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天》 1. 车祸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早春时节,寒意未过,室内开足了暖气,紧闭的窗户外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轻轻一画便是一条透明的线。 此时正是下午六点,积满冬雪的城市陷入了七彩的霓虹灯中,下班的行人躲在温暖的车中,正走在回家的路上,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段,车挨着车,鸣笛声不绝于耳。 紧闭的窗户不仅隔绝了室外彻骨的寒意,还堵住了城市里吵闹不朽的鸣笛声,不过,单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声音就足以将埋在床铺里的蓝雅君吵醒。 她蜷缩在单薄的被子里,在窗户外又一轮令人焦躁的车鸣声响过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已经足足三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一张艳丽的脸苍白得可怕,那双镶在眼眶的眸子布满了红血丝,配合着眼下浓重的青黑色,看起来跟电视剧里吓人的女鬼实在没什么区别。 她的头又晕又疼,耳朵里还叫嚣着一些古怪的声音。 她们在说:“你很害怕吧?” “已经躲了很久了吧?” “支撑不住了吧?” “还是死掉比较好吧?” …… 这些声音交错又重叠,如同山谷里回荡不停的回音,吵闹不说,无数个平静而悠长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仔细去辨别甚至能听出她们大致的年纪,诡异极了。 蓝雅君徒劳地蒙住了自己的耳朵,面无表情地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吵闹的劝死声中,安静地躺在温暖的屋子里。 实在是太吵了,或者说,蓝雅君只能听到这些令她焦躁的吵闹声了,一些简单的提示音反而听不清楚了。 于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直震动着也没有被她发现。 震动着的手机亮开,大概震个几十秒又偃旗息鼓,然后过个几分钟又震个不停,接连不断,来电提示都是不同的名字。 过了很久,在耳朵里的声音消停的同时,这个连通现实世界的小方块也正式抛下了蓝雅君,不再抖动了。 蓝雅君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她默默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屋中的陈设,桃木做的书柜、衣柜,满床的兔子玩偶,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风铃,还有,书柜上摆放的一张非常显眼的相框,相框里是年少时的她,她穿着白色的公主裙,一双笑眼弯成了月牙状,嘴角微勾,齐肩的短发留在耳边,衬出一张漂亮又稚嫩的脸,可惜笑意未达眼底,眼中全是死寂的木然,所有的美好在纯白色的背景图里变成了虚伪、脆弱的泡沫。 在她身后站在一个去掉头的女人,她轻抚着肚子,亲昵地揽着她的肩膀,与她一起看着镜头。 ……没有酒店会装修成这样。 可她已经接连不断换了三个酒店了,每一个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蓝雅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叹出。 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她站了起来,盲人一般在这个世界摸索着前进,然后绊住了什么整个人“砰”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脑海里传出一个女人的轻笑。 蓝雅君本能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身体控制不住地变得僵直,完全动不了了。 大概是过了几个小时,当窗外的鸣笛声都消失过后,蓝雅君才从地上完全漆黑下来的屋子里爬起来,她抬起发麻的手,开了屋子里的灯,书柜上的相框消失了,蓝雅君一直控制着的呼吸声忽然变得急促,她神经质地从地上跳起来,在温暖的室内,走来走去,翻箱倒柜。 床上的兔子在她寻找的过程中悄悄变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怪物。 当她猛地拉开衣柜,在发现衣柜里孤独地吊挂着黑白相间的校服时,明亮的灯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叮”地一声,骤然光明微弱,怪物们的影子终于攀到了蓝雅君的肩上。 她脸色苍白,吓得满头大汗,却伸出手,紧紧拽出了那件已经不合身的校服,将其抱在了怀里,她发着抖,死死抱着衣服,终于哽咽出声:“救救我。” 她快要被杀死了。 然而,她的“救世主”终究没有降临,那群怪物们却即将降临了。 她抱着校服,撞开门开始向外奔跑,身后的怪物们传来古怪的叫声,他们的影子沿着狭长的墙壁朝奔命的蓝雅君奔来,蓝雅君余光一瞥,惊恐地发现怪物们手中拿着长长的针管,亦或是绳子,她更加拼命地跑。 她跑到了悠闲的人群里,身后的怪物们已经追来了,可是人们完全看不到这些怪物一样,埋头各做各的事,蓝雅君已经死了求救的心,在宽广的操场上,艰难地躲过怪物们的追捕,她的身体不可思议的灵巧,竟然可以轻易攀爬上光滑的电杆上,沿着电杆往外跳,试图跳过这道高高的围墙,去往更为安全的前方。 围墙上缠绕了一圈电线,她的手刚刚够到,浑身就过了几道电流,她控制不住地浑身痉挛,但还不肯放弃地抓着围墙上镶嵌着的玻璃块上,顿时鲜血飞溅,喷溅了她一脸,鲜血跳进她的眼睛里,世界陡然陷入猩红,她的大半个身子还是坠在围墙上,被怪物们十分轻易地拽了下来。 她被怪物们强压着被盘剥了单薄的衣裳,无论绳子还是长针通通落到身上。 她已经无力挣扎,盛着鲜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变红的天空,发出怪兽一样的吼叫声,就和那些怪物们一样。 没有人能救她。 她已经被杀死了。 蓝雅君又一次睁开眼睛。 她僵直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缓过神来,看着自己满身的不知何时搞出来的血,神情淡漠地去床头柜够放在上面的药,生生咽了几颗苦的不行的药。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又开始响了。 蓝雅君扫了一眼,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没看见一样,拔了充电线,将手机放到兜里。 她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手上的伤,就在重新恢复正常的屋子里走动。 屋子里的陈设已经变了。 没有相框、没有书柜、没有衣柜、没有满床的兔子玩偶……更没有那件陈旧的校服。 她走出了这间封闭的门,走出了酒店,由于没有做任何伪装,被酒店前台认出来了,前台看了看手机里正刷着的大明星兰若雅片场出手伤人的消息,又看了看跳到屏幕中央的那张脸,震惊地发现蓝雅君的脸和兰若雅的脸几乎 2. 相遇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中考结束后成绩刚出来,荆楚怀家里就死气沉沉的。 父母愁云满面,看着他隐隐有将说未说的怨气,吃饭时,卢雨萱一气三叹,荆楚怀听了直乐,但面上倒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他正值青春期,快要毕业考试的年纪毫不犹豫地奔入了“叛逆”的道路,一去不复返,连着小半年没有好好上课,家里人唯恐他眨眼间变成街上的小混混,全家上阵,棒槌和甜枣都上了,这才把他哄到考场上去,老老实实地把中考这关过了。 耽误了小半年课程,虽说临到初三,很多课程都已经上过了,尤其是对一直泡在各种竞赛夏令营的荆楚怀来说,初中的内容都太简单,用不着学了,但松散的半年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中考成绩下来,考砸对他这种一路顺风顺水的家伙是意料之外,但是对小半年没学习的小混蛋来说是意料之中。 他本来上本省省会最好的高中是板上钉钉,如今这成绩却只能尴尬地屈就到远离家乡的C市排名第二的高中就读。 当然,C市一中没什么不好,A市市重点有的它都有,时不时的还能出一两个状元跟A市重点高中争一争高低。 但是第二就是第二、第一就是第一,他那对精英父母认死理,笃定荆楚怀要继续踩着初三叛逆期的步子,迈上小混混的路了。 荆楚怀懒得跟他们争,半年的叛逆期让他明白,他这对精英父母不爱他那早死的哥哥,也不爱自己这个小倒霉蛋,爱的不过是自己几近完美的人生。 让他们难受,看他们不舒服,在他这个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里就是最爽的事。 嗯,看起来这混蛋可怕的叛逆期还没结束,且要无底线地延长了。 荆钧听着老婆没完没了的叹息声心里也很烦,他放下筷子,打断了卢雨萱,说:“行了,一中也不错。” 荆楚怀心道,违心了吧您。 荆钧皱着眉,看了面无表情的荆楚怀一眼,说:“一中校长算是我老同学,有他安排,你到时候顺顺利利地进一班,照样考Q大。” 荆楚怀讨厌被安排,以他的能力进一班更是顺理成章,轮不到荆钧多管闲事。 他“砰”地一下放下碗,忽然站起来,卢雨萱和荆钧都纷纷朝他看过去,荆家餐桌上有规矩,吃饭要慢条斯理,说话要轻言细语,做事要敬老爱幼,动不动就摔碗离席的做派简直有违家规,荆钧铁青着脸,压低声音,怒道:“你又要做什么?!” 这小半年荆钧简直被荆楚怀气得不轻,看到他有时候都要犯心脏病了,卢雨萱赶紧站起来扶住他,拍着他的背,一边找药,一边连连哀叹“老荆老荆”。 荆楚怀没管他们,他走到玄关,穿上鞋子,转过头,朝家里的阿姨,礼貌地点了点头,淡声道:“吃饱了,我出去转转。” 阿姨在荆家做了很多年了,看着荆楚怀长大,她在时还没有荆楚怀的哥哥,不了解荆楚怀和父母之间的恩怨,以己度人,拉住荆楚怀的手,告诉他做父母的不容易,让他不要再跟父母赌气,荆楚怀面露不虞,但好歹没继续犯浑,看着这个比父母年纪还大的老阿姨,终究没多说,冷淡的“嗯”了一声,就轻轻掩上了门,出了门。 一出门,兜里的手机就开始抖动。 荆楚怀不耐烦地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同班的“双儿”骚扰,一边出门,一边接电话,刚“喂”了一声,就被双儿聒噪的声音闷了一耳朵。 双儿全名鲁双双,一个大男人有这么个腻的要死的外号,纯因为他那过于泛滥的同情心和过于聒噪的口舌,就跟韦小宝他大老婆似的。 他喊:“大仙儿,你查成绩了吗?” “怎么样、怎么样?”他喋喋不休,“肯定很好吧!” 考后问成绩最让人烦,尤其是对荆楚怀这种考砸的人来说。 他冷道:“没有,砸了。” “稀烂。” 双儿一愣,说:“不可能,说笑的吧?” 荆楚怀一上初中就开始参加各种竞赛夏令营,早在初三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稳稳保送省重点了,要不是他神叨叨地拒绝保送,初三的时候就已经稳坐钓鱼台了,只要中考成绩不太离谱最后都能上省重点。 但他偏偏拒绝了,大家都以为他要天仙儿下凡,碾压众人,做A市的中考状元,名声大噪,大红大紫,结果这位天仙儿脸着地,砸了个稀烂。 “是真的。”荆楚怀没心情开玩笑,“反正是不够上省重点的。” 双儿讪讪地笑,小心翼翼地说:“没事儿大仙儿,就算是我们学校,也没几个能上省重点的。” 荆楚怀笑了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好意,问:“你考的怎么样?” 提起这个双儿可就不困了,他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地诉说自己的成绩是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成绩二百五。 当然,这不是指中考就考了二百五,就是个同样考砸的形容词。 说起这个,双儿长吁短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荆楚怀嗤笑一声,笑骂道:“少来,我还有一中兜底呢。” 一中就比A市的省重点少十分,荆楚怀虽然砸的稀烂,但是也是擦线进省重点,稳进一中的水平,不过,一中不在本市,一般A市的孩子宁可去差一些的学校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赶赴这个“老二”高中。 何况,就算是想去,分也不够的,转市就读还得用点关系,太麻烦了。 双儿大惊小怪地喊:“什么?你真要发配边疆去?!” “什么话?”荆楚怀回道,“我这叫迂回路线。” “不在A市挺好的,”荆楚怀冷笑道,“省的他们看到我心烦。” 当然,关键是荆楚怀也实在不想跟父母再呆一块儿了,异地念高中,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解脱,高中三年一晃而过,而后就是大学,他以后甚至都不用回来了。 他羽翼尚未丰满,心就已经飞到北方的Q大了。 他太想长大成人,离开父母了。 他们家的事,双儿略知一二,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紧接着又欢快起来,说:“行吧,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滚。” 双儿哈哈大笑,然后说:“前程已定,我们班过两天要聚餐,你来不来?” 荆楚怀叛逆归叛逆,但总的来说,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好孩子,与人为善,跟同学之间关系都算不错的,他点了头,道:“去啊。” 不过去前,他得先去C市在入学前把录取的事情办了。 荆家一门有两个大学者,据说又忙着自己的课题去了,没人能管荆楚怀,从包里拿了一打钱塞到他手上,就任由他一个半大孩子孤身一人跨市远行。 中考结束的早,高中还没有完全放假,不过录取的时间集中在星期六星期天,除了高三补习的倒霉蛋们,学校还真就没什么人。 C市是座山城, 3. 抢劫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荆楚怀是个很要脸的人,看穿他可以,戳破他不行。 两个人之间尴尬的气氛一路升腾,女生也笑眯眯的,任由荆楚怀一个人尴尬着,不再主动说话了。 这极有可能是故意的。 荆楚怀捂着耳朵,心道,现在做什么都是恼羞成怒。 他一个大男人,恼羞成怒像什么样子,就算丢人也得坦荡荡地丢。 于是,他木着脸坐在一边,没人递台阶,他就硬生生地扛着,幸好,女生口中的叔叔足够靠谱,他神游在外,把那些稀奇古怪的数学题过了一遍,一个算得上儒雅的中年男人就从长廊外走了过来。 男人走过来看到了多出来的荆楚怀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女生,女生解释道:“路上遇上的同学。” 男人点了点头,善意地朝荆楚怀笑了笑,荆楚怀也点点头,跟着女生喊了叔叔。 男人带着他们走出了一直打转的长廊,走过假山水,终于走到了红色的教学楼里,教学楼上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正对着十点的位置,荆楚怀看了一眼,跟着他们进了教学搂,去了教务处报道。 不过在路上他遇到了受荆钧拜托的张校长,张校长心宽体胖,笑眯眯地站在教务处办公室外,一见到他就来了一句:“楚怀啊,都长这么大了。” 荆楚怀愣了愣,又听他“诶呀”一声,说了那句经典的话:“你不认识我了啊,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走在前面的女生不知为何忽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荆楚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给她记了一笔。 张校长和女生的叔叔似乎是熟识,互相寒暄了一下,就让女生去报道了。 女生走前,转过身,笑着抬起手,专程跟他打“拜拜”的手势,蝴蝶一样轻飘飘地走了。 荆楚怀耳朵听着张校长热情的话语,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女生的背影,没有转过眼睛。 张校长看起来专程修习过青少年发展心理学,对待荆钧口里的荆楚怀的考砸和叛逆表现得十分和煦,全程笑眯眯的,嘘寒问暖不说,还对他的未来表示抱有极大的期待,然后亲自带着他办了入学手续,荆楚怀拿出身份证,填了相关信息就算了事。 他走的是校长通道才这么简单,但其他的学生还都得苦哈哈地排着长队报名。 教务处办公室里摆着一台验钞机,验钞机的另一边又摆着许多红钞票。 跟A市那所顶尖高中不同,C市一中差分的话可以买分录取,当然差得多了不行,最多差个十分,一分便是一万,这钱还不是谁都能交的,家里没点关系,真的交不上这钱,把自家的倒霉孩子塞到这所本科率99.3%,一本率90%的学校里读书。 荆楚怀扫了一眼录取名单里的名字,乱七八糟的,没有看见特殊的。 “什么特殊的?”张校长好奇地在一旁问道。 荆楚怀一呆,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顿时尴尬地回应道:“没什么,我是说没看到什么特殊的名字。” 张校长闻言笑呵呵地说:“哎呀,名字都是普普通通来得好,太好压不住的。” 这校长怪迷信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每一个孩子的名字对父母来说都是最特别的哦。” 哼,还很肉麻。 荆楚怀觉得他说的很没道理,要是“荆楚怀”这个名字特别,就不会连着他和他哥哥都用这个名字了。 也不对,可能只是“荆楚怀”特别,他和哥哥不特别。 张校长很忙,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十分抱歉地表示自己又要去开会了,让荆楚怀等一等,到时候带他出去吃饭去。 荆楚怀借口已经买了车票,要赶着回去,婉拒了张校长的邀请,报了名,自个儿往外走了。 他当然没有立即走,他早饭都没吃,打算随便找个地方窝着把早饭吃了,再找个酒店随便过过,把今天混过去,明天再坐火车离开C市。 C市相比起A市这样的省会城市要小很多,经济发展一般,娱乐设施都少很多,一整个城市都围绕着过于发达的教育产业发展,到处都是辅导机构和学区房的小广告。 荆楚怀找了当地最好的一处酒店入住,然后在毗邻酒店的附近,找了一家米粉店把早饭吃了。 一到夜晚,整座城里算得上繁华的娱/乐/城/里亮起灯火酒绿,年轻的女郎穿着轻薄的衣服在夜色的遮掩下一个个浓妆艳抹进入了热闹的娱乐场所里,带着案底的小混混们西装革履,人模狗样地穿梭在里头,装起维护天下太平的保安叔叔了。 荆楚怀带着MP3,戴着耳机,专心致志地把单词背了,然后又做了几套高中数学题,勉强过了过高中的知识。 他摆烂太久了,有些知识稀松,吃老本也不能一直吃下去,他得趁开学之前,把以前的知识捡回来,再把高中的知识大概过一遍,这样一看,漫长的暑假其实对他来说挺短暂的。 计划是都挺好的,但是他不在学习状态太久了,一回到这个状态,很容易走神,一不小心就坐立不安,长时间久坐都成问题,更别说专心致志地把所有的知识自学着过一遍了。 他背完单 4. 名字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C市新楼盘开卖,政府招商引资,吸引了外地许多房地产公司,却招惹了本地的兴丰集团,前段时间C市最繁华的商贸城大白天忽然响起三声枪声,众人惊惶,警察们来去匆匆到现在也没有个结论,人心惶惶,都知道现在C市不太太平,别说早早归家的普通人了,就连开张做生意的商家们都心有余悸,比以前更早收摊。 收银的是个姑娘,她一个人从乡下来C市讨生活,当然也听闻了最近市里的动静,每天上班都上的心惊胆战的,这一下天降抢劫案,已经彻底吓傻了,瘫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抢劫的人喊了几遍也不见她打开机器给钱,“啧”了一声,无视了在场两个半大的孩子,直接翻身跳到收银台里去拿钱。 收银台上的钱都是用锁锁起来的,除了收银员按键,没人打得开,他大力去抽机器,发出哐哐的声音,荆楚怀见状,默默往外走,暗地里拨打了报警电话。 然而,那抢劫犯半天拿不到钱,心里本就焦急,心神乱成一团,对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反倒在意起来,他见荆楚怀背过身偷偷往外走,好像要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就立即反应过来,大喊道:“草你妈,你敢给老子报警?!” 他被直接激怒了,举着匕首就朝荆楚怀砍去。 荆楚怀当混混当了半年,练出了反应,立即转过身,惊异地看着那人举着匕首就要朝自己冲过来,他瞳孔猛地收缩,连忙举起手,要去抓那个人的手,手里的手机就此掉到了地上,报警电话已经拨通了,但无人接听。 场面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荆楚怀拼了命地要去抓抢劫犯手里的刀,然而,那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完全是荆楚怀这样半大孩子敌不过的,几次下来,虽然没有动到关键位置,却也砍到了身上。 可恶的是,荆楚怀今天嫌热,外套挂在手上一直没穿,衣着单薄的过分,就一件简单的白T,锋利的刀对着手上和肩膀上划拉两下,血一下就渗出来了。 幸亏他当过混混,不然突然受这样的伤早吓傻了,哪里还冷静地下来去思考怎么跟他缠斗,避免被刺中重要位置。 他和抢劫犯在数次缠斗过后,都滚到了地上,那把刀死死抓在抢劫犯手上,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眼睛里爆着血丝,真的想要把荆楚怀在这里杀了。 荆楚怀快要没力气了。 正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直观战的女生加入了其中,她不知道从哪里拖出一把菜刀,拆了包装,气势汹汹地照着抢劫犯的头上劈,抢劫犯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刀风,立即转过头,看到了菜刀,他吓得手里的匕首都掉了。 女生轻笑一声,把菜刀叮铃哐啷地丢到一边,手里挂着从地上捡的荆楚怀的外套拧成绳子,套在他脖子上然后往后扯。 她的力气还不如荆楚怀呢,就是看着凶狠而已,抢劫犯不过挣扎几下,她就也要跟着滚到地上了,荆楚怀见状,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抢劫犯的腿,任他如何踢也不肯松手。 抢劫犯被这俩他一开始没看上眼的孩子困住,拼了命地去扯脖子上的“绳子”,可古怪的是那女生看起来不过是个瘦弱的小丫头,在犯罪一事上颇有天赋,她绳子做的很牢实,勒他的姿势也很讨巧,用最小的力气,让他怎么也挣脱不开。 他抢劫不过是走投无路下的激情之举,又不是专业的,打架这种事一讲究逞凶斗狠,二讲究力量亦或是技巧过人,他两样不沾,唯一优良的点,可能身为一名四肢健全的成年男性,力气比在座的人大点。 他被勒的几乎窒息,张大嘴,口水不住的往下淌,话都说不出来了。 荆楚怀被他吓了大一跳,他身上还有刀伤,是万万不敢放开这个持刀伤人的祸害的。 他们在这边都挣扎很久了,收银员还在哪里惊恐地惨叫,荆楚怀被吵的头疼,对着这个比他年长好几岁的长辈怒道:“快把地上的手机捡起来,给我报警啊!” 收银员这才反应过来,她颤颤巍巍地滚过来,去捡地上的手机,却听到了远方已经发起警车的鸣笛声。 幸亏她刚刚尖叫的声音够大,附近在暗处藏着的居民早就偷偷报警了。 她跪坐在地上不住的流泪,身旁一直笑意盈盈的女生却忽然松了手,荆楚怀和她一人一边扯,骤然失力,整个人往后面滚,他被抢劫犯压到地上,忙不迭地推开他,担心再挨一刀,却发现那个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荆楚怀看向那个站着的女生,见她耸耸肩,十分老道地说:“再勒就死了。” 荆楚怀大惊,吓得往后退。 他当混混归当混混,但最多是打架而已,哪里真的杀过人,别说杀人了,在荆家那种精英家庭里长大,他吃的都是超市送来的速冻食品,长这么大,连条鱼也没正经杀过。 这要是真不小心越了界,他这辈子就毁了。 他心有余悸地爬起来,外面的警车已经停了下来,警察从车上下来,赶到了现场。 荆楚怀之后都是懵的,说 5. 意外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荆楚怀当过小半年的混混,然而,初高中的小混混们真打架的不多,多是人多势众,仗势欺人,真要他这个混混堆里的狗头军师上场的机会不多,这回亲临“战场”肾上腺素飙升,到这会儿身体里还残留着余韵,看什么都是激动的。 临到平时睡觉的十一点,他脑袋还清醒得很。 他看了看手上的吊瓶,再看看自己皮开肉绽的刀伤,不管还是精神还是□□都处在高峰时刻,他觉得自己今晚自己注定是睡不着了。 他坐在冰冰凉凉的座椅上,头靠在墙上,安然地闭上眼,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但是,身体还是不够争气的,不管大脑如何下达冷静地命令,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烦躁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蓝雅君安然地坐在身边,眼神放空,望着前方,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消失了,但却是一种奇异的安然。 荆楚怀愣了一下,身体奇迹般地跟着放松。 他动了动嘴,难得主动开了口,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回家吗?” 蓝雅君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你还是不回家。 荆楚怀吊着眼皮,亮了亮身上的伤,道:“你看我一个无亲无故的异乡客受了这么重的伤,大半夜的能回哪个方向的家?” 蓝雅君笑了,答道:“我也是,大半夜的无家可归啊。” 荆楚怀挑了挑眉,蓝雅君紧接着说:“开玩笑的。” 她意味深长地说:“妈妈和家里那位‘久别重逢’,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我就不好做‘电灯炮’了。” 荆楚怀看着蓝雅君从始至终似笑非笑,真不知道她哪句真哪句假。 而且“家里那位”的称呼有点奇怪,他想,这说的是她父亲吗? 荆楚怀有点想问,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以己度人一下,他觉得蓝雅君估计跟他一样跟家里关系别扭,他抿着唇,顿生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心理上擅自跟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萍水相逢的过客亲近了许多。 他问:“那你不回家,打算在哪个地方歇着?” 蓝雅君答道:“去局子里蹲一晚上。” 荆楚怀瞪大眼睛:“?!” 蓝雅君哈哈大笑,荆楚怀知道她又是开玩笑的,瞪大的眼睛又无奈地半阖了回去。 “开玩笑的,”她果然这么说,“我打算今晚上就在医院呆一晚上了。” 说着,她就很靠谱地站起来跑到输液室喊道:“姐姐,23号液快输完了,得换一瓶新的。” 值班护士熬着大夜,心情很不美丽,急诊室里到处都是急症病人,暂时轮不到荆楚怀,她刚想吼一句“等着”,抬起头就见蓝雅君笑意盈盈,暴躁的心顿时被平复了许多,她不由自主地缓和了语气,说:“等我把前面几个人弄完。” 她顿了顿,看了23号的荆楚怀一眼,注意到他瓶中的液体果然要输完了,便强调道:“回流的时候叫我。” 蓝雅君点点头,走了回来。 荆楚怀抬头看了看吊瓶,他一晚上都在走神,没想到手上的吊瓶已经输了这么多了。 荆楚怀抬头望着吊瓶,问:“我这是皮外伤,用得着输这么多营养液吗?” 蓝雅君诡异地停了片刻,说:“可能用得着。” 荆楚怀看了她一眼。 “大夫给你开的,就老老实实打完呗。” 荆楚怀收回了眼神。 他怀疑值班大夫熬大夜,困迷糊了,弄错了。 “喂,”他戳了戳身边的蓝雅君,忽然问,“你今天怎么拿着的菜刀半途又放下来了?” 蓝雅君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答道:“难道我还要真砍下去吗?我可不想成少年犯。” 荆楚怀被这话噎住了,讪讪道:“你刚刚还说要进局子蹲着。” “不是说了开玩笑了吗?” 你刚刚看上去可不像是开玩笑。 荆楚怀抽了抽嘴角,他活了十五年,一路顺风顺水,从小到大朋友圈里都是些一路向阳的祖国好花朵,实在是没见过食人花,都有点辩不明真假了。 他随之沉默了一会儿,就见手上的针管回流出血来了,身边的蓝雅君站起来又去喊忙的要死的护士了。 值班护士对笑意盈盈的蓝雅君那叫一个春风和煦,对冷着脸一副臭屁样的荆楚怀就是辣手摧花。 荆楚怀看着自己的手都青了,愣是一声不吭。 无他,实在要脸。 他谢绝了再挂一瓶的要求,拔了针,抱着衣服就要往外走。 蓝雅君追在屁股后面,看他走得飞快问他要干嘛。 荆楚怀“啧”了一声,忽然停住,蓝雅君跟着撞到他背后,撞到头了,她抱住头,看着荆楚怀转过身,指着身后的厕所标志,冷声道:“上厕所。” 他弯下腰,咬牙切齿:“不行吗?” 吊瓶一瓶子晃荡百分之70都是水,一瓶打下来,是个人都得尿急了。 一向从容的蓝雅君终于愣了一下,眨了眨眼,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荆楚怀拦住她,说:“这是男厕所!” 蓝雅君“哦”了一声,指着右边的那个,说:“我去女厕所。” 荆楚怀:“……”神经病。 荆楚怀转过头就走,但是蓝雅君好像真没骗他,等他出来的时候,她还没出来,荆楚怀以为她走了,不耐地左右看了看,但离了原地,更找不到人,只能更不耐烦地等在原地,等了大概两分钟,蓝雅君就脸色苍白地从厕所出来了。 蓝雅君涂了口红,艳丽的口红衬着本就白皙的皮肤更白,大晚上的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简直像个鬼了。 荆楚怀见她突然病恹恹的,奇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 她转过身,就往前走。 荆楚怀看着她的背影远走,然后忽然瞪大眼睛。 白炽灯下蓝雅君裙子后面那块猩红惊人的扎眼,荆楚怀吓了一大跳,他脑子里在几秒里瞬间脑补了无数个暗地里替他挡刀然后隐伤不说的大侠风范题材的琼瑶剧,大步上前,拽住了蓝雅君的手,急道:“你怎么受伤了?!” 蓝雅君:“……?” 荆楚怀:“你裙子后面 6. 荼蘼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C市最近不太平,大半夜的上哪去买卫生巾,可总不能真让蓝雅君一直流着血。 荆楚怀显然把这事当成了一件天大的事,这个脸面比天大的小少年,找到了比脸更重要的事,那张一年四季一副表情的冷脸通红,就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看到个女的,就小心翼翼地拉着人问:“您好,您带卫生用品了吗?” 卫生用品? 荆楚怀指了指身后包着外套的蓝雅君,红着脸一副“你懂得”的样子。 他后来问了太多人,问到后面,终于有个热心市民不问自答,举起手,笑呵呵地说:“小伙子,我这有。” 荆楚怀眼睛一亮,拉着蓝雅君过去,接过小小的一片卫生巾就像是接过国宝一样,珍重极了,完了,还往自己兜里拿钱,他缺爱不缺钱,拿出来的全是一打红票子,把那帮忙的姑娘吓了一跳。 “这才几块钱,不用给了,”她连忙推开荆楚怀的手,左右看了看,悄声提醒道:“现在市里不太平,你这么小,可别拿着这么多钱到处晃。” 荆楚怀一脸懵,蓝雅君就自作主张地把钱塞回了他裤兜里,然后朝那姑娘鞠躬,说谢谢。 姑娘摆摆手,乐呵呵地说:“不谢不谢。” 他俩告别了那姑娘,又一次返回了卫生间,荆楚怀等在外面,这回没那么不耐烦了,他脑子里把今晚上背过一遍的单词又过了一遍,等待蓝雅君的时间好像特别短,他才把单词过了一遍,蓝雅君就从女厕所外走了出来。 蓝雅君看荆楚怀背的入神,拍了他一下,问:“念叨什么呢?跟咒语似的。” 荆楚怀一顿,从英语的海洋里脱身,就只听到后半句,怼道:“什么咒语,我这是英语。” 蓝雅君“哦”了一声,也不大在意荆楚怀的解释,往前走:“你好像没大事了,把药取了出院吧。” 荆楚怀奇道:“不是说要在医院呆一晚上吗?” 蓝雅君转过头,从头到尾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这么打算的,但你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荆楚怀眯起眼睛,声音变低了点:“怎么,你盼着我去死啊。” “我可没那意思。” 荆楚怀在医院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啥也不会,还是蓝雅君带着他去取药,结账的。 当他们快要走出医院的时候,荆楚怀发现天色还是暗沉沉的,犹豫了一下,他惦记着蓝雅君今晚上可能无处可去,便说:“你真的不在医院待着了?” 蓝雅君无奈地回:“你是觉得急诊室的冷板凳很好坐是不是?” 荆楚怀噎住。 “要坐你坐,我生理期到了,可受不了冷。” 荆楚怀想了想说:“那你刚刚还吃了冰棍。” 蓝雅君沉默片刻,捂着肚子,脸色苍白,气若游丝地说:“是啊,所以我现在疼得要死。” 那冰棍好像是他让吃的。 荆楚怀:“……” 他想说对不起,但又拉不下脸来,头反倒越抬越高。 “没关系。”蓝雅君忽然这么说。 荆楚怀那高昂的头颅迅速放松地垂下来,跟只顺了毛的大猫似的。 蓝雅君也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说:“我暂时没地方去,你能收留我吗?” 荆楚怀一顿,想着自己酒店的房间,踌躇道:“能是能,但我只开了一间房。” 蓝雅君一个求收留的可怜鬼竟然挑起来了,居高临下地说:“算了,一间就一间吧,我没带身份证,也没地儿开第二间去。” 这会儿不仅缺德地图没有,连微信还没有普及,更别说滴滴了。 两个人只能蹲在医院门口等夜间出租车。 蓝雅君肚子疼,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等,荆楚怀看着她疼得发抖,沉默许久,忽然说:“我在这等吧,你先进去。” 蓝雅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来,说:“我跟你一起等吧。” “一个人也是等,两个人也是等,多一个人有什么用?站桩吗?” 这话说的实在,但难听。 明明是体贴的话,但蓝雅君一点不觉得温贴,她拽了拽荆楚怀的手,等他看过来的时候,说:“你这么讨人厌,朋友应该很少吧。” 荆楚怀:“……”差点一脚踹到她身上去。 蓝雅君像是有预知功能,抱着肚子,颤颤巍巍地在荆楚怀那一脚踹过来之前,回了医院的冷板凳上蜷着。 疼得实在是厉害了,小肚子就像是来个锐器一样,到处扎孔,她浑身乏力,疼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过 7. 早餐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蓝雅君好像是个天生的自来熟,认识不到一天,就已经可以命令荆楚怀了。 她一进屋就跟只狮子王似的,巡视一圈自己的“领地”,然后注意到酒店桌子上一打卷子,皱了皱鼻子。 荆楚怀嘲讽道:“怎么了?知识的味道冲你鼻子了?” 蓝雅君哼哼两声,没搭腔,她宣布道:“我生理期不能睡地上,这里只有一张床,你睡地上吧。” 荆楚怀“诶”了一声,他虽然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这话要是蓝雅君主动说了,他还就偏不了。 就是叛逆。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说:“你来生理期,我还受伤了呢,要睡也该是我睡床。” “随便你吧。”蓝雅君明显懒得跟他掰扯。 她躺在床上,蜷成一团,拿被子被自己盖上,然后闭上眼,一言不发地梦周公去了。 荆楚怀:“……” 真是欠她的。 这里又没有第二床被子,他当然不能铺到地上去睡,要睡只有睡到床上去,但是蓝雅君睡了,他就不能躺了,他是生理课不上,但又不是棒槌,青春期没到之前,他就知道男女有别,得尽量保持距离。 他关了房间的灯,只开了桌前的一盏,今晚上没地儿睡,他打算挑灯夜读了。 反正今天一天过得乱七八糟的,他多半也是睡不着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多刷两套卷子。 蓝雅君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小姑娘来到陌生人的房间,说睡就睡,半点不带商量的,幸好荆楚怀是个没开窍的大仙儿,不然一个瘦弱的小姑娘怎么打得过已经发育的半大小子。 说来好笑,别人青春期一腔使不完劲儿都用到小姑娘身上了,就荆楚怀专攻父母。 同班男同学看黄片,聊女生的时候,他在通宵玩游戏,当混混斗父母。 躁动的青春期,当他的课桌里塞满简陋的情书时,他一个个拿出来,看也不看直接大公无私地交给老师。 好像他的青春期就只有卷子、父母、看星星。 哦,经过半年的试炼,他已经把父母排除在外了。 现在叛逆的他决定把他以后的人生只规划在考大学和看星星两件事上。 蓝雅君睡着以后的呼吸声很轻,也很规律,伴着她的呼吸声,比听歌还好使,荆楚怀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拿起笔刷刷地写起来,抬起头来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荆楚怀放下笔,这才觉得困得头疼。 他左看看右看看,蓝雅君还睡得很沉,没有他睡床的机会。 他只能委屈着去了沙发蜷着。 他长得很快,才十五岁就已经冲到一米七八了,酒店单人间的沙发实在是委屈他了,但他忙碌一整天,困得不行,变得非常能凑合,蜷在沙发上,盖着单薄的被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天光已经彻底大亮,蓝雅君蹲在沙发边,戳了戳他的肩膀,看着他平和的眉间微微蹙起小山,将醒未醒,便再加了一把力,喊了一声:“楚怀。” 荆楚怀以为是回到家里了,他眼皮下的眼球颤动起来,外间的天光照进眼前,温柔地抚在了眼上,他感受到天已经亮了,本能地动了动。 如果不是意外知晓自己有个同名的哥哥,他就会一直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天才,框在父母要求的轨道里,像一张白纸一样乖巧地长大,循规蹈矩地上最好的学校、读最好的专业、成为和父母一样杰出的人才、然后娶一个看的顺眼的门当户对正常的妻子,再生一个像他一样乖巧懂事、拿得出手的孩子,平淡幸福却无知地度过他这无趣的一生。 永不越轨。 “楚怀。”蓝雅君的声音始终带着温柔而宽容的笑意,和他梦中的姥姥一样。 荆楚怀挣扎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到了背着阳光的蓝雅君。 她披着齐肩的短发,眼底里幽深,看不到光亮,美丽的躯壳却沉浸在灿烂的阳光下,和她那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一起掩盖了生自灵魂的冰冷和不堪。 荆楚怀的意识逐渐回到眼前的世界,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蓝雅君的笑脸变得清晰。 他木着脸问:“干什么?” “七点了,我带你吃早饭去。” “不去。”荆楚怀拽着单薄的被子往自己头上蒙。 他只睡了两个小时,必须补觉。 “那不行。”蓝雅君拽开他的被子,说,“早饭不吃对胃不好。” 荆楚怀闷着被子,瓮声瓮气地回:“觉睡不够对脑子不好。” 是这个道理啊。 蓝雅君想了想,“哦”了一声,拍了拍荆楚怀让他去床上睡,见他半天没动静,也不管他,转过身就出门了。 荆楚怀听到关门声,梦游一样,来到了宽大的大床上,他盖上被子,睡在蓝雅君昨夜睡过的另一边,闭上眼,在阳光的照耀下,舒展了自己长长的四肢,喟叹一声,舒服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听到了屋子里的水声,他在被子里缩了缩,用被子盖住耳朵,过了很久水声停了,当他放心地松开手时,可恶的吹风机声音又响起来了。 他愤怒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吼道:“到 8. 分别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等到荆楚怀慢悠悠地把早点吃完,蓝雅君也差不多把衣服吹干了,她吹得很仔细,扔得很豪迈,一个秋风扫落叶,就丢到了荆楚怀的头上。 荆楚怀:“!” 他扒开头上的外套,冷冷地瞪了蓝雅君一眼,蓝雅君哈哈一笑,很没有诚意的说了一声抱歉。 “试试干没有。”她道。 荆楚怀把外套扔到一边,说:“不试了,太热了。” 也是,他们在房间里吹着空调不觉得,但其实室外温度已经快三十多度了,闷热得很,现在已经是盛夏了,外头的树叶都郁郁葱葱,夏蝉声嘶力竭,吵得要死。 荆楚怀收拾了桌子上的外卖盒子,正打算把卷子和单词本放回书包的时候,房间里同时响起两个手机铃声,他和蓝雅君对视一眼,同时接了电话。 来电的是派出所那边,抢劫犯昨晚上已经清醒了,所里让他们再去做一次笔录,顺便指认一下犯罪嫌疑人,走完必要的流程。 像他们这样身处在暑假的中学生是最好使唤得了,半点说自己没空的机会都没有,荆楚怀真不想大热天的出门,但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南方夏日的热不是北方那种晒死人的干热,而是热浪腾腾的闷热,煮的人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偏偏山城里昼夜温差也大,一到白天简直热得要死。 荆楚怀热得脑袋都晕了,一句话也不说,任由额上大颗大颗地冒着热汗。 好容易打到车,出租车里就飞来一股说不上来的味儿,是夏日蒸腾的人臭味儿,荆楚怀感觉自己快要晕车了,他默不作声地打开窗户,脑袋探出去,却被翻腾的热浪扑了一脸,眼睛瞧过去,感觉世界都热得扭曲了。 蓝雅君看了他一眼,拍了他一下,荆楚怀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她说:“快把窗户关上,空调冷气都吹出去了。” 荆楚怀:“……”能不能有点良心,没看到他在难受吗? 他的难受蓝雅君还真看不到,无他,他整天一张臭屁的冷脸,喜怒不形于色,大多数时间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蓝雅君不经意间,荆楚怀又在心里给她记了一笔,然后关上了窗户。 派出所里吹着空调要好很多,荆楚怀坐在派出所的会客厅里,吹着凉爽的空调,感觉身边哭天抢地的老奶奶都显得和蔼可亲起来了,他甚至能温柔可亲地问老奶奶是否需要帮助,蓝雅君见状笑了一下,荆楚怀听到她的轻笑声,问:“笑什么?” 蓝雅君朝哪位哭的不能自己的奶奶,压低声音,挨着荆楚怀耳边说:“她刚刚坑了一个扶她过马路的中学生,在这耍无赖呢,我在思考要不要提醒你。” 荆楚怀一愣,温柔可亲的面目顿时如寒霜降临一般冷却。 蓝雅君笑得更厉害了。 笑笑笑。 荆楚怀冷着脸,把多余的外套丢在她身上,蓝雅君笑声戛然而止,双手撑起丢到脑袋上的外套,露出一双疑惑的猫眼。 “穿着,”荆楚怀双手抱胸,冷道,“别冻着了,又赖上我。” 蓝雅君闻言怔愣了许久,然后缓缓地说:“错怪你了,你竟然是个好人呐。” 荆楚怀:“……”要不是看在她是个女的,早一脚踹过去了。 经过一夜知识的熏陶,荆楚怀的脑子清醒了很多,第二次笔录比之前要积极,说的话也更多,他话多,蓝雅君的话就不多了,除了必要的问答,一般不说话。 谈话进行到一半,会议室的门敲响了,荆楚怀停了话,转过头,看到了门开了,露出一个青年的脸,有点眼熟,但更眼熟的是他身后的老警察,荆楚怀看着那个老警察,眯起眼睛。 老警察冰冷的目光在逡巡过蓝雅君身上,然后卡到了荆楚怀的注视中。 他咳了咳,大方地推开门,说:“那什么,小姑娘的家长过来了。” 蓝雅君放松的姿态瞬间变得僵硬。 正说着,门外传来两个人脚步声,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女人首先闯进来,满眼含泪,不顾警察们劝阻的叫喊声冲到蓝雅君身边,将她一把拽起来,那利落的动作,配合上蓝雅君下意识表现出的瑟缩,让人以为她要挨打了。 荆楚怀没过脑子,身体先反应过来,拽住女人的衣服,喊:“阿姨。” 女人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和蓝雅君相似的脸。 这应该是蓝雅君的母亲。 女人看到陌生的少年激烈的情绪像摁上了静止键,戛然而止。 荆楚怀松了手,在会议室诡异的安静中,镇定地用最短的时间把昨晚上的所有包括他自己介绍了一遍:“我是荆楚怀是蓝雅君的同学,昨夜我们遇到了持刀抢劫的歹徒受了伤所以去医院呆了一晚上,现在才接到警方的电话从外面赶回来。” 蓝雅君垂着眼眸,在女人身后一言不发。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会议室忽然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是笑意不达眼底,他扫了在座一眼,油滑地一一谢过,然后说:“春蓉,你何必那么担心呢?孩子都那么大了,不会那么不懂事的。” 他笑着走过来,走到蓝雅君身边,说:“是吧,雅君?” “雅君”两个字不像是说出来的,倒像是蛇吐信,一个一个送出来的,大夏天的,竟然听出一种湿滑的冷。 蓝雅君别过耳边垂下来的发,默默点了点头。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抱着拳,笑着说:“各位都不容易,大晚上的还得处理抢劫案这么可怕的事,真该好好谢谢你们。” 老警察站在所有人之前,冷着脸说:“不必了,职责所在。” 男人“嘿”了一声,道:“宋警官,都这么多年了,还过不去我们以前的恩怨呐?” 宋海帆闻言,脸色更冷,他道:“我过不去什么?我现在都只是一个小小的民警了,怎么能跟郑总计较呢?” 郑兴丰哈哈一笑,无奈地说:“瞧你,这么多年了,说话还是夹枪带棒的。” 他从兜里拿了一包烟,殷勤地给宋海帆送了一只,宋海帆指了指他身后“禁止吸烟”的牌子,郑兴丰“唔”了一声,只能悻悻地收了回去,把送不出去的烟叼到自己嘴里。 荆楚怀怀疑这人烟瘾很大,正常人吸烟都是从烟 9. 聚会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荆楚怀第二天就回了A市,抢劫案的事终究没有瞒住父母。 安慰是没有的,批评是必须的,反正事情做的不完美都是荆楚怀的错,最后,再将荆楚怀顺利脱身归结为运气好,然后卢雨萱眼睛通红地说:“都怪你们班那群不学好的,把你都带坏了!” 嗯,果然,最后的话题会绕回他当混混那半年。 荆楚怀面无表情地在一边罚站,表现恭顺,心里却在反怼,心道,幸好我当了半年混混,不然早被一刀捅死了。 但是这种事到底还是在家里引起了又一场风波,像他们这样按部就班的“完美家庭”不管是容错率,还是抗挫能力都差的要死,一个两个就跟帕金森似的,一点反应就抖个不停。 荆楚怀被关了紧闭。 荆均要求他必须在一个暑假之内把高中的课程全部过一遍,每天都会检查进度,一旦完成的不够完美,就会断水断粮断生活费处理。 荆楚怀由此从有钱的大少变成了裤兜比脸干净的穷光蛋,他吃了两天清心寡欲的“营养餐”,实在是受不了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已经在那混乱的半年内受够了花花世界的刺激,怎么肯再过这种清心寡欲,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荆楚怀又从家里跑了。 他们一家住在H大的家属院里,邻里左右都认识,荆家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在社交圈里口碑好极了,所以,荆楚怀一出门,大家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荆楚怀从家里出来其实还有慌,但是对上这些熟悉的叔叔阿姨,又把自己的慌乱憋回去了。 他心道,怎么了?就算被发现,就再关禁闭呗,没什么比现在的生活更差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李白诚不欺我。 跟荆均一个系的陈教授笑呵呵地看着又高又帅的荆楚怀,满意的不得了,他说:“真是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帅。” “侬以后跟我囡囡谈恋爱好伐啦?” 不好。 就你们家闺女那破成绩,知道的是找对象,不知道还以为找家教呢。 但是荆楚怀面上很淡定地道:“陈老师,我们现在还小呢。” 陈教授像个小孩子一样,蒙住嘴,轻轻打了打,然后笑呵呵地说:“阿拉脑袋瓦特啦。” 他眨了眨眼,顽童一样道:“还小哦,还小哦。” 有时候,陈教授那闺女养的那么作、那么蠢,荆楚怀是可以理解的。 但他也挺羡慕的。 陈教授见他往外走,笑着问:“跑出克白相哦?” 荆楚怀点了点头,然后在陈教授带着方言的“好好玩”的声音中走出了小区。 他载着夏日的晚风,颇为畅快地跑出了家属院,外面正等着鲁双双一干人等。 双儿和几个弟兄做贼一样,匍匐在小区附近的室外活动区里,左顾右盼,交头接耳。 “大仙儿出来没有,over。” “没有,over。” “还没有,over。” …… 一群神经。 荆楚怀忍不住笑着踹了他们一脚。 双儿转过头,惊喜地看着他,“诶哟”一声,喊道:“好久不见啊!” 荆楚怀哈哈一笑,说:“是啊。” 老蔡头跳出来,说:“就等你了,你不来,我们班都开不了席。” “哟,我这么重要呢?” “可不,”方脑袋攀住他的肩,道,“你可是我们的狗头军师,指引了我们的方向。” 荆楚怀“哼哼”两声,田少推了推眼镜,颇为担忧地说:“听说你在C市被抢劫了。” 荆楚怀点了点头。 “没事吧?” “没,”往事随风而过,当初那个丢人的傻逼样,荆楚怀已经可以当做不曾存在,他十分英勇地说,“就挨了几刀,几天就好了。” 这话一出,荆楚怀听取蛙声一片。 毕竟是个少年,他还是有点虚荣心的,微微昂起头,受了众将士的哇声礼。 几个人嘻嘻哈哈,勾肩搭背地去了A市市中心某家KTV里,一进房间,鬼哭狼嚎的喊声传来,差点没把荆楚怀给吵聋了。 他捂着耳朵,看到了一整个班的人。 他们班为了这次聚会,在这里开了最大的一间包房,除了实在不愿意来的,几乎都囊括进去了。 学生时代,房子、车子、票子那都是身外之物,颜值和成绩才是硬通货。 刚巧,荆楚怀两者都有,所以不管在哪里杵着都注定是风靡全校的风云人物。 虽然这风云人物偶尔是个告状精。 荆楚怀被抢劫的事已经传遍了班里了,他一进来,大家都看着他,一群象牙塔长大的少男少女就爱听点远离身边世界的刺激故事,死皮赖脸地拖着荆楚怀讲自己的遭遇。 人都有分享欲,荆楚怀也有,但是人的分享欲是有限的,荆楚怀也是,而且他比一般人还要有限,说过的事他就没耐心再说了,他摆摆手,说:“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都过去了。” 他这么说,大家却觉得他故意卖关子,拖着他非要他说。 荆楚怀有点想打人,但是良好的教养拖着他让他好歹没动手,只是冷着脸,不说话了。 见他冷脸,大家也不好再往上凑,但是要求来晚的荆楚怀自罚三杯。 荆楚怀无奈地叹了一声,道:“有完没完啊你们。” 大家哄笑:“没完!” 就爱看无所不能的大仙儿吃瘪。 “那个,”在众人哄笑之际,有个瘦弱的小女生冒出头来,举起酒,小心翼翼地说,“让我替他喝吧。” 荆楚怀一愣。 大家“诶哟”一声,意味深长。 荆楚怀满脸懵逼。 小女生叫李静寻,人如其名,安静的可以,荆楚怀对她实在没什么印象,每次她的名字跳出来还是每次期末的时候跳到他排名之后的时候。 嗯,安静的万年老二。 没了。 双儿有点兴奋地跟荆楚怀咬耳朵:“这就是咱大仙儿的道侣了吧?” 哈? “嘿,”双儿跟他挤眉弄眼,“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儿别说你忘了。” 荆楚怀真的忘了,他反应了好久,老蔡头“啧啧”两声,道:“就你绯闻对象。” “什么?” 一堆人里凑不出一个说话清楚的,还是田少出头,推了推眼镜道:“你当时为了李静寻把我们班的男生都打了一顿,然后被他们造谣跟她早恋,你爸妈还来学校了。” 哦。 荆楚怀想起来了,他当混混也是从那开始的。 是她啊。 荆楚怀借着昏暗又绚烂的灯光瞧着李静寻,他应该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去看她,短发齐肩,穿着一身可爱的背带裤,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怯生生的,当他看过去的时候,会害羞的往后缩,但又会鼓足勇气抬头看他。 是个好姑娘。 荆楚怀以为数不多的阅人经历如是评价道。 在他们对视的时候,李静寻已经端着杯子准备喝下去了。 那么大一杯酒,荆楚怀一个男的喝喝得了,要是一个小姑娘真喝了且醉在这里,怎么收拾? 荆楚怀叛逆归叛逆,却很有教养。 他抢过李静寻的杯子,在众人的见证下,一口干完了。 众人哄笑道:“心疼了!” 神经病。 荆楚怀翻了个白眼,就着李静寻的杯子把接下来的两杯也喝完了。 当最后一杯干完的时候,他亮了亮手里的杯子,确定一滴不剩后,指了指几个起哄厉害的,说:“别闹了啊。” 中考结束,一个两个都玩疯了,怎么可能冷静,眼看着气氛到了高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吼道:“在一起在一起。” “对对对,亲一个。” …… 荆楚怀摁着头,真的想发火了,他来这里就是蹭吃蹭喝的,怎么来了就成表演的猴儿了。 但他已经被推到台前了,突然下大家的脸实在不好,下一个明显喜欢他的姑 10. 开学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时间一晃而过,当暑假最后一天消磨完毕后,荆楚怀的闭关也终于结束了。 拖那对精英父母的福,荆楚怀在一个暑假的紧闭里,终于回到了原来的状态里,以前竞赛的东西回顾了一下,高中的课程也大致预习了一遍,现在看着高中的教材大致心里有个数了,不会像刚开始一样,做道难题就抓头挠腮的。 他从荆家出门,又重新变成那个成绩过人、天赋惊人的小天才。 他轻装上阵拿着不多的行李往C市走。 他父母真是怕他再交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严防死守,可是天高皇帝远的实在管不着,没办法,就不允许他住在学校里。 他们深信孟母三迁的故事,觉得环境大大影响一个人,于是,给他在学校外的教师公寓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暑假的时候拖人已经把所有的东西置办好了,荆楚怀只需要“拎包入住”。 不得不说,他父母虽然有可怕的完美主义,但是这几近精神病的强迫症用在某些方面还不错。 荆楚怀在这样的安排下,顺顺利利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里有了属于自己的角落,新生入学的第一天,他挎着书包,和许多新生一起跨入学校,还是被秋老虎的热浪扑了一脸,然而,许是学校里过于变态的“森林覆盖率”的影响,荆楚怀走在学校外还热得发蒙,一进校却觉得异常的舒畅。 新生都是在同一天开学,乌泱泱的一群人都跟着一条道路走,荆楚怀这一次终于不必担心迷路了,跟着走就是了。 他跟着走到独属于高一的教学楼旁,看到教学楼下挂着一块巨大的宣传黑板,黑板上正贴着好几张字报,远看起来像是成绩单。 荆楚怀挎着书包,冷着一张脸,活脱脱一个酷哥儿,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同学们自觉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荆楚怀个儿高,视力也很不错,不必让太多位置,临近字报一米外就差不多了。 他眯起眼睛,从头到尾看,从同学们或兴奋或惆怅的声音里,瞧见了自己的名字。 毫无疑问,正在一班,哼,还是第一个。 荆楚怀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傲慢,酷酷地转过身,决定就这样一路拉风地走向一班教室去,结果刚转身一不小心瞥见了一班末尾的名字。 蓝雅君。 那种高傲的劲儿陡然没了。 他瞪大眼睛,再三确认,一个劲儿地往前挤,荣获“挤什么挤啊”的骂声之后,终于确定蓝雅君真的跟他在一个班了。 一个暑假过去,经历了可怕的闭关生活,不管是多么浓墨重彩的经历在荆楚怀的心里都该变淡了,但是蓝雅君这个人的名字一蹦出来,就跟走马灯似的,脑子里有个小人儿强行拉着他前情回顾。 荆楚怀莫名紧张起来。 他呆呆地立在原地,又被人挤开,人送人,把这位高傲的酷哥儿送到了千里之外。 [开学见。] 她说, [说不定能在一个班呢,] 荆楚怀脑子有点蒙,整个人就像飘在云里一样,分不清方向了。 啊,他想,她长什么样子来着? 他觉得自己应该忘了,可是一抬头,从教室外一眼就认出了被众星捧月的她。 她还是老样子,一头齐肩的短发,白色公主裙,浓墨重彩到艳丽的眉眼,永远笑意盈盈的脸,还有稍高于女生平均身高的高挑的身形。 她好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闻声,抬起头,在教室外郁郁葱葱的背景中,在凉爽、宽大的教室里朝教室外的荆楚怀望了过去,她百毒不侵的笑容停滞了片刻,然后笑意变深。 很明显,这家伙也还记得自己。 荆楚怀戴着满脑子的烟花,默不作声地挎着书包,在教室里假做挑选,然后循着蓝雅君身处的位置,不要脸的挤进女生堆里,直直地坐在她后面。 女生们发出一声惊呼,她们似乎相互认识,却不认识荆楚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本想把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家伙弄走,但看到荆楚怀那张过于俊秀的脸,拒绝的话临到嘴边又强行咽了回去,一个两个红着脸,作鸟兽散了。 荆楚怀等到她们都走了,望着教室黑板上挂着的时钟,不知道在跟谁说话,问道:“认识?” 蓝雅君知道在跟自己说话,笑了笑,还是顺着荆楚怀这个臭屁的别扭怪,答道:“不认识。” “不对,刚认识。” 荆楚怀的毛被顺得很到位,他可以就着台阶下去,低下头,这才名正言顺地看着蓝雅君,问:“怎么算刚认识?” 蓝雅君拿起自己的书包,从他前面站起来,荆楚怀以为她又要搬走,有些紧张地抱着自己的书包,思考自己该怎么不留痕迹地跟着。 但蓝雅君实在没有多走几步,她径直走到自己身边,然后一屁股坐下了。 荆楚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她。 蓝雅君从书包里翻了翻,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送到他手上,说:“你接了我的礼物,就算刚认识了。” 荆楚怀拿着这个礼盒,无言片刻,说:“我跟她们一样吗?” 他明明早就认识她了。 蓝雅君耸耸肩,淡道:“都是新同学,没什么不一样。” 荆楚怀:“……” 蓝雅君哈哈一笑,说:“开玩笑的。” 荆楚怀不理她了。 蓝雅君却倾情为他介绍道:“一班都是全省各地的尖子生,大家其实都不认识,都算刚刚认识,我建议你尽快跟他们打打交道,不然课程一开始没谁有空闲聊,到那时,连个陪你打饭的人都没有了。” 荆楚怀“啧”了一声,说:“要你管。” 蓝雅君闻言,笑容淡了一些,说:“我收回之前的话。” 荆楚怀看了她一眼,听她说:“你这么讨人厌,朋友一定很少。” 说罢,她拽起书包,站起来掉头就走。 荆楚怀:“!” 他眼看着蓝雅君背着书包又混进女生堆里去了,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坐着了。 荆楚怀攥起拳头,想说点什么半天说不出来,想起来跟着走,但理智又硬生生地把自己摁在原地。 他太要脸了,真是下不来台。 他只能硬扛着在台上站着,越想越气,气蓝雅君不讲道理,又气自己太要脸,攥起的拳头猛地一下失控地砸到了课桌上,然后吓到了准备坐到他旁边的人。 他抱着书包,吓了一跳,讪讪地问:“哥,咱就是说,我可以坐这不?” 荆楚怀冷着脸,冻得吓死人,他别过脸,丢下一个“随便”。 坐到他身边的那个人微微颤颤、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紧紧抱着书包,一动不敢动,生怕惹到这位新同桌。 等到十点时候,班级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手上提着个保温杯,慢悠悠地走到了教室里面,教室里哄闹成一团,一群刚来班级的新兵蛋子正是暗戳戳伸□□流的时候,哪里注意到这个走路没声的男人。 荆楚怀周遭坐了几个同学,他们生疏又友善地互相打着招呼,看到荆楚怀那张冷得要死的死人脸,友善的爪子刚刚伸出来,就小心翼翼地又缩了回去,其中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小少年戴着一副小眼镜,鼓起勇气,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你是楚怀吗?” 荆楚怀一愣,转过身,往后看了一眼,看到了那个人,觉得有点眼熟。 “是我啊,”他忽然激动起来,“我们初二的时候在全国初中数学竞赛里见过。” 荆楚怀微微张开嘴,冻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散了很多,他“啊”了一声,道:“是你啊。” 虽然还是想不起名字,但这张脸他记得。 这个人其他的稀松,数学却超常的好,如果说浸淫在普通的中学课程里,荆楚怀算是个一点就通的天才,可专精某一门,他的天赋就有限了,他曾经对此不以为然,直到初一开始接连不断地参加各种竞赛,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上天才真的多的是。 他可能会为了自己的骄傲,为保持竞赛成绩,不吃不喝努力专精一门,但是再往上走一走,考得就是天赋和兴趣了,他既没有超高的天赋,对此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的天花板就到那了,况且在某一门浪费太多时间,他不愿意。 所以在三中因为数学竞赛的成绩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犹豫了,紧接着之后又因为各种变故错过了三中的自主招生考试,再加上中考砸了,就彻底跟三中无缘了。 荆楚怀记得这个人最后走了很远,拿了很高的名次的。 见荆楚怀还记得他,他明显松了口气,笑得灿烂,脸上的青春痘都开花了。 “你怎么来这了?” 这话说的。 那男生挠了挠头,说:“我本来也不是A市的人,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也是,说起来三中在他们这群省会城市的小少爷们心里至高无上,但出了A市,所谓的第一高中,还指不定怎么遭人嫌弃呢,A市的三中就算成绩好没有户口也不能进,而所谓的第二高中,学校政策却宽松很多,尖子生都是从全省选拔,在A市以外的孩子眼里,C市一中就是跳进顶尖名校的最佳途径。 听到他们聊起来,荆楚怀的新同桌也摩拳擦掌地打算加入其中,他是T市下面县的中考状元,自诩端的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结果差点在荆楚怀这里碰了个狗啃屎,见荆楚怀肯说话了,都不尴尬了,自来熟地混进话题里,他说:“数学竞赛啊,我以前也参加过。” 荆楚怀两人看向他,心道,怎么不眼熟。 他哈哈大笑:“第一轮就被刷 11. 道歉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老蒋是个带了几十年的老教师了,也许是心态平和的原因,连着在教师这么个折寿的岗位上干了几十年,竟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据他说,他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纪,他们便是最后一届。 说着,他为了体现自己教学经验丰富,好好一个语文老师,给在场众人表演了一个徒手画圆,听取蛙声一片,他咳了咳,看来非常享受每一届学生对他非本学科教技的肯定。 “我三十几年前是教地理的,”他笑呵呵地说,“不过干了两年学校缺班主任又缺语文老师就让我顶了岗,一干就干了这么多年。” 周神安掰着手指,数:“地理、语文。” “老蒋跨度够大的啊。” 这才过了几十分钟,这位和蔼的老师已经荣获老蒋的称呼了吗? 王舒捧场地问道:“老师,那你是更喜欢地理还是语文啊?” 老蒋答:“都不喜欢。” 众人惊奇地“咦”了一声,老蒋哈哈一笑,道:“上了班,你们就知道了,干一行恨一行。” 荆楚怀:“……”道理是这样,但话有必要说的这么实在吗? 周神安举起手,大胆地问:“老师,那你这不爱岗敬业能当咱老班吗?” 老蒋“诶哟”一声,解释道:“可以啊,我都干了几十年了。” 他沧桑地说:“我一直是班主任啊。” 实在是卸不了任啊。 众人面面相觑,有点奇怪地望着老蒋,老蒋转移了话题,说:“不过,我干了几十年倒是有点喜欢的东西。” 比如呢? “我很喜欢朝气蓬勃的你们,”老蒋笑呵呵地说,“祖国的花朵哟,国家的未来还得靠你们努力哦。” 众人嫌弃地“咦”了一声,又哈哈大笑,算是把这个奇奇怪怪的开班仪式完成了。 老蒋用一种古怪的方式自我介绍完,又按照座位顺序,一一让同学们自我介绍,一群稚嫩又羞涩的面孔闪过,他们都是各市各县的尖子生,虽然性格各异但各有各的骄傲,荆楚怀淡定地听完各位同学的壮举,暗地里督促自己时刻不能懈怠。 轮到他的时候,他站起来,没提自己之前的“光荣事迹”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就没了。 “就这个?”老蒋奇道。 “对。” “你之前的事儿不说说?” 荆楚怀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瞧瞧,这才是高级的装逼。 张校长还跟老蒋说过荆楚怀家里之前发生了点事儿,给孩子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让他多多照顾一下,结果,照顾个啥,这小子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跟他在这往事如烟呢。 老蒋吹了两口茶,看着荆楚怀如松一般挺拔的身姿,心里暗道,臭屁的小鬼。 他晃了晃手,让荆楚怀坐下,然后大家继续,等到轮过一大圈终于到倒数第三排的蓝雅君的时候,各位状元们已经听累了,说话的人不管是有多紧张多怯场,他们也左耳朵进右耳多出,一个字也没记进去。 但荆楚怀倒是精神突然抖擞,他本来就坐的直,一听到蓝雅君的声音,直的都僵硬了。 蓝雅君站起来的时候,大家例行看了过去,然后暗暗的“哇”了一声,这哇声可比荆楚怀那个装逼怪说话时声儿大。 蓝雅君一直笑着,她的自我介绍也很特别,倒没提成绩之类的,她就跟个导游似的说了说C市的风光和重点景区,并表示身为本地人随时欢迎大家来家里玩。 周神安悄咪咪地在一边问荆楚怀:“这该是个大小姐吧?” 荆楚怀翻了个白眼,回:“不知道。” 周神安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你又不知道了。” 蓝雅君不是正常进一班的,按理她的成绩进一中都不行,她能进来全靠有个有钱的老子,给一中砸了那么多钱,砸也该砸进来了。 老蒋年轻心高气傲的时候对这种关系户瞧不上眼,现在年纪大了,心态平和,觉得有钱镀金也是个本事,金主就是爸爸。 他笑容更为和蔼,瞧着蓝雅君那张过于漂亮的脸蛋,一边在心里评价道,祸国殃民的小崽子,一边温声道:“好,快坐下吧。” 周神安撑着头,吐槽道:“错觉吗?感觉老蒋刚刚变恶心了点。” 他前桌的班雨彤终于憋不住了,转过头参与了他无厘头的瞎逼逼,回应道:“这就是大人的味道。” 什么鬼? 荆楚怀有些疑惑地看着身后的蓝雅君。 相声组合,班雨彤和周神安相见恨晚,已经在他身边唠起来了。 等到自我介绍完了,老蒋喊了荆楚怀和几个男生去搬新的书和校服,班雨彤憋坏了,为了跟周神安唠嗑,竟然混进男生堆里,跟着来帮忙了。 看到她一个女生去了,王舒以天生极强的领导力组织了另外几个女生,也跟着帮忙去了。 其中就有蓝雅君。 荆楚怀看到蓝雅君跟来了,定在原地不动了,蓝雅君果然跟在他后面,但是他们走在一起,谁也不说话,荆楚怀转过头看了蓝雅君好几眼,蓝雅君听着王舒扯着嗓子分不同尺码的校服,一边帮忙拿一边凉飕飕地问:“看什么?” 荆楚怀没想到她会忽然说话,他这个人就不会说好话,主打一个叛逆,下意识反怼:“管我?” 蓝雅君微不可见地冷了脸色,然后抱着校服,掉头就走。 荆楚怀话说话口就后悔了,他脚比嘴诚实,跟着走了几步,被纪敏拉了回来,他道:“楚怀,那边有书叫我们搬呢。” 周神安在一旁看到了,想拍大腿,长吁短叹,但是手上拿着校服,没有多余的手拍大腿,便喊班雨彤扇自己背上一巴掌,班雨彤:“……没听过这种要求。” 抖M吗? 虽是这么说,还是拍了。 刚拍下,周神安就唱戏一样,叹道:“坏事儿了啊!” 班雨彤手往后扬:“你找打的,别赖我啊!” 周神安没赖她,他一步三叹:“坏事儿了啊!” 班雨彤用右手比了个6,然后怼在自己耳边,装作电话,喊道:“喂,120吗?这里有个病人。” “什么病人?”班雨彤看了周神安的背影,讥讽道,“精神病人。” * 高中一开学,就火速投入了新的学习环境中,每个人都在适应。 新的同学、新的老师,还有……新的课程。 荆楚怀在那之后一直找不到机会跟蓝雅君说话,他发现蓝雅君总是很晚来教室,再很早离开,她穿着一中黑白相间的校服,高挑的身形撑着肥大的校服,就算融进放学时熙熙攘攘的人堆儿里也是扎眼的厉害。 一中太大了,荆楚怀也不像其他外地的同学一样住在学校里,来回其实挺浪费时间的,所以,走路走了两天,他就去商店里买了一辆山地自行车,其实从他住的地方到学校来回也就两公里,他买这么好的完全没必要。 完全是钱多,烧的。 山地自行车跟别的自行车没什么区别,就是看起来炫酷一点,然后蹬起来轻松些,很轻松就越过人群。 从一中门口到校内有一条很长的人行道,行道两旁种着两排高高的梧桐树,绿树成荫,枝繁叶茂,相映成趣,灿烂的日光一进美丽的梧桐道里便被筛成了稀疏的光斑,洋洋洒洒地落在了学生们肥大的校服上。 是别样的青葱风光。 荆楚怀踩着自行车,行的很快,美景和行人迅速略过,成为了另一道风光,路过一边走一边吃早饭的学生仰头看了他一眼,“哦”了一声,笑嘻嘻地窃窃私语。 荆楚怀背着书包,在看到某 12. 安慰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落下心里一块大石头,英语早自习的时候,荆楚怀嘴角上扬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 周神安看Linda快步赶过来了,吓得赶紧去戳荆楚怀的胳膊,他也不给个反应,他时不时往后瞧,看起来就跟得了颈椎病一样。 周神安翻开英语书,双手合十,表示兄弟我救不了你了。 下一秒,Linda踩着高跟,拿起英语课本就给荆楚怀脑袋来了一下。 “噗”的一下荆楚怀被扇懵了,他抬起眼,看到Linda怒意蓄势待发,他还没个反应,Linda先反应了,她双手抱胸,道:“看你好几眼了,怎么着,脖子是有颈椎病啊,转不过来还是怎么回事?” 她故作关心,实则阴阳怪气地拍了拍荆楚怀的狗头:“小小年纪的,是不是落枕了呀?” “没关系的,”她说,“要是实在坚持不住可以回家休息。” “常言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健康天下第一,学习又算老几?” 众人有心笑奈何迫于正处在更年期的Linda威严之下,一个屁都不敢放,教室里读书声更大了。 荆楚怀低下头,没说话,Linda又叹气:“你是一班的,我也不想多说,早自习站起来背。” 荆楚怀顶撞老师是不会的,他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 蓝雅君在后面看到了,读书的声音变小了一些,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她知道荆楚怀的脸皮薄,要脸得很,这一下估计不会开心。 早自习一完,赶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蓝雅君来到了荆楚怀的课桌前,她一来,周神安主动地让座,借口说打水,人没影了。 荆楚怀坐下来把英语课本收到课桌里去,正准备把数学课的课本和练习册拿出来,蓝雅君就来到了身边,他抽书的手顿了顿,不由自主地放下了,他转过头,去看蓝雅君。 还没说什么,蓝雅君就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她问:“你吃早饭没有?” 不是,本国的开场白都是这个吗? 荆楚怀怀疑蓝雅君没话找话,觉得奇怪,但还是回道:“没有。” “我就知道。”她说。 荆楚怀心道,我不吃早饭都好几百年的事儿了,我天天都不吃早饭,关你什么事儿。 但到底没这么说话,他现在大概明白蓝雅君不是那群可以随意对待的狐朋狗友,说话做事都稍微小心一点,要是一不小心招惹了,他可没有能力再去哄下一次。 他没反怼回来,蓝雅君反倒觉得奇怪,她对荆楚怀带着奇怪的滤镜,总觉得荆楚怀一个大高个儿被当堂批评,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她处事圆滑不会主动提,只是说些别的话:“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胃是情绪器官。” “吃不好,心情也不会好。” 荆楚怀歪头,搞不清楚她要干什么了。 “你心情不好吧?”蓝雅君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德芙巧克力,递到荆楚怀手上,“吃点巧克力吧。” “吃点甜的会好受,而且你没吃早饭,下节课上课不摄入点糖受不住。” 荆楚怀拿着巧克力,愣了愣,他震惊地想,这混账玩意儿什么时候进化成温婉贤惠的贤妻良母了? 要不说蓝雅君对他有奇怪的滤镜呢,一个整天叛逆的王八羔子,叛逆的气倒了父母和一众老师,自己倒是立地成佛,得道成仙,心大得很,刚刚还在心里吐槽她呢,哪里轮到着她来担心? 荆楚怀觉得蓝雅君此时温柔的可怕,但刚刚和好,实在不敢再触大小姐的霉头,捏着巧克力,低眉顺眼地说:“谢谢。” 蓝雅君顿时觉得心里塞进了一块棉花糖,软乎乎的。 她忍住捧住荆楚怀的脑袋当兔子玩偶揉搓的心,忽然站起来,在荆楚怀缠着丝儿的眼神里,拿走了他桌子上的水杯,贤惠等级再加一级地表示:“我去给你接杯热水。” 荆楚怀看着蓝雅君俏丽的背影,怀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上课铃响,蓝雅君带着杯子回来的时候,还拍了拍荆楚怀的肩膀,放下杯子,说:“别放在心上。” 荆楚怀:“什么?” 蓝雅君见老师来了,老老实实地坐回去了。 巧克力、热水、九曲十八弯的安慰,还有……罚站。 荆楚怀恍然大悟,这会儿才回过味儿来,他长这么大还没谁这么润雨细无声似的安慰过他呢,父母是没空,同学是一群嘻嘻哈哈、互相打骂的弟兄,没有谁跟蓝雅君一样。 她是特别的。 平和下来的嘴角开始上扬。 荆楚怀看着透明的水杯,眼睛直直地瞧着水折射出的世界,折断的签字笔,放大扭曲的数学课本,端着水杯转过头,还有笑得和水一样温暖的蓝雅君。 数学老师老陶夹着课本大步流星,荆楚怀还在跟后面的蓝雅君笑。 周神安拍了拍荆楚怀的肩膀,轻声提醒道:“哥,咱该上课了,别又被罚站了。” 荆楚怀不以为意,如果可以的话, 他愿意再被罚一次站。 * 一班的课程比其他班的进度赶得快,讲得深,但在荆楚怀听起来还是浅显,这些知识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很多题也早早刷过几次,因此,除了欠熏陶的英语和语文,他上课基本上都在自己刷自己的题,偶尔整合一下老师的思路,自顾自地把课本大纲再顺几遍。 周神安看了他的学习方法,暗暗咋舌,老师们却对一班各种稀奇古怪的学习方式非常宽容,一班是全省各地的尖子生,脑子好使的孩子多,怪胎也多,有的学生水平早就超过他们了,与其说是教,恰到好处的点拨才是最重要的,他们带了这么多届,对此心里很有数。 九月已经过去,临到放月假的时候,一班和整个高一一起迎来了第一次模拟检测。 所有人在王舒的带领下,搬桌子的搬桌子,搬凳子的搬凳子,把自己乱七八糟的资料全都堆到楼道后面,清出考场来,荆楚怀自己的卷子一堆,各类堵耳朵的MP3又是一堆,更不提各种辅导书了。 他的行李其实是最多的,但他却十分自觉地跑到蓝雅君身边,默不作声地接过她手上正要搬起来的凳子,说:“我帮你搬到后面去。” 蓝雅君顿了一下,“哦”了 14. 倒数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荆楚怀的变态还在后面。 当一门接一门的满分或接近满分的成绩下来后,荆楚怀的地位在一班,乃至在整个高一堆里都水涨船高,全年级师生都知道凭空冒出个样样拔尖儿的人才,看到荆楚怀一个两个说话都不正常了。 最后当总成绩汇总后,王舒这个老成的大姐也不禁感慨遇到真变态了。 她一在教室末尾贴上成绩单,全班的人一窝蜂地跑到后面去看,荆楚怀也跑去看了,不过他没看自己的。 不用看,毫无悬念的第一。 他看的是蓝雅君的。 蓝雅君明显和纪敏一样是个偏科的人才,她全门功课除了语文出奇的高,其他的已经不能算是平庸了,简直是砸穿地心,直接把她整个成绩拖累的到了班级垫底。 跟刚刚分班时一样,一班第一个是他,最后一个就是蓝雅君。 身为临时语文课代表的荆楚怀看到她的成绩,心里非常复杂。 周神安看到自己的排名,不前不后,中不溜,捂着胸口,沧桑地说:“其实来一中之前我已经告诉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是也太超过了,我从来没有考过这么低!” “受不了了。” 班雨彤凉飕飕地说:“这是咱们班的第一课。” “学会平庸,接受平庸,拥抱平庸。” 周神安转过头看她,哭着说:“雨姐,你说点好话吧。” “为什么要说好话?”班雨彤顺手一指,指出自己独一无二的第十顺位,骄傲地说,“我就是踩在你平庸之上的神。” 谁让他嘲笑自己数学成绩的,有仇不报非君子。 周神安从她的指的位置一路向上,指到远远超出所有人成绩的荆楚怀那方,问:“你是神,他是什么?” 班雨彤转过头,看向皱着眉,愁眉苦脸的荆楚怀,掷地有声:“仙儿。” 一班同学深以为然,由此奠定了荆楚怀之后三年的外号。 在同学们眼中已经得道成仙的荆楚怀快要愁死了,他想着蓝雅君毕竟考进一中了,也毕竟考进一班了,怎么不管是班级排名,还是年级排名都那么低。 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荆楚怀走到已经淡定接受现实的蓝雅君身边,诚恳地问道:“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蓝雅君瞪大眼睛,荆楚怀赶紧改口:“或者老师吃错药,给你上错成绩了。” 蓝雅君那双瞪大的眼睛又和缓下来,她淡定地收了收桌子上的东西,不理荆楚怀,背着书包就往外走。 她当时考一中本来就差一分,本来也不该来这,是郑兴丰知道她的分数,连叹可惜,喜气洋洋地非要把她塞在这里的,塞在这里就算了,还非要塞到最好的班里,她要是去一个符合自己成绩的学校亦或者是班级也该做个鸡头,结果非让她来一中做凤尾。 上课吃力不说,考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就这样了。 她很怕郑兴丰,但是这会儿已经在心里骂了他几万遍了。 荆楚怀看她走,书包都没收拾,也跟着走。 连着被追了一路,荆楚怀喊住蓝雅君,道:“还有晚自习呢,你不上了?” 蓝雅君冷道:“不上了!” 上个屁,这群老师只顾着尖子生,上课就跟坐火箭似的,她捡个笔的功夫,老师说的母语都听不懂了。 摆烂吧,蓝雅君反正这辈子早就注定了,在学习上折腾也没多大用,郑兴丰一时兴起肯费那么大力气将她送到这么好的学校不过是因为他一只改革春风下吹起来的猪,没读过几年书,本质上还是羡慕读书人罢了。 集团里那么多人,除了养着玩儿的打手,其他的正经工作、正经上班的全是名牌大学生。 就他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也砸了钱去P大镀金,读了个MBA装面儿。 读书没用,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是个装饰。 虽然,很多很多年前的蓝雅君是那么的渴望读书,渴望通过读书,挣脱命运的藩篱,成为自己的生命的主人。 可是人生际遇遇到的种种给她的打击太大了,现在直面一群尖子生,又是一种打击,她实在是忍不住垂头丧气,找不到自己认真读书,认真学习的理由和动力了。 荆楚怀分不清蓝雅君的生气、灰心和难过,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说:“晚自习还能复盘一下呢。” 蓝雅君停住脚步。 荆楚怀以为有戏,赶紧追上去,说的比唱的好听:“失败是成功之母,咱们反思反思,下一次一定可以。” 蓝雅君不说话。 荆楚怀无措地挠了挠 15. 深谈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节晚自习的时候,高一全体的老师关于这次月考开了个紧急的短会,所以,他们第一节晚自习原本守晚自习的化学老师邓老师不在,等到第二节时,老蒋作为班主任端着他万年不离手的破水杯来教室晃悠。 他看到各位小天才们愁眉苦脸,心里得意,心道,一群天之骄子是得搓搓锐气,不然一两个张狂的,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高中时代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天赋,而是能进静下心专注学习的学习习惯,要是都傲慢的可以,都不听老师讲课,迟早乱套了。 看到大家苦着脸,老蒋很是高兴,他在教室晃荡一圈,心道,很好,都苦着脸呢。 前路漫漫,给我好好读书吧混小子们。 走着走着,走到了荆楚怀身边,荆楚怀还看在那几张满分的破试卷,也不知道是能修出火眼金睛,还是能看出个水帘洞,一动不动的,就跟修炼打坐似的。 老蒋停在他身边,笑容变淡了点,心道,竟然搓不了这小子的锐气。 老蒋想起张校长的嘱咐,心里发了愁,荆楚怀不是纪敏,他不是在哪方面特别突出、特别卓越的天才,注定走不了怪才的路线,要真一直叛逆下去,长大了出了社会了,可怎么适应得了? 教育教育,教授知识其实是第二位的,涵化育人才是第一位的。 他停在荆楚怀身边,若有所思,阴影投下来,荆楚怀发神是没注意到,周神安却吓了一跳,他猛地抬头,压低声音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老蒋”。 老蒋抬起手往下压了压,轻声道:“平身平身。” 班雨彤笑得抖了一下。 周神安用笔杆戳了戳班雨彤的背,低声道:“老蒋在此,竟敢放肆。” 老蒋眯起眼睛看了周神安一眼,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子,考的稀烂,还能耍宝乐呵,心态真是好极了,以后必定是个人才。 他没再给周神安继续耍宝的素材,扣了扣荆楚怀的课桌,等他回过神后,说:“到我办公室来。” 周神安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心道,考那么神仙,还能被单独传唤。 那他不完蛋了? 班雨彤轻声道:“万一是菩提老祖给孙悟空开小灶呢?” 周神安挤眉弄眼:“那我是牛魔王还是哪位?” “你是花果山漫山遍野的猴儿。” 他们周遭的同学都被逗乐了。 这俩活宝。 老蒋指了指他俩,道:“打乱课堂纪律,明天做值日啊。” 周神安和班雨彤讪讪地老实坐着了。 荆楚怀收好卷子,老老实实地跟着老蒋去了二楼的教师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好几位还在工作的老师,一中老师不用坐班,但也都很辛苦,常常是晚上十点左右才能下班。 老蒋拧开杯盖,看着站在桌前的大高个儿,故意晾了一会儿,才问:“试卷好看吗?” 荆楚怀一脸疑惑。 “这么难的试卷还能考这么高的分,是不是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荆楚怀抿着唇,心道,怎么着,考好了还得教训我? 老蒋见他果然露出不服气的模样,叹道:“高中长着呢,也不是每一次都能考这么高的分的。” 荆楚怀作为语文课代表对老蒋太熟了,说话很不客气:“怎么不盼着我点好……咒我算什么事儿。” 老蒋一口气憋住了,他勉强咽下了嘴里的茶,拿起语文课本,顺手在荆楚怀胳膊上扇了一巴掌,斥道:“没大没小。” 受到老蒋特别看顾的荆楚怀天天挨揍,已经习惯了。 老蒋把高一的语文课本拿出来,翻到还没上的《师说》那篇,让荆楚怀背。 荆楚怀:“……我们还没上呢。” 这咋能背下来? “你不是天才吗?” “……天才也需要适应和成长的时间。” “哼,”老蒋昂这头,道,“这会儿又知道道理了?” 荆楚怀怀疑老蒋在针对他。 老蒋点了点课本,拿起杯子,瓮声瓮气地说:“那就给我念。” “哦。” 荆楚怀拿起书,在安静的办公室里,从头到尾朗读:“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 办公室里备课的老师偶尔抬起头,看到荆楚怀的背影,心照不宣地互相笑了笑。 老蒋能做一班这么多年的班主任,当然不是因为下不了岗,而是,他确实是个很好的老师。 在他手上不知道走出去多少个天才,省状元也是不少的,不管多稀奇古怪,多离经叛道的孩子他都能给掰正了。 荆楚怀念完放下课本了,老蒋问:“念出什么来了?” 荆楚怀:“……”他能念个什么?不就念个《师说》吗? 老蒋放下茶,说:“你们现在的课本都是经过全国最顶尖的专家编撰写就的,他们拥有远超你们的知识,博览群书,多番思量,从中华五千年里汲取精华才写就了这么小小的、薄薄的一本书。” “每个字,每个标点符号都是精华。” 荆楚怀:“……”他真不知道老蒋要干嘛了。 老蒋点了点桌子,让荆楚怀看过来,然后说:“我是说,代代传承下来的知识不是让你作为成就‘天才’名号的跳板的。” 荆楚怀愣了愣。 “楚怀,”老蒋推心置腹地说,“就像这《师说》写的,用一颗谦卑的心,虔诚地去学习。” “你若对知识没有基本的尊重,对它背后的重量没有基本的考量,就算考第一,就算成状元,就算去最顶尖的学府,又有什么意义?” “谦卑是你要学习的第一句话,”他道,“至于第二句话……” 他拍了拍荆楚怀的胳膊,郑重地说:“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荆楚怀心神陡然震动。 他大概明白老蒋担心的是什么,想说的又是什么了,他低下头,说:“老师,我知道了。” 老蒋舒了口气,道:“这只是个开始,未来三年还长着呢,别给我翘起尾巴,脚踏实地的。” 荆楚怀其实真没翘尾巴,他虽然有点骄傲自满的毛病,但是初二全国数学竞赛的时候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一晚上担心的是蓝雅君。 老蒋摆摆手,也不耽误他学习,让他滚回去自习。 荆楚怀转过身,却不走,他说:“蓝雅君的成绩您看了吗?” 老蒋“哦”了一声,不太在乎地说:“看了。” 荆楚怀等了一会儿。 老蒋看他半天杵在那,蹙眉问:“怎么了?” “您成绩是不是上错了?” 即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荆楚怀还是想确认一下蓝雅君有没有受委屈。 老蒋:“……” “真没上错?” 老蒋“呵呵”冷笑,然后拿起书又给他身上 16. 默读 《等春天》全本免费阅读 荆楚怀回去后,拿着老蒋的鸡毛当令箭,走到蓝雅君的课桌边,小心翼翼地捧出她课桌里塞成一团的试卷。 捧出了蓝雅君用无所谓深深隐藏的自尊心。 试卷窸窸窣窣地招惹了别人,蓝雅君周遭的同学朝他看过去,荆楚怀抬起一手,挨个无声地抱歉,他一战成名,这群眼高于顶的尖子生已经把他当仙儿了,在这些成绩为王的学生眼里,他干什么都会被合理化。 荆楚怀把这些试卷捧出来,跪在地上,在蓝雅君常做的椅子上,一张张舒展这些卷成一团的试卷。 蓝雅君的同桌,他记得是叫尹雪琪停下笔,不时看向他,荆楚怀一顿,觉得自己可能非常扰民,他捧起没理完试卷,悄声说了个抱歉,起身打算回去整理,但是尹雪琪见他要走,脸微微红,赶紧压低声音说:“你就坐这里吧。” 荆楚怀一愣,说了个谢谢,然后抱着卷子,站起来坐在了蓝雅君的位置上。 尹雪琪重新开始写题,但是好像写的速度有点太慢了,荆楚怀撇过头,发现尹雪琪在偷偷看他。 少女情/事像是诗,总是莫名其妙地开始,莫名其妙地转折,又莫名奇妙地在心底独自一人和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私定终身。 尹雪琪被撞见偷看,非常尴尬,她紧紧攥着笔,头低得非常厉害,紧张地微微发抖,呼吸好像都变得快了一些。 荆楚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手上,在课桌上理卷子比在椅子上方便多了,看他的人都少了,荆楚怀卷子理得越发心安理得,然后开始一科科大致翻开蓝雅君的试卷。 一中这次月考是故意搓他们锐气的,所以出题出的难、偏、怪,主打一个抽象,从蓝雅君的试卷上其实可以看出她基础不错,虽然只上了一个月的高中知识都烂的一塌糊涂,但是涉及到初中知识相关的题都答得相当好。 其实,老蒋说的不错,她已经挺努力了。 她没有摆烂,也没有叫苦,一直都在认真读书。 是她爸爸不好,非把她塞到不打基础直接加深难度的一班里去。 荆楚怀埋着头,像蓝雅君一样将头埋在试卷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的叹息声和下课铃一起响起,宣告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结束。 尹雪琪已经逐渐冷静下来了,她装作不在意地戳了戳荆楚怀的胳膊,问:“怎么了?” 荆楚怀抬起头,望着时钟指向了九点,这时候走读生都该回家了,只有住校生可以自愿再上一节晚自习。 他没理尹雪琪,把蓝雅君的试卷整理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尹雪琪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咬住了下唇,不经意间,似乎咬出血来了。 周神安住校,但他不打算再折磨自己对着那惨不忍睹的试卷,下课铃一响,屁股像是着了火,直接站起来向前冲,然后被班雨彤伸出来一脚,绊了一下,“咚”地一下,砸到别人的课桌上。 王舒立即站起来主持公道:“谁在打架?!” 周神安的腰磕着桌角了,眼泪花花当时就冒出来了。 他举手向大公无私的班长打报告:“班长,我被雨姐霸凌了。” 班雨彤也站了起来,举起手向收拾书包正准备的荆楚怀,说:“苍天在上,我向我班大仙儿发誓,我只是绊了他一下。” 荆楚怀心里正烦着呢,没空给这俩天天打闹的混账主持公道,他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把他俩丢给王舒,让她好好管教,就背着书包走了。 骑着自行车离了学校,他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 这房子就是个落脚睡觉的地方,空空荡荡的,没有点家的味道,但话又说回来了,他一个人住,就是个窝着睡觉的地儿,要什么家的味道? 他径直走到书房,打开台灯,伏到案前,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资料,留出一大截空白,放上了蓝雅君的试卷,然后,又从柜子里找了个空白的本子,开始非常认真地整理错题。 一班的老师讲卷子跟教课一样思路跳跃,蓝雅君真受不了,虽然荆楚怀思路比老师们还要跳跃,但是他静下心来,耐着性子,还是可以好好教她做题思路的。 这卷子他明天还得还回去,所以他得在明天之前把所有卷子上的错题都整理好,不然蓝雅君要是真恼了,他就再别想拿回她的卷子再看了。 嘶,认真想想,风险其实挺大的,荆楚怀觉得,蓝雅君要是知道自己动了他卷子,一定会大发雷霆,再不理他了。 他停下了笔,苦恼地想,要是又一个月不理他了,他该怎么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