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 1. 第一章 配角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妙妍再次睁开眼睛,依旧没有逃离幻梦。 也许是苟延残喘的病体已经不再支持她保持太久的清醒,因而意识只能长久地在虚幻中沉浮。 和过去的幻梦一样,她抬手,面前恢弘的书架上,便有一本书飞出,悬在身前。 这是幻梦中的书,与她清醒时见过的所有书籍都不同。 从左至右,横向排列。 文字笔画依稀能辨别出大魏文字的影子,却缺胳膊少腿。 书页在眼前自动翻飞,那些诡异的文字在不断跳跃。 她被梦境操控,视线无法转移,只能被迫盯着那些文字,任凭它们映入眼帘。 这已经是她不知第几次,在同样的幻梦中,看不同的书了。 书中所用的词语,语言风格,以及提到的种种事物,甚至书的印刷与装裱方式,都与大魏并不吻合。 她本将那些故事视作编纂者的随意畅想,以及为了卖到高价做的配套戏码。 直到她看到其中的几本书。 那几本书厚度不一,封皮五颜六色,看上去颇新。 所述故事主角皆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书的封皮左上角都印着一行小字:大魏王朝系列。 大魏王朝,正是沈妙妍所处的地方。 而写着大魏王朝系列的这几本书,所描述的事,相当一部分与她所知重合。 她开始恍惚,隐约明了这并非是她临死前的单纯幻想。 而是某种更加神奇的……仙术? 她在这里读了很久,从对这些书中的描述一知半解,到如今的信手拈来。 她知道,有一种故事,描绘的是书外的人进到书中去,和书中的人物一同生活,他们管这个叫“穿书”。 书中种种迹象都在迫使她承认,也许,她是生活在一个话本世界当中。 她的一生都写在这几本书中。 她是一个书中人。 更准确点说,这几本书包含了她的一生,但她的一生在每本书中,都只有寥寥数语。 她是这几个故事中的配角。 仿佛她的存在,便是为了成为那些主角们的垫脚石或者过路客。 这件事本身,并未在沈妙妍心中掀起多大波澜。 不论她是主角还是配角,她都不可能坐到龙椅上去。 所以不论她主角还是配角,她都要给那位磕头。 那在沈妙妍看来,主角和配角就没什么区别。 她原是这样想的。 她读着那些以她为配角的书,还有闲情逸致去回想那些她只见过几面的所谓主角们,长得是什么样子。 就算她看到她那相处十年的夫君,文王谢昭,也是其中一本书的主角。 而她却不是故事的女主角,只是早早死去的配角。 沈妙妍也只是轻笑,没想到谢昭在她死后,还能与另一位女子有那么多缘分。 她都快要以为自己修了这么多年心性,当真能够与世事和解,做到万事不萦于心了。 直到今日。 这书架上的书,她读至今日,已然是最后一本。 沈妙妍阅读的时候向来安静。 但阅读着这最后一本名叫《皇妃竟是真千金》的书,沈妙妍身体渐渐颤抖了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这几年在文王府修的身,养的性,随着书页的翻飞,逐渐化为乌有。 她用一种带着恨意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本书。 倘若她能够操纵身体,她恐怕早将这本书撕碎了。 在文王府这些年,她靠着漫长时光吹来的沙砾,逐渐埋藏过去,又在平地上搭建新的城池。 时间久了,似乎那些旧事就真的淡去了。 此番,狂风乱作。 沈妙妍愕然发现,那些残破的,不堪的,带着自己血腥气味的过去,宛如旧日,从未离去。 那些人不带一丝感情,高高在上的,蔑视的,冰冷又纯粹的恶意,依旧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她的恨意依旧如昨,件件泣血。 这本书的主角是在她十六岁那年,被平阳侯府找回的,她的胞妹,沈微月。 而男主角,是大魏王朝皇位最有利的竞争者,皇帝最宠爱的儿子,魏麟。 整本书的主要内容,便是归家的千金沈微月,在京城靠着自己的天真烂漫,乖巧可人,将原本看不起她的贵女们一一打脸。 随着故事发展,沈微月渐渐获得最初并不亲近的亲人们的宠爱,逐渐被所有人认可。 就连将她带回平阳侯府的六皇子魏麟,都为她倾倒。 尽管有过很多争吵和痛苦,尽管有恶毒女配的插足。 但在故事的最后,沈微月还是称心如意地嫁给了自己心爱的男子。 后来,她的夫君登上皇位,她便自然地成为整个大魏最尊贵的女人。 这个故事不可谓不精彩,如果不是她的名字出现在文中,她也会像读其他故事那样,看得津津有味。 但她沈妙妍,是用来衬托女主温柔可人的对照物,是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绊脚石。 她的蠢笨衬托女主的聪颖,她的恶毒衬托女主的善良。 她奢靡成性,庸俗逐利,衬托女主勤俭大方,与众不同。 她糟糕的一生,则用来衬托女主的一切美满。 她在这本书中的戏份当真是足。 连故事写到结尾高潮处,六皇子登上皇位之时,都为她沈妙妍花费笔墨,写上了大段的内容。 “听闻沈微月与六皇子订婚,不久便要出嫁。沈妙妍十分不甘。 她放下自尊,好事坏事做尽,最终怎么还与荣华富贵擦肩而过? 在平阳侯府中,沈妙妍一哭二闹三上吊,就算嫁不成魏麟,她也非要嫁给哪一位皇子王爷。 然而,失了名节的人,那些人哪还愿意多看上一眼呢? 到底是身上掉下来的肉,最终还是平阳侯夫人心软。 几经周折,平阳侯夫人以冲喜之名,将她嫁给了昏迷中的文王谢昭做侧妃,也算是全了母女情分。 婚事仓促,嫁妆微薄。 沈妙妍坐在新嫁女的小轿上,在一片喧闹中,远远地望着皇宫。 她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靠近那最华贵的地方。” 想到这,沈妙妍心中冷笑一声。 要不是这人是她自己,她还真信了什么为了荣 2. 第二章 笼鸟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姐姐,姐姐?” 在强烈的晕眩感中,沈妙妍挣扎许久,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抬起头,看向正在呼唤她的人。 “姐姐,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啊?你快说呀!” 近在咫尺的少女眼眸中,透着一丝极其逼真的担忧,此时正微蹲着身,轻声问着。 那少女看着十分脸熟,因着这份熟悉,沈妙妍的记忆逐渐被拉回遥远的过去。 从卧于病榻逐渐向前,从文王府的小院向前,从披上嫁衣再向前。 最终,归到二十多年前,她的家,平阳侯府。 眼前的人,不是她那嫡亲胞妹沈微月,又是谁? 沈妙妍心情顿时变差。 人人皆道,魂归故里,众生平等。 上到天皇贵胄,下到码头脚夫,人人临死前,都要过一遭走马灯。 这走马灯,便是在临死之前的弥留之际,要回放一个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记忆。 时间短,任务重,而她沈妙妍的走马灯,居然还有沈微月的位置。 扪心自问,她对沈微月的爱恨都不强烈,至少比起那几位,沈微月在她心里地位真的不高。 难道女主就这样特殊,以至于她要死了都与她脱不开干系吗? 沈妙妍冷下眉眼,随手摘下头上一根素簪向沈微月掷去。 奈何她现在身体虚弱,力气不足,簪子并未触及目标,便落地叮啷一声脆响。 在文王府上近十载,沈妙妍已然不像当初那般纠结于父母对沈微月的偏爱。 可惜的是,文王府冷清到了一定程度,沈妙妍与外界交流极少,成日身边只有一个性子温和的文王谢昭。 文王府情况特殊,但在她和谢昭的一亩三分地上,她若是有什么不满,一律冲着谢昭去,保准管用。 因此,她忍耐的功力变差,而脾气见长。 她不想看到的人,就算出现在走马灯这等常人无法控制的环节里,她也要想办法赶上一赶! 少女沈微月被这猛地一掷吓到,慌乱间连连后退好几步,后背撞上一棵树,枝叶碰撞,沙沙作响。 在落叶的遮挡下,沈微月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双眼瞬间盈满泪水。 她惊疑不定,似是不明白往日堪称逆来顺受的胞姐,为何突然如此硬气。 无言半晌,她想好了说辞。 “姐姐,我知晓的,今日是春日宴,错过实在可惜。但你身体重要,要是难受,万万不能逞强啊。 你若不舒服,我便也不去,陪你回家看大夫。我们一起,可好?” 这处已经临近宴席,周围早已清场,路上尽是同来赴宴的高门小姐。 小姐们正悄悄关注着这边的闹剧,闻言大多对沈微月露出一点欣赏之色。 春日宴是太后筹备的,便是找个机会让待嫁的高门贵女和未娶的王孙贵族们相看一番。 对于世族小姐们来说,关系着婚姻大事的任何事都是大事。 这平阳候三小姐,是近日才从外面寻回的,身上没有定好的婚约,竟是愿意放弃这个机会陪伴姐妹? 虽说处事欠些周全,倒也不失纯真之心。 反倒是那平阳侯二小姐,自家嫡亲妹妹做到了这等地步,还冲着妹妹乱发脾气。 性情竟是如此刁蛮霸道,以前倒是没太注意,往后可要小心她些。 沈妙妍从未从这个角度去看沈微月。 三十岁的她,通过年幼的自己看着沈微月,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怪脸,正贪婪的吸食着她身边的生存空间,然后谄媚地,讨好的,将那些为沈微月双手奉上。 她看着这幕,竟是有些着了迷。 原来这就是命运,竟似比拥有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更加…… 沈妙妍的目光,似乎轻飘,又似乎带着万斤重,终于审视地落在了沈微月脸上。 而沈微月正抬眼,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她的回复。 她希望沈妙妍说一句不去。 她本就不想去什么春日宴,那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不就是个相看的宴席么?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何必去凑那个热闹? 倒是…… 周围看戏的观众,和戏台上的搭子,都摒住了呼吸等待着她唱下一句。 而被众人注视着的沈妙妍本人,此时正盯着沈微月的脸发呆。 春日宴啊。 她记忆里是有这么一回事的。 但她中途没有因不适跌倒,更没有现在这一出戏。 这同她记忆里的情形,是反过来的。 当时,是沈微月突发不适。 而她作为被耳提面命要照顾好沈微月的姐姐,只好放弃筹备已久春日宴,陪着沈微月回府歇息。 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次她们二人回程时,在平阳侯府前不远处,巧遇了六皇子魏麟。 那是她第一次知晓,沈微月和魏麟的关系,似乎并非只是母亲提起的“六皇子殿下微服出访,碰巧遇到了微月,这才发现你妹妹是我们侯府的女儿,那可是我们的恩人,你要记得。”那么简单。 那两人站在道旁叙起旧,沈微月笑眯了眼,魏麟则飞身上树,摘了一朵艳红的海棠花别在沈微月鬓边,清脆的笑声随风灌入她的耳中。 那时,她侧目瞧去,沈微月的脸色红润,哪儿还有半点的不适之色? 不一样。 这和她经历过的不一样! 这不是走马灯! 不是走马灯,那又是什么呢? 沈妙妍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她知道这是什么!她在书架上读过这种故事! 这种故事,唤为重生! 当初她读到这些故事时,便在想,上天是如何挑选这些主角的呢? 可是她们做过许多好事,积攒许多功德? 或是她们惊才绝艳,能够改变这世界格局? 或许只是偏爱吧,属于上天的偏爱。 最后,沈妙妍只能这样想。 她的人生,从生到死,一直在嫉妒他人的偏爱。 给别人的偏爱将她裹挟,最终将她凝成了一个悲剧的模样。 可难道,她也会被偏爱吗? 她同沈微月一道,参加春日宴,只有一次。 那是她十六岁。 沈微月刚归家不到半年,母亲嘴上手上不肯放下,日日叮嘱她多加照顾。 当春日宴的请帖递到平阳侯府时,她亲自选料,设计花样的新衣裙,刚完工两日。 平阳侯夫人说:“你改日再做,一身衣服而已,你妹妹没有合适的衣裙,都不能让?你做这衣裙的钱,难道不都是侯府的吗?” 如此这般,那件她精心设计的衣裙,就到了沈微月身上去。 她没时间再做准备,只 3. 第三章 故交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文王府那些年,除了没给予她恋人专有的关怀外,谢昭待她相当不错。 她识字有限,亦不善书,更无人教导她如何品读那些隐藏在表面背后的心思。 她现在会的那些,大半来自于文王府,来自谢昭。 也不知谢昭是成日拘在文王府中,实在无趣,还是认定了她无依无靠,不会对他有害。 总之,谢昭凡事皆不避着她,所会的本事,倾囊相授。 他几乎是手把手教她读书写字,分析世事。 连他从前行兵作战的案例都掰开揉碎,细细讲给她。 谢昭有自己的人手。 即便是无法离开文王府,谢昭也有办法知晓京城的大小事件。 每每听得消息后,谢昭就拿来与她闲聊。 两人观点不同之时,他也不与她高声争辩,只是安静地听她说完,然后再慢慢给她讲他自己的。 她这样,学了很多。 她一度怀疑谢昭因为无后,在把她当闺女养。 她知道谢昭很多事,也因此,她始终觉得,谢昭不至于一辈子被按在文王府里,即便新任皇帝同上一任一样地忌惮他。 只是,她受过那些磋磨,身体实在不好,没能等到谢昭翻身的那天,自己就先死了。 想到这,沈妙妍摇摇头。 今生断然不会如此了。 若说她原本还有诸多认命一般的忌惮,此番得天眷顾,敬畏之心早已一扫而空。 她倒是想知道,有心算无心,她能不能撼动一下…… 那至高之位。 每年春日宴定在三月末,主题都是赏花。 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季节,明亮的花朵缀在枝头,连树下的人都平添几分颜色。 正是好时节。 大魏民风相对开放,倘若两情相悦,子女的心情一般是会被顾及的。 也正如此,每年春日宴总能促成几对婚约。 因着本朝高娶高嫁之事时有发生,春日宴上,不论男女,往往都牟足了劲要展示一二,谁还记得人是要吃要喝? 前年,有位小姐在春日宴上昏了过去,自此之后,太后便改了主意。 为了确保这些少爷小姐不在自己的地盘上饿晕过去,太后将春日宴分为上下半场,在前半段,男女是分在不同地方品茶吃宴的。 这个时间倒是意外成了众人交友的时间。 沈妙妍也在此时,找到了她此时最想找的人。 孤苦无依的沈妙妍,曾经也是有过一个相当要好的手帕交的。 若月郡主孙涟漪。 孙涟漪的父亲外出监察,为揭露一桩借灾贪污的大案,死在了回朝复命的路上。消息最终由其夫人带回,举朝震惊。 上任皇帝将还在襁褓的孙涟漪封为郡主,以示安抚和嘉奖。 孙涟漪自身也是个妙人,别家小姐喜好都颇文雅,她却是喜好做生意。 别的不谈,孙涟漪算账是一把好手,扫一眼便可识纰漏。 从她十六岁接手,到如今一年过去,她父亲留给她的财产,在她手里已经翻了两番。 可笑的是,原本是上任皇帝亲封,作为嘉奖的郡主封号,被现在的魏昌皇帝反手一推,变成了和亲的理由。 孙涟漪十八岁那年,就和亲去了东突厥,嫁给东突厥的一位王子了。 倘若孙涟漪没走,她想必不至于沦落到那个地步。 当时孙涟漪远去突厥,没多久便是东西突厥开战,信路一断,便再无音讯。 直到东西突厥合并,一切尘埃落定,信路再开的时候。 已成为新突厥王后的孙涟漪来信,问她是否安好。 沈妙妍却已经不觉得告诉她有什么意义。 只会让她徒增烦恼罢了。 两人隔着万水千山,心也终究是无法再相交。 沈妙妍缓缓眨了眨眼,干涩的眼被眼皮磨着,有些疼痛。 孙涟漪也看到了她,朝她一笑,提起裙摆向她走来。 走近了,才觉得有些不对,她有些疑惑地问:“妙妙,你怎么了?” 沈妙妍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留下了泪。 她许多年未曾哭过,恨到了极处,眼睛就算瞪得通红,也是无法落下泪来的。 孙涟漪神色中带了点慌乱,她掏出手帕轻点沈妙妍的眼角。 “你别哭啊,哭坏了妆面怎么办?” 沈妙妍闻言又想笑。 这就是孙涟漪,她在哭的时候,孙涟漪担心的是她的妆面。 脸上挂着泪,嘴角却牵起来的沈妙妍让孙涟漪皱了眉,她斜眼瞥了一眼沈微月,凑到沈妙妍耳边:“她那身衣服是你的吧?” 沈妙妍一愣。 她当然不好说,自己哭,是因为许多事无法告知远在突厥的突厥王后,而此时见到她,才感觉自己的友人失而复得,那些未曾言说的委屈便尽数找了回来。 见孙涟漪以为是因为那件衣裙,便也小小声咬耳朵:“一一,你怎么知道的?” 孙涟漪皱着鼻子:“她哪有那么好的审美,肯定是你准备的,我又不傻。你莫哭,姐姐我明日送套漂亮的给你,月华坊祁夫人那儿定制的,保证不比这件差。” 沈妙妍一下就被拉回从前的时光,离别的伤感暂时散去,她不满道:“你怎就是我姐姐了?” 说起来,这月华坊祁夫人定制的衣裙,她好像有印象?那不是她十七岁生日时,孙涟漪送她的生日礼物吗? “过两月便是我生辰了,你莫不是拿我的生辰礼物出来哄我开心。” 孙涟漪就笑,用手隔空点了一下沈妙妍的鼻尖:“我还会短了你的不成?这个送你了,生辰我便有别的送你,满意了吧?” 沈妙妍便抓过孙涟漪的手帕,把眼泪擦干了。 回头看了一眼沈微月,已经不知道离席去哪了。 头上没有长辈压着,孙涟漪做事向来随心,既然并不乐意给她面子,就当真不给,以至于沈微月每次都躲着孙涟漪。 也好,方便她和一一聊天。 拽着孙涟漪的衣袖落座,沈妙妍扯了话题:“一一,你那胭脂铺子近日生意可好?我记得上次你和我说收了个新的方子正在试做?” 孙涟漪眼睛一亮:“妙妙,春娘子的方子真的很好用,只是制作颇为耗时耗力,材料亦不好寻。但若是成批做出来了,一定会卖得好。 你且看着吧,再过段时间,各家夫人小姐,人人都会抢着来买,到时候我给你留做得最好的。” 那怕是看不到了。 到时候,你会被那垃圾皇帝搞去突厥,为了能带足金银傍身,只好把铺子和做到一半的材 4. 第四章 谢昭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男主和女主! 若不是站在魏麟面前,沈妙妍都要笑出声了。 实在是荒谬! 她千想万想,唯独没想过,堂堂六皇子殿下,竟然是在向她散发求偶一般的魅力。 书中说她勾引魏麟,她是半点没做。 但眼下魏麟对她的勾引,她可是看出来了。 她还当前世她被送到魏麟床上的主谋是齐贵妃,而对沈微月矢志不渝的魏麟,当真是在贵妃的引导下去错了位置,后来是将错就错,是阴毒,不是滥情呢。 结果不是。 拉着一个,勾着另一个,这种事不需要齐贵妃出手,魏麟本人也一样做得。 沈妙妍眸色沉沉。 平阳侯府三个女儿,大女儿入宫去了,刨除在外,其余的女孩,他都想要。 能得到最好,若是得不到那就毁掉,是吗? 这么想要平阳侯手中的兵权? 难怪她前世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是没能顺利嫁给魏十二。 若是她选个弱的,没准就嫁成了。 又难怪最后会把她推到谢昭那去。 文王双腿残疾,几乎被软禁在王府中,对他争夺皇位毫无威胁,不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平阳侯合作了吗? 可是魏麟前世可没这么早动手,这次——是因为岳铃吧? 忠武将军虽说没有平阳侯那么多的兵权,但也到底是有的。 这种实权将军,是每个对皇位有想法的皇子都会去拉拢的。 看到沈微月得罪岳玲,却被她轻松化解,觉得她很好用,想用魅力来稳住她。 有趣。 女主,战战兢兢在男主面前维持形象。 男主,偷偷摸摸在女主面前假装深情。 或许这两人也有情爱之心吧,但是这种程度的爱情,沈妙妍是看不上的。 这还没有她跟谢昭两人相处的自在坦诚。 那书真是会春秋笔法,硬生生把三分的爱写成十分。 魏麟愿意勾引,那便让他来。 沈妙妍低下头,遮掩自己眼中的异色,再次对魏麟行礼:“那臣女便谢过殿下。” 待到沈妙妍归家,沈微月已经离席两个时辰。 回到家中,果不其然,早归的沈微月已经完成了从卖惨到叙述两个过程,现在已经进入了为姐姐求情的第三阶段。 沈微月的求情总是越求越糟,她本人表现得像是毫无察觉那般,内里究竟如何,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还不知错!” 平阳侯夫人怒叱。 “你个不孝女!去时与你说得好好的,多照顾微月,你呢?” “不仅让人欺负她,还让她受了伤!” “你心眼就这样小,容不下父母的亲生骨肉,容不下你的亲生妹妹?” 沈妙妍垂眼,沉默地等着这一出戏唱完。 她是不能开口反驳父母的。 挨骂,她便只能听着。 索性她并不在意,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关她禁闭,她早有准备。 “怎么回事?” 一道中气很足的男声响起,这是平阳侯的声音。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衣服,可能是刚从武场回来,一进门变带进一股煞气。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身材健壮的家丁,背手挺身,站得齐整,声势浩大。 不知为何,沈妙妍眼皮猛地一跳,有一种及其不详的预感。 平阳侯夫人见到平阳侯,连忙上前,将事情细细一说。 平阳侯的视线落在沈妙妍身上,她平白感觉身上一重。 半晌,平阳侯开口:“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们的期望是一样的。” 假的,她是可以放弃的那一个。 “我是希望你们姐妹互相扶持的。” 假的,是希望她单方面扶持沈微月。 “这件事上,你总是令你母亲伤心,也该好好反思一下了。今日便去跪祠堂罢。” 假的,她没有如他的愿,好好帮助沈微月嫁给魏麟,这是惩罚。 “你今年十六,是时候商讨婚事了,李家二郎你也见过,前几日向我求娶你。这件事我会与你母亲详谈,至于你,明日起,你便在院中,好好学学规矩。” 沈妙妍的身体微颤。 只是一次。 她前世是没经历过这一遭的。 她与前世不同之处,只有这一次春日宴。 不过是在这一次的宴席上没有偏帮沈微月,没有替她出头,顶罪,收拾烂摊子。 她的父亲就要把她嫁给自己的手下。 是她重生归来,高兴的太早了。 就算大魏民风开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旧能轻易敲定她的婚事。 如果她嫁给父亲的哪位手下,那所有的计划都是水中泡影。 别说复仇了,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会彻底失去。 失去利用价值的她固然不会再有人盯上,但同时,从那张危险棋盘撤下来,也就说明她命如同草芥,随时可以被割舍。 不,她不要! 她宁可卷入纷争,也不想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掌控。 沈妙妍回忆着上一世的种种,努力挤出了眼泪。 她用哀求的语气,对她的父亲说道:“父亲,我还想多在家中陪父亲母亲几年,您别让我这么早嫁人,可好?” 平阳侯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她,空气中的凝滞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膀大腰圆的家丁,在灯火的照耀下,落下了数片阴影,笼罩在沈妙妍脸上。 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沈妙妍只好咬牙再抛砝码,继续求道:“父亲,我有中意的人,他会娶我的。” 她能接触到的具是王公贵族,她若有中意的人,也必定是高门贵户。 她在赌,赌平阳侯会在意她的价值。 平阳侯眼神波动,审视片刻,似乎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以及那个对象可能的份量。 半晌,平阳侯甩袖离开,只留下了四个字:“我会考虑。” 便是暂且搁置的意思。 沈妙妍长舒一口气,竟然觉得有些脱力。 平阳侯走后,方才被平阳侯打断了怒火的平阳侯夫人,怒意再起,对身旁的人喝到:“没听到吗?把她给我关到祠堂去!” 几名下人连忙动手,半拉半拽地把沈妙妍扯了出去。 昏暗的祠堂中,沈妙妍盯着唯一的一根蜡烛。 蜡烛上的火苗在跳动。 她的心跟着一同跳动。 她要复仇,要强大,便不能逃跑。 要避免前世的情况,绝非改变一两个选择那么简单。 而她的时间,实在称不上多。 沈微月背后站着的,是平阳侯府和六皇子魏麟的联盟,是齐贵妃齐婕,而齐贵妃背后…… 沈妙妍深吸了一口气。 这条路一直蜿蜒向上,最终,可以从那白玉阶向上,一直连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5. 第五章 梦魇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这种感觉她太过熟悉,以至于有些……恶心。 魏麟。 沈妙妍不觉得自己的感觉会出错。 在无数次梦魇中,在这种视线的注视下,她狼狈地爬在地上,流尽鲜血,用哑到听不见的声音,反复地念着自己最后的筹码。 莫说是重生,便是喝了孟婆汤转世,她恐怕都忘不了这个感觉。 沈妙妍装作若无其事地环顾四周。 在远处的建筑一侧,她看到了一角蓝色锦袍。 他果真来了。 问题有了答案。 场中已经僵持许久,他恐怕当真是去了平阳侯府周围处理公务,此时才姗姗来迟。 那他怎么不出来解救沈微月呢?看着做什么? 该不会…… 沈妙妍突然坐直身体,视线在岳铃和沈微月之间打了几个转。 她好像听谢昭说过,忠武将军原本是中立的,后来随着魏麟势大,渐渐偏了魏麟。 难道就是这个时候? 魏麟是因为这个,迟迟不去管沈微月? 那本书写得分明是,魏麟爱极了沈微月,只是碍于身份不愿承认,又迫于形势,这才弄出种种误会来,让两位主角的情感之路跌宕起伏。 她前世也听闻沈微月入主中宫后,备受皇帝宠爱,帝后是历朝历代中难得的伉俪情深。 魏麟和沈微月,好像和她以为的不太一样啊。 魏麟既然来了,又不去管沈微月,单盯着她看,无非就是等她出头。 这样,他不必亲自出面就能解决问题,不会得罪忠武将军家小姐,又能把沈微月救下来,那是十分的两全其美。 她自然是—— 会照做的。 沈妙妍睫毛微垂,遮挡住眼中的恨意。 她不想如同前世那般,便不能让魏麟太早注意到她。 她绝不愿再重蹈覆辙! 沈妙妍站起身来,向场地中走去。 她不动还好,一动,沈微月便发现她在那里。 不知沈微月出于什么心理,她恨恨瞪了沈妙妍一眼,随后转头对岳铃说:“我不小心碰到你,污了你的衣裙,我向你道歉了,你那么说我,便是说平阳侯府,你应该向平阳侯府道歉。” 平阳侯府这四个字一出,再加上沈微月的视线,沈妙妍一下就被拉到了众人的目光范畴里。 在众人的审视下,沈妙妍轻叹口气。 就算必须要处理,也还是……觉得心烦。 孙涟漪并不乐意见到沈微月这样拉人下水,便道:“说你便说你,拉整个平阳侯府做什么,妙妙从前可没被这样说过。” 沈微月紧咬着牙,只盯着沈妙妍看。 沈妙妍眉梢挑起。 她这是干什么,拿平阳侯府威胁她?是这个意思吗? 在她离开平阳侯府前,作为平阳侯府的未嫁女,平阳侯府的名声地位,以及父母对她的态度,确实对她颇有影响,此事不假。 然而,沈微月拿这些东西来威胁她? 沈微月怕得不是更多么? 这件事说解决也容易,让沈微月收了她那个楚楚可怜的样子,闭嘴走人便是。 而说服她……毫无难度。 到底是活多了年头,长了见识。 从前她可没觉得沈微月这么蠢。 沈妙妍挥手招呼了婢女过来:“妹妹想代替平阳侯府说事,我是不管的。只是现在初春,两位都该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不是?” 见沈微月想要开口,沈妙妍快速俯身到她耳边,轻声道:“我刚从三殿下和十二殿下那儿听说,六殿下有公务,需得迟来片刻,这会应该快到了。我让你回去换衣裳,是给你脸面。你确定,要继续在这里闹?” 沈微月张大双眼,仿佛不认识她一般,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目光盯着她瞧。 盯了片刻,见沈妙妍不再理睬她,终于愤愤地起身跟着引路的婢女走了。 沈妙妍便对忠武将军小姐点头笑道:“岳小姐也去换一身?” 岳铃木着一张脸,从自家婢女手里接过一件披风,随手裹在身上:“谢过沈二小姐,我便不必了。” 将军家的小姐,好容易来一回宴席,和人起了冲突不说,还弄脏了一身衣裙,此时心中正恼。 宴席刚刚过半,已然准备离席归家了。 沈妙妍目送岳铃提前离席,随后扭头对孙涟漪说道:“你且瞧,我今日回家又要被关起来。” 孙涟漪从鼻尖挤了一点气出来,哼哼两声:“明知道沾上了就甩不脱,还要往前凑。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故意的。不会是很喜欢被禁足吧? 说罢,这次又想我帮你干什么?” 沈妙妍的余光一直盯着那蓝色的衣角,直到它从那处消失,此时抬头,一脸无辜地眨眼:“过几日来我家做客罢。这阵子云儿要回来了,我准备在京城也置办些嫁妆。” 常言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沈妙妍会和喜爱经商的女子成为手帕交,并非没有理由。 孙涟漪是喜欢做生意,她是成日在攒嫁妆。 当今世道,有头有脸的夫家是不会动女子嫁妆的。 若是女子嫁人后有个什么事想瞒着夫家做,便得动用嫁妆。 若是被休弃,或者想要和离,手中的嫁妆更是底气。 她早年在老夫人身边时,便觉她家中亲人不可指望。 这些年手中抠出来的银两,尽数在锦州置办了产业,一点点给自己攒齐了嫁妆。 谁曾想,盘下来的铺子刚在锦州扎稳脚跟,有了些起色,自己便被送回了京城。 当时,她将华云留在了锦州,叫她负责打理看顾,等到本钱收回,有了一定盈利后,再变卖掉一部分,过来京城这边。 算算时日,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孙涟漪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这好说,这京城里哪个地段适合卖绫罗,哪个地段适合卖脂粉,我早都打听清楚了,你尽管说手中有多少银两,我给你找的铺子,保你只赚不赔。” 沈妙妍眨眨眼:“我还没有想好,所以你过来看我,记得给我带吃食和话本。” 孙涟漪笑着点了一下沈妙妍的鼻尖:“小贪心,要得还怪全!说什么商量,还不是想我去救你。” 两人嘀嘀咕咕许久。 突然,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沈二小姐,别来无恙?” 声音貌似温和,但沈妙妍如坠冰窟,一瞬间绷紧了后背,脑中一片空白,身上寒毛倒竖。 她对这个声音的印象 6. 第六章 棋手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就是男主和女主! 若不是站在魏麟面前,沈妙妍都要笑出声了。 实在是荒谬! 她千想万想,唯独没想过,堂堂六皇子殿下,竟然是在向她散发求偶一般的魅力。 书中说她勾引魏麟,她是半点没做。 但眼下魏麟对她的勾引,她可是看出来了。 她还当前世她被送到魏麟床上的主谋是齐贵妃,而对沈微月矢志不渝的魏麟,当真是在贵妃的引导下去错了位置,后来是将错就错,是阴毒,不是滥情呢。 结果不是。 拉着一个,勾着另一个,这种事不需要齐贵妃出手,魏麟本人也一样做得。 沈妙妍眸色沉沉。 平阳侯府三个女儿,大女儿入宫去了,刨除在外,其余的女孩,他都想要。 能得到最好,若是得不到那就毁掉,是吗? 这么想要平阳侯手中的兵权? 难怪她前世做了那么多准备,还是没能顺利嫁给魏十二。 若是她选个弱的,没准就嫁成了。 又难怪最后会把她推到谢昭那去。 文王双腿残疾,几乎被软禁在王府中,对他争夺皇位毫无威胁,不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平阳侯合作了吗? 可是魏麟前世可没这么早动手,这次——是因为岳铃吧? 忠武将军虽说没有平阳侯那么多的兵权,但也到底是有的。 这种实权将军,是每个对皇位有想法的皇子都会去拉拢的。 看到沈微月得罪岳玲,却被她轻松化解,觉得她很好用,想用魅力来稳住她。 有趣。 女主,战战兢兢在男主面前维持形象。 男主,偷偷摸摸在女主面前假装深情。 或许这两人也有情爱之心吧,但是这种程度的爱情,沈妙妍是看不上的。 这还没有她跟谢昭两人相处的自在坦诚。 那书真是会春秋笔法,硬生生把三分的爱写成十分。 魏麟愿意勾引,那便让他来。 沈妙妍低下头,遮掩自己眼中的异色,再次对魏麟行礼:“那臣女便谢过殿下。” 待到沈妙妍归家,沈微月已经离席两个时辰。 回到家中,果不其然,早归的沈微月已经完成了从卖惨到叙述两个过程,现在已经进入了为姐姐求情的第三阶段。 沈微月的求情总是越求越糟,她本人表现得像是毫无察觉那般,内里究竟如何,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还不知错!” 平阳侯夫人怒叱。 “你个不孝女!去时与你说得好好的,多照顾微月,你呢?” “不仅让人欺负她,还让她受了伤!” “你心眼就这样小,容不下父母的亲生骨肉,容不下你的亲生妹妹?” 沈妙妍垂眼,沉默地等着这一出戏唱完。 她是不能开口反驳父母的。 挨骂,她便只能听着。 索性她并不在意,最后的结局无非是关她禁闭,她早有准备。 “怎么回事?” 一道中气很足的男声响起,这是平阳侯的声音。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宽松衣服,可能是刚从武场回来,一进门变带进一股煞气。 他身后,跟着数十名身材健壮的家丁,背手挺身,站得齐整,声势浩大。 不知为何,沈妙妍眼皮猛地一跳,有一种及其不详的预感。 平阳侯夫人见到平阳侯,连忙上前,将事情细细一说。 平阳侯的视线落在沈妙妍身上,她平白感觉身上一重。 半晌,平阳侯开口:“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对你们的期望是一样的。” 假的,她是可以放弃的那一个。 “我是希望你们姐妹互相扶持的。” 假的,是希望她单方面扶持沈微月。 “这件事上,你总是令你母亲伤心,也该好好反思一下了。今日便去跪祠堂罢。” 假的,她没有如他的愿,好好帮助沈微月嫁给魏麟,这是惩罚。 “你今年十六,是时候商讨婚事了,李家二郎你也见过,前几日向我求娶你。这件事我会与你母亲详谈,至于你,明日起,你便在院中,好好学学规矩。” 沈妙妍的身体微颤。 只是一次。 她前世是没经历过这一遭的。 她与前世不同之处,只有这一次春日宴。 不过是在这一次的宴席上没有偏帮沈微月,没有替她出头,顶罪,收拾烂摊子。 她的父亲就要把她嫁给自己的手下。 是她重生归来,高兴的太早了。 就算大魏民风开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旧能轻易敲定她的婚事。 如果她嫁给父亲的哪位手下,那所有的计划都是水中泡影。 别说复仇了,她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会彻底失去。 失去利用价值的她固然不会再有人盯上,但同时,从那张危险棋盘撤下来,也就说明她命如同草芥,随时可以被割舍。 不,她不要! 她宁可卷入纷争,也不想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掌控。 沈妙妍回忆着上一世的种种,努力挤出了眼泪。 她用哀求的语气,对她的父亲说道:“父亲,我还想多在家中陪父亲母亲几年,您别让我这么早嫁人,可好?” 平阳侯只是漠然地注视着她,空气中的凝滞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膀大腰圆的家丁,在灯火的照耀下,落下了数片阴影,笼罩在沈妙妍脸上。 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 沈妙妍只好咬牙再抛砝码,继续求道:“父亲,我有中意的人,他会娶我的。” 她能接触到的具是王公贵族,她若有中意的人,也必定是高门贵户。 她在赌,赌平阳侯会在意她的价值。 平阳侯眼神波动,审视片刻,似乎是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以及那个对象可能的份量。 半晌,平阳侯甩袖离开,只留下了四个字:“我会考虑。” 便是暂且搁置的意思。 沈妙妍长舒一口气,竟然觉得有些脱力。 平阳侯走后,方才被平阳侯打断了怒火的平阳侯夫人,怒意再起,对身旁的人喝到:“没听到吗?把她给我关到祠堂去!” 几名下人连忙动手,半拉半拽地把沈妙妍扯了出去。 昏暗的祠堂中,沈妙妍盯着唯一的一根蜡烛。 蜡烛上的火苗在跳动。 她的心跟着一同跳动。 她要复仇,要强大,便不能逃跑。 要避免前世的情况,绝非改变一两个选择那么简单。 而她的时间,实在称不上多。 沈微月背后站着的,是平阳侯府和六皇子魏麟的联盟,是齐贵妃齐婕,而齐贵妃背后…… 沈妙妍深吸了一口气。 这条路一直蜿蜒向上,最终,可以从那白玉阶向上,一直连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7. 第七章 镖行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晚上,沈妙妍刚洗漱好躺下来。 咚咚。 有人敲响了她的窗户。 沈妙妍霍然睁眼,轻缓起身,从桌上捏了一根簪子握紧,缓慢靠近窗户。 靠近了,她听到窗外有人说话。 “小姐,小姐。” 沈妙妍吐了口气,手中的簪子随手把头发挽了起来,推开窗户。 一个女孩灵巧地翻了进来。 沈妙妍伸手,掐了女孩的鼻子一下。 “华云你这丫头,吓死人了。几年不见,倒是胆子越发大了,连侯府都敢偷溜进来,不怕把你捉了报官?” 华云咧嘴笑:“那就让小姐去救我,我身上可有小姐大半身家。” “还敢威胁我?” “诶呦不敢不敢,快松手,我现在可是银子,是银子!” 沈妙妍冲她扬了扬下巴:“怎么样,三百五十两可都回本了?” 华云闻言又笑开了:“小姐,这下你可得宝贝着我点。” 沈妙妍扬眉:“别卖关子。” 华云伸出一个巴掌,冲着沈妙妍晃了晃:“五百七十两!厉不厉害!” 沈妙妍也怔了一下,三百五十两本金投进去,不过三四年,正常也就到刚回本的时候,居然赚了两百二十两? “你做什么了,怎赚了这么多?” 华云瘪瘪嘴:“那也不全算我赚的,我只是会夸。还是您挑的地段好,最近那里生意越来越好,那铺子我们先前盘了十年,现在还剩不到七年的契,我去鼓吹一番,最后加价转出去了,赚了一百八十两。” 沈妙妍发怔。这就是那异世书中所写,倒卖房产是发家致富的最好方法吗? 华云突然拍了一下脑门:“瞧我这记性,我都听说了,小姐你又被关了。” “只是禁足而已,别说得像我在坐牢一般。” 华云又从窗户翻出去,举了个大食盒起来:“小姐接一下。” 那食盒是刚从京城云轩阁打包出来的,四菜一汤。 华云眨眼:“小姐,我一进京,饭都没来得及吃,直奔云轩阁给你买饭去了。” 没吃,两个字咬得很重。 沈妙妍还不懂她?华云这丫头,说是她买来的,实际上同她的关系与当家人的大管家也相差无几。 她可以放心把自己的全部身家交给华云打理,而华云也绝不会少她半块铜板。 唯独吃食不行。 华云极爱美食,明明沈妙妍给的钱不少,她也舍不得自己买,便次次借着给沈妙妍买的借口蹭吃的。 钱交给她,一分不少,还会多。 吃的交给她可就不好说了。 沈妙妍早就习惯了。 “钱算我头上,你也一起来吃。” 华云喜笑颜开:“谢谢小姐!” “小姐,这次钱拿回来,你准备在这边盘什么铺子?我去打探过了,现在衣裳铺子和胭脂铺子生意都好呢。” 沈妙妍笑了笑:“我想开个镖行。” 华云闻言眉眼弯弯地重复着,语半,突然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小姐想开个镖行呀——啊?开个镖行?” “就是,就是”华云伸手比划半晌,总算是找到了合适的词语,“雇一堆五大三粗的大汉,给商护送商品财物,保护雇主的那个镖行?” 沈妙妍点头:“对,那个镖行。” 她一个侯府小姐,还是个不受宠的,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招兵买马。 便是招买护院,都绕不过平阳侯。 当前世道,唯有镖行能够用银子置办诸多人手,又不会招人怀疑。 问题是,一间镖行的花费极高,镖行的生意也并不是开张以后,就会从天上掉下来的。 缓慢开拓生意也不是不行,但她现在还承受不起。 她有个冒险的法子,若成了,就能解决。 原是想着以后再用,现在却被魏麟和平阳侯这两个变数,逼着不得不冒险了。 华云一声哀嚎:“我好不容易把那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分清楚弄明白了,怎就又要转行了。” 沈妙妍对她神秘一笑:“云儿,你不觉得在这遍地危机的世界中,雇佣一堆大汉,使人分外安心吗?” 华云点点头。 她其实不觉得哪里让人安心了,但是小姐想做的,她总是支持的。 或许是京城这几年,小姐身边缺人,便觉得多雇一些人更加安心吧。 “你先去信给王昆他们,看那便有没有强健的愿意过来帮忙。另外的人手就需要这几日去招,招到七成也就够了。等到牌匾挂上以后,在镖行也可以继续招人。” “好,小姐,那我便去打听哪里雇得来这种好汉了。” “我之后会拜托涟漪帮忙,她应该能找到有经验的镖头,需要招买什么样的人手,准备什么事宜,到时候听镖头的就好。我们主要走锦州到京城这条路,也可以雇一些家在锦州的人手。” “放心交给我吧,小姐。” 沈妙妍拍拍华云的头:“今日便在我这里歇息吧,左右我这里也没旁人。” 本是平常的一句话,华云眼眶却突然一红:“小姐在京城还是没找到合心的丫鬟吗?老爷夫人当真不愿意为你培养一两个忠心的? 这院子一进新人,便被她们叫走去问,事事遣人盯着瞧着,这不是生怕有哪个忠心你的吗?若是以后嫁去他人府上,受了委屈受了欺负,连个能帮衬的人都没有! 要么,小姐还是让我回府吧,先走个明路也好啊。” 沈妙妍抚了华云的耳朵,轻声道:“莫哭,你这样才能帮我更多。你是知道的,那些生活起居上的小事,我自己做惯了的,发髻我叫前面的丫鬟来梳一下便是,院里又不是非要用人。” 至于嫁人。 那还早着。 前世,她花了那么多心思筹备嫁妆,筹谋婚事,筹谋婚后生活,还不是被魏麟和齐贵妃轻而易举地打乱了? 若是她逃脱不开前世的轨迹,仍要以那种惨烈的方式嫁给谢昭的话…… 华云离她远些,反倒安全,也能做她的一张底牌。 若她能够逃脱…… 她连皇帝都能拉下马,还会怕自己在夫君那里受委屈? 镖行的事筹备得很快。 孙涟漪的眼光不必多说,不出七日,招牌便挂在了在不错的地段上,锣鼓喧天。 道路两旁站了两排穿着统一,膀阔腰圆的彪形大汉。 身着青衫,风度翩翩 8. 第八章 惊马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人人都道,这镖行靠武力吃饭,实则不然。”沈妙妍斟了一杯茶水放到桌子一侧。 “想要从这里,到这里,”沈妙妍捏着另一个茶杯去碰那杯茶水,那杯茶水被碰撞数次,摇摇晃晃,最终翻倒在桌案上,茶水流了个干干净净,“路上东碰一下,西碰一下,就算杯子再硬,也护不住这茶水。” “但是,”沈妙妍在沿途的杯子里注入半杯茶水,将那满杯的茶水从左挪到右,“给沿途敬些茶,就不一样了。” 何永元没想到沈妙妍当真懂运镖,一时之间竟忘了追问。 倒是廖维迟疑着开了口:“严公子,那你可知这锦州的特殊所在?” 沈妙妍便道:“廖镖头是想说那凡云山,可对?别路占山占路的盗匪,使些钱财往往便能相安无事,但这凡云山匪徒却阴晴不定。 今日或许收了,明日便又不收,收了却也未必如约放行,只做一次性买卖,谁家也没办法谈长久生意。” 沈妙妍把两个茶杯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家都愿意走软镖,硬镖那是迫不得已,若是有更安全的,那谁都不愿意总一条风险太大的路。” 廖维肃容道:“正是如此,那东家可有解法?” 沈妙妍心下一松,东家这词一出,她便知道,自己已然成功拿下此人。 有位成熟的镖头领着,无论是镖师的培养,还是沿途匪帮的打点,都不用她再操心。 余下便是开镖路,她只要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这镖行便能开得起来。 沈妙妍指了指头顶,道:“你们不知他们为何总是出尔反尔,阴晴不定,我却是知晓,也早有解决之法。只是涉及诸多,此时不方便说。待到你们启程通沿途路的时候,我会与你们同行。” 廖维看着沈妙妍的手势,沉默片刻,对沈妙妍行礼:“东家,若是涉及太大,你不便言,那便不言,廖某信你。” 何永元不知何时已经回神,笑嘻嘻地给沈妙妍敬茶:“东家,日后还请多多关照我们哥俩。” 若是别的地方,沈妙妍是万万不敢将话说得如此满的。 但这凡云山却是特例。 她前世不仅接触过凡云山的匪徒,还被掳去过凡云山。 那时她还年轻,看不出凡云山里那些匪徒的奇异之处。 可她后来于谢昭那学了诸多兵法,疆场实例,回头再想,却发现了种种端倪。 她早便奇怪,掳掠平阳侯嫡女的罪名,外加他的匪徒身份,足以将他的脑袋送到铡刀之下,这凡云山的匪徒为何愿为魏麟扛下莫须有的罪名? 他已经做到了山匪的当家,魏麟究竟拿什么,才能买他一条命? 或许,另一种可能更说得通——这神秘莫测的凡云山盗匪,本就是有主的,无需再买。 因为有主,所以行事作风与其他盗匪截然不同。 整个山头不像其他山匪那样,万事皆由当家的做主,时常受到上司的指挥摆弄,决策自然阴晴不定。 所以钱财时灵时不灵。 毕竟,底下人要自己赚些贿赂,自然是要瞒着上头主子,轮到自己职权范围里的时候才能赚。 若那山匪是魏麟养的私兵,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蓄养私兵者是皇帝的儿子,即便引得皇帝大怒,也未必会斩了魏麟。但那些私兵和他们的家眷,落到官府手里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把柄握在他人手里,无论是否起私心,都不得不服从主子。 但在她的角度,一群有主的私兵,远比一群真正占山为王的山匪好处理。 便是皇帝再喜欢他这儿子,也容不得他在眼皮子地下蓄养私兵吧。皇帝还没死呢,就想上位了? 沈妙妍轻笑着,离开了震云镖行。 今日华云在府中,穿着她的衣裳扮她,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要与廖维等人一同去通镖路,沈妙妍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她不太会骑马。 前世待字闺中时,为了扮演一个温婉恬静的形象,她未曾进过马场,只在家中尝试过骑一匹很小的矮马,在狭小的地方走过几圈。 再后来,她几乎是和谢昭一同被软禁在文王府中,自然也没机会再去马场。 她跟谢昭学了许多,其中也不乏一些驯马之道,但那都是纸上谈兵。 抛开那些,她对马的全部印象,便是从马车中跌落出去时,在惊惶之中生出念头,扑向马腿的决绝,以及,马蹄践踏在腹部的,让人能够昏死过去的剧痛。 她要习马。 京郊的马场围了很大一片地,地形广阔。 尽管许多家都有自己养马和骑乘训练的场地,仍然有很多贵族小姐公子偏爱这种可以纵马疾驰的场地。 这个马场几乎是专供贵族使用的,有时还会在这里举行大型的赛马比赛。 沈妙妍寻了地方,重新束了发,换了骑装,大大方方出现在了马场。 反正她禁足的消息只有家中人知道,而这种带了偏心色彩的事,她们向来是不会往外说的。 她若是隐瞒身份,仅仅靠金钱来疏通,来这里骑一次马,足以花掉她的身上大半银两。 这种时候,侯府小姐的身份还不拿出来用用,更待何时? 她一进场,便有马场的小厮迎了过来。 “小姐第一次来?” “平阳侯府,行二。” 小厮立即笑道:“原是平阳侯府的二小姐,这边请,这边是我们最好的一批马,小姐看看哪一匹合眼缘。” 沈妙妍在小厮的引导下,一路看过去。 一匹通体雪白的马见她过来,向她的方向走了几步,低垂下头。 小厮便夸张地笑道:“小姐,这是醉雪,四岁的年轻母马,体能,样貌都在最好的时候。她这样便是表示很喜欢你,愿意让你骑呢。” 沈妙妍点点头。 沈妙妍不太懂马,她只觉得,一匹对她亲近的马,总归是更合适一些的。 “小姐是否需要马师的帮助呢?” 沈妙妍:“当然,我需要。” 不远处的小楼里,两人正在对饮。 一人面露疑色:“你明日当真要去那劳神子赛马?这次邀约蹊 9. 第九章 信鸽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马场上,一匹黑色的骏马正与一匹不知何原因发狂的白马并排疾驰。 谢昭一手抓着缰绳,另一手试探着,想找个不会伤人的机会把人从疯马上抓下来,却又顾忌疯马上人的安全,不敢轻易下手。 沈妙妍则无暇去看身侧,只能绷紧后背,保持住平衡和稳定。 不知咬牙坚持了多久,沈妙妍终于觉得身下马匹的速度慢了下来。 视野渐渐恢复清晰,被风吹出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妙妍抓着缰绳的手已经僵硬得无法动弹。 但醉雪的速度已然如同散步。 她坚持住了。 谢昭见事态尚且可控,便也没贸然出手,只是一路跟在旁边,直到那匹白马速度缓了下来。 白马上的女子发髻凌乱,有血顺着紧攥的缰绳滴落在地,落成一朵红色的花。 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女子的眼,极亮。 谢昭从马背跃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手握住了醉雪的一段缰绳,另一只手做出支撑的姿态。 “它受了惊,现在只是没力气了,未必安全,先下来再说。” 沈妙妍终于回过神来。 刚才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谢昭。 谢昭为什么会在这里? 沈妙妍低头看着自己僵硬的手,手指还紧紧地扣着缰绳,即便她尝试放松,依然动弹不得,也许是长时间的大力抓握导致的。 片刻,沈妙妍转头对谢昭道:“动不了。” 谢昭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道:“失礼了。” 接着,指节分明的手握上沈妙妍的小臂,在手筋上稍用力一拨。 “嘶。” 僵硬的手指在筋骨的牵引下舒展开来,马缰从指缝滑落。 沈妙妍,借着谢昭手的力道,从马上滑了下来。 杨策也驱马在远点的地方跟着,见这边人救下来了,便勒马下来。 三言两语把追上来的马师打发走以后,径直去检查白马醉雪了。 杨策绕了两圈,翻着醉雪的眼皮:“马周身并无外伤,应不是外力所致。两眼红色较重,喘息急,躁动不安,我怀疑是被用了药,你若要更细致的结果,可能得请马医。” 谢昭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将沈妙妍扶至安全区域,歉意地道:“姑娘此事许是被我牵连的,万幸姑娘平安无事。” 沈妙妍用力握紧颤抖的手,再松开,往复几次,终于重获双手的掌控权。与此同时,掌心的疼痛也蔓延开来。 也很疼,但似乎没有前世的疼那般不可忍受。 这种疼痛,有一种自己在掌控着什么的快感。 沈妙妍抬头看向谢昭:“为何说是被你牵连?” 一旁的杨策抬了头。 这姑娘,被文王救下后,没有道谢,没有行礼,听闻是被牵连,也没有怨怼。 “明日我是定了要来此处赛马的,这马很亲人,“谢昭伸手指了白马醉雪,”上次我来时,它便与我亲近,许是因此,有人觉得我再来时还会选择它,在这马上动了手脚,原是冲着我来。姑娘来此算是意外之事,为我挡了一灾。” 赛马? 京城里有些贵族子弟会去赛马寻刺激这种事她略有耳闻。 但她前世挑好婚姻人选以后,便去专心“偶遇”十二皇子,倒是没再注意其他贵族子弟日常玩乐的动向。 谢昭居然也是其中一员? 沈妙妍仔细回想,试图想起前世谢昭是否也参加了这场赛马。 想来若是前世谢昭也参加此事,并且当真骑了这匹马,他也不会有事。 谢昭断腿前的骑术和武艺,沈妙妍略知一二。想以这种手段暗算谢昭,暗中之人对谢昭了解还不深。 这种程度的算计,恐怕不够格在若干年后被他再次提起。 谢昭见沈妙妍沉默,再次开口道:“此次之事,我会差人去查,有结果后,必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姑娘因我受罪,若有何需要,可一一言说,我当尽力。” 他完全可以不承认此事的,那样不仅无需补偿,还可以卖她一个人情。 沈妙妍嘴角含笑。 她从来不看错人。 至于这份补偿……沈妙妍想了想,突然问道:“文王可有蓄养信鸽?” 谢昭:“自然。” 沈妙妍向谢昭伸出手,手心向上:“其他需要就不必了,文王若舍得,送我一只信鸽做礼吧。” 嗯? 谢昭眨了下眼睛。 沈妙妍那只掌心带伤的手还伸在那里。 谢昭笑了。 他吹了一声口哨,不多时,便有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谢昭手心,用自己的小头,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谢昭将那只鸽子捧给沈妙妍:“姑娘既如此说,那这只信鸽便送与姑娘,之后若想起什么需要,姑娘可遣它送信与我,方圆三百里内,它能找到我。” 闻言,沈妙妍眸色略异。 谢昭的信鸽,可不止方圆三百里吧? 应该是谢昭近日计划离京,提前给自己铺好后路,免得她联系不上人时,对他起疑。 还是那么谨慎。 “这里有些创伤药。”谢昭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沈妙妍。 沈妙妍打开瓷瓶,凑近了闻了闻。 “可用帮忙?” 可惜,谢昭包扎的水平很好,她这次无福享受了。 沈妙妍垂眼:“不必了,我自己能行。” 随后,沈妙妍看向醉雪:“如果那匹马能救回来的话,我下次来还想骑它。” 沈妙妍用指尖搓着信鸽的头,离开马场。 杨策眼神异样地盯着谢昭。 谢昭侧头:“怎么?” 杨策疑惑道:“你认识她?” 谢昭:“应该见过一次,是平阳侯府的小姐,具体是哪一位,我不清楚。” 杨策:“你确定就见过一次?连人家行几都不知道,她便问你要信鸽?明明你都说了补偿她,文王的人情可不便宜,她就要你一只信鸽?难不成她是看上你了?” 谢昭被杨策的连环问题砸得有些头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找他要信鸽,但他连累对方遭遇生死危机,若不是对方骑术尚可,且临危不乱,便是极有可能丧命的事。这种情况下,只是 10. 第十章 相见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谢昭正坐在院中,手中执笔,在写着什么。 杨策砰地一声,推门进来,大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把手中一沓纸拍到桌子上:“你要查的姑娘。” 谢昭手腕一顿。 “平阳侯府嫡女,沈妙妍,家中行二,今年十六岁。 自幼于锦州平阳侯老夫人乔问燕身边长大,直至十三岁方才回京。这段时间,除了参加一些贵小姐的宴会外,并不经常出门。 有婢女两名,但都住在前头的屋里,不与她同住。婢女并无明显异常,应该不是谁家的暗桩。 锦州那边的事不好打听,只能简单做个了解。平阳侯老夫人平日里不大接见外客,沈妙妍身边也没有亲近的婢女。 她攒钱在外盘了些铺子,名下有胭脂铺两家,绣品铺一家,成衣铺一家。最近除了一家胭脂铺外,其余都被变卖了,银钱暂时不知去向。” 谢昭犹豫片刻,终于抬了眼打断:“能说重点吗,杨兄。” 杨策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谢昭便又低下头,继续写他的东西。 杨策:“……” 好气,但拿他没办法。 谁让他是上司呢? 杨策:“重点就是,没有疑点。” 杨策在桌子前转了两圈,掰着手指数道:“沈妙妍在府中正被平阳侯禁足,这次出来是自己偷溜出来的,来马场并没有经过他人的引导,应该是冲着京郊最大马场的名头来的。” “平阳侯府对她的态度不算太好,而且如果是平阳侯要用她,没必要禁足增加疑点。” “除了平阳侯夫妇和老夫人齐问燕,无论是在锦州还是京城,她身边都没有其他人长时间与她共处。” “我跟你讲,那位姑娘可是懂得给自己留后路。那几间铺子就是她硬攒出来的,不仅没亏本,反而赚了许多。 这种人,如果没办法一直在身边盯着,也没有巨大把柄,根本不能保证她不反水,是不可能放心让她去做什么间谍的。” 谢昭听罢,点了点头:“那匹白马呢?” 杨策惊讶地看着他,仿佛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你就这样?没有别的想法了吗?” 谢昭疑惑:“我应该有什么想法吗?” 杨策用手指着谢昭,半晌没说出话,只能狠狠点头:“好啊,你好得很。” 杨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放到谢昭桌子上:“马食里下的药,昨天惊马以后,马棚的小厮偷偷去埋,让我给挖出来了。” 谢昭一边接过纸包,用手指轻捻药粉:“那里的马师查过了吗?” “马师没有问题,没有看出马可能是因为经验不足,马场里马的为食和健康状态,向来是由马棚小厮负责的。” “负责这匹马的小厮能摸到是哪边的人吗?” 杨策摇头: “现在不能,这两天小厮没有什么异常行动,还需要跟。” 谢昭终于停笔,将毛笔洗清,放回笔架,抖了抖那张纸,递给杨策。 “这个发出去吧。” 杨策接过纸来,见那纸上的规整中又带着飘逸的字迹,张大了嘴巴:“你写的?你连王城海的字都会仿!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当时可是靠这手字,被点的状元吧?” 谢昭没有回答:“不能再在京城耽搁了,这件事你便不必管了,后续我派人去跟。我们得尽快启程去庐州,那批军饷恐怕已经找不回来了,但三州消失的赈灾粮不能不追。今年冬天,北边恐怕还是吃紧,我们的将士如果再吃不饱,怕是要出大事。” “行吧,哪天走啊?” 谢昭沉声道:“明日,既然不是那位姑娘的问题,我把马给人送过去,全当赔罪了。之后便启程——那马还活着吧?” 杨策咂咂嘴:“那马好得很,你可快去吧,晚了该见不到人家姑娘了。” 谢昭牵马出来的时候,慢半拍反应过来杨策的表现为何那么古怪,摇了摇头。 他说他完全没有那种心思,杨策必然不信。 可是大魏风雨飘摇不提,他周围亦有许多人虎视眈眈。远有外忧,近有内患。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有谈情说爱的雅兴,未免心太大了些。 再者说,他与那姑娘,并不相熟。 其实单方面与谢昭很熟的沈妙妍,此时正被平阳侯夫人纠缠着。 “你手中伤是哪来的?你是不是偷溜出去了?” 沈妙妍:“……” 她的偷梁换柱之计本来完美无缺,她完成了禁足的惩罚,收获了不被打扰的一个月,还不会耽误外面的事,多好? 但她前日惊马,手受了伤,好巧不巧地,平阳侯夫人今日来找她画花样子。 她不需要多问就知道,这种事,一定是沈微月变着花样搞出来的。 而且,多半又是打着“姐姐在房中多日,未免无聊,不如找些事情来做”之类的借口,来压榨她的劳力。 谁不知她设计的花样精致漂亮? 若非如此,沈微月也不会三天两头地找由头来要她新做好的衣服。 沈妙妍想到什么,指了指角落一只破损的花瓶。 其实那只花瓶已经破损好久了,但她敢打包票,平阳侯夫人不会知道这件事,毕竟她已经许久没有来她房中了。 她对母亲的形象从书中落到实处,凝成了平阳侯夫人的样子时,她便不再期待来自母亲的爱意。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父母居然能狠到那种地步。 她永远记得,魏麟派来抓她的人,信心十足地笑着,看着她询问平阳侯府门口的管事,再看着她彻底垮下腰背。 “你莫要在这里冒充二小姐,二小姐明明身体抱恙,只能于府中休息,无法接见外客,哪会像你这般在外面随意走动?” 她的父母,就这样轻飘飘地,放弃了她。 即便他们知道,她可能会死在魏麟手里。 或者说,他们就是因为认定了这点,才对外那样宣称。 果然,平阳侯夫人没有意识到那花瓶的事,只是漠然地挤出一个鼻音,充当对她解释的回复。 随后,她把布料扔到沈妙妍的床上。 “你带她出去一次,害她受伤不说,还大病了一场。病好起来,还记得为你求情。六皇子邀请她一同参加诗会,你为她做件衣服当作赔礼,我便解了你的禁足,这件事就过去了。” 沈妙妍心中有些烦躁。 沈微月真是克她吧? 早不 11. 第十一章 镖路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妙妍要拜托的事情很简单。 她不能让平阳侯和平阳侯夫人以为她与谢昭关系过密。 因此,谢昭今日来找他,只能是因为公务。 谢昭略一思索就答应了:“那你便说,我是来问,春日宴那日你都看到了什么。” 这意思是……? 沈妙妍决定问清楚一点:“我应该能看到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必看到。” 看来是要用问询公务做借口了,这么麻烦? 沈妙妍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便辛苦文王多跑几家了。” 谢昭轻笑一声。 “不必,这样也算你帮我。” 什么意思?还真确有其事? 谢昭走后,沈妙妍想了又想,还是没想到谢昭这个时间应该在做什么,最后选择放弃。 她前世嫁给谢昭没错,但那是几年后的事,她对现在的谢昭所知不多,想不到也是正常的。 待到沈妙妍再次装扮成严公子的样子,骑着一匹白马走在队伍当中时。 距离谢昭来平阳侯府拜访,已经过去一周了。 上次谢昭走后,沈妙妍顺势与暗示她同谢昭好好拉近关系的平阳侯夫人大吵了一架,很理所应当地,再次被禁了足。 谢昭真好用。 沈妙妍这样想着。 自京城去往锦州,若是骑快马,只需要不到七日。 沈妙妍一行人此次为通镖路而来,自然无需携带货物,众人皆是轻装上阵,背包里只有干粮。 不仅能够保证行程的速度,无法谈拢的山匪也不会愿意劫一群身无长物的壮汉。 很大程度上能够保证这一群人的安全。 走到一座山前,打头的廖维勒马减速,靠到了沈妙妍身边:“严公子,我们从这座山翻过去,就进到乌山寨的势力范围中了。” 沈妙妍便问:“廖镖头对这乌云寨可熟悉?” 廖维回道:“尚可,从前走镖途经过几次。 这乌云寨是四年前庐州大旱之时建起来的。那时许多人都没东西吃,活不下去了,便聚成一众,拦路抢劫。 这种灾年里出来的山匪,往往烧杀掠夺什么都做得了,乌云寨也是其中之一。 只是这乌云寨相对比较温和,一是给钱给粮便不杀人,二是从不掠夺妇女。” 沈妙妍闻言有了些兴趣:“竟有山匪能说从不掠夺妇女?” 廖维点头:“确实如此。那乌云寨的大当家便是女子,因此从不允许手下随意掠夺妇人,且乌云寨女子本就比其他山匪帮中的要多,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没出过太大的乱子。” 沈妙妍便问:“廖镖头可见过那乌云寨的大当家?” “只见过一面,打眼看过去,一时间也辨不明白是女子还是男子。她是女子这事,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说的。” 沈妙妍笑道:“这等奇人,我可要抓紧见上一见!” 廖维见状,没再多说什么,在他看来,年轻有为的男子,对一些较为不寻常的女子感兴趣,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沈妙妍在想的却和他以为的完全不同。 她对乌云寨了解不多,这次出来,也只是想借着凡云山山匪,打通镖路,将震云镖行的营生稳定住,保住她的第一个势力。 她并不想和山匪出现太多瓜葛。 但若是有沦落草寇依旧保持原则的人…… 她会想要她,成为她这边的人。 在廖维看来,乌云寨是相对安全的寨子,只要镖队愿意让利,几乎不会起什么冲突。这些年进入乌云寨范围的行镖队伍,便没有听说过谁家有大量伤亡。 严公子想见,也没有什么问题。 况且,这一路上,这位严公子已经展现出了相当的谈判能力。 他话虽然不多,却总能命中地对方最在意和想要的事物,因而能给镖队带来很大的利益。 若不是对方手无缚鸡之力,恐怕能轻而易举地成为一名合格的镖头。 不过想来,这位严公子该是哪家富贵子弟,镖行所在的那个位置,可不是有点小钱的寻常百姓能够拿下的。 他隐约打听到,那个店铺,走的是一位郡主的路子。 这种人自是不必做什么镖头的。 愿意亲自跟着他们来开镖路,恐怕都是年少轻狂的原因。 进入乌云寨的范围以后,一行人照常走着。 只有廖维在队伍的前面,口中开始一声声吆喝着镖号。 走了许久,沈妙妍拉紧缰绳,加速追上廖维,问道:“我们进入这地界已有半个时辰,一路上都在喊镖号,这乌云寨为何一点动静都没有?” 吆喝镖号,是走镖的行规。 镖队往往会提前和山匪达成约定,每经过这里,走一趟镖,便给山匪多少银两。 或者一次性给齐接下来数月的银两,接下来便在此随意通过。 这种情况下,喊出镖号,山匪不仅不会拦路抢劫,还会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帮着保护走镖的商队。 陌生的镖号也一样可以吆喝。 吆喝出来便是告诉山匪:我们有交涉的意愿,你们派人来谈,以后我们合作形成镖路。 廖维摇摇头:“陌生镖队在自己的地盘亮出镖号,明摆着是准备给山匪上供,我们人又不多,不会被误认为是官方剿匪。这种情况下没人出来接,恐怕是出了什么事。” 沈妙妍皱了眉。 乌云寨对她的镖路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节点,如果这里不能打通,那先前的交涉便都没了意义。 “廖镖头,这乌云寨大约在哪个方向?我们不如去探查一番?” 廖维也皱了眉:“此事实在古怪,还请公子小心行事。” 是不反对的意思。 沈妙妍一行人在廖维的指引下,一路向乌云寨走去。 越靠近乌云寨,沈妙妍的眉头皱得越紧。 这里的气氛有些古怪。 而且……沈妙妍抬头看了看地势,叫停了队伍。 廖维忙上前问道:“公子,怎么了?” 廖维是个经验丰富的镖头,按说他没有觉得不对,便应该是安全的。 但这里周遭树木高而直,并不能很好地遮蔽他们的身影,而且三面环山。 虽说乌云寨可能只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有时间出来打理他们。 但沈妙妍还是觉得不安。 在这种地势前,守军足以以一敌百,原本可能和谈的情势也会被过大的优势浇灭,转而拼死反击。 而这种反击, 12. 第十二章 表里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姐姐说过,这种行镖之人,你弱半分,便要逼得你退三步。你若三分,便要逼得你让七分。 可是已经过去五日了,姐姐还没有回来。 姐姐临走前,叫她千万做好防守。 她手中人手不多,做好防守,便没办法分太多人去找姐姐。 女子最终还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深吸一口气,看向沈妙妍。 “严公子,不瞒你说,我姐姐外出数日,却迟迟未归,我身担守卫寨子的职责,寨主不允许我带人寻找,若是你的人能够帮我带回姐姐,我便作主,再让一成利。” 沈妙妍闻言,心中疑惑。 找姐姐?这和她的猜测可谓相去甚远。 这乌云寨行事风格变化如此之大,仅仅是因为寨中有人外出未归,未免也太小题大作了一点。 除非…… 沈妙妍略微思索后,回道:“姑娘言重,我震云与你乌云既已成朋友,互帮互助,也不过略尽绵薄心意。姑娘愿意再让,严某在此感谢姑娘慷慨。可否请姑娘详说一二,使我等也好有个方向?” 那女子便道:“我姐姐是五日之前离开寨子的,去接一批物资。 我只大概知道,她往西南方向去了,再多的我便也不再知晓。此事还请公子多上心,锦薇在此谢过公子。” 锦薇。 沈妙妍将这个名字默记下来。 “锦薇姑娘,可有能够表明身份的信物?若是遇到了你姐姐,我们怎么向她说明我们不是敌人呢?” 锦薇拿出一小根折断的羽箭:“你把这个给她看,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沈妙妍拿着信物,回到了队伍中。 廖维和何永元等人,几乎是瞬间围了上来。 “公子,可谈成了?” 沈妙妍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今日我们所见之人恐怕只是乌云寨暂时的主事人,与她商谈并不算完。暂且谈的是路金两成,但那姑娘拜托我去寻她姐姐,说若是寻到了便再减一成。” 廖维:“她姐姐也是寨子当中的人?” 沈妙妍笑着点头:“不仅是寨中人,恐怕……还是寨主人。乌云寨近日状态不对,也许就是因为寨主本人出事了。” 廖维大惊:“寨主被人掳走了?” 沈妙妍点头:“或许如此。” 沈妙妍:“所以我们今日所谈只是只能算是谈了一半,我观那女子处事尚且稚嫩,在这种土匪帮里管事,恐怕做不长久。若是那乌云寨的寨主回不来,这寨应该会易主,今日所言自然作废。” 廖维叹了口气:“那也只能如此了,希望那寨主运气好些,活下来,否则这路不算是彻底通成,便不好接一些大的单子。” 沈妙妍却是摇摇头,神秘一笑:“谁说只能如此?那女子可是说她姐姐往西南去了。廖镖头,西南有什么?” 廖维下意识接到:“这里的西南……凡云山?” 沈妙妍拍掌:“正是!此事于我们是好事,左右我们也绕不过这凡云山,说不定还能一箭双雕。” 她正愁人手不够,仅凭她自己带的这些人,不一定能达成目标。 人手这不就给她送来了吗? 此事可利用的地方太多,若是那寨主真在凡云山,那便是天赐良机。 如不是在凡云山……到嘴边的鸭子总归不能飞了。只要她没能回去与人言说,那就一定是在凡云山,别无他处。 “杨兄,他当真拐了这条路?” 杨策像是遭到了什么奇耻大辱,指指自己,说道:“我,堂堂振威将军,从六品。” 又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土路:“他,一个山窝窝里的土匪。” 不可置信地看向谢昭:“我跟不上他?!我吃干饭的?” 谢昭嘴角一抽。 他们在此守株待兔,株已经守了三日,兔毛都没见一根。他只是问问,杨策就炸了毛。 谢昭深吸口气,准备安抚:“杨兄,我肯定不是怀疑你跟人水平,我是……等等!” 谢昭一把将杨策的头按回树后,整个人紧绷起来。 有多少人? 杨策给谢昭比划手势。 不少,几十人。 谢昭凝神,侧耳听了一会儿,同样比划着手势回答。 随后,谢昭皱了眉。 这脚步声有些奇怪,有一些沉重有力,有一些细碎漂浮。 就算是山匪,常年生活在山中,从在山间爬上爬下,也不会有这种虚浮的脚步,何况这群人并非普通的山匪。 普通山匪不可能和军饷扯上关系,这群人八成是和朝中有所勾结。 随后,他的奇怪就有了答案。 那群山匪正推搡着几名女子,女子的手臂都被绑缚在身后,一根很粗的麻绳从那些女子的臂间穿过,在手腕处勒紧,把她们串在一起。 麻绳粗糙,几乎每个女子身上,都能看见麻绳磨出来的血痕。 绳子的另一头,握在一名山匪手中。 那名山匪正带着一脸狰狞的笑,大力拉拽着手中的绳子。 一名女子被拉得一个踉跄,一时没有稳住平衡,跪到了地上。膝盖处薄薄的皮肤在满是碎石的山路上,蹭出一大片血迹。 那山匪对此显然十分不满,他高高扬起手臂,用马鞭向那女子打去。 马鞭在空中划过一个残忍的弧度,最终,落到了另一名女子的身上。 她在山匪挥鞭时不慎摔倒,刚好被那鞭子打到,发出一声十分渗人的惨叫。 谢昭见状眯了眯眼睛,将原本在手中捏紧的铁片收回了袖中。 藏龙卧虎啊。 那山匪被这一嗓子嚎得一激灵,顿时没了折腾的兴致。他恶狠狠地瞪了被打的女子一眼,随后猛地一拽绳子。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快走!再晚还能赶上当家的生辰宴了吗?” 要停下玩弄人的是他,催着要快走的人也是他。其他山匪纷纷露出一种不忿的表情,但却没有人反驳他,似乎他在这群人中拥有最高的权威一般。 被打的女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山匪们没有注意到,那名女子眼中闪过极重的杀意。 似乎这群山匪在她眼中已然是群死尸。 那群人走远后,谢昭和杨策两个人从树后走了出来,对视一眼。 杨策试探着求证:“刚才那样你都能忍住不动手?” 谢昭: 13. 第十三章 伪装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增加货物意味着增加风险,若是这凡云山的山匪真的出来劫道,谁也不能保证对方就只劫财,不伤人。 其他人倒是还好说,无论如何,也都是走南闯北的镖师,并不十分惧怕与山匪一战。 但严公子可是一丁点武力值都不具备的,这点廖维十分确信。 廖维到底还是开口劝道:“严公子,我们做镖师的带公子出来,自然是会尽全力保护公子。但是凡云山和普通山匪不太相同,他们人数众多,并且十分凶悍,若是起了武力冲突,我们未必能够保护得好公子。” 沈妙妍疑惑地看向廖维:“你们保护我干什么?” 廖维疑惑地瞪大了眼睛:“啊?” 沈妙妍摇摇扇子:“这次我便是给他们抢的,货可以抢走,人也可以抢走。” 廖维迟疑片刻:“公子的意思是?” 沈妙妍轻笑:“山匪除了有杀人越货的勾当,不是还有劫人要赎金的吗?你且安心准备货物,若是他们来劫道,你们只需要做出想要反抗但又不敢违抗命令的样子,象征性劝导两下就可以了。” 廖维犹豫:“……这能行吗?会不会太危险了?” 沈妙妍抖抖自己的一身行头:“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识货的一眼就能看出价格来。怎会有人舍本逐末呢?” 这是表面。 实际上,沈妙妍还有许多没说的,需要私下里详细交代。 凡云山的山匪并非普通山匪。 既然不是普通山匪,他们要顾忌的事情自然也和普通山匪不一样。 倘若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当然不能排除被杀人越货的可能。就算是赎金再多,万一他们并不愿意等呢? 但如果这个人可能是天潢贵胄,能够影响到自家主子在京城的布局呢? 他们敢不敢自作主张把人杀了? 凡云山到京城,快马加鞭也要五日,往返便是十日。 在他们问来真相以及处理方式之前,她绝对安全。 只有身份还不够,他们会派人时刻盯着她。 因此,她还需要一些能够引起混乱的东西。 比方说,上百箱易燃的货物。 再比方说,那位现在很可能身在凡云山的,乌云寨寨主。 局势混乱起来,她才能浑水摸鱼。 如果她能够找到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这群山匪与魏麟有关,甚至就是魏麟养的私兵。 那么皇帝便不得不处置魏麟。 她来凡云山有诸多理由。这是她比较有把握的,能够快速发展势力积攒财富的方法,此其一。 其二,若要削弱皇帝和魏麟对朝野的掌控能力,这是最快的办法。 她的敌人太过强大,天下人皆为他掌中物。 她必须步步为营,不能松懈片刻。 不能慢。 上位者高高在上,不一定哪天,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把她连带着她未成型的计划一同打入深渊。 虽然冒险,但,同时能够发展自己,削弱敌人,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了。 沈妙妍眸色沉沉。 来吧,魏昌,自费臂膀吧,不然怎么向天下人说明你是一个千古明君呢? 假的商队掩盖着假的皇子,马车拉着上百箱货物,浩浩荡荡地往锦州去了。 在凡云山附近,所有人都绷紧了精神,只有沈妙妍一人,斜靠在马车里,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 咻—— 破空声响起,随后,一只羽箭钉在马车的木板上。 “什么人这么不懂规矩?在我凡云山过路,竟然胆敢不给买路财?” 羽箭射来时,训练有素的镖师们便纷纷拔出了刀。 这架势倒是把跳出来拦路的山匪唬了一下。 廖维举刀向前一步,大声喊道:“大胆,竟敢对殿……公子不敬!” 沈妙妍暗道,不愧是练了数十遍,像模像样的。 沈妙妍摇着扇子,从窗户探出头来:“你说你是凡云山的人?我听六哥说过你们。现下我南下锦州,从此借过,你们该行个方便才是,可没必要招惹我吧。” 那拦路的山匪脖子一梗:“什么六哥,没听说过,少跟你爷爷我攀关系,到了这里还在这装神弄鬼,爷爷我今天把你的牙都给你打掉!” 沈妙妍闻言大笑:“哈哈哈哈,你可听到了,这地界都有我爷爷了!” 廖维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何永元哈哈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随后,其他人也反应过来,放声大笑。 这时,树后走出来另一个山匪,那山匪脸上有一条长疤,从眉骨一直蔓延到嘴角。那人喝到:“不得无礼!” 随后,那人走近,隔着举刀的廖维等人,细细端详沈妙妍。 “从哪条道上来的?” 沈妙妍眨眨眼。 怎么,这凡云山众人做了这么多年山匪,黑话还没学个周全吗?上来便问是哪条道上的,莫非是说书的听多了? 这样倒是省事,懂得越少越好糊弄不是。 “你们是我六哥的人,竟然不认识我?六哥怎么教的人?不如让小爷我给你们指点一二。” 那刀疤脸山匪没有做声。 “小爷我姓黄,明白了吗?” 沈妙妍装作一副年轻人心高气傲的模样,手撑着车窗,眉毛高高扬起,去跟对方谈论姓黄的问题。 刀疤脸山匪眯起眼睛:“姓黄又如何?” 沈妙妍闻言做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吃惊表情:“姓黄你都不懂,黄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姓,我六哥,啊,就是你家主子啊,也姓黄,懂么。” 那刀疤脸山匪眼睛越眯越狠,原本凶悍的面容,此时都快眯成了没眼的瞎子,疤痕在脸上皱成一团。 沈妙妍趁机添了一把火:“你别是不信吧?六哥跟我讲过你们,像是他给你们弄得那什么三堂六合,那还是跟我一起想的呢。” 这三堂六合,是沈妙妍前世在凡云山听得的事,但要说这个为何能够用来取信,便得怪魏麟自己了。 齐贵妃人在深宫,即便荣宠加身,也很难出来随意走动。 她权势的触角,是通过亲子魏麟才能探到这宫墙之外的。 因此,很自然的,这凡云山的势力,是魏麟小的时候才搞出来的。 就算是再心机深沉,年幼的魏麟也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 瞒着皇上偷偷发展自己的势力,都非要增加自己想出来的一些很特殊的制度,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也许,通过这种方式能够增加他自己 14. 第十四章 躲藏 《想造反,但夫君是忠臣(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沈妙妍的心顿时一团乱。 难怪看守她的人手比她预料得多,分明是因为这凡云山寨最近遭了贼! 这贼恐怕他们也找不到。 因为这贼穿了个破布衣裳,脸上被不知是黑粉还是炉灰的东西扑得黑黝黝的,佝偻个身子,手里拖着根烧火棍,扮成个伙夫光明正大地在外面走! 沈妙妍的视线下意识从谢昭身上跳开,又觉得有些不自然,再次把目光转回谢昭身上。 也不知道谢昭这是把谁的衣服摸走了,衣服的边缘都磨出了毛边,膝肘处的布料更是磨得有些透光。头发乱糟糟地揉成了一团,上面还沾着一点灰。 若不是沈妙妍实在太过熟悉谢昭的眉眼,恐怕真会认为这是一个做了不知多少年的伙夫。 在沈妙妍的记忆中,谢昭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谢昭的腿是外伤所致,沾水便会疼。 她曾见过刚沐浴完的谢昭。 谢昭的额间发间被浸透,不知是水还是冷汗的晶莹液体顺着发丝滴落,落在轮椅上掐得泛白的指节间,在木纹上留下一片暗色。 很明显,旧伤碰水也会让他十分痛苦。 但是谢昭依旧坚持日日沐浴。 沈妙妍曾经问过谢昭。 何苦如此呢,总归是也不出去见外人,她又不在乎这些。 谢昭只是垂眸,告诉她,沐浴是为了静心,并非只是洗清污秽。 沈妙妍再看现在的谢昭。 很明显,谢昭现在并不需要静心,他的眼角流露出笑意,好像抢到了什么好玩玩具的幼童,正穿着大人的衣服,端着东西招摇过市。 以沈妙妍对谢昭的了解,他必然是拿到了某些东西,而且他满意极了。 凡云山罪孽慎重,沈妙妍倒不至于怀疑此处的建立也有谢昭的一份。 只是,若是前世谢昭已经来过此处,凡云山的山匪,又怎至于留到替魏麟揽下掳走侯府嫡女之罪的时候? 她又怎会因此平白多受一份屈辱? 谢昭在凡云山山匪的活动过程中,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从这里拿到了什么,又准备拿去做什么? 一时之间,沈妙妍竟是有些看不清了。 但摆在面前的是,她的原计划被打乱了,打乱地很彻底。 无论谢昭从凡云山拿走了什么,那东西都不会是什么寻常货色,恐怕早已经被发现,这才导致了凡云山众人的警惕加重。 自此,凡云山不能见人的东西会龟缩得更深,有更多的人严加看管。 自然包括她最初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的计划作废了。 她想获得她要的,现在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从谢昭手中获得她想要的。 凡云山有什么能引来谢昭呢? 会不会就是她想要的证据? 以她对谢昭的了解,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 只是不知她对谢昭的那些了解,如今还能再信几分。 她得先想办法摸摸清楚,再做打算。 人算不如天算。 当天晚上,沈妙妍脑海中不停地循环这句老话。 她房间中状似安安静静,但莫名多出来一股烧糊了的气味,沈妙妍熟悉得很。 还没等她去翻看衣柜和床底,就被一只大手捂了口鼻。 那只手骨节分明,力道不算太大,不影响她呼吸,沈妙妍便也没挣扎。 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你别喊,我松开你。” 沈妙妍点头。 那人果然将手撤了下去。 沈妙妍转过身来看,果然,是谢昭。 谢昭身上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此时正一脸歉意地看着她。 “对不住,今日我见你有些面熟,应当不是此处的人,便自作主张来此处暂避,还望公子……海涵。” 沈妙妍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套着严公子的皮,又用严公子的身份套了十二皇子魏肖的皮。 无论是自己还是十二皇子魏肖,谢昭都是见过的。 如今样貌特征一合,他反而是觉得眼熟却又认不出来人。 只是根据这点熟悉,以及山匪对他房间的看守,判断她并非是凡云山的人。 一朝被发现,就躲到她这里来了。 谢昭的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沈妙妍同样压低了声音:“文王怎知我这里便是安全的?” 听到文王二字,谢昭瞳孔微缩,随后眉眼一弯:“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沈妙妍向前一步,用折扇抵住谢昭的下巴,装作风流人物的样子去逗他:“为什么不会?” 谢昭下巴被折扇抵住,被迫把头抬起了一个角度。 他眼眸垂下,眼中依然含笑:“你不会武,打不过我。” 沈妙妍:“……?” 这话是谢昭说出来的? 谢昭什么时候这么会气人了? 沈妙妍含恨把折扇放下,坐到了床上,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你偷了他们什么东西,他们要这么大动干戈找你?” 谢昭眼眸闪了闪。 沈妙妍挑眉:“不能说?文王躲在我这,还不信我?我若是与他们同谋,只管叫人便是。” 谢昭沉默。 变麻烦了,沈妙妍暗叹。 以前谢昭什么事都不瞒着她的,重生一回,这个信任度也跟着清零了,还需要重新培养。 沈妙妍决定退一步:“在下姓严,开了一家镖行,预备通锦州与京城的镖路。过往匪寨皆已打通,唯有这凡云山很麻烦,文王可懂?” 谢昭仔细打量了沈妙妍一番,迟疑开口:“我与公子可在哪见过?” 沈妙妍:“……” 原来他还记着这事呢。 “文王不觉得,这面孔与十二皇子有几分相似吗?此次我是借着他的身份,这样比较安全。” 至于为什么在这山匪中借一个皇子的身份竟然可以得到厚待,这件事沈妙妍没有多说。 和谢昭这种人说事,不必说得太过详细。 再者说,她得知道,谢昭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