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他五次》 1. 情劫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荒原之上,厮杀震天。 沈寄雪忍住眩晕睁开眼,鲜血自口鼻处喷出,一杆银枪贯穿了她的身躯,将她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执掌魔界数千年以来,她从未受过如此重创。 满目皆是银白战甲,他们手起刀落,带出数道血线,烈火燃烧躯体的焦臭味令人作呕,目之所及尽是魔族士兵的尸体。 与她这位还在苟延残喘的魔尊不同,他们倒下之后再也没能站起来,有些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那是被割断了喉咙。 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屠杀。 而施暴者显而易见——神族。 沈寄雪垂眸,贯穿身体的弑魔枪上,太乙玄纹流光闪烁,正不断压制她体内的魔气,让伤口反复撕裂、无法复原。 不远处有一人缓步而来,她抬眼望去,黑眸瞬间染上血色。 沈寄雪握住枪杆,随后足下轻点、身躯猛地向前,生生穿过远超臂长的枪杆。 粘稠血液顺着纹路滑落,为原本充满神性的银枪镀上一层杀戮之气。 “长渊,”沈寄雪挥刀直指雪衣神尊,“今日你我,不死不休!” “阿嚏——” 耳边炸开的喷嚏声将沈寄雪从梦境中唤回,她坐起身子,搓了搓两臂,寒风无孔不入,冻得她脸颊青紫,忍不住瑟瑟发抖。 冬日月朗星稀,月光自头顶屋瓦破损处透进来,勉强能看清破庙中挤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守着篝火的人看了她一眼,往里面添了两根柴。 天寒日暖,来煎人寿。 离北秋收刚刚开始,突遭暴雪,顷刻之间数万亩粮食埋在了皑皑白雪之下,颗粒无收。 千万流民南下,距离北最近的飞雪城便是他们第一个落脚点。 沈寄雪也在其中。 她眉头微蹩,瞥了眼挤在身边的小男孩,又躺了下去,望着破漏屋瓦之外的几颗星星出神。 方才厮杀景象并非梦境,而是她的死劫。 世有上古神器鸿蒙镜,诞生于混沌初期,可推演未来,亦可见照镜者的未来死劫,更有传说,可助其勘破死劫。 修行问道本为夺天地之造化,获得寿与天齐、移山填海之能的代价便是死劫,勘破自然风光无限,若深陷其中,必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仅凭助修者勘破死劫这一条,鸿蒙镜一旦现世,必会引来腥风血雨。 沈寄雪身为魔尊,六界之中唯有神尊能与她一战,偶然听闻鸿蒙镜踪迹,便起了兴趣夺来,置于夜台之上。 可那破镜子在她手里千年之久,从未有过动静,乌沉镜面连照个影都不行,却于前几日突然将她拉入其中。 尸山血海,魔界沦为炼狱,她之死劫,皆拜一人所赐——神尊长渊。 神魔两界自千年前联手封印修罗族之后,失去了同仇敌忾的敌人,关系便一日不如一日。 千年恩怨时至今日,已到了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 眼见战争在所难免,沈寄雪本想潜入神界先发制人,却不料这临界关头,长渊居然下凡渡劫了。 想到鸿蒙镜上浮现的金色批字,沈寄雪眯了眯眼, 历情五世,引其动情; 而后杀之,可损神魂; 五世皆杀,情劫不渡; 其位难归,死劫自破。 长渊历劫,对她来说反倒是勘破死劫、挽救魔界被屠的最好时机。 神族与魔族修行之路不同,魔族修为增长虽快,却有邪魔伴生,一旦压制不住便会被它代替,彻底失去意识,变成只知杀戮的邪魔。 神族则皆为天地生养,生来就有移山填海之能,但若想再进一步,则需历劫。 与死劫不同,神族历劫为修行之法,由天道定夺,乃是为了磨炼心性,从中悟出真谛者便可突破,继而回归神位,等待下一次机缘。 失败者便会难以归位,就此陷入轮回不再为神,泯然众人。 鸿蒙镜昭示,长渊需历五世情劫,第一世便投身于飞雪城林家,成了林家的大少爷——林墨芝。 受六界盟约所限,沈寄雪为了避免惊动其余五界,明面上宣布闭关修行,出关之日不定,暗中却封闭浑身魔气修为,神魂脱体而出来到人界。 赶往飞雪城途中,她恰好遇见这支目的地相同的流民队伍,又碰上一名饥肠辘辘、冻死梦中不久的小女孩,便顺理成章地附在了她的身上。 说来也巧,这小女孩名叫沈微雪,与她的名讳仅一字之差,命运却天差万别。 一个高高在上、与天同寿,一个髫年之岁、冻毙风雪。 唯有一处引沈寄雪侧目,她拥有天级冰灵根,若假以时日进入修真门派,必定会大放异彩。 只可惜,她死了。 大雪饥荒年,卖儿女者众。 “阿雪,你先跟着这个伯伯,我们过两日来接你,”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从锦衣男子手中接过两袋糙米,扯着笑哄道,“要乖乖听伯伯的话,知道吗?” 沈寄雪看了眼紧紧抱着小弟弟、背过身去擦泪的中年女人,点了点头,“知道了。” 这事儿倒是正合她意。 沈寄雪抬头看了眼门前牌匾上的“林府”二字,跟着张管家进了府。 她穿过长廊,路过在饥荒年里依旧健康红润的婢女仆人,绕过府里主子们才能去的花园池湖,最后停在偏僻的“松鹤院”门前。 张管家轻轻敲响紧闭的门扉,不多时,里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吱呀——” 沈寄雪眨了眨眼,门内探出一名十四、五岁的女孩,与刚才那些丫鬟不同,她衣着简朴、面色红润,正是爱美的年纪却未施粉黛,颇有几分清丽之意。 开口却与“清丽”差得远了。 她嗓音尖细,吊着嗓子说话时难免显得刻薄,“张管家,今儿怎么有空来松鹤院?” 听她语含讽刺,张管家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将沈寄雪往前拎了几步,送到她面前,“这是今日刚进府,老爷说给大少爷送过来做个洒扫婢子。绿漪,她就交给你了。” 他一通话噼里啪啦说完扭头就走,半点没停留,只剩下绿漪咬牙切齿,与沈寄雪面面相觑。 “什么小丫鬟,分明就是个来路不明的流民!” 她那双灵动杏眼都凌厉起来,捏着鼻子拨拉两下沈寄雪,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指不定身上带着什么病,竟直接就扔了过来!” 沈寄雪眨了眨大眼睛,脆生生道,“我没病。” 她活了几千年,什么样的魔、神、仙、妖、人没见过,扮个女孩信手拈来。 绿漪见她口齿清晰,挑了挑眉继续问道,“你叫什么、从哪来、几岁了?” “我叫沈微雪,从离北来,约莫十五岁了,爹娘说让我先在这里待着,过两日就来接我。” “十五岁?”绿漪惊讶,细细打量沈寄雪,又比了比不到她肩膀的个头,“你这干柴瘦小的模样说十二岁都嫌大,居然十五岁了?” 沈寄雪不知该怎么回答,年龄是她随口编的,总不能附身前还得查探一下岁数吧。 她露出一个怯生生的笑,“姐姐,‘婢子’是什么意思啊?” 绿漪脸上闪过不自然,她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就是小丫头的意思。你跟我进来吧,脏死了,我先带你去沐浴。” 等沈寄雪换上一身干净衣服,绿漪又用红绳给她简单挽了发髻,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抬手捏了捏她没几两肉的干瘪脸蛋,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刚刚脏兮兮的没看出来,你这小丫头还是个美人胚子,”绿漪示意她跟上,“走吧,我带你去见见少爷。” 沈寄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乖乖跟上。 松鹤院对于她来说,简直小得不像话,连夜台最小的院子都比这里大多了。 没走几步,就到了所谓的“主间”。 沈寄雪跟在绿漪身后进去,扑面而来一阵暖意,但这温度比之铺满地龙的人间皇宫来说,实在是冷得像地窖一般。 也只有从冰天雪地里进去的前一炷香是暖和的,若是在里面待得久一些,恐怕会越来越冷。 绿漪让沈寄雪在外间等候,自己先撩起里间的厚门帘走了进去,随后传来几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间或还有几声咳嗽。 沈寄雪瞥了眼边缘处打着补丁的门帘,又扫过屋内几件零星摆设,以及方才门口连个传话伺候的人都没有,便大概知晓长渊这辈子转世而成的林墨芝是什么境地。 她从鸿蒙镜处得知消息时,已经距他转世过了些时日,再加上交待魔界各类事宜又耽搁了半日。 人界与其他五界时间流速不同,沈寄雪怕她还没来得及下凡,长渊就 2. 假面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绿漪在后面瞪大了眼睛,生怕沈寄雪一个不慎伤到他,正要上前将她扯下来,却见林墨芝摆了摆手。 “无妨。” 他温柔地笑了笑,摸索着轻轻按下她的手腕,“或许会吧。” “一定会的,”沈寄雪肯定地点了点头,声音雀跃,“娘说用冬日的梅花雪水敷在眼睛上,就能让眼睛变得又明又亮!” 她还以为只是惧光,看这样子似乎是真瞎? 至于梅花雪水能洗亮眼睛,那只是她为了打发时间翻阅人界书籍时,偶然看到的偏方罢了。 林墨芝没有接话,另起话头说道,“绿漪方才已将你的情况与我讲了。既然张管家让你到松鹤院来,那往后便由我照顾你,平日里有什么不懂的问绿漪便是,你可愿意?” 他顿了顿,最后加了一句话,“直到你爹娘来接你。” 沈寄雪从被“父母”卖进林府的那一刻起,就是婢。 与修者用实力说话不同,主仆尊卑、上下有别,人族深宅里惯爱用这一套束缚说辞,林墨芝却对她用了“照顾”二字—— 莫非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 沈寄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弯了弯,伸手勾住林墨芝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好呀,那我跟哥哥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见少年唇角缓缓勾起,手指弯起配合她拉扯两下,沈寄雪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长渊啊长渊,要怪就怪你自己,偏偏所渡情劫是她勘破死劫之法。 从前高立云端之上的神尊,所见众生皆为蝼蚁,还最是厌恶魔修。 如今投胎成卧病数年的药罐瞎子,与她这个魔尊见面不识,还这般轻信别人,不过区区几句好话,竟被骗得软了心肠? 太过完美,反而不真实。 跟着绿漪走出屋子,沈寄雪低垂着脑袋,眼中满是久违地兴味,这层温柔表皮之下,恐怕另有玄机。 一个弱者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府中管家也对他态度尚可,总该有几分不为人知的手段。 林家仆婢需要天不亮就起床,洒扫院子、烧好热水,再去府中厨房为主子提今日早饭。 当然,府中主子们大多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他们的仆婢也跟着受到优待,是不用去挤着排队提吃食的。 松鹤院偏居一角,林墨芝虽然挂着林府大少爷的名头,却是个“隐形人”,自然没有小厨房这种待遇。 “许大哥,这么早就去提饭吗?” 沈寄雪从柴房里出来,紧了紧手里快要挡住脸的烧火柴。 许昌顶着一张沉默寡言的脸,点了点头,随即拎着食盒步子一抬出了院子。 松鹤院只有他们三个仆婢,许昌看着比绿漪还岁数大点儿,说是小厮,但除了贴身伺候林墨芝,他还包揽了院子里所有的力气活儿,劈柴、挑水、搬煤······ 绿漪只用干些洒扫和洗衣服的轻活儿,沈寄雪说有十五岁,看起来却又瘦又小,还没扫帚高,绿漪只给她指派了早起烧热水的活儿,倒也清闲。 身后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沈寄雪转身进了旁边的厨房,放下柴火坐在灶膛前的小凳上,随手挑了两根柴扔进了火中。 绿漪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见沈寄雪正扇火烧水,轻哼一声嘀咕道,“还不算懒。” 沈寄雪回头,笑眯眯地与她打招呼,“绿漪姐姐早,水就快好了。” “知道了,我又不瞎。” 绿漪扬着下巴端来木盆,舀了些热水,掺好凉水后端去了林墨芝房里。 沈寄雪收回目光,灶膛火光倒映在她眼瞳上,愈发显得漆黑深邃。 她进林府也有小半个月了,平常绿漪看得严,根本不让她出松鹤院,还特意再三叮嘱她少出去。 究竟是真的为她好,还是害怕她是哪个院安插进来的眼线也尚未可知。 林墨芝身体虚、不能受凉,整日窝在屋子里,绿漪一贯霸道,拦着她不让进去,她见到林墨芝的机会少之又少,更不要说摸清林墨芝对她的态度。 取得他的信任,引他动情更是虚无缥缈。 得想个办法······ 沈寄雪戳了戳烧得正旺的炉火,转头看向窗外纷纷扬飘落的雪花,唇角微勾,那日随口提及的梅花雪水治眼睛就不错。 思及此处,她正准备起身拿个罐子,厨房的门却被猛地推开了。 许昌身上还沾染着细雪,两颊被寒风刮得通红,看样子是狂奔回来的,他语气急促,“阿雪,少爷旧疾犯了,我得出去找大夫,绿漪正在床前守着,今日的饭你去拿。去大厨房的路你可认得?” “我识得的。”沈寄雪乖乖点头,接过食盒。 他顿了顿,似乎想多说点什么,但最终咽了回去。 “你拿到早饭就速速回来,莫要在外面逗留。” 沈寄雪送他出了门,“晓得了,许大哥快去吧。” 许昌是个深藏不露的,明明金丹已成,却将修为隐去,若非沈寄雪察觉他往返所需时间不过半炷香,脚程要比普通男子快上许多,有意探查一二,恐怕也难以发现。 今日比往日时间缩短了些,应是没到大厨房就中途折返回来了。 沈寄雪拎着食盒出门,小跑着路过林墨芝门前时,瞥见里面依稀有个身影一闪而过,快到仿若是眼花。 她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跑去,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小的青瓷罐。 飞雪城冬日漫长,冰雪不化,梅树在林府中随处可见,这几日正是花期,幽香扑鼻。 行至半路,沈寄雪见左右无人,脚步一拐进了廊道旁的梅花林。 她选了一株低矮的腊梅树,高高举起青瓷罐,抬腿抵住树干使劲晃了晃,积压在树枝上的松软白雪簌簌落下,除了青瓷罐中接满了雪,她身上也落满白色。 长廊拐角处似有身影闪过,还没等看清便没了踪影,快到让人以为是出了幻觉。 沈寄雪仿佛没察觉到一般,盖好青瓷罐重新抱在怀里,拎着食盒继续向大厨房跑去。 回到松鹤院时,许昌不见踪影,林墨芝的房门也紧闭着,只偶尔泄露出几声咳嗽。 沈寄雪上前敲了敲门,“少爷,我把餐食领回来了。” 不多时,绿漪拉开房门,却挡住想要进去送食盒的沈寄雪,提高声音道,“阿雪冻坏了吧,快回房间去,烤烤火暖和一下。” 见她还想说些什么,绿漪面色一冷,压低了声音,“还不快去。” 沈寄雪面上瑟缩,将一直抱在怀中的青瓷瓶拿出来,双手捧着递给绿漪,压低了声音道,“绿漪姐姐,这是我从梅花枝上采来的雪水,沾湿帕子敷在 3. 受伤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自那日之后,绿漪不再像之前一般牢牢盯住沈寄雪,也不再限制她进出松鹤院,反而大有不管她之意。 沈寄雪除了早起烧水,就是出去为林墨芝接梅花雪水。 她不在乎林墨芝如何对待日日送去的雪水,也没指望用所谓的日久天长感动他,她只是借此寻个机会罢了。 多疑之人,连坦然接受别人的好都不敢。 沈寄雪心中嗤笑,动作却不停,又晃了晃梅花树。 “大胆!” 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婢子,将沈寄雪一把扯倒在地,原本快要接满白雪的瓷罐摔落在地,好在雪地柔软没有摔碎。 她连忙伸手去捡瓷罐,那婢子却手疾眼快地将其拾起来,递给了自己的主人。 她抬头去看,只见眼前人一袭大红鹤纹织金斗篷,衬得原本昳丽的容貌又明艳几分。 还没待她多看几眼,方才扯她的婢子便骂道,“你这贱丫头,直勾勾地盯着二小姐作甚!” “她、二小姐拿了我的罐子,”沈寄雪顿了顿,嗓音怯生生地,“请二小姐把罐子还给我。” 林墨玉扑哧笑出声来,似乎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她声音娇美,说出的话却狠毒,“你倒是说说,这府中哪样东西是属于你的?连你都是被爹娘卖给我们家的弃女罢了。” “你胡说!”沈寄雪骤然直起身子,双眼含泪,倔强道,“爹娘说过会来接我的!” 林墨玉恶劣地笑了笑,戳中沈寄雪的痛处让她格外得意,“区区仆婢,竟敢出言顶撞。翡翠,掌嘴。” 翡翠应了一声,示意身后的两个嬷嬷压住沈寄雪,手臂抡圆狠狠抽了她十几下,直到林墨玉喊停才住了手。 沈寄雪跪坐在地,双手勉强撑着身体不至于摔倒在雪地里,现下她顶着凡人之躯,十几个巴掌抽得她耳畔嗡鸣,两颊灼烧般的疼,嘴角缓缓渗出血来,滴落在白色的雪地上,分外刺目。 真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见过她自己的血了。 沈寄雪垂眸,隐去眼中一闪而过的猩红之色。 “还想要这个罐子吗?” 林墨玉笑吟吟地将瓷罐递到她面前,晃了晃。 沈寄雪盯着她手中的青瓷罐看了半晌,试探着伸手去拿,林墨玉像是见到什么新奇之物,发出惊喜赞叹之声。 “你还真想要啊?” 她起了逗弄的心思,每每在沈寄雪即将碰到瓷罐时收回手,引着她在雪地上爬行起来。 没一会儿又觉得无趣,她沉吟片刻,“这样,你告诉我为何要用罐子接梅花树上的雪水,我就将罐子还给你,如何?” “怎、怎嘟嘛?” 沈寄雪脸肿着,连带着说话都口齿不清起来,见林墨玉点头应允,她双眼亮晶晶地努力诉说,“给、给大扫、爷几、几眼争。” “她说什么?”林墨玉皱眉看向身旁的翡翠。 “回小姐,她说的应当是‘给大少爷治眼睛’。”翡翠思索答道。 林墨玉挑了挑眉,她缓缓起身,垂眸看向跪伏在雪地中的沈寄雪,意味深长道,“真是令人感动的主仆情谊啊。你说是不是,翡翠?” 翡翠只是附和着笑了笑,福了一礼,并没有接话。 “本小姐若是不成全,反倒像个恶人了。” 话毕,林墨玉将瓷罐放在距离沈寄雪有一定距离的雪地上,随后缓缓起身,脚尖在瓷罐前轻轻点了点,语气平静,“罐子就在这里,你来拿吧。” 沈寄雪抬眼,牢牢盯着不远处的青瓷罐,她在雪地上膝行两步,伸出手—— 就差一点,那只精美绣鞋的主人猛地发力,踢飞了青瓷罐。 她呆愣一瞬,不由自主地跟着看去,只见青瓷罐磕在一棵梅花树的树干上,“喀嚓”一声碎了一地,连带着里面含有梅花香气的冰雪也洒了一地,与地面上沾染泥土的污雪混做一体,再也分辨不出。 而她没来得及缩回的手,正被那只绣鞋狠狠踩住,又带着无尽恶意捻动起来。 原本就因收集雪水而红肿的手完全陷进雪地中,冰冷和刺痛的疼痛瞬间袭来,沈寄雪哭着惊叫一声,抬手就要扒开林墨玉的脚。 “翡翠!” 嬷嬷和婢女们听命而动,翡翠挥手,她们纷纷上前压住沈寄雪,掏出帕子塞进她的嘴里,将所有哭嚎堵进喉咙里。 直到林墨玉发泄够了,她们才松开早已瘫软在雪地上,无力挣扎近乎半晕的沈寄雪。 而那只被踩了又踩、捻了又捻的手,已经满是血迹,只有指尖不时抽动,昭示十指连心的痛意。 林墨玉打量几眼那只手周围被染红的雪地,眼中流露出餍足神色,她拿出帕子遮住扬起的嘴角,轻巧笑道,“走吧。” 众人应声,“是,小姐。” 翡翠落后一步,得意地瞥了眼毫无动静的沈寄雪,心中怀着莫名地兴奋,抬脚从那只手上踩了过去。 她甚至专门加重了脚步,直到听见令人满意的闷哼声,这才仿照着林墨玉的动作,用帕子遮住唇边笑意,仿佛她也是林府高高在上的主子之一。 “翡翠,快点跟上来,”林墨玉柔声喊道,似乎她真的那样温柔,“我的鞋脏了,回去扔了吧。” 沈寄雪听见翡翠快走几步追上林墨玉,扬着声音问道,“小姐,您为何不用法术,何必要脏了新绣鞋?” 林墨玉轻哼一声,“爹说了,修者不可对凡人动用法术,若是传出去,会影响我进玄霄宗的。” 沈寄雪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又在雪地上喘息片刻,这才用一只胳膊支着身子坐起来。 余光瞥见依旧不远不近跟着的身影,她心中嗤笑一声,林墨芝还真是“关心”她啊。 不论林墨玉还是林墨芝,美艳亦或温柔皮囊之下,都是一副罗刹心肠,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位尚未见过的林家家主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人族虚伪,一贯如此。 沈寄雪踉跄起身,扶着廊柱缓缓向松鹤院走去。 她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眼泛起红意,泪水不断顺着红肿双颊滑落,那只被踩得血痕斑斑的手不住颤抖着,却竭力遏制哭泣声,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格外引人心疼。 她不经意地扫了眼廊柱后隐去的身形,面上装着可怜,心中却在默默盘算。 林墨玉是家主和现任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幼时便测出天级火灵根,更是成了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如今刚过及笄便已是筑基期。 真是可惜。 若非动用法力杀人会在尸体上留有魔气,极易招来修真界那些自诩正道的宗门修士围剿,否则杀了林墨玉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如今仅凭一具毫无修为的人类身躯,练气期她尚可反杀,但在筑基期修士面前,就算她拼了这条“命”,恐怕都伤不了她分毫。 沈寄雪带着伤回去时,院里空无一人,林墨芝的屋子依旧门扉禁闭,绿漪应当也在里面伺候。 她这会儿心情不好,心中杀意翻涌,懒得同他们虚与委蛇,便径直走进自己的小屋子,关上了门。 冬日里炕床凉得快,所幸炕洞中的火还没熄灭,沈寄雪随手添了几根柴,衣衫一裹就躺倒在床上。 期间受伤的手不小心磕在床边,她却只是轻轻皱了皱眉,这点小伤比之当年万魔窟中的致命见骨之伤,实在不值一提。 她天生魔骨、不惧心魔,当年师尊见她第一面,就言她最适合修杀生道,修此道者,世间万物皆可杀,且不为其所扰。 师尊亲手将她丢进邪魔滋生的魔界禁地——万魔窟,若她活着从里面走出来,杀 4. 埋骨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符星荏顿时收起混不正经的样子,坐起身子抬手一抓,便将桌上的伤药握在手中。 她沾起药膏,捧起沈寄雪的手,细细涂抹在伤口上,最后又轻轻吹了吹,像是在努力抚平即将出笼的凶兽。 “我尊贵无比的尊主大人,还疼吗?” 沈寄雪看着眼前扮做楚楚可怜模样的合欢宗老祖,撤回右手,“别把合欢宗那一套用在我身上。” “好嘛好嘛,”符星荏捋了捋鬓角碎发,眼中闪过隐秘的兴奋,“我只是好奇,你这般冷心冷情的人,要如何引长渊动情?” “要不要,我帮帮你?” 她说着话,纤指又伸了过来,在沈寄雪衣领处轻柔划过。 沈寄雪不由得眯了眯眼,饶她身为魔尊,也被眼前殊色一晃,她沉默一瞬,“你要如何帮我?” 符星荏凑近她,笑嘻嘻道,“最近本宗主新炼制了一味丹药,可让男人所有感情皆倾注与你一人,如烈焰焚烧、炙热滚烫,我为它取名——‘焚情’。” “要给那位的转世来一颗吗?” 沈寄雪皱眉看了眼色如其名的红色丹药,“修道者渡劫,乃是天道考验,杀劫需经历死亡,生劫需受生之苦,情劫自然要动真心。” “真心?” 符星荏似乎听到了极可笑的话,挑了挑眉,“这天下的男人都没有心,何来真心?” “要我说,你何必受这苦?”她示意沈寄雪右手。 “世间万物皆有价,想要得到或用金钱、或以躯体、或损神魂,总有需要付出的东西。” 沈寄雪垂眸,缓缓合拢掌心,“常言真心难求,你应当比我清楚,想要得到一个人真心,便要付出更多的代价,区区小伤、何足惜之?” 见符星荏不服气,她摆了摆手,“你之道在于此,我不与你争辩。回魔界去,非我召唤不得擅入人界。” 符星荏撇了撇嘴,施施然起身,正欲离去时突然问道,“为何不直接灭了长渊神魂?” 她站了一会儿,没等到沈寄雪的回答,便知此事不可,也懒得多问,挥挥手离开了。 沈寄雪静坐半晌,今日自午后便水米未进,此刻未免饿得难受。 人族的身体实在虚弱,受了伤、晚上再不吃点东西,她真怕自己明日就被迫神魂离体了。 索性披上棉袄拐进了小厨房,想着熬点粥喝。 起了灶火烧上水,她在灶台边坐下,伸手靠近火苗取暖。 冬夜僻静,只有微弱的风声,沈寄雪想起符星荏方才的疑问,出了神。 天行有常,世间黑白之分犹如神魔两族,此消彼长却难以尽数消失,一旦她动手灭了长渊神魂,就如同亲手掀翻了天道面前的那杆平衡称。 魔族虽能趁神族无主之际攻入,却远非长久之计,必然也会随着神族的衰落而凋敝。 而长渊魂灭,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直到新的神尊诞生,魔界才会有下一任统御各方的魔尊出现。 所以她并不会彻底杀死长渊,只是借由渡劫一事,消减他的修为,甚至让他渡劫失败难以回归神位。 至于让他落入轮回? 神界那些人又不是傻子,岂会放任神尊渡劫失败,必定会设法从中干扰,即便她想如此,恐怕也难以达成。 “在想什么?水已经开了。” 沈寄雪收敛神思,装作没听见脚步声,一惊猛地抬头看向来人。 水汽氤氲间,林墨芝原本就清雅俊秀的容貌竟添了几分仙气,白色绸纱蒙眼,在灯火昏暗的小厨房里,如同仙人降临。 沈寄雪愣了愣,红着脸匆忙起身,“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便起身自己走走,”林墨芝温润笑着,“倒是你,这是吃过又饿了吗?倒也是,你正在长身体饿得快。在煮什么?” 装什么装?你不都知道吗。 沈寄雪顿了顿,将受伤的右手背到身后,“我、我想煮些粥喝。” 既然他装作不知,那她便与他演好这出戏。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局促,林墨芝笑了笑,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活泼与亲切,“那我蹭一碗可好?” 沈寄雪一愣,随后连忙笑着答应,“好!” 两人围坐在灶火旁,一人捧着一碗无滋无味的米粥低声说着话,林府、伤口似乎都被遗忘,他们真如一对兄妹闲坐一处,彼此无间亲密。 “大哥哥快回去吧,我来洗碗。” 沈寄雪想要伸手扶他,却被林墨芝轻轻推开,“无事,我一个人不也走过来了。你洗完早些休息,或放到明早再收拾,不要太晚。” “好,”她乖乖点了点头,“那大哥哥你小心。” 林墨芝手中竹仗点地,推开房门,慢慢摸索着走了出去。 行至拐弯处,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扶住了他。 “还没休息?” “回主子,起夜时恰巧看见您进了小厨房,这才在此等候。” 许昌说话一贯直来直往,有什么说什么,这也是林墨芝看中他的原因之一。 “这小丫头挺能撑,”林墨芝突然笑了笑,“我装作不知她受伤,她竟也不与我说。” 许昌疑惑,“那瓶药?” 林墨芝明白他的意思,“我让绿漪送去时,不要提是我让她送的,更何况她去时沈微雪正在睡觉,又如何知晓是我送的?” “改日她若问起来,绿漪认下便是。” 许昌点了点头,没再多话。 林墨芝兀自感叹,“一个小丫头,正是天真的年纪,尚不知自己是被父母卖入府中,一生都要为奴为婢,受了欺负能忍住哭诉,有如此忍耐心性。” “许昌,你说这可能吗?” 他吸了口凛冽寒气,意味深长道,“除非,此处有她所求之物,不惜用苦肉计也要留在这里。” “从明日起,你不必再跟着她了。” “是。” 林墨芝想法如何,沈寄雪大约能猜到几分。 她倒是不急,待手好了些,又抱着瓷罐去接梅花雪水了,撤了许昌这个跟屁虫,她倒是可以放心实施计划了。 林墨芝依旧没有用她的梅花雪水,绿漪倒是自从她手伤之后,对她稍微有了些好颜色。 “绿漪姐姐早,”沈寄雪揭开锅盖,热气蒸腾而起,“水烧好了,正热着。” 绿漪“嗯”了一声,若有似无地瞥了眼她托着锅盖的右手,抢过锅盖挤开她,“不用你帮忙,看好火就行。” 沈寄雪眯着眼睛笑了笑,“谢谢绿漪姐姐。” 松鹤院三人中,林墨芝表面亲和实则心思深重,许昌 5. 挖眼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你、你想要干什么?” 翡翠咽了口吐沫,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却又在说话时感受到贴在喉间的冰凉刀刃,难免多了几分战栗。 “这不是很明显吗?”沈寄雪滑动匕首,轻笑一声,“当然是要你的命啊。” 翡翠根本没料到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反制住,她连忙道,“不、不,不要杀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沈寄雪思索一瞬,欣然答应,“好啊,那你说说吧。” 翡翠暂时松了口气,她拼命想着自己所知的林府密辛,一个关于林墨芝的巨大秘密浮现在她脑海中。 这个秘密一定能换她这条命。 “大少爷他······呵、咳······” 她突然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侧目看着沈寄雪,那只眼瞳几乎要斜着到了眼角尽处,带着惊恐与不甘,化作一潭死水。 血自脖颈处染红了雪地。 沈寄雪随手将匕首插入翡翠面前的雪地,又在她的衣服上抹了抹,擦尽自己手上溅到的几滴血迹。 无论翡翠说什么她都会杀了她,一个死人的话,何必费时间去听。 沈寄雪起身,拿起不远处树下的瓷罐,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有些散乱的衣衫,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离开了矮松林。 只剩下一具逐渐凉透的尸体,和冬日沉默不语的矮松。 远远看去,那小小的匕首像是一座墓碑,昭示着翡翠的死亡。 是夜。 “今日怎么想起召我前来?” 符星荏拢了拢衣衫,款款而来,“莫不是长夜寂寞,想有佳人陪伴?” 沈寄雪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肩膀,嫌弃地向后仰了仰,“我杀了个人,你去收拾一下。” “召我来就为了这事儿?!”符星荏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我有多忙你知道吗,尊主大人?” “有多忙?”沈寄雪挑眉。 符星荏身子一歪瘫倒在床上,长叹一口气,“你平日里都是怎么处理政务的?那些老家伙怎么那么难缠!” “很简单,”见她一副期待的样子,沈寄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谁厉害,谁说了算。” 符星荏猛地泄了气,又突然凑过来兴奋道,“我能对他们用合欢术吗?” “想都别想。”沈寄雪眉头一皱,当即拒绝。 对魔界众臣用合欢术这种办法都能想得出来,她真的怀疑自己来人界之前将大事决策权交给符星荏,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哼。” 符星荏生气起身,一挥袖子便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影。 翡翠的尸体是在三日后被发现的。 那样子一看就是他杀,只是地方偏僻,根本无人看见是谁杀的。 林墨玉不好说出原委,央着父亲林水御动用回溯时间的法器,里面却连一个身影都没有,这分明是被修为高深之人抹去了身影。 而沈寄雪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丫头,任谁都能看出她没有修为,根本不可能做到。 林墨玉虽然确定凶手就是她,却也碍于没有证据无法说出口,愈发恨极了沈寄雪。 林府上下人心惶惶,林水御夫妻二人为了安抚人心,不仅加强了守卫,还在府内设下了防御阵法。 直到天气暖和起来,此事才渐渐平息下去。 林墨芝大约只是怀疑翡翠的死与她有关,但却无法解释法器中为何没有她的身影,连带着绿漪待她都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究之意。 冰雪消融,已经接不到梅花雪水了,林墨芝却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而沈寄雪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 冬日集雪、春日送花。 许昌外出办事去了,原本换了绿漪每日去大厨房拎饭,但今日要为院里的花池松土,她脱不开身,就交给了沈寄雪。 “你······快去快回,听见谁喊都不要搭理,拿到饭就回来,”绿漪将食盒递给她,“若、若是有人为难,你就告诉大厨房的杏儿,明白吗?” 沈寄雪点了点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明白了。” “嗯,去吧。” 绿漪站在院门边,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转身进去了。 沈寄雪明白她的意思。 自翡翠死后,她再也没出过松鹤院的门,即便林墨玉再恨、再气,也无法将手伸到林墨芝面前来。 听说后来璎珞院莫名死了两个下人,身上满是鞭痕,被抬出来时没有一块好肉。 真是芙蓉面修罗心。 无论林墨玉有多么生气,她也只能等,等一个沈寄雪走出松鹤院的机会,起码林水御在的时候,她不敢轻举妄动。 沈寄雪刚迈出松鹤院的门,走了没多久,就瞥见一个身影从隐秘处奔出,向璎珞院的方向去了。 翡翠的死已经让林墨芝对她的身份产生了动摇,许昌所谓的出去办事,应当就是去查她的身份。 是真的流民,还是伪装成流民的眼线? 毕竟她前脚受了伤,后脚林墨玉身边陪伴长大的贴身婢子就死了,用一个心腹去换眼线的安全,实在不像林墨玉能干出来的事儿。 而她今日给林墨玉这个机会,就是为了再添一把火,让林墨芝查明她的身份后,加深愧疚的火。 对多疑者来说,绝不能将事实摆在他面前,要引他亲身探查到真相,才会让他真正放下疑心、信以为真。 林墨芝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重情。 不论对许昌还是绿漪,亦或是绿漪口中那个几年前死去的小厮,他都极尽维护。 当他知晓真相的那一刻,得知一直以来因自己的多疑错认了真心,甚至让献出真心之人一次次陷入陷阱,无边的悔意就会席卷他。 比之他自己招揽的许昌和绿漪,她将成为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获得他的信任,最终引他动情。 “阿雪,装好了。” 杏儿笑着将食盒递给沈寄雪,还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一块栗子糕,俏皮地眨了眨眼,轻声道,“拿好,刚出炉的。” 沈寄雪却一反常态,颇为紧张地捏住杏儿的袖子,压低了声音,“杏儿姐姐,有人跟了我一路,我害怕。” 杏儿顿时神情一肃,紧接着又露出一副笑模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回去吧。” 得了她的保证,沈寄雪明白她 6. 秘密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你这么瞪着我作甚,怎么,不满意吗?” 林墨玉似乎觉得沈寄雪不服输、瞪着自己的模样过于好笑,还捏住她的两颊左右晃了晃。 “让你陪着那死瞎子不好吗?” 沈寄雪猛地偏头甩开她的手,恨恨道,“坏女人,不准你骂大少爷!” 林墨玉面色突变,抬手就是一巴掌,随后拔出挂在腰间的短刃,神情狰狞朝沈寄雪的右眼刺了下去。 沈寄雪害怕地闭紧了眼睛,连带着浑身都在颤抖,身后两名按住她的嬷嬷也露出不忍之色,偏过头去。 眼见短刃就要插入她的眼睛,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住手!” 林墨玉一顿,看都没回头看,咬牙继续向下刺去。 “锵——”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飞速而来,刹那间火花飞溅,弹飞了林墨玉手中的短刃。 “爹!”林墨玉气得跺脚,“您这是干什么?!” 林水御沉着脸大步而来,挥手让两个嬷嬷松开沈寄雪,一巴掌将林墨玉扇倒在地。 “你究竟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回望林水御,从小父亲连骂都不忍心,今日竟在这么多人面前结结实实打了她。 这打击对林墨玉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让她当场呆愣住,半晌都没缓过劲儿来。 直到她看见那个徐徐步入花园、白纱蒙眼的身影。 沈寄雪被嬷嬷使大力按在地上久了,现下就算放开,两个膝盖也早跪麻了,站了几次都没站起来。 绿漪见状,上前两步搀起了她,顺手为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土。 “绿漪姐姐,”沈寄雪方才被欺负狠了都没流泪,撑腰的人来了反倒眼眶红红,瘪了瘪嘴,“对不起,我把饭洒了。” 绿漪看都没看地上的饭渣,张嘴就道,“不是你的错,该道歉的另有其人。” 林墨芝静静站在原地,轻轻唤了一声,“父亲。” 林水御颇为难地看了眼双眸噙泪的林墨玉,心中闪过一丝疼惜,但紧接着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玉儿,向她道歉。” “爹,你在说什么?”林墨玉震惊,“你要我向一个贱婢道歉?!” 林墨芝皱了皱眉,“二妹妹,慎言。” 林墨玉当即变了脸色,她腾地站起来,指着林墨芝怒骂道,“克疯亲娘的死瞎子,谁是你‘二妹妹’!” 沈寄雪感觉到绿漪扶着自己的手紧了紧,仰头见她脸颊绷紧、牙关紧咬,一副忍耐到极致的模样,林墨芝却依旧神色未变,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林水御正要发怒,突闻花园另一边响起一道女声,“老爷,玉儿是你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您真的忍心让她如此吗?” 沈寄雪敏锐地察觉到,林墨芝握着竹杖的手收紧了一瞬。 看来,迎面走来这位风韵尚存的妇人就是林夫人了。 林水御、林墨芝母亲和林夫人之间的事儿她也有所耳闻,流言真假难辨,但他们之间必定存在某种仇怨,甚至有更深的隐情也尚未可知。 “娘,”林墨玉踉跄着扑向林夫人,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女儿的脸好疼。” 林夫人眉头微蹩,满脸心疼地摸了摸她脸上的红痕,“玉儿别怕,娘来了,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这话说得好没道理。 沈寄雪心中嗤笑,她这个真正受欺负的人还在这里,林夫人便张口就颠倒黑白,更何况林水御还打了林墨玉一巴掌,要她向她道歉,在场众人可都听到了。 她居然连林水御的面子都不给。 看来林家实际的掌权者未必是林水御,又或者,林夫人手中握着林水御的把柄,足以让这位家主退让。 林水御面沉如水,盯着演绎母女情深的二人,瞥了眼静默不言的林墨芝,最终露出了笑容。 “夫人说的是,怎么会有人敢欺负玉儿呢,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林夫人看着林墨芝,满意地笑了笑,“是啊,都是误会,咱们走吧。” 林墨芝身形挺拔,像青松翠竹扎了根一般立在原地,自林夫人出现后就一言不发,他们离开也没有阻止。 绿漪则咬紧了牙根,恨不能拾起地上的短刃,将这些道貌岸然者统统杀了。 沈寄雪的脸尚且红肿,压着她的两名嬷嬷就立在人群中,那柄差点挖去她双眼的短刃还明晃晃地躺在不远处。 青天白日,高位者一句轻飘飘的误会,真相便不再重要。 沈寄雪垂眸看着地上已经冷却变硬的饭食残渣,突地,眨眼间飞快落下一滴泪陷入脚便泥土,连印子都没留下。 绿漪却看见了,她心中叹了口气,迟疑着摸了摸沈寄雪的头,“咱们也回吧。” “好。” 沈寄雪吸了吸鼻子,一瘸一拐地跟在林墨芝和绿漪身后。 三人一路无话,回到松鹤院后,林墨芝吩咐绿漪去拿伤药,照顾好沈寄雪,随后便自己进了屋,再没出来过。 他似乎真的被林夫人气到,连夜找了郎中来,屋里的药味又大了起来。 之后连着一个月内,绿漪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地熬药,熏得整个院子都浸在药味之中。 但这些药味之中,还有一丝血腥味。 莫非吐血了? 林墨芝究竟所患何病? 沈寄雪躺在床上胡乱猜测,若说是痨病,却也没听他撕心裂肺般地咳嗽。 府中下人常言家主是因大少爷缠绵病榻而不喜,但以林府的地位财力,重塑经脉的天级丹不好寻,百病全消的黄级丹却并不难找。 修仙世家的大公子,怎么会一反常态的缠绵病榻? 这其中必然还有她尚未知晓的隐情。 那日之后,绿漪便说林墨芝让她卧床养伤,不必去摘花了,等膝盖上的伤好了再早起烧水,尽量少出松鹤院,省得再碰见林墨玉那个蛇蝎。 沈寄雪乖乖应下。 卧床养伤可以,但不出松鹤院恐怕不可能。 林墨芝虽然对她的身份产生了动摇,但仍旧还留有疑心,恐怕要等到许昌回来之后他才会彻底放心。 而她则需要在这段日子里,将林墨玉这把火再烧旺点,以保万无一失。 最好是,为了保护林墨芝而受伤。 天气渐渐热起来,林墨芝的病似乎畏寒,待到夏日里便好多了,绿漪一个人操持松鹤院大小事,忙得脚不沾地。 好在沈寄雪也算勉强能用了,除了不让她出院门,其余的杂活儿绿漪都放心交给她干了。 许昌 7. 酿酒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飞雪城今年的夏日来的迅猛,端午刚过,午后便有了蒸腾之感。 许昌仍旧未回来。 林墨芝撕开符纸叠成的传音纸鹤,屋内响起许昌的声音,“主子,流民四散踪迹难寻,我已查到沈微雪的父母落在南部临安城,后日便可到达。” “主子,”绿漪犹豫着说道,“前几日我在张管家那处提了几句,他说阿雪的父母只用她换了两袋糙米,并没有提其他的要求。” “那位看不上,就直接送到咱们这里来了。” 她这番话听着是在陈述事实,实际上却是在帮沈寄雪说话,“那位”便是林夫人,说她瞧不上,无异于在说,沈寄雪并非林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 林墨芝并没有接话,他明白绿漪心软,自那丫头受伤之后,她便转了态度,对其颇多照拂。 但心软于他来说,是最该舍弃的东西,“一切等许昌回来再说。” 绿漪不由心中叹了口气,“是。” 她收拾了破碎符纸,出去时见沈寄雪怀里抱着一个陶罐,顿时皱眉,“这一大早的你又跑出去了?” 沈寄雪两只手紧了紧陶罐,讨好地笑了笑,“绿漪姐姐······” “我都是避开人群走的,”她连忙解释,“没人看见我的。” 绿漪皱眉,“藏什么呢?没人看见也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上次差点被那疯婆子挖眼睛你忘了?” “这都过了多久啦,”沈寄雪眼神无辜,天真道,“二小姐肯定早就把我给忘了。” 绿漪不知该怎么同她讲,原本她也怀疑沈寄雪和翡翠的死脱不了干系,可法器所示并无她的身影,便是凭家主的金丹修为也无法做到,更不要说眼前这个毫无修为的小丫头。 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绿漪看了眼沈寄雪抱着东西的傻样子,还不如说是傻人有傻福、福大命大来的靠谱点。 同她讲林墨玉那个疯婆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恐怕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绿漪神情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命令道,“我说过不要出去,若你再不听话,我便禀了大少爷,让他收拾你。”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大少爷身体一向不好,你也不想他为你这点小事儿动气伤身,是吧?” 沈寄雪原本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听到绿漪说会影响林墨芝的身体,立即乖乖点头。 “绿漪姐姐放心,我一定听话,不会再出去了。” 绿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奇怪道,“我记得从第一日进府起,你就格外关心大少爷的病,这是为何?” “大哥哥是第一个说要照顾我的人,”沈寄雪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还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绿漪先是怔楞,哪里来的“照顾”,不过是一句稳住她的客套话罢了。 她压下心间无端泛起的酸软,有意避开这个话题,便指了指沈寄雪藏到身后的小包袱,“这又是什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的。” 沈寄雪笑着摇了摇头,将罐子打开递到绿漪面前。 “黑乎乎的什么东西?”绿漪随手拾起一个,“桑葚?你摘它作甚?” “酿桑葚酒呀,”沈寄雪合上盖子,双眼亮晶晶地,“每年娘都会在这个季节酿桑葚酒,很好喝的。娘还说桑葚酒有明目之效,对大哥哥的眼疾也有好处。” 绿漪神情一顿,随即迅速遮掩过去,嘀咕道,“府里还有种桑葚的地方吗?” 复又警告道,“之后不许出去了啊,这些也够你酿两坛了。” “知道啦,”沈寄雪小心抱着罐子,向屋内走去,“谢谢绿漪姐姐关心。” 绿漪看着她的背影嘀咕,“谁关心你了。” 复又想起来什么,大声道,“若再想要什么,同每日过来送饭的春杏说就行。” 沈寄雪转头笑笑,“我晓得啦。” 她转过身,抱着罐子进了小厨房,将它放在阴凉处,用带有凉气的井水镇住,洗干净手之后便回了房间。 午时,日头正高,有人敲响了松鹤院的门。 绿漪拉开门,面上带着熟络地笑意,“真是麻烦你了,这么热还要跑着一趟。” “这算什么,”春杏摆摆手,打趣道,“真想谢我便不要口头说说,送个簪子、胭脂之类的,我看就很不错。” 绿漪伸手拍她,“好好好,等我攒够了银子,一定给你买!” 两人对视一眼,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春杏姐姐好。”沈寄雪跟在绿漪身后,笑着探出脸来。 春杏跟着笑,“你这小妮子,多日不见,好像长高了些?” 绿漪比划两下,惊讶道,“我成日看着还未发现,确实比来时长高了些,看来今年制冬衣的时候得做大些了。” “怎么啦,”春杏见沈寄雪看着自己不说话,俏皮地眨了眨眼,“有事儿要我帮忙?” 沈寄雪“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可否麻烦姐姐帮我寻几坛清酒?有急用。” “这有什么,”春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不过你要清酒何用?” “想酿几坛桑葚酒,”她笑吟吟地,“到时候也给姐姐一坛。” “我记得你们主子······” 春杏突地看了眼绿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快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笑着应道,“好啊,那我可等着了。” “好呀,只需七日便能喝,到时候我给姐姐多装点。” 沈寄雪沉浸在喜悦中,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绿漪和春杏神情有异。 她心中盘算着桑葚酒如何分配,绿漪和春杏两位姐姐一定要给,还有许昌哥也要留些。 最重要的是大少爷,得给他多留些,每日喝那么多苦药,酿时或许可以多放些蔗糖,这样甜些。 七日后。 沈寄雪揭开封泥的酒坛盖子,舀了半勺出来尝了尝,酸甜可口、味道正好。 她像是迫不及待要与他人分享好物的孩子,当即寻来酒壶灌满,配好酒具端着去了林墨芝屋前。 绿漪这两日虽然依旧不让她进入林墨芝的屋内,但好说话了不少,偶尔会将她送来的东西递进去。 这桑葚酒对林墨芝有好处,想必她也会接进去的。 沈寄雪想着,面上有些雀跃神色,轻轻敲响了房门。 8. 挥鞭 《我杀了他五次》全本免费阅读 杂草丛生的墙角处满是瓦罐碎片,满罐清甜果酒落入草丛渗透泥土,酒香随风散去,不一会儿就闻不见了。 沈寄雪神情怔忪,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地面,眼珠转也不转地呆坐在床上。 桑葚酒酿好之后,她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品尝,便满心欢喜地赶着给林墨芝送去,想让他也尝尝她自娘亲处习得的美味,谁知反而受到那般严厉斥责,甚至连一坛酒都没能留下。 绿漪蹲下|身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歉,“阿雪对不起,是我的错,若是我提前告诉你主子极为厌恶酒,甚至酒味都闻不得,今日之事便不会发生。” 沈寄雪红着眼眶,轻轻抽泣,她被林墨芝吓坏了,此刻甚至连大声哭泣都不敢。 “不、不怪姐姐,”她握住绿漪的手摇了摇头,压抑住喉间哽咽,轻声道,“是我没有搞清楚少爷喜欢什么,这才犯了错。” 绿漪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一二,却碍于林墨芝对沈寄雪的态度,最终没有说出口。 之前沈寄雪受伤,主子因她年纪尚小就被父母卖入府中、心中存有怜惜之意,若是恰逢许昌查明她并非眼线,主子重情,必然会暗里补偿一二。 可经此一事,即便沈寄雪不是眼线,主子也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好脸色。 绿漪眉头紧皱,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叮嘱道,“待过两日主子消气,我再带你去向主子道歉。” “你本就是无心之失,”她继续安慰道,“主子心善,不会再苛责你的,放心。” “好。” 沈寄雪含着泪点了点头,顶着红彤彤的眼眶勉强扯出一抹笑来。 绿漪塞给过去两块麦芽糖,抬手抹去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不哭啦,吃块糖吧。” 小姑娘正是万事不挂心的年纪,眼圈还红着,鼻音也浓重,瞧见手中的两块糖便被哄得双眼亮晶晶,笑着将麦芽糖塞进嘴里,还将另一块递还给绿漪,“姐姐也吃。” “你吃吧,我还有呢,”见她嘿嘿笑开,绿漪这才松了口气,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嗔道,“瞧你这傻样。” “主子用晚饭的时辰快到了,你守好院子,”她起身轻锤蹲久了有些麻的腿,仔细叮嘱道,“牢记我的话,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知道吗?” “知道啦,”沈寄雪俯身帮绿漪捏了捏腿,点头应道,“姐姐放心,我一定守好咱们院,不放任何人进来。” 绿漪笑着捏她的脸,起身理了理衣衫,“那我就放心了。” 沈寄雪目送她离去,原本洋溢着笑容的脸上转瞬之间无半点表情,黑白分明的双眸里尽是冷漠,完全不像刚才面对绿漪时的灵动天真模样。 放心,她一定会“好好”守住的。 日头偏西,黄昏时分。 沈寄雪正提着水桶、扬起水瓢给前院刚种下的花苗浇水,却听门外骤起喧哗,她刚想放下手中东西过去看看,便听见一声巨响—— 松鹤院的门竟让人生生劈作两半,切口处干净利落,如同裁纸一般。 碎屑飞舞间,一只精致的红莲绣鞋率先踏了进来,紧接着乌压压地挤进来一堆人,立在门口把守的人将破损处堵得严严实实。 “真是好久不见啊,小贱人。” 沈寄雪似是被这等场面吓住了,愣愣站在原地,面色惨白地盯着步步逼近的林墨玉,好半晌没反应。 待她快到近前时,本能驱使着沈寄雪向后退去,步伐慌乱险些摔倒在地。 “你怕我?” 林墨玉停步,饶有兴致地打量面带恐惧的小丫头,她手腕轻转,手中火红色的长鞭如同灵活的长蛇,眨眼间便探向沈寄雪的腰。 沈寄雪眸光微动,这种程度的修为法器她还不放在眼里,但魔尊能避开,“沈微雪”一介凡人却难以逃离。 长鞭舞动、破空声起,沈寄雪只觉腰间一股大力将她向前扯去,瞬间被扯到了林墨玉眼前。 她那张靡丽面容压下来,眉眼间戾气横生,平白多了几分令人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眼睛怎么红着?”她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松了松手中长鞭,“想去找那瞎子救你吗?可惜啊,这时辰他恐怕顾不上你吧。” “不许你骂大少爷!” 沈寄雪双手使劲扯动腰间长鞭,脸都憋红了却憾动不了分毫,甚至越勒越紧,将她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林墨玉得意神色忽然变作无辜,似才发觉长鞭纠缠过紧,遮住嘴角笑意,“把你勒疼了?你倒是说一声呀,我松开便是。” 语毕,她手腕一抖,长鞭猛地伸展开来,卷着沈寄雪甩了出去,“砰”地撞上花池尽头的院墙,最终像块烂肉般摔落在地。 沈寄雪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 耳边骤然响起的尖锐轰鸣声让她头晕目眩,眼前黑一阵白一阵闪烁,鼻尖埋入尘土,呼吸间满是花泥。 她只觉喉间血腥翻涌,没忍住呛咳起来,却喷出一口血腥,连带着满身骨头都叫嚣起来,捏碎般的疼痛直冲脑海,分明已经伤到了五脏六腑。 莫说动弹,便是呼吸都疼痛难忍。 林墨玉作为始作俑者,却像没事人一样,惊讶地捂住嘴,“哎呀,一不小心劲儿使大了,你没事儿吧?需要我向你道歉吗?” 沈寄雪动也没动,眼帘微阖,看来林墨玉还记恨着那□□她道歉之事,今日来此,恐怕并不单单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林墨玉是如何知晓林墨芝这个时辰绝不会出房间的? 林墨玉立在原地盯了一阵,见她趴在地上一声不吭,挥了挥手,旁边两个眼熟的嬷嬷上前,粗手粗脚地撕扯着将她从地上捞了起来。 沈寄雪只觉得原本快要碎了的五脏六腑再次翻江倒海起来,痛得她控制不住扭曲神情,闷哼一声,又呕出一口血来。 “我还以为死了呢,”林墨玉后退几步,嫌弃地用帕子捂住口鼻,“卑贱者的命果然格外硬些。” 她挥了挥手,一直跟在后面的婢子压上着人上前,将其按倒跪在沈寄雪面前。 “正好见见你的好姐姐,就是她带我来的。” 林墨玉掰正沈寄雪的脸,凑近她耳边,却侧目看向杏儿,声音愉悦又充满了恶意,“也是她告诉我,每日这个时辰内,无论松鹤院发生什么事,林墨芝都会因治伤而闭门不出。” “阿雪、阿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杏儿眼泪扑簌而下,“是二小姐逼我的!我不敢不从啊!” 沈寄雪呼吸间都在痛,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她皱着眉看向慌乱、满是歉疚的杏儿,眨了眨眼,缓缓露出一个笑来,嘴唇一张一合。 杏儿紧紧盯着她,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随后歉疚地垂下头,眼泪汹涌而下,染湿了膝前的青石板。 ——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