不过两只手还始终托着那袋盐,恭恭敬敬地等着与她交接。 就这样,两人立即变成了全场的焦点,周围的人纷纷朝他们看过去,眼中充满疑惑、好奇。 萧虎就站在李元吉身边,自然也听见这铁勒姑娘开口说了话,和李元吉一样,也立即抬起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见她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不像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不禁松了一口气。又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元吉,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小星星,一道亮光突然闪进他的脑海,他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当即惊地目瞪口呆“我的天啊,这是什么情况?莫非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这是不是太快了点。” 李元吉的眼睛飞速一转,瞥见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又赶紧低下了脑袋,心中当即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不过表面上依然强行维持着一副镇定的样子,心思飞快地运转着这姑娘到底要干什么?难道是看穿了我的身份?没道理啊,我隐藏得这么好,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看出来啊。而且看她脸上的表情,好像也不是,那又因为什么呢?难道我脸上有脏东西?想到这里,他赶紧腾出一只手,飞快地在脸上抹了一把。 “噗嗤”,见此情形,这铁勒姑娘又是轻轻一笑,这让她感觉眼前这人不仅长得好看,好像还非常有趣。 不是因为这个?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我该怎么办?是该答话,还是继续装聋作哑?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快速闪进李元吉的脑袋。 见李元吉不说话,这铁勒姑娘又开口了,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喂,我问你话呢,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时四下围观的铁勒人可算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的小公主看上这个长得好看的小子了啊,于是立即“哦哦哦”地欢叫起来,像是在起哄,又像是在给他们的小公主加油助威。 李元吉则愣愣的看着周围喊得起劲儿的铁勒人,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王老头儿活了大半辈子,走南闯北,风里来雨里去,什么光怪陆离的事情都见过了,但这一幕还真是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预料,一时也愣在了原地。直到听见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哄笑,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见这臭小子愣在那里,一脸的惴惴不安,手足无措,不由得苦笑不已,于是立即跳下马,小跑着赶过去。 “美丽的小公主,这孩子是我雇佣的伙计,您知道的,我们是打南边来的,这次是他第一次来草原,这里的话他一点也不懂,更别提讲了。”王老头儿立即笑呵呵地解释,其中更是着重强调了李元吉的身份,话外之意不言自明。 可小姑娘好像并没有听出王老头儿的言外之意,只听懂了后面那句话的意思“你说什么?他不会讲草原话?”语气有些着急,脸上带着难过、惋惜的表情。 “对的,美丽的小公主,他之前可从来没有离开过大楚,草原话也并未学过,所以自然是不会的。”这次王老头儿已经将话说得足够直白了,就差直截了当的开口他是楚人,你是铁勒人,你们啊,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吧。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棒打鸳鸯的坏人,心中苦笑不已。 “哦,那好吧。”铁勒姑娘失望地翘起了嘴巴,不甘、不舍、伤心的表情全部交织在脸上。 沉默了片刻后,她又看着王老头儿,认真地嘱咐道“那你下去了可要好好地教他说我们草原话啊,下次再来的时候,我要他陪我聊天。” “行行行,我下去后一定好好地教他,保证他下次再来时能和你说话。”王老头儿一脸认真地回答。 “你听见没,下去要好好学草原话啊。”铁勒姑娘又扭回脑袋,认真地看着李元吉,一脸的严肃。 李元吉哪里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得疑惑地看向王老头儿。 王老头儿哭笑不得,也懒得翻译,直接示意他点点头即可。 得了王老头儿的授意,李元吉赶紧点了点头,这也是到目前为止他做出的唯一的回应了。 见李元吉答应下来,铁勒姑娘这才满意地接过那一袋子盐,转了一圈后,蹦蹦跳跳地离开。 见小公主就这么独自一人回来了,四下围观的铁勒人又“哦哦”得吆喝起来,这次是真得在起哄了。 等自己的宝贝女儿走回来,额日可汗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见了父汗的眼神,小姑娘只是不在意地扬了扬小脑袋,还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懒得再搭理他。 额日可汗见状,说也不是,骂又不是,哭笑不得。“走,都回去吧,先把这些盐分了。”说完便率先拨转马头,打马离开。 剩下的一众特勒人也立即转身跟上去,和额日可汗不同,他们看起来倒是异常开心。 等铁勒人一走远,这边的人群便“嗡”得一声爆开了,所有人立即飞一般地朝李元吉围过来,然后七嘴八舌地开口“欸,小元吉,发生什么事儿了?” “真笨,这都看不出来,那铁勒姑娘八成是看上这小子了。” “什么叫八成,分明是十成好不好,你没看见那铁勒姑娘的眼神,冒着火呢。” “嘿嘿,这狼克女人当真大胆,看一眼就能冲上来正大光明地勾搭,当真彪悍。” “喂,小元吉,你还杵在这儿做啥呢,还不赶紧跟着去啊,没准过了今晚你就长大了呢。” “哈哈哈......” 一群没事儿干的家伙们一边哄笑着,一边聊着新鲜出炉的花边新闻,好不热闹。 听大家越说越离谱,越说越不成样子,李元吉急得面红耳赤,立即张嘴反驳“你们瞎说什么,人家就是随意看了一眼而已,你们是怎么看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而且低俗。” “哎哟喂,大家看看啊,这小胖鸡都已经开始维护‘人家’了啊。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夫唱妇随,你两就这么快就开始夫唱妇随了啊。”听李元吉的反驳,看热闹的人更起劲儿了,调笑的尺度也顿时大了不少。 “谁维护她了,什么夫唱妇随,我说的是事实,再说了你们能听得懂她的话吗,就在这里信口开河。没准儿,没准儿人家是在埋怨咱们踩坏她的草地,在骂人呢。”李元吉继续反驳,为了证明他们是胡说八道还绞尽脑汁想了一个蹩脚的接口。 “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你见过哪个大姑娘骂人的时候笑眯眯的,眼睛里面还闪着小星星。”萧虎一下子就抓住了这个蹩脚理由的破绽,疯狂回怼。 “哈哈哈”,大伙儿立即被萧虎这贴切的形容逗得前仰后合。 元吉被驳的哑口无言,气得指着萧虎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一“仗”,他以一敌众,实在不好打,更何况还不占理。 见李元吉吃瘪,萧虎则摇头摆尾,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这时又有一个人添了一把火“我们是听不懂那小妮子的话,可这里有人听得懂啊。王老,麻烦您来主持一下公道,给我们讲讲刚才那小妮子到底跟我们的小元吉说了什么悄悄话。” 王老头儿优哉游哉地站在一旁,原本只是打算悠然自得地欣赏一出“大戏”,见众人的目标突然对准了自己,便立即转身,准备抽身往外挤。以他的年纪,“看戏”还可以,参合进去着实有些不合适。 见王老头儿要跑,众人赶紧拉住他,一阵软磨硬泡“王老,您就给我们翻译翻译吧。” “对啊,就给翻译一下吧,我们就想知道那姑娘是不是在心疼她的草地。”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王老头儿被磨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服软“好了,好了,我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欸,别再扯我的衣服了,扯破了可别怪我不客气啊。”挣脱纠缠后,先整了整衣袖,然后一脸坏笑地看向李元吉。 李元吉心里咯噔一下,感觉有些不妙,有心阻止王爷爷开口,可又忍住了,因为他自己也很好奇,也想知道那铁勒姑娘到底说了什么。 第135章 其乐融融(上) 看了李元吉一眼后,王老头儿笑呵呵地开口“小子,这可怪不得我啊,你看到了,老头子也是被逼无奈啊。”随后便忍着笑将那姑娘的身份和她刚才说的话详细地给大家讲了一遍。 听到一半,李元吉就彻底蔫儿了,铁证如山,这回他也没什么可狡辩得了。 他蔫儿了,其余的人可就来了精神,又开始闹哄哄地大肆调笑起来“哟,不得了,原来还是小公主呢。” “哈哈,小元吉,我看这回你还打算怎么狡辩?” “‘你下去了可要好好地学我们草原话,下次来了要陪我聊天哟。’哎呦,我的妈呀,老子的牙都快酸掉了。” 这话一出立即激起一阵爆笑,李元吉羞得面红耳赤,几次想要逃走,可每次都是刚动一下就立即被人七手八脚地强行拽回来,很显然,这次不取笑个够,大家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小元吉,把你勾搭姑娘的那套功夫也传授给我们呗,你看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还没成家,要是学会了你这身本事,还何愁找不到小媳妇儿。”一个看起来长得有些老气的“伙计”憨憨地开口。 “我说张全安,你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他娘的是功夫的事儿吗,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那熊样儿,跟七老八十了一样,就你这张老脸,就算传你大日如来经都是白搭。”听张全安问了这么个白痴的问题,一个年轻“伙计”立马毫不留情地说出了“真相”。 “啊!老天真是不公啊,为什么就不给我一张这样的能迷住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帅脸。”被人取笑了一顿,张全安有些气苦,立即抬起脑袋仰天长啸。 听了这憨货的呐喊,人群中又爆发出阵阵哄笑。 萧虎笑着笑着眼睛突然一转,急忙举手呼叫大家安静下来,然后一脸的坏笑得开口“欸,欸,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家伙,竟然还敢取笑我们小胖鸡,还想不想活了,人家马上就要变成铁勒部的金刀驸马了,小心人家一声令下,立马杀出一支骑军,砍了你们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的脑袋。” “哈哈哈”,听了这话,刚刚才消停下来的人群又再次爆出一阵哄笑。 其中就属萧虎笑得最起劲儿,前仰后合得,站都快站不稳了。 李元吉怒不可遏,再也忍不了他这副幸灾乐祸的嘴脸了,便立即扑上去,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准备在他身上重重来上几拳,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恶气。 “欸,不要闹了,不要闹了,铁勒人又过来啦。”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叫。 听了这话,众人哪还敢继续打闹,立即一哄而散,各就各位,精神面貌也随之一变,玩世不恭的样子消失了,之前那种小心谨慎的状态又重新回来了。 王老头儿则赶紧将李元吉扯起来,好生相劝“好啦,好啦,这‘仇’事后有的是时间报。” 李元吉狠狠地瞪了萧虎一眼,这才恨恨作罢。 萧虎哪里会示弱,直接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那意思就是哼,我可不怕你。 这时一大群铁勒人正成群结队地往这边走,而且还不是空手而来,每个人都抱着一大堆东西,有些年轻力壮的大汉还扛着长长的桌子。 看着这奇怪的一幕,李元吉一行人皆不明所以,只有王老头儿神采奕奕地看着这一切,看起来很是轻松,很是愉快。 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走到王老头儿身前,笑呵呵地开口“可汗命我们将羊皮毯子送来,还特地给你们多加了十条,可汗说决不让我们的朋友吃亏。而且一会儿我们还要在这里举办一场盛大的篝火晚宴,款待我们远道而来朋友。” 王老头儿听了很是开心,立即抱拳行礼“感谢慷慨的额日可汗,感谢善良的铁勒人民,你们永远都是我们的朋友。” “哈哈”,听了这话,这中年人很满意、很高兴,回身大手一挥,后面的人立即走上前来,将怀里抱着的毯子递过去。 得了王老头儿的示意,大伙儿立即迎上去,接过毯子,然后拿到各自的马上绑起来。等忙完这一切回来的时候,才惊奇地发现这边的空地已经变了一副模样。 只见铁勒人已经搬来了几十张长桌,而且将这些长桌首尾相连,在草地上围出一个大圆。几个穿着草原特色服饰的铁勒妇人正蹲在大圆的中间,正在准备着一个巨大的柴堆。不一会儿,巨大的篝火便熊熊燃了起来,这时几个彪悍的铁勒大汉抬着两只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肥羊走了过来,熟练地将羊架在了篝火上。 “哇!原来是烤全羊!” “他奶奶的,这次算是来着了。” 看明白了阵势后,一众“伙计”立即大喊大叫起来,异常兴奋。 “这次真的有口福了,俺还没吃过烤全羊呢,等会儿一定要敞开了吃,好好过过嘴瘾。”一个“伙计”忍不住嘟囔起来。 “谁说不是呢,欸,你小子待会儿可别跟我抢啊。”站在他边上的“伙计”一脸的期待,说着还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仿佛那香喷喷的烤全羊已经飞进嘴里。 没过一会儿,鲜嫩的羊肉就被烈火烤得“呲呲”作响,让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立即从肉里沁出来,飘飘荡荡地来到众人面前。 这下可把站在外面的众人馋得不轻,不少人已经不由自主地“巴巴”得咂巴起了嘴。 纵然是对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山里跑的,各式山珍海味早已腻味了的萧虎这时也咽起了口水,没办法,在军营里过惯了紧巴的日子,对这种诱人的味道早就没了抵抗力。 又过了一会儿,额日可汗在几个人的簇拥下姗姗而来,那大眼睛的铁勒公主也在其中。 “咳咳咳……”,王老头儿嗓子都快咳破了,才终于将这群已经沉迷于烤全羊之中的“伙计”唤醒过来,然后一起恭恭敬敬地给可汗行了一个大礼,这个礼大伙儿行得格外虔诚,格外认真。 额日可汗笑呵呵地跟王老头儿客套了几句,然后便拉着心爱的女儿来到最上面的长桌后,席地而坐。 见可汗落坐,王老头儿才带着自己的“伙计”们依次落座。 自打来到这里,铁勒公主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又重新闪出了小星星,而且时不时地往李元吉的脸上看上几眼,没有丝毫的避讳和矜持。 察觉到上面一直有道明亮的目光看着自己,趁人不注意,李元吉也偷偷往上面瞥一眼,哪知正好与小公主看了个对眼。 见李元吉看着自己,小公主顿时乐开了,脸上立即绽放出一朵好看的花朵。 见此情形,李元吉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急忙转过脸,慌乱的眼睛立即定定地盯着面前的桌子,心脏也怦怦地跳个不停。 他自以为做得隐秘,但是不知道这一切不仅被小公主瞧得真真切切,还被旁边的萧虎看得清清楚楚。 见李元吉先是偷偷摸摸的,跟贼一样,后又慌慌张张的,一副被人抓了个现行,手足无措的样子,萧虎“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糟糕!”听了这声音,李元吉心里一慌,不过依然硬着头皮瞪了过去。 萧虎自然不服软,硬气地开口“看什么看,笑一下怎么了,犯了哪一条律例,纵然你是什长,也不能管得这么宽吧。” 听了这话,李元吉一阵哑口无言。 “嘿嘿”,萧虎很是得意。他可不是个消停的主,紧接着便坏笑着出起了主意“其实你可以再大胆一点。” 李元吉闻言顿时恼羞成怒,他现在真想把这人按倒狠狠地揍一顿,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咬着牙,恶狠狠地威胁“你找打!” “好,好,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萧虎怂了,识相得转过脸,注意力再次放到那两只已经烤得外焦里嫩的烤羊上。 察觉到那小公主依然在盯着自己,李元吉感觉很不好意思,而且觉得浑身不自在,于是便悄悄地向后挪了挪,将自己完全藏进王老头儿的身体后。 见李元吉躲了起来,铁勒公主小嘴一撅,气呼呼的,顿时有些不开心了。 自从知晓了那铁勒姑娘的话后,李元吉原本平静的内心也悄悄地生出一阵阵细微的涟漪,不过心里却相当复杂,其中有不安,有惶恐,有无所适从,当然,也有一丝开心,一丝兴奋。 场地的中央,那几个铁勒妇人正在认真地翻转着两只肥硕的烤羊,还时不时地从旁边的陶盆中抓一些配好的佐料撒在上面。 这佐料是由好几种调味料配置而成的,看上去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而且撒在肉上后立即融化,慢慢浸入肉里,让飘出来的香味更浓郁、更诱人。 这几个铁勒妇人仿佛知道这群自南边来的小伙子已经等不及了,烤制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没一会儿这两只肥羊便烤制妥当,新鲜出炉了。 她们立即将羊肉切开,分别装入一个个的陶盆,再由几名铁勒女子端至四周的长桌上。于此同时又几个抱着大陶罐的铁勒女子走上前来,给每人倒了一碗极具草原特色的马奶酒。 王老头儿端过马奶酒,站起来,笑呵呵看着额日可汗“尊敬的可汗,感谢您的款待,祝您和您的部落风调雨顺、诸事大吉。”说完立即张嘴闷了一大口。 见次情形,剩下的“伙计”也立即纷纷起身,看王老头儿说完话喝了一口马奶酒,也都有样学样,猛灌了一口。虽然听不懂也不会讲草原话,但这基本的酒桌礼节他们都还是懂的。 第136章 其乐融融(下) 马奶酒一端过来,那香甜的奶香便扑面而来,看着这既像奶又像酒的东西,众人新奇得不得了,立刻认定它肯定好喝,于是便蠢蠢欲动了。 可把它喝进嘴里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立即袭遍全身,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说它是奶吧,里面还有一些酒的辛辣,说它是酒吧,里面又夹杂着奶的清香,不过尝起来却又不像是鲜奶,因为里面还掺杂着酸酸的味道。 有人特意喝了一大口,可不等吞进去就立即重新吐回碗里。 萧虎喝得不多,只是小心地抿了一口,不过还是忍不住抱怨起来“怎么是这个味儿,真难喝。” “人家好酒好肉招待你,你还鸡蛋里挑骨头,真是白眼儿狼。”李元吉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其实他也喝不惯这马奶酒,感觉这东西酸酸的像坏了一样,不过他更气愤萧虎刚才的所作所为,所以自然要出言骂上一句,先解解气。 喝了马奶酒马上就可以开吃了,这会儿萧虎的两只眼睛可全放在了面前香喷喷的烤肉上,听了李元吉这么说都没心思反驳,只是“嘿嘿”一笑“您老说的对,您老说的对。” 听了王老头儿的吉祥话,额日可汗很是满意,开心地喝了一大口马奶酒,爽快地开口“哈哈,多的就不说了,省的耽误大家用餐,都动起来了吧,尝尝我这秘制的烤全羊。” 大伙儿早等得急不可耐了,听了这话,立马伸手抓起正冒着香气的、外焦里嫩的羊肉大快朵颐起来。这肉烤得皮脆肉滑、嫩黄如金,吃进嘴里只感觉肥而不腻、酥脆香美,牙齿一咬肥美的肉汁立即流进嘴里,顺着舌头上下翻动,简直比蜜还可口甘醇。 见自己的“伙计”们个个如饿虎扑食,那吃相就跟半辈子没吃过饭一样,王老头儿心中一阵暗骂“这帮臭小子,净给我丢人现眼。”转头见李元吉还算文雅,觉得甚是欣慰,刚准备出口夸赞几句,结果就见这小子吃完第一口后突然绷不住了,张开大嘴一阵猛啃,顿时感觉哭笑不得,又赶紧把话吞进肚子。 就在众人狼吞虎咽之时,突然,一阵婉转悠扬的音乐自场中悠悠响起。 李元吉立即抬起脑袋,见几个铁勒人正围着篝火席地而坐,陶醉地拉着他们怀里抱着的看上去有些熟悉又有些奇特的乐器。之所以说既熟悉又奇特,是因为它看起来与大楚的二胡和琵琶有些类似,更像是两者的结合体,不过发出声音却与它们都不相同,听起来只感觉耳目一新。 草原音乐的风格也与大楚的有着明显不同,时而婉转悠扬,充满了沧桑悲凉,时而洪亮高亢,充满了壮阔豪情。听着这美妙、神奇的音乐,体会着浓浓的草原风情,众人只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开始随着音乐在草原上悠悠地飘荡、徜徉。 这时一群铁勒年轻男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像小鸟一样蹦蹦跳跳地走上场,他们手挽着手,踏着欢快的节奏,绕着明亮耀眼的篝火开心地跳起舞来。 见李元吉、萧虎一脸的好奇和不解,王老头儿擦擦嘴,笑眯眯地讲解起来“这啊,是他们草原部落的传统舞蹈,每逢盛大的节日或者遇到开心的事情就会跳起来,也为庆祝,也为祈福,还有这烤全羊大餐,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也是在节日或者迎接贵宾之时才会举办的。” “看来他们是真正地拿我们当朋友了啊!”李元吉很是感叹。 “嗯”,王老头儿开心地点了点头。 听完王老头儿的话,李元吉再次看向场内,看着那些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铁勒年轻人,看着他们正尽情的舞蹈着,跳得是那么欢快,笑得是那么开心,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心中有些沉闷,就像是胸内压了一块大石头,上不来也下不去。 那些铁勒男女跳了一会儿后便纷纷走向四周,向他们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发出了热烈地邀请。 那些收到邀请的“伙计”顿时懵了,纷纷转过脑袋,一脸不知所措地看向王老头儿。 王老头儿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开怀一笑,然后端起马奶酒陶醉地喝了一口。 见王老头儿不反对,一个胆大的“伙计”立即端起马奶酒猛喝了一大口,然后兴冲冲地站起来,跟着眼前这位漂亮的铁勒姑娘缓缓步入场中。 见这人玩儿的起劲儿,剩下的人也不再犹豫,纷纷起身入场,看着铁勒人的动作笨拙地模仿起来,看样子已经乐在其中了。 看见场内如此热闹,铁勒小公主心中一动,立即拿起桌上的一方白布擦了擦嘴,然后欣然起身,开心地朝李元吉走过去。 知女莫若父,小公主一站起来,额日可汗便猜出了她的心思,赶紧压着声音喊起来“回来!” 可小公主就像没听见似的,理都不理,反而走得更快了。 额日可汗不禁感觉有些气闷,于是立即端起马奶酒猛灌了好几口。 看着场内玩儿得热火朝天的大楚骑卒和铁勒男女,李元吉不由得愣愣地出了神,都忘了手里还抓着一块儿香喷喷的羊肉。直到感觉眼前一黑,一个人影闪过来,挡住了篝火的明亮光芒,这才回过神来。发现那张熟悉的、挂着好看笑容的俏脸又出现在眼前,还有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好像正闪着开心的亮光。 认出来人正是那位铁勒小公主,他心中一惊,赶紧低下脑袋。 一看这情况,萧虎来劲儿了,立即笑嘻嘻地撞了李元吉一下,然后用左手捂住嘴巴支支吾吾地调侃起来“欸,别躲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 李元吉不理他,淡然地将手里的羊肉扔回盆里,然后直直地坐起来,强装出一副沉着镇定、悠然自得的模样。 小公主没有丝毫的矜持和扭捏,直接大大方方地开口“喂,我们也去跳舞吧。”说完又想起来这人不会听不懂草原话,赶紧看着王老头儿“你让他跟我一起去跳舞吧。”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斜眼瞥了一下额日可汗,感觉有些两难,有些尴尬。 见王老头儿瞥向自己,额日可汗赶紧举起马奶酒灌了一口,装出一副不知情、不在意的样子。 见王老头儿面露难色,小公主有些急了“怎么了,是他不愿意?还是你不愿意?”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都非常乐意。”王老头儿急忙解释,然后转头看着李元吉,咳嗽了一声,才缓缓开口“这小丫头想和你一起去跳舞。”犹豫了一下后又补充道“要不然你就陪她去玩玩儿?要不然这堂堂部落公主站在这里也挺尴尬的。”说完心中一阵苦笑。 王爷爷都这么说了,李元吉自然不能继续装“孙子”了,轻轻回道“好吧。”然后赶紧擦了擦手上、嘴边的油渍,站起身来。 小公主开心的不得了,立即拉过他的手臂蹦蹦跳跳地往场内跑。 “小胖鸡,加油,我支持你。”看着李元吉僵硬的背影,萧虎忍着笑“幸灾乐祸”地高喊。 此时此刻,李元吉脑中已是一片空白,任由铁勒公主拉着毫无意识地往前走。他并不是害怕与姑娘相处,他与文秀妹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自然知道如何跟女孩子相处。但自从两人长大懂事,知道了“男女授受不亲”后,虽然依然在一起玩儿,但再也没进行过任何身体接触,连手都没牵过。现在突然被这姑娘亲昵得拉住手臂,他感觉脑子里嗡嗡的,直接懵了。 跟着小公主来到场内,见其他人都在开心的蹦着跳着,有说有笑的很是开心,李元吉却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呆头呆脑地站在原地,跟木头哦一样。 见他傻傻的站着,小公主“扑哧”一笑,然后赶紧扯了扯他的手臂,又是说又是比划,示意他和其他人一样,跳起来,把手臂摆起来。 这时一个正玩儿地兴起的“伙计”从这边经过时,突然伸手在李元吉后背上拍了一巴掌,笑呵呵地提醒“喂,别跟呆头鹅似的,动起来啊,你看大家都在看着你呢。” 李元吉赶紧抬眼看过去,果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眼神中既有催促又有调笑。他们都手挽着手,随着音乐开心的跳着,就只有自己跟木头一样杵在这里,还当了他们的去路,确实过于碍眼。于是心一横,也开始尝试着跟着节奏慢慢将手摆起来,心里一个劲儿地自我安慰不要想多了,就是一个舞而已,就跟其他人一样。 想通之后,他感觉心里的纠结立即烟消云散,身体也突然轻松不少,然后也就不再犹犹豫豫、畏畏缩缩了,抬起另一只手臂,主动挽住另一个铁勒姑娘,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慢慢动了起来。 “嘿嘿!”小公主展颜一笑。 这种舞蹈跟大楚的完全不同,大楚的舞蹈全是有板有眼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节拍都是精心编制的,都是跟音乐紧紧结合的,很规矩,当然门槛也很高,所以寻常楚人都是从来不跳舞的。而这里的舞蹈却异常简单,就是一帮年轻人手挽着手,蹦蹦跳跳而已,很容易上手。正因为这样,所以会的人自然很多,平日里,只要碰上了开心之事,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蹦起来,跳起来,尽情表达出情绪,酣畅淋漓。 至于这两种舞蹈哪一个更好,李元吉一时也想不清楚,不过,当自己的身体完全动起来,当自己完全融入这种氛围之中,他体会到了一种由衷的轻松、惬意,当然还有开心。 篝火“呼呼”地烧着,将周围照得明亮如昼,也照亮了大家的脸庞。无论是楚人,还是铁勒人,无论大家来自哪里,无论之后会去向何处,此时此刻,大家都极其开心,极其兴奋,脸上都挂满了欢快的笑容。 第137章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见李元吉和那铁勒小公主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有说有笑,有蹦有跳,玩儿得不亦乐乎,萧虎立即没好气地嘀咕起来“假正经,刚才还一副扭扭捏捏,好不情愿的样子,结果还不是一转眼就陷进人家的温柔乡里不可自拔了,伪君子,我鄙视他。” 王老头儿听了“嘿嘿”一笑,然后又倒了一杯马奶酒自顾自地喝起来,这都是年轻人的事,他都是黄土埋到肩膀的人了,自然懒得去管。 见王爷爷坐在这里自顾自地喝着马奶酒,萧虎赶紧忧心忡忡地问起来“王爷爷,这咱们要不要管管啊,这小胖鸡真要跟那铁勒小公主勾搭上了,今后还怎么跟他们打仗?而且万一这家伙被这草原公主用美人计给策反了,那岂不是要出大麻烦。” “哈哈”,王老头儿感觉很是好笑,笑完慢慢放下装马奶酒的大碗,乐呵呵地开口“这八字还没一撇儿呢,着什么急。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也算是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别的不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我看得出来,这小子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我相信他。” 听了王爷爷的话,萧虎歪着脑袋想了想,也觉得这话很在理,不过仍然不放心“您说的对,这小胖鸡的确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等会儿我们还是得敲打敲打他才行。” “哈哈哈”,王老头儿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一边摇着脑袋一边说“你小子还真以为他们能成呢?” 萧虎一愣,然后赶紧指着远处的两个人“你看他们两个,都快搂上了,这还成不了?” 王老头儿无奈地笑了笑,突然感觉自己压根儿就不应该接这个话题,跟这个嘴上连毛儿都没有的小子聊这些,简直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也只好开口解释“这嫁娶之事可是人生最大之事,哪是随随便便就能成的,你以为是过家家呢。先不说国仇家恨、民族大义,就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是天大的存在,没这个,成什么样成。”说着悄悄朝额日可汗那边努了努嘴“你看额日可汗的脸色,都快阴出水来了,你还觉得能成吗?”云九小说 萧虎偷偷地往额日可汗那边瞥了一眼,发现他的脸色的确冷得厉害。又看见他看一眼场内的女儿,低头喝一口马奶酒,然后又看一眼,又喝一口马奶酒,显然气得不轻。 “哦,原来他要棒打鸳鸯啊。”萧虎放心了。不过念头一转他又觉得异常可惜,急忙开口“不过我觉得那小公主还不错,要是小胖鸡真的喜欢上她了,我倒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呵呵”一笑,然后撕下一块儿羊肉自顾自吃起来,懒得再接这个无聊的话题。这小子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惋惜,鬼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欸,我想到一个绝妙办法。”萧虎突然激动起来,然后一把拉住王老头儿的胳膊,献宝似地说道“要不然等咱们办完了事儿,再偷偷溜回来,把这小公主给掳回去。这样一来小胖鸡就可以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且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岂不是两全其美。”说完开心地笑起来,脸上都乐开了花儿,显然对自己这个天才的主意自豪不已。 “啪!”见萧虎尾巴都快翘上天了,王老头儿立即伸手在他屁股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然后低声斥责道“你这混小子,你以为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打家劫舍、强抢民女啊?你到底是大楚的士卒还是大楚来的土匪。”然后从身前的陶盆里扯下一根羊骨头塞进他的嘴里,“你给我闭嘴,不准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好好吃你的肉。” 挨了一巴掌,萧虎总算老实了,不过还是有点不服气,拿出嘴里的骨头,轻轻地嘀咕着“吃肉就吃肉嘛,给我一根骨头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篝火舞的确简单,不需要太多技巧,只需要蹦蹦跳跳跟得上节奏便能和大家玩儿到一块儿,所以到最后,除了王老头儿和额日可汗,在场的人基本上都上场掺和进去了。吃吃喝喝、打打闹闹、唱唱跳跳,大家玩得开心极了,哪怕语言不通,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玩儿累了就下来继续胡吃海塞,这马奶酒初入口时大家确实不太适应,但和烤全羊搭配到一起时,感觉立马就不一样了。吃着羊肉,再喝一口带着浓郁的马奶酒,大家立即感觉舌头都酥了。吃够了又可以去场内蹦蹦跳跳,这个夜晚没有民族之分,没有国家之别,更没有战争仇恨,只有一群年轻人愉快的歌声,爽朗的笑声。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待夜入深的时候,众人终于吃饱喝足了,也玩儿累了,便相继散去。 在大家都跳得起劲儿的时候,李元吉和铁勒小公主手挽着手随着人群跑跑跳跳也玩儿得不亦乐乎,可一旦停下来,李元吉便立即感觉手脚没处放了,尴尬不已。见小公主瞪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他的眼睛便不自觉得移到了别处。意识到自己仍然挽着她的手臂,立即抽回手,就像一只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惊慌不已。 见此情形,小公主不开心地撇了撇嘴,想说点什么,又想起这人听不懂自己的话,只得遗憾作罢。 见人都散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和那小子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额日可汗不禁气从心头起,立即用严肃的口吻喊起来“阿茹娜,时候不早了,赶紧跟我回家去。” 听了这话,小公主先回头朝自己的父亲扮了个鬼脸,然后又回头看了李元吉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得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她又扭过脑袋,浅笑嫣然地说了句“我的名字叫阿茹娜。”然后“咯咯咯”地跑走了。 她这一走,李元吉立即懵了,心中无奈地想着“我哪里听得懂你说的是什么,王爷爷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直到额日可汗拉着小公主走远,身影消失在前方的黑暗中,萧虎才悄悄地摸了过来。见李元吉还戳在那儿看着前面愣愣地发呆,他突然冲过去在其耳朵边上猛地大喊“啊!” 李元吉猛打了个激灵,被吓出了好歹,回过神儿后,赶紧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没好气地破口大骂“你他奶奶的,是不是有毛病。” “吓死你,看什么呢看,人都走半天了,要不是舍不得你就追过去啊。”萧虎笑嘻嘻的调笑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李元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然后立即就迈着大步走开,显然不想和他纠缠这个话题。 “那你说,你刚才站在那儿看什么。”萧虎赶紧追上去,不依不挠。 “要你管。” “我看你就是心虚。” “胡说,我有什么心虚的。” “既然不心虚,那你说说刚才你在看什么。” “不告诉你!”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快去拿两张羊皮毯子过来,夜晚咱们就睡在这儿,这火还很旺,肯定舒服。”听着这两个人在自己耳边不停地拌嘴,王老头儿烦得不行,赶紧把人赶走。 李元吉听完,拔腿就跑。 萧虎哪肯放过他,立即追出去。 长桌搬走后,草地顿时宽敞不少,正好可以在这里围着篝火将就一晚。 萧虎一边铺毯子一边嘀咕着“真想去那帐篷里睡一晚啊,我这辈子还没进过这种帐篷呢,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王老头儿没好气地回答“有地方睡就不错了,我们这么多人,人家怎么能安置得下。” “王爷爷,你进过他们的帐篷吗?”萧虎好奇地问起来。 “当然进过啊。” “那里面是什么样?”。 “能是什么样,我们的房间是什么样,那里面就是什么样,都是吃喝睡觉的地方,能有什么差别。”王老头儿漫不经心地回答。 “没意思”,听了这话,萧虎心中对搭帐篷的好奇顿时消散了不少。 毯子一铺下,众人便纷纷躺下了,这一夜吃得太饱,玩儿的太累,都有些扛不住了。有些人刚躺下就呼呼得睡着了,看来真是吃饱喝足玩儿开心了。还有些人一边用手摸着胀鼓鼓的肚子,一边不停咂摸着嘴,仿佛还在回味着那烤全羊的味道。 李元吉则抬起手臂枕着脑袋,盯着天空中一闪一闪的繁星,怔怔得发呆。红色的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一跳一跳的,停不下来。 有的吃,有的喝,有的玩儿,这一夜萧虎过得可算是畅快淋漓,大为尽兴,这会儿依然沉浸在那份满足与快乐之中,毫无睡意。他扭头看着李元吉,见他眼睛睁得老大,显然也没有睡着,便开口问“喂,小胖鸡,在想什么呢?” “关你屁事儿”,李元吉答得干脆利落。 “嘿嘿,都写在脸上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肯定在想你的铁勒小公主了。”萧虎脸上满是坏笑。 李元吉二话不说,“嗖”得直接飞起一脚。 萧虎急忙侧身躲闪,然后得意洋洋地怪笑起来,就差直接在脸上写上那两个大字——“欠揍”。 尽管这人非常欠打,但李元吉并有再次发起攻击的打算,他收回脚重新躺好,还跟刚才那样,怔怔地盯着繁星点点的夜空。 第138章 梦幻离奇 萧虎聚精会神地盯着李元吉的一举一动,时刻提防着他再次搞突然袭击,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他的任何反应,顿时感觉索然无趣,便懒得再招惹他,转头看向王爷爷,挑起话题“王爷爷,这铁勒人还真跟狼克人不一样啊,狼克人人如其名,如狼一般残暴凶狠,而铁勒人恰恰相反,如此友善,如此知礼,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当真是神奇,还有,如此极端的两拨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在这草原上和平相处的。”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缓缓开口“这草原自古就是弱肉强食之地,要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其实还是狼克人的凶狠、残暴更实用些。如果不是靠着和几个大部落有些关系,像铁勒这样的小部落恐怕早就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那我们利用他们混进契骨部,完事之后,会不会连累到他们?”听着两人的谈话,李元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立即发问。 实话实说,对于李元吉提到的这个问题,王老头儿从始自终都没考虑过,甚至都没意识到会有这个结果,因为他的心思一直是放在如何锄奸上的,其他问题他根本无暇顾及。所以现在李元吉突然这么一问,他突然呆愣在原地,无言以对。 如果这次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契骨人的重要谋划不仅会被破坏殆尽,而且会成为楚人第一次深入草原腹地执行行动的垫脚石,拿了这个“第一”,这口气也肯定够他们喝一壶了。虽然他们与铁勒部有一些关系,但也谈不上有多亲密,如果他们怀疑铁勒部与大楚勾连,把责任推到铁勒部身上,那这个小部落肯定要遭殃了。以他们残暴、凶狠、无耻的做派,头脑一热直接杀进铁勒部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这里,这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同时沉默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萧虎率先开口“管那么多做什么,他们草原人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抢了我们那么多东西,这么大的仇我们怎么报都不为过。” 萧虎这话听起来好像有些道理,不过并未得到王老头儿和李元吉的响应,他们依然沉默不语,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 见两人没反应,萧虎立即伸脚踢了李元吉一下,急切地提醒“喂,小胖鸡,大敌当前你可不能心慈手软。”他感觉有必要敲打一下李元吉,毕竟他现在和铁勒部的小公主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李元吉丝毫没有理睬他的提醒,依然看着天上的星星,愣愣地出神。 自从李元吉问了这个问题后,王老头儿也没再说过一句话,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想心事。 连说了几句话都没得到响应后,最后萧虎也失去了闲聊的兴趣,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李元吉睡意全无,枕着手臂看着天空中挂着的点点繁星,思绪万千。他想着以契骨人的行事风格,事后迁怒铁勒部肯定是板上钉钉的,搞不好这个小部落会因此遭受到灭族之灾。虽然铁勒人也臣服于狼客人,但他们一没有杀过我们楚人,二没有抢过我们的东西,反而对我们以礼相待,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因为这事受到牵连?自己是不是应该给他们一些提示?不能!绝对不能!我们此行已经进入了狼窝虎穴,前路肯定是步步惊心、危机四伏,一招不慎就又可能满盘皆输,此时绝不能再横生枝节。 李元吉想为这个和善的部落做些什么,可左思右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很难受,很纠结,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这天早上,他穿着炭黑色的皮质轻甲,腰挂着锋芒逼人的斩狼刀,威风凛凛,又一次回到故乡。 刚到走到自己家的大门口,正要出门的管家一眼便发现了他。待认清这位英武的少年将军正是自家小少爷后,管家喜出望外,拔腿就要往回跑。 他立即飞身跃下战马,一把拉住管家的手臂,兴奋地开口“李伯伯,等一等,让我自己进去,我要给爹娘一个惊喜。”说完便急不可耐地往内院跑。 他憋着一股兴奋劲儿,如风一般冲进内院,正好看见亭子中有一个端庄的背影,他以为那是自己的娘亲,开心坏了,立即张嘴,想要呼喊。 察觉到后面传来动静,那人也急忙惊奇地转过脑袋。 李元吉顿时愣住了,只见这人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一对杏面桃腮恰如两枚枫叶一般好看。这哪里是娘亲,不正是文秀嘛,“文秀妹妹!”他惊喜万分,立即兴奋地喊起来,然后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奔过去。 “元吉哥哥!?”文秀先是错愕,随后立即激动得一下站起来。 冲到文秀妹妹身前,李元吉直直地盯着她,感觉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一吐为快,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最后楞了半天,只憨憨地问了一句“文秀妹妹,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这人再次唤起自己的名字,文秀这才相信眼前这人真得是自己的元吉哥哥,在这一瞬间,一股欢欣、激动立即涌上心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急得小脸通红。 与元吉哥哥对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来陪姨娘绣锦帕,她刚才进屋找剪刀去了,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一听锦帕,李元吉立即找到了话题,兴奋地称赞起来“文秀妹妹,你送给我的那方锦帕实在是太好看了,巧妙至极,我喜欢的不得了,我会珍藏一辈子的。” “你喜欢就好。”文秀微翘起嘴角,脸上看着还算镇定,但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李元吉一低头正好看见她手里拿着一方已经绣了一半的锦帕,只见上面正绣着一个身穿黑色铠甲、腰挂战刀的英武青年,这穿着打扮简直和自己现在一模一样,不用说,那就是自己了。与上次那方锦帕不同,这上面的自己并未骑马,而是如战神一般守在一段城墙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给我看看。”趁文秀不注意,他飞速出手,一把抢走了她手里锦帕。 “啊!不许你看,快还给我。”见锦帕被抢,文秀又惊又气,急忙大喊。 “不要这么小气嘛,让我先看看。”李元吉耍起了赖,举着锦帕跑到另一边。 “现在不可以看,我还没有绣完呢。”文秀急忙追过去,试图将锦帕抢回来。 就在两人打打闹闹,你争我夺,玩儿的起劲儿的时候,“吱”得一声,亭子前面的房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人。 李元吉以为是娘亲出来了,立即停下来,激动地大喊“娘...”。哪知道刚喊到一半,顿时张嘴结舌,呆立当场,仿佛是遭遇了晴天霹雳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半响后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里?”那人笑着反问,然后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这可不是别人,竟然是那个铁勒小公主! 铁勒小公主见文秀俏生生站在李元吉身边,还挨得那么近,小脸立马拉了下来。然后赶紧走过去,绕着文秀转起了圈儿,一双狐疑的眼睛在其身上打量来打量去。https:/ 文秀被这姑娘盯得背脊直一阵阵地发凉,感觉浑身不自在,便抬头看着元吉哥哥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开口“元吉哥哥,她是谁啊?”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好像有些害怕。 看着文秀水汪汪的大眼睛,李元吉直感觉愧疚难当,于是便慢慢低下脑袋。 没有等来答复,文秀再次开口“元吉哥哥,她到底是谁?”声音充满了焦急、恐惧。 “她元吉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没把话说出来,急得额头上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噗嗤”,铁勒小公主笑出了声,然后没好气地看着李元吉“你看你都急得满头大汗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说着从怀里扯出一方锦帕,认真地替他擦拭着额头。 文秀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突然,注意力全被这姑娘手中的锦帕吸引了,她定睛一看,大惊失色这不正是自己送给元吉哥哥的吗?怎么在她的手里?这一瞬间她好像突然什么都明白了,紧接着,一股股滚烫的泪珠顿时从眼中翻涌出来。 李元吉也发现了文秀的异常,急忙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一看也不禁大吃一惊,立即问起来“这锦帕怎么会在你手里?” 铁勒小公主的嘴巴立即翘了起来,很是不悦“怎么在我手里!?当然是你自己亲手送给我的,怎么,当着她的面就不敢承认了吗?” “你胡说!”李元吉急了,然后急忙看着文秀,赶紧解释“文秀妹妹,不是我送的,不是我送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不是你送的难道是我送的吗?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理你了。”文秀伤心欲绝,“这也给你,你也送她便是。”说着将手里这方刚刚抢过来的锦帕狠狠地扔过去,然后立即转身往外面跑。 “文秀妹妹!不要走!听我解释!”见文秀跑走了,李元吉立即大喊,同时准备拔腿追上去。不过蹊跷的是,他的两只腿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不听使唤了。他急忙低下脑袋查看,自己的腿明明就在那里,不过就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一般,无论他怎么使劲就是挪不动分毫。 见文秀越跑越远,他心急如焚,痛苦地叫着、喊着,最后猛一使劲,突然感觉眼前猛然一亮,刺得他赶紧蒙住眼睛。 过来一会儿,他缓缓地放下手臂,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大草原、白帐篷、熄灭的火堆,还有横七竖八躺着的袍泽。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一场梦!“呼”,他不禁长舒一口气,心中苦笑不已怎么做了这样一场离奇的梦,真是吓死人了! 第139章 不死不休 李元吉呆呆地坐着,回味着这个古怪的梦,这梦前半截还挺好的,到了后面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荒诞,这么恐怖了呢,他想不明白,只感觉心有余悸,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立即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定了定神,见天还未全亮,便想躺下去补个早觉,哪知眼睛一扫,发现王爷爷的毯子上空空如也,赶忙四下寻找,结果发现王爷爷正一动不动地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盯着前面的帐篷愣愣地发呆。见此情形,他便放弃了补觉的打算,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后,起身走过去。 “王爷爷,你怎么起得这么早啊!”来到王爷爷身边,他一边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边好奇地问起来。 “年纪大了,瞌睡就少喽。”王老头儿漫不经心地回答,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眼睛仍盯着不远处的帐篷,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在思考着什么。 李元吉挨着王爷爷席地坐下,眼睛在远处的帐篷长龙上扫过,那点点的白帐篷耸立在绿色的大草原上,宛如一颗颗珍珠。这个时辰,人们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整个部落寂静无声,看起来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美好。这让他想起了去年从泰安城一路赶过来时路过的一个又一个的恬静的小村庄,仔细想想,这些地方也就是房子区别大一些,其他的好像都一模一样。 他低下脑袋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再一次问起昨天睡前曾经问过的那个问题“王爷爷,这次任务完成后,契骨部会不会迁怒于铁勒部啊?” “呵呵呵”,王老头儿笑了一下,不过声音很明显没有往日那么爽朗了,“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他说得很慢,让人一下就能听出他心里装着很多事。 这问题李元吉昨天夜晚想了很久,他记得自己最后就是在纠结中睡着的,而且到现在也没想出任何办法。他知道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所以也不再出声,只是默默地陪着王爷爷,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白帐篷。 “这次的计划我推敲了很多遍,能想到的细节都已经想到了,唯独你提起的这个问题之前确实未曾考虑到,现在想想这对铁勒部的确有影响。”王老头儿缓缓地开口,就像在自言自语。 “影响大吗?”李元吉问。 “不好说,可大可小,取决于我们这次任务的结果。” “还有其他办法吗?” “哪里还有什么办法,契骨人生性多疑,要想顺利进入他们的老巢,就必须有人给我们牵线搭桥,而铁勒人就是最好人选。除了这个部落倒也还有一个选择,但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而且现在改变计划肯定来不及了。” 看来现在已经没得选了,只能顺着这条路硬着头皮往前走了,李元吉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坐在那里愣愣得出了神。 “嘿嘿,看来我真是老了。”王老头儿好像在自嘲。 “王爷爷可不老。” “嘿嘿,你小子不用安慰我,老了就老了。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杀性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做事也变得瞻前顾后了,以前的我哪里会这样婆婆妈妈,杀人不过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滚烫的浓血溅到脸上,眼睛连眨都不眨。” “王爷爷以前一定打过很多仗吧。”李元吉好奇地问起来。 “我打过的仗可不比马老头儿少。”说到打仗,王老头儿顿时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精气神。 “马老头儿?”李元吉一脸的不解。 “哦,就是你们马将军。”王老头儿解释道,“我和他是同一年入伍的,我们两个一起打仗,一起立功,还都彼此救过对方,绝对是过命的交情。后来,发生了一件事,然后我们各自的际遇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运气倒是好得出奇,官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了,可谓是风头无两。而我呢,早早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嘿嘿,想起来当初我要是不选这个,现在啊,肯定也能弄一个将军什么的当当。” “王爷爷说的另一条路应该就是谍子、斥候之类的工作吧,我猜您这些年肯定一直潜伏在草原上,刺探着狼克骑军的情报。”其实这并不难猜,在铁石城的时候李元吉就有这种想法了。而且他现在怀疑马将军之所以在野狼山大战发生前就能知晓狼克骑军的动向,后面绝对少不了王爷爷的功劳。 “嘿嘿嘿”,王老头儿轻轻一笑,然后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过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一脸落寞、忧虑“这次过后,不论成败与否,草原上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老头子我在这里的生意怕是做不下去了。” 李元吉知道王爷爷口中“生意”指得不是贩私盐,的确,这次任务过后,王爷爷的身份应该就藏不住了,这“生意”自然就做不下去了。那我们今后岂不是再也打探不到狼克人的情报了?他心里暗暗琢磨着,感觉脑子有些乱,不禁无奈地感慨起来“哎,要是不打仗该多好,大家有什么事情好好地坐下来友好的协商,不行吗?就像我们现在卖盐这样,有来有往,各取所需,不也挺好吗?” “呵呵”,王老头儿淡淡一笑,“这种天真的想法我以前也曾有过,只不过等认清了现实,就再也不这么幼稚了。打仗即费钱又费力更费人命,谁都不喜欢,但是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我们大楚不是没有尝试过和狼克人和解,但是,不管我们付出多大努力,都没能换来长久的安宁,反而让他们愈加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所以往往在极其短暂的和平后,狼克人都会变本加厉,更肆无忌惮地抢掠我们,屠杀我们,他们根本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说着说着他的情绪就有些激动了,声音也提高不少。 听了王爷爷的话,李元吉这才想起爹爹曾经给自己和哥哥讲过的一些关于大楚和狼克人百年恩怨很多年前大楚朝廷内确实出现过与狼克人和解的声音,也曾派人与他们做过接触,甚至一度达成了一些停战和双边贸易的协议。但这些都是短暂的,血管里流淌着战争和掠夺血液的狼克人压根就不喜欢复杂的交易,他们还是更喜欢用屠刀做简单的“无本买卖”,所以那些和解尝试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正是因为看透了狼克人的本性,大楚臣民才不惜举全国之力修建了浩大坚固的“锁狼线”。“锁狼线”也的确没有辜负国人的期望,自从建成,北方的防御力便得到了大大的提升。自那之后,大楚臣民便再也没有产生过和解的想法,提到狼克人,大家便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死不休! “其实除了将全国一半的兵力、资源耗在锁狼线上,与狼克人耗到底,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破解办法。”王老头儿一脸认真开口。 “什么办法?”李元吉顿时来了精神。 “把他们打服。”王老头儿眼睛里闪着精光。 “打服?”李元吉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看着李元吉疑惑的表情,王老头儿慢慢地开口解释“狼克人只崇拜强者、敬畏强者,如果我们能发动一场大战,彻底将他们打痛,打残,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的,他们自然会从骨子里害怕我们,才会心甘情愿的遵守我们定下的规矩,才能实现真正的安宁。狼天生害怕老虎,所以从不敢入侵老虎的领地,就是这个道理。” 听着王老头儿的话,李元吉抬眼看着远处的帐篷,心中若有所思,眼中闪烁着光芒。 就在这对爷俩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的时候,天色也越来越亮,远处一些白帐篷的门帘也悄然掀了起来,一些铁勒人伸着懒腰从里面缓缓地走了出来。 见此情形,王老头儿双腿微曲,双手一撑,“嗖”得站起身“走,不管怎么说,该办的事儿还得办,该报的仇还得报。”说完拍拍屁股,转身离开。 看着远处的白帐篷,李元吉默默念叨一句“对不住了!”然后突然扬起双腿,腰部猛地一弹,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起来,最后拍拍屁股,径直离开。 见萧虎还躺在那里睡得“呼呼”作响,王老头儿“嘿嘿”一笑,蹲下来对着他的屁股,“啪!”猛扇了一巴掌。 萧虎睡得正香,突然被一阵剧痛惊醒,当即捂着屁股窜得老高,见王爷爷蹲在旁边,立即一脸茫然地发问“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王老头儿“嘿嘿”一笑“没怎么,就是想提醒你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你看,晒疼了吧。”说完带着坏笑转身离开,去喊其他人去了。 这时晕晕乎乎的萧虎才总算明白过来,立即气呼呼地嘀咕“哼,你等着,明天我就不睡了,专门喊你起床。”嘀咕完,正看见李元吉幸灾乐祸地地走过来,那嘴咧得都看见后槽牙了。于是顿时火起,破口大骂“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天天喊你起床,你倒好,不喊我就算了,还看我的笑话。”骂完立即拔腿冲过去,边冲边嚷嚷“也让你尝尝被太阳晒的滋味。”他不敢拿王老头儿怎么样,自然要将气全撒在李元吉身上。 李元吉见状当即转身逃跑,边逃边喊“你自己睡懒觉被太阳晒了屁股,与我何干。” 越提这个萧虎越生气,跟着他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还别说,在这柔软的草地上睡上一觉,感觉真是不错,这一夜众人都睡的香极了,而且早上醒来一睁眼就能看见蓝天、白云、绿草地,无论是心情还是精神都莫名其妙地好了不少。 当然也有两个例外,他们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一个是萧虎,在睡梦中突然被人突然拍醒,自然高兴不起来。另一个便是李元吉,就因为笑了一下就被追着跑了两里地,屁股还挨了两脚,冤屈得不得了。 第140章 契骨部 收拾妥当后,众人纷纷拿出烤饼吃起来,早饭就不能再麻烦人家了。虽然过了一夜,但大伙儿的嘴里仿佛依然残留着烤全羊的美味,这烤饼是王老头儿精心准备的,味道本来也不差,但和那烤羊盛宴一比,众人顿时感觉它突然不香了。 见大伙儿有一搭没一搭得啃着烤饼,那兴趣索然的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什么玩意儿,简直味同嚼蜡。王老头儿便不禁心中暗骂没出息的东西,一顿烤羊肉连魂儿都吃没了。 大家刚吃完东西,额日可汗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翩翩而至,那铁勒小公主自然也在其中。 小公主穿着一件极具草原风情的红色长裙,襟口、下摆上皆织绣着一圈儿蓝色的花纹镶边儿,头上戴着一顶挂满了玉穗儿的尖顶圆帽,最顶上还镶嵌着一圈五颜六色的小玉石,看上去好看得不得了。 小公主这一身的妆容明显不同与昨日,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地打扮。 “哇!好漂亮啊!”铁勒小公主一出现立即引起一阵赞叹。 “欸,我收回昨天的话,这小公主的容颜气质绝对在丫鬟之上。”萧虎戳了戳李元吉的腰,小声说道。 “人家是不是与你有什么关系。”李元吉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行行行,和我没关系,和你有关系,行了吧。”萧虎立即回击。 “你给我等着,下去再好好收拾你。”李元吉立即回头瞪了萧虎一眼,放了一句狠话。 王老头儿带着众人早早地列好了队,静静地恭候着额日可汗的到来。待人走近,赶紧迎出一步,行了一个标准的草原礼。 众人见状,立即齐齐行礼,经过了昨夜的好吃好喝好玩,这一礼大家行地格外认真。 见这些人对自己如此尊敬,额日可汗也很开心,急忙扶住王老头儿的手臂,笑呵呵地开口“免礼,我亲爱的朋友,很抱歉让你们睡在外面,不知道你们昨夜睡得好不好。” “可汗客气了,昨天夜晚我们吃得好,喝得好,睡得也好,我们衷心感谢您的款待。”王老头急忙道谢。 在这两人客气的时候,小公主的眼睛又紧紧地锁在李元吉的身上。 李元吉一抬头正好迎上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那眼睛里闪闪地发着亮,眼神流转不止,就好像在说话。 见李元吉看向自己,小公主开心得朝他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 李元吉点了点头,也回了一个微笑,经过了昨天的接触,他这次的表现从容了不少。 萧虎就站在旁边,将两人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于是立即咧了咧嘴,用只有李元吉才能听到的声音戏谑道“哟,进步挺快的嘛。” 听了萧虎的调侃,李元吉双脸一红,立即尴尬地收回视线。 寒暄了一会儿后,王老头儿便向额日可汗表达了辞别之意。 知道王老头儿还要赶去契骨部,额日可汗也不做挽留,抬手轻轻一挥,从后面召出一名还算健硕的中年汉子。然后对王老头儿介绍道“我亲爱的朋友,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向导,他不仅熟悉去契骨部的路,而且还在契骨部拥有一些关系网。有他给你们带路,你们肯定能安然无恙地进入契骨部,顺顺利利地完成交易。” “感谢可汗的慷慨帮助。”王老头儿十分开心,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走喽!”辞别了额日可汗,王老头儿便带着一众“伙计”翻身上马。 见李元吉就要离开,小公主急忙走出两步。 “咳!”额日可汗见状,立即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听见父汗的提醒,小公主这才急忙止步,撅起嘴巴慢慢退回来,看上去很不开心。 “尊敬的可汗,后会有期。”王老头又朝额日可汗抱了一拳,然后轻挥马鞭,打马离去。 走前,李元吉鼓起勇气偷偷地看了小公主一眼。 见李元吉这一回头,小公主立即跑出来大喊“记住,我的名字叫阿茹娜,下次再来,一定要陪我聊天!” “哎!”见女儿如此,额日可汗立即皱紧了眉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听了小公主的喊声,李元吉本想再回头看一眼,不过转念一想,硬是生生地忍住了这个冲动,反正今后再也不会见面了,看与不看还有什么意义。 “阿茹娜,走,回家。”见人走远了,额日可汗来到女儿身旁,小声催促。 小公主就仿佛没听见一样,依然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李元吉远去的身影。 额日可汗感觉颇为无奈,直接抓住女儿的手臂,半拖半拽得拉着她转身离去。 草原上的民众素来开化,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地约束和条条框框地束缚,这一点与以“礼”治天下的大楚决然不同。所以草原人素来热情豪放,特别是女子,也一向泼辣、直爽,从不掩饰内心的真实所想,遇到喜爱之人、热爱之物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直抒胸臆。 所以小公主才会做出如此直白、大胆地举动,这放在大楚绝对是离经叛道、荒唐失礼的举动,但在这草原上却极其普通,极其寻常。 其实额日可汗并不讨厌楚人,反而对他们创造出来的灿烂文化很是欣赏,正因为如此,他的铁勒部从未参与过对楚国的掠抢,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赞成自己的女儿和楚人来往。毕竟,在名义上,他们和楚人是敌人,他绝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敌人扯上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说了,那小子只不过是一个贩私盐的小伙计,南来北往,飘忽不定,谁知道他下次再来是什么时候,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所以这种纠缠他绝对不允许。 走出很远后,萧虎捅了李元吉一下,悄悄地开口“小胖鸡,你想不想知道那小公主最后喊的是什么?” “不想知道。”李元吉想都不想。 “虚伪”,萧虎一脸的不屑,然后看向王爷爷,小声喊起来“王爷爷,王爷爷,那小公主刚才喊得是什么呀?” 王老头儿瞥了一眼边上的铁勒向导,然后特意放慢速度落到李元吉身旁,轻声开口“她说她叫阿茹娜。”说完立即朝前面的铁勒向导努了努嘴,悄悄地叮嘱“谨慎行事,不要瞎说话。”然后再次打马赶上去。 其实王老头儿本不想开这个口,毕竟事情已经结束了,这段小插曲也已曲终人散,不过转念一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因为他觉得对于李元吉而言,这好歹也算得上是他的一段人生经历。当然,他也就说了个名字而已,剩下的他感觉也没那个必要再讲了。 虽然王爷爷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凑得极近的萧虎听了个正着,他立即推了李元吉一下,脸上带着戏谑的表情,嘴唇夸张地一张一合“阿茹娜!阿茹娜!” 看着萧虎这贱兮兮的表情,李元吉顿时火从心头起,立即挥起了拳头砸过去。 萧虎见势不妙急忙拉动缰绳向左躲闪,然后赶紧指了指前面的铁勒向导,示意他不可莽撞!云九小说 就是顾及到前面的铁勒向导,李元吉才一直强压着心中怒火,要不然现在早冲过去痛殴这个讨人烦的混蛋了。 见李元吉不敢乱动了,萧虎嚣张的气焰反而越烧越旺,对着他不停地做鬼脸,反正气死人也不用偿命。 被气到极点后,李元吉反而想通了,立即坐直身体,眼观鼻,鼻观心,再也不搭理他了,反正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屏蔽了萧虎的干扰,他又不禁想起那铁勒公主的名字,然后轻轻默念“阿茹娜,阿茹娜。”其实这名字还挺好听的,他默默地想着,不知不觉中有一丝笑意偷偷地爬上了嘴角。 铁勒部距契骨部并不算太远,速度稍微快一些的话,半天就能赶到。不过王老头儿可不想这么快赶过去,毕竟“杀人放火”这种事还是夜晚干起来比较合适。所以便找了个“防止盐洒出来”的借口,将速度严格地控制在自己的算计之下。 那向导倒是个实诚人,听了王老头儿的说辞,不禁没察觉出问题,反而感觉特别在理,于是一行人就以这种“溜达”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踏上了前往契骨部的路途。 与昨天一样,众人今天又碰到了好几波儿游荡的狼克骑军巡逻队,不过这次他们有铁勒向导,经过向导的交涉,大家连一粒盐都没损失便顺利地通过阻碍。 看来额日可汗指派的向导不仅熟门熟路,而且面子还特别好使,真是没得说。 在太阳西斜之时,一行人正好赶到了此行目的地,看着前方连绵不绝、密密麻麻的帐篷群,王老头儿很是开心,心中默念“嘿嘿,不早不晚,刚刚好。” 契骨部不愧是个大部落,帐篷一个挨着一个,绵延十余里,帐篷之间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简直就是一座繁华的城市。这“城市”的规模比起大楚皇都泰安城自然是小巫见大巫,而且也没有那种百年城邦的韵味和底蕴,但相较于铁勒部来说,已经算得上通都大邑。 一行人刚抵达契骨部外围,一大队装备整齐的契骨骑军便挥舞着弯刀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人数足有几百人之多,看上去乌央乌央的,踏得大地“轰隆隆”作响。 见那些骑军来者不善,萧虎立即握住了挂在马背上的单刀。 “咳!”见萧虎一脸的紧张戒备,如临大敌,李元吉赶紧咳了一下,然后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铁勒向导,言外之意便是不要紧张,这里还有他。 契骨骑军大呼小叫地冲过来,直接将王老头儿一行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然后又拔刀出鞘,双双狼目中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寒光。 看着眼前的寒刀利箭,再看着那一双双的嗜血的眼神,大伙儿的神经立马绷了起来。 见这支契骨骑军杀气腾腾,李元吉也不禁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那铁勒向导能否应付得过来。 王老头儿见惯了大风大浪,这种场面自然吓唬不到他,不过精神依然高度紧张,自己身后的都是些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这种刀刃悬于头顶的压力,不知他们能否抗得下来。 第141章 好戏开演 大伙儿谨记王老头儿的教诲,努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胆小怕事的普普通通的小伙计,不过他们骨子里流淌的可是铁石骑军勇往无前、顽强不屈的血性。面对着黑压压的契骨骑军,面对着白花花的刀刃,一股战意立即自心底悄然升起。而且随着契骨骑军咄咄逼人,这股战意便越激烈、越清晰,仿佛是煮沸的开水,沸腾不止。不过这也搞得他们格外紧张,没一会儿,豆大的汗水便顺着脸颊“哗哗哗”得往下淌。 “各位不要紧张,我是从铁勒部来的,他们都是卖盐人,而且是我们的朋友,这次过来只是推销盐而已,绝无恶意。”那铁勒向导急忙打马走上去,掏出信物递给一个将军模样的中年壮汉。 确认了信物,那契骨将军的戒心稍微有所缓解,不过依然不放心地打量着王老头儿一行人,眼神狐疑不定。 铁勒向导见状赶紧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的确是楚人,不过都是好人,对我们真得没有恶意,而且是我们铁勒部的老朋友,绝对可以信任,我们铁勒部可以提供担保。” 听了这话,那契骨将军立即命人将王老头儿一行人仔细检查了一遍,见了他们果然带着盐才总算完全信了这铁勒人的说辞。然后将一袋盐递给旁边的一名部下,又俯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了将军的吩咐,这骑卒立即拿着盐往部落的方向奔过去。看上去这事这契骨将军还做不了主,需要得到更高级别人物的同意。 虽然有契骨人的引荐,但这契骨将军对王老头儿一行人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观,依然用嗜血、贪婪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一行人。或许在他们眼里这些柔弱的楚人天生就是他们抢掠的对象,就像羊天生就应该成为狼的食物一样。 李元吉等人听不懂草原话,也完全搞不清楚眼前的局势,只能紧张地看着对面蠢蠢欲动的契骨骑军,心中的战意激荡难平,但是又不敢轻举妄动,等得极其焦急,极其难受。 此时,这方小小空间内的空气就仿佛凝固了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铁勒向导倒是个热心肠的人,热心地将王老头儿引荐给了契骨将军。不知是得了额日可汗的授意,还是一路走来聊得投机,顺便将王老头儿狠狠地夸奖了一番,将他描述成一个豪爽、大方、对草原抱有好感的大好人。 铁勒向导几乎将王老头儿捧成了一朵花儿,然而那契骨将军依旧不为所动,一双本就冷酷的眼睛寒芒闪动不止,眼神中充满了不屑、鄙视。 见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半点的响应,那铁勒向导只得尴尬作罢。 又僵持了片刻,那个报信的契骨骑卒终于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他嚷嚷着挤进包围圈,挤到将军身边,探过身耳语了一番。 听完手下带回的话,这将军这才收了择人而噬的眼神,然后挥手遣散了四周的人马,看着铁勒向导“跟我来吧。”说完率先打马离开。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能进入契骨人的老巢接下来的“大戏”才能正常开演,要不然这“戏”唱到这里就直接可以宣告曲终人散了。 见契骨骑军撤离,李元吉一行人立即长舒一口气,刚才这段时间他们的心都快跳出来了,若是再多僵持片刻,他们恐怕就要忍不住伸手拔刀了。 跟着契骨骑军,王老头儿一行人终于顺利地混进了契骨部的老巢。 一路走来,王老头儿一直是东瞅瞅西望望,好像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好奇。不过,千万不要被他脸上展露出来的漫不经心给欺骗了,实际上就在这左顾右盼之中他正偷偷摸摸地做着侦查地工作,进出的道路、岗哨位置、兵力部署都是他重点关注的目标。云九小说 其实这里的大致情况他也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六年前他也曾装扮成布商混进来一次,但那毕竟已经过去六年了,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所以他需要重新审视这里。 李元吉等人自然提前得到王老头儿的教导,一路走来谁也没闲着,也都在有模有样地开展着侦查工作。 在契骨将军的带领下,一行人穿过错落的帐篷,缓缓地走进部落的深处。这里面帐篷林立,看着着实不小,不过看起来却显得太过冷清、萧条,繁荣程度连大楚的普通城镇都比不上,众人走了许久都没见到一间铺子,一个商贩。 “怪不得总来抢我们的东西呢,原来你们还真是穷得叮当响,什么都没有啊。”李元吉幸灾乐祸地想着,感觉有点想笑。 部落里来了很多楚国人的消息立即不胫而走,没一会儿就引起了一阵骚动,听了动静,契骨人纷纷跑出帐篷,挤在道路两旁,好奇地围观着这些一直以来都被他们视作猎物的对象。 萧虎好奇地看着这些围观的契骨人,感觉很好笑,心中暗想看来不管是哪里人,都爱看热闹。 看着这些看热闹的契骨人,李元吉很快就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人以老幼妇孺居多,男人比较少,青壮年男人更是少的可怜。这让他很是纳闷,不过转念一想就想通了其中的原因这里如此萧条,留在这里既不能做买卖,又不能给别人当伙计,青壮年男人自然都要去外面寻找挣钱的机会,当然他们挣钱的方式除了放牧、捕猎,就就只剩下抢。 视线从几个契骨女人的脸上扫过后,萧虎急忙探过身体,戳了李元吉一下,轻声开口“你瞅瞅这些契骨女人,一个个长得跟歪瓜裂枣一样。看来那句‘铁勒部盛产美女’还真是名不虚传,跟这些女人比起来,铁勒的姑娘的确都是货真价实的大美女。” 这家伙,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看人长的好不好看。李元吉感觉一阵无语,朝他翻了个白眼后,便懒得再搭理他。 他转过脑袋,视线刚好在一处拥挤的人群上扫过,突然,其中的一张面孔冷不丁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即转动眼睛多看了一眼。 这是个女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算不上漂亮,更谈不上倾国倾城,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是因为这人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她身材偏瘦,长着一对瓜子脸,站在那些长得稍显粗犷的契骨女人中间,让人感觉有些突兀,看起来有点格格不入。 “这人看起来和契骨人一点也不像,倒是跟我们我们大楚人有七八分神似。”李元吉的脑海中突然闪出这个念头。当然这念头也只不过是一闪而逝而已,虽然楚国人和草原人在外貌上确实有些差别,但也并不明显,只凭相貌来判断一个人是楚国人还是契骨人难免显得过于草率。 这念头一闪而逝后,李元吉也就没把那女人放在心上,随着队伍徐徐前进,又孜孜不倦地搞起了侦查工作。然而他没注意到的是当队伍走过,那女人并没有留在原地,而是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顺着看热闹的人墙悄无声息地紧跟着,如影随形。 那契骨将军将王老头儿一行人带到一片空地上,然后转身看着这些楚人,见他们这里站一个,那里站两个,杂乱无章,简直就是一片散沙,脸上立即露出一副毫不掩饰的鄙夷表情。然后转头看着王老头儿,冷冷地下令“你,让你的人给我排队站好。” 王老头儿立即陪着笑脸应了下来,然后赶紧招呼着“伙计”们分散开来,再列好队依次站好。 不过这些“伙计”们实在是笨得可以,站得不是太靠左就是太靠右,不是太靠前就是太靠后,连一条简单的直线都站不直,气得他直跳脚,最后忍无可忍,直接冲过去一人赏了一脚,这才让他们勉强站到了各自应该站的位置上。 见“伙计”们演的跟真的似的,连愚笨的表情都模仿的惟妙惟肖,王老头儿感觉有些想笑,心想“好小子,比老头子我还能演。” 见“伙计们”好不容易排好队,王老头儿终于露出一副欣慰的微笑,然后赶紧跑到契骨将军身前,躬身复命“回将军,小的们已经列队完毕了。” “噗嗤”,看着眼前依然七扭八歪的队列,契骨将军不由得笑出声来,然后鄙夷地看着王老头儿“算了,就这样吧,这对于你们也确实有些难了。” “嘿嘿,将军说的是,将军说的是。”王老头儿赶紧陪笑,还显得有些难为情。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请我们巴图温王子,你们很幸运,今天我们巴图温王子要亲自接待你们。不过,丑话我得说在前面,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动作不要做,要不然立刻砍了你们的狗脑袋。”契骨将军懒得再多费口舌,直接进入正题。 “请将军放心,小的们一定老老实实的,什么都不会做,绝不会给将军添麻烦。”王老头儿立即躬身领命,唯唯诺诺,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出他其实已是心花怒放,欣喜若狂。 听了老头儿的再三保证,这契骨将军才转身离开,不过嘴里并没有消停,边走边自言自语“真是一帮废物,连队都站不好,还说楚猪变强了,强个屁,要不是躲在城墙后面早被我们宰杀干净了。”这话虽是自言自语,但丝毫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的意思。 听了这话,那铁勒向导立即看了王老头儿一眼,感觉很是尴尬。 王老头儿倒是一脸的平静,见铁勒向导看着自己,还对其微微一笑。他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更过了逞口舌之快的年纪,一句话而已,随它去! 第142章 冤家路窄 巴图温!这个人王老头儿没见过,但是名字并不陌生,他的来路可非同一般,根本就不是寻常的普通人,而是堂堂的契骨部大王子。 契骨可汗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巴图温最是强壮,武艺最是厉害,正常来说他肯定是可汗之位的最佳人选,不过,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脾气暴躁,行事冲动、鲁莽,这导致他在部落内的地位总是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为了讨得老可汗的欢心,他去年曾擅自带着几十人跑到楚国边境“打猎”,哪知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带着出去三十五人,只带回来三个人,而且那还是一场以多打少的有利战局。 这可把老可汗气坏了,让本就不讨喜的他更不受待见。 为了挽回失势的局面,几个月前便收留了正在草原上东躲西藏的大楚叛徒丁三儿,试图通过这个叛徒干出一番大事,好咸鱼翻身,东山再起。 看热闹的契骨人不停从四面八方赶过来,不一会儿就将这片空地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密不透风。 萧虎探到李元吉身边,忧心忡忡地开口“怎么办?都被人围死了,简直跟看猴戏一样,这下该怎么行动?” 李元吉倒是显得很平静,轻声回答“这些人无非就是来看个热闹罢了,等会儿天一黑,自然会走的,不用着急。”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抬眼看天,没错,天确实就要黑了。 其实,李元吉只是看上去不急不躁,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但身体里的小心脏早就七上八下了。他记得昨天萧虎问起要怎么确定叛徒的位置时,王爷爷只是故作高深地说了句“山人自有妙计。”可现在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也不知道王爷爷的妙计到底怎么样了。 他当然相信王爷爷的本事,但是自从进了这里,王爷爷和他们一样,都处在契骨骑军的严密监视下。王爷爷的锦囊妙计到底是什么?形势如此又该如何施展?他不知道,更想不明白。 “让开!让开!”没过多久,那将军便嚷嚷着挤开人群,走回场地。不过这次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壮汉,一个横眉怒眼的中年壮汉。这壮汉身高体壮,膀阔腰圆,长着一张粗犷黝黑的脸,两只眼睛凶芒毕露,一看就知道绝不好惹。 一看到这中年壮汉,铁勒向导立马热情地迎上去,恭敬地施了一礼。他也时常来这边走动,自然认识这壮汉,这不是别人,正是契骨部大王子巴图温。 “你是谁?”见有人跑过来殷勤地套近乎,巴图温立即皱紧了眉头,摆出一副生人勿近、高不可攀的模样。 “大王子,您忘了,我是铁勒部的达巴拉干啊,上个月咱们还见过的。” “哦,是你啊。”巴图温也不知道是真想起来还是假想起来,反正立即大笑着与达巴拉干拥抱了一下,然后热络地聊了起来。 看着这个正在侃侃而谈的契骨壮汉,萧虎心中一动,竟莫名其妙地生出一种与他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于这个荒唐的感觉,他自己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心中暗想“莫非这人是我前世宰杀过的一头猪?”想到这儿,自己都禁不住被逗乐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听见萧虎的笑声,李元吉立即转头瞪了他一眼,轻声呵斥“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想搞什么幺蛾子?” 听了这话,萧虎可不乐意了,立即出言反击“什么叫搞幺蛾子,你不要血口喷人。”不过反击完,他还是将自己这个奇怪的感觉讲了出来。 听了这话,李元吉心中猛打了个激灵,急忙问“你和他交过手?” “怎么可能,和我交过手的不管是狼克骑军还是契骨骑军全都死干净了,一个活口也没留下。”萧虎立即回答。 不过话刚说到这里,心里猛地一惊,因为他突然想起一场战斗,一场他差点就一命呜呼的战斗那还是去年刚入伍不久发生的事,那次跟着祝大哥出去巡守,正好碰到烧饼所在的六十三伍被一队狼克骑军追杀,他们冲过去和那队狼克骑军大干了一仗。他当时和一个强壮的骑卒交过手,那骑卒相当厉害,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还被抓住了手腕,要不是祝大哥及时出手,他的脑袋在那时就已经搬家了。 “莫非是他?”想到这里他又赶紧盯住那壮汉,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这一打量不要紧,竟然是越看越像,顿时如遭晴天霹雳,不由得惊地喊出声来“糟了,真是他。” “你发什么疯!”听见萧虎的喊声,李元吉急忙压着声音骂起来。骂完后赶紧抬头向前看,还好,那人还在和铁勒向导热火朝天地聊着天。 王老头儿就站在前面大约两步远的地方,听见后面的动静,神经立马绷了起来,然后赶紧退到萧虎身边,压着声音责怪“混小子,怎么回事儿?”说话的时候目光仍然直视着前方。 “我见过这人!我还和他交过手!”萧虎急忙回答。 “什么!?”王老头儿心中剧震,“什么时候的事?能确定吗?” “就是去年的事,当时要不是我们伍长出手相救,我的脑袋就搬家了,怎么能不确定。”小虎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怎么不知道这事?”李元吉还是一脸茫然。 见李元吉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萧虎急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笨呢,当时这混蛋见咱们的援军赶到就拔腿逃命,我们追击的时候祝大哥还为我挡了一箭。对了,还有烧饼,烧饼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害的,这你总记得吧。” 李元吉当时并没有和巴图温交过手,所以自然没什么映像,但一提到烧饼,他立马想了起来,正是那场战斗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失去挚友的悲痛,他怎能忘记。 仅仅听了这几句对话,王老头儿自然搞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不过也没必要深挖到底,他只知道萧虎和巴图温面对面的交过手就行了。 既然这小子能认出巴图温,那巴图温是不是也能认出这小子?想到这里他慌了,真的慌了。这个任务中的每一步他都计划好了,而且经过了反反复复的推敲,他自认为已经滴水不漏,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但千算万算没想到会在这一步出现问题,而且是如此严重的问题。 “怎么办?难道计划就要折在这了吗?带来的这么多人怎么办?那几个叛徒怎么办?”他突然感觉有一阵冰冷刺骨的寒意袭遍全身,握着缰绳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能认出他,他说不定也能认出我,怎么办!?”萧虎心急如焚,急忙发问。 王老头儿绞尽脑汁地想着弥补的办法,但都到这个地步了,哪里还有弥补的时间和空间,这会儿已经有颗颗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渗出来,然后顺着脸颊快速滚落,他这辈子恐怕都没这么惊慌过。 李元吉已经是六神无主,脑海之中一片空白,王老头儿都想不出办法,更别指望他了。 “要不我偷偷溜到后面去?”见王爷爷、李元吉都不吭声儿,萧虎开动脑经自己先想出一个办法。 “不可以!不要自找麻烦,呆着不要动,这时候你越是鬼鬼祟祟就越惹人注意,越让人怀疑。”王老头立即阻止。都到这一步了,做什么都晚了,与其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搞小动作,倒不如硬着头皮搏一搏,万一巴图温想不起来呢,人家好歹也是王子,平时接触那么多人,哪里会把一个楚人放心上,他抱着这么一个幻想。 见巴图温和铁勒向导寒暄完,他立即迎上去,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奉承道“小的拜见英明神武的王子殿下,殿下的威名小的以前只是略有耳闻,今日得见果然是力可拔山气盖四方啊,小的相信殿下必定能成为大草原上大英雄,成为天上翱翔的雄鹰。” 巴图温做梦都想着成为草原上霸主、绝世英雄,王老头儿这几句话简直是吹到他心坎儿上了,让他畅快淋漓、飘然若仙,立即开心地大笑起来。这楚国老头儿很识相,他很满意,笑了一阵儿,才高兴地开口“这些盐都是你带来的?” “回王子的话,的确是小的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带过来的,而且绝对都是上等的好盐。”王老头儿信誓旦旦地回答。 “好,你打算换点什么?” “和铁勒部一样,一袋盐两张羊皮毯子。”王老头儿讨好地伸出两根手指,“这样的好盐,这么低的价格,我敢保证整个草原都找不到,这都是因为小的钦佩、敬仰王子殿下,换了其他人,五张毯子小的都不会答应,殿下以为如何?” “可以,这个价钱我很满意。”巴图温很高兴,“你这个人很会做事,我喜欢,你放心,只要你心向着我们伟大的契骨部,我保你今后吃香的喝辣的,赚钱赚到手软。” “小的多谢殿下。”王老头儿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殿下,小的这就让人将盐移交给您。”说着就要转身。 “不急。”巴图温立即插嘴,“把你的佩刀拿给我看看。” 第143章 一波三折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毫不犹豫,立即取下马背上的单刀,恭敬地递到巴图温身前。 巴图温接过单刀,抽出来翻来覆去地打量着,随后眉头一皱,看上去很不满意。“砰”,他将刀送回刀鞘,然后扔给王老头儿,一脸失望地开口“破铜烂铁,你们大楚不是一直以自己的炼铁术为傲吗,还他娘的藏藏掖掖的,生怕别人偷学,怎么,不会就是这般玩意儿吧。” “回王子话,好东西自然有的,只不过小的实在囊中羞涩,只能置备这样的残次品,而且,太好的小的也用不上,对小的来说,只要能拿着吓唬住沿途出没的土匪就够用了。您要是喜欢,小的下次再过来时一定给您捎一把更好的,不,是最好的,来孝敬您。”王老头儿一脸的讨好。 “嗯,可以,就带一把你们大楚边军配备的那种刀就好。”虽然那场差点全军覆没的惨败已经过去快一年了,但巴图温仍耿耿于怀,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刀不行,要不是那破刀在关键时候断成两截,他肯定能将那几个楚卒屠戮殆尽。所以他才想到偷学大楚的炼铁铸刀术,他感觉只要造出与大楚军刀一样的兵器,自己就肯定能杀得楚卒丢盔弃甲,一雪前耻。 “哎呀,那可不行,那可不行啊。”王老头儿立即露出一副惧怕的表情,“那可是军刀,是管制兵器,私造、私藏都是杀头的大罪,小的可不敢啊,而且就算小的敢,也没地弄啊。” “瞧你这胆子,比兔子还小。”巴图温不屑一笑,然后想了想,接着说“你若实在害怕也没关系,我还想要另一样东西,如果你能弄得到,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什么东西?”王老头儿小心翼翼地询问。 巴图温刚要开口,回头看了看四周拥挤的人群,立即改口“你跟我来,咱们去帐篷里好好说。” 听到巴图温让自己去他的帐篷,王老头儿脸色顿时剧变,心中暗叫“糟糕!” 见王老头儿反应如此剧烈,巴图温以为他吓破了胆,立即一脸鄙夷地嘲笑道“怎么?有什么好怕的,难不成老子还能吃了你不成?都多少年了,你们楚人的胆子怎么还这么小,还没我们这里一只羊的大。”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立即收了自己失态的表情,赶忙装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唯唯诺诺地提醒“可是,可是我们的盐还没移交呢?” “这些事儿自有人负责,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要的毯子也一张不会少,你尽管把心放进肚子。”巴图温以为王老头儿惦记着羊皮毯子,立即不耐烦的解释起来,听语气显然已经很不高兴了。 “好的,那王子殿你下可否先请?小的先去安排一下我的‘伙计’,免得他们笨手笨脚地耽误了王子的事情,等安排妥当了,就立马赶过去。”王老头儿连忙抱拳请示。 “既然这样,你就去交代几句吧,我在这里等你。”巴图温声音冰冷,他觉得这个老头子啰里吧嗦的,跟个娘儿们一样,心中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得到允许,王老头儿立即卑微地抱了抱拳,然后急忙拨转马头。刚背过身,他立即暗地里长舒一口气,这个要求严重影响到了接下来的计划,他必须做些补救措施。他先假装挠头,然后在收手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出插在头上那只钗子,隐秘地藏入掌心。 来到自家的马队前,他先给“伙计”们说了说交接货物的事项,然后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接下来的去向,介绍完又特意提醒大伙儿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内一定要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不准惹麻烦。 众人自然明白这句“不准惹麻烦”是什么意思,都听话地点了点头。 交代完这些后,王老头儿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到李元吉身前,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然后又替他整了整领口。 李元吉愣住了,心想王爷爷您这是干啥,我衣服不是挺干净的吗,领口也整齐得很,哪里需要整理? 整理完衣服,迎着李元吉疑惑不解的目光,王老头儿又将手伸到他的头顶,温柔地摸了摸。 王老头儿的这番举动像极了一个老人宠溺自己的小孙子,所以大家看见了皆丝毫没有察觉出有什么问题。 只有李元吉知道,这里面透露着一股子的不寻常,因为他敏锐地察觉到王爷爷在摸自己脑袋的时候,偷偷地将一个什么东西插进了自己的发髻上。 李元吉双眼一睁,立即惊讶地看着王爷爷,正要开口说话。 “不要惊讶,不要慌张,不要说话,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要保持镇定,千万不要露出马脚,万万不能让人看出破绽。”王老头儿极其认真地叮嘱。 李元吉立偷偷摸摸地点头答应。 “嘿嘿,这里面就你最闹腾,我走后你一定给我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准给我整幺蛾子。”王老头儿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一脸的严肃。 “行,我知道了。”李元吉非常配合。 “嗯”,王老头儿点了点头,然后笑呵呵地转身离开。 就在王爷爷转身的时候,李元吉特意看了看他头顶上的发髻,他果然发现了异常,原本插在那里的一支灰色的钗不翼而飞了。 那钗子李元吉曾留意了一眼,是一支造型奇怪的木钗子,它与大多数叉子都不一样,扭扭曲曲的跟蛇一样。钗子顶端还雕刻着一个奇怪的镂空图案,看起来像牛头,又像羊头,也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复杂的图形,总之看起来甚是奇怪。 王爷爷怎么把它插到我的头上了?李元吉百思不得其解。好在他的反应足够快,立即收起脸上的惊讶表情,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虽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能猜得到肯定会和这次的任务有关,要不然王爷爷没理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此一举。他感觉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事发生,会是什么事情呢?难道是王爷爷之前说的那个妙计?他的心脏砰砰作响,既紧张又期待。 回到巴图温身前,王老头儿又换上了一副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表情,然后立即朝巴图温行了一礼,满脸的讨好“感谢王子殿下的包涵,小的已经安排妥当了。”云九小说 不过巴图温可没搭理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前方,眉头微皱着,仿佛正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王老头儿见状,立即顺着巴图温的眼神看过去,这一看可不得了,直接把他吓出一个激灵,他只感觉脑袋里“嗡”得响了一下,然后身体一歪,差点摔落下马。 原来巴图温此刻看得不是别人,正是萧虎。 那句话是怎么说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刚才惊险地渡过一关,王老头儿还没来得及缓口气,紧接着又遭遇了更危险一关。他紧张到了极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甚至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正在那里“咚咚咚,咚咚咚”地乱跳。 自从认出巴图温,萧虎便一直低着脑袋,唯恐被人认出来。本来他做得都挺好的,哪知就在王老头儿站在李元吉身前做出那一些列奇怪举动的时候,他好像突然忘了危险,忍不住好奇地抬起脑袋看了一下。 好巧不巧的是,就在萧虎抬头的那一刻,巴图温也正好瞅了他一眼。不过也就扫了一眼,之后视线便移开了,他最看不惯的就是楚国这种不男不女的小白脸,他觉得这种小白脸都是绣花儿枕头,这样的绣花儿枕头,他感觉自己一拳至少能打十个。 巴图温刚转过眼,心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这人感觉有些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赶忙再看过去,然后仔细打量起来,这确实是一张令他讨厌的脸,不过也确实让他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令他郁闷的是,他又始终想不出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张脸。 萧虎将头抬起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然后急忙低下脑袋,在低头的间隙,他还趁机扫了巴图温一眼,哪知刚好扫见这人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王老头儿急忙稳住心神,立即提高了声音“王子殿下,小的这边已经完事儿了,我们走吧。” “你他娘的鬼叫什么,吓老子一跳。”巴图温生气地骂了一句,然后指着萧虎,问“这人是谁?” 王老头儿立即强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看着萧虎淡定地回答“王子说的是他呀,那是小的的大孙子。我那儿子儿媳每天忙这忙那的,也没工夫管他,我就将他带在身边,不仅能看着他,还能顺便让他开开眼界长长见识。”说完“呵呵呵”得发出一阵干笑。 “我以前见过他吗?”巴图温又问。 “没,应该,应该没有吧。”王老头儿只感觉心脏一震,差点从嗓子眼跳出来,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解释“我们都是无足轻重的斗米小民,怎能入得了王子的法眼,我想,王子应该是认错人了吧。” “说的也是。”巴图温点了点头,不过心中的疑问还是没有打消,又自顾自地嘀咕起来“可是,我还是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第144章 神秘女人 王老头儿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拼命地思考着应对之法,就这短短的一瞬间,他整个额头又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突然,一道灵光猛然闪进脑海,他立即开口“这孩子自打学会骑马就一直跟着我,我自己都记不得这是他第多少次来草原了,若说以前来的时候,王子殿下碰巧见过我们,恐怕也不无可能啊。” 听了这个解释,巴图温终于释然了“这倒是说得通,看来应该就是这样了,好了,咱们走吧。”扔下这一句话后,便率先离开了。他本就是个不爱动脑子的人,既然找到了原因就不再去想了。 王老头儿猛松一口气,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脑门上早已挂满了汗珠,急忙抬起手臂,神不知鬼不觉地用袖子擦掉,然后才安心跟上去。 王老头儿的解释固然巧妙,但最终让巴图温释然的主要原因还是他的自信,他压根儿就不相信眼楚国的守边小卒敢跑进草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前,更不相信眼前这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糟老头子敢怀有什么不轨的举动,所以才一直没往深处想。要不然这一关,王老头儿一行人还真不一定能过得去。 刚才巴图温对着萧虎指指点点的一幕被李元吉瞧得真真切切,尽管他听不懂这人和王爷爷之间的对话,但想都不用想肯定跟萧虎有关,他既紧张又害怕,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现在见那人终于离去,这才长舒一口气,感觉胸口上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转头看着萧虎,见这人还在那儿提心吊胆地低着头,一副做了天大错事的模样,心中不禁一乐“这人!终于知道害怕了。”然后便慢悠悠地开口提醒“喂,人都走啦。” 不知是被吓破了胆还是没听见,李元吉这话说了好半天,萧虎依然无动于衷,依旧低着脑袋,身体似乎还在轻微地颤抖个不停。 见此情形,李元吉立即伸手在他肩膀上猛地一拍“喂,小病猫,干啥呢,吓破胆了吧。” 萧虎身体突然一震,吓得猛一激灵,然后偷偷转过脑袋,焦急、不解地看着李元吉,脸上挂满了恐惧。 见萧虎这副怂样,李元吉不禁“哈哈”一乐,然后一边乐一边打趣“哟,怎么吓成这熊样了,平日里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哪儿去了。” “你疯啦,那人正看着我呢。”萧虎急忙压着声音解释。 “你可真是笨的可以,快抬起你那榆木疙瘩好好看看吧,人都走了半天啦。”李元吉懒得再逗他,憋着笑提醒。 听了这话,萧虎这才鼓起勇气稍稍抬起脑袋,先用余光偷偷往前面扫了一下,见人真的都走了,这才大松一口气。他立即坐直身体,不停地拍着胸脯,自言自语“他奶奶的,真是吓死老子了,真是吓死老子了。” 等完全缓过了神儿后,又一脸的不解,急忙问“我刚才明明瞧见那人在看我啊,怎么走了?难不成是没认出来?” “你还希望他认出你不成?”听了这话,李元吉没好气地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才开口解释“我见那人用手指着你和王爷爷说了好久,我猜他应该是怀疑你了。” “是吗!?”萧大吃一惊。 “我见王爷爷解释了好一会儿他才离去,肯定是王爷爷找了一个巧妙的理由给搪塞过去了,要不然咱们这会儿恐怕已经露馅儿了。”说到这里,李元吉也感觉一阵后怕,觉得后背一阵阵地发凉。 “呼!”萧虎又长舒一口气,“看来下次回去得给我爷爷多烧几炷香、多磕几个头了。” “这跟萧大将军有什么关系?”李元吉十分不解。 “怎么没关系,刚才发现那人在看我的时候,我的心都快吓出来了,肝胆都在颤抖。我看实在躲不过去了,就一直默念‘爷爷,保佑我吧。爷爷,保佑我吧。’你看,还真管用。”萧虎开心地解释起来。 听了这话,李元吉感觉一阵无语,然后咧咧嘴“那你更需要给王爷爷磕一个,要不是他给你打掩护,你这脑袋恐怕早就搬家了,哪还有机会去求你的亲爷爷。” “没错,没错,也应该给王爷爷磕几个。”这一点萧虎倒是完全同意。 这时一队契骨人挤过人群,走了进来,这些人清一色都是女人,每人怀里都抱着一张羊皮毯子。走进来后,她们先在前面的空地上一字排开,然后从中走出一个差不多有三十岁的中年妇人。这妇人看了看眼前的私盐贩子,也不知道谁是领头的,便直接张嘴,乌哩叽哇地喊起来。 等她喊完,李元吉一行人顿时面面相觑起来,因为没一个人能听得懂她喊的到底是什么,都只能呆呆地愣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等了半天,见这群私盐贩子依然跟呆头鹅一样站在那里,这契骨女人又把刚才那些话重复了一遍。不过这次她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比划着,显然是意识到这群私盐贩子听不懂她们的草原话。 看了这妇人比划的手势,李元吉这才明白其中的大致意思原来她是让我们拿盐过去交换毯子啊。明白后立马转身打了个“下马,交换物资”的手势,然后便率先跳下马。 其实他带来的那袋盐在铁勒部就已经交出去了,而且交接的人还是铁勒部小公主,他这次下去只是去看住场面而已。 因为两边的人都不懂得对方的话,所以自然免去了场面上的寒暄,直接进入交易流程。而且交换过程也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大伙儿将盐送出去,然后接过毯子,扛回来,万事大吉。 那些契骨女人接过盐袋子后,脸上立刻笑开了花,有好几个已经急不可耐了,立即解开袋子,用指头沾了一些盐粒放进嘴里。 见此情形,四周围观的契骨百姓立即“嗡”得一声围上去,仿佛不看上一眼那宝物就会飞走了一样。 看来在这草原上盐还真是个好东西啊,李元吉一阵感慨。 见人群争先恐后地围过来,李元吉大吃一惊,赶紧转身往回走。哪知身体刚转过来,只觉眼前一黑,“砰”得迎面撞上一个正着急忙慌跑过来的一个人影。 那人的身形并不健壮,被撞后立即踉踉跄跄着向后急退而去,最后“噗通”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李元吉大惊失色,赶忙冲上前去,一脸惶恐地搀住那人的手臂,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过毛躁了,没看清楚路。”可等看清那人的脸时,顿时感觉身体猛然一震,这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相当面熟的女人,他刚才才见过的,就是那个站在人群中,让他感觉格格不入,长得特别像楚人的那个女人。 就在李元吉愣神的工夫,那女人已经坐了起来,然后就着他的胳膊顺势发力,看样子是准备站起来。可就在她这将起未起之时,就在她距李元吉最近的一瞬间,突然凑到李元吉的耳朵上小声地说了一句话“西北角,火炉旁。”说完这话后,她快速起身,迅速钻进了人群,消失地无隐无踪。 李元吉如遭晴天霹雳,立即呆愣当场。没错,这是楚国话,他听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刚才道歉的时候,他还一脸的着急、担忧,生怕人家听不懂他道歉的话,生怕这事闹大,生怕毁了王爷爷的计划。但结果实在出人意料,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女人不光能听得懂他的话,而且还会说!听口音还是地地道道的楚国话。“难道她是楚人!?”他的脑海里立即蹦出这个想法。 但是她为什么要跟我说这话?李元吉百思不得其解,急忙回头看向人群,不过哪里还能找得到她的身影。 “西北角,火炉旁。”李元吉心中默默地念着,这时又突然想起王爷爷临走前的那番奇怪的交代“不要惊讶,不要慌张,不要说话,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要保持镇定,不要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闪出一道灵光,他立即抓住那道若有若无的思绪,于是赶紧散去脸上的慌张与震惊,转身往回走,来到马边,“嗖”得跃上去,然后一脸平静地看着前方吵吵闹闹的人群,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知道这肯定就是王爷爷说的“山人妙计”了,她之所以撞过来,肯定是故意而为的,目的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将探查到的情报悄无声息地传递出去。至于为什么会选择自己,这会儿他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了,很显然是因为自己头上的这支钗子。虽然它看起来只是一个造型稍显奇特的普通木钗,但实际功能肯定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现在终于能确定这木钗的作用了,这就是一个信物,就像官家佩戴的鱼符,是一个确认身份的信物。 而那句“西北角,火炉旁”就是要传递给王爷爷的消息了,它又是什么意思呢?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是一个地址,还是另有一层深意?他不知道,也想不出来。不过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这些隐藏在地下的隐秘,知道它非常非常的重要,于是才赶紧跑回来,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这里人多眼杂,说不定还有契骨暗梢,他可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要不然,王爷爷的苦心经营、精心谋划就要毁于一旦了。 第145章 疑问重重 检查过手里的盐后,那些契骨女人便在一众百姓的簇拥下欢天喜地地离开了,很显然,这些盐她们相当满意。 这时天色渐黑,最后一批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了,只留下李元吉一行人孤零零地站在这片漆黑的空地上。 看着从四周的帐篷内露出来的点点亮光,萧虎立即愤愤不平地抱怨起来“他奶奶的,这帮人倒好,看完热闹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好歹也给我们安排一下啊。” “就是,黑灯瞎火的任由我们站在外面,不管也不问,这契骨人也忒不够意思,跟铁勒人比起来真是差远了,就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不过分。都生活在同一片草原上,这做人的差距咋就如此之大。”萧虎刚抱怨完,另一个“伙计”又气冲冲地接过话题。 “这人的好坏善恶啊,都是刻进骨子里的,和他吃什么、喝什么、生活在什么地方没有任何关系。” “你小子说的太对了,要不然就一墙之隔,怎么就一个和善热情,而另一个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呢。别的尚且不说,就说咱们现在的处境,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试问,什么样的主人才会如此对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时间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开启了对契骨人的口诛笔伐。 不一会儿,一阵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饭香从四面八方飘飘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他们无比熟悉的烤肉的浓郁味道,众人精神猛然一振。这浓浓的肉香一入鼻,他们立即回想起昨天夜晚的那顿饕餮盛宴,“嘶”,一些人忍不住猛吸了一口香气,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副回味无穷的痴迷表情。 “哎,你们说咱们今天有没有机会再吃一次烤全羊大餐。”一个“伙计”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一脸的憧憬。 听了这话,站他身边的“伙计”立即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没好气地提醒“喂,快醒醒,这天才刚黑呢,就开始说梦话了。” “赶紧睡吧,梦里啥都有,不光有肉,还有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另一个“伙计”也赶紧打趣。 “哈哈哈”,此言一出立即引来一阵哄笑。 “让契骨人烤肉给咱们吃,你还真是想瞎了心了,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与这个比起来,若说契骨人把咱们给烤了,当羊肉吃,我相信可能性还稍微大一点。”一个“伙计”漫不经心地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 “我也相信,以他们茹毛饮血的性子,我估计把人烤着吃还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另一个“伙计”赶忙附和。 才刚消停一会儿,众人又愤愤地开启了一波新的口诛笔伐。 这两场口头讨伐李元吉都没参与,一来他依然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根本没有心思逞口舌之快。二来他正在悄悄地观察着四周的风吹草动,王爷爷既然将如此重要、如此机密的事情交给他,他感觉自己不能辜负王爷爷的重托,他要竭尽全力,确保计划顺利实施。 还别说,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猫腻,前面不远处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这几个黑影就躲在前面那个帐篷的后面,时不时地偷偷冒出头朝这边看一眼。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回家,依然鬼鬼祟祟地藏在那里,意图不言而喻。 趁那几个鬼鬼祟祟的脑袋又缩回去的空档,李元吉急忙回头小声提醒“大家注意,那边有人在监视我们。” 听了李元吉的话,众人心中大惊,刚才确实有些大意了,要知道这里可是真正的狼窝,稍不留心就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发泄怨气,实在不应该,于是立即闭上嘴巴,恢复了十二分的戒备神情。 从巴图温的帐篷出来,王老头儿立即火急火燎地往回赶,天已经黑了,他还不知道李元吉有没有收到消息,这可是计划中的重要环节,直接关系到行动的成败,容不得出现半点纰漏,要不然这趟就算白跑了,想着这些他不禁心急如焚,立即扬鞭打马,速度陡然加快。 等他赶回来时,围观的群众早走得干干净净,偌大的场地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他的“伙计”孤零零地站在中央。 他立即打马冲到李元吉身前,直接开门见山“怎么样?收到消息了吗?” “收到了!”李元吉立即回答,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开心。 “好!”王老头儿猛松一口气,立即压着声音激动地喊起来“天佑我们!天佑大楚!” 听着这番莫名其妙的对话,其他人顿时愣在原地,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萧虎急忙发问“什么消息?你们在说什么?”莫非这小胖鸡私下里接受了什么秘密任务?可是我一直和他呆在一起,他干了什么我都看得一清二楚啊,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我怎么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一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 王老头儿“呵呵”一乐,得到了想得到的消息,心情也好得不得了,“等任务完成了,在好好地给你们答疑解惑,现在都下来休息一下,吃些东西,养好精神,蓄足锐气,一会儿给他们演一出好戏。”说着率先跳下马。 听了这话,大伙儿纷纷收起好奇,立即跳下马,挤坐在一起,摸出烤饼吃起来。 萧虎拿着烤饼大大咧咧地挤到李元吉身边,一屁股坐下去。 “啊!”李元吉忙抽出被压住的手,然后“啪”得在他屁股上来了一巴掌“你小子看着点,下面还有人呢。” “嘿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太黑了,看不见。”萧虎一脸的嬉皮笑脸,解释完又是一阵破口大骂“这契骨人也忒不是东西了,连火都不给咱们生一个,真是岂有此理。” “我倒是觉得没火也挺好,看他们还怎么盯咱们的梢,急死他们。”李元吉一脸的无所谓。 “有人在盯梢吗?”王老头儿立即警觉起来。 “有,就在那边。”李元吉朝指了指前面的帐篷,又想到这黑灯瞎火地王爷爷不一定看得着自己的手势,所以又凑近了一些“就在正前方的那个帐篷后面。” 王老头儿看了看前面的帐篷,问道“几个人?其他方向还有吗?” “感觉有三四个人,其他方向没发现。” “你说的没错,没火对我们而言确实是好事,这黑灯瞎火的正好给我们打掩护。更难得的是今天还没有月亮,嘿嘿,当真是杀人越货的良辰吉日。”王老头儿一脸的开心,然后压低了声音,问“你收到的消息什么?” “西北角,火炉旁。”李元吉一字不落地将收到的消息重复一遍。 “西北角,火炉旁。”王老头儿默念一遍,心中已经了然,然后压着声音命令道“大家赶紧吃点东西,然后抓紧时间休息一下,等到下半夜,就正式开工。” 听了这命令,众人立即将烤饼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是期待。 “这应该是地址吧。”萧虎立即扑到王爷爷和李元吉中间,小声问起来。 “嘿嘿,你小子倒是不笨。”王老头儿轻声夸赞。 “王爷爷,小胖鸡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又是怎么得到的?给我讲讲呗。”萧虎嬉皮笑脸。 “臭小子,夸你两句就立即得寸进尺,给我滚回去,老老实实吃东西。”王老头儿赶紧板起脸。 “小气!”萧虎立即坐回去,一脸的忿忿不平。 吃完烤饼,大伙儿就地铺好羊皮毯子,往上一躺,开始养精蓄锐。 “这契骨人真是坏到根儿了,人比不上铁勒人,连毯子都差了一大截,什么玩意儿。”一个“伙计”刚躺下,又急忙坐起来,摸了摸被硌得发疼的后背。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将手伸过去摸一下,然后又摸摸自己这张从铁勒部换来的毯子,立即附和“还真是,我这张毯子细腻如油,摸起来丝滑如水。你那摸着跟沙子一样,都有些硌手了,跟地上的杂草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对,我这也是。” “我这个也是。”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奋,纷纷响应。 “嘿嘿”,王老头儿乐了,然后低声安慰起来“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忍忍就过去了,都快些睡吧,休息要紧,欠我们的,一会儿我们连本带息全收回来。” 这话大家感觉特别在理,然后也不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安安静静地躺下去。 不过躺了很久,也没有一个人能安然入睡,都在那里翻来覆去。又过了一会儿,大伙儿还是毫无睡意,于是也干脆不睡了,纷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俗话说的好“近乡情更怯。”游子返乡往往都会生出复杂的感觉,更别提这更远、更危险的“狼窝”了,而且眼看着就要行动了,这会儿还能“呼呼”大睡的,心脏没水缸大肯定不行。 也不知道到底翻了多少次,萧虎还是睡不着,眼睛只要一闭上,就立即忍不住胡思乱想待会儿能顺利找到那几个叛徒吗?能顺利除掉他们吗?除掉他们后能顺利脱身吗?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不停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越想越纠结、越想心里越是烦躁,于是伸脚踢了踢李元吉,小声问“喂,睡着了吗?” “没有。”李元吉轻轻回答。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欸,那个消息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得到的?咱两一直待在一块儿,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沉默了片刻后,萧虎又想起了这个问题,不搞清楚他当真觉得憋得浑身难受。 “不是说了嘛,等任务完成了就给你们解释,急什么。”李元吉不耐烦地转过身。其实他心中的疑问一点都不比萧虎少那女人到底是不是楚人?是怎么潜入到防范如此森严的契骨部的?是怎么在这里生存下去的?又是怎么弄到消息的?......一个个的问题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闪来闪去。 第146章 大买卖 “你!你拽什么拽,小爷还不想知道呢。”见李元吉这个态度,萧虎有些不开心了。 “你真想知道?”王老头儿突然开口。 “当然了,王爷爷快告诉我。”听王爷爷发了话,萧虎精神大振。 “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惜现在还不到时候。”王老头儿“嘿嘿”一乐,脸上满是坏笑。 爷要睡觉了,今后你们就算求着告诉小爷,小爷也不会听了。”听出王爷爷在拿自己寻开心,萧虎立即捂住耳朵,这回是真生气了。 “嘿嘿”,王老头儿乐了,“其实很简单,不过现在还不能说,要不然就不灵喽。”其实他也是思来想去地无法入睡,听见这两小子在聊天,一时兴起正好出言逗逗他们,解解闷儿。 其实,那句“事后给大家答疑解惑”就是缓兵之计,这句“说了就不灵”也很明显是信口胡诌,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将这些隐秘之事说出去的打算,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们的工作与铁石骑军完全不同,铁石骑军存在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活得光明正大,打仗也打得光明正大,打赢了还可以得到正大光明的嘉奖。但是王老头儿不行,那些常年隐藏在敌人老巢内的谍子更不行,自从他们走上这条不为人知的道路,便等同隐匿进了无边无尽的“黑暗”,他们的行动,任务都必须在“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对他们来说,公开就意味着死亡! 王老头儿并不是不相信这些年轻骑卒,只是隐瞒,或者是善意的欺骗更保险。对局外人而言,他们的经历其实就像是一个一个的故事,充其量是个惊心动魄的、引人入胜的好故事。听完这些故事,或许能让听众惊为天人,发出阵阵赞叹,但是,他们恐怕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的波诡云谲、刀光剑影,更不知道这每一个故事的背后都关系着一条,甚至几十条人命。 这就是他不打算透露真相的原因,不仅因为保密,也因为大家本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而且他还准备事后好好敲打敲打李元吉,让这件事成为永远的秘密。 “你们想知道巴图温那小子找我干什么吗?”感受到气氛有些沉闷,王老头儿便主动挑起话题,一个新话题。 “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萧虎拒绝得干脆利落,很显然还在气头上。 “噗嗤”,李元吉直接笑出了声。 听了这动静,萧虎立即伸腿赏了李元吉一脚,因为他感觉这笑声有些刺耳。 王老头儿“嘿嘿”一笑,自顾自地说起来“那小子打算跟我做一笔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立即终止缠斗。 “他想让我给他们偷运一些生铁。”王老头儿语气冰冷。 “运生铁做什么?”萧虎很好奇。 “你是猪脑子吗?”听了这个问题,李元吉立即不客气地骂了一句。 “哦,我知道了,他们要拿生铁锻造兵器。”被骂后萧虎倒是立即开了窍,“你没答应吧?”又急忙发问。 “答应不答应还有什么意义?反正过了今晚,我也再没有机会来这边了。”王老头儿漫不经心地回答,“要不是中途有人多嘴提醒,我差一点就从那蠢蛋口中套出他们的生铁来源地,哎,可惜了,太可惜了,差一点就套出来了。”说着他猛挥起拳头,在地面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痛心疾首,恨之入骨。 “他们也有生铁吗?”李元吉立即问。 “当然有,要不然他们的兵器是怎么来的。” “那他们为什么还让我们偷运呢?”李元吉又问。 “这个他倒是没有明说,不过从话里面我倒是猜出了个大概,他们的生铁来源地距这里应该比较远,运送一次费时费力,极不方便。而最近他们正在摸索我们的铸铁灌钢之术,急需一些生铁原料,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了我们的身上。” “哎,就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我要能弄清楚他们的生铁来源。”他又捶了一下地面,心里始终无法释怀。 “知道了又能如何?据我所知,我们大楚并不缺铁,也没必要去抢他们的吧。”萧虎有些不解。 “榆木疙瘩!”王老头儿气得不轻,要是换个地方,他现在肯定要爬起来狠狠地敲打敲打萧虎的脑袋,不过此时此地也只能恨恨作罢。随后咬着牙痛惜、不甘地解释“一旦找到了他们的生铁来源,或者是铁矿,咱们就可以杀过去,不管是抢了还是砸了,对他们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无异于釜底抽薪。失去了铁的来源,别说兵器了,到时候他们恐怕连锅都造不出来,就如同被砍了手臂,还拿什么跟我们拼命。” 听了这话,李元吉、萧虎恍然大悟。 见王爷爷这般自怨自艾,李元吉立即献计献策“要不我们再摸过去打探一下?说不定刚好能听到这方面的消息。” 王老头儿“呵呵”一笑“算了吧,你想听到就恰好能听到,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看还是歇着吧,接下来的行动才是当务之急,不容有失,所以不可再节外生枝。”说完便不再说话了,直接闭上眼睛。 李元吉、萧虎也立即闭上眼睛,不再多说话,省得浪费心神,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时间是个喜怒无常,让人捉摸不定的东西,你越是开心,它越是走得快,你越是焦急,它越是走得慢,总是反其道而行之。 李元吉此时此刻的感觉正是如此,他翻过来转过去就是睡不着,每隔一会儿便睁开眼看看躲在云层中的月亮,他感觉很奇怪,这月亮好像一直没有挪过窝儿,就始终呆在那个地方。这个夜晚好漫长啊,他烦躁地想着,然后又赶紧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快点睡,快点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终于睡着了,但是又感觉有些不对,因为他好像还能依稀察觉到自己的大脑还在运转着,似乎在胡思乱想着什么,不过,它到底在想什么?他又丝毫感受不到。 就在这半睡半醒间,他突然察觉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膀,然后一个劲儿地摇,于是立即睁开眼睛。 他刚要开口,就看见一只大手突然伸过来,快速按住自己的嘴巴。然后便听见王爷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快起来!时辰已到!去把其他人都叫起来,记住!动作轻些!千万别闹出声响!” 听了这话,李元吉精神猛然一振,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知道行动终于开始了! “你去把那边的人叫起来,我负责叫这边的。记住!千万不要弄出声响!”丢下这句话后,王老头儿便转身朝后面摸索过去。 李元吉立即坐起来,抓住旁边萧虎的手臂,轻轻地晃荡,一边晃荡还一边在他耳边轻喊“喂,小病猫,快醒醒。” 不过这么小的声音简直就像挠痒痒,萧虎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耳朵,然后翻了个身继续闷头大睡。 李元吉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干脆一把捂住他的鼻子、嘴巴,“砰”得往他肩膀上打了一拳。 “呜”,萧虎立即从梦中惊醒。 “别出声,快起来,行动开始了。”李元吉急忙出声提醒,然后立即放开他,飞快地爬向下一个袍泽。 虽然已经睁开眼睛,但萧虎依然感觉有些发蒙,看了看李元吉匆匆离去的身影,又抬起睡眼朦胧的眼睛,看着天空。天上浓云密布,绵延千里,就如一张巨大的羊皮毯子。月亮就被这张巨大的毯子包裹着,只能依稀露出一圈淡淡的轮廓。四下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连虫鸣鸟叫都没有,让人感觉有些压抑,有些恐惧。 没一会儿,大伙儿都被叫醒了,这才睡了多久,好像连一碗茶的工夫都不到,有的人好像才刚刚闭上眼睛,不过并没人因此感觉到恼怒、困顿,反而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上去精神抖擞、格外亢奋。 王老头儿将所有人聚到一起,压着声音吩咐“所有人分成三组,左边这组和右边这组等会儿跟着我去寻找叛徒,完成锄奸的任务,剩下的一组负责牵马,任务一旦完成,立即上马走人,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众人回答地极其整齐,声音虽小,却裹挟着磅礴的气势。 这会儿他们已不再是贩私盐的小伙计,而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铁石骑军。 “好!”清楚地感受到大伙儿身上散发出来的赴汤蹈火的气息,王老头儿大受震动。随后依次拍了拍紧挨着自己的几人的肩膀,沉声下令“其他人按兵不动,你们五个先跟我来,行动之前,咱们先练练手,小试牛刀。” 听了命令,李元吉、萧虎立即抓紧了单刀,跃跃欲试。 “准备好了没有?”王老头儿紧紧地盯着这五个小年轻,那犀利的眼神中仿佛闪着慑人的亮光。 “好了!”五人齐齐回答。 “走!”王老头儿立即站起身,率先朝那个帐篷摸过去。 李元吉几人赶紧跟上去,脚步极轻,但极其坚定。 第147章 牛刀小试 几人在帐篷前停下脚步,王老头儿转身将几个小家伙儿拢到身边,抬起手臂,轻快利索地挥动着“兵分两路,一路左,一路右,从两边包抄。” 看到这无比熟悉的手势暗语,大伙儿立即心领神会,然后迅速兵分两路,从帐篷两侧向另一边包抄而去。 看着几个小子转身就要走,王老头儿赶紧张嘴,哪知声音还没喊出口,几人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他本想将李元吉、萧虎两人留在自己身边,没成想这两个家伙好像有些急不可耐了,不等他说话就跑得没影了。“也好,这样或许成长得更快一些。”他这么想着。 摸到帐篷边,李元吉立即转身,将后背紧紧地贴在帐篷的外壁上。“接下来该怎么做?直接走过去吗?”他突然犹豫起来,于是忍不住回头向后看。跟着他身后的是便萧虎、齐欢,这两人都比他年长,特别是齐欢,大了他足足五岁。他瞪大了眼睛,满是希冀地看着他们,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给他指点迷津。 萧虎、齐欢哪能看出李元吉真实所想,还以为他在询问自己的准备状态呢,于是立即抬手比划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而且还摆出一副跃跃欲试、唯你马首是瞻,任你任意调遣的架势。 见此情形,李元吉只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顿时漏了半拍,全身的神经立即紧紧地绷了起来。“刚才一冲动,跑到了最前面,现在好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心中暗暗后悔,只觉得骑虎难下。 又想到现在执行的可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稍有不慎,轻则葬送袍泽的性命,重则影响大楚的命运,心里便“咚咚咚”地打起了鼓。他感觉自己的双脚好像突然绑上了千斤的重物,沉重无比,想挪却怎么也挪不动。 见李元吉全身僵硬,一脸得紧张,萧虎终于发现了异样,赶紧伸手在其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凑上去轻轻耳语“后面有我们,那边还有王爷爷,别怕!”其实他也就说得轻松,心里可不比李元吉强多少。 听了这话,李元吉赶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慢慢地安慰着自己“砰砰砰”乱跳的心脏。 待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猛地睁开眼睛,悄悄伸出脑袋,往前面瞅了一眼,前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又侧耳听了一下,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于是便鼓起勇气向前挪了几步。 迈出了第一步,李元吉突然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难,于是走得稍微快了一些,当然脚步控制得相当好,没发出半点声音。 刚来到帐篷中间,一阵若有若无、时高时低的响声突然从帐篷后晃悠悠地飘过来。他立即停下脚步,猛然绷紧身体,手中紧握的单刀也不由自主地抽出一小半。 “怎么了!?”萧虎一脸的紧张,立即将手里的单刀举到了胸前。 “有动静!”李元吉没有说话,指了指前面,打了个手势。 萧虎立即竖起耳朵,果然,确实有声音,看来帐篷后确实有人。 “怎么办?”他赶紧挥手比划,这时哪里还敢说话。 李元吉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只得老老实实地呆着,他没意识到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豆大的汗珠。 “你听,声音好像有些奇怪。”萧虎又听了一下,然后赶紧打手势提醒。 李元吉赶紧再听,声音一起一伏,果然有些异常。 “欸,听明白没有,好像是呼噜声。”这时萧虎也懒得再打手势了,直接凑到李元吉耳边轻声轻语。 确实是呼噜声,李元吉终于听出来了,而且他还听出后面绝对不止一个人。云九小说 “哈哈,天助我也,这帮狼崽子真是够可以的,就这还跑出来盯梢。”萧虎一脸兴奋。 李元吉立即回身轻轻捶了他一下,作为对他咋咋呼呼的惩罚,因为现在并不没有确定后面到底有几个人,更不能确定有几人睡觉,几人清醒,说以万不能轻举妄动。现在双方距离这么近,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惊蛇,满盘皆输。 “走吧,咱们再轻一点,再小心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见李元吉犹豫不决,萧虎赶紧轻声提醒,“别忘了那边还有王爷爷,没准他们现在已经走过去了。” “的确如此,也不能在这里耽搁得太久,要是赶不上王爷爷的节奏,这包抄也就没有意义了。”想到这里,李元吉立即对身后的两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小心翼翼地伸出脚,一步一步地向前挪。 这一小段路绝对是李元吉长这么大走过的最小心、最谨慎、最惊心动魄的路,就这几步远的距离他感觉自己好像走了半辈子。 来到帐篷边缘,他小心收脚站定,又对着后面的两人比划了个“不要轻举妄动”的手势,然后竖起耳朵,小心、认真地聆听。在这里,他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后面所有的动静,呼噜声、磨牙声,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了一会儿后,他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狂喜,因为通过这杂乱的声音,他已经可以分辨出后面的人数,人数和他之前的观察基本一致,只有三个。 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还是得亲眼确认一下才能放心。于是便缓缓蹲下身,双手撑住草地,将身体探出去,偷偷摸摸地向后面窥视。 今夜已经够暗了,可帐篷后还背着月光,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他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不过好像已经足够了,他看到了三个黑乎乎的人影,此时他们正半坐半躺地靠在帐篷上,脑袋几乎耷拉到了胸脯上,看样子睡得正香。 看清了情况,李元吉赶紧收回脑袋,把自己探查到的情况全都比划了出来。 “好机会啊!”萧虎,齐欢很是兴奋。然后立即打手势催促“还等什么,赶紧干吧。”看起来已经急不可耐了。 李元吉又伸出脑袋观察了一下,他也觉得这个机会不错,那边是三个人,这边也是三个人,三对三,不多不少。只不过,他无法确认王爷爷三人的位置,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萧虎知道李元吉在想什么,还是出言相劝“欸,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万一这三人醒过来,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我也觉得可以。”齐欢也急忙比划。 李元吉感觉这话很在理,便一咬牙,下定了决心。他立即转过身,一脸严肃地盯着两人,眼中闪着冷冽的寒芒,然后依次指了指自己,萧虎,齐欢,比划着“咱们三人,从右往左,一人一个,出手务必小心谨慎,只能成功,不许失败。” 看了这手势,萧虎、齐欢立即齐齐点头,虽然没有声音,但依然带着难以掩饰的腾腾杀气。 “行动!”李元吉大手一挥,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三人缓缓抽出单刀,将刀鞘小心地放在草地上,再咬住刀身,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帐篷后爬去。 帐篷后,三个契骨暗哨仍在呼呼大睡,呼噜震天响,完全不知道死亡的危险正一步一步地逼近。 李元吉三人越爬越近,越爬越近,近到已经完全可以看清这三个契骨暗哨的妆发和衣服的颜色。三人中就数中间这暗哨的呼噜打地最响,很显然睡得最沉,边上两人的声音稍微小一些,但也不遑多让。 李元吉径直从前两个契骨暗哨身前爬过,一直爬到最后一个暗哨身前,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回头看了看。 萧虎、齐欢也已经到位,他们也正看向李元吉,显然是在等最后的出手信号。 李元吉握住刀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左手向前一挥,发出了这个信号。 三人立即齐齐靠近契骨暗哨,然后猛然立起,“嗖”得扑上去,一把按住他们的嘴巴,同时右手紧握的单刀飞速跟进,狠狠地插进了他们的胸口。 这三个契骨暗哨猛然惊醒,虽然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猛烈的剧痛已经迫使他们下意识地疯狂地挣扎,甚至拼尽全力发动了反击。 李元吉三人立即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压住他们的嘴巴,右手再次发力,直接将单刀完完全全捅进去。 这些暗哨其实也都是契骨骑卒,个个身强力壮,拼起命来也不容小觑。其中就数李元吉下手这个最为彪悍,先伸手使劲地拉扯捂在自己口鼻上的手掌。见拉扯不动,又抬臂猛烈地砸向李元吉的胸口,只砸的李元吉的胸口“咚咚”作响。 李元吉忍着剧痛,“噌”地拔出单刀,然后再次发力,“噗”,又将单刀捅进他的胸膛。 这暗哨继续反击。 李元吉再次拔刀,再次捅进去,毫无俱意。 “呜呜呜”,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三个契骨暗哨的反击越来越慢,也越来越无力。过了片刻,他们最后一丝气力终于消散殆尽,拼命挣扎的手臂也都不由自主地摔落下去。 第148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契骨暗哨的胸膛被捅成筛子后,泛着浓烈腥气的血液立即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将李元吉半条手臂淋了个正着。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湿热、黏稠,他当即不由自主地猛打了个激灵,然后便感觉汗毛倒竖,全身上下骤然起满了鸡皮疙瘩。 李元吉上过战场,也杀过人,知道血是什么样,但用这种方式杀人还真是第一次。看着契骨暗哨在自己手下痛苦欲绝,拼命挣扎,最后一点点地失去动静,这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再加上刚才结结实实地挨下的几记老拳,头脑顿时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突然陷入呆滞。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存在着一个念头不能让他喊出声,不能让他喊出声。他怔怔地盯着下面契骨暗哨,手上的力气越使越大,越使越大,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人已然没了呼吸。 这时一只手掌突然从后面悄无声息地伸过来,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一下。 察觉这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正埋头“干活儿”的李元吉骇然变色,立即拔出单刀,“嗖”得站起身,朝后面猛劈过去。 哪知他才刚转过身,就感觉一阵劲风急撞过来,随后便看见一个黑影如鬼魅一般闪到身前。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持刀的手臂已然被紧紧地禁锢住,不由得大吃一惊,左手立即握成拳头,准备发动攻击。 这时,那黑影突然凑到他耳边,轻声提醒“小子,冷静点,是我。” 听了这声音,李元吉猛然惊醒,立即收了单刀、拳头,猛松一口气,他真得以为是契骨人,心脏都差点吓出来了。 其实王老头儿已经在旁边等了有一会儿了,他摸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三个孩子正提着刀,如幽灵一般半跪在这几个契骨暗哨身前。他本想冲出来帮忙,但转念一想,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自己要是贸然冲出来,吓到了三个孩子,那还得了。于是便果断选择躲在原地,等着他们出手,看着三个孩子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问题,这才喜笑颜开地走过来。 “好小子,真是好样儿的,当真让我刮目相看。”王老头儿亲热地拍了拍李元吉的肩膀,压着声音毫不吝啬地夸赞起来。 夸完李元吉,他又赶紧走到萧虎、齐欢身前,这两孩子也一样厉害,一样没让他失望,他自然也要大大地夸赞一番。 李元吉回头看了看被自己杀掉的契骨暗哨,只见这人一脸的狰狞,嘴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只感觉后背一阵发麻,紧接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他又抬起两只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感觉一阵后怕,不过随后而来的便是兴奋、喜悦、开心。 在确定了这三个暗哨死得不能再死了,就算大罗金仙降世也无力回天后,六人立马折返回去,这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要干的事才是此次草原之行的“重头戏”。 在王老头儿的安排下,两队人马一左一右朝着部落的西北方搜过去,这样做自然是想扩大搜索范围,缩短搜索时间,因为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时间比性命还要宝贵。 第三队只负责牵马,这个时候马已经不能再骑了,所以必须单独安排人看着,任务完成了还得靠它们跑路呢。千万不要认为牵马就很简单,为了不影响前面的人执行任务,不能跟得太近,为了及时逃跑,又不能落得太远,更重要的是还得想方设法让马匹保持安静,这可能比杀人还麻烦。 这次王老头儿丝毫没有让李元吉、萧虎跟着自己的打算,主动将他们安排去了另外一支队伍,他相信这两个孩子的本事,相信他们不需要自己的庇护。 契骨部并不是一个小部落,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出现难以预料的意外,众人特地加快了搜索的速度。他们的脚步很轻,小碎步挪得飞快,一个个看上去如同幽灵一般,在林立的帐篷间飞快地穿行。 放眼望去,除了帐篷还是帐篷,整个部落就跟一个巨大的迷宫。走了半天,萧虎感觉周围的环境、布局好像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心里不禁产生了一丝怀疑,于是赶紧扯了扯李元吉的手臂,低声询问“喂,你确定咱们是在往前走?我怎么感觉咱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还有,你那消息到底怎么来的,靠谱不靠谱?小心中了契骨人的阴谋诡计。” 李元吉对自己方向感有信心,确定自己没有走错,而且他也绝对相信这个消息,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相信那个以身犯险的大楚内应,相信王爷爷的布局。他相信如果萧虎知道了这其中的隐秘,也一定不会再没头没脑的瞎担心,只不过他不能解释,也没时间解释,只得充耳不闻,选择无视。 就在一行人如蛇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几个大帐篷间穿出来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叮当,叮当”的声响。听了声音,李元吉等人立即像受了惊吓的鱼一般,快速分散开,将身体隐入两侧帐篷下的黑暗。 众人猫着腰,死死地握着单刀,紧张地盯着前方,等待着契骨人的到来。然而,好一会儿过去了,前方依然漆黑如故,除了那“叮当,叮当”的声音依然在响,就再也没有出现其他什么动静。 “这不是人走路的声音。”李元吉轻轻开口。 “确实不像,像是捶打声。”萧虎也听出来了,随即忿忿不平地骂起来“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人,这个点儿了还不睡觉,莫不是疯了吧。”他自然不是关心契骨人睡不睡觉,而是担心今晚的刺杀大计受到影响。 李元吉心中一动,差点激动地跳起来“太好了,咱们跟着声音走就是了。” 听了这话,萧虎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随即兴奋地的附和“嘿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走!”李元吉立即挥手打了个手势,然后率先起身,循着声音悄悄地摸过去。 又走了一会儿,敲打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甚至还能看见帐篷后射出道道暗红色的火光,“慢!”李元吉赶紧示意众人放慢脚步,生怕弄出声响。 顺着一顶巨大的帐篷转出来,李元吉顿时发觉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面是一方不小的空地,空地的正中央立着一座足有几张桌子大、半人高的大炉子。此时炉子烧得正旺,红色的火焰“呼呼”地从炉膛内窜出来,明亮的火光刺破黑暗将周围照射得如同白昼。炉子两边各立着一个大砧子,砧子前又各站着一个汉子,此时,这两个人正拿着硕大的铁锤,往砧子上“铛铛铛”地敲打着。锤子每砸一下,都会溅起一片明亮的火花。 从侧面李元吉看不见这两汉子的容貌,只能看出他们都是中等身材,看起来还算强壮。其中右边汉子的年纪看起来稍微大一些,低着头,认真地挥舞着锤子,一言不发。 左边的汉子看起来年轻一些,也浮躁一些,还没敲打几下,便拿起钳子钳起砧子上的火红色的长铁条,仔细地打量着。片刻后,只听他重重一叹,然后摇着头将铁条扔回炉子,“砰”得砸出一阵火花,然后一脸郁闷地抱怨道“他奶奶的,还是差些火候,这玩意儿的杂志也太他娘的多了,什么时候才能打成好坯子。” 这是大楚话!李元吉心中巨震,既会打铁又会说大楚话,两人的身份昭然若揭。 躲在后面的萧虎赶紧扯了扯李元吉的衣角,立即附到他的耳朵边轻声喊“找到了,是他们,就是他们,那两个该死的铁匠!”激动的心情都快压制不住了。 李元吉急忙回头捂住萧虎的嘴巴,严肃地呵斥“闭嘴!不许再出声!” “嗯!”萧虎立即点头,就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年轻铁匠刚抱怨完,右边的年长铁匠立即开口训斥“你啊,给你说多少次了,干活的时候一定要有耐心,咱们这行本就是慢工出细活儿,没耐心如何能打出好铁?” “爹,不是我没耐心,是这玩意儿的杂质也太多了,别的先不说,光把它打出来就得十天半个月的工夫,但是,他们就给我们五天的时间,这怎么可能,这是要累死我们啊。”年轻铁匠说着愤怒地在砧子上砸了一下。 “小声点!”老铁匠惊慌地扫了一眼旁边的帐篷,然后赶紧压低了声音,斥责道“别说那么多废话了,赶紧干活儿。” 听了这话,年轻铁匠立即张开嘴,很明显还想说话。 老铁匠见状,立即瞪了他一眼。 见父亲的眼神颇为不善,年轻铁匠还是老实地忙闭上嘴,又拿起钳子,钳出刚才扔进火炉的铁条,重新放到砧子上,然后挥起锤子奋力地砸起来。 萧虎又扯了扯李元吉,用极低的声音询问“怎么办?上不上?” 现在这情况可不比刚才,刚才那几个契骨暗哨都睡死了,只要不出声儿,只管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但是,这两个人都清醒着呢,而且还站在这么亮的火光里,怎么下手?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这里还少了一个人呢,那丁三儿呢,那个罪魁祸首在哪儿呢?不把丁三儿干掉,这事充其量只算成功了一半。李元吉死死地盯着那两个铁匠,脑子快速运转着。 第149章 再偷袭 “这次的难度是稍微大了一点,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我打头阵,我绝对能神不知鬼不觉得摸过去,抹了他们的脖子。”见李元吉不说话,萧虎赶紧推波助澜,并且毛遂自荐,主动请缨。 李元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开口提醒“杀他们的确不难,但别忘了还有一个丁三儿,事情还没搞清楚就擅自行动,万一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萧虎听了一愣,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罪魁祸首,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咱们也不能一直躲在这里等着那人现身吧,鬼知道他现在在哪,说不定正在某处埋头睡大觉呢,真要这样,我们就算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也无济于事。” “等王爷爷吧,他肯定有办法。”李元吉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也不知道王爷爷在哪儿?欸,我们要不要回去找找他们?” “应该一会儿就到了,我们都能找到这里,他没道理找不到。”对于王爷爷,李元吉拥有绝对的信心。 “欸,你们看看后面的是谁。”就在李元吉、萧虎相互“咬耳朵”的时候,齐欢在后面分别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李元吉回头一看,立即兴奋得不得了,那不正是王爷爷嘛,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见李元吉、萧虎回头,王老头儿立即抬手比划“你们三个快过来。” 李元吉、萧虎、齐欢立即手脚并用得往后爬。 等三人爬到身前,王老头儿“呵呵”一笑,压着声音又是一番称赞“好小子,来得倒是不慢。” “王爷爷,快看,快看,那两个铁匠就在前边。”李元吉立即开口,语气里满是激动、兴奋。 “嗯,我已经盯了好一会儿了。”王老头儿轻声回答。 “好一会儿?王爷爷你已经来了吗?我们怎么没看见。”萧虎一脸的惊讶。 “嘿嘿,看那边。”王老头儿指了指右边不远处的一顶帐篷。 听了这话,李元吉几人赶紧转过脑袋,乍看过去,除了一顶半隐在黑暗中的帐篷,他们什么都没看见。不过,只要定睛观察,还是可以发现一些异样,在那帐篷下的阴影里似乎隐匿着一排微不可察的黑影。 原来他们已经在那里藏了半天了啊,李元吉感觉有些好笑。 “王爷爷,现在该怎么办?”萧虎没心思管那么多,直接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确实不好办。”王老头儿缓缓开口,停顿了一下后又继续补充,“罪魁祸首丁三儿还没有现身,我们也不知道他的位置,不能贸然出手。现在,这两个铁匠就是寻找丁三儿的唯一线索了,万不能失去,若不然,就真得有些麻烦了。况且那边还有人盯梢,要动手也必须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才可以。” “又有暗哨!?在哪里?我怎么没发现!”李元吉心中大惊。 “就在那顶帐篷里面。”王老头儿说着探出身体指了指炉子北侧的那顶大帐篷,“我们刚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有人掀开帘子往外面看了一眼。当然肯定与我们的出现无关,我猜测应该是监督铁匠干活儿的,不过,总归是个麻烦。” 李元吉顺着王老头儿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确实有一顶帐篷,虽然没看到有人掀帘子,但联想到刚才老铁匠说话时曾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瞄了几次,他恍然大悟。 好险!幸亏没有脑子一热就采取行动,要不然,现在就算是哭都来不及了,李元吉感觉一阵后怕。不过,虽然没有采取行动,更没有酿成大错,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他依然感觉很失望,很自责。因为自从来到这里,他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在了那两个铁匠的身上,丝毫就没有观察过周边的情况,这很不应该。 作为最积极的主战派,萧虎刚才可一直在劝李元吉采取行动,现在好了,彻底老实了,变成了一个霜打的茄子。 看着这两人的反应,王老头儿嘴角一咧,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丝毫没有纠缠这事的打算,而是指着那个帐篷神秘兮兮地开口“嘿嘿,跟我去那边走一趟,咱们先去探探底。”说完率先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往那边摸。 绕了一大圈后,王老头儿带着三人终于摸到了这个帐篷的后面。朝三人打了个手势后,便偷偷摸摸地贴上去,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李元吉三人见状,也有样学样把耳朵贴在帐篷的外壁上,知道里面有人,所以几人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弄出半点声响。 “呼,呼~”,阵阵如雷一般的鼾声立即穿过帐篷传入几人的耳朵。 又睡着了!几人很是兴奋,不由得感觉这些契骨人都很“善解人意”。 不过他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仍然认认真真地听着,这个情况还远远不够,他们需要了解到更多的信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李元吉感觉腿有些麻,准备换个站姿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叽里咕噜说话声。他赶紧停下动作,赶紧聚精会神地听起来,不过刚听了两句就猛然泄气,这才想起来,自己什么都听不懂,真是有心无力。 听见了说话声,王老头儿心中大喜,因为听人说话正是最轻松的获取信息的方式,哪怕是天南海北的胡说八道。他认真地听着里面传出来的每一句话,小心翼翼地从中搜寻着有价值的信息。 只听见一个契骨人说“这两人是懒猪转世还是八百年没睡过觉,外面‘叮叮当当’得跟催命一样,他们居然还能睡得这么香,真是服了他们。” “你懂什么,人家这是心宽体胖,哪像咱两,纯粹就是受罪的命。”另一个契骨人懒洋洋地回答。 才刚听了几句话,王老头儿便已开心地心花怒放,因为就在这短短的两句话里,他已经获取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帐篷里面总共有四个人,除却正在闲聊的这两人,另外两个已经睡着了。 王老头儿最擅长的便是在不经意间从繁复的细枝末节里挖掘出隐藏在里面的不起眼的关键信息,这就是他可以几十年安然无恙地活跃在草原上的重要原因。 这两个闲极无聊的契骨人继续聊着这家那家的家长里短,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人突然说“欸,去尿尿不?” “不是刚去的嘛,怎么又去,你小子是不是身体有什么毛病。” “放你娘的屁,什么刚去,都过了半个时辰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陪你去,你他娘的这么一说,搞得老子也想尿了。” “那赶紧的啊,别他娘地磨磨蹭蹭的。” “急什么急,等不了你就尿裤子里。” 两人斗了几句后,帐篷里突然传出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王老头儿急忙站直身体,朝身后的三人打了一个“隐藏”的手势,然后赶紧带着他们躲到帐篷旁边的黑暗里。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明所以的李元吉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扯了扯王爷爷的手臂,慌忙打手势“发生了什么事?” “不要紧张。”王老头儿只回了这个手势,然后便回过头紧紧地盯着前方。 看了这个手势,李元吉猛松一口气,紧握着刀柄的手也松了一些,他还以为是契骨人发现他们了呢。 这两个契骨人走到帐篷后也未做停留,又“蹭蹭蹭”得跑到更远的一处空地上,然后直接褪下裤子,舒舒服服地放起水来。 盯着这两个忽隐忽现的背影,王老头儿突然生出一计,然后立即转头看着后面的李元吉三人,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元吉三人先是一惊,随后又是大喜,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王老头儿拍了拍李元吉,一指左边的契骨人,又看着萧虎和齐欢,指了指右边的契骨人,随后快速站起来,踩着小碎步,快速朝那两个契骨人摸过去。云九小说 王老头儿四人的脚步极轻极快,一直溜到这两个契骨人身后依然没引起他们的注意。在他们后面两步远的地方,王老头儿给齐欢递了一个的眼神,然后两人突然默契地原地暴起,像饿虎扑食一般猛跳过去,一把捂住契骨人的嘴巴,再伸出单刀飞速一抹。 只听“噗”的一声,这两个契骨人的脖子已经被一刀划开,鲜红的血液立即从里面喷涌出来。 这一刀实在太快,快到这两个契骨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划开,还在做着无意义的挣扎,试图扯掉捂在他们的嘴巴上的大手。等他们明白过来时,脖子内涌出来的鲜血已经浸透了他们胸前的衣服,最后又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后,终于失去了动静。 确认了契骨人真的死透后,王老头儿、齐欢这才松开手,将契骨人慢慢地放倒在地。因为个头稍矮一些,所以李元吉、萧虎便成了行动的后招,不过整个过程中,他们就根本没能插上手。 “他奶奶的!这人好像尿到我身上来了。”这时萧虎突然一阵怪叫,随后立即蹦起来,一边蹦一边使劲儿地抖着被尿湿了的衣服。刚才一心想着干掉契骨人,哪里想那么多,凑得实在太近,被尿了一声还不自知。 见此情形,王老头儿、李元吉、齐欢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飞速后退,离他远远的,生怕他将尿甩到自己身上。 第150章 猫抓老鼠 被契骨人尿一身,萧虎已经够恶心、够郁闷的了,再看到三人这般反应,立马不乐意了,没好气道“欸,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都嫌弃我是吧!” 听萧虎语气不善,李元吉一声也不敢吭,生怕再刺激到他。 “好啦,现在情况危急,你小子就先将就一下,等事成后,我专门找个地方让你痛痛快快地洗一洗泡一泡,可以吧。”王老头儿赶紧出言相劝。 “哼!”萧虎重重地哼了一声,现在这种情况还真是让他有火不能发,有气没地儿撒。想到身上沾着契骨人的尿,他就感觉全身上下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更要命的是只要他稍微动一下,就可以触碰到裤腿上那片潮湿的地方,然后就感觉心中一阵恶心。 将萧虎安抚住后,王老头儿立马开口“那帐篷里面还有两个契骨人,不过正在睡觉,我想了一下,这次就不偷偷摸摸的做贼了,直接走进去干掉他们好了。” “直接走进去!?”李元吉心中一惊,赶紧问“王爷爷,他们是睡着了,可门外还有两个铁匠啊,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嘿嘿”,王老头儿轻轻一笑,然后神秘兮兮地回答“对,就是直接走进去,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假作真时真亦假,只要你胆子够大,我保证没问题。” 听了这话,李元吉先是一愣,不过随即便心有所悟,不禁暗自感叹“还是王爷爷厉害!” 王老头儿带着三人径直朝那帐篷走去,还真是走得正大光明。 四人大摇大摆地从黑暗中走出来,李元吉顺势瞥了一眼正在前方干活的两个铁匠。 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两个铁匠也正好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李元吉心中大惊,赶紧将脸转向一边,生怕被他们认出来。 其实他完全多虑了,因为那两个铁匠的胆子比他还小,看到他正看着自己,立即低下脑袋,举起铁锤,奋力地往铁条上砸。 王老头儿倒是神色如常,镇定自若,直接明目张胆地将李元吉三人领进帐篷。 “呼!”李元吉长舒一口气,刚才与铁匠对视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差点跳了出来。 缓了一口气后,李元吉三人又开始东张西望,认真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帐篷,自然是好奇无比。 帐篷中间放着一张矮桌,上面有一盏正在冒着昏黄火花的油灯。说是油灯,但长得一点都不像灯,说是碗还差不多,里面盛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 灯光不是很亮,也就刚好能将四下的场景照亮。这里面的空间还不小,不过却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很多东西,有锤子、钳子、锉刀,还有一些铁片、铁块儿什么的,看起来应该都是打铁用到的东西。 最里面铺着几张羊皮毯子,两个契骨人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王老头儿冷冷一笑,就像一只盯上了猎物的猛虎。然后收回视线,转头朝齐欢努了努嘴。 齐欢见状,立即点了点头,然后轻手轻脚地抽出单刀,一起小心翼翼地摸过去。 对付两个已经睡如死猪的人,王老头儿、齐欢自然绰绰有余,所以李元吉、萧虎都懒得过去凑热闹。李元吉绕着矮桌慢慢地踱着步,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像极了一个好奇宝宝。 萧虎则完全没有探究的心思和心情,捡起一件契骨人的衣服在自己身上左擦擦右擦擦,忙的不亦乐乎。 没一会儿工夫,王老头儿、齐欢就办完了事,王老头儿拿着一块儿从那契骨人身上撕下来的布条,一边擦着手上沾的血,一边吩咐“你们三个去门帘后躲起来,我来招呼那两个铁匠,待他们一进门,你们立即把他们给我控制起来。”说完可能是觉得没表达清楚,又赶紧强调“记住,是控制起来,千万别给我杀了,这两人现在还有用。” 听了这话,李元吉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深意,他都没看见王爷爷思考,只是随口一说,一条妙计就这样轻松地信手拈来,心中当真钦佩不已,于是立即开口称赞“王爷爷您老真是厉害,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也不过如此。” “你这臭小子不学好,年纪轻轻的就已经学会拍马屁,今后必须得加强管教才行。”王老头儿乐呵呵地笑骂起来。 “我说的可是真心话。”李元吉一脸认真。 “好啦,不要废话了,都去给我躲好。”王老头儿挥了挥手,强行终止了这个话题。荣誉、夸耀什么的他一点也不在乎,要不然也不会走上这条路。 李元吉、萧虎、齐欢立马开心得躲到门帘两侧,他们本就喜欢“猫抓老鼠”的游戏,现在抓得又是大“老鼠”,想想就能感觉到兴奋。 王老头儿走到门口,掀起门帘一角,用草原话对着那两个铁匠大喊“喂,你们两个立即给老子滚进来,老子有事要问你们。” 听了喊声,年纪铁匠立即放下铁锤,看向老铁匠,很明显老铁匠就是他的主心骨。 尽管这口音听起来有些陌生,但依然没有引起老铁匠的怀疑,他当即放下铁锤,朝年轻铁匠挥了挥手后,一起朝帐篷走过去。 两人进了帐篷,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正前方的王老头儿,这人他们从来没见过,更蹊跷地是他看起来竟然不像契骨人,他们立即呆愣当场。 “敢问......”老铁匠刚要开口,突然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风声,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自己的双臂突然被人死死地拿住,然后又往后一扭,被反剪到了背后。他立即张嘴,不过不等话喊出口,一个人影便突然窜到身前,将一个布团塞进自己最里面。 紧接着,后面的人又猛然发力,“噗通”,他不由得跪倒在地,而且感觉自己的手臂都快要断了,于是赶紧出声求饶,不过发出的只是“呜呜呜”的噪音。 年轻铁匠更是不堪,连喊都不敢喊,瞪着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地面,脸上早已失去了人色。 萧虎、齐欢跑得极快,出手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就干脆利落地搞定了,除了塞布团,李元吉什么也插不上手,搞得他很是郁闷,心想“这两个家伙,平时抢饭都没这么神速。” “饶命啊!各位大爷!饶命啊!”老铁匠痛苦地喊着,不过喊出的声音没一个人能听得懂。 听了父亲的声音,年轻铁匠仿佛才回过神,立即跟着求爷爷告奶奶,乞求饶命。 见两人不老实,王老头儿手掌微微一抬。 萧虎、齐欢见状,立即默契地拉起两人的身体。 王老头儿一个大步跨过去,对着两人的肚子“砰砰砰砰”各来了两记重脚,然后露出一脸的凶恶表情“都他娘的给老子安静点,要不然立刻割了你们的狗舌头。”说得是正宗的大楚北方方言。 听了如此熟悉的话,如此熟悉的口音,两个铁匠顿时如遭雷击,惊骇不已,都顾不上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剧痛了,立即呆愣当场,就如两块石头一样。 看到了想看到的表情,王老头儿这才满意收脚,随后冷冷地开口“老子现在就让人把你们嘴里的东西取出来,但是你们必须给老子保持安静,敢发出一个不该发出的声音,老子立马让你们的狗脑袋搬家,就像那两个契骨狼崽子一样。”说着指了指里面那两具契骨人的尸体。 两个铁匠立即顺着王老头儿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两个契骨人正四仰八叉得倒在猩红的血泊里,显然早已没了呼吸,顿时吓的浑身乱颤,要不是被人反剪着恐怕已经瘫软在地。 “听到没有!”王老头儿的语气里满是杀机。 “呜呜呜”,两个铁匠赶紧回话,意识到嘴巴还塞着东西,又忙不迭得疯狂点头,生怕眼前这人看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见此情形,王老头儿便朝李元吉看了一眼,示意他取出东西,他已经看出了这两个铁匠的深浅,他不觉得这两个怂蛋有胆子耍花儿样。 果然不出王老头儿的预料,李元吉取出布团后,这两个铁匠只是愣愣地等着,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 王老头儿又朝萧虎、齐欢挥了挥手。 两人见状,当即毫不犹豫地放开了对铁匠的控制。 失去了支撑,两个铁匠立即瘫倒在地,就像霜打的茄子,毫无生气。 “除了这里的契骨人,这边还有没有其他盯梢的人?”王老头儿立即开始审问,声音很轻,但里面夹杂的杀气不容小觑。 两个铁匠好像是还没从恐惧、震惊中反应过来,依然怔怔地趴在地上,谁也不吱声。 “既然不说话那就用不着留在这个世上了,给我杀了。”王老头儿的语气猛然一冷。 “得嘞!”李元吉“噌”地将单刀拔出寸许。 听了声音,老铁匠立即使出吃奶的力气立起身体,然后慌忙回答“有,还有,还有两个人,他们刚刚出去了,这四个人一直和我们呆在一起。” “呵呵”,王老头儿冷冷一笑,“那两个你不用担心,现在正在后面躺着呢。” 听了这话,老铁匠又是一惊,本就七上八下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第151章 开堂问审 得知这边已无其他暗哨,王老头儿便暗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重新落了回去,然后死死地盯着这对汉奸走狗,正式开堂问审“你们两个先自己说一说吧。”声音极其冰冷,里面还充斥着杀伐之气。 “你们是大楚边军吧?”老铁匠心中一动,颤颤巍巍地开口相问。 “你倒是还没笨到家。”王老头儿也懒得隐瞒。 听了这话,老铁匠整个人猛地一颤,一张老脸顿时失去了血色。虽然他已经可以大致猜出这些人的身份,但听到他们亲口确认,仍免不了惊惧万分。 年轻铁匠更是不堪,胆子都快要被吓破了,顿时感觉跪也不是趴也不是,如芒刺背,如坐针毡。他没想到大楚边军这么快就查到自己头上,更想不到他们竟会闯入这龙潭虎穴,他们会怎么处理自己?是抓回大楚,还是就地格杀?他不敢想。没一会儿,豆大的汗珠就开始顺着脸皮往下流,身体也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三魂七魄好像已经飞了一半。 “怎么?没什么要交代的吗?”见没人说话,王老头儿又冷声发问。 “噌!”李元吉又将单刀拔出寸余。 “哎!”老铁匠重重一叹,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也好像突然放下了一个如山一般重的负担,便壮着胆子如实开口“回军爷的话,小的名叫魏铁生,这是犬子魏旺,我们本是青阳城的铁匠。两个月前一个叫丁三儿的人偷偷找到了我们,说是带我们去草原赚大钱。小的明白他的企图,小的虽是一介小民,也没读过书,但也懂得保家卫国的道理。小的本......” “说重点!”王老头儿没兴趣听这些废话。 “是,是,”魏铁生连忙答应,“丁三儿放下一大箱珠宝白银,说只要跟他走一趟这就是我的,还说只要打出几把刀来,就还有五箱,甚至十箱。看到那整整一大箱白花花的宝贝,小的突然就被猪油蒙了心,被鬼了迷了心窍,就答应了。不过,小儿是无辜的,他一直反对小的这么做,是小的连逼带蒙骗到这里来的,这都是小的一个人的错,小的甘愿接受任何惩罚,只求军爷饶了小儿的性命。” 魏旺耷着脑袋正颤颤巍巍地跪在一边,听了父亲的话,立即惊讶地抬起脑袋,一脸的不可思议,一脸的茫然。看完父亲他又偷偷抬眼看向王老头儿,见这人正瞪着自己,眼神就像刀子一样犀利,又赶紧匍匐在地。 “你爹说的可是实情?”王老头儿看着,冷声开口。 “回大人话,我爹说的,我爹说的句句都是真的。”魏旺颤颤巍巍地回答,答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都怪丁三儿,都是他在搞鬼,他要是不用重金诱惑我爹,我爹怎么也不敢做出这等投敌叛国的事情。” 听了魏旺的话,王老头儿立即呆愣当场,魏铁生那么说他丝毫不感到意外,舐犊情深嘛,作为父亲,想一个人抗下所有的罪行,保住自己的孩子,他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但是这小子的一番话可就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意料,这王八羔子看似是在为自己的父亲开脱,但实际上却拐弯抹角地将自己父亲投敌叛国的罪名给坐实了,这样一来他还真就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一个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人绝对不会是好人,王老头儿坚信这个道理。所以他绝对不相信这个胆小的王八蛋是被逼的,要说其主动和丁三儿狼狈为奸,反过来逼迫自己的父亲,这个可能性显然更高一些。他冷冷地的盯着这个不忠不孝的混蛋,眼神中精光闪烁,杀机四伏。 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这位军爷的反应,魏旺便忍不住偷偷抬起脑袋,准备探查一下形势。哪知不等完全抬起头,便感觉到两道杀气腾腾的冷光直刺过来,如刀一般,直刺入脑海。他当即打了个大大的冷颤,然后急忙缩回头,瘫倒在地。 王老头儿冷冷一笑,这蠢蛋是什么货色,他一眼就看得明明白白彻彻底底,不过他现在丝毫没有兴趣,更没有时间管这些腌臜事,反正投敌叛国就该死。 “你们现在的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他再次冷声发问。 “回军爷的话,还在炼制生铁,这里的铁料质地太差,杂质太多,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来反复锻打。” 王老头儿暗自点了点头,这倒是和他之前偷听到的完全一致。 这时他脑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立即问“你们知道这里的生铁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吗?”他觉得如果能顺带着弄清楚这个问题,那这次便真得来值了。 “军爷,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而且不光我们不知道,丁三儿也不知道。有一次和那契骨王子闲聊的时候,小的就无意问了这个问题,哪知他不仅不说,还毫不留情地扇了小的一巴掌,最后警告说,要是小的再问不该问的问题就立马要了小的的狗命。”魏铁生如实回答。 “可惜了!”王老头儿暗暗一叹,然后又问“那你们有没有把我们大楚独有的炼铁和灌钢铸造术泄露给契骨人?”这问题比刚才那个还重要。 听了这个问题,魏铁生猛打了个激灵,脑袋立即低了下去,不知道是羞愧难当,还是惶恐不安,不过不管是哪个,这问题的答案已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显而易见了。 王老头儿顿时火冒三丈,气血快速翻涌,右手五指猛然发力,捏得刀柄啪啪作响。 “没有!绝对没有!”感受气氛骤然生变,魏旺立即咬死牙关,脖子一横,矢口否认。 这王八蛋到现在还不老实,当着我的面还敢偷奸耍滑,是真得死不足惜!王老头怒火中烧,“噌”得拔出单刀,就准备砍了他的狗脑袋。不过,就在动手之时,他又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于是赶紧压住这股冲动,再问“丁三儿现在人在哪?” 刚才那“噌”的一声响差点将魏旺吓到尿裤子,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现在又听见王老头儿开口,立即如死狗一般瘫倒下去,感觉恍如隔世。 “军爷,他有单独的住处,平时不与我们待在一起,因为嫌我们太吵。”魏铁生如实回答,事已至此,他觉得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那你肯定知道他的住处吧。”王老头儿问。 “知道,小的知道,不过离这边有一些距离。” “立马带我们过去,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王老头儿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可以,可以。”魏铁生立即答应下来。 “找绳子把他们捆起来,嘴也堵上。”王老头儿转头吩咐。 “得嘞!”李元吉立即翻箱倒柜地找绳子。 不一会儿,两个铁匠就被捆好了,这两人倒也识时务,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李元吉又将布团塞回魏铁生的嘴里,就在他准备将另一个塞进魏旺嘴巴里的时候,魏旺居然猛偏了一下脑袋,赶紧颤颤巍巍地开口“军,军爷,小的愿意给你们带路,也愿意帮你们抓丁三儿这个狗贼,只希望你们放小的一马,可以吗?几位军爷大人有大量,小的求你们了。”说着说着便“呜呜呜”得哭了起来。 “给老子闭嘴!”王老头儿厉声开口。 魏旺立即收了哭声,连呼吸都不敢再发出声音。 “你还想跟老子讨价还价?”王老头儿不屑地看着这个无耻的可怜虫。 “不,不是的,小的哪敢跟军爷讨价还价,小的的意思是小的巴不得现在就去把丁三儿抓了,将功赎罪,小的知道错了,如果有机会,小的肯定会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好人,小的向军爷保证。”魏旺唯唯诺诺地解释,同时也是央求。 “就只放你一马吗?你爹怎么办?”王老头儿冷声开口。 “我爹!?”魏旺犹豫了一下,随后突然激动地回答“我爹叛国投敌,还想把我们大楚的灌钢术教给契骨人,罪大恶极,小的大义灭亲,现在就揭发他。” “呵呵”,王老头儿冷冷一笑,然后看向魏铁生,眼神中尽是嘲笑、鄙夷,还有可怜。 魏铁生轻轻一叹,默默地低下脑袋,他什么也没说,不过身上流露出来的失落、痛心,一览无遗。 “放过你也不是不可以,需要看你的表现。”王老头儿转头看着魏旺,眼神波澜不惊,毫无感情,因为在他眼里,下面这人已经是个死人。 “可以!可以!可以!小的一定不让您失望。呜呜呜......”魏旺很是兴奋,正要继续表衷心,可嘴巴突然被堵上了。 李元吉受不了了,立即出手,“咚”得将手里的布团儿塞进魏旺嘴里。他害怕再多听一句,就会忍不住拔刀结果了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 萧虎、齐欢也气得不轻,这个厚颜无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王八蛋真得让他们大开眼界,心里恨恨地想着不管结果如何,这畜生,他们绝不能放过。 第152章 暗夜寻奸 王老头儿也不想再和这混账东西多费口舌,立即抬眼看向着李元吉三人“你们三个把他们给我看好了,一旦发现他们有任何不轨之举,不用请示,不用客气,立马砍了他们的狗脑袋。”这话不光是说给李元吉三人听的,更是说给这两个铁匠听的。 “喏!”李元吉三人齐声领命,然后“噌”得抽出单刀,将刀身架在他们两人的脖子上。 感受到从刀锋上传过来的森森寒气,魏旺忍不住浑身一抖。 “出发!”见三人准备妥当,王老头儿一马当先,掀开帘子,走出帐篷。 李元吉三人则押着铁匠紧跟其后。 一走出帐篷,如墨一般的漫漫黑夜立即当头席卷而来,直压抑得人喘不过气,亮红色的火焰在炉子内幽幽地跳跃着,不仅没有带来丝毫的暖意和平静,反而让人心神不宁、惴惴难安。 “呼!”李元吉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中莫名涌起的烦躁不安得到了些许的平复。 几人来到火炉边,王老头儿从炉子中钳出一根被烧地通红的铁条,仔细检查起来。 铁条好像就要融化了一样,通体血红,上面还缠绕着丝丝火苗。不过如果看得仔细,便会发现这铁条看起来好像受热极不均匀,有的地方通透如水,有的地方则是一片混沌,混沌之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烬,是整根铁条亮暗交杂,就像是一块儿参杂了泥土石块的冰。 这里面果然掺杂着不少杂质,就算是李元吉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嘿嘿”,王老头儿欣慰地放下铁条,看起来很是高兴,总算明白巴图温为什么要找他走私生铁了,要把这玩意儿锻造出来,确实得费上一番力气。 认出王老头儿几人,聚精会神蹲守在两边的众“伙计”心中大喜,立即起身,走出黑暗。 看着突然冒出来一众大楚边军,老铁匠神色复杂,心中五味杂陈,年轻铁匠则双腿发软,面如死灰。 王老头儿看着一个身高体壮的“伙计”,沉声吩咐“孙渭,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等完成了任务就立刻把这帐篷里的东西全都给我烧了,最好把炉子也给我砸了,什么都不要给契骨人留下。” “得嘞!”孙渭高兴地领命。 “其他人都跟我走,注意保持安静,不要发出任何响声。”安排妥当后,王老头儿转头看着魏铁生,冷冷发问“往哪边走?” “呜呜呜”,魏旺抢先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拼命地朝东南方努嘴。刚才走出帐篷,看着四下无边无际的黑夜,本已万念俱灰的内心不禁蠢蠢欲动,感觉只要自己手脚麻利一点,钻进这片如林一般的帐篷群,逃出生天不是没有可能。然而,在看到这么多的大楚士卒后,刚活泛起来的心当即沉入谷底,然后立即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感觉还是将功赎罪更靠谱一些。心想着只要自己服务的周到,这帮军爷们一开心,说不定就能带自己回去了呢。 “是吗?”王老头儿依然看着魏铁生,魏旺说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也懒得相信。 魏铁生连忙点头。 “走!”得到确认后,王老头儿大手一挥,朝东南方而去。 刚才过来时,众人万分小心,几乎是“摸着石头过河”的,而这次就不同了,在魏旺殷勤地指点下,大伙儿完全不用像之前那样像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所以走得格外轻快,格外从容。 片刻之后,众人走到一顶帐篷前,停下脚步,魏旺回头看着王老头儿,献宝似地一个劲儿地努嘴。 王老头儿再次看向魏铁生,等着他的答复。 魏铁生点了点头,不悲不喜,脸上毫无表情。 王老头儿打量着眼前的帐篷,与附近其他帐篷比起来,这帐篷在外观上并无不同,就是个头明显矮了一大截,而且好像还小了一圈。 “确定!?”王老头儿不怕他们耍花招儿,只怕他们张冠李戴,毕竟这里的帐篷全都长一个样。 “呜呜呜”,魏旺突然迈出一步,抢到王老头儿身前,脑袋一个劲儿地猛点,就像一只抢食的公鸡。 这一路走来,魏旺倒也老实,除了指路,就一直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不禁让李元吉产生了一些麻痹心理,警惕性骤降,控制强度也减小了一大截,这才让魏旺钻了空子,突然跑了出去。 见这人突然摆脱了自己的控制,李元吉大吃一惊,立即跟上去,一把拧住他的手臂,同时用刀锋紧紧地抵住他的脖子。然后凑到他的耳边,咬着牙威胁“你他娘再敢乱动一下,老子立即让你的狗脑袋搬家。”说着单刀猛地一划,果决、狠辣。 “小的知道错了,小的知道错了。”感受自己的脖子好像已经被冰冷的刀锋划开,魏旺身体一紧,赶忙求饶,尿都差点吓了出来。 王老头儿也被魏旺这一下吓出一身冷汗,幸亏这人是个怂包,没惹出什么麻烦,若是换做其他人,但凡稍微有些硬骨头的,鬼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于是立即朝李元吉瞪过去,眼神里尽是责备。 算李元吉运气好,这个意外就这么简单地结束了,没造成任何影响,要不然就算死他也难辞其咎。 李元吉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失误的可怕,羞愧得低头下了头。 见这臭小子一脸的懊悔、自责,王老头儿也就收回了目光。不用再多说什么,他相信这个教训足够深刻了,足以让这孩子记一辈子。知道痛了、懂得羞了也不是坏事,他相信这样的错误这孩子肯定不会再犯了。 “隐蔽!”王老头儿对其他人打了个的手势。 后面跟着的一众骑卒当即躲入墙根,隐入黑暗,整个过程井然有序,一番动作干脆利落。 王老头儿则缓缓挑开卷帘门的一角,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帐篷内一片漆黑,他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又侧耳听了片刻,好像也什么都没有听见。 于是便缓缓地挑开卷帘门,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确认了安全后,便直接将门掀开,将李元吉、萧虎、齐欢放进来,当然,还有那两个铁匠。 放下卷帘门,本就一片漆黑的帐篷,彻底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但好在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在魏铁生的指引下,一行人很快摸到了最里面的矮床前。 瞅准了床头的方向,王老头儿屏住呼吸,右手提起刀,左手缓缓地探下去。他的打算就是一旦确定了这人是丁三儿,就立即出刀切了他的狗脑袋,反正也没什么好审的。 然而,当他将手探下去,心中猛然一凛,于是急忙往里面摸去,一直摸到床沿,除了一床被子,他竟然什么都没摸到,他当即呆愣当场,如遭雷击,感觉身体里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进他的脑海“糟糕!上当了!”于是“嗖”得站起来,一把捏住魏铁生的脖子,锋利的刀锋死死地抵住上面,厉声骂起来“你这该死的老匹夫,竟敢骗你爷爷,去死吧。”说着就要动手。 “别别别,我没有,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魏铁生吓坏了,立即拼命地辩解,嘴里塞着那么大一个布团竟然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看来确实是拼了老命。话喊出口,一双老腿便开始打摆子,眼看着就是站不住了。 王老头儿的心理素质也不是一般的强,听了这话,立刻恢复了冷静。直觉告诉他,这老匹夫没有骗人,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对自己练就的识人本事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那他人在哪里,你立即给老子一个合理的解释。”王老头儿松手,收刀,不过语气依然暗藏杀机。 刀一拿开,魏铁生立即转了转脖子,仿佛是活动一下,感受一下它断没断。脖子没断,不过却疼的厉害,然后便感觉一股粘稠、湿热的东西从里面渗出来。血!这一瞬间他感觉魂都飞了一大半,然后突然一阵晕眩,立即瘫软下去。 萧虎、齐欢见状,立即搀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稳住。 “快说!你绝没有第二次机会。”王老头儿可不管你是什么状况,步步紧逼。 “呜呜”,魏铁生叫了一下。 王老头儿立即扯掉他嘴里的布团,再次呵斥“赶紧说!” “这里真的,真的是丁三儿的住处啊,小的,小的,万不敢骗你啊。我也真的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里,或许是起夜去了吧。”魏铁生立即出声解释,言辞恳切。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思绪激荡难平“怎么办?要在这里等吗?”他自然知道在这里多呆一分,便多一分危险,但事已至此,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那便再等一等吧,况且外面还有人警戒,问题应该不大。”他下定了决心。 不过话虽如此,但他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咚咚咚”得狂跳不停,在这一刻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一丝紧张、慌乱。 第153章 风云突变 魏铁生确实没有撒谎,他也没那个胆子,这顶帐篷的确是丁三儿的住处。而丁三儿之所以不在,并不是起夜未归,更不是什么阴谋诡计,因为,此时此刻,他还在巴图温那里。 巴图温的帐篷奇大无比,是除了可汗金帐之外,整个契骨部最大的帐篷,同时还位于部落的中间,其的地位可见一斑。当然,这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的他,完全可以用一个成语来形容,那就是徒有其名。 此时,帐篷内灯火辉煌,巴图温正与十几名心腹部下觥筹交错,侃侃而谈。 自从与王老头儿敲定了偷运生铁的事情,巴图温可真是心花怒放,开心的不得了。他自己都没想到,上一刻他还在为生铁的问题抓耳挠腮,下一刻这个问题就意外地迎刃而解,这简直就是想睡觉就立马有人跑过来送枕头,让他欣喜若狂,他感觉这就是天意,是狼神的庇佑和厚爱。于是立即于是让人准备了最好的肉,最好的酒,招来自己最信任的部下,好一顿胡吃海塞,一边吃还一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其实巴图温一向自视甚高,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楚人,更别说从楚国逃出来的叛徒,所以尽管重用丁三儿,但也从来没把他当做自己的心腹看待。而这一次之所以邀请了丁三儿,一来,他也算是自己这番大业的策划人,二来,就是因为高兴,仅此而已。 这场大酒一直喝到深夜,一群人高谈阔论,越聊越开心,越聊越兴奋。这草原的马奶酒虽远没有大楚的粮食酒烈,但喝多了也会醉人。 喝了八分醉后,丁三儿就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了,当即拍着自己那并不强壮的胸膛,信誓旦旦地发言“殿下,告诉您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其实咱们生铁的淬炼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进展,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进入下一个流程了,好刀,指日可待!”其实中午的时候他还曾因为嫌弃进度慢而抓着魏铁生的衣领破口大骂,他没忘,只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因为他有些怕了,害怕这个叫王老头儿的人搞来了质地更好的铁料,抢走原本属于他的功劳。 “此话当真!”巴图温激动的手舞足蹈。 “当然!”丁三儿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倒是不怕,心中已经想好了,待会儿回去就逼着那一老一小再加快速度,干不出来就别睡觉。 “哈哈,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一旦殿下打造出全草原最锋利的刀,还有谁敢自不量力,跟殿下争抢那可汗大位?”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剩下的人也都极其高兴,立即齐声给巴图温道喜。 “哈哈哈!”巴图温仰天大笑,兴奋的不得了。 被这气氛一烘托,丁三儿顿时忘乎所以了,当即给巴图温发出了邀请,邀请他移步前去欣赏自己取得的所谓的惊人的进步。 “哈哈哈,好!”巴图温立即起身,当即便带上一众心腹,大摇大摆地开向了炼铁场。 空等了好一会儿,仍没等来丁三儿,王老头儿立即变得焦躁起来,然后一个箭步冲到魏铁生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沉声质问“除了这,丁三儿还能去哪里?” 魏铁生立即怯生生地回答“除了这和我那边,他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了,军爷,其实我们在这里也并不好过,受不到一个人的待见,哪里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 “你好好给老子想想。”王老头儿又用单刀抵住他的喉咙。 “对了!”魏铁生赶紧补充,“巴图温偶尔会把我们唤过去问问话,不在这里,不在我那里,也只有这最后一个可能的去处了。”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一时有些犹豫,一来,深更半夜的,他不觉得丁三儿还有可能待在巴图温那里。二来,这里可是真正的狼窝,危机无处不在,在锄奸的任务完成前,他不想节外生枝。 见王爷爷犹豫不决,萧虎立即开口“王爷爷,要不咱们就去巴图温那里走一趟吧,反正都走这么远了,也不在乎再多走几步。万一丁三儿真在那里,咱们正好将他们一起干掉。要是不在,就捎带手干掉巴图温,不管如何,都非常划算。” 王老头儿仔细掂量了一下,觉得倒是可以一试,反正比待在这里傻傻地等着强,于是便留下四个人守株待兔,而他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踏上了寻找狗汉奸的征途。 在魏铁生的指引下,一行人七转八拐,绕了半天,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地方。 看着眼前的大帐篷,李元吉直感觉到咋舌好家伙!王子的帐篷就是不一样,这大帐篷可比丁三儿的那个气派多了,恐怕大了五倍也不止吧。 王老头儿猫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会儿,四下一片寂静,什么动静都没有。他便偷偷地挑开门帘,凑上一只眼睛。 只见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不过连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他立即掀开门帘,招呼着李元吉几个人,一起钻入帐篷。 一踏入帐篷,李元吉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正前方,立着一张巨大的屏风,屏风上雕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恶狼。“他娘的!”他立即在心中暗骂,“我们骂他们是狼,他们还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不过还别说,他们的所做所为倒真是没有辱没他们恶狼祖先的本性。” 屏风下放着一张几乎可以当床用的大椅子,椅子上铺着一张巨大的虎皮,那巨大的虎头就完整地放在椅子边上,看上去威风凛凛,甚至有些吓人。椅子前面摆着一张大桌子,上面正放着新鲜的烤肉和马奶酒。左右两边,各有一排矮桌矮椅,从那大桌子开始,一直延伸门口。这些桌子上也都放着吃剩下的烤肉和马奶酒。 椅子后边还有莫大的空间,其中摆放的全是兵器军械,李元吉粗略估算了一下,感觉这些兵器怎么着也够装备好几千骑军。 “呜呜”,魏铁生朝屏风后努了努嘴。 王老头儿明白他的意思,这屏风后面就是卧室,如果巴图温在这里,现在说不定正在里面睡觉。于是立即招呼两个人,一左一右,朝好里面摸过去。 小心翼翼地走到屏风下,王老头儿偷偷伸出脑袋往后面看,就只看了一眼,他立即转过身,迈着大步急走回来,脸色阴沉如冰。 李元吉明白了,看来那后面同样没人。 王老头儿目露寒光,大步流星冲到魏铁生身前,正要开口说话,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西北方呼啸而起,划破整片夜空。 “糟了!”王老头儿虎躯一震,心脏顿时沉入谷底。 “不好!被发现了!?中埋伏了!?”一个个糟糕的念头立即涌上了李元吉心头,他立即转过脑袋,一脸惊慌地朝王爷爷看去。 “杀了他们!”只扔下一句话,王老头儿整个人便如风一般,飞速冲出帐篷。事已至此,也不用再计较什么了,更没必要瞻前顾后了,杀了便是。 老铁匠面如死灰,如遭雷劈。 “呜呜呜!”年轻铁匠则浑身一颤,立即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李元吉、萧虎毫不犹豫,当即抽出单刀,“噗!噗!”砍了两人的脑袋。砍完人,立即拔腿往外跑。 刚跑了两步,李元吉突然停下脚步,然后飞快地跑到旁边的一张桌子前,挥刀一拍,“啪”,桌子上的一个碗灯立即应声飞出去,然后又听“砰”得一声响,那碗灯精准地砸中了那个饿狼屏风。 “轰”,沾上油后,那屏风立即烧了起来。紧接着他又拍飞另一个碗灯,点燃了那张虎皮椅子。然后再如法炮制,将那些军械也全部点燃。 看着大火迅速烧起来,他才冷冷一笑,拔腿向外跑。 确实是出事了!不过并没有中了契骨人的埋伏,而是孙渭那边露馅儿了。 在王老头儿摸到巴图温大帐篷的同一时间,巴图温一行人正好赶到了炼铁的火炉前。 孙渭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巴图温一行人的动静,于是早早地躲进了旁边的那顶帐篷里面。 看到火炉边一个人也没有,丁三儿顿时火了,立即放声大喊“魏铁生,魏铁生,你这个小老儿跑哪里去了,快给老子滚出来。他奶奶的,没事儿就偷懒,要是耽误了巴图温王子的大事,老子一定要让你好看。” 喊完话,他立即四下打量着,见没人出来,也没等来任何回应,他立即火冒三丈,于是转身朝巴图温抱了抱拳,一脸的讨好“王子请稍等,这两个混蛋说不定又在偷懒,我这就去把他们抓出来。” “你们也去。”巴图温指了指身边的两个亲信,语气甚是阴狠,“该死的楚人,还敢偷懒,这回你们要好好地松一松他们的皮。” “遵命!”两个契骨壮汉当即卷起袖子,大步流星地往帐篷那边走。 丁三儿则紧紧地跟在后面,脸色阴沉,嘴角轻扬,打人,他喜欢看了,至于被打的是不是楚人,他毫不在乎。 第154章 暗夜激战 丁三儿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个不停“魏老儿,你他娘的今天要倒大霉了,知道不知道。” 孙渭六人紧张地埋伏在卷帘门两侧,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脸色愈发凝重。 “人就要进来了,怎么办?”孙渭正对面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伙子慌里慌张地冲他打手势,脸上满是着急。 “别怕!见机行事!”他急忙安慰。其实他自己都快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只是强撑着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现在这情况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仅直接关系到他们一行人的身家性命,还关系着这次锄奸行动的成败与否,他不能不急。 来到门前,丁三儿紧走两步,殷勤地掀起门帘,笑呵呵地将契骨人请进去,自己则乖乖地落在后面。 一走进帐篷,他立即趾高气扬地大喊“魏老儿!赶紧滚出来受死!”不过,话音未落,他已经看清了形势,这里面空空如也,连一个鬼影都看不见。 他愣了一下,然后赶紧看向最里面的床铺,他觉得这两人肯定是在睡大觉。 哪知,就只看了一眼,他便感觉脑袋“嗡”得一下,如遭雷击,呆愣当场,因为他看到了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大,大人,......”他赶紧抬起手臂。 见情况不妙,孙渭大手一挥,六人立即提刀一跃而起,从后面砍了三人的脑袋,丁三儿到死话都没喊出来。 见只进来三个人,孙渭其实很纠结,不动手怕事情败露,动手又怕打草惊蛇,一时左右为难。直到看见有人发现了那两具契骨人尸体,而且准备张嘴呼喊,这才不得不冲出来,杀人灭口。 杀完了人,五个年轻的小伙子立即齐刷刷地看着孙渭,等着他的指示。 孙渭急忙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片刻,发现外面好像一切如常,便带着五人重新藏入门后。 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巴图温有些不耐烦了,张嘴便骂“都他娘的在里面干啥呢,赶紧给老子滚出来。” 又等了一会儿,见依然无人出来,他不禁怒火中烧,又指着两个手下“你们进去把他们给老子揪出来。” 这两个大汉刚要动身,巴图温身边的一个中年将军急忙开口“慢着!殿下,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巴图温不以为然,然后再次破口大骂“干你娘的,立即给老子滚出来,要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 里面依然毫无动静。 其实孙渭倒是有心回几句,稳一稳形势,奈何他不会草原话,根本就听不懂巴图温喊的是什么,更别提说了,只能恨恨作罢,耐心地“装孙子”。 “殿下,肯定出事了,快,快吹号叫人。”这中年将军立即出声提醒。 “叫人?”巴图温摇了摇七分醉的脑袋,虽然他也觉得有些不正常,但不觉得应该叫人,这是哪儿?是自己的家,在这里能出什么问题? 见殿下这副状态,这将军也懒得解释,一把抢过挂在他腰间的号角,张嘴使劲吹。 “不好!”听到号声,孙渭大惊失色,惊骇交加,立即大喊“快,快,快杀出去,必须阻止他们。”话音未落,人已经率先冲出帐篷。 剩下的人见状,立即提刀跟上去,一脸的决绝,毫无畏惧。 见几个人突然从帐篷中杀出来,巴图温顿时呆愣当场,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那中年将军的反应倒是不慢,立即大喊“上!都给我上!保护殿下!” 这些契骨人压根儿就没搞清楚状况,再加上喝得晕晕乎乎的,也反应不过来,任由孙渭冲到身前,再眼睁睁地看着大刀砍在自己身上。 见前面的人被砍倒,又听到一阵凄惨的嚎叫,后面的契骨人这才终于意识到出了大事。酒顿时清醒一大半,然后立即伸手抓刀,不过等抓了个空才发现刀根本就没带在身上。 “快!这里有工具!”契骨将军指着火炉,大声提醒。 听了将军的话,一众契骨大汉立即抄起锤子、钳子、铁杵,慌忙反击。他们虽然喝得有些多,兵器也不好使,但仗着人多,没一会儿倒也稳住了阵脚。 那中年将军没有出手,就躲在人群中,使劲地吹号。 听着号角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孙渭六人愈发心急,于是立即加快攻势,大刀越挥越快,越攻越猛。 他们不愧是铁石骑军的精英,几个回合下来,又将十几个契骨人被砍翻在地,剩下的契骨人虽然人高马大、壮若蛮牛,但好像吓破了胆,只能绕着火炉疲于奔命。 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巴图温这会儿是真得蔫儿了,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若不是被心腹手下拼死护着,脑袋恐怕已经搬了两回家。 那契骨将军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虽然被打得连滚带爬、狼狈逃窜,但始终没忘记吹号,在这种状况下还能保持如此清晰的头脑,的确不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蛮勇莽夫。 孙渭想着速战速决,但剩下的这几个契骨人个个精得跟猴一样,绕着火炉左躲又闪、上蹿下跳,躲不及了就把炉子里的炭火挑出来搞火攻,直弄得他进退两难,肺都快要气炸了。 更糟糕的是,一队守夜的契骨士卒闻讯赶到了现场,见巴图温正被几个身份不明的人围攻,立即抽刀杀入战场。 见一群装备整齐的契骨士卒突然迎面冲杀过来,孙渭急忙拉着兄弟们退回帐篷,依托着狭窄的帐篷门,才堪堪挡住这波汹涌的攻势。 见形势已彻底不可挽回,孙渭痛心疾首,张嘴便骂“来呀,有本事就来杀你爷爷,爷爷的眉毛要是皱一下,就跟你们一个姓。”事到如此,他只求契骨人全冲自己来,好让王老头儿顺顺利利地完成锄奸任务。 解除了性命之忧,巴图温又突然来了精神,跑到帐篷前破口大骂“他娘的,几个小蟊贼,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跑到老子的地盘闹事,简直是活腻歪了。”然后看着门口的士卒,大声催促“杀进去,快他娘的给老子杀进去,老子要将这些王八蛋剁成肉酱。” 见部下全挤在门口,迟迟攻不进去,他再次放声怒骂“蠢蛋,一群废物、蠢蛋,都在等什么,把帐篷给老子拆了啊。” “呼啦,呼啦,”契骨士卒立即挥刀对着帐篷一阵劈砍,没一会儿,这可怜的帐篷便已千疮百孔。 就在契骨士卒准备通过破洞杀进去的时候,右边骤然传来一阵响亮的战马嘶鸣,紧接着便看见一队骑卒飞似的从黑夜里冲出来,排山倒海一般扎进人群。只听“砰砰砰......”的一阵乱响,几十个契骨士卒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四处乱飞,简直就像断了线的风筝。 孙渭仔细一看,不由得放声大笑“哈哈哈,你们来得正好。”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落在不远处,负责看马的那队袍泽。他们一行人正躲在附近的一片空地上,手忙脚乱地安抚着躁动不安的马匹,听到了号声、喊杀声,二话不说,立即骑上马冲杀过来。还别说,来得刚刚好,正好将孙渭几人从刀口下救出来。 “孙大哥,快上马!都快上马!”一个骑卒连声催促。 孙渭几人二话不说,立即跳上马背,奋力地冲到前面,大砍大杀。 这会儿半个契骨部都被惊动了,看着外面鸡飞狗跳,一片混乱,醒过来的契骨士卒连铠甲都来不及穿,拿上刀便往这边赶。已经赶到契骨士卒还没搞清楚状况,便在巴图温催促下,杀入战团。 见契骨士卒越聚越多,刚才那骑卒急忙大喊“孙大哥,咱们必须杀出去,要不然就要被包围了!” “不行,还不能走,王老还没回来。”孙渭连想都不想,立即拒绝。留在这里虽然危险,但王老熟门熟路,找起来比较容易。若是冲出去,那就没谱了,没有马,再陷入鏖战,王老他们可真就危险了。 以骑对步,居高临下,在此优势下,孙渭一行人一开始打得还算顺利,杀契骨士卒丢盔弃甲,畏缩不前,简直如同砍瓜切菜。 不过更多的契骨士卒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赶,所以人数不减反增,没一会儿就在外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后退!后退!结圆阵!”孙渭赶紧招呼大家收缩,在如此紧要的形势下,防守才是重中之重。 王老头儿带着人飞似地往回跑,等赶到地方,只觉得身体猛然一颤,当即惊得目瞪口呆。放眼望去,前面人头攒动,一片黑压压的,全是脑袋。 这片炼铁场已经被契骨士卒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自己的人正缩在正中间,进退两难。 “杀!”他一马当先,直接杀进战团。 后面的一众骑卒当即跟上去,挥起单刀,猛劈猛砍。 这会儿,不管是阴谋、阳谋,还是什么惊天妙计都已没有用武之地,有用的就只有一个字“杀”!杀进去把人、马救出来,这一切或许还有回天之机。 第155章 暗夜狂奔(一) 王老头儿这边人数虽然不多,但个个如猛虎下山,勇往无前。一行人头也不回,就如同一根巨大的楔子,义无反顾地扎进契骨人的包围圈。 看着近在咫尺的契骨人,他们毫不畏惧,火力全开,大刀抡地飞快,手起刀落,手起刀落,拼命地劈砍。 这些契骨士卒可都是听了动静刚从床上爬起来,匆匆忙忙赶过来的,基本上都没来得及穿戴铠甲。而且感觉这里可是自己的老窝,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在后面搞突然袭击,所以眼睛只盯着前面,想着如何攻进去,对后面毫不设防。等王老头儿一行人突然冲杀过来,当即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看到一队人马突然如箭一样冲杀过来,把自己的部下杀得哀嚎阵阵,人仰马翻,站在战团外,一副趾高气昂模样,正指点江山的巴图温立即放声大喊“小心后面!小心后面!” 这时战团中的一个人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立即定睛细看,等认出这人,他整个身体猛然一颤,这人他还挺熟悉,不是那私盐贩子还能是谁。这时,他才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都是他搞出来的,什么私盐贩子,什么常年在草原上做生意,假的,都他娘的是假的。这个唯唯诺诺的糟老头子肯定是大楚派来的,目的就是破坏老子的炼铁大计。 想到自己那么信任王老头儿,还将走私生铁的重要任务交给他,巴图温当即恼羞成怒,一股怨气冲天而起,立即放声嘶吼“把那王八蛋给老子杀了!把那王八蛋给老子杀了!快!” 听见巴图温的嘶吼,李元吉立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这人躲得远远的,而且正被几个彪形大汉护得死死的,简直就是贴身守护,便遗憾地收回视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契骨小卒身上。他真得想冲过去,来个擒贼先擒王,只可惜这巴图温躲得实在太紧,就像一只缩头乌龟,他只能遗憾作罢。 他手里的这把单刀无论是重量,还是手感,都比不上“斩狼刀”,所以劈砍起来有些不太习惯,不过此时他也没心思想那么多了,反正能杀人就行。 将两个契骨士卒砍倒在地后,他迅速抬眼往前面扫一眼,见前面还围着密密麻麻的契骨士卒,他只感觉气血攻心,焦虑不已。“这可不行,太慢了。”他想了想,然后猛一咬牙,右脚点地一蹬,“嗖”得飞来,砸进前面的人堆里。 “呼啦”,前面的契骨士卒立即被他砸倒了一片,他立即爬起来,趁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抡起单刀“呼呼”得砍起来,就如同砍瓜切菜。 虽然被围着打了很久,但孙渭这边的损失其实并不大,与四周对面的契骨士卒比起来,简直忽略不计。因为他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也算是占据了一份了不得的优势。看到王老带着人杀过来,他精神大振,赶紧驱马撞过去,对这边的契骨士卒发起了内外夹击。 契骨士卒来得快,王老头一行人杀得也不慢,不一会儿就攻破了包围圈。“上马!都上马!”他立即回头大喊,这就是他拼死杀进来的目的。 听了王老的命令,大伙儿纷纷找马跃上去,快而有序,没有丝毫地慌乱。 “王爷爷,你也快上来。”李元吉牵来一匹马,大声催促。 王老头儿砍翻了一个冲上来找死的契骨士卒,回头见所有人都上了马,这才“噌”得跃上去。他快速向四周一扫,高喊起来“所有人跟我走!所有人跟我走!”说完直接拿刀在马腹上猛地拍了一下。 那马吃痛之下,抬起脑袋一个劲得嘶鸣,然后马腿一蹬,“噌”得一下穿过包围圈的缺口,一跃而出。 冲出来的后,王老头儿立即向右猛拉缰绳,胯下马匹身体一歪,当即转向,转头朝西跑去。 按理说大楚在南方,向南跑才是正确的逃跑方向,但是众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契骨部的西北角,若是选择往南跑,必定要从契骨部里面横穿过去,就现在的情况看,这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所以王老头儿果断选择往西跑,先尽快逃出部落再说。 孙渭带着几个壮汉落在最后面压阵,前面人跑出去后,他遭受到的攻击压力陡然大增。瞥了一眼身旁的火炉,他心中一动这回也让你们尝尝火攻的滋味。于是猛地将刀插进火炉,“呼,呼,呼”,把那些烧的正旺的炭火一根根地挑起来,拍进四周密密麻麻的契骨人堆之中。 一沾到炭火,契骨士卒的头发、衣服立即燃起来,铁块儿都能被这炭火烧得通红,何况是肉体凡胎。 “啊!”,被烧到的士卒立即放声哀嚎,凄惨不堪,一些士卒好像是被烧懵了,都不知道先灭火,立即抱头鼠窜,简直就是顾头不顾腚。他们跑到哪里就把火点到哪里,不一会儿就烧成一片,一时间满地的士卒哭走奔嚎乱成一片。 “走!”趁着这混乱的工夫,孙渭立即带人冲出去。若不是逃命要紧,他还真想留下来好好地欣赏一下这些契骨人的惨样。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大楚人都跑完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契骨骑军才姗姗来迟,看着尸体遍地,阵阵哀嚎的凄惨场面,为首的一个年轻将军立即惊地目瞪口呆。看到了巴图温后,立即出声询问“殿下,您没事吧?对了,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这年轻将军才赶到,自然不知道内情,所以才有此问。不过,听了这个问题,巴图温只感觉格外刺耳,当即火冒三丈,一把抓住这人的手臂,“噗通”一下将他扯下战马。然后抬脚便踢,一边踢还一边骂“他娘的,不长眼的狗东西,骑着马还来得这么慢,要你们有什么用,要你们有什么用。” 那中年将军急忙跑过来拉住暴走的巴图温,好言相劝“殿下,追人要紧,追人要紧啊!” “对,对,老子可不能让那老儿跑了。”巴图温咬牙切齿,随即一个翻身骑上这年轻将军的战马。 “下来!”将一名骑卒赶下马后,中年将军也跃上战马。 这时一道亮光突然从后面激射而来,就像初升的太阳,瞬间照亮大地。众人立即转身张望,只见一道巨大的火焰冲天而起,这火焰足有几十丈高,真得是烈焰灼天。 “糟了!”巴图温突然喊出口,那里正是他的帐篷所在的位置。回头看着正目瞪口呆地看热闹的部下,当即破口大骂“干你祖宗的,看你娘啊看,还不快去给老子灭火,快去!”说完扯下栓在自己腰带上的一个狼牙腰牌,扔给身旁的中年将军,沉声下令“立即调集所有军队,全力追击那些大楚人。千万别让他们跑了,我要亲手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大卸八块。快去!跑了一个你就提着自己的人头来见我。” “遵命!”中年将军领命后立即狂抽战马,疾驰而去。 巴图温自然想亲子去追击那群吃了豹子胆的楚人,然后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但想到自己帐篷内还放着一些特别重要的文书器物,便不得不放弃。 巴图温带着大部队匆忙离去,只留下遍地的尸体和仍在哀嚎、翻滚的伤兵。被他一顿暴揍的年轻将军留了下来,让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地,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了。 其实他真得不能怪他来得晚,骑军一向只负责部落的外围防守,特别是南部防线,能听到动静赶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他这一顿打挨得比窦娥还要冤。 王老头儿带着人一路飞速逃离,路上遇见螳臂挡车的契骨士卒就直接纵马撞过去,丝毫停留的打算,现在几乎整个契骨部的人都已经被惊醒,一旦停下来就再也别想走了。 绕过最后一顶帐篷后,一行人终于逃出了契骨部,冲进了大草原。 出了部落,王老头儿立即向左拉紧缰绳,拐向正南方,这才是回家的方向。 重新踏上大草原,李元吉一行人的心中立即涌出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王老头则依然精神高度集中、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黑夜,不敢有丝毫的放松,不知为什么他心中总有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害怕极了。 “停!停下来!停下来!”他突然大声喊起来,语气中满是惊慌和恐惧。 “吁!”众人立马拉紧缰绳停下来。 “王爷爷,怎么了?”李元吉赶紧问道。 “别说话,仔细听。”王老头儿急忙提醒。 众人立即屏气凝神、认真听起来,“轰隆,轰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立即清晰的传进了他们的耳朵,“糟了!是骑军!”萧虎立即惊慌地喊起来。 没错,前面赶来的正有一支规模庞大的契骨骑军,他们是部落外围的防御部队,看到部落内燃起了熊熊大火,听到传来的震天响的喊杀声便匆忙赶了回来。 这契骨骑军的速度奇快无比,转眼见便杀到近处。 听到马蹄声越来越响,感受到大地的抖动也越来越大,王老头儿急忙大喊“向西!向西转!向西转!”话音未落,便已经扯紧缰绳,只听战马发出一阵嘶鸣,随即身子一歪,转头朝西急窜而去。 第156章 暗夜狂奔(二) 这时,那个中年契骨将军也带着人马火急火燎地追了上来,巴图温已经下了死命令,抓不到人就要拿他开刀,他自然全力以赴。 见大楚人在南北夹击之下改向西边逃跑,他立即命令部下全速追过去,而他自己则继续向南疾驰。就在刚刚,他想出了一个釜底抽薪的好主意,他要去调兵,调足够多的兵,然后把南下的路彻底给切断,让这群孤军深入的楚人插翅也难再飞回去。 王老头儿使劲抽打着马腹,他想让马跑得快些、再快些,巴不得它飞起来才好。但他们这马毕竟只是民间饲养的普通马,体力、耐力、速度通通比不上契骨人的纯种草原战马,所以怎么也甩不掉后面如狼似虎的契骨骑军。 听着后面的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他不禁心急如焚,照这样的势头,过不了多久,就要被人家追上了。 靠跑肯定是不行了,必须使些盘外招,他立即转动脑筋,苦思冥想。突然,一道亮光闪进他的脑海,想起西北边不远的地方有一条浅河,昨天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还在那里停留过。“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他计上心头,立即再次拨转马首,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急速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就在众人胯下的马匹气喘吁吁,看样子马上就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突然,一道弯弯曲曲的黑线毫无征兆地闪入王老头儿的视线。“找到了!天不亡我!”他心中一阵狂喜。 待跑近了些,他立即回头大喊“跳马,都给我跳马,全都躲进河里去,快!”说完自己先“嗖”得从马背上高高地跃起,在空中做了一个转体后,潇洒落地,紧接着顺势打了几个滚,然后往前一扑,直接跳进河里。 听了这个命令,跟在后面的一行人可都惊得目瞪口呆,心中十分不解后面的契骨骑军马上就要追上来了,这时候还要弃马?先不说跳下去有没有事,等契骨骑军追上来,那不就是坐等被屠杀? 尽管心中存在种种疑虑,但大伙儿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下战马。“令行禁止!”“同生共死!”这都是他们铁石骑军刻在骨子里的信念。不管形势如何?境遇如何?他们都会毫无保留的遵守、执行,这就是铁石骑军蒸蒸日上的根本原因。 为了避免被后面的马蹄踩到,李元吉跳出去的时候还借力猛蹬了一脚,身体就像飞鸟一样高高飞出,在空中画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只不过落地的时候就显得没那么从容了,“噗通”一声重重地摔在草地上,然后又滚出去十几圈才堪堪停下。这一下摔得着实不轻,他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快碎了,脑袋也晕晕乎乎的,眼前的天地一个劲地晃荡旋转。 “臭小子,还在那儿晃什么,赶紧过来。”见李元吉晃来晃去,左顾右盼,王老头儿立即焦急地出声提醒。 循着声音,李元吉立即连滚带爬地往王爷爷那边跑,踉踉跄跄来到河边,飞身一扑,“咚”得钻进水里。被冷水这么一泡,这才感觉脑子恢复了一些清明。 少了一两百斤的负担,本已是强弩之末的马匹浑身一轻,精神一振,速度猛然加快,一眨眼的工夫便越过浅河,向远方疾驰而去。 “轰隆,轰隆”,那边的马蹄声还犹在耳畔,这边又传来一阵更大更嘈杂的声响。 “快入水!快入水!”王老头儿立即压着声音提醒。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连身子带脑袋沉入水底。 “轰隆,轰隆,轰隆”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一支规模极大的骑军部队如排山倒海一般冲至河岸。 大伙儿虽然已经躲入水下,但是那轰隆隆的马蹄声竟然还能穿过河水清晰地钻进他们的耳朵,震得他们的脑袋嗡嗡作响。甚至还能察觉到河床在“咚咚咚”的震动,简直就像一个正在被捶打的鼓面。 虽然看得不真切,但领头的契骨骑卒依然凭借着过人的感知力牢牢地锁定着楚人逃跑的方向。所以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纵马入河,继续追击。 后面黑压压的骑卒也紧随其后冲入河中,顿时激起一阵漫天水雾。 草原骑军的战马的确不是浪得虚名,如箭一样从河水中横穿过去,速度丝毫不受影响,而且将河水冲击的来回剧烈晃荡,直如惊涛啪岸。 李元吉身体最轻,河水这么一晃,整个身体突然浮了起来,他眼疾手快急忙抓住水底的一块儿石头才又重新沉下去。前面不远的地方就是如蚂蚁过境一样的契骨骑军,他这要是突然蹿出水面那还了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众人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这支契骨骑军大部队才终于全部穿过河流,纵马远去。 听着耳畔的声音渐行渐远,越来越小,王老头儿这才偷偷钻出水面。他先探出半个身体,伸长脖子,前后左右各看一眼,确定了绝对安全后,这才附身将大伙儿拉起来,边拉边说“起来吧,安全了。” 钻出水面,大伙儿立即长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哦~!”见契骨骑军真得跑远了,又不禁欣喜若狂,不禁抱在一起开心地手舞足蹈。 “切,狼就是狼,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们只是略施小计,他们就立马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萧虎很开心,也很得意。 “王爷爷,您这妙计真是,真是绝了。”李元吉都想不出用什么词来称赞好了。 “是啊,您老是真的高,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也不过如此。” “王老,我们服了,彻彻底底地服了。” 一时间众人也纷纷开口,恨不得将王老头儿捧上神坛,他们已经彻底被这老头子的奇思妙想折服了。 “嘿嘿”,王老头儿只是开心一笑,也不多说什么,转身爬上河岸。 上岸后,大伙儿纷纷瘫倒在草地上,再回头看着下面还不能没膝的浅水,只感觉心中一阵后怕倘若今天的月色再亮上一分,活着契骨大军再跟得近一些,除非他们全是瞎子,要不然哪能躲得过去。 “喂,你干啥呢?”见众人都上了岸,唯独萧虎还泡在水里舍不得上来,李元吉十分不解。 “要你管!”萧虎回答地极快。 “哦,我知道了,原来在洗......”李元吉恍然大悟。 萧虎立即往他身上哗哗地泼水,一边泼还一边严词厉色地威胁“闭嘴,我提醒你,小心祸从口出。” 李元吉猜得没错,他就是在洗澡、洗衣服,好不容易遇见水,说什么他也要把身上沾的那东西全洗掉,身上沾着契骨人的尿,比杀了他还难受。而且他也绝对不允许李元吉说出真相,这里这么多袍泽,他丢不起这个人。 这还真是一个调笑这小子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若换做平时,李元吉绝对不能放过,但这会儿,他哪里还提得起半分心思。他急忙看向王爷爷,忧心忡忡地开口“王爷爷,马没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听了这个问题,大伙儿立即看向王老头儿,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连大气都不敢出。没有马可是天大的问题,总不能跑着回大楚吧,就算有那个体力,你还有那个速度?还能跑得过契骨骑军? 王老头儿正拧着衣服里的水,听了这个问题,不禁微微一愣“呵呵,弃马逃生本就是临时想出来的变通之法,根本不在之前的计划内,而且现在事情的发展早就完全脱离的计划,所以我一时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说着抬眼在大家脸上扫了一眼,继续补充“嘿嘿,大家都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各抒己见,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想出好办法。” 其实他并不是一个走一步算一步的人,做任何事前都会往后多考虑一步,这次也不例外。在跳马前他就想好了之后的行动方案,他原本的计划是摆脱这群追兵后,杀一个回马枪,再趁机潜回契骨部,趁乱偷些战马,然后伺机溜回大楚。不过现在仔细想想契骨部肯定是风声鹤唳、戒备森严,再摸回去必然极其危险。从刚才的危机中摆脱出来后,他心中的紧迫感也没那么强烈了,所以突然很是犹豫,又感觉这个计划或许行不通。 听了这话,刚才还欢快热闹的气氛顿时偃旗息鼓。一来,都在已经开动脑筋,奋力地思考。二来,心里也有些闷得慌,感觉连足智多谋的王老都没了办法,接下来或许真得难了。 王老头儿自己也苦思冥想起来,希望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这时,萧虎突然兴奋地开口“要不然咱们就躲在这里,来个守株待兔,等下一批契骨骑军从这里过时,我们就给他们来个突然袭击,人一杀,马一抢,什么都解决了。” “嗯,不过有一个问题,草原这么大谁也不知道下一批契骨骑军会从哪里走,随意性太大,伏击成功的可能性太小。”王老头儿稍微一想就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萧虎这个主意乍听上去确实还不错,所以他一说出来,大伙儿立马兴奋起来,但听了王老头儿的分析,顿时又都泄了气。 “这河要是再深一些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顺着河水游走了。”李元吉看着河水自言自语。 “深恐怕也不行,顺河往东就是契骨部,游过去那还不是羊入虎口啊。”齐欢指出了其中的问题。 不过李元吉这么一说,倒是给王老头儿提了一个醒,他立即抬眼看向河上游,脑中突然灵光乍现,立即兴奋地大喊“哈哈,往下确实行不通,不过,倒是可以去上边闯一闯。” 第157章 暗夜狂奔(三) “咱们现在正在逃命,肯定应该抄近路,尽快赶回去才是,上游是西北方,往那边走岂不是越走越远。”李元吉很是不解。 王老头儿嘿嘿一笑,耐心地回答“自然是越快逃回去越好,可是咱们现在都没有连马,总不会真得靠一步步往回挪吧。如果我记得没错,铁勒部就在上游,我们先去那里,或许能想办法借一些马。” 听到“铁勒部”三个字,李元吉一下愣住了,直觉告诉他这个办法应该可行,也是目前最值得一试的法子了,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一时有些纠结。因为现在已不同于昨日,如果铁勒人不知道真相,尚且好说。如果知道了真相,那这一趟过去可就看不到昨日的其乐融融了。想到此去一行,昨日还把酒言欢的两方人可能就要反目成仇,刀剑相向,他没来由感觉心中一痛。 “欸,这个办法妙。”萧虎交口称赞,不过心中随即也想到了李元吉正惶恐不安的问题,于是赶紧开口“但是他们毕竟是草原人,要是知道我们在这边搞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借马了,恐怕都不会再善待我们了吧。” “不善待更好,因为我们这次就是去闹事的,而且越大越好。”王老头儿神神秘秘地回答,其实他说的这个“借”与这些孩子理解的那个借本就大不相同。 “闹事!”李元吉猛然一惊,“他们对咱们这么好,去闹事总归不好吧,而且为什么要去闹事啊,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不光李元吉,剩下的人也全都很不理解,人家对咱们如此友善,借马他们就已经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了,还要闹事?有那个必要吗? “对啊,我们现在已经够麻烦了,没理由还去惹火上身啊。”萧虎十分困惑。 “要是别的麻烦,能不惹咱肯定尽量不惹,但这个麻烦还是有必要惹一下的,因为可以救他们一次。” “救他们?”李元吉一头雾水,不过随即脑中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在那里闹完之后,他们就也是受害者了,那样契骨人就不会怪罪他们了,至少不会以为他们与我们是一伙儿的了。” “嘿嘿,还是你小子机灵。”王老头儿站起身,拍拍屁股,催促道“走吧,还不近呢,估计够跑一阵儿了。而且此地也不宜久留,等那队骑军发现上当,肯定会折返回来找我们的。” 听了这话,众人“哗啦”一声站起来,迅速站成两队。 “走!”王老头儿大手一挥,拔腿便跑。 大伙儿立即拔腿跟上去,沿河岸飞快地往上游跑。 月隐星稀,夜静更深,这时的大草原黑雾缭绕,看起来格外瘆人,直让人肝胆剧颤。俗话说的好“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样的夜晚不仅适合杀人放火,同样适合远遁潜逃。 王老头儿带着部下疯狂地跑着,谁也不敢停,谁也不敢偷懒,这可不是日常训练,这可是真得逃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至少也有半个时辰了吧,王老头儿实在跑不动了,感觉自己连呼吸的劲儿都要透支完了,急忙喊“停,停下,歇息,歇息一下。”喊完便再也坚持不住了,腿脚一软,“噗通”一下瘫倒在草地上。 “呼啦”,后面的一群人也立即倒在地上,没人说话,都忙着“呼呼”地喘气。 斜眼看了看这群跟自己一样累得几近虚脱的年轻人,王老头儿感觉甚是好笑,本想出言调侃几句,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因为一张嘴他就察觉嗓子干涩无比、疼得厉害,就像里面塞着一大把枯草一样。他赶忙滚到河边,把头伸进水里“咕咚,咕咚”得喝起来,猛灌了十几口水后才感觉嘴巴又长回到了,嗓子也恢复了通畅。于是便回头看着李元吉,出言调笑“嘿,你们这群臭小子,这也不行啊,也不比我这糟老头子强多少啊。” “哈哈,王爷爷老当,老当益壮,自然不是我等能比的。”李元吉猛吸一口气,压了压狂跳不止的心脏,然后才气喘吁吁地说出话。 “嘿嘿,依我看啊,不是我老当益壮,而是你们平时训练尽偷懒了吧。”王老头儿满脸堆笑。 听了这话,李元吉突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还真被王爷爷说中了,最近他还真的有点疏于训练。或许是最近两个月的日子过得太清闲了,紧迫感没那么强烈了,于是就慢慢变松懈了,他立即做了一番自我反思。然后赶紧暗暗下定决心“看来训练还是得抓紧啊,可不能再偷懒了。” 见李元吉不说话了,王老头儿“嘿嘿”一笑,正要继续调侃几句,突然感觉地面上隐隐约约地传来丝丝轻微的震动,他心中一惊,立即把耳朵贴到草地上,仔细聆听。 李元吉离得最近,自然第一个发现了王爷爷的举动,急忙问“怎么了?” “嘘!”王老头儿赶紧示意他噤声。听了一会儿后,猛然起身,焦急地大喊“快下水,都赶紧下水,契骨骑军又来了。” “哗啦啦”,众人二话不说,立即跳进河里。 王老头儿探出身体偷偷地观察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就看见一支黑压压的骑军队伍从后面的黑暗中疾驰过来,人数看起来着实不少。 “入水!入水!”他赶紧出声提醒。 听了这话,大伙儿赶紧将身子沉入水底。云九小说 “轰隆,轰隆”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从突然从大伙儿耳边骤然闪过,之后逐渐减小,最后慢慢远去。 大伙儿立即偷偷地钻出水面,刚好看见他们的背影又重新消失在黑夜里。 “王爷爷,这应该是来寻我们的吧?”李元吉赶紧问。 “嗯,发现上当受骗后,肯定会满草原的搜寻我们。不过从方向看,也不排除是冲着铁勒部去的。”看着契骨骑军消失的方向,王老头儿脸上挂满了担忧。 “那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吧,希望能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铁勒部。”李元吉立即站起身。 若真是冲铁勒部去的,仅凭我们两条腿哪能赶得上,王老头儿心中暗叹。不过他还不能放弃希望,无论如何铁勒部还是要去的,因为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他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心中不禁一惊“糟了,是该抓紧了,估计再有个一两个时辰天将要亮了。咱们无论如何都要在天亮前赶过去,要不然,等天一亮,连躲都没地儿躲。” “走!出发!”他两腿一蹬,“噌”得跳到河岸上,立即开跑。 众人都来不及拧一下衣服里的水,撒丫子便跑,这回速度更快了,甩得浸透了的衣服哗哗作响。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元吉感觉身体已经虚脱,连魂都不在里面了。他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有半点的思考能力,全身上下就只靠着一个念头在勉强地支撑着,那就是跑,快跑,绝对不能停下来。 其他人的情况也都如此,而且这一夜又是暗杀、又是厮杀、又是逃命,昨天睡前吃的那点东西早就不管用了,现在只感觉肚子内饥肠辘辘,空空如也。而且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会儿大伙儿才发现之前跳马跳的太仓促,连一快儿烤饼都没带下来。 之后大伙儿又歇息了一小会儿,这次可没人再说话,立即冲进河里,“咕咚咕咚”得往肚子里灌水。一来,确实渴了,二来,顺带着把空无一物的肚子填满,因为这样至少能感觉稍微好受一点。 “看来只抢马是不够的,还得抢些口粮啊。”王老头儿暗暗盘算着,肚子“咕噜”一下,突然打起了鼓。 恍恍惚惚间,王老头儿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心中蓦然一惊,因为不知不觉中天空已经露出一些亮光。他立即转头,张嘴“天过实在喘得太厉害,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于是只能无奈地抬起手,朝天上指了指。 大伙儿立即抬头,顿时明白了王老头儿的意思,于是赶忙咬紧牙关,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猛然加快速度。 不知道又跑了多久,就在众人感觉两条腿已经失去知觉,甚至连呼吸的力气都已经耗尽,眼看着就要撑不下的时候,突然,一排熟悉的白色帐篷闪进大家的视线。 那排帐篷依然如一串美丽的珍珠,挂在一座青山的山脚下,很安静,很祥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就像一片恬静的世外桃源。 “哈,哈哈,到,到了!”王老头儿喜不自胜地喊起来,声音嘶哑,里面还夹杂着急促的喘气声,看着整个部落极其宁静,一点被打扰的样子都没有,他猛地松一口气,终于放心了。哪知这口气一松,就立刻撑不下去了,腿脚一软,“扑通”一下栽进草地。 见王老头儿摔倒,李元吉心中一惊,急忙扑倒在他身边,焦急地呼喊“王,王,王爷爷。” 王老头儿缓缓抬起手臂,有气无力地挥了挥,然后才弱弱地开口“没,没事儿,都休,休息一下。” 听了这话,众人立即躺倒在地。毫无疑问,这一夜,肯定是他们这辈子经历过得最紧张,最漫长,最痛苦的一夜了,当然也是最惊心动魄,最荡气回肠的一夜。 第158章 重返故地 李元吉又抬眼看了看前方那排熟悉的帐篷,确定了这一切是真实的,不是梦,也不是幻象后,才又安心的躺下。 突然,他又抬起脑袋,惊慌地看着自己的两条腿,发现它们都好端端地长在自己的身体上,才猛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腿断了呢。” “没断也超不多了。”萧虎立即接过话题,“何止是腿,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蹦出来了。”他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又接着开口“这他奶奶的要是再跑下去,用不着契骨人追杀,我们自己恐怕也会被累死。” “嗯”,李元吉懒得再开口,只是简单地哼了一下,表示认同。 “嘿!”他突然咬紧牙关,腰身猛然一挺,想要坐起来,不过才刚发力就立马感觉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便立即泄了力,“咚”一声重新倒下去。 “你干什么?”萧虎斜看了他一眼。 李元吉也不回答,一脸的苦笑,老老实实地躺好。歇了一阵儿后,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脚并用,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终于成功地坐了起来。然后伸手小心地捏着两条已经失去知觉的小腿,这哪里还是腿,分明就是两根硬邦邦的木头。仍然感觉没知觉,于是便稍稍地多使了几分力气,“啊!”哪知小腿肚子里好像突然被针扎了,刺痛无比,于是便没忍住叫出了声。 “搞什么呢?一惊一乍的。”萧虎斜眼看过来。 “他娘的,老子的腿真得要断了。”李元吉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哈哈,活该。”萧虎没心没肺地笑起来,笑完也将自己的腿伸过去,压在他的腿上,“来,也给哥哥捏一个。” “滚蛋!”李元吉直接在他腿肚子上来了一巴掌。 “啊!”萧虎急忙收回腿,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我这腿要是出了什么问题,给你说,你这辈子都别指望安生了。” “嘿嘿,还是年轻好啊,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这两个年轻人居然还有打闹的闲情逸致。”听到这两个孩子又闹上了,王老头儿突然感慨起来。 其实也就李元吉、萧虎两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嘴仗,剩下那么多人一个开口的都没有。 换做平时,这会儿王老头儿肯定要开个玩笑来活跃活跃气氛,但现在的他实在没那个精力与心情了,他怕开口后就没力气去呼吸了,所以只能老老实实地趴着,年纪大了,不服不行。 过了片刻,王老头儿睁开眼睛又看了看天空,这一看心中猛然一惊他娘的,怎么亮的这么快,明明就歇了一小会儿而已啊。他不敢再歇了,再歇恐怕人家就要起床了,于是立即奋力地往起爬,边爬边喊“起来喽,该干活儿了,再等太阳都要晒屁股了。” 众人齐齐往东看,还真是,那边都开始冒红光了,的确不能再耽搁了。 不过,躺下容易再起来就难了,尽管大家都是年轻气盛的壮小伙儿,而且平时也多有操练,可是也禁不住这样不眠不休的折腾啊。这会儿感觉只要稍一动弹,全身就会无比酸痛,说有多难受就又多难受。 有几个袍泽刚爬起来,两条腿便抽筋了,“呼呼”得抖个不停,只得重新躺回去。 趁着众人奋力往起爬的工夫,王老头儿不露声色地清点了一下人数,算上自己还有四十六人,已经少了五人,他眼神中立即流露出几分黯然。想到出发时自己还曾暗暗起誓要把所有人,一个不少、完整无缺的带回去,这还没逃出狼窝儿呢,就已经食言了。而且现在的形势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原有的设计,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又会遭遇什么?他心里真得一点谱也没有。“哎,只求少死些人吧!”他抬眼看着天空,心中暗暗祈祷。 “欸,你的刀呢?”看着萧虎两手空空,李元吉立即开口询问。 “在马上面呢,昨夜跳下来的时候忘拿了。”萧虎弱弱地回答。 “你这脑子,这都能忘。”李元吉没好气地责备起来。 听着李元吉的责难,萧虎很难得的没有出声辩解。 王老头儿打眼一扫,发现丢了佩刀的人还不少,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毕竟当时的情况的确紧急、突然,小命都差点不保了,何况是一把刀,这可以理解。 “你,你,......”,他点着人吩咐起来,“你们的状况比较差就留下来警戒,暂时把佩刀匀出来给其他人。”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就是不一样,脑子一转就想出了应对之法。 拿着单刀,萧虎的脸上重新乐开了花,有了兵器就可以参加接下来的行动了。 见萧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送佩刀的小伙子立即起了戒心,赶紧提醒“喂,小虎子,这可不是给你的啊,一会儿完事儿了必须立即还我。” “瞧你那小气样儿,我才不稀罕你这破刀呢,等会儿我自己去抢一把更好的。”萧虎一脸的不屑。 安排妥当后,王老头儿立即带着人像猫一样轻快地朝铁勒部摸过去。https:/ 虽然这部落人少,也还没什么像样的守卫,但这一路走过去,他们感觉比昨天在契骨部落还要更紧张几分。一来,两次的心境完全不同,这一次,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在自己的朋友家偷东西。二来,因为现在天色已亮,而且四下也没什么躲藏的东西,只要有人起了个早,一撩开门帘就能发现他们。 王老头儿知道额日可汗的住处,带着人径直摸过去。哪知,刚走到门口,心中陡然一惊,因为一匹马正停在可汗的大帐门口悠闲地吃着草。 到了夜晚,牧民一般是不会将马匹随意扔在外面的,这一点李元吉也知道,所以立即明白了其中的不寻常。于是赶紧对着王爷爷伸手比划“要不我先溜过去打探一下?” “不用!”王老头立即阻止,他觉得事情都到这一步了用不着再多此一举,于是立即带着众人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帐篷下。 和之前一样,他先将耳朵贴上去,准备先打探一下里面的动静。哪知耳朵刚凑近,便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洪亮的对话。他心中大惊,不过好在心理素质够硬,立即恢复冷静。 李元吉一行人此刻连大气都不敢出,全都认真地听着里面的动静,尽管他们一句也听不懂。 帐篷内,额日可汗正一脸阴沉地端坐在中间的宽大座位上,他身前的长桌外紧紧地围着五名壮硕的大汉。这五人年纪不同,高矮各异,但此时此刻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小公主阿茹娜也在里面,不过却没有和这群大老爷们挤在一起,而是一个人落寞地坐在旁边的毯子上,脸色不善,眼中怒火闪动不止,仿佛马上就要夺目而出。 一个大汉痛心疾首地喊着“可汗,让楚人混进部落杀人放火,这以前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绝对是草原上破天荒头一次发生的大事,这对契骨人来说肯定是奇耻大辱。而且他们不仅杀了巴图温的人,还破坏了他的谋划,您不知道,巴图温现在都快要被气疯了。这些楚人毕竟是我们引荐过去的,以他的性子恐怕也绝对不会放过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说这话的人正是昨天给王老头儿引路的向导,他昨天夜晚留宿在契骨部,睡到半夜突然被一阵激烈的战斗声给吵醒。他原本以为是契骨部的几个王子又发生了内斗,可等到天快亮时才打听到竟然是那群大楚私盐贩子闹出来的。于是立即骑上马连夜跑回来,那些私盐贩子可是自己部落引荐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以及整个部落肯定也会被牵扯进去,对于一个小部落,这可是毁灭性的消息。 “他娘的,这群狡猾奸恶的楚人,真不是个东西,我们把他们当贵客,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他们居然利用我们,陷我们于不仁不义,该杀!”站在额日可汗右手边的一个年轻人立即恶狠狠地痛骂起来。 “小王子骂得好!”向导立即出声附和,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事到如今,还需要想个应对之策才行啊。” “父汗,我立即去召集人马,把那帮无耻的楚人全抓回来,再亲自送去献给巴图温,这样我们的嫌疑或许还能洗得清。”站在额日可汗左手边的一个年轻的汉子立即毛遂自荐。 “大王子有所不知,我跑出来的时候契骨骑军已经全体出动了,他们还在南下的路上撒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那帮楚人赶去送死。以咱们这点人马,去了恐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而且万一被巴图温误会,恐怕又要惹得一身骚。”向导立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巴图温上门来找麻烦吧。” “这事的确麻烦。”大王子身边的中年汉子恨恨地开口“这群卑鄙的楚人用心极其歹毒,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儿,我怀疑他们就是想以此来调拨我们草原部落去内斗。倘若被抓,我估计他们肯定会拉咱们下水,到时候,咱们怕是死也解释不清。就算他们死了或是逃了,我们依然不会好过,因为那就等于死无对证,以巴图温的性子,我们空口无凭就想让他消除疑心恐怕不比登天容易。” “那我们莫不如去请浑力部的岱钦可汗出面,有他作保,巴图温那小子应该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站在小王子下手边的另一个中年汉子说出了自己主意。 “二哥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咱们或许可以一试。”方才那个中年汉子很认同这个主意,然后立即看向额日可汗“大哥,你觉得如何?” 额日可汗只是脸色铁青的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不过脑子里可没闲着,正快速盘算着几人说的方法,计算着其中的可能性和潜在的得失。 第159章 尴尬重逢 听出里面的人已经知道了真相,而且正在咬牙切齿地痛骂自己,王老头儿苦苦一笑,不过随即便释然了,觉得这样也挺好,省得多说话。 他立即转身朝后面的人打手势“跟紧我,等会儿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然后迅速把里面的人控制起来。”尽管不知道里面的具体人数,但能听得出应该不多,若速度足够快,来一个出其不意,他有把握能在这些人反应过来前将他们全都控制住。 看到行动的手势,李元吉稍稍有些吃惊,他本以为王爷爷还会采取昨天夜晚的策略,在外面伏击,然后各个击破。“看来好的应敌之策不是死板不变的,而应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灵活多变。”他心中若有所想,感觉自己又学到了了不得的东西。 “行动!”王老头儿大手一挥,随即突然掀开门帘,像风一样飞速钻进去。 后面的人也一刻不耽误,紧跟着往里面冲。 其中就属萧虎最是兴奋,跑得比兔子还快,唯恐落于人后。 掀开门帘的那一刹那,王老头儿就已经将整个帐篷尽收眼底,确定了位置后,飞速前冲。 “擒贼先擒王!”他直接挤进这几个铁勒人中间,“咚”,将明晃晃的大刀干脆利落地架在额日可汗的脖子上。 剩下的几个人他都懒得去管,自己带来的这些“伙计”虽然年轻,可都是铁石骑军最出色的骑卒,他们肯定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完全不担心。 听到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这几个铁勒壮汉刚想回头查看,可不等他们转过脑袋,便察觉到一群人影已闪到身边。接着便听见“啪啪”几声脆响,便发现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大刀已经落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时,他们才突然醒悟原来自己,甚至是堂堂的部落可汗已经被人突然挟持住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每个铁勒人皆由两个铁石骑卒控制,一左一右,如同两尊门神。哪知道就算这样,人手还绰绰有余,后进来的人发现已经找不到目标了,只得一脸郁闷地站在旁边,当起了看热闹的观众。 而那些亲手将刀抵在草原人脖子上的骑卒则看起来很是开心,其中最兴奋的就数萧虎莫属,看着自己刀下的额日可汗,他那张嘴都咧到了耳根子。 大伙儿这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原来是冲着人家的可汗去的,不禁有些感慨他奶奶的,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阿茹娜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两把奇形怪状的刀,又看了看眼前这两个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陌生人,表情极其复杂,既有惊慌,更有茫然。 这边的几个铁勒汉子虽然见识过一些风浪,但也没比阿茹娜强多少,都愣愣地站在原地,一时都搞不清楚状况。 作为铁勒部的当家人,额日可汗的胆略和见识还真不是寻常人能比的,率先明白过来,然后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开口“没想到你们还敢回来,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好,省的我们再费力去找,既然来了就别打算再走了,今天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王老头儿“呵呵”一笑,一脸难为情地回答“这次将贵部卷进来,小老儿真的是羞愧难当啊。说实话,小老儿也觉得实在没脸来见您啊。” “干你祖宗,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现在做得这些像是没脸见人的样子吗?像羞愧难当吗?天底下竟然还有你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老子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听了王老头儿的话,反应过来的大王子立即破口大骂。 “老匹夫,如此猖狂是欺我铁勒部无人不成,有种别玩儿阴的,咱们真刀真枪干一场,爷爷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大王子旁边的中年壮汉也放声大骂。 “我们铁勒部对你们如何?翻遍整个草原你们恐怕也不会受到那样的礼遇了吧。但是你们是怎么对我们的?居然利用我们,把我们拉下水,将我们整个部落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你们也太卑鄙了吧。现在你们这样闯进来又打算干什么,也想杀我们的人,烧我们的帐篷吗?你们楚人当真比虎豹还要阴险狠毒。”先前给王老头儿带路的向导也痛骂不止,一脸的愤怒、懊悔、痛心疾首。 王老头儿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激起这么大的反应,顿时呆愣当场,一脸的难看、尴尬。他本想再出言解释几句,可看了看手里的刀,便觉得理屈词穷,张不开嘴了。也难怪别人误会,自己现在确实不像一个愧疚之人该有的模样,他又是一阵苦笑,既然这样,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了,解释得越多,误会得反而越深。 虽然听不懂草原话,但只要不傻就能猜得到刚才这些人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李元吉这一群人都还是涉世未深的小伙子,脸皮自然比不上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王老头儿,这会儿已经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前天才吃了人家的烤肉大餐,今天就兵戎相见,确实不地道,他们确实感觉无脸见人。 “把刀拿开,你们这群卑鄙奸诈的小人。”这时,人群外又突然传来一句急促的骂声,声音清脆如莺但带着出奇的愤怒。 “是她!”李元吉猛然一颤,他记得这个声音,记得很清楚,然后立即缩了缩脑袋,这个人无疑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 “听见没有!把你们的破刀拿开,人也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看到你们这副忘恩负义的无耻嘴脸。”阿茹娜又张嘴怒骂,脸上还挂满了嫌弃、鄙夷。 控制小公主的两个骑卒年纪都不大,都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既没有应付姑娘的经验,又没有下重手的狠心,还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由得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阿茹娜,乖乖坐好,不要轻举妄动。”额日可汗急忙开口,女儿的脾气他再了解不过了,生怕她一不小心将那两个楚人激怒了,受到伤害。 听出阿茹娜就坐在自己的身后,李元吉很想回头看一眼,至少想搞明白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住了这股冲动,因为感觉自己实在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不过,听了额日可汗也发了话,便实在压制不住心底涌起的好奇,不由自主地转过脑袋。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这一看竟又刚好对上了阿茹娜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只不过这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开心、欢喜,取而代之是无尽的愤怒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看到李元吉,阿茹娜不禁一愣,随即小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的怒火“呼”得喷涌而出,“噌”,猛然站起身。 见这铁勒小公主突然起了这么大的反应,两个年轻骑卒大惊失色,急忙收回单刀,生怕伤了她。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恩将仇报,他们本就觉得很过意不去了,要是再把人伤了,就真得过分了。 看到阿茹娜的反应,看到她那愤怒的眼神,李元吉的心“咯噔”猛跳了一下,然后急忙扭回脑袋,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见李元吉如此,阿茹娜眼中的怒火骤然喷出,三步并做二步,“呼”得冲到李元吉身边,破口大骂“无耻小贼,做了如此卑鄙之事就打算这么轻松地敷衍过去吗?” 听到动静,李元吉急忙转头,可还没等他看清楚什么,便察觉到眼前一花,“啪!”左脸突然重重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着实不轻,声音简直就像一记闷雷,在安静的帐篷内突然炸响,然后清楚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李元吉被打的脸立即充血,变成了猴屁股。 这一巴掌直接把李元吉给打蒙了,其他的人也都震惊不已,呆愣当场。 王老头儿、萧虎、包括额日可汗,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已然忘了开口说话。 阿茹娜倔强地昂着脑袋,用充满怒火的眼睛瞪着李元吉,“呼呼”得喘着粗气。没一会儿,豆大泪花便从眼睛深处奔涌出来,迅速盈满了这双满是恨意的眼眶,点点泪光还在里面悠悠地闪烁着,满是伤心、悲痛还有深深的失望。 幸亏在场的人都知根知底,要不然肯定会认为李元吉这始乱终弃、道德败坏的负心汉把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怎么着了呢。 额日可汗最先清醒过来,立即大喊“胡闹!快坐回去,这事我自会处理,你不要添乱。”语气里满是焦急,生怕闺女惹恼了这群卑鄙无耻的混蛋。 阿茹娜不为所动,依然死死得瞪着李元吉,泪水已经不由自主地滚了出来。 “听见没有,现在不是使性子的时候。”额日可汗厉声呵斥起来。 “你等着,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阿茹娜抬起手臂重重地擦掉眼里的泪花,“还有你们,你们这些卑鄙的家伙,别以为我们铁勒人好欺负,我阿茹娜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撂下这两句狠话后,才恨恨地坐回去。 第160章 明火执仗 等阿茹娜坐回来,这两个年轻骑卒又尴尬地相互看着对方,似乎在商量着是不是需要将单刀重新架上去,不过一阵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也没瞪出个所以然,于是便索性放手不管了。 这时,李元吉整张右脸明显胖了一圈,上面还火辣辣的,有些疼,他本想抬手摸,但又感觉那样好像有些丢人,于是便咬着牙,默默忍下来。 见阿茹娜离去,他又忍不住回头偷偷看,见那双喷火的眼睛依然狠狠地盯着自己,又急忙转回脑袋,只感觉心脏砰砰乱跳,慌得手忙脚乱。 王老头儿看看李元吉,又看看阿茹娜,心中暗叹“哎,孽缘!” “尊敬的额日可汗,实话实说吧,我们这次回来准备从您这里借点东西。”王老头儿直接直接开门见山,这会儿他也没了再解释的打算,这次的草原之行本就是来杀人搞破坏的,再怎么解释也无济于事,况且情况紧急,他也没那个时间了。 “借!?”额日可汗冷冷一笑,“我看是抢吧。” “呵呵”,王老头儿尴尬一笑,“您也可以这么理解,因为我们势在必得。” 额日可汗立即握紧拳头,强行压住从心底疯狂窜起的汹涌怒意,阴森低沉地发问“你打算抢什么?” “马,干粮,武器。”王老头儿回答地干脆利落。 “哈哈哈”,额日可汗怒极反笑,“一群丢盔弃甲,抱头鼠窜的过街老鼠,神气什么?还想抢东西,凭什么?真是笑死人了,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你的私人武器库吗。不要以为我们铁勒部人少就好欺负,就可以在这里肆无忌惮地耀武扬威,我们铁勒人也是都草原上顶天立地的汉子,巴图温能杀得你们落荒而逃,我们也可以。告诉你,就你们这么一点人,根本就不够我们杀。” “呵呵,这可不是我们的全部,我们还有一队人马此时就埋伏部落四周,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立马就能杀出来。您的子民现在可都在睡梦中,想要形成行之有效的抵抗,还真得不容易。我之所以站在这里,的的确确是因为敬重您以及您的部落,不忍心伤害贵部的无辜百姓,我希望您能明白。而且现在被我们抢,对于您和您的部落来说不仅不是坏事,反而是件大大的好事,因为它能解决你们现在面临的尴尬麻烦,因为......” “放你娘的屁。”不等王老头儿说完,大王子便忍不住又痛骂起来。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将抢劫说得这么好,这么冠冕堂皇,感觉大开眼界。 额日可汗立即伸手打断儿子的话,冷冷一哼,沉声开口“我倒是想听听被你们抢劫怎么就变成了好事,能给我们解决什么麻烦?” “很简单”,王老头儿也不生气,耐心地回答,“能为你们洗脱掉勾结外族、不忠不义的嫌疑,出了这事,巴图温肯定会怀疑你我之间有勾连,若他知道我们杀了个回马枪,把你们劫了,还大闹了一番,这个怀疑自然能不攻自破,烟消瓦解。”云九小说 听完这番话,额日可汗,包括下面的站着的几人立即陷入沉思。 “荒唐,你是楚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为什么要配合你算计我们的族人,杀了你们照样可以让巴图温消除对我们的误解。”大王子身边的那个中年汉子满脸不屑。 王老头儿没有说话,只是“呵呵”一笑,突然,“呼”得挥出单刀,对着他的脑袋猛砍下去。 见一道寒光直劈过来,这中年汉子直如惊弓之鸟,立即往旁边闪,不过突然感觉脖子一凉,这才恍然大悟,于是便呆若木鸡,愣在当场。 “呼!”一阵犀利的刀风快速席来,猛得撞上他的脑袋。 他立即闭紧眼睛,进退无路令他心如死灰,只得静静地等着死亡的到来。哪知,过了很久,那刀还是没有砍下来,于是又赶紧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向上斜瞟。结果发现那闪着寒芒的刀身就在自己的头顶之上,那锋利的刀刃正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脑门,他当即猛打了冷战,感觉一阵阵寒意正顺着冰冷的刀锋使劲往自己的脑袋里钻,让他毛竖骨寒,肝胆俱颤。 看他一脸的惊恐、慌乱,王老头儿冷冷一笑“你说的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只不过不知道你打算如何杀我们。” 这中年汉子没有说话,身体依然在微微的颤抖,脸上的冷汗正“哗哗”得往下流,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你想怎么抢?”额日可汗立即开口,他不想再看来自己的亲弟弟在楚人面前出丑。 “这就看您的选择了,如果您愿意配合,我们完全可以通力合作,很友好地完成这次抢劫,最后,我们再象征性地搞点破坏,应付一下巴图温,就万事大吉了。如果您不愿意配合,那我们只能自己去取了,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因为到时候肯定会不可避免地引发误会,恐怕会对您的人民造成一些伤害。总之,殊途同归,最终的结果是一样的,我们肯定会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王老头儿语气平淡,不过最后这句话说得很干脆,充满了自信,好像还带着几分的威胁。 听了这些,额日可汗缓缓地低下脑袋,没有说话。 等了片刻,见额日可汗还拿不定主意,王老头儿立即出声催促“我尊敬的可汗,我们可没那么多耐心,如果你决定不了,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强取了。” “我有一个条件。”额日可汗突然开口,“自此之后,我希望你们再也不要踏进我铁勒部的地盘,半步都不行,我们之间的情分从此烟消云散,我铁勒部永远不会再欢迎你们。”话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决绝。 “好,我答应你们。”王老头儿信誓旦旦。 “再来便是刀剑相向,不死不休。”额日可汗又赶紧补充。 “一言而定!”王老头儿说得极其认真。其实自身份泄露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注定无法重返草原了。 额日可汗先是轻轻一叹,然后缓缓抬头,看向大儿子,轻声吩咐“把东西给他们吧。”吩咐完,脑袋再次垂下。 “父汉王子还想劝阻。 “快去吧”,额日可汗无力地挥了挥手。 很显然,额日可汗也没法接受这个屈辱的安排,这对他来说就是赤裸裸地羞辱。他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自幼便成为了一名勇敢的战士,身体里面流得也是草原上独有的彪悍热血。但是,现在竟然要低三下四地向敌人妥协,真得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不过形势已然如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妥协他哪里还有其他办法。“就这样吧!就让这一切早点结束吧!”他心中一阵暗叹,身上的精气神好像突然被抽走了大半。 “对了,还有铠甲,一人一套。”王老头儿想了想,赶紧补充。想着既然马是草原马,刀是草原刀,那就干脆凑个全套吧,将来或许有大用。 “都给他”,额日可汗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下来。 大王子看了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又冷冷地看着王老头儿。 王老头儿“嘿嘿”一笑,然后大手一挥,撤去他肩膀上的那两把刀。 “哼!”对着王老头儿重重地哼了一下后,这位大王子才趾高气昂地大步离开,脸上尽是鄙夷和不服。 “你们跟他去拿东西,每人一匹马一把刀一袋干粮一身铠甲。”见后面还有一群没事儿干的人正昂着脑袋津津有味地看热闹,王老头儿正好吩咐他们去接收物资。至于这王子到底服不服气,他一点也不在乎。 “哦!”听了这话,这些人立即一哄而散,开心得不得了。 事情谈完,帐篷里便立即陷入了死一样寂静。也是,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思说闲话。 “你们别太猖狂,也别高兴得太早,契骨大军已经在你们回去的路上布置了天罗地网,你们插翅也别想逃,直接等死吧。”那向导越想越生气,突然指着王老头儿,放了一句狠话。 “闭嘴!”向导身边的中年汉子立即呵止,他觉得这个蠢蛋说了不该说的话。 “嘿嘿,多谢提醒,我会小心的。”王老头儿笑呵呵地向向导表达了谢意。 这向导原本只是想吓吓这个楚人,打击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听了这话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只得恨恨地闭上嘴巴。他不知道其实王老头儿刚才在外面就已经听到了这个计划。 在向导逞口舌之快的时候,额日可汗只是弓着腰落寞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整个人好像突然老了二十岁。 看着父汗佝偻、颓败的身影,阿茹娜感觉心口好像突然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了一下,痛不欲生,心如刀绞。她恨自己,恨自己不是男儿身,恨自己不能上阵杀敌,恨自己不能替父亲分忧解难。 她更恨这些可恶的楚人,他们不仅打破了自己部落的祥和、宁静,给自己的族人带来了灭顶之灾,还把自己的父亲逼成这样。她恨他们,如果手里有刀,绝对会毫不犹豫冲过去,杀了他们。 尤其是那个李元吉,想到他,她眼里“腾”得又燃起一道愤恨的火光。她觉得,这人最该杀! 第161章 后会无期 此时,李元吉的内心纷乱如麻,已然乱成了一锅粥。 不管是出于民族大义,还是出于责任义务,这一切都是他应该,也是必须做得。不过,他就是觉得内疚,觉得羞愧难当,而且更令他心烦意乱的是,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心中的愧疚到底是因为铁勒部,还是因为小公主阿茹娜。 向导闭上嘴巴后,偌大的帐篷顿时鸦雀无声,气氛再次陷入诡异,身处在其中直感觉既紧张又尴尬。 萧虎站累了,有心换个姿势,但看见众人皆是一脸的阴沉、严肃,便也强装镇定,不好意思乱动了。 就在一行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刷”,卷帘门突然被人掀开。一个“伙计”一溜儿小跑冲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走近后立即对着王老头儿抱了一拳“王老,东西齐了,一样不少。” “好!”王老头儿“呵呵”一笑,“去把那些放哨的兄弟们都一起接过来。” “好嘞!”这“伙计”立即兴高采烈地跑出去。 他刚出去,大王子便一脸阴沉地走进来。 王老头儿转头看着额日可汗,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了口“尊敬的可汗,你们现在这副样子要想骗过契骨人恐怕还不行,为了让这场戏看起来更逼真,你们恐怕得委屈一下,挂点‘彩’才行。不过您放心,我们下手有分寸,保管只是看上去吓人,实际上什么毛病都不会落下。您让你们的人老老实实地配合,毕竟这是为你们自己。” “我是铁勒部的可汗,你们就冲我一个人来就行,不要伤害其他人。”额日可汗依然无精打采,不过口气倒是异常坚定。 “不可以!”小王子身边的铁勒中年汉子立即大喊,“大哥,正因为你是我们的可汗,所以才万万不能,要不然,日后你还怎么在部落内立足?我们铁勒部又该怎么在草原上立足?” “父汉,让我替你,我也是部落的一员,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承担得起保护部落的责任。”阿茹娜急忙站起身,语气里满是着急。 “对啊,父汉,我也可以替你。”小王子也急忙毛遂自荐。 “你们都不要吵了。”王老头儿急忙插嘴,他可没时间欣赏这出父慈子孝、君仁臣贤的好戏,“我不伤害你们的可汗和公主,就你们这几个人就足够了,你们忍着点,千万不要反抗,不要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说完看着他们身后的一众“伙计”“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来几拳,衣服上来几脚,不需要太狠,看到鼻青脸肿就可以了。” “打人!?”听了这个命令,一众“伙计”当即呆愣当场,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出现了幻听。 “别磨磨蹭蹭地,赶紧打,打完还要赶紧逃命呢。”见没人动弹,王老头儿赶紧催促。 既然没听错就好,齐欢第一个行动了,他从小就胆大,就打个人而已,况且还是听命行事。他“噌”得收回刀,走到小王子身前,“砰!”在其脸上狠狠打了一记左勾拳。 “二哥!”阿茹娜立即站起身,想要冲过来。 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伙计”则赶紧出手,使劲儿将她按回去。 这一声巨响也引起了额日可汗的注意,他立即抬头,见挨打的是自己的小儿子,眼中的怒火“腾”得燃起。不过犹豫再三后,什么都没做,什么也没说,最后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住心中翻腾的战火,痛苦地低下脑袋。 “你!”小王子勃然大怒,目眦尽裂,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如同凶神恶煞。 齐欢一个不注意还真被这契骨人的凶相吓了一跳,但见他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什么动作都没敢做,不禁又恢复了一身的胆气,“砰!”又在他这边的脸上来了一拳。 见齐欢打头,剩下的人也不再犹豫,纷纷撸起袖子,左右开弓。 就在自己儿子、兄弟被楚人一顿痛揍的时候,额日可汗只是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既寂寥又落寞。 听着拳头打在脸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他心中的怒意汹涌激荡,恍若翻江倒海。“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帐篷里、在自己的眼前被人侮辱,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可是部落的首领啊。”他痛心疾首,心如刀绞,但又实在无能为力,只得死死地攥紧拳头,恨不得将自己这两只手攥废了才好。 王老头儿低头看向额日可汗,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见他的两只手攥得死死地,手背上的皮肤被拉扯得惨白如雪,青筋高高凸起,像一条条青蛇一般缠绕着手臂。 “哎!”王老头儿暗暗一叹。大楚有句古话士可杀不可辱。他知道草原上也有类似的说法,这么做确实有点伤人,不过他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毕竟丢一次脸总好过丢一条命。 不过这些正在挨打的铁勒人可不这么想,他们只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深深地羞辱。 王老头儿自然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不过他丝毫不在乎,反正自己今后也没机会再来了,就这么着吧。其实,仔细想想,这样也挺好。 自从挨了那一巴掌,李元吉的内心便一直乱糟糟的,一刻都不曾平静,所以并未动手,只是愣在站在原地。这时他又想起阿茹娜,心中一惊“她没有被打吧。”于是急忙回头察看,见她完好地坐着,这才猛松一口气。 “混蛋!你看什么?”留意到李元吉投来的视线,阿茹娜顿时火冒三丈“怎么?也想来打我?来呀,我们铁勒儿女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岂能怕了你们这群卑鄙阴险的楚人。” 李元吉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即转回脑袋,心里“咚咚咚”得跳个不停,真得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 听见女儿的喊声,额日可汗总算抬起脑袋,不过,发现她安然无事后又立即低下头,因为他感觉自己实在无颜见人。 见李元吉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满是尴尬、慌张,王老头儿轻轻一叹,立即开口“小子,去外面,看看他们准备的如何了。” 听了这话,李元吉如蒙大赦,赶紧飞速向帐篷外跑去。“呼”,出了门他猛然呼出一口浊气,然后感觉浑身体突然一轻,仿佛卸掉了一块重若千斤的巨石。 “欸,还别说,这草原人的战马还真不懒,你看这肌肉,硬邦邦的,紧得跟石头一样,跑得肯定快。” “你这不是废话嘛,这是草原,人家天生就会养马,能差吗。” 此时大伙儿全聚在门外,领到了上等的草原战马,都开心得不行,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围着战马来来回回地打量着、抚摸着,啧啧称奇。 不过见李元吉逃似的从帐篷里冲出来,顿时对马失去了兴趣,立即“嗡”得一下围上去,跟村里好打牙撂嘴的老太太一样,打听这,打听那,问个不停。 “欸,小元吉,你怎么出来了?” “小元吉,那铁勒小公主为啥要打你?打得疼不疼?” “你这不是废话嘛,你看看这脸,啧啧,都成了猴屁股。” “欸,那小公主后来又给你说什么了?” ...... “滚!”李元吉实在被问得不耐烦的,直接干脆利落地骂了一个脏字。骂完立即捂住仍然火辣辣的脸,迈步往前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欸,别走啊,给咱们说说。”大伙儿则死皮赖脸地在他后面紧紧地跟着,不搞清楚这些问题,感觉心里痒痒地不行。 就在李元吉被众人又拉又扯,纠缠得不可开交之际,“唰”,帐篷的门帘被人一把掀开,然后便看见王老头儿、额日可汗一行人依次从里面钻出来。 一行人的表情都一样的严肃,但精神面貌却大不相同。 王老头儿一行人看上去都挺放松的,个个神采奕奕,看起来事情进展地相当顺利。 相比之下,铁勒人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面貌神情都显得格外荒诞离奇,双方站在一起恍如云泥。 其中额日可汗和阿茹娜公主看起来还相对好些,除了脸色阴沉似水,其他方面倒是没见到有什么异常。 不过剩下的几个铁勒人就完全不正常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眉歪眼斜,看起来格外狼狈,格外凄惨。 乍看到这几个铁勒人的模样,那些刚还在和李元吉纠缠个不停的一行人立即呆愣当场,心想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还黑一块儿、白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都变成了熊猫脸。 “扑哧”,几个一直待在外面,没见识过帐篷内那股紧张气息的小年轻突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混蛋,卑鄙无耻,神气什么,只不过是一群只会耍阴谋诡计的小人,有本事光明正大地来啊,不把你们打到跪地求饶,我阿茹娜就不是草原上的英雄儿女。”见楚人这般狂妄,这般无礼,阿茹娜顿时火起,立即破口大骂。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李元吉也感觉这几人做得确实有些过分了,便走到一个笑得最欢的小子身边,抬起脚“咚”地在他屁股上来了一下,同时轻声呵斥道“你小子给我收敛一点。” “这帮混小子,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王老头儿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将手伸到齐欢身前,说了句“把东西给我。” 李元吉这才注意到齐欢手里捧着一个碗一样的东西,“碗灯!”他立即认出来了,这玩意儿他可太熟悉了,巴图温的大帐篷就是他用这东西点的。 王老头儿捧着碗灯,朝额日可汗拱了拱手,一脸歉意“得罪了。”然后“砰”得将还在燃着的碗灯砸在帐篷上。 “呼!”沾上油后,洁白、好看的大帐篷就这么一瞬间便被点着了。 “走!”王老头儿立即带着“伙计”们翻上了战马,“打完家”“劫完舍”又该逃命了。 “尊敬的可汗,后会无期!”王老头儿又给额日可汗行了一个标准的草原礼,然后扬鞭而去。 后面的众人也齐齐给可汗抱了一拳,既是道谢,也是道歉。 在临行之时,李元吉又看了阿茹娜小公主一眼,也是最后一眼,他很想亲口跟她道一个歉,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来,随即便扬鞭打马,翩然离去。 阿茹娜用“喷火”一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元吉,见他马上就要走远了,突然恶狠狠地大吼起来“你给我等着,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到时,我肯定会亲手杀了你。” 听见后面传来的怒吼,李元吉急忙将速度提起来“结束了!后会无期!” 第162章 意外之喜 “停!”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王老头儿才拉紧缰绳,停下脚步。他拍了拍马背,由衷感叹“好多年没骑过如此纯正的草原良马了,感觉它的耐力、速度又提升了不少,跑了这么久连大气都不喘,确实厉害。” “那正好,反正我们要将它们骑回去,到时候找些人好好研究研究,说不定咱们今后也能养出这种好马。”李元吉满怀憧憬,这几十里路跑过来,他确实体会到了草原马的与众不同。 这会儿,他已然从方才的意乱心烦中走了出来。对铁勒部有愧疚,但他已经尽力做了补偿。至于阿茹娜小公主,他还真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感觉自己问心无愧。 “呵呵”,王老头儿无奈一笑,然后慢条斯理地讲述了一段往事“这办法咱们不是没尝试过,而且没少下苦功夫,为了培养和改良马种,咱们大楚朝廷还特地成立了一些专职机构,专门负责这方面的工作,比如太仆寺、群牧司。在各支骑军内部,也有专人做这些工作。近百年来,咱们也的确取得了不小的进步,培育出了不少好马,不过跟这纯种草原马一比,总存在着这样那样的差距。为了弥补这些差距,我们也研究过不少纯种草原马,不过奇怪的是,纵然研究地一清二楚,但就是无法大规模培育出来。据说和咱们这边的水、土、草等等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总之,其中的原因很复杂。” “想不到养个马都有这么多的讲究。”李元吉不禁感叹起来。 “嘿嘿,别说养马了,我们的人生更是如此,连一栗一黍都有很多讲究。”王老头儿也是一阵感慨。随后便转过身体看向东边,想最后再看铁勒部一眼,不过哪里看得到,放眼望去,视线中除了草还是草,一片碧绿。 李元吉也愣愣地看着天际相接的地方,心中轻轻一叹。 “王爷爷,既然有了这么好的马,那咱们就别在这里干瞪眼了吧,直接开溜啊,趁契骨骑军还没追上来,直接一路朝南,一口气跑回家,万事大吉。”萧虎可没有那么多的感慨,一语切中要害。 “南边现在可不能去了,咱们得另寻他路。”王老头儿又转眼看着南方。 “为什么?”李元吉非常不解。 “巴图温已经在我们南下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正等着我们前去送死呢。”王老头儿一脸淡然地解释。 听了这话,萧虎立即没好气地调侃起来“他奶奶的,这帮契骨骑军什么时候变聪明了,竟然玩起了阴谋诡计。” “王老,这草原这么大,契骨人总不能在每一寸土地上都埋伏上人吧,把他们每人拆成十半也不够呀。我们就挑一个地方去,如果没遇到契骨骑军自然最好,如果碰见了,什么都不用说,只管一个劲儿地猛冲猛打,也不是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吧。”齐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呵呵”,听了这话,王老头儿轻轻一笑“你说的没错,草原很大,要想在每一个角落都部署上人手,比登天还难。不过这本身就是一种极端的想法,在现实中哪里会有人真得这么做。契骨骑军只需每隔十里部署上一支骑军小队就足矣达到目的,一旦有一支骑军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就快速地将消息发送出去,附近的骑军在快速赶过来支援,就能完成对我们的围剿。我们的‘锁狼线’不就是这样嘛,我们也没有在没一寸土地上都派军驻守啊。” 的确如此,齐欢恍然大悟,顿时感觉这个想法太过幼稚,便果断闭上嘴巴,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直往西逃也不是个事儿吧,逃到哪里才是个头啊。我记得您说过,那边也有一个规模比较大,而且对我们极不友好的部落。”李元吉一脸的忧心忡忡。 “嘿嘿”,王老头儿展颜一笑,“山人自有妙计。” “什么妙计!?”李元吉、萧虎立即齐声问。 “哈哈哈!”王老头儿开心一笑,显得有些得意,然后开口回答“很简单,既然前有堵截,后又追兵,南边又有天罗地网,那我们就干脆去北边好了。” “北边!”李元吉大惊失色,立即插嘴“这么一来岂不是跑得更深了,万一再遇到狼克人,岂不是要被围剿,四面受敌。” “啪!”王老头儿没好气地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臭小子,急什么急,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李元吉顿时感觉颇不好意思,连忙讨好“嘿嘿,您说,您说。” 王老头儿接着讲“铁勒人知道我们的逃跑方向,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契骨人也该知道了,紧接着便会集结兵力往这边追击。与其被他们追着跑,我们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先出人意料地北上,避其锋芒,然后再偷偷地杀个回马枪,绕到契骨部东边去,现在那边的防守肯定空虚,我们完全可以大摇大摆地溜达着回去。” “好!好!好!王爷爷您这个妙计简直神了啊!”王老头儿刚说完,萧虎立即拍着手大夸特夸。 “避其锋芒,出其不意,真乃神计,王爷爷您当真厉害。这神计绝对可行,契骨人绝对料不到我们这些人还有胆子杀一个回马枪。”李元吉异常兴奋。 “对,这么神奇的妙计要是不行真是没天理了。” “随便一想便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惊世妙计,王老真是神人啊。” 大伙儿又被王老头儿的神机妙算折服了,一时间惊讶、赞叹不绝于耳,啧啧称奇。 被这么多人围着拍马屁,王老头儿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此时他还在纠结着另一件事。 “在昨夜的锄奸行动中,我们成功地除掉了那两个该死的铁匠,解决了一个严重的后顾之忧,这个结果非常了不起。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罪魁祸首丁三儿还没有解决掉,这总让我感觉不踏实。如果有可能,趁契骨部兵力空虚、惊魂未定之际,我们倒是可以尝试再混进去,偷偷找到丁三儿,把他干掉,如果能成,那这次的锄奸行动就彻底完美了。”他怔怔地开口,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不算坚决,很显然只是一种自言自语的畅想。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接连执行两次一模一样的暗杀行动,危险真不是一般的大,成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再混进去搞暗杀!”众人不禁觉得有些咋舌,这个计划依然神奇,不过恐怕有点过于大胆,过于惊世骇俗。 “王老,我记得您说过,契骨部内一共有三个叛徒,对吧?”孙渭犹豫再三后弱弱地开口。 “嗯,据我了解,的确只有三个叛徒。”王老头儿稍微有些不解,他不知道孙渭为何有此一问,他记得这事早就交代一清二楚了。 “哈哈哈!”孙渭突然放声大笑,然后一脸激动地大喊,“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不用再去冒险了,丁三儿很有可能已经被我们咔嚓了。” “你说什么!?”王老头儿心中大惊。 孙渭立即将昨晚遭遇巴图温的事情讲了一遍,讲完又着重强调了一下那个疑似是丁三儿的人“说楚话,长得也像楚人,应该是他吧。对了,小冯也在现场,他也可以作证。”说着把小冯叫了出来。 小冯一脸兴奋地开口“对对对,当时的确有一个一直在讲我们大楚话的人,你们不知道,他说的可流利了,一点不像是后学的,而且听口音就是咱们北方边境一带的。他在帐篷外面的时候就一直骂骂咧咧个不停,我们都听得很清楚,是在骂一个叫魏铁生的人。进了帐篷后嘴也没闲下来,所以在杀他的时候我还特意多补了几刀,我记得可清楚了。” “好!”王老头儿当即拍腿叫好,这真是个意外之喜,然后立马走上去重重地在孙渭及小冯的肩膀上各拍了一下,兴奋地赞扬道“好小子,非常好,立了大功,回去了我一定亲自给你们请赏。” 然后,他扯动缰绳,原地转了一圈,环视着紧紧围着的人群,激动大喊“都听到没有!所有的叛徒都被我们除掉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彻彻底底完成啦!” “听到啦!”众人齐声高呼。喊完又不禁“哦哦哦”得大叫起来,个个喜笑颜开,心潮澎拜! “哈哈哈,哈哈哈!”王老头儿仰天大笑,笑得畅快淋漓。 一个豪迈的念头随即涌入脑海“任务完成,所有叛徒都除掉了,接下来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就算死也毫无遗憾了。”云九小说 “呸呸呸,不行!不行!还不能死!”一转念他又急忙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现在还不能死,我还要把这些孩子带回去,完好无损地带回去。” 等兴奋够了,众人又被一阵饥火烧肠的感觉拉回现实,于是急忙解开从铁勒部抢来的食袋,大快朵颐。 同样是军粮,草原骑军和大楚骑军的真大不相同,大楚的都是些又硬又干的烤饼,什么营养啊、口味啊都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它首要考虑得就是抗饿。在看人家草原骑军的,都是肉干,大块儿大块儿的肉干,这哪儿是干粮,分明就是珍馐大餐。 “他奶奶的,怪不得草原人都这么爱打仗,这么能打仗呢,这伙食也太好了,换作是我,我巴不得天天打仗。”萧虎一边吃着一边胡思乱想。 “这是什么肉?”一阵狼吞虎咽后,李元吉举起一块儿肉干,仔细端详起来。 “你吃就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萧虎一边鼓着嘴费力地嚼着,一边支支吾吾地回答。正说着嘴角突然一斜,猛然出手,“嗖”得抢走了那块肉干。 “你!”李元吉正准备伸手回抢,没想到王爷爷突然开口了“大家快吃,吃完立即换上铁勒骑军的铠甲,咱们还要抓紧时间赶路,这地方不能多呆。” 听了这话,他立即收回手,肉干也不要了,拿起铠甲就往身上套。 等都换上了铠甲,众人又再次踏上了逃亡的道路。 不过同样是逃亡,这回大家的感觉可大不一样,没了任务,没了压力,没了负担,大家只感觉极度轻松,心情也是大好。 真应了那句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第163章 一路北上 就在王老头儿一行人取道北去的时候,一支杀气腾腾的契骨骑军带着滚滚尘土冲进铁勒部,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夜晚吹响号角并且和孙渭有过一番激战的那个中年将军。 王老头儿一行人前脚刚走,铁勒部的老老少少就被吵醒了,扑灭了可汗大帐燃起的大火后,正热火朝天地忙着往外搬东西,见契骨骑军气势汹汹得冲过来,都不禁呆愣当场。 见铁勒人正聚在一起,契骨将军心中一喜,心想正好,省的自己一个一个的找。于是大手一挥“给我围起来!” 听了命令,刚停下来的骑军部队又立即应声而动,冲上去将铁勒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此情形,一众铁勒部老少立即吓得连连后退,颤颤巍巍地挤在一起。 见铁勒人在自己的大军面前惶惶不安,战战兢兢,活像一群撞见猫的老鼠,契骨将军立即得意得大笑起来,笑完后一脸倨傲地大喊“你们可汗呢,叫他出来见我。” 额日可汗推开人群,镇定地走到这契骨骑军的战马前,看着他,淡定开口“你找我有什么事?” “什么事?”契骨将军冷冷一笑,然后眼睛一瞪,声音猛地提高,“大事!你们铁勒部不过是弹丸之地,比一坨羊粪也大不了多少,我们契骨铁骑兵强马壮,所向披靡,灭你们也就像灭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你们之所以存在于这片草原上,全得益于我们的仁慈和宽宏大量。哼哼,你们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敢吃里扒外,与楚人狼狈为奸,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既然你们一心找死,那我就成全你们,先让你们看看我们契骨骑军如何把这块破地方踏平,然后再让你们试试我们的战刀有多锋利。” “这位将军,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额日可汗义正辞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和楚人狼狈为奸了,哪只眼睛看到我们吃里扒外了。我们皆是草原的子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铁勒部是小,但也不是谁想欺负就可以欺负的。” “哟,还不承认,昨天那帮私盐贩子是你们引荐给我们的吧,你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吗?你知道他们昨天夜晚干了什么吗?昨天他们成功地刺杀了我们大王子千方百计招募过来的三个楚人,破坏了大王子的大计,而且还砍死砍伤了我们多达三百多的族人,这你怎么解释?” “昨天夜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那些私盐贩子也确实是我们引荐过去的,但这不代表我们铁勒部就和他们有什么勾连,我们被骗了,以为他们就是私盐贩子才帮忙引荐的。而且刚才他们还来过这里,也打伤了我们的人,烧了我的帐篷,还抢走了我们战马、物资,我们和你们一样,也是受害者。”额日可汗一脸镇定地解释着,还顺手指了指自己那顶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帐篷。 这时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铁勒人赶紧走出来,其中一个急忙开口辩解“我们可汗说的没错,我们的确没有和他们勾连,要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连我们也抢。”说着指着自己的脸,“你看,这就是证据,这都是刚才我们反抗时被打的。”还别说,他这副惨样,乍看上去,还真让人感觉挺严重的。 看着这几人的脸黑一块紫一块,契骨将军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嘀咕道“废物!能被人打成这副鬼样,真是丢人。” 不过,这个苦肉计倒真是起到了作用,看着这几个铁勒人的惨状和眼前这一大片灰烬,契骨将军犹豫了,一时也搞不清真假。 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个更紧迫的问题,赶紧问“那些楚人抢了战马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刚才说话的铁勒人赶紧指向西边。 “你,和你们部落这些人的小命我先存着,你们不许离开这里半步。”契骨将军抬起马鞭指着额日可汗,“要是让我找出你们勾连楚人的证据,我立即杀回来,让你整个部落来陪葬。” 撂下这句狠话后,契骨将军立马带着人马如风卷残云一般朝西急奔而去。 契骨骑军走了很久,额日可汗仍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像丢了魂一般。 阿茹娜缓缓走过来,轻轻拉住他的手臂,忧心忡忡地开口“父汗,怎么了?” 额日可汗咧了咧僵硬的嘴唇,弱弱地回答“没事儿。”然后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强行挤出一丝微笑“你们在这里忙吧,我去走走。”说完径直离去。 看着父亲落寞的背影,阿茹娜的眼睛里立即充满了泪花,随即一股恨意便涌上了心头,心中暗暗起誓“我一定要找到他们,为族人遭受到的屈辱报仇!” 王老头儿一行人往北跑了将近一个时辰,一路上别说人了,连一只羊都没碰到过,别提有多顺利了。 绷紧的神经一松下来,萧虎就有些扛不住了,再加上战马的起伏晃荡,瞌睡虫就慢慢爬了上来,然后眼睛就睁不开了。 李元吉转过头正好将他这副东摇西晃昏昏欲睡的模样收入眼底,赶忙拿马鞭捅了他一下“喂,干什么呢,你都快掉下去了,知道吗。” 萧虎猛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坐起来,然后用惺忪的睡眼瞪着李元吉,一脸的不高兴“你小子烦不烦啊,昨天咱们又杀人又打仗又逃跑,折腾了整整一夜,我眼睛都没合过。这一路难得这么平静,我先眯一会儿,补个觉,怎么了。” “你再眯就掉下去了,再说了,咱们还远没脱离危险呢,不能粗心大意,掉以轻心。”李元吉当然也很累、也很困,但他萧虎的说辞他不能苟同,做法更不能同意。 “瞧你那副胆小如鼠的样子。”萧虎有些不服气,往四周一指,反驳道“你看看,这里有什么,除了我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哪儿来的危险?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我们一点危险都不会有,不管是铁勒人、契骨人还是狼克人,都不可能遇得到,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面吧。”说完又闭上眼睛。 “你......”,李元吉正要反驳,王老头儿却突然开口了“大家注意!前方出现敌情!” 听了这话,萧虎猛然一惊,“唰”得睁开眼睛,瞌睡也瞬间消失地无隐无踪。 只见前方天地相接的地方真的出现了一堆小黑点,这些黑点正快速朝这边冲过来,看上去人数不少,而且速度极快,肯定是一支骑军。 “你这臭嘴,莫非是开了光了。”等看清楚了情况,李元吉立即回头骂了萧虎一句。 “他奶奶的,真是邪了。”萧虎立即在自己的嘴上拍了一下。 王老头儿立即调整方向,希望能和这帮人错开。可过来片刻后,他还是感觉那些人在朝着自己这边奔过来,于是又调整方向,又过了片刻,依然如此。 王老头儿的心脏立即提了起来,脑子高速运转起来,认真地思考着应对之策。 李元吉立即下意识地摸了摸马背,然后一脸遗憾地开口“要是有弓箭就好了,咱们就可以提前行动,发动突然袭击。” “哎,忘记要了。”李元吉这一说,王老头儿突然想起来了,然后懊悔地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不过又赶紧沉下心,接着想主意,没弓箭也有没弓箭的打发。 “吁!”看着这队骑军越来越近,王老头儿立即拉紧缰绳停下来,然后回头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过去打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敷衍过去。”然后随手比划了几个手势,一脸严肃地叮嘱“看清楚,如果看到我打这个手势,就代表一切顺利,你们无须担心。如果见我打这个手势,就代表敷衍失败,你们就直接冲过去,杀他们一个出其不意。他们人是多,但我们只要配合的好,还不够杀,完全不用害怕,明白了吗。” “明白了!”大家齐声回答,眼中亮光闪动,脸上皆挂满了坚毅。 “嘿嘿,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王老头儿立即打马冲出去,这个时候他必须主动出击。因为这帮“伙计”尽管穿着铁勒人的铠甲,但看起来实在不像草原骑军,而且那些铠甲都不怎么合身,看着就不像是自己的,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会说草原话,只要被人稍一盘问,肯定会露出马脚。 来到这队骑军面前,王老头儿立即横刀立马,一脸嚣张地大喊“你们是哪个部落的?这里是我铁勒部的地盘,你们越界了,知道吗?” “越界了!?”为首一个领头模样的骑卒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便“哈哈哈”得狂笑起来,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他身后的一众骑卒也立即轰然大笑。 大楚是大一统的王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草原的情况不太一样,草原上的各个部族名义上都归属于狼克部,但各个部族间依然是独立的存在,相互之间依然有边疆界限之分,所以王老头儿才会有此一喊。 其实这里到底还是不是铁勒部的地盘,他也不知道,之所以这么喊,只是“恶人先告状”表明自己的身份。 第164章 智取狼克骑军(上) 见这群骑卒如此反应,王老头儿立即意识到了问题,于是赶紧改口“难道是我走错了?我记得是到这里啊。” 那领头骑卒脸色立即一沉,厉声爆呵“还你们铁勒部的地盘,怎么,我狼克部现在都已经没落成这幅田地了吗?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都可以肆无忌惮地爬到我们的头上,抢我们的地盘?” “狼克人!?”王老头儿心中一惊,“他奶奶的,怎么碰见了这帮孙子。” 现在的狼克人的确没有以前那种横扫草原、睥睨天下的辉煌了,但实力依然不容小觑,也依然是这片草原上的主宰,在他们面前谈地盘还真是摸了老虎屁股。 “哈哈,原来是尊敬的狼克兄弟啊,你看我这眼神,连自家人都不认识了。”王老头儿赶紧赔笑,然后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巧妙的借口,“我还以为你们是契骨人呢,您不知道,契骨人实在太过嚣张,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找我们铁勒部的麻烦,所以我们才会存着防范之心。” “你们和契骨人之间的狗屁事是你们自己的问题,不用跟老子说,老子也没兴趣。今天老子就想搞清楚一个问题,这片草原什么时候变成你们铁勒人的地盘了?”这领头的明显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主,抓着王老头儿这句话不依不饶。 王老头儿心中一阵苦笑,狼克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其难缠程度在这片大草原上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手里没把柄的时候都能让人脱一层皮,如果再让他们抓住把柄,不让你吐出半斤血,万万不能善罢甘休。说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毫不夸张。 王老头儿立即挤出一脸的讨好笑容,卑躬屈膝地奉承“哈哈,兄弟,这草原当然是你们狼克人的啊,你们狼克一族是草原之神——狼神的传人,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们纵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抢狼神的地盘啊。刚才我就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口误,口误。” “口误!”那领头的嗤之以鼻,“冒犯草原之神可是要灭族的,你一句口误就想把这犯上的大罪敷衍过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看来要狮子大开口了,王老头儿就知道会发展到这一步,心里满是不屑和鄙夷,狼克部是他最讨厌的草原部落,在这一点上,契骨部都只能甘拜下风。 不过还得继续装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模样,他突然抬手,“啪”,在自己的嘴上扇了一巴掌,然后低三下四地乞求道“哎,老哥今天这嘴算是惹出大祸了,不过兄弟您一看就是一个不拘小节、慷慨豪爽的英雄好汉,您就宽恕老哥这一次吧。老哥今天就是出来巡游的,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未携带,明天吧,明天我定带上厚礼,登门感谢兄弟的深情厚义。” “不用明天,你们部落不就在前面吗,走,现在就带我去转转,我也顺便拜会一下你们的可汗,我想这个问题他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这领头的完全一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姿态。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王老头儿一咬牙关,暗自下定决心。 其实刚才在往这边赶的时候,他已经将这支部队前前后后完整地打量了一遍,总共三列,每列大概四五十人,人数确实不少。其中的骑卒皆披盔戴甲,携刀挂箭,装备整齐,而且个个身强体壮,看上去颇不好惹。 不过,他也没有过于担心,这些人站得齐归齐,但像这样挤在一起,肯定没法有效地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要是发动突然袭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完全有的打。 打定主意后,王老头儿便立即展开行动,他先挤出一个笑脸,向领头的狼克骑卒卑微示好“大兄弟,不瞒你说,刚才来的时候,我们恰好撞见了一拨贩卖私盐的楚人,于是便顺手缴获了一些,你不知道,那盐还真不错,都是上等的好盐。现在就在我那些部下那里,大兄弟是否有兴趣看上一看?” 听到有盐,还是上等的,那骑卒两只眼睛猛然一亮,急忙开口“哟,那好,快呈上来让我瞅瞅。” “哈哈,您稍等片刻。”王老头儿不慌不忙地转过身体,然后抬起双臂,胡乱地挥了几下。 在这狼克骑卒眼中,这只是在招呼部下过来的意思,不过他没注意到的是,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貌似是无意比划出来的特殊手势。 见到王爷爷比划的手势,李元吉一行人精神大振,他们等这一刻已经能等得不耐烦了。 “用他们自己的刀砍他们,爽!”萧虎立即握住刀柄,准备把刚得到的弯刀拔出鞘。 “等等!”李元吉急忙阻止,“等走近了再拔刀,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且王爷爷还在那里,我们不能过早暴露身份。” “嘿嘿,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萧虎反应也不慢,一点就透。 “走!”李元吉大手一挥,手臂落下来时又在马背上猛抽一下。 “嗖!”战马立即一跃而起,带着他犹如一支离弦之箭,猛窜出去。 后面人的反应也丝毫不落下风,李元吉前脚一动,他们后脚就跟了上去,心中无畏无惧。 见对面的人马正快速奔过来,领头的狼克骑卒心中一阵欢喜,仿佛跑过来的并不是人,而是一袋袋的上等食盐。 见“铁勒骑军”跑到近处,速度不仅依然丝毫不减,反而还在不停地扬鞭加速,他心里不禁升起一阵不妙之感,于是连忙看向王老头儿,大声质问“怎么回事?” “呵呵!”王老头儿轻轻一笑,然后不紧不慢地反唇相讥“你觉得会是怎么一回事。” 这狼克骑卒大感不好,立即伸手拔刀。 王老头儿冷冷一哼,“噌!”率先拔出单刀,然后飞速挥出。 那银白色的刀片闪着冰冷的寒光,如风驰电掣一般,破空而至,“呼!”眨眼间便落在这骑卒的脖子上。 这骑卒只感觉眼前寒光一闪,不等他回过神,项上人头便已横飞出去,只留下一具光秃秃的身体还端正地坐在马背之上。 看着眼前这具正喷着血的无头尸体,后面的一众狼克骑卒顿时呆愣当场。 “敌军来袭!快上!快给我上!”一个年纪稍微长一些的骑卒率先清醒过来,立即歇斯底里地开口大喊。 不过为时已晚,他的喊声还没落下,李元吉一行人已经纵马杀到眼前。 到这时,李元吉才气沉丹田,猛然大喊“拔刀!” “噌!”他身后的一众骑卒当即齐齐拔刀出鞘。 李元吉一马当先,从右边贴着狼客骑军的“一”字纵队呼啸而过。一路冲过去,他手腕翻动不停,单刀挥动如飞,刀花翻转如舞。每一朵刀花绽开之后,紧接着就会爆出一朵朵妖艳腥红的血花。 他的速度极快,片刻间就冲到了这支狼克骑军队伍的末尾,他只管挥刀,拼命地挥刀,能多伤一人是一人,能多杀一人是一人,至于剩下的,他完全不担心,因为身后还紧紧地跟着一队同样一往无前的袍泽,他们自会将剩下的尾巴一一清除干净。云九小说 王老头儿演得好,李元吉配合得妙,站在最前面的狼克骑卒也只能在李元吉的大刀落到眼前时才恍然反应过来,更别提站在后面的那些搞不清形势的人了。李元吉一行人带着腾腾杀气贴身冲杀过去时,他们甚至连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一个一个的还都楞楞坐在那里,简直就跟活生生的靶子一样,任人宰割。 单刀从最后一个狼克骑卒的脖子上划过后,李元吉急忙拉紧缰绳,胯下的战马当即发出一阵高亢的嘶鸣,然后高高立起,停下脚步。 他又赶紧向左拨转马首,双腿再使劲一夹,战马突然起步,从容掉转方向。 “驾!”他直接用刀身轻拍马背。 战马又发出一阵嘶鸣,然后猛然加速,继续开始狂奔。 他身后的一众袍泽也都用同样的方法快速转向,然后紧跟上来,依然从容不迫地保持着队形。 萧虎带领的那支队伍也同样潇洒地完成了转向。 两支队伍擦肩而过,李元吉改向左,萧虎改向右,朝着剩下的狼克骑卒再次冲杀而去。 这种交叉变动的策略为两支队伍提供了灵活的杀回马枪的变换空间,是两人刚才冲过来时临时起意商量出来的,现在看来相当成功。 “好家伙!这些人下手还真够快的。”李元吉转回来时发现左边这列骑卒已经基本被萧虎那些人斩杀殆尽。当然,他这支队伍也不遑多让,右边那一列狼克骑卒也被杀的所剩无几。 看着中间那列依然完好无损的狼克骑卒,他牙关一咬,提刀直冲过去。 在刚才那一轮的冲杀中,中间这一列的狼克骑卒因为受到两边骑卒的阻挡,没有遭受到丝毫的攻击,毫发无损。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也没有发挥出半点威力,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两边的兄弟被乱刀砍死,无能为力。 现在看到这伙儿身份不明的骑军又重新杀回来,他们当即怒从心头起,“噌”得拔出弯刀,喊着叫着主动迎上去。 第165章 智取狼克骑军(下) 李元吉挑了一个最强壮的狼克骑卒,打马直冲过去,挥起单刀,猛劈向他的脑袋。 这狼克骑卒倒是个狠人,不退不让,直接挥刀格挡。 李元吉注意到了他的抬臂动作,本想虚晃一刀,然后突然攻击他的侧面。哪知力量使得有些大,单刀“呼”得一下便已落下,速度奇快无比,以至于根本来不及变更攻击方向,只得任由它直愣愣地劈砍下去。“哎,还是太轻。”他心中一阵惋惜,如果换了更趁手的“斩狼刀”,他感觉自己有把握做到。 “哐!”这一刀狠狠地砸在狼克骑卒的弯刀上,来了一个硬碰硬的接触。 “嘶!”李元吉倒抽一口凉气,整条手臂顿时失去知觉。不过,纵然如此,也不敢耽搁丝毫,立马收回单刀,再迅速刺出去,朝这狼克骑卒的面门发起攻击。 这狼克骑卒反应不慢,猛地偏过脑袋,机敏地躲过去。 这时又一个狼克骑卒突然从斜刺里冲杀过来,高高扬起弯刀,瞄准了李元吉,上来就是一记势大力沉的劈砍。 李元吉大惊失色,立即顺着这一刀劈砍的方向斜着收回手臂。 “刺啦!”那弯刀顺着他的手臂直劈下去,锋利的刀刃剐蹭着手臂上的甲片,发出一阵刺耳嘈杂的声音。 李元吉听得心脏“咯噔”猛跳一下,真把他吓得不轻。 趁李元吉惊魂未定,上一个骑卒也突然发动了袭击,只见他扬起弯刀,对准了李元吉的脖子,横削过去。 被两人围攻,李元吉的警觉性自然提到了极致,那骑卒一抬臂他立马察觉到了动静,也不慌张,见那手臂挥过来,左掌立即化刀,然后迅速挥出,在其手肘的关节上重重“砍”了一下。 挨了这记掌刀,这骑卒立即感觉整条手臂又痛又麻,五指一松,手中的弯刀差点掉下去。他立即咬紧牙关,使出暗劲握紧把柄,再次发动攻击。 见这骑卒的手臂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挥刀砍向自己,李元吉心中微微一惊。他这掌刀可是娘亲亲自传授的,他自己也苦苦练习了很多年,不说出神入化,一掌砍断一根手臂般粗细的木棍根本不成问题,威力不容小觑。若换成平常人,他这一掌下去,轻则手臂脱臼,重则骨头断裂,但这狼克骑卒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身体强壮程度可见一斑。 一击失败,李元吉毫不灰心,立即翻转手掌,五指弯曲成爪,再朝着骑卒的手肘关节狠狠地抓下去。这一抓可不简单,五根手指抓下去的时候,正好对应着手肘关节背面的五处最紧要的窍穴。 “啊!”当手指按下去,这骑卒突然大叫起来,感觉自己的关节好像猛然被五根锋利的钢针扎穿,疼痛无比。接着就感觉不到小臂的存在了,手指上的力气也仿佛被突然一抽而空,弯刀也立马脱手,直愣愣地掉落在地。 见自己的兄弟被控制,另一个骑卒立即挥起弯刀,砍向李元吉的脑袋。 这次,李元吉不再躲避,而是顺势一拉,一下将那这依然还处于嚎叫状态的骑卒拉到头顶。 “躲开!”挥刀的骑卒发现不妙立即大喊,自己也要紧牙关妄图收手停止攻击,不过事到临头哪里还来得及。只听“噗!”得一声,他这一刀直直地砍进他这兄弟的脖子。 “嘿嘿!”李元吉心中大喜,然后快速抬起右臂,挥出自己的单刀,横扫过去。 就在这骑卒愣神儿的一刹那,李元吉的单刀便已化作一道寒芒,从他的脖子中一闪而过,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等他反应过来,已为时晚矣,只得紧紧地捂着脖子,痛苦地栽下马去。 一箭双雕,一下干掉两个狼克骑卒,李元吉相当满意,精神也为之一振,随即又轻拍马背,朝下一个目标杀过去。 冲到一个骑卒身前,他正要挥刀,却突然发现这人举起一张大弓,瞄上了自己。“糟糕!”他大惊失色,全身的汗毛一瞬间全部竖起。 他立即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骑卒的手指,见他手指一松,身体猛然一斜,脑袋快速朝一边歪过去。 他发现眼前白光一闪而逝,紧接着便听到耳边传出“呼”的一声响,他知道那是箭矢穿过空气发出的声音,甚至还能感觉到箭矢飞过时,那羽毛尾翼在自己耳朵上微微地擦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嗡”得响了一下,身体里的血顿时凉了半截,连呼吸都慢了半拍,着实吓得不轻。 “混蛋!”见一击不中,这狼克骑卒不禁恼羞成怒地骂起来,随后赶紧再从箭桶中抽出一支箭矢,他不相信这人还能再躲一次。 李元吉连气都没缓过来,哪知瞥见那骑卒再次张弓搭箭,二话不说,赶紧抓住马鞍,身体猛扑下去,顿时就像猴子挂数一样,将自己挂在了战马上,整个身体严严实实地藏入马腹。 “呼!”那箭矢再次呼啸而过,又扑了个空。 见自己再次失手,那狼克骑卒简直要气疯了,“噌”又抽出一支箭,然后死死地瞄着李元吉的战马,这次他打算射人先射马先把你的马干掉,看你还怎么躲。 通过马脖子下的空隙,李元吉将这骑卒的图谋看得清清楚楚,于是赶紧在马腹上拍了一巴掌。 战马立即动起来,带着他飞速窜出去。 那骑卒不依不饶,追着李元吉的战马,刚准备放箭,突然感觉耳边吹来一阵罡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察觉脖子一痛,然后两眼一黑,脑袋已经横飞出去。 从后面下“黑手”正是萧虎,他看到这骑卒正对着李元吉放冷箭,便火急火燎地冲过来,以彼之道坏事彼身,同样在后面“突施冷箭”,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李元吉边跑边回头,见那人突然被萧虎一刀斩落下马,不禁大感畅快,于是立即翻身坐回马背,急忙扯动缰绳,准备重新杀回来,大战一场。 不过等他调转马头,顿时傻眼了,只见所有的狼克骑卒都已经被砍翻在地,哪里还需要他再动手。 萧虎咧着嘴跑到李元吉身前,笑嘻嘻地邀功“喂,小胖鸡,哥又救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感谢哥。” “什么叫又?”李元吉不以为然,“再说了,你这纯粹就是多管闲事,你不出手,我一样能砍了他的脑袋。” “我多管闲事!”萧虎气笑了,“刚才是谁被追着夹着尾巴满地逃窜来着?还砍人家的脑袋,真是大言不惭。” “我大言不惭?你知道我砍了多少颗脑袋吗?” “多少?” 李元吉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还真没有留意过数量,想了半天只撂下一句话“反正比你的多。” “我信你个大头鬼,你说比我多就比我多啊,我还说比你多呢,吹牛谁不会呀。”萧虎一脸的不服气。 “行!”李元吉发狠了,“那咱们接下来就比一比。” “比就比,谁怕谁。”萧虎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然后又突然补充“你输了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会输!”李元吉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怎么就不能输?”萧虎直翻白眼。 “这个嘛”,李元吉“认真”想了片刻,然后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我要是输了,就去抢个契骨姑娘回来给你做媳妇儿。” “好小子!”萧虎被逗乐了,“你还有脸说媳妇儿,是谁和那......” “哈哈哈,好样儿的!”在萧虎准备旧事重提,揭李元吉伤疤的时候,王老头儿一脸开心地走过来。他先在分别在两人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然后由衷地夸赞起来“老马挑得没错,我也没看错,你们的确是铁石骑军最出色、最厉害的骑卒,是精锐中的精锐。”这一仗打得实在漂亮,以少胜多,全歼敌军,他真是激动坏了。 “那是,也不看看我们是谁。”萧虎一阵嘚瑟,然后突然想起什么,立即补充“王爷爷,我记得刚见面的时候,您好像并不怎么看好我们吧。” “得了便宜就卖乖,我看你是找打。”王老头儿立即抬手。 萧虎急忙后退躲闪。 王老头儿并没有下手的打算,他又环视一周,吩咐道“虎小子,你带几个人去清点一下敌方伤亡人数。小元吉,你去检查一下我们的损伤情况。” “得嘞!”两人领了命令,开心离去。 狼克骑卒这边倒一个,那边倒一个,七零八落,数着数着就乱了。最后大家齐上阵,才终于数明白。 结果一出来,萧虎开心坏了,立即放声大喊“好消息!好消息!斩杀敌军一百四十五人!” “哦哦哦~”听了这个数字,众人立即激动地又蹦又跳,都快兴奋得找不到北了。 等大伙儿的兴奋劲儿过去了,李元吉也报出了自己检查的结果“除王小二后背挨了一刀外,咱们再无任何伤亡。而且小二哥伤得也不重,我已经替他包扎好了。” 四十六对一百四十五,只伤一人,这怎么算也是全胜、大胜了吧,放在平时,肯定得大书特书。可这次众人都有些不乐意了,立即围住王小二,七嘴八舌的出声指责“小二,怎么回事儿,我们都没事,咋就你伤了呢,这么完美的记录就毁你手里了。” “我也不想啊!”王小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脸委屈地解释“我当时正专心致志地跟一个骑卒一较高下,哪知道一个孙子突然冲过来,在后面黑了我一刀,要不然凭他们,一根毫毛也伤不了我啊。再说了,就伤了我一个人而已,也不影响这个胜利的成色吧。” “放屁!影响大了!没你,回去了,我就可以跟兄弟们大书特书。有你,我书完了还得补充一句‘虽然有一个人受伤了,但是一点也不重。’这一听就他娘的泄气。”齐欢立即反驳。 “对,你小子坏了我们的记录,等你好了,绝对让你好看。” “好好好,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行了吧。”王小二颇为无奈。这时突然痛苦地大叫起来“啊!疼!”随即赶紧伸手捂住后背,一脸央求“欸,你们别戳啊,轻伤也是伤啊。” 看着这帮像孩子一样的年轻人,王老头儿“嘿嘿”直乐。这次的任务或许不是他这辈子执行过的最危险的任务,但肯定是最令他开心的任务。 这群年轻人,他很喜欢。 第166章 亲善使者 就在众人将王小二批斗得体无完肤的时候,李元吉找到王爷爷,建言献策道“王爷爷,我看这些弓箭都挺好,正好我们也需要,咱们给捡了吧。” “嘿嘿,咱俩想一块儿去了。”王老头儿开心地回答,“一百四十五个骑卒呢,少说也有七八千支箭吧,这回算是赚大发了,接下来啊,我们就可以横着走了。” “那是!”李元吉开心坏了,然后立即回头,兴奋地喊起来“欸,都别耍嘴皮子了,快过来捡弓箭啊。”喊声未落,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进契骨骑卒的尸体堆。 听了这话,大伙儿顿时没吵架的心思了,拔腿便跑,唯恐落于人后。 将地上的弓弩箭矢搜刮一空后,王老头儿又带着大家踏上了逃亡之路。经此一战,大伙儿不光心情大好,底气也足了不少。 看着挂在马背上的两个装得满当当的箭桶,李元吉感觉甚是满足,心想再碰到狼克骑卒就可以光明正大、痛痛快快地战一场了,而且肯定可以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抱头鼠窜。“嘿嘿”,他忍不住伸手在箭筒上拍了两下,脸上乐开了花。 看着李元吉这副喜不自胜的模样,萧虎立即鄙夷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搞得好像八辈子没见过箭一样。” “你懂个屁!”李元吉非常不以为然,“刚才我差点就一命呜呼了,那支箭是贴着我的耳朵飞走的,我都碰到了。”说着伸手在耳朵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继续补充,“要是换了你,恐怕也不比我强多少。” “哟,是吗?”萧虎先是一惊,然后便一脸的不以为意,漫不经心地开口“放心吧,猴子都没你小子精,就中招还真没那么容易。” 这话倒是好话,不过听起来怎么总让人感觉别扭得慌,李元吉立即没好气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然后便懒得再搭理他。 “要不我把这一筒也给你?”萧虎拍了拍自己身前的箭筒,表情严肃,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省得遇到了麻烦,还要我去救你。”李元吉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什么!?你救我?”听了这话,萧虎顿时不乐意了,“开玩笑,我这么厉害还需要你来救?是我救你还差不多吧。先前的就不说了,就说刚才,不是我那神来一刀,你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给你说,下次战斗的时候,别跑得太远,要不然我怕来不及去救你。” “瞧给你嘚瑟的。”李元吉也不乐意了,立即开始翻旧账,“我救你的次数怕是一只手也数不过来吧。” “好汉不提当年勇!翻旧账算不得英雄好汉。”萧虎感觉有些尴尬,然后信心满满地开口,“以前谁都不提了,咱就比现在。刚才不是约定了比比谁杀人多吗,咱们干脆再增加一项,就比谁救对方的次数多,多者胜,少者输,敢不敢比?” “笑话,有什么不敢的,这次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李元吉干脆利落地应下来。 听到这两人又较上劲了,王老头儿感觉甚是好笑,心中感慨“就是没长大啊。” 大伙儿这次是朝东走的,自从碰到狼克骑军,王老头儿便不敢再往更北的地方走了。 接下来,大家便没再遇到草原骑军,走得还算顺利,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又停下来修整了一番,吃了一些东西。 刚吃完东西,一阵阵困意便立即冲入大伙儿的脑海。从昨天进入契骨部开始,大家的精神就一直绷得紧紧的,一刻不敢放松,然后又是一夜地厮杀、奔跑,不管是体力还是精神早就到了极限,只是咬牙强撑着而已。现在吃饱喝足了,绷紧的心弦便突然放松下来,然后上下眼皮开始颤抖在一起,睁不开了,此时,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倒下去,一睡不起。 看着大家点头磕脑,昏昏欲睡,“啪啪啪!”王老头儿赶紧拍掌,同时放声大喊“醒醒,醒醒,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咱们再忍忍,等出了草原,让你们一次睡个够。” 李元吉“腾”得坐起来,使劲搓了搓脸,又用力晃了晃脑袋,眼睛这才勉强睁开。 “欸,醒醒,都醒醒,该启程了。”他又分别抓住萧虎、齐欢、王小二一行人,奋力将他们摇醒。 “哎!”王老头儿暗暗一叹,小小年纪本不该承受这么多,不过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要咬牙坚持。 等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翻上战马,王老头儿便扬鞭打马,再次启程。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王老头儿突然放声大喊“大家注意!前方有骑军!” 听了这话,大伙儿立即从昏昏沉沉中清醒过来,急忙放眼远望,果然,正前方浮现出一堆微微晃动的黑点。 “这次的人数应该少不了,感觉比上午那次多了好几倍。”李元吉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几遍。待确定后,立即没好气地编排起来“他奶奶的,怎么还越来越多了,成天在外面溜达,出了这草原人就没其他的事可以干了吗?” “这不正好嘛,咱们岂不是马上就可以一分高下了。”萧虎还是那样,一看到敌人就两眼冒光,然后又一脸鄙夷地看着李元吉“你不会是害怕了吧?” 李元吉这会儿也还有心思跟他打嘴仗,立即看向王爷爷,出声询问“王爷爷,这一次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王老头儿淡淡一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能错过去更好,不能错过去,就正好试试他们的箭好不好使。”弓箭在手,他说话的语气也不禁豪迈很多。 “嗯!”李元吉点了点头,感觉所言极是。让他们尝尝自己弓箭的滋味,的确是个好主意。 “小胖鸡,敢不敢在和我比比箭术,看谁射的准,射得多。”萧虎眼睛一转,又想出一个好点子,杀敌之余还能跟李元吉分个高低,实在是妙到了极点。 “比就比,谁怕谁。”李元吉当即答应下来。箭术的练习他可从未有过一丝的放松,这会儿也好好验证一下成果。 草原人跑得快,草原上的消息自然也传播得格外快。今天天没亮,“契骨部遭到楚军夜袭,死伤惨重。”的消息就传遍到了草原的各个角落。 在这草原之上,若狼克人自认获取信息的速度排第二,那绝对在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敢称第一,这全得益于他们遍布在草原各个角落上的特殊人员——“亲善使者”。 “亲善使者”这个词,或者说是一个职位,是狼克人创造性地发明出来的。这词听上去显得有些直白,意思无非就是传递亲善的使者。 不过,千万不要被“亲善”这两个字给蒙骗了。“亲善使者”只是打着亲善的幌子,实际上行得都是监控、侦查之实,若称呼他们是“监察使者”恐怕更贴切一些,如果说得再直白一些就是“细作”“谍子”。狼克部以改善部落关系的名义强行将自己的“亲善使者”安插进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从此,整片草原上的一举一便就都逃不出他们的掌控。 像契骨部这样的大部落,狼克人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安排过来的“亲善使者”都是最可靠、最值得信任的,而且数量也非常多。昨天夜晚事发之后,这些“亲善使者”便在第一时间就将消息传了回去。 在此前的漫长的岁月里,草原人更楚人可没少爆发战争,其中,草原骑军扮演的一直都是屠杀者,而楚人也一直是待宰的羔羊。现在小羔羊竟然露出了獠牙,跑到草原腹地大搞袭击,这是难以想象的,对草原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且这还说明现在草原的防守是出了大问题的,这可不是小事,狼克人肯定不能等闲视之。于是天没亮,他们就派出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他们觉得是该好好敲打一下这个让全体草原人蒙羞的部落了。 得知狼克部派了一个大人物过来,契骨部重视极了,可汗亲自出马,领着儿子和三百亲兵,特意跑出三十里,迎接这么一个大人物。 等见到狼克人派过来的人,巴图温心里一沉,暗自叫苦“怎么是这瘟神,这可有点难缠了。” 来得人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在草原上一直素有名气,大家多少都有所耳闻。正是狼克部天可汗亲卫军骑军大将军,此外,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天可汗的堂叔。 此人可不好惹,年轻时曾立下不少战功,而且自恃血统高贵,为人极其狂妄,极其自大。 这狼克大将军的狂妄真不是吹出来的,面对契骨部可汗的亲自问候,他竟然理也不理,直接无视,而且还阴阳怪气地出声讽刺“哟,来得人还不少嘛,啧啧,而且看起来也不弱,怎么就能被楚人给端了老窝儿呢?你们手里的刀不会全是假的吧,莫非都是用来哄小孩儿的玩具?那我就得说你们几句了,我给你们讲,我七岁儿子玩儿的都是真家伙。”说完立即怪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又充满诡异。 第167章 智取契骨骑军(一) 听了这番赤裸裸的嘲笑,契骨部一干人等皆尴尬不已,全都愣愣地待在原地,一声不吭。 见这些人不说话,这狼克大将军便感觉有些无趣,于是收了心思,生硬地地连问了三个问题“这事是怎么发生的啊?是因谁而起的啊?谁又该为此负责啊?” 听了这三个问题,巴图温脸色顿时一苦,感觉字字如刀,句句催命。 有人欢喜有人忧,与巴图温的满脸苦相相比,剩下的几个契骨王子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极其耐人寻味。有神态自若的,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甚至还有眉眼舒展,嘴角微翘,差点就要笑出声来的,世间百态,一览无遗。 就在这群人各自心怀鬼胎的时候,王老头儿一行正马不停蹄地往这边靠近,他们此时还想不到,前方那群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尊贵之人,更想不到他们的老相识、老对手,巴图温也正身处其中。 “咦?那些人在干什么呢?怎么好像一直都没有动啊。”李元吉发现了异常。 萧虎揉了揉眼睛,确认道“好像是没动,不过不动岂不是更好,冲过去杀就是了。” 王老头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从那些人的站位看,好像并不是一拨人,因为他们并没有站在一起,之间隔着十几步远的距离,北边的应该是一拨,不过好像就只有几个人,南边的好像是一拨,只不过人明显多了很多,浩浩荡荡的,站成一个巨大的方阵。 他们到底是在干什么?是在开会还是在对峙?王老头儿想不明白,不过不管是在干什么,只要不是针对自己这一行人的就没关系。是绕过去还是跟上午一样冲过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刚刚缴获了大批的弓箭,不用着实有些可惜,要是用吧,这波人又确实有些多,让他一时有些犹豫不决。 这边的人也注意到了远处的王老头儿一行人,那狼克大将军扭过脑袋瞅了一眼,在看清了来人铠甲的颜色后便放心地把脑袋转了回去,很显然他完全把王老头儿一行人当成自己人了。 见契骨人皆伸长了脖子,愣愣地看着这队疾驰而来的骑军,他不高兴了,立马厉声大喊“有什么好看的,都他妈的有什么好看的,你们是没见过巡逻的人还是怎么的,还不赶快回答老子的问题。” 既然狼克大将军这么说了,大家也就转回脑袋,不再往那边看了,因为他们觉得将军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那些人都是巡逻的骑军,而且还是他们的人。 巴图温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那边看一眼,毕竟自己身上的火都烧到眉毛了,哪里还有管闲事的心思。 契骨可汗脸色阴沉,冷冷地开口“巴图温,这件事你亲自解释给将军听。” 巴图温满腔愤懑,但又不能说什么,因为这一切本就因他而起。他先抬眼朝前面瞥了一眼,见这狼克大将军正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便一咬牙,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就在巴图温交代着曾经的谋划之时,王老头儿正带着他的一众“伙计”们不紧不慢地往这边靠近。他思考再三后还是决定抓住这次机会,尽管对面的人不少,但是他感觉只要谋划得当,再打一次胜仗也不无可能。而且他也自认为找到了合适的进攻方法,心中还反反复复地推敲了好几遍,他相信这一仗有的打。 感觉对面的草原骑卒好像正在交谈着什么,王老头儿便将速度压了下来,因为他想以此告诉他们都是自己人,不要担心,不要过分的注意,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地聊你们的紧要事。 他这招果然奏效,有些骑卒还会时不时地转头往这边瞅上一眼,不过看到来人不紧不慢、光明正大,也就没多想。 在接近射击距离的时候,王老头儿突然伸手打了个手势“一字阵!” 后面的一众“伙计”见状,立即赶到前面,站成一字长蛇阵,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悄无声息,依然没有引起什么过分反应。 一字长蛇阵,阵中人人参与进攻,可将攻击火力发挥到极致,现在使用简直就是量体裁衣,恰如其分。 王老头儿,李元吉、萧虎、齐欢、孙渭、所有人,眼中闪烁着熠熠精光,冷冷地盯着前方的狼克骑军,脸色冷峻,无悲无喜,无所畏惧。 “轰隆隆,轰隆隆。”随着马蹄踩踏出来的轰然响声,和狼克骑军的距离也在慢慢靠近,不过众人好像全都进入到了一种忘我的警戒,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内心平静异常。 王老头儿更是心静如水,聚精会神地估算着距离,见大伙儿跨过射击范围,当即放声高呼“射击准备!” “呼啦!”大家当即张弓搭箭,整齐划一。 “放箭!”王老头儿率先松开手指,长箭顿时如闪电一般,飞掠而出。 “呼!”大伙儿齐齐射出手中蓄势待发的箭矢,长箭齐头并进,声势震天。 箭矢出手,大伙儿立即取箭,再次放箭,一刻不停。 伴随着裂空之声,一排排的箭矢腾空飞起,然若一波波惊涛骇浪,朝着前面拥挤的人堆直直地撞过去。 “主意倒是个好主意,执行嘛,漏洞百出,差了一大截。”听了巴图温的交代,狼克大将军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对巴图温生出了一丝欣赏。“还有,那些楚人到底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搞清楚了吗?” “属下正在查,......”巴图温正在解释,突然,一排排的箭矢如雨一样,当空落下。“噗着一阵阵闷响响起,几十个骑卒应声中箭,然后相继摔下战马。 李元吉已经不记得自己射出多少箭,反正箭一离弦,他便立即取箭,一直未曾停下来。他进步了,做到了,一年的勤学苦练,值了。 突然遭到箭矢袭击,契骨大军惊恐万分,赶紧扭头一探究竟。这一看可不得了,只见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点,白点快若闪电,眨眼间便已飞至眼前。 “噗,噗,......”,又是一阵闷响,又有几十个人中箭,然后直直地从马上栽下去。 “快散开!快散开!”巴图温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大喊。 “你们他妈的是哪个部落的?没看见爷爷在此吗?瞎了你们的狗眼!”到了这个时候,那位狼克大将军仍然认为王老头儿这行人是己方的巡逻军,见他们误杀了自己人,当即火冒三丈,张嘴便骂。 “是他们!是他们!”巴图温最是机警,毕竟上一次的袭击才刚刚过去,他敏锐地从人群中认出了王老头儿的身形,于是立即大声疾呼。 “是谁!?”狼克大将军脸色铁青,厉声发问。 “楚人!就是那帮楚人!”巴图温歇斯底里,目眦欲裂。 “快放箭!赶快放箭!射死他们!”狼克大将军立即下了进攻的命令,他绝对不能容忍楚人跑到自己的头上撒尿拉屎。 契骨骑军,包括他身后的几个狼克骑卒当即张弓搭箭,发动了反击。然而,几轮箭射出去,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因为王老头儿一行人是运动的,他们是是静止的,以静射动,何其难。相反,随着又一阵箭雨的下落,他们之中又有不少人早落下马。 “冲过去,冲过去。”巴图温立即大喊,这时,恐怕就只有他还保持着冷静。 见狼克骑军动起来,王老头儿急忙沉着下令“不要停!继续射击!”趁攻击的主动性还在自己这边,他必须保持住射击的强度,充分抓住每一个稍纵即逝的进攻时机,尽可能多的射杀敌人。 随着契骨骑卒的速度加快,箭矢的命中率也立即直线下降,看到自己连续射出的几箭全都落空,李元吉立即放慢了射击速度。他将弓弦拉满,引而不发,眼睛死死地盯着一个正奔跑过来的骑卒。经过短暂的估算,他将箭矢的准头往前调了六尺,然后猛一松手,“嗖!”箭矢破空而出。 那骑卒紧跑两步,哪知马蹄刚落下,箭矢也飞速赶到。“噗!”他接了个正着,然后直挺挺地飞落下马。 见将契骨骑卒被自己成功射落,李元吉精神大振,随即按照这种瞄准方式,再次加快射击速度。 见几个契骨人慢悠悠地掉在最后,狼克大将军立即打马冲过去,一刀砍了一人的脑袋,然后立即大喊“他娘的,还不赶紧发动攻击。没看到他们才那么一点人吗?你们都是傻子吗?” 巴图温一马当先,带头冲锋。他已经跟王老头儿结下了血海深仇,他的一干亲信在昨天的战斗中几乎被屠戮殆尽,他本人的小命也差点不保,这种仇恨不共戴天,他一定要亲手撕了这个阴险狡猾的老头子。 见巴图温一马当先,剩下的契骨骑卒好像一下找到主心骨,纷纷加快速度,同时手不停歇,箭矢激射不停。 第168章 智取契骨骑军(二) “咦!居然是他,这人倒是很有几分血性。”见巴图温一马当先,身先士卒,这狼克大将军对他的印象瞬间转好。觉得这一切虽然全因他而起,不过他的出发点还是很好的,计划也算巧妙,只不过运气稍微差了些而已。总体上看,他也算得上是个有勇有谋,悍不畏死的汉子。想到这里,这狼克大将军的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较,这次过来表面上是来骂人的,其实背地里还有另一番深意。 见对方靠近,王老头儿赶紧大喊“全力射击!” 大伙儿二话不说,当即使出吃奶的力气,手腕翻动如飞,将一支支箭矢全力倾泻出去。 契骨骑卒迎面高速奔袭过来,无形之中又极大地提高了箭矢的穿透力。带着劲风的锋利箭刃就如同天外之石,猛烈地撞在契骨骑卒的铠甲上,发出“砰砰砰,......”的一阵闷响,还爆出阵阵耀眼的火光。 一些箭矢射中的刚好是铠甲甲片边缘的脆弱部位,一阵火光四射后,甲片应声爆裂。那箭矢便立即顽强地穿透进去,狠狠地扎入契骨骑卒的身体。 随着距离的拉近,王老头儿这边遭受到的射击风险也猛然加大,大家只得使尽浑身解数,奋力躲闪。他们已经记不得到底多少次命悬一线,到底躲过了多少支擦着他们的脑袋、身体呼啸飞过的箭矢,他们清楚,稍有不慎,接下来便会有箭矢洞穿他们的身体,就像他们发出的箭矢洞穿那些契骨骑卒一样,不过自始至终,他们都毫无惧意。 见对面的契骨骑军冲到近处,王老头儿立即大喊“散!” 命令一下,这支长蛇阵立即从中间断开,一分为二。与此同时,位于两边的骑卒立即加快速度,两支一字横阵当即如行云流水一般变成一字竖阵,然后一支向左,一支向右,对冲过来的契骨骑军形成了夹击。 如此进攻良机,大伙儿自然不能浪费,立即咬紧牙关,憋足了气,将射击速度提到极致。 也不知道到底射出去多少箭矢,李元吉感觉右臂已经有了酸麻之意,可他丝毫不肯放松,只恨不得再多生出几只手,好一下将箭筒里的箭矢全部射出去。 两边的速度都很快,不一会儿便各自卷着疾风,擦肩而过。 “转!”王老头儿立即发出新的命令。 随着这一声令下,这些年轻的小伙子立即向右紧拉缰绳。 “昂~”一阵阵嘶鸣声冲天而起,在缰绳的拉扯下战马斜着身体划出一道道圆弧后,快速转向。 契骨骑军在巴图温的指挥下也急忙掉头回冲,不过显然慢了半拍,王老头儿、李元吉这时已经带着各自的长蛇阵重新杀回来。等他们转过来时,迎接他们的便是又一拨犀利无比的箭雨。 见自己身边不停有人倒下,而对面被射中的却寥寥无几,巴图温当即命令部队也一分为二,朝左右两边的楚人同时发起攻击。毕竟自己这边的人马远远多过对面,只要站稳阵脚,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夺回主动和优势。 王老头儿、李元吉好像料到他们会施展此招,同时打马后撤躲避,不过一边撤还一边放箭攻击,始终与契骨骑军保持着一样的距离,就好像在放风筝。 其实这打法还真叫“放风筝”,而且还是草原骑军常用的作战方式。在大楚建国早期,还没什么骑战经历的大楚骑军、步军可没少吃这“放风筝”的苦。 那时,狼克骑军每次南下,每次遇到前来阻截的大楚军队,都会使用这套“放风筝”的作战技巧。具体说来就是进攻时不跟楚军正面接触,先放箭,肆无忌惮地放箭,而且一边绕一边放箭,充分消耗楚军的战斗力。若楚军实在太多,战斗力实在太强,他们便直接选择撤退,不过却不是楚军以前认识中的那种撤退,而是一边撤一边放箭,让楚军追不得,退不得,望洋兴叹。一言以蔽之,就是进攻放箭,战斗放箭,撤退依然放箭,反正就是不和你正面接触,跟放风筝一模一样,所以便得了“放风筝”的名字。 见这些楚人用“放风筝”打自己,巴图温真是又恨又气,这可是草原骑军引以为傲的作战方式,没想到现在让楚人学了去。 “快,追上去,杀死他们。”巴图温赶紧放声催促,他知道“放风筝”的破解之法,也想尽快改变这种被动挨打的形势,要不然无论多少人也都是在送死。 突然,他发觉眼前白影一闪,意识到有一支箭矢正急速飞掠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倒在马背上。 刚俯下身,他便感觉有一支飞箭在后脑勺上方一闪而逝,刺得空气“呼呼”作响。 “啊!”他又听见后面传来一声惨叫,然来这支箭飞到后面后,刚好插进一个倒霉蛋的面门里。 在契骨骑军的快速追击下,李元吉、王老头儿带领的两支一字长蛇阵也慢慢显露出颓势,毕竟双方的人数差距就摆在那里,要一直保住主动,的确不是易事。 见情况不妙,李元吉急中生智,想出一个好主意,于是立即带着众兄弟朝王爷爷那边狂奔过去,边跑便喊“王爷爷,王爷爷。” 见王爷爷看过来,他立即举起双手,做了一个交叉变换的手势。 看了李元吉的手势,王老头儿的两只眼睛猛然大亮,然后立即拉动缰绳往李元吉那边迎过去。 没一会儿,两支长蛇阵便在中途相遇,不过都不减速,而是各自贴着对方,迎面疾驰过去。 一直追着他们的两支契骨骑军也紧随其后,迅速靠近,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提前沟通过,显然没有形成王老头儿和李元吉之间的那种默契。两支部队同时追到中间后便相互挡住了对方的去路,密密麻麻地挤在了一起。 王老头儿、李元吉见状,当即拨转马头,再次形成一左一右的夹击之势。 “放箭!”两人齐声大喊,声如洪钟,响彻天际。 源源不断的箭雨立即高速飞出去,如同一波波惊涛骇浪,直扑契骨骑卒人群。 “啊啊啊,......”随着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响起,又有一些契骨骑卒栽倒在地。 李元吉、王老头儿这次并没有再跑远,而是各自带着自己的长阵,以契骨骑军为中心,绕起了圆圈,同时手不歇,弓不停,飞快地朝中心发射箭矢。 在这场射击大战中,契骨可汗,几个契骨王子,还有远道而来的狼克大将军一直在作壁上观。从开始的惊慌中回过神来后,他们都逐渐恢复了冷静,丝毫不觉得这么一点人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也乐得待在一边看戏,只等着赶快打完,好提着人头回家,让部族知道这场屈辱已经洗去。 当看到楚人的两支一字阵在场上来回变幻,如龙走蛇游,射地自己这边的骑卒首鼠两端,惊慌失措,心中的那根弦这才快速绷紧。 最后看自己的部族被楚人围在中间大肆屠杀,所剩无几,便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惊慌、震惊。 “他娘的,真是废物。”狼克大将军倍感失望,破口大骂。随即看向契骨可汗一行人,冷言冷语“还杵在这里干什么?吓傻了吗?还不随我去救援。”说着带着自己的几个亲军,毅然决然杀入战场。 契骨可汗一行人见状,也不敢再袖手旁观,赶紧打马跟上去。 来到近处,一行人立即停马站定,也摆出一字长蛇阵型,张弓搭箭,快速射击。 这拨人虽然一直在冷眼旁观,但李元吉可丝毫没有放弃对他们的戒心,一边战斗一边留意着他们的动静。见他们突然冲过来,准备发动攻击,立即出声提醒“小心身后!小心身后!” 听了提醒,一部分铁石骑卒当即回身反击。 可一心肯定不能两用,他们将注意力放在这边就会忽略那一边,放在那边又必定会忽略这一边。谁也不是三头六臂,哪能同时对两个方向射过来的箭矢都做出及时有效的反应,于是便不断有人中箭,快速出现伤亡。 见情况不妙,李元吉当机立断,立即放弃绕圈的举动,毕竟想要杀更多的人还得先保住命。 王老头儿也赶紧调整方向,免得也落入双面夹击的困境。 见楚人的圆形攻击大阵土崩瓦解,火力集中到了后面的一侧,一些契骨骑卒立即扬鞭打马,想要往远处逃,貌似是想跑过去跟可汗那边的几个人汇合在一起。 “不要跑!”察觉到问题的巴图温立即出言阻止,这个时候肯定应该集中火力压住对面的攻击,哪有擅自撤退的道理。 可那些骑卒哪管你这么多,巴图温越喊得急,他们越跑得快,仿佛跑到可汗身边便可万事大吉。 见到身边不停有队友撤退远逃,剩下的骑卒哪还能待得住,当即调转马头跟着跑路。 “我干你们祖宗!”见跑得人越来越多,颓势已不可逆,巴图温便也立即扯动缰绳,扬鞭逃跑。 见此情形,王老头儿、李元吉立即放弃来回穿插,奋力打马跟上去,在后面拼命地放箭追击。 第169章 智取契骨骑军(三) 跟草原骑军纠缠了几百年,楚军慢慢长大,慢慢成熟,还总结出一些与骑军作战的窍门与技巧,其中便包括遇到放箭的骑军千万不能跑,因为越是跑,那些飞过来的箭矢就越致命。 这个道理王老头儿懂,李元吉也懂,不过这些草原骑卒好像并不是很懂,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不懂。 果不其然,在失去了对箭矢的预判能力后,那些只顾埋头奔跑的骑卒便立即变成了活靶子,又如秋天的树叶,被秋风一吹,纷纷坠地。跑之前他们还有百余号人马,等跑到目的地,剩下的连一半都不及。 “王八蛋!别只顾埋头逃窜,都拿起弓箭,给我反击!”见部卒损失骤然扩大,契骨可汗气得火冒三丈。 追到这边后,王老头儿、李元吉则故技重施,围着他们再次“画圆”。他们手腕翻动不止,准备将剩下的箭矢全部倾泻出去。 已经吃了这么大的闷亏,契骨人自然不能让历史再次上演,契骨可汗当即歇斯底里地大喊“杀过去,立即杀过去。” 或者是认识到了危险性,又或许是可汗的命令比巴图温的好使,剩下的契骨骑卒突然豁出性命,然后打马朝着外面的楚人猛冲过去。 左闪右躲,依靠着出色的灵活性,不少契骨骑卒还是从密密麻麻的箭雨里冲了出去。这些契骨骑卒毕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等他们从惊慌中缓过神,身上的狼性、野性又立马显露无疑。 只靠躲在远处射击,是不可能消灭掉一支机动性极强的骑军的,这道理王老头儿自然明白,所以见契骨人快速逼近,他既不惊慌,也不意外,因为他早就做好了短兵相接的心理准备。 他紧紧地盯着这些冲过来的骑军,见他们马上就要越过更换兵器的最小准备距离,便立即高声呼喊“换刀!换刀!” “噌!”众人听了命令,立即扔下硬弓,齐齐拔出战刀。 弓是远距离作战的神兵利器,近距离作战也有相当大的威力,可如果距离实在太近,它反而变成了累赘,因为骑军的速度极快,如果你没法在敌人冲过来前射出下一箭,等着你的便是锃光瓦亮的屠刀。 “冲!”王老头儿猛抽战马,率先杀出去。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突然回到了三十年前,那时,他还年轻,也曾激昂慷慨,意气风发,也曾汗洒沙场、征战四方。 他纵马狂奔,仔细体会着从刀柄上传过来的阵阵凉意,体会着从战场上升起的腾腾杀气,一股壮怀激烈的感觉突然油然而生,这一瞬间,他只想仰天长啸。 自从转入“地下”,他便一直生活在“黑暗”之中,过着隐姓埋名、谨小慎微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身上的锐气早已被深埋心底。不过,在这一刻它仿佛如火山般冲天而起。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他终于再次品尝到了这种豪迈感觉,三十年不见,还是那么快意,还是那么酣畅淋漓! 王老头儿胸中激荡难平,心中好似装着千军万马,心中顿时涌起一阵万丈豪情狼克人,你们不是生来能征善战吗?不是打算用引以为傲的弯刀快马征服天下吗?不是认为我们楚人软弱可欺吗?好!今天老子就给你们这个机会,陪你们战上一战,就在你们的地盘上,和你们一分高下,一决生死! “啪!”他又拿弯刀猛拍了一下马背,朝着曾经令楚人胆寒了几百年的草原骑军飞速冲杀而去。 他不是一个热血一上头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好战分子,也过了那个与世无争的年纪。三十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老夫聊发少年狂”,准备一展满腔热血。他之所以这么“冲动”,除了深埋在心里的锐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身后这帮年轻人。 这是一帮意气风发,如狼似虎,不比草原上的任何一个战士差的年轻人。有他们站在自己身后,他感觉极其安心,极其有底气。 他立即转过脑袋,看了看紧跟着自己的年轻小伙子,突然放声高呼“壮哉!” “轰隆,轰隆,......”,战马奔腾,狼烟飞卷,他们如风卷残云,如惊涛拍岸,毅然决然地撞进契骨骑军的滚滚“巨浪”里。 “砰!”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王老头儿挥出去的单刀和巴图温的弯刀重重地撞在一起。 “嗡!”他手中的单刀立即产生一阵剧烈震动,强烈的震动顺着刀柄转瞬间便钻入他的手臂,他心中大惊“他娘的,这人是牛还是熊,力气怎的这么大。” “呼呼!”他随手舞出一个刀花,同时趁机摇了摇发酸的手腕,然后猛吸一口气,打马转回来,好胜心也瞬间被激发出来,非要和巴图温好好较量一番。 “老匹夫,还认得我吗?”见王老头儿跟没事儿人一样,好像不认识自己,巴图温心头的怒火“腾”得窜起,立即破口大骂。 感觉这个声音有些耳熟,王老头儿这才朝这骑卒的脸看过去,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竟然是他!在这边都能碰得到,看来是真得冤家路窄。”不过既然是“熟人”,也热络地打起招呼“哦,原来是巴图温王子啊,别来无恙啊?”他嬉皮笑脸,语气里满是调笑,哪里还有半点昨天那种唯唯诺诺的模样。 听出王老头儿话里有话,而且半讥半讽,巴图温顿时火冒三丈,立马咬着牙破口大骂“老匹夫,你害得我好惨,今天我一定要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将你碎尸万段。” “呵呵”,王老头儿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表情,淡然开口“逞口舌之快,我甘拜下风。” “找死!”巴图温一阵火气,当即举起弯刀,怒拍战马,便朝着王老头儿冲杀过去。 王老头儿自然不甘示弱,立即纵马迎上去,“哐!”随着一阵火星四射,两人的兵器又狠狠地撞在一起。 这次巴图温是真的下狠手了,出刀极快,力气极大,这一刀砍下去,王老头儿身体一歪,险些栽下马去。 正在不远处和一个契骨骑卒缠斗不休的李元吉正好目睹到这一幕,当即尖叫出来“王爷爷!” 听了李元吉的喊声,王老头儿立即出声提醒“我没事儿,应付得来,不要管我,全身心投入战斗。”不过说话时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巴图温,丝毫不敢回头。从这两次对攻中他已经看出巴图温武功不俗,所以一刻也不敢放松。 见李元吉临阵还分心,对面的契骨骑卒当即挥起弯刀,快速扑上去。 李元吉立即挥刀格挡,然后迅速变招,单刀突然转向,反朝这骑卒的脖子猛看过去。他想着要尽快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家伙,好去助王爷爷一臂之力。 这契骨骑卒反应不慢,也挥刀格挡,看得出来也是个武术不错的练家子。 李元吉立即伸左手按住刀背,猛然发力,使劲下压。 “砰!”这一刀直接落在契骨骑卒胸前的铠甲上,然后“刺啦”一声,顺着他的铠甲斜着划下去。 待四散的火光逝去,这骑卒的铠甲上便多出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腹,这契骨骑卒心中大惊,他绝对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子居然能划到自己的铠甲。想到没有这一身铠甲护体,自己刚才肯定已经被开膛破肚,于是心中后怕不已。随即又恼羞成怒,大吼一声,便提起弯刀要与李元吉拼命。 李元吉一心多用,一边留意着王爷爷那边的动静,一边努力与这契骨骑卒周旋,想着要速战速决好抽身离开,哪知反而欲速不达,越打越别扭,越打越落下风,然后反而被这骑卒抓住破绽逼得节节败退。云九小说 王老头儿稳了稳坐姿和情绪,巴图温这连续的两刀威力不可谓不小,打得他狼狈至极。他必须好好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打起十二分精神,要不然凭他这一把老骨头还真不知道能扛得住几刀。 “不过如此。”巴图温看着王老头儿冷冷一笑,他感觉这个可怜老头儿已经完全被自己看透。像这等拙劣的身手,他自认为完全可以在十刀之内解决问题,不过他不急,他要慢慢地玩,慢慢地折磨,等玩累了,耍够了,也折磨够本儿了,再一刀宰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东西。 “哈哈”,想到这里,他兴奋地拍了一下战马,再次朝王老头儿冲杀过去。 见巴图温又兴冲冲的杀过来,王老头儿手腕一抖,手里的那柄单刀立刻像长了眼睛似的绕着他的手掌舞了一个圈。等刀柄在转回掌心,他五指一抓,再次握住,然后提刀迎上去。这次他认真了,想当年他也曾只身怒闯敌营,三进三出取敌上将首级。今天他必须要给这愣小子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楚人不是好欺负的,就算他是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也不是能轻易招惹的。 第170章 智取契骨骑军(四) 巴图温纵马直冲过来,高举着弯刀,对着王老头儿的胸膛猛砍下去。他倒真有些害怕这糟老头子会被自己一刀砍死,所以便故意避开脑袋、脖子这两处紧要位置。 见这一刀劈过来,王老头儿丝毫不慌,身体立即往右边倒。等躲过这一刀,腰身猛然一拧,身体又突然竖起,同时顺势将持刀的右臂甩出去,手中的单刀立即飞速挥出,“当”得一声,重重地砍在巴图温的后背上。 感觉后背一疼,巴图温心中大惊,全身的汗毛也在这一瞬间猛然直立起来,然后急忙伸手向后摸。 等摸到后背的铠甲安然无恙,这才猛松一口气,差点蹦出来的心脏又重新落回去。他立即心有余悸地破口大骂“混蛋,竟然还敢反击,快给我去死!”然后果断调转马头,猛拍战马,火急火燎地杀回去。不过,这一次算是长记性了,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开始生出一种感觉这个老头子或许不容小觑。 他确实应该认真了,若不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坐直,王老头儿这一刀砍得就不是他的后背,而是他的脖子。 被这契骨骑卒逼得节节败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顿时在李元吉的心中的陡然升起,他只能立即收回心思,专心致志对敌。 这契骨骑卒感觉自己越战越顺,越战越勇,心中便涌起一阵轻蔑、鄙夷。想着赶快宰了这个无足轻重,而且功夫一塌糊涂的毛头小子,好去可汗那边出出风头,混个脸熟。于是进攻越发犀利,手中的弯刀耍的大开大合,威力十足。至于防守,他都不屑于考虑,难道眼前这个像小鸡一样的小卒子还有胆子向自己发起反击? 他突然向下劈出一刀,见那小子灵巧地躲过去,便从容地收回弯刀,心中暗想“这小子倒是有些机灵,看来不能直来直去了。接下来,我先虚晃一刀,然后趁他闪身之际突然变招,砍他的脖子,看他还怎么躲。” 哪知他这冗长的心理活动还没结束,李元吉便已经敏锐地抓住了这一刹那间进攻良机。只见他飞速刺出单刀,宽大的刀身在这一瞬间仿佛变成了一条听话的小蛇,贴着这骑卒的弯刀机灵地逆流而上,最后轻而易举地游到他的手背上。 这骑卒大惊失色,赶紧收臂。 太慢了!李元吉冷冷一笑,然后压住刀柄,往后猛拉。 “啊!”这契骨骑卒立即发出一阵孤苦狼嚎,原来他右手拇指、食指连带着小半块手掌都被这一刀飞速切下。紧接着,又听见“咚”的一声,手里的弯刀也应声掉到草地上。 这刺耳的鬼叫李元吉一点也不爱听,于是立即飞起一刀,让他彻底闭上了嘴巴。 和一名契骨骑卒对了一刀后,孙渭突然被这人的穿着打扮吸引了注意。他的穿着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其他人穿的都是深色的铠甲,他穿得则是精美的锦袍,而且上面还绣着花,绣着草,绣着草原特色的云纹,头上戴的也不是头盔,而是一顶圆形的毡帽,帽子上还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看上去珠光宝气,尊贵异常。 第171章 智取契骨骑军(五) 虽然都是战马,但跑起来的战马产生的冲击力肯定不是呆立不动的战马能比拟的。“轰隆!”在强大的撞击之下,这两个骑卒胯下的战马当即倒飞出去,然后轰然砸进后面的草地上。 他们两人也“呼”得被高高地甩了出去,最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斜着扎进后面不远处的人群。 这匹被蒙住眼睛的“瞎马”冲势不止,直接扎进铁桶阵里面,最后踉踉跄跄地砸在两个王子的坐骑之上。 “啊!” “救命啊!” 这两个王子一边如被杀的猪一样惨叫着,一边打着滚地横飞出去,然后便如石磙一样砸入草地,又滚出去十几圈,才终于停在草丛里。 “啊,我的腿!” “快来人!快来人救我!我的手臂断了!” 两人立即痛苦的哀嚎起来,叫得痛彻心扉,歇斯底里。 “还愣着干什么?快杀进去啊!”见萧虎几人还呆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戏”,李元吉立即出声提醒。 “冲!”萧虎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然后立即拍马冲入铁桶阵。 李元吉立即跑回去,骑上战马,接着再火急火燎地杀回来,忙得不亦乐乎。 见铁桶阵瞬间乱做一团,敌人也杀了进来,仅剩下的一个王子立即拉着父汗的手臂向后逃,边逃还边喊“来人,快来人,快过来保护可汗。” 还别说,他一嗓子还真叫来了几个忠心耿耿的部下,这几个契骨骑卒直接冲到萧虎几人身前,横刀立马,拦住他们的去路。 萧虎哪是个好脾气的人,当即举刀,与他们战做一团。 见这楚人挥刀直劈向自己的脑袋,契骨骑卒立即横刀格挡。 “笨,就等着你这招呢。”萧虎冷冷一笑,紧接着刀锋顿时转向,朝着他的脖子猛削过去。 和草原骑卒连续激战了几天,对于如何打得更高效,更实用,他也有了一些感悟草原骑卒个个身强体壮,与他们硬碰硬地对砍,无异于以己之弱攻敌之强。与其盲目的互砍,倒不如耍点手段,玩儿一些声东击西攻其不备的技巧,这往往能产生事半功倍的奇效。 这骑卒意识到上当受骗,不过身体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柄弯刀,飞入自己的脖子。 萧虎收回弯刀,又挥了两下,甩掉上面的鲜血,这草原弯刀造型古怪,初上手时他感觉很是怪异,不过连宰了几个契骨骑卒后,又感觉也不是一无是处。 这时李元吉也拍马赶到,几人站成一排,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势不可挡。 见这几个楚人没一会儿就料理掉了冲过来护驾的部下,那王子只觉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这一战彻底颠覆了他的楚人的认知这还是那个胆小懦弱,任人宰割的楚人吗?他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他有些难以置信,但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是实实在在的,他真得无法辩驳。 “父汗!怎么办?现在怎么办?”他赶紧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父汗,刚才挨了一刀,差点丢了小命后,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继续战斗。 第173章 悲喜两重天 “呵呵”,王老头儿轻轻一笑,强行终止掉这个话题,“行行行,你厉害,行了吧。”然后也不再多费口舌,立即看着众人,话锋一转“都别在这里磨蹭了,赶紧赶回去,那边还有几个受伤的袍泽正等着我们营救呢。而且我们的位置已经暴露,恐怕过不了多久契骨人就会派大军过来围剿我们,救完人,我们立即跑路。” “那帮人呢,就这么放过吗?这也太可惜了吧。”知道巴图温后,萧虎更不甘心了,“多好的机会啊,那可是巴图温啊,堂堂的契骨部王子耶,要是能把他杀了,对于契骨部来说,怎么着也能算是一记重创吧。” “的确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就又是一场大胜了。”大伙儿纷纷附和起来。眼睁睁地看着敌人从自己的眼皮子下面逃走,这滋味着实有些不好受。 “可惜个屁,现在这就不是大胜了吗?”王老头儿没好气地骂了一句,“人家可汗都被你们宰掉了,还想怎么着,还有什么可唉声叹气的,都赶紧偷偷地乐去吧。” “什么!”听了这话,大伙儿立即炸锅了,然后立即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哪个是契骨可汗?”“谁杀的?”“我怎么不知道?” 孙渭立即跳出来,急切地开口“王老,那个披红挂绿的是不是可汗?”脸上满是紧张、焦急。 “整片草原就属他最惹眼,不是他还能是谁。” “哈哈哈!”孙渭突然仰天长笑,状若发狂。 “老孙,你疯了。”萧虎大为不解。 “疯了又如何?值了。”孙渭看着萧虎,一脸的傲娇,“告诉你们,杀那契骨可汗之人正是在下。”说着在自己的胸口上猛拍一下。 “是不是真的啊?” “王老,你不会是在骗我们吧。” 王老头儿立即没好气地回答“我骗你们干什么,人还在那边躺着呢,不相信就自己过去看。”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萧虎立即插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很显然已经急不可耐了。 王老头儿笑骂一句“你这小混蛋,凑热闹谁也没你积极。”骂完便开心地调转马头,大手一挥,振臂高呼“走!”话音一落下,便猛抽战马,整个人立即如离弦之箭,急飞出去。 “驾!”众人当即兴高采烈地跟上去,昨天夜里才在契骨人的老窝内杀人放火,翻江倒海,现在又大破他们的骑军,而且还宰了他们的可汗,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战绩! 其中最激动,最兴奋的莫过于孙渭了,这家伙坐在马上嘴都要咧到耳根了。手刃契骨可汗,此等功绩,吹三辈子算过吗?一点也不算。 没一会儿,众人便又重新回到这片刚才激战过的战场,看着满地的刀、箭矢、尸体,闻着扑鼻而来的浓烈血腥,萧虎急忙捂住鼻子,怪模怪样地叫起来“妈呀,这是我们干的?” “别一惊一乍的,野狼河那次不比这惨烈?别说你忘了啊。”李元吉立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欸,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差点忘了,我们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萧虎立即“呵呵呵”得傻乐起来。 李元吉总算看出来了,这小子哪是惊吓,分明就是在变相嘚瑟得意,于是便没好气地转过脸,懒得搭理他。 王老头儿立即大喊“立即散开,清理战场,全力以赴救治受伤的袍泽兄弟。” “哗啦!”马还停稳,大伙儿便立即跳下去。大家穿得都是从铁勒部抢来的铠甲,形制样式跟契骨部的基本一样,所以必须要一个一个地仔细查看才行。 战战兢兢地连续翻看了十几具尸体,发现都是契骨骑卒,李元吉紧张到无处安放的心终于稍有缓解,他实在害怕看到那一幕。 不过,意外总是不期而遇,造化偏偏弄人,就在他的心弦放下时,一个熟悉的面孔突然闯进的眼帘,他心中一惊,大喊一声“冯大哥!”然后一脸惊慌地扑过去。 这人正是冯尚志,昨天夜里亲手宰掉丁三儿的铁石骑卒,刚满二十三岁,年纪不大,不过从军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他当真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刀术,马术,射击术,样样精通。而且每次作战都是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立过得大功、小功加起来已有十余件,在人才济济的铁石骑军内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实力可见一斑。 此时他正安静地躺在地上,脖子上挂着一道触目惊心的刀口。此时刀口内的鲜血已经干涸,只在身下留下一大片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冯大哥!冯大哥!”李元吉立即捧着他的脸,连声呼唤。 在军营的时候,李元吉和冯尚志并没有什么交集,两人丝毫没见过,相互陌生。但这一路走来,两人已经热络得聊到了一起。特别是冯尚志,对李元吉和萧虎真是没的说,一路上嘘寒问暖的,活像两人失散了多年的亲兄弟。 所以,现在见他变成这副模样了,李元吉不禁悲从心来,立即将脑袋抵在他的胸口,“呜呜呜”得哭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了李元吉的哭声,萧虎也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他打眼一看,顿时愣住了,半天后才清醒过来,大喊了一声“冯大哥!”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 萧虎今年已经虽说只有十七岁,但在泰安城,这个年纪已经足够当爹了,所以他曾暗暗告诫自己你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今后可不能再哭鼻子。但是听到李元吉的抽泣声,两行热泪还是没忍住,“哗哗哗”得流了下来。 第174章 马革裹尸 听到李元吉这边响起的动静,王老头儿三步并做两步,立即冲过来。“怎么了?”一脸焦急地出声询问。 李元吉自顾自地伤心啜泣,萧虎也在默默地流眼泪,谁也没有出声。 王老头儿赶紧循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只见大牛正宁静安详地躺在草地上,脸色惨白,眼睛紧闭。“哎!”他心中一紧,忍不住重重一叹。 见李元吉、萧虎伤心难过、痛哭不已,他便缓步走到两人身前,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轻声安慰起来“事已至此,就不要伤心啦。这几天,你们杀了多少曾经欺负我们,蹂躏我们的狼崽子,怕是数都数不过来了吧。有他们当垫背的,也没什么好怕的,更没什么遗憾的了。看看这些天咱们干的事情深入狼穴、狼口锄奸、智取狼克骑军、大破契骨骑军、斩杀契骨可汗,哪一件不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之事,哪一件不是影响深远的紧要之事,哪一件不是名垂千古的盖世功勋,有此等荣耀加身,大牛走得也算是值了。” 李元吉依然在哭,只不过把脑袋埋进了手臂之中,挡住了声音,只留下一对肩膀在外面微微地抽动,这番话好像起到了一些作用,又好像没有。 “哎!”王老头儿又是一叹,他本打算继续劝慰,不过话刚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最后只是手足无措地搓了搓手。因为在这一瞬间,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懊悔、愧疚,他觉得如果之前自己没被胜利冲昏头脑,而是谨慎一点,选择避而远之,不冒险发动袭击,那结果应该就不一样了,这些年轻人也应该能活下来了。 这时孙渭突然急冲冲地跑过来,正要说话,见气氛有些不对,便赶紧闭上嘴巴,然后凑近了些,俯到王老耳旁,小声汇报“王老,东边这片战场我们已经清理完了,斩杀敌军两百五六人,咱们这边有六人受伤,八人牺牲。” 王老头儿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又跑过来一名骑卒,大声汇报“王老,西边也排查完了,共找到一百零六具契骨人尸体,我方受伤两人,牺牲一人。” 听了这话,李元吉突然抬起脑袋,怔怔着四下张望。 “你这家伙!”孙渭立即抬腿,对着这骑卒的屁股就是一脚,“他奶奶的,眼睛长得挺大,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这骑卒蒙了,立即开口询问“老孙,你这.......”这一脚挨得莫名其妙,他必须要问清楚原因。 “咳!”孙渭立即咳嗽起来,然后用下巴对着李元吉,眼珠子滴溜乱转。 看了一眼脸上还挂着泪水的李元吉,这骑卒恍然大悟,啥也不说了,立即转身,一溜烟跑出去老远。 李元吉自然察觉到了两人这一番小动作,赶紧低下脑袋,将脸上已经表露出来的难过、悲伤全部收进心里。他知道这会儿大家肯定都不好受,所以便不想其他人还要抽出心思迁就自己。而且他也想起了赵大哥给自己留下的话,自己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哭哭啼啼。 王老头儿看着孙渭,吩咐道“去把伤员安顿好,我们马上就出发。”这个伤亡让他倍感痛心,他无法再承受这样的损失,所以准备立即出发,不再横生枝节,直接回家。 这个战果,这个伤亡比,还能怎么样?说是奇迹也不过分吧,放在哪里不是一件泼天功劳,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开心地活蹦乱跳。但此时此刻,他总觉得心中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郁结难消。 “得嘞!”孙渭立即火急火燎地离去。一边是旷世奇功,一边是好兄弟的尸体,他的心情也格外复杂。 王老头儿转头看着李元吉“你去契骨可汗那边瞅瞅,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些证明他身份的信物,找到后我们立即出发。” 杀了这么大的人物,总得留下一些东西当证物,否则空口无凭,说出去别人要是不相信,你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王老头儿也是特意将这个任务留给李元吉,想着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哪知李元吉没有任何起身的打算,而是弱弱地开口,问了另一个问题“大牛他们怎么办?” 王老头儿微微一愣,然后轻轻地摸了摸李元吉的头顶,轻声解释“逃命要紧。” “难道要把他们留在这茫茫的大草原上吗?”李元吉立即开口,语气里满是着急,还有一分哭意。 王老头儿看着萧虎“你去搜搜那契骨可汗的身,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信物之类的东西,最好是带着文字的。” “嗯”,萧虎点了点头,又最后看了大牛一眼,然后拔腿便跑。 王老头儿则蹲下来,将手搭到李元吉的肩膀上,轻声开口“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对于我们来说,既是正常又是没办法的事。”声音有些凄凉,也有些严肃。 “可是......”李元吉还欲说话。 王老头儿立即伸手打断,然后继续开口“打仗的事我就不多说了,你肯定也清楚。只拿我这一行来说,我背后的这条隐秘的消息链你也见识过了,你觉得打通一条这样的地下消息链,会死多少人?” 李元吉一时语塞,他自然不知。 王老头儿刚想说出具体的数字,不过转念一想,便改口了“很多,你绝对想象不到。而且实话告诉你,那些死去的人,我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至于他们怎么牺牲的,在哪里牺牲的,又被扔到了什么地方,则完全不知。”说着便失落地站起身,抬起手臂,指着四周的草原“只知道肯定在这里,在这片浩浩荡荡的大草原上。”话说完,他的手指竟是颤抖不止。https:/ 李元吉眼睛一热,又涌出一股热泪,不过他可不想让它再流出来,赶紧使劲眨眼,将眼泪打散。 他再次握住大牛的手,轻声开口“大牛,对不起,我们得走了。”说得羞愧难当,不过极其坚决。 随后,快速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盖在大牛的脸上,再次开口“等我们,我们肯定还会再回来,到那时在光明正大的接你回家。”说得斩钉截铁。 做完这一切,便“噌”得站起身,一脸平静地看着爷爷“好了,王爷爷,我们走吧。”说完便率先离开,毅然决然地走向自己的战马。 看着这小子决绝的身影,王老头儿又重重一叹。 萧虎不客气地在契骨可汗的身上摸索了一遍,结果什么有意义的东西都没找到,心中顿时暗骂“他娘的,穿得花花绿绿的,连个印章、官符什么的都不带,真是土包子。” 前面搜完,他依然不放弃,一扯便将契骨可汗翻了个面。这时,一柄金灿灿地弯刀突然闪进他的视线。 他大吃一惊“好家伙!这是金的?”然后立即捡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起来。这一看更是惊喜,刀身上居然还有几个草原小字,这字七扭八歪的,长得跟蚯蚓爬的一样,丑陋至极。 又值钱,又有字,肯定能证实这契骨可汗的身份了吧。萧虎心中大喜,立即抱起金刀,兴高采烈地往回跑。“王爷爷,王爷爷。”隔着老远便开始大喊大叫。 “鬼叫什么?”王老头儿白了他一眼。 “快看这是什么?”萧虎赶紧将金刀递过去。 王老头儿接过刀,第一感觉就是不一般,刀鞘是镀金的,刀柄是纯金的,整个刀身也是金光闪闪。他伸手敲了一下刀身,是纯金还是镀金一时还无法判断,不过不管怎么样肯定不是凡物。 “看那里,看那里。”萧虎伸手指了指,“那里有字。” 王老头儿定睛一看,在靠近刀柄的地方果然刻着几个草原文字——狼神之爪。 “嘿嘿”,他立即乐出声来,“据说契骨部世代流传着一柄金刀,相传是狼神留下来的,名字叫‘狼神之爪’”他指了指这几个小字,“看来就是这柄了,这金刀是可汗的佩刀,只有可汗才能持有,足以给我们证明了。”说完便将金刀插回刀鞘,递给萧虎,认真地叮嘱“把它收好了,这玩意儿宝贵着呢,基本上就相当于我们大楚的传国玉玺。” 听了这话,萧虎立马使出吃奶地劲儿,把金刀攒得死死地。不过,想到这刀叫什么“狼神之爪”,便立即露出一阵不屑和鄙夷“他奶奶的,还取了个这么难听的名字,简直是糟蹋金子。” “欸,小虎子,快给我看看。” “这不会真是金的吧?” 大伙儿立即围过来,急不可耐地想一睹金刀的风范。 “好了,好了,回去好好看,该走了。”王老头儿急忙开口。 听了这话,大活儿立即散开,自发站成一排。 王老头儿看着萧虎,再次叮嘱“别弄丢了,等回去了,我亲自拿着它去找马老头儿,一定给你们讨要一份丰厚的奖赏。” “肯定丢不了。”萧虎立即将刀别在腰间,固定好后,还伸手拍上一拍,摇上一摇。 王老头儿抬眼从大家的脸上一一扫过,心中有欣慰,有骄傲,还有一些痛苦和遗憾,看完后立即气沉丹田,放声大喊“走!回家!” “回家!”众人齐声高喊。 “哈哈哈!”王老头儿傲然一笑,然后立即拨转马首,猛抽战马,飞速离开。 众人也立即抽马跟上去,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了,众人这回也不用再绕什么弯儿了,直接以最快的速度踏上回家之路。 在走之前,李元吉本想再回头看看大牛最后一眼,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不敢。 第175章 杀身成仁 刚跑了半个时辰,李元吉突然瞥见齐欢的身体就像随风摇摆的野草一样,顺着战马的颠簸左左右右地来回晃荡。 就在他又歪到这边,而且眼看着就要栽下去的时候,李元吉立即探过身体,伸长手臂,紧紧地拖住他的后背,然后一脸着急地询问起来“齐大哥,怎么了?” 齐欢抬起脑袋,弱弱地回了句“没事儿。”说完还特地冲李元吉展颜一笑。 李元吉立即看出了异常,只见他脸色惨白如雪,眼神飘忽不定,整个人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看不到丝毫的精气神。 李元吉大惊失色,立即大喊“齐大哥,你怎么了?”喊完赶紧低头去查看他的身体状况。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真吓得李元吉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只见齐欢整个腹部已经完全被鲜血浸透,而且猩红的血液好像还在不停地往外涌,然后顺着衣角哗哗地往下流,下面的马背也已经鲜血淋漓,一片血红。他当即惊恐地大喊起来“齐大哥,怎么受伤了?什么时候受得伤?” “怎么回事儿?”听到李元吉的惊叫,王老头儿立即转头。 “没,没事儿。”齐欢急忙捂住肚子。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整张脸已经痛得完全变了形。 看着他血淋淋的肚子,王老头儿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战马跑得越快,颠簸得肯定越厉害,这样的折腾对于正常人尚能勉强承受,不过对于受伤之人,特别是受得是刀伤之人,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经过这半个时辰的颠簸,这小子肚子上的伤口肯定是崩开了。 他赶紧转头查看另外几个伤员,只见他们的情况也都如此。“吁”,他赶紧拉紧缰绳,把速度压下来,他必须要给这几个伤员重新包扎一遍,然后歇一歇,否则他们的小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哪知就在众人手忙脚乱地给受伤的袍泽包扎之时,后面警戒的骑卒突然大喊起来“快看,快看,那是不是契骨骑军?” 听了喊声,大伙儿赶紧扭头张望,只见后面果然钻出一大片密密麻麻地小黑点。 “糟了!”王老头大惊失色,那绝对不是什么商队、牧民,肯定是一支骑军,而且规模绝对小不了。他暗暗心惊“他奶奶的,他们不会是倾巢而出了吧。” 见情况不对,李元吉立即问“王爷爷,怎么办?” 王老头儿赶紧大喊“上马!立刻上马!” 众人立即翻身跃上战马,现在可真得是在逃命。 王老头儿立即扬起马鞭,可就在落下去的时候,又不放心地看了看齐欢和另外几个伤员。这几人的伤势他一清二楚,知道若是跑起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时他们的境遇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跑,就得先眼睁睁地看着这几个孩子痛苦地死掉,不跑,那大家就要全留下来陪葬。 “干他娘的,怎么办?”王老头儿一时难以抉择,对着大腿猛捶了一拳。 见王老头儿犹豫不决,脸上尽是纠结、无奈,齐欢立即出口相劝“王老,快跑,用最快的速度跑,我能抗得住。” “是啊,王老,我们没问题,赶紧跑起来吧,要不然就来不及了。”其他几个伤员也立即齐声附和。 对他们来说,死,不是不可以,但要拖累其他袍泽,绝对不行! 王老头儿没有理会这几人的呼喊,只是淡定地转过头,又看了看那一大片正高速飘过来的小黑点。想着或许自己眼花了,其实那里什么也没有,又或许那就是一支普通的商队。 见王老头儿无动于衷,齐欢猛一咬牙,高高挥起马鞭,对着胯下的战马狠狠地抽了几下。 战马立即嘶鸣起来,紧接着马蹄一蹬,立即如风一般猛窜出去。 此时此刻,齐欢只有一个念头既然你们不忍心,那就让我自己来! 见齐欢冲出去,李元吉立即大喊“齐大哥,你干什么,快停下来。” 剩下的几个伤员见状,立即有样学样,纷纷打马,如一支支离弦之箭,快速冲出去。 “驾!”王老头儿一行人立即加速追赶,一边追还一边喊“快停下来,我命令你们停下来。” “驾驾驾!”王老头儿不喊还好,越喊齐欢便加快了抽打战马的速度,越跑越快。 在这种颠簸中,齐欢察觉到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立即奔涌而出,如小溪一般。他赶紧按住肚子,拼命咬紧牙关,心里默念“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 然而,随着速度的加快,他身体的情况也开始迅速恶化,没过一会儿,他的视线便开始变得模糊,好像叠加了一层诡异的重影,然后两只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好像连缰绳都快要握不住了。 趁齐欢头脑迷糊,速度慢下来的时候,王老头儿一行人终于追了上来。 “你小子疯了。”王老头儿立即大声责骂,“你以为......”然而话只说了一半,他的嘴巴就像突然被封住了一般,再也张不开。 只见齐欢的身体岣嵝着,脸色惨白,两只眼睛黯然无神,已经失去了光彩,看上去直让人觉得里面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齐欢慢慢地转过脑袋,对着王老头儿咧了咧嘴,他很想笑一下,但是脸已经僵住了,一丝笑容也挤不出来。 李元吉再也绷不住了,两行热泪哗哗地流了出来,立即张嘴,痛苦地喊起来“齐大哥,我求求你了,快停下,快停下来吧。” “驾!”齐欢再次提速,丝毫不为所动。 见此情形,李元吉立即探过身体,想要去夺他手里的缰绳。 “你住手!”齐欢厉声大喊,“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更不要浪费生命,情况紧急,你们赶快跑起来,全力跑起来,一定要跑出去,跑回大楚。” 李元吉可不管齐欢说什么,瞧准了时机又探出身体抓过去,他就一个想法,就是要让齐大哥立即停下来。 然而,就在李元吉就要抓到齐欢手里那根缰绳的一刹那,一只大手突然抓住了他背后的铠甲,然后使劲一拉,一下把他拽回马背。 李元吉大吃一惊,立即回头,是王爷爷,他的一只手正抓着自己的铠甲。 “为什么!!!???”李元吉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起来,然后又连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拉我,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齐大哥去送死吗?我不答应!”他心如刀割,痛苦地嘶吼着,整张脸都扯得变了形。 看着李元吉突然暴跳如雷,王老头儿立即呆愣当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温和得像个大姑娘一样的孩子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做错了吗?”看着李元吉如此反应,他第一时间对自己刚才的行为产生了一丝怀疑。不过转瞬间又肯定了这样的做法不,我没做错,我必须这么做。 不被情绪左右,趋利而避害,两害相较取其轻,这些都是王老头儿做决定的准则,也是成为一个出色将领的基本要求。这个时候放弃几个人便可挽救更多的人,他感觉自己没做错。 “王老,我们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看着齐大哥像这样死在我们眼前,我们不跑了,不就是几个契骨骑卒嘛,有什么好怕的,杀就是了。而且这几天我们已经杀了多少了,早他娘的赚大发了,就算是死也值了。”萧虎也不想跑了。 “对,不跑了,跟这帮狼崽子拼了。” “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好兄弟,一块儿生,一起死!” “对!” ...... 剩下的骑卒纷纷发言,为了兄弟,他们毫无畏惧。 王老头儿一时无言以对,他当了大半辈子的兵,虽然在最后的三十年里干得是地下工作,但该杀得人他一个没少杀,该打得仗他也从未落下。什么父子情、兄弟情,哪一样他没在战场上见过,见多了,看惯了,他自然就都看穿了,心也练就如钢筋铁骨一般硬了。但这群小伙子不一样,他们还正处于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年纪,思考问题的方式肯定和他不一样。 “哈哈哈!”,齐欢仰天大笑,他真得在笑,完全是发自肺腑的,开心地笑。随后看着左右的袍泽,动情地喊起来“哈哈,咱们这几天干得事情件件都是了不起的大事,这趟草原之行咱们来值了。而且有你们这样的好兄弟,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 随后话锋又是一转“但是敌人还没有杀完啊,兄弟们,你们肩膀上的任务还很重啊,你们还有更多的仗需要打,还有更多的狼克骑卒等着你们去杀,还有更多的老百姓等着你们守护,你们得活着啊。”语气里满是骄傲,满足,期待。 说完一番肺腑之言,他又转头看着王老头儿,脸上尽是恳求“王老,我不行了,马上就不行了,肯定跑不出去了。我听说军人最后的荣耀便是光荣地死在战场上,我不想再跑下去了,我不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还在逃跑。所以,王老,我,齐欢,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王老,我,万得财,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王老,我,赵满意,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王老,我,魏福,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王老,我,胡传堂,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王老,我,李敬忠,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王老,我,陈又年,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王老,我,陈平安,申请出战,请您批准!” 第176章 舍身取义 “不行!我不许你们去!”不等王老头儿说话,李元吉便率先开口反对,这个请求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元吉,关键时候哪能意气用事,你看看我,看看我,我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就要撑不住了。让我去,我不能死在逃跑的路上,我要去跟这帮狼崽子战斗,我要死在战场上。”齐欢双眼圆睁,瞪着李元吉,脸上满是决然。 “好!你们的要求,我批准了。”王老头儿当即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这些请战要求。只不过,话音落地之时,不知不觉间已是老泪纵横。他自己也没想到,在死人堆里混迹了大半辈子,到最后居然还能流出滚烫的眼泪。 “我也申请出战!”李元吉脖子一梗,也跟着请缨。 “我也去!” “还有我!” ...... 一时间所有人皆要求出战,好兄弟,就该同生共死,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 “噌!”齐欢当即拔出战刀,往自己的脖子上一架,厉声大喊“你们都不许去,要不然我立即死在你们面前。”因为太过激动,这一刀已经在自己的脖子上割出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一幕看得李元吉一阵心惊肉跳,立即大喊“齐大哥,放下刀。” 齐欢定定地看着李元吉,动情地开口“小元吉,接下来我就没法陪着你一起饮马瀚海,封狼居胥了。哈哈,感觉好遗憾啊。”说着眼睛便开始泛红,“不过没关系,还有这么多兄弟们陪你,你一定要保护好他们啊,带着他们转战千里,杀尽该杀之敌。” 元吉还准备说些什么,可一张嘴,便已泣不成声。 “齐欢,他们肯定不能去,但我是必须要去的,没我,我怕你不行。”这时,右边传来一个同样决绝的声音。 齐欢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万得财,只见他肩膀、胸口上缠满了厚实的布条,不过那些布条早已被鲜血浸透。如果你稍微留意一下,便能看见一些粘稠的血水正从中流出来,一点一点地往下滴,看上去不比自己强多少。 “好!”齐欢立即答应下来,“咱们兄弟就再去会一会那些狼崽子,好让他们再尝尝我们大楚男儿的厉害。” “欸,等等,你们在这里抢风头问过我了吗,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什么的老子也会。”说话的是赵满意,他的肩膀挨了一箭,箭矢拔出来时,差点痛得不省人事。 “还有我,他奶奶的,那些狼崽子忒不是个东西,几个人打我一个,还要偷袭,我忍不了了,现在就要去找他们,把这几刀还回去。”说这话的是魏福。 之后胡传堂、李敬忠、陈又年、陈平安也纷纷开口,再次表达了出战的决心。当然,战斗只是一方面,他们就是想着在最后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之前,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为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泽再做贡献出最后一份力。 “哈哈哈!”齐欢仰天大笑,“壮哉!我们走!”然后立即拉紧缰绳,将战马的速度压下来。 他另一只手依然紧抓着架在脖子上的弯刀,小心地盯着旁边的人,防着他们跑出来“坏”自己的“好事”。 眼睁睁地看着齐欢、万得财八人退出队伍,李元吉心如刀绞、心急如焚。他死死地攥着手里的缰绳,真得想跟过去,但就是不敢,因为齐欢脸上的那副决绝的表情。 看着与自己的好兄弟们飞速拉开距离,齐欢不禁动情高呼“弟兄们!好好活着,来世我们还进铁石骑军!接着当好兄弟!”喊完眼睛一热,豆大的泪珠顿时如倾盆暴雨,急冲而出。 听了这话,大伙儿鼻子一酸,滚滚热泪立即从心底涌上来,充满眼眶。 李元吉再也忍不住了,双手一动,便要拉紧缰绳。 王老头儿见状立即扑过去,死死地按住他的手臂,言辞恳切地开口“孩子,不要辜负了这八人的一片苦心,更不要拿剩下人的性命开玩笑。” 听了这话,李元吉先是一愣,随后一直在眼里打转的泪花便再也忍不住,立即夺目而出。他只感觉心如刀绞,里面尽是纠结、悲愤、痛苦。 察觉到李元吉身上的杀意骤然降低,王老头儿这才猛松一口气。然后立即收回手,重新坐直身体,沉声高喊“所有人听令!立即提速!全速离开!”喊完便对着自己胯下的战马一阵猛抽,率先把速度提起来。 然而,一向令行禁止的众人这次却破天荒地违抗了军令,不仅没人提速,反而个个转过脑袋,怔怔地看着后面,泪眼朦胧地盯着渐渐远去的八个好兄弟。 察觉到孩子们没有跟上来,王老头儿立即回头,只见众人正依依不舍地盯着后面,蠢蠢欲动,不禁大惊失色,立即看向李元吉,严词厉色地大喊“李元吉!听令行事!”他的意思很简单,想是先把这小子搞定,让他带个头。 李元吉看出了王爷爷的想法,便立即大吼一声“驾!”然后扬起马鞭,猛抽战马,顿时如风一般猛冲出去。 见李元吉拍马离开,剩下的人果然也不再犹豫,纷纷打马跟上去。 看着袍泽们快速离去,“呼!”,齐欢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他们一走,他一直忐忑不安的心便立即恢复了平静。然后朝左右各看一眼,一脸淡然地开口“哥几个,接下来咱们该做什么?”语气轻松,脸上也难得地挤出一丝笑容。 “还能干什么?一个字,杀!”万得财回得干脆利落,气势磅礴。 “哈哈,说的好!”这个回答,齐欢很是赞同,然后从容调转马首,直面契骨骑军。 看着如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的契骨骑军部队,齐欢毫不惊慌,精神还反而大为振奋,一股凌厉的战意也突然从心底骤然升起。“杀!”他突然振臂高呼,然后疯狂地抽打着战马,迎着前方的那条黑压压的“大潮”,直冲而去。 “杀!”剩下的七人也都狂抽战马,紧跟上去,并驾齐驱。 尽管只有八个人,尽管个个身受重伤,但他们透露出来的杀气却直冲云霄,震天动地。与对面的千军万马相比,仍不落下风,甚至可以分庭抗礼。 他们八人如猛虎下山,奋勇无前,与契骨骑军之间的距离转瞬间便已拉近,仿佛还看到了契骨人脸上露出来的狰狞、鄙夷的面容。 “噌!”齐欢立即拔出弯刀,看着这柄怪模怪样的草原刀,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惜,若是换成大楚的斩狼刀,他便觉得再无遗憾。 赵满意也立即伸手握住刀柄,可他这只手臂就好像失去了骨头,根本使不出丝毫的力气。他咬紧牙关,连试了两次,依然没能将战刀拔出刀鞘。“老齐!”他赶紧看向齐欢,一脸的惨然。 “怎么了?”齐欢立即转过脑袋。 赵满意赶紧挥了挥受伤的手臂,强行挤出一丝笑容“等会儿我先走一步,提前去给你们探路。” “哈哈!”齐欢淡然一笑,然后直接扔掉手中的弯刀,脸上尽是嫌弃“他奶奶的,这弯刀一点也不好使,老子懒得再用。” 剩下的六人见状也都纷纷扔掉武器,此时此刻,他们只想同进同退,同生共死。 这时双方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他们不仅没有放慢速度的打算,马鞭反而越扬越急,越抽越猛,战马也如发疯了一样,越跑越快。 这次出动的契骨骑卒当真不少,足足有四千余人,这些骑卒一起纵马冲过来时,直如惊涛骇浪,一路排山倒海,吞云碎石。庞大的马群踩踏得地面“轰隆隆”作响,如同闷雷滚滚,震天动地。 前面的契骨骑卒见八个人就这么孤零零地冲杀过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们的眼里这无疑就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这是怎么回事?以八对四千!?”一个骑卒不可置信地看着身旁的兄弟。 “他奶奶的,肯定是八个脑子有问题的傻子。” 见这八人越来越近,这些契骨骑卒又立即露出一副兴奋的表情,赶紧抽出弯刀,迫不及待地做好应战准备,傻归傻,可那人头可假不了,一刀下去便可以轻轻松松拿到首功。 但看见这八人冲到眼前,不仅没有减速的打算,反而越冲越快,越冲越快,这哪里是来战斗的,分明就是来同归于尽的,他们慌了,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然后立即拉扯缰绳,拼了命地往两边躲。 看着前面的契骨骑卒一脸惊慌的四下逃窜,齐欢大感畅快“狗崽子们,你爷爷来啦!”然后便如一块巨石、一支飞箭、一道闪电,义无反顾地撞入其中。 “轰隆!”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齐欢连人带马跟对面的两个契骨骑卒重重地撞在一起。三匹上千斤重的高头大马立即高高地飞起,然后又四仰八叉栽落下去。 马都飞了起来,人就不用说了,那两个契骨骑卒在战马撞在一起时便已飞了出去,飞出数丈远远后,才“噗通”一声砸进草地。等两人的身体停下来时,早摔得没了人形。 第177章 滴水堡 同齐欢一样,剩下的七名好汉也都用生命完成了对契骨骑军的最后一击。 面对着冲过来送死的八个楚人,这些不可一世的契骨骑卒差点笑出了声,但万万没想到这八人会如此凶悍,竟然采用如此决绝的方式发动攻击。 最前面的几个契骨骑卒倒是机灵,成功得躲掉了撞击,不过他们身后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被撞后连人带马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四处乱飞,一时间嘶鸣、哀嚎之声响彻天地。 自己的身体状况齐欢八人自然非常了解,他们知道凭自己现在的状态别说在万军之中取敌人项上首级了,就算一对一厮杀,他们恐怕也扛不住两刀,所以便果断采取了这种最直接、最悲壮的战术,也是他们能想到的杀伤效率最高的战术。 一切均如齐欢所料,这种自杀式袭击的打法杀伤力确实大,不仅当场干翻了两匹战马,干掉了两个骑卒,而且后面冲上来的契骨骑卒在撞上这些翻滚的战马后,全部应声栽倒,然后又像滚雪球一样绊倒更多的战马。 不一会儿,就有上百匹战马和它们的主人如葱一样倒着栽进碧绿的草地。一时间,骨头断裂的脆响就如同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不管是人是马,就算没有当场摔死,这辈子恐怕也算交代在了这里。云九小说 看着自己的部下跟石头一样到处乱飞,然后被摔面目全非、惨不忍睹,巴图温立即出声提醒“躲开!快躲开!” 然而他们的速度实在太快,就算后面的骑卒看到了前面的状况,也来不及变换方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快速撞上去。 “哎!”急火攻心之下巴图温突然挥拳往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砸了一下,然后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该死的楚人,今天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将你们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不等那些倒下的骑卒爬起来,巴图温又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喊“继续追,继续追,别让那些楚人跑了。”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王老头儿那几十个人,不干掉他们,他绝对不能心甘。 不久前,巴图温一逃回部落,便火速召集人马为了可汗大位跟仅剩的一个弟弟干了起来。 哪知,就在兄弟两斗得不可开交之际,狼克大将军突然站了出来,代表狼克部向巴图温表达了支持的意愿。 有了狼克部的直接干预和全面支持,这场大位争夺战转瞬间便见了分晓,巴图温顺理成章地击败了三弟,成功上位,如愿以偿。 诚心诚意地向狼客大将军表了一番忠心后,也不等举行正式的登基仪式,他便马上带着四千人的大军追出部落,就算是大位到手也无法让他对王老头儿彻底释怀。 王老头儿疯狂地抽打着战马,带着一帮小伙子拼了命一般向南跑。战马速度极快,马蹄翻动如飞,好像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一个个忽闪忽现、若有若无的虚影,就像真得飞了起来。 他们将速度提到了极致,已经快得不能再快,不过还是甩不掉一直在后面死死地咬着的契骨骑军。其间,在他们的战马疲劳困顿之际,竟有好几次被一些跑在前面的契骨骑卒迫近,甚至险些被乱箭射落在地。 关键时刻,王老头儿急中生智,果断命令众人脱下厚重的铠甲,然后直接扔掉。 负重得到减轻后,他们胯下战马的速度立即快了不少,才又稍稍与契骨骑军拉开一些距离。 大伙儿就这样在草原上拼命的逃跑,速度虽然时快时慢,但始终没有停下来,一连跑了好几个时辰,一直跑到太阳落山,后面的契骨大军依然紧追不舍,不依不饶。 萧虎转头看了看这支锲而不舍的契骨骑军,又抬头看了看天,立即忧心忡忡地大喊起来“王爷爷,咱们都跑多久了,天都要跑黑了,怎么还在草原上啊,不会是走错路了吧。” 王老头儿扭头看了看正在往地底下钻的太阳,心中也是异常焦急,不过他可不能表现出来,强行挤出一副轻松的表情,淡定地回答“大家别急,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能跑出草原。” “我们倒是可以坚持,但马快不行了啊,我感觉再跑下去,没一会儿它们就要累死了。”萧虎这可不是杞人忧天,再好的马也经不住连续几个时辰的高强度奔跑,这会儿,这些战马已是挥汗如雨,就像是被水泡过一样,原来强劲有力的马蹄也变得有些软弱无力,看上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会马失前蹄,栽倒在地。 王老头儿伸手摸了摸胯下的战马,又回头瞅了一眼正紧咬着不放的契骨大军,眉头紧皱眉,他也担心这些马,但又真得做不了什么,实在是有心无力。 他已经对着太阳反复确认过,奔跑的方向没有问题,现在战马是跑得没之前快了,但是就算按着这个速度,也应该已经到了大楚的边界才对啊。可事实是,他现在放眼望去,南边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一点到头的迹象都看不见,于是心中也慢慢升起阵阵紧张、不安。 又提心吊胆地跑了一会儿,“快看!快看!那是什么?”几个望眼欲穿的小伙子突然大喊起来。 王老头儿立即抬眼,只见远方的天地交接之处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一个鹤立鸡群的土坡,土坡的坡顶上还隐隐约约地露出一座碉堡一样的建筑。 王老头儿喜出望外,立即放声大喊“快!朝那里跑!”实在是过于激动,以至于声音都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大伙儿二话不说,立即调整方向,纵马狂奔而去。在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光!看到了希望! 随着距离慢慢靠近,这个土坡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外形,一个名字突然闪进王老头儿的脑海——“滴水丘!” “我们到家了!我们到家了!那是滴水丘!是我们大楚的地方!”他突然欣喜若狂,放声大喊。尽管还没看清楚那土坡的全貌,但他相信绝对错不了。 王老头儿确实没看错,那的确是“滴水丘”,这个土坡北高南低,北宽南窄,像极了一滴形成于大楚,滴入草原的一滴小水滴,因此得到了这个颇具诗意的名字。 当初修建“锁狼线”时,大楚的官员一眼便相中了这个巧妙的小“水滴”,于是便斥巨资在上边修建了一座集防守、侦查于一体的重要哨堡,还入乡随俗,给它取了一个颇具诗意的名字——“滴水堡”。 “滴水堡”并不大,城墙也不高,与铁石城的雄伟高大相比,看上去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不过在“锁狼线”的众多哨堡之中,已经算是比较大的了,又因为建在滴水丘的坡顶上,也显得蔚为壮观,气势磅礴。 听了王老头儿的话,众人立即激动地大喊大叫“回家喽!回家喽!”不过,喊着喊着,鼻子便有些发酸,眼睛也慢慢有些发热。 冲到近处,首先映入众人眼帘的便是一幢足有三丈高的楼房,房顶上修建着一圈犬牙交错的垛口,两侧则是一排并不高大城墙。 “他奶奶的,门呢?怎么进去?”萧虎大为不解。 王老头儿“嘿嘿”一笑,也没说话,直接熟门熟路地领着众人顺着滴水丘继续朝南跑。 这一路走过去,大伙儿总算目睹到了滴水丘的全貌,它的地势逐渐降低,宽度也逐渐收窄,的确名不虚传,像极了一滴正欲下落的水滴。 滴水丘并不险峻,北边最高处也就只有一丈来高而已,不过坡面陡得跟墙壁一样,而且还经过了一番精心地平整,除非给战马插上翅膀,要不然别想从下面直接冲上去。 大伙儿冲到最南边,终于发现了一扇大门,而且门前还修了一条平整的石子路,这条路顺着“水滴”的顶端一直向下延伸,最后与下面的草原连了起来。 众人二话不说,立即顺着这条路冲上滴水丘,冲到一座并不高大,但依然威风凛凛的城门前。 看着大门上挂着的“滴水堡”三个字的硕大门匾,李元吉感觉稍稍有些意外,这可真不像是一个哨堡该有的名字。 很显然萧虎也是这么想的,他看着这三个字,露出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王老头儿现在可没工夫给大伙儿讲解这名字的由来,立即对着城墙大喊“快开门!快开门!” 此时城墙上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排披甲戴盔,几乎武装到了牙齿的守卒正举着弓箭,死死地盯着城下这支从草原深处赶过来的骑军。 其实这王老头儿一行人冲上来时他们便已准备放箭,结果王老头儿说出的这番话搞得他们突然一愣,放箭的动作不禁停了下来。这人说的竟然是大楚话,而且还是正宗的北方方言,这让他们大为震惊。 一个年轻的士卒立即伸长脑袋,从头到脚将王老头儿打量了一番,然后厉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滴水堡做什么?” 看着这士卒穿着的黑色铠甲,再听着他这一嘴的熟悉口音,一阵无言的亲切感立即爬上李元吉的心头。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于是立即猛吸一口气,将这股情绪强压下去。 王老头儿立即解释“我们是铁石骑军的骑卒,正在被契骨骑军追杀,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契骨骑军就在后面,马上就要杀过来了。” “怎么证明你们是铁石骑军?还有,既然是铁石骑军,为什么没穿我们的玄铁铠甲?”这士卒立即提出了质疑。这些人看起来虽不太像草原人,但他仍然不敢掉以轻心。 第178章 狼烟起 “现在没时间解释这么多了,快开口放我们进去,之后自然给你们答案。”王老头儿急得头上渗出了一层汗珠,好不容易跑回大楚,要是栽在家门口,那可真倒霉的老爹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那年轻守卒刚要开口,瞭望台上的放哨士卒突然开口大喊“草原骑军!草原骑军!草原骑军来袭!”喊完又记起挂在自己腰带上的那个号角,赶紧扯下来,含进嘴里拼了命地吹起来。 听了敌军来袭的警告,城墙上的一众守卒立即跑到东边,伸长了脑袋,惊慌地望着北边的大草原。 只见一支规模浩大的草原骑军正拖着滚滚尘烟,如风卷残云一般席卷而来,虽然距离这边还有些距离,但那震耳欲聋的的马蹄声已经先行传过来,声音如阵阵如闷雷,震地动天。 王老头儿不用看就知道是契骨大军追上来了,也有些急了,破口大骂“小混蛋,快开门。” 哪知看到这样一幕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后,这年轻守卒就更不敢开门了,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万一是草原人的先遣部队,可怎么办,酿成大错他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 “他娘的,再不开门,老子直接攻上去,剁了你的狗脑袋。”萧虎也急了。 这年轻的士卒犹豫一下后,还是打定主意不开,他本就是一个入伍不久的新卒,胆子也不大,看到浩浩荡荡的草原大军如洪水一般冲过来时顿时乱了阵脚,就算是你们真是楚人,这会儿他也不敢随便打开城门。 “怎么回事儿?”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 这年轻守卒立即转身抱拳,恭恭敬敬地回答“回禀朱校尉,下面有几十个人,自称是铁石骑卒,要我开门放他们进来。” 这朱校尉是一个皮肤黝黑、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听到号角声便火急火燎地冲上城头,结果刚好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便赶紧跑过来查探。 “快开门,我们是刚执行完秘密任务的铁石骑卒,后面的那支草原大军是契骨骑军,就是来追杀我们的,快开门放我们进去。”见管事儿的人来了,王老头儿又立即开口大喊。 朱校尉为人倒是极为干脆利落,在王老头儿一行人身上反复打量了一遍后,便直接下令“开门,让他们进来。” “朱校尉!......”那年轻守卒赶紧出声劝阻。 朱校尉立即抬臂打断他的话“我自有分寸,你只管开门,出了问题我来承担。” 听了这话,年轻守卒也不再多说话,立即跑到内侧的女墙边,伸出脑袋朝下面喊“开门!快开门!” 朱校尉可不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新兵蛋子,在沙场和军营中混迹了十几年,早就练就一对火眼金睛,打眼一扫,他就能看出这些人全是真真正正的大楚边军,所以才敢直接放他们进来。 “轰!”厚重的木门应声而开。 “走!”王老头儿大喊一声,然后赶紧扬鞭打马往里面冲。 门后面是一个长方形的院子,院子还不小,里面放满了木桩、石锁之类的东西,都是士卒平日训练用到的器具。 院子的正前方是一幢两层高的营房,第二层的房子前特地修建了一个宽阔的大平台,让整栋营房看起来活像两阶巨大的“阶梯”。不过这样的“阶梯”自然没人能走得了,要想上去还是得走架在中间的那两个木制的楼梯。 最上面则是整个滴水堡最高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瞭望台,站在上面,便可将方圆十里内大草原尽收眼底。 四周便是一圈不高但像模像样的宽大城墙。 “噔噔噔”,朱校尉快速跑下城墙,径直冲到王老头儿身前。 不等他说话,王老头儿便率先开口“你们可还有多余的铠甲?” “有有有”,朱校尉连声回答,“你们跟我来。”然后赶紧将众人带进位于一层的仓库,指着里面的兵器铠甲对王老头儿介绍道“这里还有几十具旧铠甲,虽然旧但不影响使用。” “快换上!”王老头儿立即下令,旧的也肯定比没有强。 听了这话,大伙儿立马冲进去,拿起铠甲就往身上套。 “斩狼刀!”刚穿好铠甲,萧虎就看见了里面架子上放着的斩狼刀,然后“砰”一下将手里抢来的草原弯刀扔出老远,激动地冲过去,挑了一柄更趁手、更熟悉的斩狼刀。 其余人也都将手里的弯刀,或者是当初王老头儿给的单刀换成斩狼刀,战刀还是大楚的好。 “这......”,看着这些人扔下的一柄柄草原骑军才装备的弯刀,朱校尉只感觉如遭雷击,心中陡然一惊莫不是我真看走眼了? 似乎是看穿了朱校尉心中所想,王老头儿特意解释“都是抢来的。” “抢来的!”朱校尉心中更惊,又想起刚才这老头儿说那支契骨大军是来追杀他们的,心中立即掀起一阵惊天波澜“这些人到底干了什么!?” 见大家穿戴整齐,王老头儿立即下令“上城墙!” “呼啦!”众人立即自发地站成两列,然后整整齐齐地跑出库房,朝城墙急奔而去。 看着这些骑卒动作整齐划一,如行云流水,朱校尉心中暗惊他奶奶的,正规军就是正规军,我手下这帮散兵跟他们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他现在也有些相信这些弯刀真是他们从草原骑军手里抢的了。 李元吉一行人冲上城墙后,立即占据了城门正上方的紧要位置。然后便如一排松树一般庄重、挺拔地矗立在城头上,瞪着精光闪闪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等待着老对手的到来。 刚登上城墙,王老头儿立即看着朱校尉“这里一共有多少守卒?” 朱校尉能看出王老头儿是一名骑卒,而且是一名混迹沙场不下三十年之久的老卒,但具体身份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从这老头儿身上散发出来的从容、镇定和不容置疑的气势,他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其身份肯定不一般。他完全被这股气势和威压折服了,于是便不由自主地回答“回,回将军,这里共有三百五十名守卒。” “三百五十人,加上我带来的这群小子也还不到四百。”王老头儿心中一阵苦笑,“看来只有死守了,不过还好,这里还不差。”他转头扫视一周,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计较。 这时,巴图温带着他的契骨大军已经冲到滴水丘下,响若奔雷的马蹄声也骤然增大。 看着这座哨堡并不算巍峨、险峻,巴图温立即下令“给我围起来。”他都看见那糟老头子一行人往这边跑了,所以他相信他们现在就在这里。 “哦哦哦!”后面的契骨骑卒立即吆喝着,兵分两路,将整个滴水丘团团围住。 见这座不算小的滴水丘竟被契骨骑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墙头上的一众守卒不禁感觉心头一紧。 其中的一些才刚来不久的散兵两条腿已经打起了颤,若现在突然来个人动他们一下,他们估计会直接跪下。 那些从军很久的老卒也好不了多少,在这条锁狼线上,步卒早就沦落成了陪衬。草原骑军也不会闲的没事跑来攻击这些铜墙铁壁般的碉楼哨堡,所以他们的军武生活其实很简单,就是锻炼,没有丝毫的生命危险,所以过得很轻松。 现在这么庞大一群骑军突然出现在眼前,他们难免有些惊慌,就算龟缩在哨堡内,心里也有些战战兢兢、惶惶不安。 朱校尉立即看向王老头儿“将军,现在怎么办?”他贵为校尉,身份也不低,但这番场面他也是有些年头没见识到了,所以立即下意识去征求身边这老头的意见。 “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王老头儿头也不回,只留下这么一句话。 听了这话,朱校尉还真感觉镇定不少,随后便为自己刚才这一问感觉甚是羞愧、尴尬,想着自己也是堂堂校尉,是这个哨堡的最高长官,关键时刻怎能如此窝囊,如此软弱。 王老头儿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巴图温,想从他的一举一动中窥探到他接下来的行动。 草原骑军擅长快速冲杀,攻城掠地可不是他们的强项,所以王老头儿希望他能早点认清现实,收兵回家。 为了能给巴图温施加一些压力,他突然想到一个好办法,于是立即看向朱校尉,命令道“点狼烟!” “嘿,对呀,你看我这脑子,差点给忘了。”朱校尉抬起右拳对着自己的左手手心重重捶了一下,然后立即转头看向后面的瞭望台,放声大喊“老魏,快点狼烟!快点狼烟!” 他刚喊完,瞭望台上便传出一记洪亮的回应“好勒!” 可等了很久,王老头儿才等到动静,只见上面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稀薄烟尘。 李元吉也一直在翘首以盼,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狼烟。然而当那道细微的烟雾映入眼帘时,他不禁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差一点惊得掉在地上。 “这是狼烟?”他赶紧揉眼睛,感觉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瞎了,“油灯冒出来的烟都比这大吧!” 第179章 巧妙设计 瞧着这道飘飘而起的稀薄烟尘,朱校尉只感觉两眼一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立即大喊“老魏!怎么回事!?” 一张黝黑、憨厚的大脸突然探出瞭望台,上面满是惊慌、焦急,先是一阵犹豫,最后还是开口“朱校尉,狼薪点不着啊。” “什么!?怎么可能点不着?”朱校尉心中大惊。 点狼烟用的燃料叫狼薪,这东西朱校尉还是清楚的,虽然是由易生烟的草料、晒干的狼粪、羊粪组成的,但为了使其易燃,特地掺杂了一些木炭、木屑,按说是应该一点就着的。 被唤做魏老二的守卒立即苦着脸解释“受潮了,捏着都能渗出水啊。” “受潮!?”朱校尉很是不解,“狼薪不是十天一检查吗?你他娘的是怎么检查的?” 唤做魏老二的守卒差点急哭了。 按照规定,狼薪确实需要定期检查,一般是十天一查,如遇阴雨天,则每天一查。因为它可不是寻常之物,关系到敌情的传递、消息的畅通。不光是狼薪,像什么刀、剑、铠甲之类的都一样,都需要定期检查,只是检查间隔的时间略有不同。 但是规定是规定,执行是执行,在现实情况下,很少有人会真地按照规定一条一条地严格执行。特别是在一些一年到头也打不了几次仗的地方,长时间不打仗,士卒便难免会生出一些懈怠、侥幸心理,十天一检查的拖到一个月,甚至更久都是常有的事。 魏老二是半年前才调到这里的,与前任换防交接时,那人确实提了一嘴定期检查狼薪的事情,不过提完他还特意小声说了一番悄悄话其实也没什么可检查的,仗都不打,还检查个屁。实话告诉你,我在这滴水堡待了三年,一场仗都没打过,估计你也一样,等到你退伍回老家了,这狼薪都不一定能用的上。 听了这话,魏老二也以为自己会和这位前任一样,会在这固若金汤的哨堡内安安稳稳地待个几年,然后就能光荣退伍,平安回家,所以就真得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正式接手这份工作后,他也不是没做过检查,可他自己都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砰!”魏老二挥起拳头往身前的女墙上狠狠地砸了一下,心里满是愧疚、悔恨,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此情况,朱校尉就立即明白这魏老二在偷工耍滑了,于是怒从心头起,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魏老二!老子干你娘!你等着,等这事一了,老子一定亲手砍了你的猪脑袋。” “哎!”魏老二重重一叹,然后赶紧跑回瞭望台中间的烽火台前,鼓着嘴,对着里面的狼薪拼命地吹起来。 不过吹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反应,于是他立即跑到北侧的角落,抱起那堆夜晚燃烧照明用的木材,一股脑全扔进去,接着打火接着吹,结果还真被他捣鼓出一阵浓烟。可好景不长,不等他松口气,只听“轰”的一声,一阵半人高的火苗便从柴堆里窜了起来,然后那道好不容易搞出来的烟也越来越小,最后逐渐消散。 “将,将军,您看现在该怎么办?”朱校尉无奈地转过脑袋,脸上满是苦涩,忐忑不安地看着王老头儿。 “不要慌。”王老头儿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安慰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说完便走到南边的城墙中央,冷冷地盯着正在下面游弋不定的巴图温。 朱校尉迟疑了片刻后,还是一脸难堪地跟了上去。 看着眼前这堵只有两三人高的城墙,巴图温心中犹豫不决,脸上阴晴不定。要说这城墙像铁石城的城墙那样高不可攀也就算了,他心中就算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灰溜溜地打道回府。可它就是这样,不高也不低,要说打吧,他这是骑军,不擅长攻城,要说不打,眼看着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就在里面,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感觉骑马难下,进退两难。 这时,一个看起来约摸有四十岁的中年将军打马凑了过来,右拳抵肩,行了一礼“大王子......” 听了这个称呼,巴图温立即转过脑袋,死死地瞪着他,仿佛要择人而噬。 这将军立即意识到了问题,赶紧低头认错“请可汗恕罪。” “什么事?”巴图温冷冷地问。 中年将军立即回答“这个哨堡虽然不高,但要强攻或许也不容易,而且楚军会时不时地派人在边境上巡守游弋,末将觉得留在这里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这些问题巴图温也想到了,但从这人嘴里说出来,只会让他感觉心烦、生气,便想也不想,直接下令“那你也带些人去巡守一番吧,遇到楚人就直接给我干掉。” 那中年将军立即抬起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巴图温。 “怎么?想违抗可汗的命令?”巴图温语气渐冷。 “不敢。”这将军再次行礼。 “那还不赶紧去。” 见事已至此,这将军也不再言语,喊来几十个骑卒后便扬长而去。 “还有没有人觉得这哨堡不该打?”巴图温调转马头,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群将官。 这些将官只是相互对视了一眼,没人发言。 其实这么想的还大有人在,不过目睹到这一幕后,便都自觉地闭上了嘴巴。 巴图温感觉很满意“走,去其他地方看看。”说着率先打马离开。他想先绕着这座土丘转一转,好好探查一番,看看除了强攻,还能不能找到什么溜进去的破绽。 见巴图温在下面绕起了圈,王老头儿立即猜到他的意图,于是也以相同的步调,跟着他,在城墙上转起来。走到李元吉、萧虎身边时还特意把这两个混小子也给叫上了,他想着好好地带带他们,让他们见见世面。 “锁狼线”上的每一座城、每一座哨堡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用心打磨的,这座滴水堡也不例外。他绝对相信这里的设计和建造,相信绝对不会存在能让人能轻松钻到空子突破进来的弱点和破绽,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想亲眼盯着巴图温,二来是想对这个哨堡多一些了解。 这里的城墙并不高,自然也不会太宽,王老头儿伸直双臂比划了一下,跟他的臂展差不多宽。 王老头儿一边留意着巴图温,一边打量着城墙,以及城墙的里里外外。 没一会儿一行人便走到了最北边的营房前,城墙跟营房顶部的瞭望台并不连通,而是在墙下拐了个弯,通向营房二层的大平台。 走到这里,王老头儿不禁愣了一下,再抬眼四下打量了一下,两只眼睛不禁大放异彩。 “据说这是根据这里的地形地势专门设计的。”朱校尉知道王老头儿看出了一些门道,但又害怕他无法完全看出奥妙,便颇为骄傲地开口介绍道,“修成这样可谓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其一,通道直接与营房连通,极大方便了守卒的进出。如果遇到紧急之事,守卒冲出营房后便可直接从这里上城墙,不必舍近求远,跑到门口,从那里的楼梯上。”他说着便抬手指了指大门左侧的依墙楼梯。 “其二”,朱校尉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个最重要,这个设计等于又为这个滴水堡加上了一道保险。” 李元吉立即打起精神,说实话他还真没看出这第二道保险从何而来。 朱校尉指了指大平台上的木梯,继续说“上瞭望台只有一条路,就是那个木梯。假如,这滴水堡遭到了猛烈攻击,真得失了守,那我们便可以退到上面去,坚守拒敌,等待救援。当然,要是能顺便将这座木梯给砍了,更保险。” “嘿嘿”,王老头儿淡淡一笑,这与他的猜测不谋而合。 李元吉、萧虎两人则张大了嘴巴,一会儿摸摸墙壁,一会儿摸摸城墙,感觉大为震撼。 “锁狼线”上共有十二座军事重镇、五十座防御据点,建设如此浩大的工程,耗费是难以想象的。所以部署在中间,充当点缀的小据点就不可能按照军镇的标准来修建,但修的太矮太小又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这些据点一般都会因地制宜,采用一些非常规的独特设计,以达到既省钱又实用的目的,这滴水堡便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然后顺着木梯拾阶而上,登上这座瞭望台。 瞭望台很宽敞,中间立着一个一人高,方桌一般大小,长得有些像炉子一样的东西。 李元吉双眼一亮,因为已经猜到那是什么了,于是立即好奇地跑过去,瞪圆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见到朱校尉,正蹲在地上悔恨交加的魏老二突然冲过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羞愧难当地大声请罪“朱校尉,都怪我,是我偷懒了,你杀了我吧,我死不足惜。” “滚你娘的!”朱校尉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想死哪有那么容易,你他娘先给我好好杀契骨人,然后再给我从容赴死。” “行!”魏老二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杀气腾腾地站起身,跑到一个垛口前,死死地盯着下面的契骨骑军。 李元吉看得一阵唏嘘感觉这个普普通通中年汉子又可恨又可敬。 第180章 惊涛骇浪 一行人来到最北边的垛口前,放眼望去,千里沃野,尽收眼底,立即让人生出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壮阔感觉。 王老头儿将脖子伸出垛口,往下面看了看,顿时感觉下面的契骨骑卒都小了好几一圈。他拍了拍身前的墙垛,满意地点了点头,这里他算是放心了,除非契骨骑卒长出翅膀,要不然休想从这里攻进来。 “走,去前面的城楼。”他懒得再跟着巴图温转悠,直接走下瞭望台。走下去前还特意让朱校尉将这边的大部分兵力都调到下面。 滴水堡的情况他已经了然于胸,除了城墙不够高,基本上没什么弱点,而这三面城墙又以南墙最为关键,所以,现在只管把防守的精力放在那里,只要南墙不失就万事大吉。 王老头儿返回不久,巴图温也溜达回来了,哨堡外围的环境已经基本查探清楚了,无需再费脑子了,不管是城墙的高度,还是进攻的空间,这里都是最佳进攻之地。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的骑军不善攻城,所以便没着急发动进攻,想着先给里面的楚人施加些压力,最好让他们自己开门领死,再不济,也可以退而求其次,能逼他们将那糟老头子一行人交出来也行。 于是便招来一个年轻气盛的中级将领,耳语了几句。 这年轻将军领命后,立即带着几十个骑卒,大摇大摆地冲上滴水丘。 见一队契骨骑卒大摇大摆地走过来,王老头儿立即大喊“弓箭准备!” 听到命令,几十个铁石骑卒当即“呼啦”一声举起弓箭,令行禁止,动作如行云流水,又如刀砍斧剁一般齐。 那句古话说得还真是在理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跟铁石骑卒一比,滴水堡众守卒的表现就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一言难尽。 见整个滴水堡都被契骨骑军团团围住,一些自小就听着草原骑军茹毛饮血、所向披靡之类故事长大的守卒早就吓坏了,这会儿人虽然还站在城墙上,魂可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见整个人如木头一般傻傻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盯着下面的契骨大军,王老头儿的命令的确传到了他们的耳朵,不过他们好像完全没有听进去。 一部分胆子大些的守卒,倒是没被吓到,不过也依然没有听从王老头儿的命令,还转过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这个陌生的老头子,眼睛里好像在说这老头子是谁?为什么对我们发号施令?我们要不要听? 还有一部分守卒虽然也张弓搭箭了,不过是看到旁边的铁石骑卒全这么做了,才慢悠悠地将自己手里的弓箭举起来,似乎只是觉得别人都这么做了,自己不做是不是显得有些奇怪。 看了看自己的兵,又看了看人家的兵,朱校尉顿时感觉羞愧难当,尴尬不已,先颇不好意思地瞥了瞥王老头儿,然后便咬牙切齿地大骂起来“他娘的,都杵在那里干什么,跟木头一样,没听见将军的话吗?叫你们张弓搭箭做好射击准备,你们是聋了还是听不懂人话。” 听到朱校尉破口大骂,这些守卒这才纷纷反应过来,立即举弓搭箭。更关键的是,他们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将军”这个词,意识到这老头子是上面来的将军,他们的胆子立即大了不少,杀气也是“噌噌”得往上涨。 见城墙上的楚卒突然张弓搭箭,这年轻契骨将军立即脸色大变,赶紧拉紧缰绳停住脚步。 等了片刻,见楚人没有放箭的打算,才又鼓起勇气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开口大喊“里面的人的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契骨大军包围了,识相的就赶紧开门投降,要不然我们立即踏平这座小小的哨堡,把里面杀得干干净净。” 听着这阵叽里呱啦的怪叫,城楼上的守卒不禁面面相觑,心中暗想鬼才知道你这龟孙子喊得是什么。 朱校尉倒是个硬脾气的种,不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出口就是一通骂“老子干你们仙人板板,要打就打,不打就滚,费他娘的什么话,说的比鸟语还难听,孙子才听得明白。”当真是气势十足。 听了这话,几十个铁石骑卒,连同王老头儿,立即转过脑袋定定的看着他。 见这老将军,还有那些骑卒皆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朱校尉感觉一阵发毛,立即弱弱地开口“怎,怎么了?”问完心里还惴惴不安地猜着骂句粗话应该算不上什么错吧,军中的大老爷们儿不都这么说,况且自己骂得还是契骨骑军。难道他们是被我的凶狠、彪悍惊到了?嗯,肯定是这样,除了这个,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见朱校尉脸色先是茫然,而后又变得颇为自豪,萧虎立即开口“王爷爷,这契骨狗崽子说的是什么啊?”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难以掩饰的看热闹的笑容。 王老头儿一眼就看穿了这小子打的鬼主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淡然开口“他说赶紧开门投降,要不然踏平这座哨堡,把我们全杀干净。” 听了这话,朱校尉如遭雷击,立即呆愣当场。他哪能想得到这里真有人能听得懂草原话,而且还是这个老将军。 “将军校尉赶紧解释。 “我知道,”王老头儿立即打断,“不用多说。” 朱校尉赶紧闭口,然后暗暗下定决心,接下来可别再轻易说话。 这年轻将军哪里能听得这楚人说得是什么,于是再次开口“让那个糟老头子出来说话。” 听了这话,王老头儿便从容不迫地站了出来,不过这个小喽啰他看都不看,直接看向下面的巴图温,大喊“巴图温王子,好久不见。” 看见王老头儿,巴图温顿时火冒三丈,立即打马冲上滴水丘,咬牙切齿地痛骂起来“老匹夫,躲在墙后面算什么英雄好汉,赶快出来领死。” 王老头儿不仅不生气,反而还很开心“哈哈,巴图温,想要杀我,光耍嘴皮子可不行,得好好动动脑子。”语气轻飘飘的,充满了讽刺。 听了这话,巴图温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要气炸了。 萧虎可不是一个安生的主,见巴图温还安安稳稳地坐着,没有气得跳起来,觉得很没意思,便立即赶紧举起那柄“狼神之爪”,开始火上浇油“喂,巴图温小儿,看看这是什么?” 见到萧虎手里的东西,巴图温猛然一震,立即打马又走近了几步,瞪圆了眼睛,盯着这个他梦寐以求了三十年的东西。 “哈哈哈!”萧虎傲然一笑,“看到了吧,我听说这玩意儿叫什么‘狼神之爪’,我呸,真他娘的难听,纯粹是糟蹋金子。对了,我听说这狗爪子是你们部落祖传的宝物,是可汗的信物,携带了这东西就会狼神眷顾。不过可惜,我们只是牛刀小试,你那可汗老爹就被我们干掉了,还抢走了你们的祖传宝物,可见,你们的狼神狗神的真不咋的,恐怕连个屁都不是。不知道你还在这里嚣张什么,换做是我,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可能是骂完还嫌不过瘾,马上又开口嘲讽“这东西也就你们当个宝,在我们眼里屁都不是,要不然你给我们磕十个响头,我们就把这东西还给你,你看如何?” “胆小如鼠的小毛贼,我命令你立即将这刀还给我,若不然你爷爷便立即率军踏平这个小土丘,将你们抽筋扒皮。”巴图温听不懂萧虎的话,不过看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也能猜得到这小王八蛋说的肯定不是好话。 巴图温听不懂萧虎的话,可朱校尉以及一众滴水堡守卒可听得一清二楚,他们只感觉瞠目结舌,如遭雷击。 “什么?杀了契骨部的可汗!?还抢了他们代表着传承的金刀!?”朱校尉的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急忙再朝那柄金刀看过去,“金光闪闪的,没错,是金刀。”然后再朝巴图温看过去,“也没错,那副像吃了屎一样的气急败坏的样子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还是不敢相信,但是事实如此,他又不得不信,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们到底干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巴图温是真的想拿回这柄“狼神之爪”,如果没有这东西,他就成了契骨部几百年来第一个没有金刀的可汗。这总会让觉得自己这可汗大位来得不正,坐得也极不踏实。 见这些楚人没有把刀还给自己的打算,还一直调笑、讥讽自己,巴图温立即转过脑袋,用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身边的这个年轻将军,大声质问“巴赫,有没有把握攻进去?” 巴赫听得一愣,然后赶紧支支吾吾地解释“可,可汗,你是知道的,我们是骑军,我的擅长的是......” 见这人半天也没有蹦出一个屁,巴图温立即破口大骂“废物!” 巴赫立即低下脑袋,一声不吭。 见他这副样子,巴图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骂“没用的东西,赶紧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如何将这里踏成平地。” 第181章 死守滴水堡(一) 见巴图温气呼呼地准备打马离开,可王老头儿岂能会放过这么一个绝佳的杀人时机,立即大喊“放箭!拿下他们,特别是那个巴图温。” 听了这命令,一众铁石骑卒,包括所有的滴水堡守卒立即松开手指,将手里的箭矢全部射出去。 巴图温反应还真是不慢,察觉到动静立即俯身,躲过了好几支激射过来的锋利箭矢。同时赶紧拉动缰绳,准备打马逃遁。 李元吉、萧虎几人见状立即再次张弓搭箭,随着一阵阵破空的声响,几支飞箭拖着白色的尾翼,如风一般激射而去。 巴图温的战马刚动了一下,一支箭矢便已激射而来,只听“当”的一阵闷响,正中他的脑袋。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突然被人用石头砸了一下,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整个人“噗通”一声,狠狠地摔下战马。在他摔下去的一瞬间,另一支箭又凌空飞至,狠狠地扎进他的手臂。 “保护可汗!”这一下可将巴赫吓得不轻,他立即跳下马,猫着腰扑过去,然后一把抓住巴图温的手臂,大声喊“可汗,你怎么样了?” 巴图温这才从惊恐和剧痛中回过神,他立即伸手摸头盔,赫然摸到上面有一道一指长,也几乎是一指深的大口子。他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这实在太过惊险,若不是这顶头盔,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见巴图温的手臂上还插着一支箭,巴赫一阵大呼小叫“可汗,你受伤......”话还没说完,两人身后的战马突然大声嘶鸣起来,而后一跃而起,贴着两人狂奔而去。 这正是李元吉干的好事,他看着巴图温中了两箭,但紧接着便摔下马,还正是战马的另一边,搞得他实在无法确认这混蛋的死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当即朝那马射了一箭。 自从成为骑卒,他便和马结下了深厚情谊,跟自己的那匹战马几乎快处成了好朋友,骑着的时候,时不时地就要摸摸、看看,生怕它饿着了渴着了,照料地别说有多仔细了。然而今天他已经对马出手了两次,不过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反正也不是大楚的马。 那马一跑开,李元吉立即看到了巴图温的状态,他也不慌,立即松开手指,将手里的箭射出去。 巴图温见势不妙,立即将巴赫拉倒身前,“噗,噗,噗”,随着三声闷响,三支利箭便已激射而至,当即如针一般扎进巴赫的身体。 巴赫脸色剧变,蓦然睁大双眼,死死地盯住巴图温。 可巴图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将其推开,然后猛然跃起,又躲到另一匹马的后面。然后赶紧大喊“保护你们的可汗!保护你们的可汗!”可当他惊慌地转过脑袋的时候才发现,几十个手下早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地不起。 “我射马,你射人。”李元吉大喊一声,然后再放一箭。 萧虎心领神会,立即拉满弓弦,死死地瞄着马背,等着巴图温露头。 这一箭射得极准,正中马腹。 那马猛然抬起前腿,嘶鸣着直立起来。 巴图温意识到了问题,立即伸手抓住缰绳。 战马的两条前蹄一落地,便立即动起来,如风一般急速冲出去。 巴图温一露头,萧虎便把手里的箭射了出去。 箭矢快如闪电,转眼便至。 “呼!”巴图温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风声,然后便被马拉着飞了出去。这一支也正好赶到,不过实在遗憾,只是擦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 “放箭!一起放箭!”王老头儿再次下令。 “呼!”一阵箭雨腾空而起,全部朝巴图温激射过去。 然而,这匹中了箭的战马就像疯了一般全速狂奔,而巴图温也死死地抓着缰绳不放,被拖着在草地上飞速滑行,竟然将这些箭矢全部躲了过去。 “啪!”王老头儿又急又气,立即抬起手臂,在垛口上重重拍了一巴掌。 “哎!”李元吉一行人也都扼腕叹息。 被一直拖行到大部队这边,巴图温这才松开缰绳,身体又滑出一丈远后才停下来。 “可汗!”“可汗!” 一众将军立即跳下战马,围拢过来。 被搀扶起来后,巴图温全身上下沾满了泥土和草,几乎连人模样都看不到了。 看着这群围在自己眼前的人,而且还全都异常整洁干净,他心头的怒火立即冲天而起,破口大骂“一群王八蛋,老子日你们祖宗,都在戳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放箭,放箭,把他们全都给我射成刺猬。” 听了这话,这群将军立即一哄而散,对着自己的部将大喊“放箭!放箭!快放箭!” 得到命令,契骨大军立即取下马背上的弓箭,“呼呼呼”得射起来。 一时间,漫天的箭矢如雨一般从四面八方朝滴水堡呼啸而来。 王老头儿见状,立即大喊“蹲下!快蹲下!” “呼!”王老头儿的声音还未落下,一支白尾箭矢便拖着呼啸的劲风飞了过来,然后蹭着他的脑袋一飞而过。这箭矢速度极快,一眨眼就飞进了后面的大院子,然后“砰”得一声插进入地面。 王老头儿吓得猛一激灵,快速下蹲。 刚才这惊险的一幕刚好被李元吉尽收眼底,他急忙问“王爷爷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王老头儿赶紧回答,其实答完了,他胸口里面那颗震动的心才将将平复下来。不过,一想起刚才那一幕,他依然感觉有些后怕。 “啊时附近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地惨叫。 王老头儿急忙伸头看过去,只见几个守卒已经被飞箭射中,倒在了血泊里。 他急忙抬头看天,看着一支支箭矢从天上飞下来,立即找到了原因原来那些箭矢都是从左右两边射过来的。都躲在墙垛下面,是绝对不会被正前方射过来的箭矢射中的,但是从侧边射过来的却可以,因为没有被垛口挡住,当然射过来的箭矢并不多,可能契骨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一旦射过来也足够致命。 王老头儿当即大喊“快把木板、滚木都拿起来,用它们护住身体。” 大楚各个城池的城墙上都备有这样的木块、木板、滚木、石头之类的杂物,虽说都是杂物,平时还碍手碍脚的,可以一旦等到了敌军攻城,它们便可发挥出天大的用处。 如果敌人攻势太猛,开始往城墙上攀爬,墙上的士卒便可以搬起这些东西往下砸,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这些杂物可比箭矢好使得多。 众人听罢纷纷把附近的木板、滚木扯过来压在自己的身上。没有找到木板的士卒只得把碎石搬起来一个个地往自己身上铺,反正也能凑活着用,总比暴露在外面等着被箭射强。 李元吉和王老头儿两个人才找到一块儿窄小的木板,于是便紧紧地挤在一起,用这可怜的木板紧紧地护住胸膛和脑袋,至于腿,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砰!”一支箭矢突然飞过来,刚好插进王老头儿腿下面两块石墙的空隙里。 王老头儿身体一震,差点被吓出了个好歹。 看到这支箭矢仍在晃动个不停,甚至还在发出阵阵嗡鸣,李元吉便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全身的汗毛也都一根根地直立而起。 他急了,心想这可不行,太危险了,这箭雨都不带停的,这样下去迟早中招。于是急忙抬眼往左右两边扫过去,正好看见在左前方不远的地方,还有两块不小的木板,只不过上边压着几块石头。 他猛一咬牙,腰身一弯便闪到木板外,然后就势连翻了几个跟头,跟一块石磙一样,“呼呼”地滚到了那两块木板旁。 王老头儿依然心有余悸,注意力一直放在双腿间的那支箭矢上,等他察觉到动静,反应过来时,李元吉已经闪出去一丈来远。他大惊失色,急忙大喊“混小子,干什么?不要命啦。” 李元吉可没时间说话,手脚并用,飞快的移开这些石头,然后搬起一块木板,猛地扔回去。 “砰!”王老头儿话音刚落,那块木板便已经直直地落在他的脚边。见李元吉又要去搬第二块,他赶紧大喊“够了,赶紧回来。” 李元吉已经将第二块木板搬了起来,正准备往回扔,这时突然瞥见对面有一个年轻的守卒正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身上空无一物,什么遮挡的东西都没有。他想都没想立即改变了主意,“砰”,顺手将这块木板扔了过去。 “谢谢,谢谢。”这年轻的守卒立马抱起木板紧紧地压在胸口上。这人他不认识,应该是刚刚进来得,肯定和自己是没有任何交集的,但就是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竟冒着生命的危险,将最后的“挡箭牌”让给了自己。他眼睛一热,他本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却没想到,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傻”的人。 其实他早就看见对面的两块木板了,也早想冲过去拿了,可一看见“砰砰砰”不停地落在过道上的箭矢立马就怂了,两只脚也开始打哆嗦了,然后便动也不敢动了。 第182章 死守滴水堡(二) 那两块木板其实他早就看见了,因为就在对面,他也早想冲过去拿了,只不过一看到密密麻麻的箭矢如雨一般落在过道上,砸得石砖砰砰作响,便立马怂了,两只脚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打哆嗦,只得呆呆地愣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听到这年轻守卒连番给自己道谢,李元吉嘴角一翘,回了个笑脸,然后便不再耽搁,立即曲身往回滚。 哪知刚滚到一半,一支箭矢突然飞至,只听“噗”的一声,狠狠地扎入他的大腿。 这箭矢力道极大,一下便将他的大腿洞穿,然后又“砰”一声撞在下面石砖上。 一阵摧心剖肝的剧痛立即钻入李元吉的脑海,“啊!”他一口气没憋住便喊出了声。然后便感觉全身的力气突然烟消云散,好像被人一抽而空,紧接着整个身体便重重地砸入地面。 “小子!” “小胖鸡!” 王老头儿、萧虎同时喊起来,然后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箭雨,齐齐冲出去。来到李元吉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衣服,合力一拉,迅速将他拉回墙根。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萧虎赶紧发问。 王老头儿则一言不发,飞快撕开李元吉的裤子,将伤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然后又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将他的大腿紧紧地绑住。 好几个铁石骑卒顶着木板快速围过来,几人合力将木板拼接在一起,将李元吉、王老头儿、萧虎三人死死地罩在里面。 李元吉中箭的这一幕被那个年轻守卒尽收眼底,他突然一急,热血飞速上涌,便想举起木板冲出去。 哪知一支箭矢又突然如幽灵一般激射过来,“砰”得一声重重地撞在他脚边的石砖上,溅起一阵耀眼的火光。 他大惊失色,猛打了个激灵,吓得心惊肉跳、面如死灰。紧着身体一歪,“扑通!”一下,重新倒回墙根。等心神稍安,他本想接着往起爬,可手脚仍是一阵阵得发软,哪里还爬得起来。 “为什么这么胆小,这么懦弱?为什么?”他痛苦地抱住脑袋。再想到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却比自己勇敢的多,本事也大得多的骑卒,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失望和愤怒,“啪!”挥起手便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 见大家兴师动众,担忧得不得了,李元吉赶紧咬牙忍住剧痛,然后强装镇定,故作轻松道“都不要担心,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我信个大头鬼!”萧虎当即没好气地斥责起来,“这么密集的箭雨你也敢闯,我看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https:/ 李元吉一拍胸口,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模样“嘿嘿,这不是没事儿吗,我给你说,小爷的命硬着呢,就这几支破箭就想杀我?简直就是开玩笑!” 听着这小子在那儿大言不惭,正在包扎伤口的王老头儿立即稍稍用力在他大腿上捏了一下。 “哎哟!”李元吉一阵大喊大叫,然后赶紧求饶“疼疼疼,轻点,轻点。” “我以为你不知道疼呢。”王老头儿冷冷地回了一句,语气满是不善。 这下李元吉可不敢再吭声了,老老实实地躺着,动都不敢动。 王老头儿动作极快,一会儿便包扎完伤口,然后冷冷地开口“好了,算你小子命大,是贯穿伤,没有伤到筋骨,若是休养得当很快就能恢复。”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去擦额头上渗出来的豆大的汗珠。 擦完汗水立即转身撵人“行了,你们也都赶紧回去,别挤在这里。还有,都给我小心一点,别再受伤了,再受伤可别指望我给你们治。” 等人一散,王老头儿、萧虎立即顶着木板挪到李元吉身前,将他整个人紧紧地挡在后面。 见此情形,李元吉立即不愿意了,赶紧开口抗议“喂,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没事儿,自己能行。”说着便准备挣扎着坐起来,可刚一使劲便感觉一阵剧痛顺着大腿猛传过来,直接冲进脑海,然后身体又是一软,再次瘫倒在地。 “不自量力!”萧虎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什么叫不自量力,我那叫......”李元吉正要强行狡辩,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两记“砰,砰”的闷响,他大惊失色,急忙抬头查看。 原来是两支飞箭落在了王老头儿举着的木板上,整个箭身无风自动,发出“嗡嗡”的声响。这两支箭的威力着实不小,这一寸来厚的木板已然被洞穿,露出一大截箭刃,上面还闪着幽幽的寒光。 幸亏这两支箭矢是斜着射过来的,要不然这木板哪里能扛得住。也幸亏王老头儿机灵,将这木板举得高了些,倘若再近个一寸的距离,他的脑袋恐怕在劫难逃。 “大家将木板举高一些。”既然这招儿管用,王老头儿便赶紧将其传授出去。 箭矢仍不停地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砸在城墙的石砖上发出阵阵闷响。 大伙儿也不出声了,都提心吊胆地呆坐在木板后,耐心地等着“雨”过天晴。 半晌之后,王老头儿突然转过脑袋看着李元吉,轻声开口“混小子,心里还恨的我不?” 听了这话,李元吉先是一愣,然后就突然明白了王爷爷的意思在草原深处,王爷爷曾两次阻止了他的行动,第一次是他想带着冯大哥一起离开的时候,他当时虽然很生气,也有异议,不过听了那番话后,最终还是屈服了,把气憋在了心底。第二次是他想要去拉住齐大哥的时候,当时王爷爷做得很是绝情,直接在后面扯住了他的衣服。他当时是真的火了,他想不明白,只不过就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这个道理自己从小就知道,可为什么王爷爷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不懂?他不怕死,更不想用别人的死来换自己性命,所以他当时是真的有些恨这个老头子,恨他胆小,恨他无情无义。 不过当大家安然无恙地进入滴水堡,露出逃出生天的欢欣时,他便冷静了下来,也想通了,王爷爷这么做都是为了大家好,要不然大家恐怕已经倒在了人生地不熟的草原深处。 所以现在突然被这么一问,他突然扭扭捏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了。 看着这小子一脸的难为情,王老头儿立即“嘿嘿嘿”得笑起来,笑过后,表情又突然变得极其严肃,然后郑重其事地开口“如果把那冯小子、或是齐小子换成你,我依然会那么做。” 听了这话,李元吉神色微微一变,不过又立马恢复了正常,因为他现在明白了,这么做是正确的,也是应该的。 稍微停顿了一下后,王老头儿又接着说“所以,如果换做是我,我希望你也会这么做。” 李元吉的脸色又是一变,平静的心湖也掀起了阵阵波澜,他没说话,不过心里已经开始了天人交战。 王老头儿突然板起脸,声音也猛然提高“告诉我,你能不能做到?”这个问题他必须要李元吉回答。 李元吉犹豫了一下,经过一番挣扎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坚定地吐出一个字“能!” “好!”王老头儿的脸上又重新露出开心、欣慰笑容,这个答案,他很满意。 萧虎知道这爷俩聊的是什么,自己刚才也曾扪心自问,不过问了半天也没问明白,索性就把注意力转到外面的箭雨上,懒得再浪费时间。 听到外面突然恢复平静,他立即惊喜地喊起来“欸,他们好像停了。”喊完便迫不及待地放下木板,兴奋地东张西望。 这一看,他整个人差点吓得跳起来,只见城墙上横七竖八地铺满了箭矢,一片狼藉,“他娘的”他感觉一阵瞠目结舌,“这要是被射中,还不得立马变成刺猬。” 李元吉开口问“他们不会是没箭了吧。” “不会!”王老头儿立即回答,“他们的箭矢应该还有不少。”别看都躲在木板后面,但他跟别人可不一样,他的心思一刻也没闲着,契骨骑军射了多少轮的箭,他一直暗暗留意着。 李元吉又有了新的猜想“会不会是撤退了,我看天已经黑了,不撤退他们今天夜晚恐怕要风餐露宿了。” “看看不就知道了。”萧虎立马站起来,猫着腰躲在墙垛后面,偷偷伸出脑袋。看完后又立即蹲下来,破口大骂“他娘的,走个屁啊,这不还在外面嘛,简直就是狗皮膏药。” 这时墙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里面的人听着,我们可汗心地善良、与人为善,他不忍多造杀孽,所以决定只要你们肯把那个糟老头子和我们的契骨金刀交出来,就立马饶你们一命,撤兵离开。” 看来王老头儿和那柄“神狼之爪”是真的无法让巴图温释怀,特别是那柄刀,是他们部落的圣物,更是可汗的信物,是身份的象征,如果落在到楚人手里,当真是奇耻大辱。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起来“我劝你们赶紧做出选择,要不然等我们的五万大军攻进去,肯定杀得你们尸骨无存。” “王爷爷,他说的是什么?”萧虎赶紧问。 王老头儿立即翻译,不过看得却是另一边的朱校尉“他说只要你们把我和那柄刀交出去,就饶你们一命,立即撤兵。” 第183章 死守滴水堡(三) 听了这话,朱校尉当即火冒三丈,破口大骂“他娘的,这帮狗崽子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老子从军都快十年了,杀得狗崽子也不少,他们还真以为一句话就能吓到老子,简直就是笑话。还想离间我们,让我们搞内讧,自相残杀,呸,死了这条心,我们大楚士卒可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的同袍。” 骂完他立即看向王老头儿,请求道“将军,能不能教我一句草原话,让我好好骂骂这些狗崽子,出一口恶气。” 王老头儿饶有兴趣地问“你想学什么?”。 “就学老子干他们祖宗,不要废话,有种就打上来跟老子一较高下,老子的眉头要是皱一下,就算输。” “嘿嘿”,王老头儿开心一笑,笑完笑嘻嘻地问“就不再考虑考虑了?要知道把我交出,你们就安全了,就可以回去吃饭睡大觉了。” 哪知,听了这话,一直客客气气的朱校尉差点暴跳起来。立即瞪着眼睛看着王老头儿,大声说“大人,小的虽然没读过书,但最起码的军人气节,民族大义,都还是知道的,就算死,我也绝不会向狼克骑军摇尾乞怜,就算死,我也绝不会出卖自己的战友同袍。”只见他一身正气,说得大义凛然,铿锵有力。 “嘿嘿!”王老头儿又是一乐,感觉这个朱校尉有点意思,他很喜欢。 这时外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喂,里面的人听明白没有,告诉你们,这可是你们最后的保命机会,若是......” 话话还未说完,萧虎立即暴起,“嗖”得放出一箭。 这一箭快若奔雷,急如闪电,站在下面喊话的契骨骑卒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飞到他身前,然后“砰”一下插进他的脑袋。 这一箭射出去后,萧虎也不打算继续躲了,昂然请战“王爷爷,这回该轮到我们了吧,要不然,老虎不发威,他们要当我们是病猫了。”说着又抽出一支箭矢,张弓搭箭,做好了射击准备。 “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该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了。”王老头儿“噌”得站起来,放声大喊“全体都有!准备射击!” “呼啦!”众人齐齐站起来,举弓搭箭,那气势丝毫不弱于下面的契骨大军,当真是“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李元吉也忙着往起爬,可刚支起身体就扯到了腿上的伤口,身体一软,一屁股坐了回去,于是立即心急如焚地大喊“欸,还有我,还有我,快拉我起来,快拉我起来。” 王老头儿气沉丹田,大喊“放箭!” “嘣~!”众士卒齐齐松手,那弯如满月的弓弦急速回弹,将一支支锋利的箭矢射入天空。 滴水堡南墙是防守的重中之重,所以堡内绝大部分兵力都聚集在这里,兵力一多攻击力自然也是成倍的增长。只见空中的箭矢就如同一排排的惊天大潮,裹挟漫天的威压,排山倒海一般飞掠而去,那滚滚气势尤在契骨骑军之上。 但其他三面的境遇就大不相同了,空中的确有箭矢,但稀稀拉拉的就那么几支,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哈哈哈......”,看着从城墙上射出来的几支可怜破箭,下面契骨骑卒们顿时狂笑不止。心想就这么几个人,就这么几支箭,楚人怕不是来搞笑的吧。 看到一支箭落在自己身前十几步远的草地上,一个契骨骑卒再次大笑起来,笑完还伸手摸了摸肚子,然后又拍了两下,好像笑得有些猛,肚皮扯得有些疼。 哪知,拍完肚子一抬头,便瞅见有一个黑影急闪而来,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噗”得一声,那黑影直挺挺地钻进他的脑袋。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正在自己脑门上晃动不止的白尾长箭,最后“砰”得一声栽入地面。 剩下的骑卒顿时被这一幕惊到了,还未散去的嘲笑立即僵在了脸上,然后果断打马,齐齐退散。 这一支箭正是魏老二射出来的,看到自己亲手干掉了一个契骨骑卒,一直处于悔恨交加、七上八下的内心才终于稍稍有所缓解。 看着一排密密麻麻的箭矢急飞过来,滴水堡门前的契骨骑卒立即阵脚大乱,纷纷拉紧缰绳准备后撤躲闪。 不过巴图温可不愿意,当即大喊“不准退,给我反击,快给我反击。”一阵箭雨狂轰乱炸之后,这些楚人又从墙头上冒了出来,人数不仅不见少,甚至还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可真把他气得不轻。 只不过,他的喊声刚落,那一排排的箭矢便从天而降,紧接着他的队伍里面便响起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听着左右传来的阵阵鬼哭狼嚎,巴图温一阵火起,破口大骂“蠢货!废物!都在等死吗?还不赶紧反击!” 眼瞧着王爷爷、萧虎一口气射出十支箭,李元吉的心便像是被猫爪挠了一般,抓耳挠腮急不可耐,于是赶紧扶住城墙准备强行站起来。 萧虎射出一箭后,准备取箭,正好瞥见李元吉挣扎着往上爬,便是一声呵斥“去你的!”然后突然踢腿,对着他的腰眼不轻不重地来了一脚。 挨了这一脚后,李元吉“扑通”一下便重新倒了下去。他立即睁大眼睛,愤怒地瞪着萧虎,大骂“小病猫,王八蛋,你是不是疯了。” 萧虎也不生气,一阵嬉皮笑脸“嘿嘿,伤员就有伤员的悟性,在这里躺着好好看就可以了,就别想着添乱了。” “谁添乱元吉正要反驳,王老头儿突然着急地大喊“蹲下!蹲下!” 萧虎大惊,还欲抬头一探究竟,不过还不等他看到什么,就被王老头儿抓住肩膀,强行按倒在地。 随后便又听见空中传来一阵“呼呼呼”的声响,原来是一拨箭雨卷着劲风呼啸而至,然后再次如飞石一般不停地砸在城墙的石砖上,发出阵阵闷响。 等缓过神来,萧虎这才转过脑袋看着躺在后面的李元吉,一脸的庆幸、得意“看到了吧,有多危险,就你这样子还想起来射击,我给你说,要不是我那神来一脚,你这会儿肯定已经变成刺猬了。” 李元吉立即发动反击“你可别吹了,牛都快被你吹上天了。要不是王爷爷及时将你按倒,就你刚才那副呆头呆脑样子,现在铁定是刺猬了。” “我呆头呆脑!?”萧虎异常气愤,开口便骂“我那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提醒你,真是狗咬李洞兵不识好人心。” 听着两人又斗起了嘴,王老头儿先是一阵摇头,然后又是“嘿嘿”一笑。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有心思斗嘴打闹,这心脏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听着这两小子斗嘴的声音,他感觉身体内一直紧绷着的心弦突然放松了不少。 见那群该死的楚人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巴图温便感觉心中烦躁不已、坐立难安,照这样下去,就算把箭全部射完,也弄死不了几个楚卒,更别提攻下这座哨堡了。 看着眼前这道并不高大的城墙,一个将军模样的中年人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巧妙的办法,于是急忙冲到巴图温身前,一脸激动地献计献策“王子,......” “嗯!”听了这个称呼,巴图温的面色立即阴了下去,然后便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狠狠地瞪着这个将军。 这将军猛然一惊,急忙改口“可汗,尊敬的可汗,我想到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巴图温声音冰冷,显然还是非常生气。 听了这话,这将军立马娓娓道来“既然他们爱躲就让他们躲好了,我们正好可以以箭矢为掩护,顺着外墙爬上去,这墙也不过两三人高而已,搭个人梯爬上去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巴图温听完眼中精光一闪,感觉这还真是个好主意,于是便展颜一笑,笑嘻嘻地吩咐道“好!就让你亲自带人去执行这任务,攻破这个哨堡就是大功一件,本可汗肯定重重有赏。” “得令!”这将军兴奋地领了命令,然后打马离开,亲自召集了一群身强体壮的彪形大汉,跳下战马,领着他们鬼鬼祟祟地摸向滴水堡。 偷偷摸摸地来到城墙下,在那将军手势的指挥下,这些契骨骑卒每三人分成一组。每组先出一人靠墙站定,接下来再出一人站上这人的肩膀,而第三人便顺着前两人搭成的人梯一步步往上爬。 “他奶奶的,这老小子还真可以。”看着自己的人越爬越高,巴图温心里乐开了花,然后赶紧示意减小射击强度,他们好不容易爬那么高,要是被自己人给射下来,不仅是功亏一篑,更让人笑掉大牙。 城墙上,王老头儿一行人依然紧紧地蜷缩在墙根里,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就在他们一墙之隔的身后,一群契骨骑卒正如壁虎一般悄悄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