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属于终智女神》 第三十五章 猎杀计划 波尔清楚这五亿晶币的分量。 所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在女神那里其实一晶不值，都不用付费的。 就像波尔给其他人讲清心咒和那桶酸液的时候，也没有人被扣费。 不过波尔早就发现，也不是所有来自之前世界的东西都便宜。在原本世界越稀有的东西，女神的售价的确越高。 三大穿越必备，《赤脚医生手册》、《民兵训练手册》、《军地两用人才之友》乃至《高等数学》的课本这种有着许多有用知识的书籍，都是10晶币以下的白菜价。而以他贫瘠的物理化学知识所想到的，制作原子弹的材料，则是非常贵的价格。虽然按照女神的规则，就算自己用女神那里兑换来的材料手搓了核弹，也只能用来自杀、打野怪或者炸毁蒙罗区。 换句话说，波尔本来世界的所有知识，在女神那里不算是什么“秘密”。 而被女神扣费的知识，全都是因为“窥探这个世界的构成”。 波尔也明白女神对这些知识扣费的逻辑，因为拥有这些知识就是在“挑战女神的权威”嘛…… 我如果知道你是什么，你从哪里来，如何击败你。 那么你也就不再神秘，不再可怕，……不再是神。 女神的售价是1375亿晶币，格林·潘的笔记价值5亿晶币……很好，起码已经是同一个计数单位了。 所以这一定是可以让女神都会有些头痛的知识吧！ 想到这里，波尔却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哈哈……对于女神来说，价值五亿晶币的知识，对于自己原本的那个世界来说，不过就是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奇幻小说吧？ 一个地方随处可见的物品，可能就是另一个地方千金难求的东西。 这么想的话，自己也算是这个世界的“知识倒爷”了。 如果真的能破解女神虚空捏物品的能力，回到原本世界高低也能混个公务员吧？ “那这本笔记……你放在家里了？”在众人愣了半晌之后，珊迪问道。 “当然啊，拿出来害人吗？”大姐头说，“不过不要紧的地方我也都抄下来了，你们想看的话，就问女神要《维芙·格拉西亚冒险笔记》吧，虽然估计也不便宜，但肯定不至于很贵。” “3000晶币？”珊迪闭了眼睛一会后睁眼惊讶道，“这也是我见过最贵的书了……” “……原来有这么贵吗？”大姐头说，“看来女神对那家伙记下的东西还挺认可的……” “我们前进的路上，还有他笔记上有记录的地方吗？”珊迪问。 “有，但我其实在刻意绕开笔记里看起来很危险的地方。”大姐头说，“就比如其实我们今天就绕过了一个他记录的‘食尸虫’巢穴……” “就算不危险我也不想去那种地方……”列巴大哥打了个冷战。 众人聊至夜深，纷纷各自休息不谈。 尽管有笔记的指引，因为时代和野外环境的变化，路上大家还是遇到了各种危险。好在像石壁触手那样不常见的怪物很幸运地没有遇到第二只，大家遇到的危险都用丰富的冒险经验化解掉了，在配合之下也没有发生减员现象。 在出发半个月后，在越过最后一道峡谷之后，大家终于到达了这次冒险的目的地，弯曲森林的外围。 “先休息吧。我们未来十天的目的就是找到幽鬼狼出没的区域并进行伏击。”大姐头大概交待了一下计划，众人就开始原地休整。 其实这一路上的收获已经颇为丰厚，放在一般的冒险团，这时候已经可以开始返程了。 波尔的存款已经逼近1万晶币，有九千左右。当然这是在大姐头有意无意的帮助之下获得的数目，如果只靠经验跟其他几位争抢，估计能有七千左右就不错了。按照这个速度，在回城之前，自己应该可以把每日晶币+10的任务完成了。如果能在这弯曲森林里发现3级树妖，搞到3级树妖果实，那么进度会更快。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已经快变成每日的例会了，大家会跟大姐头沟通一下未来几天的计划。 “这个幽鬼狼，有什么好办法引出来吗？”列巴大哥问大姐头。 “只要不断猎杀森林里的怪物就好……”大姐说，“杀得越多，幽鬼狼出现得就越快……笔记上是这么说的。” 在听到大姐头的话之后，大家再次陷入沉默。 不断猎杀就会引来这一片最强大的猎物吗……这个方法，听起来的确有可行性。 但考虑到他们正身处距离城市290公里、怪物已经非常危险而且容易扎堆的地区，这种方法就无异于自杀了。 在这几天.更多的时候大家是把危险感知开到500米范围，尽量躲着怪物群前进。就这样还偶尔被某些敏锐的怪物追着跑，不得不回头苦战一番才能脱困。只有确定前面是落单的怪物，大家才敢正面突袭，把怪物打掉换晶币。 就如同要在草原上找狮子，办法是把前面的犀牛群打倒，再用它们去吸引狮子一样…… 即使队伍经验再丰富，也经不住这种计划啊！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列巴大哥说。 “别的办法就是去硬找了……往弯曲森林的深处走走。”大姐头说。 “……”列巴大哥也不说话了。在距离城市这么远的地方往森林深处走，可比前面进深山的难度高多了。他们是来挣晶币的，又不是那种尽可能走得远的探索者。 “就算是留在外围猎杀，肯定也要量力而行的。”大姐头说，“都到了这里，我也不想随随便便就把命送掉。我们还是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击杀怪物。如果一个月以内我们还引不出幽鬼狼，就立刻返程。可以吗？” “那就这样吧，我同意。”列巴大哥说。 大家也纷纷点头。毕竟……来都来了，临门一脚了，还是干吧。 波尔十分同意这个计划，他可是有很多想法想要实践一下。 在最开始的几天，大家就开着危险感知在森林外围转悠。 但因为大姐头“量力而行”的原则，队伍其实几乎没有出手的机会。 成群的怪物太多，落单的怪物又太强！大家只在第二天下午解决掉了一只被种群驱逐出来的牙角兽。 这是一种跟牛一样高大而且有角，却有着狼一样尖牙利齿和敏捷速度的怪物。一旦成群结队，而且结伴奔跑起来，人就几乎对其毫无办法。 尽管杀掉的那一只就有800左右的晶币奖励，其皮毛和肉也价值不菲，但想到这种幸运不会每天发生，队伍里还是逐渐产生了些懊丧的情绪。 第三十六章 进阶 夜晚，波尔在知会了大姐头，省得她误会自己私自跑路之后，一个人悄悄摸进了森林。 布置陷阱这种事情虽然并不是人越少越好，但考虑到这个区域的怪物警惕性都非常高，波尔权衡再三还是决定冒险自己一个人去，毕竟目标较小，而且一旦被发现，逃跑起来也更方便施展一些不太方便被他人看见的技术。 牙角兽出没的范围有好几平方公里，波尔只把陷阱集中设置在距离水源较近，且远离绿鼠活动区的一片高大乔木森林。 这里是几群牙角兽日常活动都会交叉的必经之路，属于公用地盘，所以晚上并没有成群的牙角兽出没。 波尔戴着夜视仪来到了这片早就观察好的区域，他的背后背着个扫地机器人一样的机械，只是这个扫地机器人前面安装的并非是清理工具而是粗大的钩爪。 因为定制了其中的某些结构，这个玩意足足花了波尔五百晶币，但它在今晚将发挥巨大的作用。 波尔放出了扫地机器人，它落地之后就钻进林间厚厚的落叶腐殖层，似乎在里面进行着挖掘。 这种机械会在几条被牙角兽常年踩踏的路线下搞搞破坏，下面有石头的地方就把石头翻上来，没有石头的地方则会洒下一些铁蒺藜。 这些小动作当然不会伤害到牙角兽，只是会让它们在奔跑时感觉到不适。 那他们就会转向，选择更舒适的路径。 而舒适的路径上……有波尔布下的套索。 在挖地机器人去搞破坏的时候，波尔就按着一本《猎熊陷阱》上的记载，一个一个地布置下套索。 好在这个世界的材料强度可以直接跟女神定制，波尔直接选了个比铁索还要贵一些的“魔藤绞索”。它不光强度极高，缠住猎物之后还有自动缩紧的功能。 有了这种材料，波尔就可以做一些更大胆的设计。 如果牙角兽成群行动时，它们会帮助中了套索的个体挣脱，不就白忙活了？ 所以，让中了套索的牙角兽直接离开群体就好了！ 波尔在附近的树上为每个套索安装了两个触发式绞盘，下面的套索一收紧，它就会快速地触发，把猎物高高吊起！ 波尔边干边小心着偶尔路过附近的怪物，在月上中天之时，才完成了五个陷阱的安装。 已经来不及测试，波尔收回了已经接近报废的挖地机器人，撤出了这片区域。 第二天一早，众人在波尔的安排下，埋伏在了距离那片区域仅五六百米的地方。 “离得这么近……没问题吗？”珊迪提出了疑问。 “……没问题。”大姐头说，“这是能够逃跑的最近距离了……” “如果套索触发后不快点赶过去的话，我怕异蛇会来摘果子。”波尔说出了要埋伏在这么近地方的原因。 其实他心里也很没底！但还是壮着胆子要求大家按他说的做了。毕竟就算失败，也是什么都捞不到而已……反正这几天本来就没捞到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在沉默中等待着。 “来了……” 在大地的轻微震颤中，波尔心中暗道，掏出望远镜望向远处。 牙角兽群日常奔跑的速度都让普通人望而却步，今天它们则似乎用了更快的速度奔跑。 是魔骨怪！一只魔骨怪在后面追逐着牙角兽。 很快，这一群十几只的牙角兽进入了陷阱区。 还没等波尔仔细观察，就有一只牙角兽如同被提线的小鱼一般，被猛地吊上了半空！ 随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牙角兽群如同全然没注意到一样，就被这样“钓”起了三只！ 很快，牙角兽和魔骨怪都跑远了。波尔也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听到了女神的声音： “击杀牙角兽，获得814晶币奖励。” “击杀牙角兽，获得806晶币奖励。” “击杀牙角兽，获得827晶币奖励。” 总共响了三次，一共2400多晶币…… 成功了！ 成功之余，波尔恍惚地摸了摸脑袋。 自己好像早就应该这么搞了…… 比起那些落地异世界就开挂的前辈们，自己这财发得是不是有点晚了！ 大家趁着异蛇还没有嗅到尸体的味道前来搅局，赶忙前去回收了三具牙角兽的尸体。 “居然连皮毛都几乎完好无损，比上次回收的晶币要多不少……”珊迪感叹道。 “因为正好套住了它的前肢和上半身，在吊起的时候，直接靠它自身的力量和速度折断了胸椎和腰椎……”大姐头在略作观察之后得出了结论。 “等会再聊吧……跑路要紧，一会又有牙角兽要来了！”波尔说。 手忙脚乱地重新布置好了陷阱，众人立刻又撤回了埋伏地点。 一开始，大家还难掩兴奋，但等到太阳落山，大家对于冲上去回收尸体，再撤回来的操作已经很熟练了。 今天一天，就靠着陷阱阴死了十二头牙角兽！ 也就是说波尔今天光靠击杀奖励，收入就有9600晶币之多！ “不过好像越到后面，它们就越警觉……”在晚上的“例会”上，列巴大哥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是的，就算是不同的族群，也是越靠后的中招的越少。”大姐头说，“最后一个经过的规模最大，却只有一头中了招……” “野兽的直觉不可小觑。有同类死去的地方它们总是会有点感觉的，这地方恐怕几个月都没法再来了。”波尔拿着笔记说，“不过没关系，明天再去杀别的怪物就行了……魔骨怪怎么样？” “哈哈，你现在就是把幽鬼狼直接变出来我都不奇怪了……”列巴大哥拍了拍波尔的肩膀。 “哎哎，你们神学院还收人吗？现在报考还来得及不？”小黄则在一边说。 “每年都可以！神学院门口有很多‘师兄’，可以去跟他们取取经。”波尔无奈胡诌道。 “好耶！”小黄说，“有机会一定去试试……” 第二天。 一只魔骨怪刚刚拆解了一头牛角鹿，将鹿的头骨戴在了头顶，威风凛凛地巡视着领地。它已经拥有着非常完整的骨架，再假以时日，它觉得自己甚至有机会跟天上那个游来游去的讨厌活物一较高下。 它突然转了转头，骨骼发出势大力沉的沉闷咔咔声。 前面不远的地方，居然有一头落单的牙角兽，今天运气真是不错。 它踮起足部，如鬼魅一般纵跃几下，来到了牙角兽的后方。 牙角兽见到魔骨怪掉头就跑，但似乎是有伤在身，姿势反而显得滑稽可笑。 魔骨怪看准时机，伸长前爪将那牙角兽一击扑倒，由它同类的肋骨构成的巨掌，轻松撕开了牙角兽的胸膛…… “轰！” 然而，随着一声巨响，“牙角兽”胸膛里的某物，轻松地炸开了由它同类的肋骨构成的巨掌，甚至把它头顶那只牛角鹿的头骨都远远地炸飞开去。 一时间，各种碎骨四处飞溅。 然而，这些骨头飞到半空便停住，在某种魔力的牵引下，倒飞而去，缓缓地回归它原本所在的位置。 第三十七章 幽鬼狼 “这种铃铛，是专门用来检测幽鬼狼的。”大姐头在纸上画下一个铃铛的形状，展示给大家看，“一定要附加上幽鬼狼接近1000米时会响动的条件，否则就是普通的装饰物罢了。” 随着击杀怪物越来越多，为幽鬼狼的到来做准备成了需要提上日程的一件事。大姐头也把格林·潘笔记里记载的猎杀幽鬼狼相关信息都透露给了大家。 之所以叫幽鬼狼，是因为它平常一直是隐形的，直到攻击人的前一刻才会现出本相。不光肉眼无法看到，普通的危险感知也无法检测。它的身长可以达到五米，身高也有三米，是名副其实的巨狼。如果在没有防备的状态下，被它一吞下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传说它会被大量的怪物亡魂所吸引，但本身却并不是鬼怪类的怪物。所以不能用驱散鬼怪的范围攻击逼它现形，只能使用常规武器进行战斗。 但最麻烦的是，它一身最珍贵的是它的皮毛。如果常规武器使用不当，破坏了皮毛，可能这一个月就白忙活了。 “不过好在格林·潘也给了几个办法。”大姐头说。 第一个办法，是让一名队友站在悬崖边上，引诱幽鬼狼去攻击他，等幽鬼狼现身攻击他时，快速跑过去把他和幽鬼狼一起踹下悬崖。 “……他认真的？”珊迪说。 “他说他自己就是这么获得第一张幽鬼狼皮的。”大姐头说，“但他也写了，这种方法可能比较难以推广，所以他还准备了另外几种方法……” 第二个办法，是购买一种叫“玄金宝甲”的护甲，然后一定要独自行动，等幽鬼狼攻击你时，用“大千摄魂术”定住它，之后用“神魂钉”打进它的嘴里就可以了。 “这些东西都卖多少钱？”小黄问。 “都是用一次就十万晶币往上的东西……”大姐头说。 “有没有靠谱一点的……？”列巴大哥说。 “我想万一都说了能启发到大家呢……”大姐头说着，却不经意地扫了波尔一眼。 我也不是哆啦A梦啊！波尔无奈想道。 第三个办法，是找个弓箭熟练度ss以上的弓箭手，使用长度2米以上的复合大弓，在距离特定距离和高低差区域布下诱饵（队友）之后，用铁箭射入幽鬼狼的肩头，可以直接洞穿它的心脏。 第四个办法，是等到冬天，积雪厚度在50厘米以上时，幽鬼狼在攻击时会陷入雪中，降低敏捷性，增加捕猎成功率。 …… 整体听下来，甚至第一个还是最靠谱的方案。其余的似乎都是挟泰山以超北海的离谱办法…… 但波尔还是多少提炼了一些信息。 幽鬼狼肉体反胎，会被普通地摔死。 第三十八章 毒蛇 “你已违反肢体完整性协议，请尽快进行修复。” “你已违反肢体完整性协议，请尽快进行修复。” 在波尔被拖行的时候，女神的声音还在不停重复着。 来不及跟女神计较，波尔忍住剧痛跟女神交易道： “毒！刚才那种毒液给我来100晶币，全从我的右手发射出去！” “你已违反肢体完整性协议，请尽快进行修复。” 糟了，右手已经断了吗？ 无奈之下波尔只想用仅剩的左手抓住点什么，但巨狼奔跑的速度太快，波尔感觉自己只是一个破布娃娃，什么都抓不住。 还能更糟吗？ “咚。” 波尔感觉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撞到了旁边的树木，什么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昏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波尔在手臂的剧痛中醒来。 先不考虑为什么还能醒来，波尔赶忙准备治疗一下手臂。 “立刻痊愈5000晶币，包扎正骨2000晶币，正骨止血1000晶币……” 女神的声音冷酷无情地响起。 “1000晶币……”波尔无奈道。 波尔感到右臂又是一阵剧痛，已经扭曲的手臂逐渐恢复原状，但还是完全动弹不得。 稍微恢复了一下，波尔顺便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 一回头，两双绿色的大眼珠正带着好奇的眼神观察着自己。 “你好。”波尔在心中对背后两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小狼”问候道。 显然，自己正在狼窝里。 而没被杀掉的原因，大概只是母亲想让孩子吃口热乎的…… 自己刚才躺着不动疗伤时，这两头小狼估计就在观察自己了。现在自己起身加转头，两头小狼已经被激起了猎杀本能，呲牙磨掌，马上准备攻上来了。 别说是自己正断着手，就是完整状态在这么近的距离，波尔恐怕也干不过这俩大哥。 但可惜，波尔正是队伍里最清楚它们弱点的人。 “混淆咒！”波尔在第一时间抢先施展了这个看似简单却并不便宜的咒语。 一头小狼张开血盆大口咬向自己的时候，另一只小狼却撞在了它的肩头，朝它的后背咬去。 突然被兄弟攻击的小狼立刻陷入愤怒，二狼开始凶猛地厮打起来。 混淆咒可以让敌人在短时间内混淆攻击目标，制造混乱。缺点是一次只能对一个目标释放，好在对面现在只有两头狼。 “隐形身躯！”波尔赶忙又施展了个价值不菲的魔法，赶紧远离了两头小狼。 狼穴是一条深邃的山洞，幸好把自己带来的巨狼并不在，波尔循着光亮来到了山洞外面。 现在正是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周围的景色十分陌生，连树木都跟弯曲森林的外围不一样。 不如说……这里才是真正的弯曲森林，树木都以非常扭曲的姿态生长着。 跟女神购买了地图，波尔大概确定了自己的位置…… 这里是弯曲森林中部，距离自己遇袭地点有二十多公里。 这么远…… 看着即将落下的夕阳，波尔感到一阵绝望。 虽然侥幸逃生，但接下来自己要独自面对马上入夜的完全陌生的森林，森林里还有自己不曾了解过的恐怖怪物游荡…… 跟直接被吃掉也差不多吧！也就是换了个不同的被吃的方法。 “女神，有回城卷轴卖吗？”绝望之中，波尔向女神问道。 “你所需的物品价格：2晶币。” 多少？ 波尔下意识扣了扣耳朵，是不是女神没听明白？ “回城卷轴，那种用一下就能回到城市里的传送卷轴，不是写着‘回城’二字的普通的纸！” “你所需的物品价格：2晶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自己在深山里行走的时候，就曾经问过回城的价格，当时的价格已经高达6000多晶币了，现在的距离比那是要远上五六倍，怎么可能是这个价格？ 难道这里有什么蹊跷？ 波尔展开地图，仔细观察。 果然，在地图的边缘，有一层淡淡的黑色边缘。 似乎是某个巨大圆圈的一部分圆弧。 波尔又要了更广阔地方的地图，那片黑色却又消失了。 是在一定精度之内才会出现的“屏蔽”吗？ 这弯曲森林，果然不简单…… 回头想想，为什么能克制污染物的生物，会正好生长在这里呢？ 女神把回城卷轴设置这么便宜，意思是…… 你赶紧回去？ 那麻烦了，我这人最不听劝。 波尔抬头看了看夕阳，开上危险感知，似乎遗忘了刚才的绝望一般，朝着地图上那片黑色的区域走去。 在它身后不远处，银白色的巨狼两掌一边摁着一个打得毛发纷飞的小狼，同时静静地看着波尔远去的背影。 眼中闪着诡异的光。 波尔很清楚，现在的回城是2晶币，再往前走可就不一定了。 大姐头说过，有会放晶币魔法的怪物，搞不好前面就是一堆那种东西，看守着某种女神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要是能越过它们再往前……别说回城的价格了，女神能不能让咱回城都要考虑考虑了。 但波尔还是打算去看看。 可能是因为兜里有两万多晶币，腰杆子硬了吧？ 有本事你就一下子给我个两万晶币的秘密，噎死我。 其实他还有一个备用方案，只是希望不要用上，那感觉应该不会太好受。 “回城价格多少？” “你所需的物品价格：2晶币。” “多少？” “你所需的物品价格：2晶币。” 波尔走几步就问一嘴，把女神当成盖革计数器来用。 然而，价格一直没有变化。甚至怪物都没有出现。 不光是危险感知什么都没感知到，即将入夜的森林竟是一片静悄悄，连虫鸣都听不见一点。 波尔不敢大意，抽空给胳膊打了个夹板，继续小心翼翼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很可能并没有多远，波尔意识到，前面有东西。 借着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不远处一丝闪光一闪而过。 随即，森林陷入黑暗。闪光也消失无踪。 “……价格？” 波尔问。 第一次，女神再无回答。 来得真快……波尔定了定神，继续向前走去。 看来，世界上也是有女神不愿意卖的东西嘛…… 波尔顺着那道闪光在视网膜上残留的印记去寻找。很快，他就看到平平无奇地躺在地上的那个东西。 那是一小块碎裂的紫色水晶。 “2晶币。” 女神的声音再次响起，显然并不是在回答之前那个问题，而是……在说明这碎片的价值。 波尔拿着那块碎片看了好久，他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就是“晶币”本来的样子。 为什么都已经全走线上支付了，还要叫“晶”币呢？ 因为在最开始，晶币真的是由水晶做成的吗？ 波尔收起了碎片，继续向前走，看到了更多碎片。 再向前，有了大块的碎块。 再向前，路边有了完整的一大块晶岩。 但波尔还在向前。他翻过一个小小的山丘，终于停了下来。 不远处有一道散发着微微光亮的深穴，有几百米宽，在波尔面前幽暗的森林里清晰可见。 波尔沿着岩石间的缝隙，来到了那道深穴的旁边。 下面深不见底，但光芒如岩浆般闪耀。 这种情况下真的需要盖格计数器了吧……波尔忍不住想道。 发财了？把这座矿山全都回收了，是不是就能获得媲美格林·潘那样的财富了？ 波尔可不敢回收，原因很简单。 女神一直在耳边问自己，要不要回收呢！ 这个小的就有50晶币。 那边那个大块的有1000晶币呢。 这一大块石头，2万晶币。 小山一样大的那个也是，把手放上去就有50万晶币…… 波尔不傻。如果回收了真的没有后续问题，这一片大概早就啥都不剩了。 更何况，现在女神正怂恿自己从这深坑边上跳下去呢。 “走吧，走吧，一直往前走，不要往两边看……”波尔苦笑着念叨着。 那现在怎么办？回城又不让回，真腿回去跟自杀也差不多。 “你要跳下去吗？”一个声音突然在脚边响起，真的差点给波尔吓下去。 “对不起，不过我如果无声地接近，很可能让你更害怕哦。”声音来源继续开口道。 波尔借着晶岩微弱的光看清楚了来者—— 一条绿色的毒蛇。 “我如果跳下去会怎么样？”波尔问。 “你会回到终智女神的城市里……”毒蛇盘起身子，昂起了头，“只不过会以被女神完全掌控的‘傀儡’的样貌出现哦。” “你到底是谁？”波尔皱眉问，赶紧离坑边远了一点。 “帮助你来到这里的……一条蛇罢了。”毒蛇这样说。 第四十章 故地重游 波尔醒来的时候，天色刚蒙蒙亮，女神的大钟还没有开始响动。 比起野外，不用担心有怪物袭击的大马路上都显得那么舒适。 一年了……没想到真的花了那么久啊…… 不过，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波尔还有件事情要去做。 托付了佣兵征集处的机械柜员，让它帮忙给埃克斯菲尔传话报平安之后，波尔立刻出发前往中城。 毫不犹豫地付出1000晶币之后，他再次来到了中城的城墙上。 放眼望去，中城那边依然是平静的城镇景象，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区别。 但波尔知道，现在的中城跟之前他来时相比，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要回城这几天，可是一直在向女神购买城内的报纸，城内发生的大事，他也知道得七七八八。 要说他离开后最大的事情，那就是在中城严整的规划上硬圈出三块区域的三大家族“蒙罗”“查哈”“布特”之一的“查哈家族”所在的“查哈区”，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不是指地理范围内的查哈区消失了，而是这个行政区划消失了。 原本属于查哈区的房屋和人口，在机械圣骑士的引导下，被重新划分回了第3区和第4区。 至于为什么发生这样的事情，圣骑士给出的解释是，查哈家族本来购买的就不是永久土地使用权，而是只有300年，现在到期了无力续租，所以女神正常收回了查哈区的土地。 查哈家族的人对外界也没说什么，似乎是默认了这一套说辞。 算算时间，正好就是波尔出发后不久，或者说蒙罗区爆炸案发生后不久。在圣骑士在火车上盘问波尔时，它们应该是同时进驻了蒙罗区和查哈区。 因此许多人猜测，蒙罗区将是下一个消失的家族区划。 但蒙罗区依然存在。那些进入蒙罗区的机械圣骑士很快就退了出来，它们谁也没有逮捕，只是向大众宣称，爆炸是堆放的可燃物引发的一场意外而已。 波尔乘坐列车，沿着第一次进入中城时的路线，朝着蒙罗区前进。 他此行的目的，正是蒙罗区。 除了想搞清楚当年爆炸的真相之外，他更关心的是爱丽丝和夏洛特的安危。 火车很快到站，波尔又站在了蒙罗区检票口的地方。 还是熟悉的场景，只是现在天色太早，前面没人排队。 波尔就这么走到了检票员的面前。 “你好，与蒙罗家族无关的成员，无法进入蒙罗区。” 检票员带着微笑说。 “我是蒙罗家族的成员，我要缴纳‘出行税’。”波尔说。 他在那名检票员的身前站定了一两秒，检票员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收到晶币了吗？”波尔说，“我可以走了吧？” 检票员木然地点点头：“确实，收到了……但，我从没见过你啊……” “蒙罗家族很大的。”波尔摆摆手，“再见，祝你工作愉快。” 没有再去管如堕云雾的检票员，波尔就这样进入了蒙罗区。 “真没想到，果然可以啊……”他看着自己的手想道。 在努力从弯曲森林杀出血路时，波尔也不断地在想着毒蛇的话。 还有像它一样的“力量”找上了自己？ 波尔能想到的，就是手臂上那块蓝色的屏幕。 可以低价地购买女神祝福，这就是它超越女神法则的部分吗？感觉起来只是打折而已，并不算“超越”吧？ 除非……它还有什么额外的能力？ 波尔整整一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顺便连+100晶币祝福的任务都做完了，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前几天，他无奈地拨弄着屏幕，看着上面390625晶币+1000每日祝福的下级任务，自言自语道： “你难道就只有这个用处吗？你的力量，就是让女神给你打折吗？……” 话音未落，屏幕上的字竟然发生了变化，一行新的字出现了…… 波尔赶忙直起身子去看。 “你可以利用我的力量……把晶币无条件地分给其他人。” 真是……有用的能力。 波尔又坐了回去。 迎着蒙罗区的晨风，波尔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向前走着。 蒙罗区变得不一样了，更……繁华了。 虽然很早，但大街上已经人来人往，形成了颇具规模的早市。 街边的房子变得多了，似乎还有加盖层数的情况。 看起来比起消失的查哈区，蒙罗区正在欣欣向荣地发展中。 这次不需要再问路，波尔在日头高挂时就找到了他跟汉克大叔第一次相见时的农庄。 汉克大叔不在，忙碌的是几位没见过的人。 在波尔表示希望去见见这处农庄的主人亚历山大五世时，几位农夫都露出奇怪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吗？”波尔问道，“我出了远门刚回蒙罗区。” “这里的主人不叫亚历山大。”一位大胡子农夫直起身子说，“他叫谢尔夫领主。” “那之前的主人呢？”波尔问。 “不知道。”大胡子说，“我们都是近期才搬过来的，不了解之前的事情。” “好吧，那我可以过去见见那位谢尔夫领主吗？” “我们正在忙。如果你知道位置的话，可以自己过去。”大胡子说着，又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这里都是新搬来的人？那汉克大叔他们搬走了吗？亚历山大大叔发生什么事了？ 带着疑惑和忐忑的心情，波尔向着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巨大住所走去。 没有马匹，这段路程不算太短。路上偶尔有骑马的人也朝着那个方向前进，也并没有对波尔这个外来者表现出什么意外。 第四十一章 逃婚 谢尔夫领主带着女儿出来见了见宾客，说明了婚礼将在午后进行，再与几个人稍微寒暄之后，就离开了大厅。 波尔还在震惊之中，但看他们俩离开，也找了个机会溜出了大厅。 说实话，虽然在来之前，波尔就做好了蒙罗区会发生任何事的心理准备，但这件事还是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 “蒙罗家族不止有一种秘法……” 汉克大叔曾经的话再一次提醒了波尔。 这趟来蒙罗区，的确不虚此行。 波尔凭借着上次来时对这座建筑的了解，绕开了人群，靠着隐蔽的角落前进。 在某一处角落，他多停留了一会儿。 这是他第一次仔细观看爱丽丝送给他的晶核的角落。 那枚晶核现在还在他的口袋里，一直没有兑换掉。 没想到现在还能派上点用场。 “女神，一小块‘寻路黏菌’。”波尔说。 他的指尖上出现了一小块白色的圆形痕迹。 波尔把爱丽丝给他的那枚晶核在白色上稍微沾了一下，再马上收好。 不多时，白色的圆形开始发生一些波动，产生了两个轻微的跳动弧度。 波尔顺着其中一个指示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这座住宅不是禁止魔法吗？这可算不上魔法，只是一个小戏法而已。 在野外，他可发现了不少这种作用不小的小东西。 穿过迷宫般的走廊，不多时，他就发现了两人的踪迹。 两人进了二楼一处平平无奇的长廊。谢尔夫领主让爱丽丝进了其中一个房间，然后自己走开了。 自己接下来去找谁？波尔没有犹豫。估摸着谢尔夫领主走远之后，他直奔爱丽丝的房间。 事不宜迟，波尔直接轻轻敲了敲门。 寂静。 波尔忐忑地等待着。 半晌后，里面传来门锁轻轻拧动的声音，但门并没有开。 波尔心领神会，里面的人在表示，门被反锁了。 溜门撬锁的事儿，波尔还真没干过。 所以，他选了一种更直接的解决办法。 “女神，这门的钥匙多少钱？”波尔想道。 片刻后，一片铁片出现在波尔手里。 他轻轻插入锁孔，拧开了门。进入之后又迅速关上。 “你是……”爱丽丝看着进来的人，眼神由疑惑逐渐变为了震惊。 “你……怎么会是你！？”爱丽丝捂着嘴说。 “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波尔苦笑。 “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爱丽丝说着，把自己新娘的礼服一把扯开，露出里面很简单的衣服…… 以及脖子上一道看起来非常夸张的金属颈锁。 波尔连忙买出一套便装给爱丽丝。 “你去想办法开窗，我穿衣服。”接过衣服的爱丽丝没有废话。 波尔赶忙去看窗，它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别用魔法……”爱丽丝提醒道，“……那是什么？” 波尔拿出了一个绿色的空心圆柱体……还从上面撕下来一条透明的带子。 波尔把带子一条一条地粘在窗户上，然后对爱丽丝说：“站远点。” 第四十二章 还珠 幸亏蒙罗区各个岗位都是真人而不是机械，否则门卫那关二人应该都过不去。 爱丽丝似乎对这里的状况轻车熟路，她顺利地带着马车通过了检查。 马车再次启动，铁门缓缓关上，二人进入了这铁网高墙之内。 “真熟练啊。”波尔感叹道。 “毕竟我也在这种地方呆了好久。”爱丽丝说，“前面还有一道暗哨，自然一点。” 经过了暗哨，爱丽丝让波尔把马车停在了一间砖房前。 “你把货物搬一些放在这里吧，到时候会有人来收。我去找夏洛特，一会就回来。”爱丽丝说。 “收到，你小心。”波尔说。 二人分头行动。波尔把车上的货物一件件卸下。 但等货都卸完了，爱丽丝也没回来。 很明显，不意外地出意外了。 波尔无奈，再次请出了寻路黏菌。这次爱丽丝的衣服上有他故意留下的一点黏菌味道，位置指向更加精准了。 朝着方向没走出多远，顺手收拾了暗哨后，波尔就透过窗户发现了一间屋子里的爱丽丝。 几个人围着爱丽丝，她被绑在椅子上。 “找朋友吗？对不起，这里没有，不过很快我们就能成为朋友了。”为首的一位肥胖的厨师笑道。 “不过他父亲现在好像挺得势的，我们是不是……”旁边的瘦子凑近了说。 “再得势不也是靠家主的提携？这女孩违反的正是家主的律令，怕什么。”厨师说。 爱丽丝什么话都没说，看着面前的几人神色平静。 “大家好！” 波尔不合时宜地推门进去，跟大家行了个礼。 “你是谁？”几人抄起家伙向着波尔，“还tm挺有礼貌。” “爱丽丝，闭眼。”波尔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颗果核样的东西。 没有迟疑，爱丽丝闭上了眼睛。 随着啪的一声，眼前似乎一阵强光闪过，波尔的声音又传来。 “好了，睁开吧。” 他来到爱丽丝的身后，一刀割断了绳索。 爱丽丝睁眼发现，周围的几人都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站在原地，石化般僵住了。 “维持不了几分钟，快跑。”波尔说。 爱丽丝没说啥，跟着波尔就往外跑，回头顺便把门锁上，挂上了门闩。 二人跑回分别的地方，跳上了车。 波尔早将马头朝向最好的逃跑方向，握紧缰绳驱动马车。 “夏洛特呢？”波尔问。 “她不在这，说是被分配去家主那里做工了。”爱丽丝说。 波尔皱眉，心下明白了大半。 但没有时间给二人继续沟通情报了。在他们通过大门时，后面的几人已经追了上来。 “他们……是罪犯！别让……他们……跑了！”胖厨师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 门卫忙去关门时，波尔已经一脚踢翻车辕，伸手拽住爱丽丝上了一匹马，趁着门关闭前的空隙钻了出去。 身后警铃大作，身侧也有一队人马朝这边行进。 他们本来在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但看见波尔和爱丽丝，马上指指划划地打马冲了过来。 “你老爸的人？”波尔一拽缰绳，问身后的爱丽丝。 “嗯。”爱丽丝答了一声，抱紧了波尔的后腰。 “驾！”波尔老脸一红，来不及再说什么，马儿开始疾驰。 同时他也扔下了五六颗烟雾弹。 伴随着几声爆炸，二人胯下骏马带着风冲出了烟尘。 波尔朝着城中最高的建筑疾驶而去。 “好，就是那个方向，把我放在个没人的地方，你快想办法离开这吧。”爱丽丝紧紧贴在波尔的后背说。 “我跟城主也有点事要谈而已。”波尔说，“倒是你，等会我给你个交通工具，你逃去城外吧。夏洛特我来找。” “我逃了也没用。”爱丽丝说，“我脖子上那东西，它每天都会扣减我21晶币——超过我每日祝福的1晶币的数目。不在家里每天接受我父亲的1晶币‘税款’的话，我今晚就会窒息而死。” 波尔听着爱丽丝说出这些话，终于知道她这两天那种平静神色的由来。 她原本是打算今天一天之内跟自己救完夏洛特，就回去认错吗？ 看来不是。 “无论救不救得到夏洛特，我都没打算嫁给我不认识的人。”爱丽丝说，“反正都要死，我不如做些我觉得应该做的事情。谢谢你，最后能陪我走到这一步……” 波尔相信爱丽丝的话。从提前就打探好的情报、藏好的马匹和电棍，以及到见到自己时的那份决绝，无不在证明她的意志。 从窗户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不过……也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又或者是，这些“秘法”的力量本就是互相制衡的？ “有我在，你死不了的。”波尔笑了笑。 爱丽丝惊讶地抬头看着波尔。 自己的账户里，就那么唐突地…… 多了足足一万块晶币！ “不够的话，还有这个。” 波尔握住胸前爱丽丝的手，塞给她一枚小小的珠子。 摸着那颗带有波尔体温的小珠子，爱丽丝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在他的背上流淌出来。 第四十三章 心脏 “你跑不掉的！” 身后追逐的几匹快马越来越近了。 其中一人甩出了绳套，结结实实地套在了二人身上。 但那人收紧绳套，向后猛地一拽时，随着一阵轻烟，绳套上只剩了半截木桩。 受惊的马跑向了闹市区，引发一路惊呼。但失去了目标的追踪者却只能纷纷停下面面相觑。 “怎么样？”谢尔夫领主，或者说汉克大叔带着一群人从后面骑马赶到，也只看到了地上的木桩。 正在谢尔夫想要发作之时，几位穿着制服骑马的人却不合时宜地挡在了几人前面。 “你们在干什么？”为首的一位严厉地质问骑在马上的一行人，“城里不让跑马，不知道吗？” 谢尔夫领主慌忙下马，换了一副嘴脸：“对不起，长官，我们真的有急事……还不快下马！” 随从们纷纷应声从马上下来。 “来。”警官点了点人数，伸出手来，“罚款谁交一下？” 谢尔夫恭敬地以掌相击，警官才稍微满意地点点头。 “你们追的人我们去抓了，你们去局里等消息吧。”警官说着，带着人离开了。 “乡下人能有什么急事……”走之前他还丢下这么一句话。 谢尔夫面色不善地看着远去的几位警官，一言不发。 “领主……怎么办？”身边的人小声道。 “他们跑不掉的，我去找家主。你们原地待命！”谢尔夫说。 众人点头称是。谢尔夫跨上马，不顾警官刚才的提醒，快马加鞭地走了。 家里那边，他已经让管家拖住新郎方面的人，三小时就够了！ 谢尔夫坚信，这只是个小插曲罢了，他了解自己的女儿，爱丽丝肯定是去找夏洛特了。 至于夏洛特在哪，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况且，还有他求家主大人给爱丽丝赐下的“首饰”，爱丽丝是绝对丢不了的！ 而现在的爱丽丝，正跟在波尔的后面走在主城城堡下方的一条壕沟内，神情忐忑。 在爱丽丝的再三要求，并且做好了承担“必要风险”的承诺后，波尔还是带着她潜入主城城堡了，但爱丽丝心里其实还有一个疑问不吐不快。 “波尔，你是娶了蒙罗家哪位小姐？”爱丽丝鼓起勇气小声问道。 他能潜入对外封闭的蒙罗区，还能通过某种方式给自己晶币……唯一的解释应该就是，他已经是蒙罗家的女婿了！ 只怪自己当时表达得可能太暧昧吧……但事已至此，爱丽丝还是想知道，蒙罗还有哪位女孩能得到波尔的垂青…… 波尔被这个问题差点绊了个跟头。 “我谁也没娶！”波尔无奈挠头，“除了你和夏洛特，我哪还认识什么别的蒙罗小姐啊！” “那你怎么……”爱丽丝如释重负，但还是疑惑不减。 “说来话长……”波尔说。 “长话短说！”爱丽丝有样学样。 “我有了一个跟你们蒙罗家性质差不多的‘秘法’，可以把自己的晶币给别人！”波尔说。 “怎么会有这种‘秘法’！？”爱丽丝小声嗔道。 “我也想问这个问题……”波尔说，“……小声点，快要进城了。” 波尔掏出一堆杂草，抖开竟然是件衣服。二人披上之后，匍匐前进。 壕沟的尽头是城堡的水门。壕沟干涸多日，坚固的门闸自然也紧紧关着。城内还有巡逻的岗哨恰好路过。防守严密，固若金汤。 待岗哨走后，波尔不慌不忙地双手伸出，凭空接住了一只浑身鳞甲的尖嘴尖爪的兽类。 波尔把这灵巧的兽类放到门边，指了指地下。它立刻伸出爪子开始猛挖。 爱丽丝凑近一看，这兽类转眼间已经挖下去一米多深了…… 但那里依然有几道坚固的铁栏！ 波尔不急，又买出一只同样的兽类，放入坑道内。 两只兽类齐心协力，很快探到了铁栏的极限。越过铁栏之后，一只向上挖，一只往外淘土。 不多时，竟硬生生地造出一道可容一人穿过水门的洞穴！ “走吧，走吧。”波尔摸了摸两只干完活的兽类，“希望你们在这个世界能多多繁衍……不知道会不会造成生物入侵呢？” 二人钻过洞口后，把身上的草衣脱下，盖在洞口处。又买了一身跟刚才岗哨一样的衣服，才混进了城堡内。 紧张劲儿还没过去，没走几步，他们又汗毛直竖，背过身去假装聊天。 爱丽丝的父亲，谢尔夫领主竟然急匆匆地在他们不远处走了过去！ 显然，他去找家主了。 “我们得快点。”波尔想到爱丽丝脖子上的锁，知道现在时间紧迫，赶忙说道，“抢在他前面去找到‘家主’。” 又是没走几步，爱丽丝还没等问波尔，朝着反方向走，怎么可能抢在自己父亲前面找到家主时，汗毛再次直竖。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去救的夏洛特，就在街道另一侧一幢建筑前的花坛边，被几个人簇拥着，似乎是在散步。 “夏洛……”爱丽丝想下意识地出声，但刚张了张嘴，就又惊得捂住了嘴…… “这就是我说的‘必要风险’之一……”波尔望着那边，无奈地想道。 众人中间的夏洛特眼神呆滞地看着花坛里的花……小腹隆起，似乎已有身孕。 “为什么……”爱丽丝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波尔没说什么，只是把爱丽丝悄悄拽了回去。 “你知道什么？”爱丽丝看着波尔说。 “我之前只是猜测，但现在看来……不幸猜中了。”波尔说，拉着爱丽丝的手向反方向走去，“你知道吗，你父亲在一年前我来蒙罗的那天晚上来找过我。” 正在不住回头看的爱丽丝又惊讶地回过头。 “他当时向我透露过一个信息。”波尔说，“夏洛特的乳母在她小的时候因故死掉了，而这个乳母跟你父亲又是好友。” “这事我也听他提过……可是……”爱丽丝说。 “我一直在想他告诉我这件事的意义。”波尔说，“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一个陷阱。” “陷阱？”爱丽丝越来越糊涂。 “是的，他说，自己并不知道夏洛特的乳母为什么而死……”波尔说，后背冷汗直冒，“这其实是一个试探。如果我当时是夏洛特父亲派来调查他的人，应该会对这句话很感兴趣！当时我要是追问了这件事，他大概会有什么瞬间控制住我的办法……” “夏洛特乳母的死并不简单？”爱丽丝听明白波尔的意思了。 “是的，她显然是被灭口了！”波尔说，“因为乳母和夏洛特的亲密关系，她应该是知道了某个重要的信息。而你的父亲，很可能通过某种方式，也得知了这个信息！” 爱丽丝瞪大了眼睛听着。 波尔继续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关键信息正是亚历山大大叔让夏洛特出门冒险、向我托付夏洛特、以及他孤注一掷搞炸弹袭击的原因！而你父亲，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个信息，才有了跟家主告密的本钱……” “夏洛特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人？”爱丽丝喃喃道。 波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巡逻的人经过，他只能带着爱丽丝去一边暂避。 这个问题也确实太难回答。 重要么？对于亚历山大来说，这是比自己的生死还重要的事情。 但对于蒙罗来说，这又只是一件略价值的信息罢了…… 该死的…… 看到波尔的表情，爱丽丝并没有追问，只是小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 波尔没带她去拦截自己的父亲，也没有去尝试“救”夏洛特，甚至都不是朝着逃跑的方向。 二人的面前，只能看见城堡侧边一座高塔而已。 “去蒙罗的‘心脏’。”波尔说，“如果接下来我做了什么你无法接受的事情，请你原谅我。” 爱丽丝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波尔的手。 二人很快到了高塔的跟前，这里大门紧闭，看起来与城堡其他地方并无不同。 波尔站在门前，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只长着硕大顶角却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小甲虫。 那甲虫挥舞着顶角指着高塔顶端，看来这一路都是它在给波尔指明方向。 “这么关键的地方，他一定是自己用晶币购买的建筑材料，我可没有破门而入的本事，靠你了。”波尔竟然似乎是对着甲虫说话。 说着，他把甲虫举到门的面前。 甲虫爬上了波尔的指尖，用顶角碰了碰看起来坚如磐石的大门。 “哗啦。” 本来坚固的大铁门，在甲虫的触碰之后，竟化作了一滩血水，哗啦啦地淌了一地。 波尔皱了皱眉，跨过血水，进入了高塔。爱丽丝被这场景有些吓到，但还是定了定神紧随其后。 随后的几道难关，都由那只小甲虫解决掉了。 几近墨黑的血水顺着楼梯缓缓流淌…… 二人很快就上到了高塔顶端，看向了尽头处紧闭的房门。 波尔走上前，尝试推了推门，门开了。 门内，一位颓唐却衣着华丽的老者正书写着什么，听到响动，他转头面露惊讶地看着波尔和爱丽丝。 “你好，你看我带谁来了。” 波尔对着老人举起了手中的甲虫，并且一字一字地念着面前老人的姓名： “……爱德华·蒙罗！” 爱丽丝听到波尔的话，瞪大了眼睛看向屋内那位面色惨白，在凳子上连连后缩的老人。 爱德华·蒙罗？自己的祖宗，蒙罗家族的创始人？ 第四十四章 旧神 三百年前，有一个贫穷的冒险家，他偶然有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他们成立了一个冒险团。 爱德华·蒙罗。 奇尔·查哈。 阿黛尔·布特。 格林·潘。 这是他们的名字。 他们在冒险中不断变得强大，在城外越走越远。 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个神奇的生物，一条毒蛇。 毒蛇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们知道了，城外各地，残存着许多被女神压制的“旧神”力量，不断收集它们，就会有推翻女神的力量。 他们决定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但…… 持反对意见的阿黛尔·布特跟他们大吵一架，离开了队伍。 这似乎也预示了团队的结局。 剩下的三人在毒蛇的指引下，很快收集了为数众多的力量——后来他们在城内称呼为“秘法”的力量。 然而有一天，奇尔·查哈和爱德华·蒙罗发现，格林·潘正在策划害死两人，独占所有秘法。 三人大战了一番，格林·潘重伤了另外两人，狼狈离开，从此杳无音信。 两个重伤的人则表示，因为格林·潘的阴谋，导致二人晶币不足，只能回城修养一阵再说。 然后他们俩就再也没有出过城…… ……这都是，那只小小的甲虫告诉波尔的故事。 如毒蛇所言，的确不只是一个“旧神”看上了波尔。 在那一年之间，继毒蛇之后，他又遇到了这位甲虫。 巧的是，它正是当年给爱德华·蒙罗秘法的几个“旧神”之一。 虽然波尔并不打算继承他的秘法，但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波尔有了个提议。 “我带你去找爱德华·蒙罗拿走的那份力量吧。” 哪怕给不出新神力，把之前给出去没用的要回来也行啊！ 波尔发现，自己搞不好是拱火大师，乐子天才。 因为甲虫在自己一顿嘴炮之下，欣然同意了这个提议！ 而靠着甲虫提供的，有关爱德华·蒙罗当年拿走的“秘法”信息，波尔也逐渐穿起了蒙罗区，蒙罗家族……包括他所见所闻的一块块拼图…… 拼出了一个……他都有些难以接受的真相。 “蒙罗家族不只有一个秘法。”波尔举着甲虫走到被称为“爱德华·蒙罗”的老者面前说，“你们家族公开的秘法，是可以利用某种仪式，生出拥有高祝福的后代。但其实，连这个秘法，你都没有说真话……” “你是谁？”老者指着波尔，神色极度惊恐，“你到底是谁？” “第一个秘法！”波尔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而是大声对老者说着，蒙罗家族的秘辛中的秘辛，整个蒙罗区建立的基础，“第一个秘法，……你和配偶生出的孩子，祝福数目不是随机数，而是你和配偶祝福数相加的总和！并不是什么‘用仪式生出高祝福的后代’！” 老人瘫坐在椅子上，似乎失去了一切力量。 “所以……你只要跟高祝福的配偶，就一定能生出高祝福的孩子。这并非是什么‘仪式’的效果。你这个‘仪式’只是为了掩盖一个事实……”波尔说，“蒙罗家的每一代……其实都混入了你的直系后代！” 爱丽丝听着波尔的话，想到了一个恐怖的可能，她不由得捂住了嘴…… 与高祝福的配偶一定能生出高祝福的孩子…… 那高祝福的孩子会不会也会变成…… “第二个秘法！——也是，你从这位‘旧神’身上所得到的秘法！”波尔继续说着，这也是汉克大叔为了“展示诚意”而告诉他的那条信息，“你可以随意抽取与你有血缘关系人的晶币，甚至剥夺他们的每日祝福！你还可以把这种能力分发给其他人。那些盘剥蒙罗区所有人的‘税款’，经过一层一层，最后都会到你手里！” 这也是他可以让亚历山大失踪，并扶一个理论上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汉克大叔上位所依靠的能力。 爱丽丝脖颈上的锁，也是这种秘法的衍生效果。 “第三个秘法……”波尔说，“反而是最简单的……你可以用很便宜的价格，买到寿命和生育能力。所以你才能活了三百年，生了三百年的孩子……吸了三百年的血啊，” 超越自身寿命的年纪、复活死者的价格本来都是一样的。 1375亿晶币。 是买下女神的价格。 但爱德华·蒙罗有一个跟波尔所拥有的类似的秘法。只不过波尔可以打折购买的是祝福，爱德华·蒙罗可以打折购买的，是寿命。 他可以一直活着，靠着“税款”控制后代。 在后代中筛选高祝福的年轻女孩……跟她一起生下天生满祝福100晶币的孩子。 再利用“税款”，把这孩子身上的晶币吸取到自己身上…… 循环往复，生生不绝。 “这么说……夏洛特……”爱丽丝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干了，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夏洛特对我们隐瞒了自己真实的每日祝福。她原本应该是一个高祝福的孩子……”波尔说，“这是在蒙罗区，一个父亲最害怕的情况。因此，亚历山大大叔淹死了她的乳母，又让夏洛特在蒙罗家藏了十几年，在她年纪大一点后，终于找到个机会把她送出城，希望她脱离蒙罗，遇到一个好男孩，远远地离开，哪怕就这样死掉，也比继续呆在蒙罗好……但他低估了爱德华·蒙罗、他亲生父亲的掌控能力……所以，他无奈之下，只能鱼死网破，希望炸死他。可惜……” “有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出卖了他。”爱丽丝怔怔地说。 在波尔和爱丽丝说话时，爱德华·蒙罗颤巍巍地离开椅子，似乎想要跳窗逃跑，但被波尔一把摁了回去，把甲虫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在赐予他“神力”的“旧神”面前，他通过“神力”聚敛来的晶币，完全无法使用。 而他本人，其实只是个每日祝福2晶币的穷小子罢了。 “不！不！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爱德华·蒙罗沙哑又不甘地、拼劲了全力吼道，“差一点我就可以买下……买下女神……” “差300亿也叫差一点？”波尔听到甲虫对爱德华·蒙罗哂笑道。 神力收回，爱德华·蒙罗的最后一点生命力仿佛也被抽干一样。他枯坐在椅子上，不知生死。 “秘法消失，他敛来那1000亿你都拿着了？”波尔对甲虫问道。 “化为血水了。”甲虫说，“这力量你真的不要？你只要不像这人一样跑了三百年，我也是不会收回的。” “不要。” 波尔说，看向窗外。 今天就是蒙罗区的最后一天。 第四十五章 重新出发 随着远处不断响起的骚乱声和滚滚升起的浓烟，爱丽丝才在震惊中回过神来，向高塔出口跑去。 波尔知道她是担心夏洛特，连忙把甲虫收回口袋，跟了上去。 但二人在门口，正撞上朝高塔赶来的一大群人。 这些人神态各异，紧张、恐惧、愤怒、茫然……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都衣着华贵，看起来是从各个不同地方赶来，刚汇聚到这里的。 他们看到满身血污的波尔和爱丽丝二人，面目逐渐狰狞起来。 “拿下他们！”为首带着高高帽子的一人指挥着四周的卫兵，嘶吼道。 卫兵们纷纷上前，尖锐的矛尖闪着寒光指着二人。 爱丽丝皱眉后退了半步，看向波尔。 波尔向她伸出了手。 爱丽丝不假思索地握住，而后又被波尔紧紧拉过去抱住。 “抓牢了。”波尔在她耳边这样说。 之后，她感觉身子一沉，伴随着骇人的气浪，一股巨力带着她和波尔，就这样原地腾空而起！ 不用波尔说，爱丽丝也赶忙抓住波尔的肩膀，耳边腾云驾雾一般，风声呼啸而过。 混乱之中，她似乎看到自己的父亲也混在人群之中，带着惊骇的目光看着自己。 但片刻之后，他似乎……释然地笑了一下？ 来不及看清，波尔火箭背包的巨大推力就带着二人离开了包围圈，朝着他们看见夏洛特的那个住所附近飞去。 然而飞了一个街区，二人就降落了下来。 没办法，这玩意太贵了，只能搞个一次性的来用，飞行距离就短了一些。 周围的人群现在已经陷入了混乱。 许多人发现，自己的财产大幅缩水，更多人则发现，各类税款对自己晶币的扣减停止了。 坏就坏在，蒙罗区又有太多来自城外的工具……和武器。 流血事件虽然第一时间并未发生，但终究不可避免。 波尔和爱丽丝来到看见夏洛特的住所前，那里大门紧闭，似乎还没有被骚乱波及到。 “夏洛特！夏洛特！”爱丽丝敲着大门，但没有回应。 “阿拉霍洞开！”波尔伸手对门施了一个咒语，但也没有反应。 奇怪，看来城内的禁魔结界还在生效…… 无奈，波尔只得用了那个打开爱丽丝房门的小工具，撬开了门锁。 屋内空无一人的样子，但环视一周后，立柜里的衣角暴露了里面的藏身者。 爱丽丝打开柜门，里面正是瑟瑟发抖的夏洛特。 她惊恐的眼睛不复往日的懵懂，但看到爱丽丝，她的眼中露出了欣喜。 “妈妈……”夏洛特流下泪来，向爱丽丝伸出双手。 爱丽丝呆立半晌，还是心疼地抱住了夏洛特…… 机械圣骑士很快在骚乱进一步扩大前接管了蒙罗区。 所有城外的物品都被集中收缴，再让认领者回收为晶币。连地里的庄稼都被均分给农民，在机械圣骑士的监管下全部强制回收了。 蒙罗区与查哈区一样，回归普通中城的行政区划。 爱丽丝与夏洛特在发现夏洛特的那幢建筑里住了下来。夏洛特的精神还十分不稳定，爱丽丝做主，希望波尔想办法帮她中止这次妊娠。 但波尔也无计可施，女神对于人体的保护可以说到了极致。不管什么方法，都没办法在不伤害夏洛特的情况下让她结束她本不该承受的命运。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波尔听到了口袋里甲虫的声音。 “有一个东西可以做到。” “什么？”波尔掏出甲虫问道。 “你先送我出城，我就告诉你。”甲虫说。 “这不事儿还没办完吗？”波尔烦躁地说，“我答应你带你来管你走，还能不办了吗！” 甲虫讪讪地擦了擦顶角，脾气软了下来。 “……怪我怪我，但那东西也在城外，你带我出去我才能给你指路啊！” 无奈，在安顿好爱丽丝和夏洛特之后，波尔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外城，准备出城。 汉克大叔，或者说谢尔夫领主，则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好了，快说。” 顺利来到城外，在草地跋涉的时候，波尔就把甲虫攥在手里问。 “给透点气儿啊！”甲虫在手里闷声闷气地说。 “怕你跑了。”波尔说。 “我跑了干啥，我巴不得跟着你呢！”甲虫说，“好吧，我先说……从这里往北，有一道峡谷，峡谷中间有一条河，你要找的那东西就在河里。” “……”波尔愣了一会，“河边是不是还有一大堆白色石头？” “想一想应该会有……”甲虫说，“你去过？” 波尔张开了手掌：“是不是一到晚上，河里还会往上飘东西？” “对！”甲虫说，“那就是那东西的‘卵’，但是它其实早就没有繁衍的能力了，只是依靠本能在吐出那些‘分泌物’而已。” “‘它’是你们的同类？”波尔问。 “是的，只不过它原本的力量太强，所以被破坏地更惨一些，基本没什么神智了。”甲虫说。 “我找到它之后怎么办？”波尔说。 “它如果还有神智，你只要说动它就可以，现在看来比较麻烦……”甲虫说，“这样，你带我过去，我把它的力量吸收了，就可以帮你了。” “就像你把爱德华·蒙罗接受的另外两种‘秘法’一起吸收了一样？”波尔说。 “另外那两个哥们已经因为爱德华·蒙罗的逃跑而彻底消散了，我也算给它们报仇了，别那么紧张嘛。”甲虫挥舞着顶角说。 毒蛇曾经提起过，即使只是使用旧神的神力，也可以对女神的规则造成削弱。 但它没对波尔说的是，这对它们自身的力量也有损耗。 知道了这一点，那女神之前庇护爱德华·蒙罗和奇尔·查哈就不意外了。 本来那些秘法是为了帮助你，让你去搜集其他旧神力量的，结果你自己跑城里享福去了，相当于光吃饭不干活，女神当然乐见其成。 就算对双方都有损耗，这些旧神能耗得过女神吗？ 从机械圣骑士去调查蒙罗的爆炸案，最后却不了了之来看，起码那时候女神还是向着蒙罗的。 但为什么突然之间，女神把查哈区弄没了呢？ “可能是因为查哈拿走的那两个‘秘法’所属的旧神，已经完全消散了吧……”甲虫说，“女神就卸磨杀驴了！” “你也不确定？你们之间没有什么联系方式吗？”波尔问。 “嗐……我们要是有联系方式，能齐心协力，还用得着人类帮忙吗？”甲虫说，“大家互相也看着不顺眼呢……” “哈哈，刚才还叫人哥们，给人报仇呢。”波尔揶揄道。 “就算不是哥们……我也是给后人反抗女神积攒力量！”甲虫反倒义正言辞起来，“因为那几个没有远见只顾自己的人类，我们已经越来越少了。等我们都死干净了，你们人类就活该永远被女神奴役吧！” 尽管甲虫还在嘴硬，波尔的确也能听出来几分意思。 之所以它们一定要把所剩无几的神力分给人类，去“收集”神力，很多时候是旧神之间谈不拢，只能通过人类去集合力量。 所谓的“收集”，大概也就是找到旧神之后，愿意入股的入股，不愿意入股的就打死再入股吧…… 如果不是三百年前那次叛逃事件，它们搞不好真成功了。 现在遇到波尔这样一个既愿意带着它们算账，自己又不要神力的人，怪不得甲虫说“巴不得”跟着他。 但甲虫接连取回神力的行为已经让波尔有些警惕了，如果再带它这么收集下去，一定会出现自己也控制不了的局面吧？ “不过……”波尔又想道，“你们这些‘秘法’，怎么全都是基于晶币来运作的？你们要是之前有自己的力量，应该有另外体系的能力才对啊？” “我也不太清楚。这些知识应该属于被女神‘夺走’的那部分。”甲虫说，“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绝对是因为女神已经把自己的权能纳入了世界的规则，导致我们本来的力量也被扭曲了……可恶！” “那爱德华·蒙罗要买下女神，你不应该支持他吗？”波尔说，“不就差300亿了。” “哼。买下女神，女神可是真的会现世的……”甲虫说。 “等会，你慢点说，开始扣钱了。”波尔忙打断了甲虫。 女神的提示开始在脑海出现。“买下女神后女神真的会现世”这条知识已经花掉了自己1000晶币。 要是毒蛇在就好了……波尔少见地开始怀念起那个一看就有问题的老毒物。 “……所以你知道了吧？这是女神的阴谋！”甲虫说，“‘买下女神’的关键不在于‘拥有女神’而在于‘召唤女神过来’！祂如果真现世了，我们就更没有机会了……” “女神……现在在哪？”波尔捂着脑袋好奇道。 “告诉你你就得死这。”甲虫说。 “有道理。”波尔点头道。 明确了方向，波尔买了一辆越野摩托车出来。现在可不是考虑价格和危险的时候了，必须越快越好。 “这载具有些意思。”甲虫打量着摩托车说。 “之前见过吗？”波尔心虚地问。 “没，又是你们人类搞出的新玩意？”甲虫挠了挠顶角。 “是啊，带你兜风。”波尔说着，戴上头盔，拧动了把手。 第四十六章 合作 没想到燃料还挺贵。 波尔一边给摩托灌着油，一边观察着四周。 但波尔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不是当时买把剑都要攒几个月晶币的时候了。经过蒙罗区又是潜行又是逃跑的恶战，还脑子一热充英雄给了爱丽丝一万晶币后，波尔手里还剩下一万左右的存款。 而这是他现在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就只花不到三个月就能攒出来的晶币。 波尔又瞟了一眼手臂上的蓝色屏幕。 自己能从食不果腹的困境里挣扎出来，全都靠这个“系统”。但随着对于这些“超女神”力量了解越多，越是能感觉到这东西与其他旧神的不同。 首先，就是跟这些有实体的“旧神”相比，赋予自己力量的存在，一直处于正体不明的状态。 其次，比起这些“旧神”跟人类打交道时谨慎的态度相比，这屏幕更像是某人硬塞给自己的东西，可以说主打一个我办事他放心。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这种屏幕的样式，波尔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见到过。 波尔小时候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时候他对这个世界的实感还没有那么强。但现在经历这么多之后，再仔细考虑下，在一个魔幻异世界，出现一个这样科幻风的东西，确实有点反常了。 难道……它并不是源自这个世界的东西？ 难道那个在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指引自己的男性声音，跟自己十岁时候获得的这个系统，其实并不是来自同一个存在吗？毕竟那个男性声音已经确定是“女神和世界相关”的事务了啊…… 波尔轻轻揉着太阳穴。思想钢印带来的头痛波尔已经逐渐适应了，毕竟这东西只是为了限制自己别被女神扣费扣死，又不是真的控制自己思想的那种“正牌”思想钢印，几年过去这效果自己也慢慢习惯了，基本只起个提醒的效果。 加满油还没跨上车，危险感知又响了起来。 这几天危险感知的报警连绵不绝，但只要不是拦路的怪物，波尔统统都绕开跑路。好在这条路线上的地形自己还算熟悉，很多地方靠着摩托的速度就能规避大部分危险了。 就这么疾驰了四天，在第五天的傍晚，波尔看到了远方的白石峡谷。 “你确定是这里吗？”波尔问兜里的甲虫。 “肯定没错，看那边那变成两半的山……”甲虫说，“那就是它被从天上砍下来时候的痕迹。” 还挺暴力的。波尔心里想道，开足马力骑了过去。 波尔到达之前跟埃克斯菲尔夜聊的崖壁那边时，正好赶上怪鸟群在捕食那些飘散的紫色光点。 巨鲸般的飞蛇也已经开始出场，大口吞食着怪鸟。 “等会等会，你撸袖子干嘛？”甲虫蹲在波尔的脑袋上说，“你不会想打它一只下来吧？” “不把它干掉怎么去找那东西。”波尔说，“赶时间。” “你冷静一下！赶时间也没有这么赶时间的！那妮子又不是这两天就要生了……”甲虫说，“我说过，那个掉在这里的家伙当年可是非常强的。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飞蛇多少都有点记忆里那家伙的气息……” 为什么？波尔想了想大概就有点眉目了。怪鸟吃光点，飞蛇吃怪鸟，这都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力量在食物链顶端越来越富集吧。 第四十八章 内情 计划失败，甲虫和毒蛇也神力大损，受了重创。 这种情况他俩谁都不敢再接近彼此，却又不想放弃波尔这劳动力，于是都借口让波尔自己冷静一下，离开了波尔身边，远远地跟着。 “我先回城一趟，跟她们俩说明一下情况。”在分开之前，波尔对那两个动物朋友这样说。 二者当然也没表示什么异议，纷纷表示“体谅”。 波尔重新跨上摩托车，踏上回城的旅途。 他把车把拧到最大，在逃避着什么一样狂飙。 而他的确在逃避着什么。 他希望甲虫和毒蛇都没有发现自己身体里的东西。 城外凛冽的野风吹干了波尔的冷汗，他开始仔细回忆第一次下水时发生的一切。 在水底，波尔发现那鸟爪一样的巨大骨骼之后，就顺着它一路向上，到达了之后他跟毒蛇一起见到心脏的地方，那个由胸腔形成的谷地。 波尔并没有告诉甲虫他那时候看到的实际情况。 心脏那时候看起来比后来要大得多。却如同死物一般，被数条不明材质的链条固定，悬在在这空腔的中间，周围的河水如静止一般没有流动，显然是有什么结界在附近。 波尔先扔了几个水下机器人过去试试，结果机器人碰到结界就爆炸了，看起来这结界是用来阻止其他人靠近心脏的。 这爆炸似乎惊醒了心脏，它开始在锁链的禁锢下使劲挣扎，但终究无法挣脱，最终又归于沉寂。 看似毫无办法，波尔也并没有着急上浮去找甲虫，反而是围着结界打起了转。 因为其实他从出发开始，就并没有打算把这东西的力量再让给甲虫！ 随着接触到的力量层级越来越高，想继续在女神和旧神之间左右逢源，就不能光指望它们赏饭了。 既然已经帮甲虫搞了三个神力，那面前这个自己就不能再客气。 否则到时候自己的结局恐怕只会是被一脚踢开。 格林·潘的叛逃，说不定也是因为害怕这样的结局！ 但有这不明结界横在面前，河岸上还有个急切等待消息的大师兄，波尔想做手脚却毫无头绪。 无奈之下，波尔朝着心脏举起了手。 看在都想跟女神对着干的份上，我给你点晶币，你会不会有点反应呢？ “给那个‘东西’1晶币。”波尔这样想着。 刚想完，似乎无事发生，只是自己的账户少了1晶币而已。 但下一秒，心脏似乎完全活了过来一般，全身的血管都突了出来，然后全部朝向了……波尔。 波尔瞬间感觉如坠冰窟。 要遭。 他连忙打算上浮，但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心脏的方向袭来，直接把他朝着结界的方向吸过去。 波尔正打算用火箭飞腿赶紧逃跑的时候，却发现那结界上链接着一条心脏上伸出的血管，被血管接触到的结界上，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恰好供一人通过…… 是那心脏在“请”自己过去？ 犹豫之下，漩涡般强大的吸力已经把自己带到了心脏不远处。 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心脏，吸力突然再次骤然增大…… 波尔直接被迫跟心脏来了个亲密接触！ 如冰一样凉的心脏肌肉和如长蛇般缠绕过来的血管紧贴着波尔的肌肤，吓得波尔差点当场自爆。 一个陌生而虚弱的声音此刻顺着那种触感传入了身体。 “你……来了？” “谁？”波尔惊讶地看着眼前那一间房子大小的心脏。 “我等……太久……带我去……找……姐姐……” 数个断断续续的词语接连传过来，而后，波尔感觉肚脐一痒，低头看时，一根粗大的血管就这么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极度的恐惧之下，波尔下意识地拔出那血管。 没有伤口，没有痕迹，但的确有个东西……在自己的体内了。 这就是……“旧神”的神力吗！波尔几乎是本能般理解了那份力量。 拥有这份力量的人，可以拒绝某人或某物的“降生”。 虽然确实是现在需要的力量……但作为“秘法”会不会有点太怪了？ “带我去……找……” 这次的声音是来源于自己的体内，但声音已经越来越小，逐渐沉寂。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波尔想趁着那东西还有点神智，问出最关键的信息。 “姐……” 这是那个声音留下的最后一个字。 随着这个字的声音也消散于自己体内，面前巨大的心脏突然开始抽搐，随后如同燃尽的香灰般在水中崩解！ 那束缚着它的锁链，也被这崩解波及，纷纷碎裂，化作一阵蓝光消失。 崩解之后的巨大心脏，只留下跟波尔差不多大小的一颗，“小小”的心脏。 “你……”波尔想再去触碰一下，但面前心脏仅剩的部分立刻发出了毫无神智的恐怖呐喊。 超频的高音引发了水下爆炸，波尔双臂挡住冲击波，但也被甩出去不知道多远。 这就是甲虫在岸上看到的那次爆炸。 从水下出来之前，波尔内心其实非常忐忑。 幸好观察之下，甲虫也并没有表现出发现什么的样子。看来自己体内的东西它并不能感觉得到。 一条鹬蚌相争、李代桃僵的脱身之计也在心底应运而生了…… 自己在两个旧神的眼皮子底下，耍了它们一把！ 波尔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作为。现在冷静下来想想，他才感觉到了后怕。 当然，这全靠那颗“心脏”的配合。 没想到把“秘法”都注入自己的身体之后，它还是有跟甲虫和毒蛇搏斗那么久的力量。 它的前身到底是什么神明？为什么它的秘法似乎用处不大，却极为特殊？ 那就是与“晶币”毫无联系！ ……又是谁捆住的它？ 为什么自己给了它晶币之后，它竟然像认识自己一样？ 自己唯一知道的……就是它在意识消散之前，要自己去找的“姐姐”在什么方向！ 就在城市的方向。 它的“姐姐”，就身处城内！ 难道……它指的“姐姐”，是……！？ “吱——” 波尔的思路突然被打断，因为他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虽然意外，但想想在这附近碰上又不算意外的人。 “师父！？”波尔满目惊讶地看着没什么变化的埃克斯菲尔。 “波尔！？”埃克斯菲尔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样子大变的波尔。 第四十九章 施为 埃克斯菲尔此行有四个人，除了她之外还有没见过的三个人，不过其中并没有小孩子。 “我不是在做梦吧？”埃克斯菲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接着风一般冲到了波尔面前。 “的确系我，师胡。”波尔无奈地被师父掐脸。 “她们都说你失踪了……”埃克斯菲尔抱住了波尔，“不过那个团长一直都觉得你还活着……我觉得也是！” “她们能活着也挺好。”波尔说，“我能活下来的确算侥幸……” “不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埃克斯菲尔问道。 “说来话长，其实现在我也是在赶时间回城……”波尔说。 “你这玩意能城主俩人吗？”埃克斯菲尔无师自通，看到摩托车后面有个座位，就直接跨了上去。 “唉，埃克斯菲尔，你要跟他走吗？”跟埃克斯菲尔一起来的其中一人说。 “你们又不是不认识路！马上也快到了。”埃克斯菲尔说着，甩手变出了三头机械驮兽，“这次我来出晶币，你们装完石头就回去吧。” “我会回去报告的！”另一个人说。 “随便！”埃克斯菲尔说。 波尔当然不会有异议，拧动摩托车的把手，二人一溜烟地跑了。 在路上，波尔把这段时间的事情挑重点跟埃克斯菲尔讲了讲。当然有关旧神的问题波尔都模糊化处理了，也没告诉她生产白石那东西已经被他们几个弄坏了…… “什么？你也发现了一种秘法？” “什么？你在城外呆了一年？” “什么？夏洛特怀孕了？” “什么？蒙罗区没了？” 埃克斯菲尔嘴巴越张越大：“你不是在说故事吧……” “我可编不出来……”波尔无奈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埃克斯菲尔说，“我徒弟太厉害了！” “都是师父教得好！”波尔笑道。 有了埃克斯菲尔帮忙指路，回去的路甚至比来的时候还要顺利。 二人穿过外城，回到了中城，前往了曾经是蒙罗区的那片区域。 爱丽丝看到波尔这么快就回来，还带着埃克斯菲尔，也是惊讶非常。 “成功了？”爱丽丝问道。 “嗯。”波尔点点头，“夏洛特呢？” “楼上，已经睡下了。”爱丽丝说。 “那正好。我还怕她会不配合。”波尔说。 三人上了楼，埃克斯菲尔看到夏洛特的样子，也心疼得不行。 “真没想到，莉亚也是蒙罗区的人……奥迪加也知道这件事，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埃克斯菲尔说，她似乎回忆起大家一起冒险的时光，却是连连摇头。 “我那时候如果知道这么多，也不会劝夏洛特出头了……”爱丽丝也皱着眉，露出非常忧伤的表情。 “祸首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波尔说，“别因为过去的事情困扰了。” 波尔说着坐在了夏洛特的身旁，把手放在距离她肚子一尺左右的地方。 “对不起，但是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先回去比较好。”波尔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很快，夏洛特的腹部越来越低，最后回归正常。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到床边的爱丽丝时，她还是伸出手，孩子一样留下泪来。 “……乖。”爱丽丝抱住夏洛特，轻轻摸着她的头。 “这样就行了吧？你们先下去吧，我来安抚她。”爱丽丝对波尔和埃克斯菲尔说。 波尔点点头，跟师父一起退出了房间。 “这……这就是……！”埃克斯菲尔边下楼边说。她还是第一次见波尔施展“秘法”，当然非常惊讶。 “我也觉得很神奇。”波尔说，“当时跟师父出城冒险的时候可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 “……在神学院里，研究‘秘法’的人也不在多数。”埃克斯菲尔说，“毕竟，这些力量相对于女神来说，在某些人的眼里算是‘异端’。” 第五十一章 飞升崖 让爱丽丝和夏洛特前往神学院，波尔还是比较放心的。 不说别的，他相信埃克斯菲尔的判断。 一周后，在确认了夏洛特的确没有异常后，埃克斯菲尔带着爱丽丝和夏洛特前往16区神学院，波尔则踏上了前往第一区的列车。 看着那阳光下的“山巅之城”越来越近，波尔的内心竟然还有一丝小激动。 没办法，人总是对神秘而貌似崇高的东西有些向往之情的。 至于那里的实际情况，只能亲身去看看才知道了。 进入第一区，还没到终点站，波尔就明显体会到，这里的人要比其他区多不少，他第一次在中城的区域列车上体会到“拥挤”的感觉。 人们大都神情严肃，低头不语。波尔感觉他们的表情似乎比外城一晶区的躺街大佬们还要苦逼一些。 看来大城市也不好混啊！ 到达终点站，车门一开，大家鱼贯而出，波尔被挤着前进，脚几乎离地。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是哪里衣服没穿对吗？ 波尔苦笑，他哪里不知道这眼神是为啥。 但他玩心大起，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换了身在外城时候常穿的旧衣服。 这下好了，他感觉自己周围几米人都少了一些。 波尔倒是求之不得，边走边看地向“飞升崖”前进。 不得不说，从路上的马车、人们的装束、街边的建筑来看，这的确是中城最为豪华的地方。 波尔注意到，路上还有许多“商店”。 跟他在之前的世界看到的商店一样，一样明亮的橱窗，一样琳琅满目的展柜，一样的明码标价。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商品仅供展示，想买的话需要自己跟女神沟通。 但即使这样的店，想要进去还要排号。 “尚杜设计师最新款的提包独家展览，限号进入！”街边最火的一家“店”的门口，有人不停这样对路过的人群喊着。 店门口已经水泄不通，甚至引来了机械警官坐镇维持秩序。 除了“商店”，还有“饭馆”、“家具城”，不一而足。 不愁“钱”，当然要博点“名”了，波尔倒是很能理解。 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波尔在下午抵达了城市另一侧的“飞升崖”。 那是依托高耸的悬崖建筑而成的一片广场，广场外围是形态各异的建筑。 广场上的人不少，甚至出现了在中城城墙外类似的情景。 不少人就那么席地而坐，周围摆着家当，看起来是在这里边“苦修”边攒晶币。 不远处，一趟缆车伴随着悦耳的机械摩擦声缓缓升起，地面上的人无不行注目礼，脸上是木然而专注的表情。 波尔没管这些人，不断朝着缆车车站门口走着。 “哎哎哎，往外靠靠！”忽然，一人伸腿拦住了波尔的去路。 波尔低头一看，是个三岛平八发型的枯瘦男子，一身板正的白色衣服，半卧在一个看起来极为舒适的太阳椅上。 “好心劝你，离远了看看就得了，再近点怕要晃瞎了眼！”那男子抬起头说。 波尔无奈，低头赔个不是，打算绕路。 “前面不是小孩该去看的地方，回去吧。”那男子微微起身，苦口婆心劝道，“别以为看着什么没见过的都算涨见识，看到了一辈子去不了的地方，你这辈子算毁了！” “怎么说？”波尔问。 “我年轻时候跟你一样，想到处看看，走走。”男子打量着波尔的打扮，躺回去悠悠地说，“有一天，我遇到了一姑娘，那姑娘长得，嘿……我三天没睡着觉！我当时就祈祷，让我再见那姑娘一次，我干什么都行！” “后来呢？”波尔搭腔道。 “后来……后来真让我碰上了。但，唉……”男子叹气，“那时候她就站在那儿，那缆车出发的地方，边排队，边抽烟。我去跟她搭话，我知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跟她说话的机会了。她笑了笑，走了。但我完了。我记住了她那烟的味道，也看到了那烟的牌子……那是我十辈子也买不起的东西……我完了，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会想起那股味道，想起那个价钱……那之后，我就成天躺在这，劝你这样的小青年，别过去！要去，去城外转转，别走我的老路！” “唉，晚了，大爷。”波尔耸耸肩，“你说那种东西，我早就见识过了，把我卖了也买不起的东西……” “你也见识过？”男子微微抬起头，“是什么？” “女神啊，卖1300多亿呢。”波尔说，跨过了男子的腿，朝着缆车的车站走去。 “小兔崽子！别后悔！”男子看着波尔的背影挥舞着拳头。但看着波尔就这么踏上了台阶，又通过了机械守卫的检票，走进了缆车车站，男子终于哑口无言，躺了回去。 “哎哎哎，往外靠靠！说你呢！” 不多时，他又朝某人伸出了腿。 从进入缆车车站开始，波尔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 首先就是摆设，精致典雅，到处是没见过的材质和装饰。空气中散发着宜人的香气，不浓不淡，应该是用了哪种熏香。波尔注意到，那些香气就是从机械守卫的肩头的孔洞中散发出来的。女神对于这些马上进入内城的人们，似乎显示出格外的慷慨。 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前方宽大的缆车车厢。波尔感觉缆车的大小几乎等于前世见过的地铁车厢了。而车站本身却相对来说小而精致得多，只有并排摆下这样三辆缆车的宽度，也没有候车室。进了车站的门，穿过布满立柱、地面光洁的前厅后，就可以直接进入缆车内稍作等待。 乘坐这一趟缆车的人不多。除了四位看起来是一家人、打扮时尚的大人小孩外，就只有三两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了。他们散落地坐着，互相保持着一定距离。 “请问现在可以出发了吗？”站在车厢外侧的机械守卫有礼貌地跟车内的人说。 车内没人表示反对，机械守卫就退到操作台，准备启动缆车。 “等一下！” 众人循声看向车外。有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男子几步就穿过前厅，迈到车门前，略微低头后进入了车厢。 那人环视车厢，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波尔的旁边。 对了，波尔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换衣服，车厢里其他几个人都离自己远远的，自己周围位置还挺宽敞…… “请问现在可以出发了吗？”机械守卫再次询问道。 “走吧，走吧。”高大男子朝机械守卫点了点头。 车门缓缓关上。伴随着轻微的绞索传动声，缆车没有任何颠簸地开始上升。 波尔看向窗外，拥挤繁华的第一区全貌逐渐浮现。再升高，还能看到更加杂乱的外城。高耸城墙外的野地，慢慢也能看得到了。 “你是冒险者吧？”身边的高大男子向波尔搭话道。 “啊，我吗？是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波尔看向高大男子。 “冒险者一般都不拘小节，哈哈。”高大男子伸出手，“我也是冒险者，塞缪尔·布特。” “我叫波尔。”波尔伸出手握了握那只巨大的手，心中暗暗吃惊。 无需多言，这人一看就是那个传说中“布特家族”的成员。 跟穷小子爱德华·蒙罗靠秘法建立家族不同，查哈家族和布特家族是在很久以前已经存在的大家族。不过长久以来这两个家族只是聚居，并不像后来那样有各自的属地。 在爱德华·蒙罗和查哈·布特从城外返回后，查哈家族随着蒙罗家族一起，购买了属于自己家族的土地，将自身封闭起来。不久之后，布特家族也购买土地，建立起了属地。 但布特家族并没有像蒙罗和查哈那样封闭起来，而是继续保持着开放。 这也源于他们一直以来壮大家族的方法，那就是通过自身的理念来累积人望，靠冒险来累计财富。 布特家族的理念与其他地方很不同。 他们是笃信女神赐予身体拥有无限潜能的一群人，他们专注于利用锻炼而非直接向女神购买，来强化自身的身体和战斗技巧。大部分人觉得他们的行为很蠢，花费巨量的时间去实现别人瞬间就能达成的效果，不是傻是什么？但同时，他们也吸引了很多心向冒险、却支付不起昂贵的身体强化费用的人前往布特区学习。这些人正是布特家族源源不断新血液的一大来源。 另外，布特家族的成员身材普遍都比较高大。据说建立布特区的阿黛尔·布特就是是身高接近两米的壮实女战士，还会使用常人难以驾驭的沉重武器。布特区的年轻人都以她为偶像，遵循“大就是好，猛就是美”的原则来锻炼自己。 布特家族往往会组织起大量这样的“布特战士”，前往野外进行冒险……这样的冒险可能称之为“远征”更恰当。布特区积累的大量财富，就是无数次“远征”的结果。 不过也正因他们都是家族内组织冒险，“布特战士”的形象大部分都是活在传言中，布特区以外见过他们的人并不多。 眼前这个高大汉子，显然就是正牌的“布特战士”。 他去内城干什么？ “来旅游吗？”波尔继续搭话道。 “哈哈，有几个……朋友。”塞缪尔笑了笑，“在查哈区取消之后，好多人都搬到内城去了，那几位也不通知我一声就走了。我来找找他们。你呢？” “我？”波尔耸耸肩，“我倒真是来旅游的。” 缆车速度慢慢下降，最终停在了最高处。 山风呼啸，整个城市——目前已知的、人类唯一的城市，在污染物包围下最后的堡垒，可以在这里尽收眼底。 也许不太准确，因为身后更加高耸的山巅之城，正在等待着缆车中的乘客们。 车门打开，波尔第一次踏上了内城的土地。 刚进中城时土包子进城的感觉，此刻再次重现。 依山而建的宏伟都市，无处不闪着亮光，一尘不染如真正的神界一样。 波尔抬起头遥望不远处的山顶。一片洁白如圣所般的建筑，在阳光下夺目耀眼。 那是小时候就能看得到的地方，自己现在就在它的山脚下了。 但波尔仍微微皱眉。 因为身体里那颗“心脏”的力量，正指引着自己透过那里，看向城市的背后。 它的姐姐，还不在这里，而是……越过山巅之城后，真正的内城中心。 “旅游愉快。”塞缪尔·布特拍了拍波尔的肩膀，戴上了锅盖大小的帽子，低头走出了车站。 第五十三章 真正的内城 波尔内心天人交战，再次鼓起勇气探出头时，缆车已经离开了。 尽管线索似乎断掉了，但波尔还是感觉松了一口气。 这还是波尔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如此明确地体会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 之前面对那么多危险的怪物时，波尔总会有些反制的办法。但对于刚才那个看起来没什么威胁的老人，波尔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就像是被捆起来的动物。 任何的智慧、办法，对于可以单方面对自己造成伤害的人，几乎是起不到作用的。 居然……还有这么变态的“神力”吗？ 那这老人，现在是要去哪呢？ 波尔想起来，刚到中城时候，埃克斯菲尔带着自己逛街时候看到的女神像。 那个价值10万晶币，被一个来自内城的老人“顺手”摆在那里的女神像！ 当时师父说过，那个老人是要……去城外冒最后一次险？ 刚才那老人不会也是要去城外吧……？难道所有从山那边回来的老人一言不发地离开，都是打算去城外？ 已经不是摸不着头脑这么简单了，波尔感觉这事甚至有一丝荒诞的意味在里面，似乎每一个环节都有违常理。 但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波尔也没办法做什么推断，他只好又回到了圣所前的山路边坐下。 之后的连续几天，他都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的信息，倒是跟山脚下这些内城的虔诚信徒们打成了一片。 他们每天的工作就是祈祷，然后聚在一起畅聊山的那边有多美好，以及女神给自己托了什么梦。 波尔就当听故事，顺便问着他们之前的人生经历。 他们中大部分人都是祝福在50晶币以下的中城民众，省吃俭用了很久才进入到内城，又偶然之下接触到了这些虔诚的教团，或者为了更好的生活，或者是为了融入当地的生活，才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但在跟大家相处的过程中，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于是就每天在这边聚会、活动了。 为首的一个，是自称有99晶币每日祝福，已经可以去山那边的男子。 “但只要有一个还没有进入圣所的信徒，我也不进去！”那男子手捏法诀如是说，引来大量信徒的哭喊泪奔。 就在波尔混在人群里无奈鼓掌的时候，他看到远处有个高大的身影，朝着山顶一步步走去。 是前几天在缆车上见过的那个“布特战士”？ 波尔皱眉，退出了人群，朝了个近道，在他进入圣所之前与他碰上了头。 “塞缪尔！”波尔叫着他的名字。 “咦？你是？”塞缪尔看到波尔，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你是……缆车上那个朋友，你叫啥来着？” “哈哈……波尔。”波尔说，“你这是……打算去山那边？” “是的。”塞缪尔说，“这几天我调查过，我的那位朋友据说也去了山的那边，我得过去一趟。” 波尔皱眉把这几天收集到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也就是说，那里并不是随意进出的地方？”塞缪尔说。 “是的。所以，如果只是见朋友的话，是不是不用这么着急呢？”波尔说。 “……对不起，那我就更得去一趟了。”塞缪尔说着，拍了拍波尔的肩膀，又要朝那圣所走去。 “……你真的是去见‘朋友’吗？”波尔问道。 “当然！不然呢？”塞缪尔拍了拍胸脯，“布特家族最重视朋友了。” “我没听说过布特家族跟查哈家族是朋友。”波尔说。 塞缪尔皱眉仔细打量了一下波尔，开口道：“你想说什么？” “你的行为，比起‘找朋友’，更像是‘追杀’吧？”波尔说。 看着塞缪尔越来越严肃的表情，他知道自己似乎猜对了。 第五十四章 代行者 波尔拾阶而下，朝着深坑一步步走去。 没走出多远，他就呆立原地，因为脑海里响起了女神的声音……不，这个声音虽然也是女声，却并不是女神的声音。 女神的声音如同机器人般清冷而毫无感情，这个声音则多了更多活物的感觉。明显并不是女神……可如果她不是女神，怎么能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呢？ “欢迎来到内城。”那个声音说道，“你可以叫我‘代行者’。” 代行者吗……在这种地方出现的代行者，代的是谁的行不言而喻了。 没想到刚进入内城，女神的代言人就以不容置喙的态度直接跟自己沟通了！ 好在那声音似乎也只是类似录音性质的话语，并非是直接的对话，这让波尔稍微松了口气。 “内城依然是遵守女神规则的区域，但还有一些额外的规则，下面我将稍微为你解说一下。”代行者的声音继续说着。 “第一，所有进入内城的人，都解除了无法伤害他人的限制，请务必小心。” “第二，离开内城跟进入一样，都需要一万晶币。但在内城的第一层，你的存款功能将被限制在1000晶币。每深入过下一层，你的存款上限会提高1000晶币。” “第三，从此刻开始，你因存款上限而被扣除的晶币、你以各种方式使用的晶币、被你杀害的人本应获得的晶币，都会在你离开内城时一并返还给你。” “请问，需要重复一遍吗？”最后，代行者的声音说。此后便是一阵寂静，只有深坑上空山风如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再重复一遍吧。”波尔无奈道。 刚才他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懵逼的状态，有些地方实在没有理解到位。 因为，在代行者说第一条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身上被“注入”了一股力量。那股力量进入身体之后，体内的那颗心脏的力量竟然立刻活跃起来，吸引着新来的力量，两股力量水乳交融，融合在了一起。 无疑，这“解除伤害他人的限制”就是那颗心脏姐姐的“神力”！ 这也强过头了吧！……而且，这位姐姐的力量，竟然在代行者的身上吗？ 那麻烦就有点大了…… 波尔还在琢磨这件事的时候，代行者已经把三条都念完了。波尔只好再听了一遍。 又听了一遍之后，波尔懂了。 后面两条其实就是在说一件事情。 “哈哈，你被坑了。内城其实是一场大逃杀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波尔的存款反正本来也不太到1000晶币了，此刻倒也没感受到第二条的威力。 他赶紧一样样掏出“传你音3000”，努力跟外面的塞缪尔传递一条信息： “千万别进来！” 没有回复，没有回复，没有回复。 一样样试着，波尔的心越来越凉。 最后一个了……波尔掏出了一个本子。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原理是类似笔仙的通灵纸牌。他在这个本子上写，如果成功的话，外面的另一个本子上就会出现字迹。 “千万别进来！”波尔在纸上写下这样的字样，之后坐在楼梯上，无奈地望着天。 他长呼一口气，举起本子看了看。 下面缓缓浮现出了一个…… “？” 多少还算有点好消息嘛。 “接下来我要写的内容，如果开始扣费，请立即在字上画叉。” 波尔坐在台阶上，想上几分钟才写上一句。 因为这件事很奇怪，代行者对他说的每句话在波尔看来都非常重磅，但实际上他却一个晶币都没有被扣减。 甚至，他都没有因为知道“内城存在女神的代行者”这件事而被扣晶币。 是这件事根本不重要，还是因为进入这里之后，扣费的规则发生了改变？ 不管怎样，他都必须小心。万一沟通的时候一不小心给外面的援手写死了就麻烦了。 “好。”本子上面出现了塞缪尔回复的字迹。 “里面有着比外面额外多出来的规……”波尔写着写着突然停笔。 马上就被画叉了。 “扣了1000”塞缪尔的字迹回复道。 看来虽然进入内城的人没有被扣费，但外面的人想知道却不行……？ 等等。 波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一年以前，跟毒蛇在那个深坑边上讨论过很多旧神相关的话题，但是都没有被扣费。那时候他没来得及细想，只是大概觉得这些事可能是“旧神相关”而非“女神相关”所以才没有被扣费；又或者是毒蛇的神力所致，才没有被扣费。 但今天在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听到很多信息后没有被扣费，加上对于毒蛇性格的越发了解……他得出了一个推论。 毒蛇有关自己能力的介绍有说谎的可能，“不会被女神扣费”搞不好是这种深坑的效果…… 但不管这件事的真实情况如何，内城的情况看来是没办法对塞缪尔细说了，总之别让他也陷进来就行。 波尔先让塞缪尔把有关奇尔·查哈的线索都写给自己，又拜托他去给神学院那边传一个预期返回时间会推迟的消息，并许诺会每半天跟他同步可以说的信息后，波尔重新站起来，朝着深坑的边缘走去。 考虑到那边的状况，波尔不敢省晶币，野外冒险常备的危险感知、铁身躯和魔法防护老三样先给上。 跨过深坑的边缘，波尔的脚下也从楼梯变成了木质的栈道，栈道一直向下，前面也开始出现了建筑。有些是依托崖壁的木制建筑，有些则干脆是在崖壁内开凿出来的窑洞。 再向前，栈道边的座位上坐着几个人，他们看到了从远处走来的波尔，都缓缓地站了起来。 波尔不知深浅，站在了原地，开始琢磨着用什么武器能够自卫。 “别动手！别动手！”见波尔停下来，三人中其中一个大胡子开始手搭喇叭喊道。 波尔皱眉，还是没动。 “欢迎来到第一层！我们这里不打架的！”大胡子继续喊道，“爱和和平！” 似乎是为了印证大胡子的话，另外两个稍微年轻点的男子拥抱在了一起。 波尔耸耸肩，慢慢朝那三个人走了过去。 见波尔走近了，大胡子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下来，他挤出笑容对波尔说：“你好，朋友，看来你对内城的第一印象不太好啊！” “很难会好吧？”波尔说。 “但是，千万别听那个‘代行者’的蛊惑！”大胡子说，“它就是想看我们自相残杀！但是我们根本就不想伤害任何人！那些想要离开的人，他们都往下走了。还留在这里的人，都不会互相伤害的！起码在这里，你是安全的！” “是呢，那个代行者确实坏得很。”波尔说。 “对吧！唉……本来以为进内城是来享福的，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大胡子无奈地叹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并推给波尔一个椅子，“但是，既然都已经被诓来了，也没什么办法……好在这里的房屋都不用付费，有空的就可以住。1000晶币的消费限制确实挺麻烦，但总比往下走被杀掉好……那些从这里下去的可都是疯子！人怎么可以互相伤害呢！” 波尔坐了下来，刚才抱在一起的俩人也松了口气坐下。 “一层的人多吗？”波尔问道。 “唉，不多，1000块的消费限制还是有很多人受不了。很多人都去下面碰运气……”大胡子说，“但二层三层那里可并不好混……” 第五十五章 猎场 第一层的居民的“不多”应该是大胡子根据外面的山巅之城人口密度来说的。 波尔一路看下来，第一层也算是个成规模的小镇了。 只是在这些放弃了出去希望的人群里，颓丧的气息肆意弥漫。不少人眼神涣散，看起来在沉迷药物和酒精。他们可以随时花费一些晶币让自己来摆脱这种成瘾症状，但显然他们每天的祝福都用在让自己更加成瘾之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远处传来一阵发狂的笑声，一个人从房顶助跑，三级跳远一样朝着深坑一跃而下。 周围的人习以为常，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情，诸如翻看各种黄色小报和继续使用成瘾品。 刚才的大胡子为波尔指了通往下一层升降梯的路之后，神色就变得冷漠了起来，但他还是用略带嘲弄的语气为波尔简要介绍了下面二层三层的危险从何而来。 “那里有许多崇尚暴力的团伙，团伙之间严格规定不许互相伤害，但他们会组织起来去攻击别人。”大胡子说，“如果你不想死，或者很有追求，还想继续向下，不加入他们其中之一是不行的——因为他们会划分地盘，而升降机区是他们的主要战场。” “你好像对那边很清楚。”波尔没有理会大胡子的冷漠，而是直接点出了他的问题。 大胡子好像要生气，但最终连站都没站起来。他摆了摆手叹气道：“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我曾经也想离开这装满的避孕套一样恶心的地方……当时我踌躇满志，跟人组队顺利通过了第二层，但在第三层……我们领头的那个人只是走错了路，就被路边的人砍掉了脑袋！我都忘记我是怎么回来的了……但我绝对不会再下去了！你如果想去送死，那我也不拦着你，去吧！” 大胡子随后怒目而视，波尔只好离开了。 这里虽然被叫做第一层，但其实这里并不止一层。数条阶梯连接了贴着深坑内壁修建的螺旋栈道，深入了好几层建筑。在向下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波尔看到了对面那几道垂直向下的锁链。 那里就是“第一层”建筑的尽头，通往第二层的升降机的所在。 锁链向下得有一百米多米的样子，远远看去，下面那片阴暗的区域里有着不少亮起来的灯光，显然那里就是“第二层”了。再向下，还隐约能看见“第三层”。但再向下看，就是一片看不清细节的深紫色光芒了。 波尔自然是打算一路向下看看，毕竟这里一看就藏着很多需要解开的秘密。 说起来这坑的附近跟之前见的那个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大块的紫色结晶，只有岩壁上偶尔有一些紫色的水晶断面，看来是被什么人清理过了。 升降机门口已经有了几个等着要下去的人。大家都互相警惕，站得隔得挺远。波尔也找了个角落一窝，开始等待。没多久，吱吱嘎嘎的锁链声传来，升降机来了。 门打开之后，里面呼呼啦啦出来了满满一下子人，他们逃难一样手脚并用，逃离了升降机，仿佛刚刚逃离了地狱。 “请进。”里面的机械升降机看守对门口面露异色的几人说道。 最后，升降机里只进来了波尔和另一个年轻人。波尔隐约对他有点印象，大概是自己在外面观察的那几天，进入圣所的其中一人。 “那个……要组队吗？”那年轻人支支吾吾地说，“他们说，好像组队生还率比较高？” “对不起，我听到的说法是下去之后立马加个团队。”波尔婉拒道。 “这样啊……”年轻人碰了一鼻子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升降机速度挺快，没多长时间就到了第二层。 出口处没有人，看来刚才那些人是组团跑路的。 波尔踏出了升降机，走了几步。他转头一看，那年轻人缩在升降机的角落，又让机械看守把升降机升上去了。 波尔对第二层的第一印象就是阴暗，到处都笼罩在似黑非黑的朦胧里。在建筑上，这里与第一层最直观的不同，就是在盘旋几层的建筑群之间，有了数道横跨深坑的吊桥。 “那边的小伙，欢迎来到第二层！” 没走多远，在波尔还在探头探脑地往栈道外面望的时候，不远处就有一个声音热情地招呼波尔。 波尔循声看去，是一个打扮明艳的年轻女子，站在一座灯火通明的窑洞门口。 在确认了对方是在叫自己之后，波尔打算先上去看看情况。 这窑洞看起来是个酒馆，已经有不少男女在里面推杯换盏。 门口的明艳女子见波尔过来，笑意盈盈：“欢迎，第二层很久没有这么年轻的面孔了！进来坐坐吧。” “好啊。”波尔说着，走进了窑洞，寻了个位置坐下。 “给你推荐我这里的‘夕阳966’，一杯只要50晶，好喝不贵。跟外面3000晶的酒也没差多少！”明艳女子给了波尔一个本子，翻到了其中一页，上面是一杯翡翠绿色的酒。 “哈哈，二层还有这种地方呢。”波尔拿起本子，翻看着，看似随意地说，“我以为二层应该是个……” “是个到处杀人的地方？”明艳女子接过了话，无奈道，“这里大部分人都是受不了第一层那帮人，还有1000晶的消费限制才下来的，我们也不是那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啊，真喜欢暴力的人，都在更深的地方！我们这里还有一定的秩序，如果喜欢的话，在这边常住也可以的！” 波尔听着，微微点头。 这人应该还是说了点实话的。 第二层的确看起来有一定秩序。 只是面前这位可不像是不喜欢打打杀杀的人。 “常住就算了。”波尔说，“喝不惯蒙汗药。” 周围喝酒的人一齐望向波尔，女子面色阴沉，盯着波尔。 没办法，这手法有点太直接。刚才花了几晶币让女神在脑海里播放一遍“夕阳966”的配料表，波尔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里显然是个用来坑刚来第二层新人的地方。 能够让这样一家黑店占据了离升降机最近的地方，这也是波尔判断，第二层的确存在一定秩序的原因。 只不过这个秩序看起来对新人并不友善。 明艳女子被波尔点破，表情阴沉了片刻，随即又换回了盈盈的笑意。 “厉害厉害。”明艳女子在波尔对面坐下，其他酒客也都转过头去喝自己的酒，不再看向这边。 看来他们也看出来波尔并不好惹，识趣地怂了。 “哪里哪里。”波尔说，“现在可以聊聊这里的真实情况了吗？” 明艳女子望向门外若有所思：“真实情况吗？这可不好说……你想知道哪方面的？” “就说说从哪能去下一层吧。”波尔说，“路上还需要注意什么？” “那倒是好办，顺着这里一路向下，穿过最中间那个吊桥，下去就是升降机了。”女子说，“要说路上注意什么，那就是注意安全咯。虽然这里大体上还安定，但做我们这行的人也不少哦。” “你们迷倒了新人，是要杀掉吗？”波尔问。 “一般不杀，就是揍一顿，让他们懂懂规矩。”女子说，“愿意留下的，就给我这帮个忙，不愿意留下的，就自己好自为之。” “这就是说，偶然也会杀？”波尔问。 “有想往下走的人，我会送他一个来杀。”女子看着波尔笑道，不知道是不是开玩笑，“开个张嘛。” 波尔其实在往下走的时候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虽然内城解除了伤害他人的限制，并且许诺在离开内城时会把被杀掉人“本应获得的晶币”全都给走出去的人，但其实对于不想冒风险走到第十层，攒出10000晶币的人来说，杀人其实没有任何收益。 而对于想出去的人，他收益最高的选择，应该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边偷偷杀人边以最快的速度往下走。 能够进入内城的人，祝福应该都在95晶币以上，就算形成聚落，按理说也不存在需要夺取什么资源的冲突…… ——也就是说，本不应该形成那大胡子描述中，二层三层组成团体互相残杀的惨状的。 是他在吓唬人？可那些逃离第二层的人，又为什么那么害怕呢？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波尔无奈摇摇头，又把这一路上的想法对明艳女子讲了讲。 明艳女子越听神情越怪，最后干脆苦笑起来。 “所以，是我听到的信息有误，下面其实是不是那么危险的地方？”波尔最后问道。 “不，这里的确经常发生流血事件，死人是很平常的事情。”女子摇头。 “那为什么……” “因为你忘了一种人。”女子微笑说。 “什么？”波尔皱眉，随即感觉全身冷汗，“是既不想出去，又会杀人的人？……难道说……！！” “那就是……出生长大在这深坑里，即使没有收益，也想把无知的‘外来者’都杀光的……我们‘本地人’啊！”女子说到最后，嘴巴一咧，一条粗长的钢钉射出，牢牢地钉在波尔眼前三寸的护身结界之上。 波尔心惊肉跳，连忙翻滚，原本坐的地方已经多了七八把雪亮的小刀。 漏算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波尔第一次因为先入为主而差点翻车。 什么“大逃杀”！这里就是针对那些高祝福傻子的“猎场”啊！ 女神！你特么到底是想干嘛啊？ 波尔面对着面露杀气的一屋子人无奈地想道。 第五十六章 深潜 对面的男女拿着刀和法杖，在老板娘的指挥下朝波尔进攻着。 看来这里出生的人，每日祝福也都是随机的，他们使用的武器质量也参差不齐…… 总体说来，有威胁的不多。 威胁最大的是一直游走在外圈，拿着一把闪亮匕首的少女。 她的匕首似乎有必中魔法的附魔，总是时不时上来对波尔的铁身躯上来一刀，又绕回外圈去。 双拳难敌一堆手，波尔出门的路也被截住，情况一时陷入焦灼。 “女神，面罩。” 波尔无奈，在又躲过了一波魔法弹齐射之后，戴上了自己用过的潜水面罩。 “女神，在屋子的空气中加入5%浓度的二氧化碳。”波尔默默念道。 “嘭！” 片刻之后，屋子的窗户和门都被一股强风掀开。 原本举起武器攻击的人，突然呼吸急促，脸色涨红，手中的刀也掉在地上。 “卑……鄙的……外来者！”拿着闪亮匕首的少女扶着桌子艰难地说。 二氧化碳骤然提高的情况下，屋内的人都出现了严重的反应。 好在门窗都因为室内气压的增大而被冲开，新鲜空气涌入之后，让这些人不至于产生更严重的危险。 波尔趁着这个机会，冲出了大门，把面罩挂在了腰上。 “隐形身躯！”波尔默念，“先来五分钟……好贵，一分钟吧！” 说着，波尔身形如融化般慢慢消失在第二层昏暗的栈道上。 酒馆内的人鱼贯而出，趴在地上大口喘气。 “……人呢！”老板娘跟在最后，大声质问着先出来的人。 “没……影了！跑得……真快……”匕首少女边喘边说。 “买……画像！”老板娘纤手一挥，“通过通道传下去，不能让他活着下第三层！” 一分钟后，已经略微改头换面的波尔出现在了附近吊桥旁边的一个阴暗角落里。 刚才的确是因为说错话，惹火了原本似乎已经打算把自己放到更深处的一伙人。 但现在想想，在这里知道他们的真面目，比再向下才知道可能还更安全一些…… 本来波尔也没打算在这内城大逃杀的情况下杀人，现在……他更下不去手了。 出生在这里的人，也许比被扔在外城要更惨一些。 在外城只要不是烂在1晶区，总还是有点出城碰碰运气的机会。 但这些人，不光没有机会……还一出生就面对着人们可以互相伤害的世界！ 有伤害，就有权威；有权威，就有压迫…… 波尔甚至觉得比起这个世界的“正常人”，自己更能理解这些“坑底人”。 面对着这些人，波尔感觉必须要收起来到这个世界以后与人相处的逻辑了！ 第五十七章 白鸟 波尔提前给自己的全身施加了隐形身躯，又在隐形身躯外施加了一层薄薄的禁魔领域。 如同小肥皂泡融入大肥皂泡一样，这是突破禁魔结界而不被发现的最简便方法之一。 波尔并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类似的结界，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不管起没起效，反正波尔顺利地落地了。 波尔故技重施，绕过升降机的出口到达了第三层的栈道上。 这里的秩序显然比第二层要好得多，路上开始出现穿制服巡逻的警卫。 波尔七拐八拐，靠着在森林里打游击的经验，不断躲避着危险。 路边有着伸向深坑中部的看台，在那里可以看向远远悬在头顶的明亮洞口。 这里的居民在这些看台上饲养着一种白色的鸟类。这种鸟类在暗紫色的深坑背景色下群聚飞翔，如同蝴蝶一样翩翩来去，与沉郁厚重的地下都市相映成趣。 在这里也能看到遥远下方的第四层，那里时不时还有闪烁的爆炸火光，看起来的确是正在冲突之中。 “想去下面吗？”波尔听到身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 波尔回头，一个正在喂鸟的老奶奶，正在逗着一只落在她手指上的白鸟，刚才那句话似乎是对它说的。 “可不能去下面，去了下面会变成它们的靶子的……” 老奶奶说着，但鸟打开翅膀，扑闪几下，停在了波尔的脑袋上。 “哈哈，它好像喜欢你。”老奶奶对波尔说。 “我动一下它不会就跑了吧？”波尔小心翼翼地往上看。 “它一旦坐下就不会轻易起来的。”老奶奶笑道。 “它不会在这拉屎吧。”波尔说。 “不一定。”老奶奶笑得更欢了。 无奈，波尔只好顶着白鸟坐在一旁，老奶奶则望着坑外不断盘旋的鸟群。 “你是刚来第三层吗？”老奶奶问。 “嗯，是。”波尔说。 “哈哈，年轻人都想往下走，我们这个岁数的只想往上走了……”老奶奶说，“只不过上面两层都看不到这种鸟了……” “我头上这只你好像认识。”波尔说，“带它上去也可以吧？” “它会飞走的，然后撞在外侧的结界死掉。”老奶奶说，“只有在这里它才能活着。” “……”波尔不知道老奶奶话里是否有话，保持着沉默。 “你如果要往下的话，我给你几条建议吧。”老奶奶说，“反正这些话不说也是烂在肚子里。” “您去过下面？”波尔问。 “我最远到过第八层。”老奶奶说。 “！！”波尔暗暗心惊。 “第四层最麻烦的是自己人，他们一般不会放人离开。但你可以去找潜在那里的‘外来者’联络点。只要跟他们说，你是打算往下走的，那些外来者就会帮助你过去。”老奶奶说，“到了第五层，只要你能忍受那些人说话的口气，他们甚至会跟你组队。实在受不了也没关系，在第六层你可以找个机会杀了他们。 “第六层就是这个深坑的底部，那里有条地下河，河边长满了发光植物。路上很危险，有各种各样的怪物在黑处窜出来吃人。沿着河道往一直向下，在河道的旁边有一个小型的聚落，那就是第七层。不过那边的人都很难打交道，能躲开就躲开吧。再向前就是一道瀑布，瀑布往下，就是第八层……。 “第八层不再有河，也不再有怪物……但是那里也不再有任何照明。”老奶奶平静地说着，“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走不到尽头……” 波尔听着越来越惊讶。这地下空间的大小已经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了。 听到第八层的时候，波尔想起来自己曾经见过的那道深坑。难道这下面的空间……是相通的？ “那个‘代行者’根本就没想让普通人离开。”老奶奶最后说，“如果你想要往下……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您说，普通人？”波尔没注意她的劝谏，反而感觉到她前半句的另一层意思。 “是的，只有获得‘神力’的人才能在第八层获得指引，前往第九层。”老奶奶说，“可惜我在第八层呆了十年，也没有等到神力的降临……那从‘神墓’里渗透出来的神力啊……” 波尔听到了扑棱扑棱的声音，头顶的白鸟不再留恋，展翅飞走了。 波尔抬头去看那鸟时，却看到了老奶奶翻过了栏杆，就这么跳入了下方的深渊…… 白色的鸟停在波尔的头顶，波尔就这样顶着鸟招摇过市。 尽管尝试驱赶过几次，但那鸟总是绕一圈之后又飞回来。 虽然这样目标有点太大，但波尔实在不想把这鸟干掉吃肉，只好由它这样呆着。 跃入深渊的老人，可惜并不会变成飞翔的白鸟，而是会变成某处新出现的机械员工吧。 类似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已经见过太多，但波尔还是时不时望着栈道外的黑暗愣神。 在这种腐朽的地方，生命或许本来就无法拥有意义。 波尔很讨厌这种感觉。 此时，身体内那颗心脏的力量把他从沉思里拉回现实。 每次波尔凝视深坑的底部时，那颗心脏的力量总会出现不安分的律动，“姐姐”无疑就在下面。 那老奶奶提到过，第八层的下面是“神墓”。看来女神把旧神的力量夺走之后，还给他们建了个墓啊。 按照她的话，靠着波尔身上的旧神力量，想通过第八层应该是易如反掌的。 不过代行者设置这层障碍的意义是什么，波尔暂且蒙在鼓里。 虽然感觉上那里是个已经明牌的陷阱，但反过来想想，从这深坑走出去的人也不是没有，自己几天前还刚见过一个来着。 只要有人能出去，就说明下面起码不是必死之局。 现在，就去找找那个所谓的“外来者”的联络点吧。 满大街去问肯定不现实，这要真能问着波尔估计也不敢去。 还是得想个办法。 几天后。 第三层这里虽然平时就非常昏暗，但好歹可以靠看着上面遥远的洞口来判断白天黑夜。 这里的人大部分还保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正常作息。但在某些特定区域，则聚集着通宵达旦欢饮的人群。 波尔就混在人群里，拿着一大杯麦酒，悄悄观察着四周。 这里类似山巅之城的夜市，只是没有那边那么豪华和夸张，但人们不甘寂寞寻欢作乐的心情是类似的。 在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总归是会有“寻求刺激”的人存在。 经过波尔几天的观察，他发现了几位跟他一样不怎么喝酒却总来转悠的人。 在排除了几个烈性药剂推销者和黄色小说作者以后，今天波尔决定去接触一下另一位“怪人”。 只是没想到，今天刚刚坐定，那个人就转悠到了自己附近。 那是个年轻女孩，这样的人在这里总是很抢手的，时不时就有人来搭讪。 女孩辗转腾挪，不知不觉就顺势坐在了波尔的对面。 “在这转几天了，是在找什么人吗？”女孩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顺便喝了一口粉红色的饮料。 “找黄色小说。”波尔也抿了一口酒。 “我看昨天有好几个想要跟你实操一下的你都拒绝了，还看小说？”女孩直言不讳。 “没有我需要的类型。”波尔说。 “你想要什么类型？”女孩说。 “起码得有蒙罗区那么好的姑娘吧。”波尔说。 女孩听了之后，把杯内的饮料一饮而尽。 “跟我来。”女孩说着，离开了座位。 波尔把酒杯盖了个盖，揣在怀里跟了上去。 “你怎么找到我们的？”女孩在人群里穿梭的时候，小声问道。 “有好心人指路。”波尔回答。 第五十八章 结晶 夜幕下的地下都市有太多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岩壁上被挖出的错综复杂的山洞路径内，没有照明的地方如同黑幕一般什么都看不见。 波尔跟着女孩穿过了数条这样的小径，到了第三层很靠下的位置。在不少路口波尔已经看到了夜班的岗哨。 在一处看似随处可见的木板门前，女孩停了下来。 “请把手放在这里。”女孩指了指门的把手。 波尔照做，把手放了上去。 波尔感觉门把手上闪了一下光，扫过了自己的眼睛。 之后门后咔哒一声，锁被打开了。 这是……进入圣所时，那种机械柜员的眼睛？ 这种东西居然都能搞得来吗？ 波尔惊讶地拉开门，门内是更深的黑暗。 “请进吧。”女孩比了个请的手势。 门内的大小远远超过了实际看上去的样子。波尔意识到，这是一座房子形状的山洞入口。 山洞一路向下，远远看到前方有两个亮点，走近了却发现是山洞的尽头。 陷阱？波尔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但还是跟着走了上去。 再看时，发现那山洞尽头的质感跟墙壁不太一样。 那两个亮点随着他俩的走近慢慢变大。波尔注意到，这是一双机械的眼睛。 在机械的眼睛下面，一道裂缝形成，整个山洞如同张开了一张嘴。 嘴里面是金属质感的一条滑道，显然是接下来要“走”的路。 “这里可不像看起来那样跟外面没什么区别。”女孩看到波尔惊讶的眼神解释道，“往下你会见到更多怪东西的。” “这东西活的死的？”波尔问。 “女神的那些机械帮工是活的还是死的？”女孩反问道，“看你个人理解了。” “你们居然能使唤得动这些东西……”波尔感叹道。 这次女孩没回话，率先钻进了那金属滑道，一眨眼没了踪影。 波尔咬咬牙，看着上面两颗明灯一样“看”着自己的眼睛，一闭眼也钻了进去。 不得不说，很恐怖。 特别是想想自己正在一个巨大山体内部的一个未知生物内部，视野被剥夺，四周逼仄光滑，如坠落一般的下滑让人心脏紧绷，说是噩梦般的体验也不为过。 感觉滑了得有五分钟，眼前才重新出现光亮。波尔感觉自己像条流水线上的鱼一样，滑出了那个狭窄的空间。 还没等波尔的眼睛适应光亮，他就被人驾着肩膀拉起来站定，被几把刀指着。 波尔叹口气，前面的几个人就感觉自己的手上一滑，那些刀都纷纷飞了出去，钉在了天花板上。 除你武器这样的简单咒语，攒了几天钱的波尔终于可以随便撒了。 “你们就是这么欢迎客人的？”波尔问前面站在那些不知所措人后面的女孩。 “请理解，最近上面的人渗透很厉害。”女孩说着笑了笑，“请您配合我们接下来的测试，否则发生了什么我们可不会负责。” 第五十九章 飞渡 奇怪。 这里是哪里？ 波尔捂着头上微痛的部分坐了起来。 他发现周围也有几个不认识的人跟他一样，似乎刚刚从昏迷中苏醒。 四周是一个昏暗而空旷的空间，看起来像门的地方被完全破坏了。 空间的出口，只有侧面瞭望台一样的巨大窗口，一道钢索从窗台上延伸向远方，下面则是万丈深渊。 不，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问题是…… 我是谁？ 周围的几人显然也摸不着头脑，互相警惕地看着。 “啊，那里。” 其中一个人指向瞭望台旁边的墙，那里写着一行发光的大字。 “想知道自己是谁，就顺着钢索滑下去吧。这里十分钟内就会崩塌，请不要在此处停留。” 靠，这是什么真人秀的现场吗？波尔记得自己好像刚刚救了马路上玩皮球的小学生，怎么就来到这里了，难道是穿越了？ “咔，咔！” 在大家犹豫之际，整个空间外发出了巨大的碎裂声，似乎是佐证了墙上的说法。 大家一开始被吓得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但波尔旁边的一个少女还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别管其他了，还是赶紧下去吧！”少女对大家说。 “可是……怎么下去呢？”波尔无奈问道，“难道用手爬的吗？” “大家身上的装备！”少女指了指波尔的身上。 波尔看了看身上，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全套的登山装备，用来横渡缆绳的勾索就牢牢地系在自己的胳膊上。 “这玩意怎么用？”几位年长的汉子拿着钩子疑惑道。 “我会！”这次波尔自告奋勇起来，他记得自己以前应该是用过这种东西。 不多时，波尔把勾索扣在了缆绳之上。 “这样就可以了，我先给大家示范一下！” 波尔回头跟大家说，脚下一空，大叫着滑了下去。 下面就是万丈深渊，耳边狂风不断吹过，似乎还有个白色的影子在视野内上下翻飞。 连一分钟都没有，波尔快速滑落到了缆绳底部。 但尽头没有任何减速和缓冲装置，下面是一个已经围了一些人的平台。波尔不知所措，又不敢撒手，就这么被惯性狠狠地甩了出去，眼看就要摔在这平台之上了。 好在落地的瞬间，波尔身上的衣服被气囊鼓起，波尔感觉自己在地上弹了两下才稳定下来。 气囊收回，波尔都快哭出来了，这个给他装备的人还不错嘞。 “嗖嗖！” 身后又有几声划过，其他几人跟在后面也朝着这边划过来。 但波尔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去看那边，就被一群人拿着手枪一样的武器指着脑袋。 “你是什么人？”看不见面孔的人质问道。 “我也奇怪呢……”波尔这次真的哭出来了。 很快，随着其他几人的落地，他们也被围了起来。 “好像……好像是179小队的人！”人群里有人说。 “没错！是他们……”其他人附和道。 “……因为被围困所以铤而走险速降下来了吗……可惜都变成傻子了，连自己是谁也想不起来了！”波尔身边的一个人蹲下来看了看之后说道。 “……所以说……”波尔刚想对这个明白人开口询问，突然脑子又是一痛。 所有记忆涌上心头。 “成功了吗？”波尔从地上爬起来，不顾周围人的枪口，“米娅，你们没有异常吧？” “还好，就是头有点疼……”人群里传来了米娅的声音。 其他速降下来的几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这回轮到围着他们的人陷入了困惑。 “大家听我解释……”米娅对周围的人说，“我们有人……破解了深坑里速降导致结晶化的原理！” 时间回到半天前。 “动物为什么不会结晶呢？” 波尔这样思索着。 人跟动物有什么不同？ 是因为不是坑内原生的吗？ “说起来，本地人这么速降也会结晶化吗？”波尔问。 “……会的。有人做过实验。”米娅面色难看。 那看来不是这个的原因……难道是体型？ 像德鲁伊那样把自己用变形术变成鸟类，是不是就可以下去了？ “……不可以。有人做过实验。”米娅还是面色难看，“即使变成虫子也没有用，只是会变成结晶的虫子罢了。” 那……还有的不同就是思想了。 “人类的尸体，还没被女神回收的那种，从高处扔下来，会结晶化吗？”波尔问。 “……这个倒是真的没人实验！”米娅说，“就算真的可以，总不能把我们杀了之后丢下去吧……” “那到不至于……下面那个平台在我们控制之下吗？”波尔从瞭望口探出头问。 “倒是在……你想干什么？”米娅问。 “现做实验吧，如果我猜想没错的话，搞不好我们马上就可以过去了。”波尔说。 确定好了试验场，波尔开始了自己的实验。 向女神购买的人形尸体，坠落之后脑中无结晶体。 机械人形，坠落之后无结晶现象。 ……被波尔藏在机械人形体内、送了一个晶币之后的小白鼠……坠落之后脑中产生了结晶体！ 应该没有猜错，在深坑内坠落是否会产生结晶，决定因素在于……脑海中有没有“女神”或者“晶币”的概念…… 这也是坠落的最终结果，是变成为女神服务的傀儡的原因啊……整个人都被这一概念的实体化所包裹，肯定是除了女神什么都不会想了。 最后，波尔站在高台之上，身上拴着蹦极的绳子。 “你……真的要自己去试试？”米娅问。 “就算失败了，你们不也就是少个战斗力而已嘛……”波尔说着用手比枪，对着自己的脑子，“一忘皆空咒，两分钟……” “咦？我在哪？我是谁？啊啊啊啊啊啊！！！” 还在迷茫中的波尔被自己预先设置在身后的弹簧装置打下楼去。 …… …… “我们就是这么下来的！”米娅对众人解释道，“波尔……波尔人呢？” “哈哈。”波尔尴尬地挥挥手，毕竟自己刚刚才在大庭广众下哭得像个孩子…… “内城的空间比预期更大，我马上就要超出跟你联系的最远距离了。” 波尔借着卫生间的灯光，在笔记本上对塞缪尔写道。 “……我知道了，有关于奇尔·查哈的消息吗？” 笔记本上出现了塞缪尔的字迹。 “有消息，我遇到见过他的人了。他还在前面更远的地方，幸运的是，这里只有一条路。我会继续去追踪他。”波尔写道。 在成功带着米娅和那支179小队抵达第四层升降机区域之后，波尔趁着这里的守卫部队对他还有些热乎劲的时候，拿出了奇尔·查哈的画像，并表示这是自己的“一位朋友”，看大家在第四层的升降机这里有没有见过他。 这画像是塞缪尔在进来之前就画好给波尔的，是塞缪尔去查哈区走访调查之后，根据当地人的描述画下来的画像。 波尔盘算，如果奇尔·查哈没进入第五层，就从这里往上去找找他。如果他下去了，那就正好顺路，跟着他一路往下好了。 结果他刚拿出那个画像，大家的目光就被吸引住了。看起来……不只有一个人认识他的样子。 “你这个朋友……可不太好惹。”最开始拿枪指着波尔的那个大哥摸着下巴说。 第六十章 穹顶 “测试。测试。” 波尔在笔记本上写道。 没有回复。这里已经彻底超出通灵纸牌的通讯距离了。 波尔收起笔记本，抬头看着眼前夸张的城市。 从飞升崖的缆车进入山巅之城后，波尔对这个词的使用就频繁了起来。 但实在没办法，对着头顶上那完全隔断了深坑、覆盖了整个第五层的人工穹顶，波尔还是只能使用这个词。 这就是他在升降机上面看到的，那片明亮但朦胧的阴影的本体了。 虽然现在深处不知道多深的地下，但在那片明亮的穹顶照耀下，这里跟山巅之城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不是说这里的最高只能有5000晶币的存款吗？这怎么建起来的？”波尔对传令兵乔恩感叹道。 “据说整体骨架是一个从下面回来的前辈建造的，其他控制昼夜交替的水晶则是大家一块一块凑的，花了十年时间才铺完。”乔恩说，“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波尔试了试问一下女神那上面其中一块水晶的价格，一块是4500晶币 “牛哇。”波尔看着那恢弘的工程，点头称赞。 不得不说这群人在生活方面的确挺讲究…… 乔恩要去战争部，那需要往上，更靠近穹顶的位置。波尔则打算往下，去看看那个所谓的角斗场，二人就在升降机附近道了别。 突然到了这么明亮的地方，已经适应上面黑暗环境的波尔居然还有点不适应。正好看见街上有带着墨镜晒“太阳”的人，波尔也摸出一副来戴上。 这里的栈道颇有山巅之城的风采，只是碍于地形没有建设得那么宽阔。栈道旁建筑方面也比上面的木板房要考究很多，在穹顶的照耀下，顺着岩壁排成螺旋状的城市有一种古典的美感。 所以……有这种生活环境的第五层人，为什么还要去第四层抢别人的地盘呢？ 波尔实在是想不出来理由。 顺着栈道一路向下，路上的人不多，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因为这群人跟山巅之城的人一样习惯昼伏夜出。这正好方便了波尔，他一路向下，根据路牌朝着最下方的角斗场走去。 随着不断向下，环境开始昏暗了起来，栈道也变得更宽，路上的人也逐渐多了。 路边建筑开始张贴了一些海报，波尔看了一下，似乎是一些角斗士的大概介绍。 “辛平，装备价值极高的反魔法铠甲，擅长把敌人拖入自己擅长的领域——近身肉搏。” “嗜血埃迪，改造了肉体的超级战士，可以在战斗中吸取敌人的鲜血恢复体力。” “巨斧，使用两把斧头的危险分子，但只看他手上的斧头会吃大亏的。” “凯尔·布特，布特家族的叛逆战士，拥有比肌肉更厉害的魅惑战法！” 波尔越走越迷糊，这里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比起角斗场……更像是真人秀吧。 “请参加正规投注，在官方监督下进行对赌，不要听信街边的私设赌局。” 再往前走，路上还有这样的声音在街边不停播放。 波尔循着其中一个声音的方向走去，果然看到了一个写着“官方赌场”的牌子。 门口居然还有个机械门卫，而且还被设置成了偏女性的外表。 “晶币不能交易，怎么赌啊？”波尔带着好奇心问。 “不是赌晶币。而是赌阳光券。”机械门卫解释道。 “阳光券？那是什么？”波尔问道。 “这样的纸片。”机械门卫拿起一张纸片解释道，“代表了大家对于穹顶维护的支持。” “支持？怎么支持？”波尔问道。 “只要在我这里使用晶币就可以购买了，您的支持将全部用于对于穹顶的维护哦。”机械门卫说道。 “……在你这里？”波尔皱眉，“如果我直接向女神购买会怎么样？” “请不要那样做，会被我发现的哦。”机械门卫眯起眼睛笑道。 “懂了。”波尔说。 终于出现了。 无疑，这个机械门卫的主人看起来并不是女神，而是一个……拥有某种“神力”的人。 “那刚才外面在说的，‘街边私设赌局’，也是在赌阳光券吗？”波尔问道。 “那就不一定了。”机械门卫说，“最近有一批人，会用额外的晶币收入来诱惑路人加入他们的赌局。但是其实在他们那里投注人，往往会血本无归。” “真这么厉害，还能赚晶币？”波尔说。 “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试试。”机械门卫说，“不过请无论如何也不要去尝试用‘借贷’来下赌注，否则出了任何事情，请您自己负责。” “还能借贷？”波尔皱眉。 “是的，无论在哪里看到这样的字样，也不要去联络。尽管短期内他们可能的确会给你大量的晶币，但无法偿还之后的后果是非常可怕的。”机械门卫说。 “好的，谢谢。”波尔点点头，“那如果我想去参加角斗，应该去哪里报名呢？” 第六十一章 层主 因为角斗场附近的地形是立体的，下方的街道和山洞随着空间的扩大也开始复杂起来，所以地图比其他地方要贵一些。 再加上附近的欢呼叫嚷声特别大，波尔费了好一会才耐着性子找到了角斗报名处。 即使不感兴趣，波尔还是在路上大概看了一下下面的战斗，毕竟自己说不定一会就得上去打一打。 角斗场内现在是两个全副武装的汉子正在面对面兜圈子，互相试探着，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四周围嗜血的观众们则是“打啊”“打他啊”“打啊”这样的不断喊着。 被叫喊声笼罩的二人终于开片，用双手剑的一人猛攻用长柄斧的一人。 在交手几个回合以后，那双手剑突然变招，将剑往旁边一撇，单手举过头顶，手中又买出一把巨斧，砍向另一人没有防备的肩膀。 那人反应过来，却只来得及用长柄斧去招架。 但巨斧势大力沉，将匆忙招架的长柄斧柄整个劈断，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人的肩膀上。那人脚下一软，跪倒在地。肩头鲜血四溅。 “啊啊啊！我认输，我认输！” 被打倒在地的人赶忙举手大喊。四周的街道上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声和嘘声。 波尔看着那折断的长柄斧，摸了摸下巴。 虽然人们互相伤害的限制被解除了，但“女神购买的东西不可破坏”这条规则，代行者可从来没说过有取消。按理说，只要用着自己向女神购买的盔甲和武器，对方应该无法打坏武器，也无法穿过盔甲对本人造成伤害才对。 可实际情况显然并不是这样。 这一点波尔在第二层被偷袭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护身结界险些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黑店老板娘打穿。那时候他以为只是因为自己的护身结界不算是“物品”而已。 可在第三层潜伏的那几天，他看到了不少被打断的武器、撕裂的衣服。自己在好奇之下，尝试在栈道的栏杆上钻孔，却没有成功。这里又不像蒙罗区，基本不可能有来自城外的物品。这说明女神保护购买物品的规则还在，但符合某些条件的物品并不在保护的行列。 本来波尔以为这个规则是“被人接触到”，但转念一想，所有的栈道也算随时被接触到，却无法被破坏。 如果是“被主人所接触到”，也不是很对的样子。虽然别人买的铠甲其他人无法穿上，但在胸口后背挂上别人买来的铁片，戴上别人买的头盔，应该不会被判定为“使用”，也可以做到刀枪不入才对。当时被困在第四层时，波尔曾经提出过用这种方法来抵挡攻击，从而慢慢通过缆绳来避免结晶化，但米娅说这是不可行的。 即使互换护具，护具依然会在第三方的攻击下损坏。179小队当时身上的护具，其实就是在战斗前领取到的，跟自己买的效果差不多。 看来代行者为了下面的人能战个痛快，真是煞费苦心。现在波尔只能猜想女神是用了“白名单”之类的黑科技了。 如果真的有“白名单”，波尔倒是很想去印证一下自己的几个想法…… 按照地图，波尔找到了藏在一个山洞内的个人角斗报名处。进来之前还被几个穿制服的问这问那，波尔就咬死我只是想往下走，他们也只是恐吓了几句，并没有再为难。 第六十三章 下降 马上要进行的比赛叫“幸运52”，是这个比赛形式已经举行了52届的意思。 上半年胜率超过一半的角斗士，都可以进入这场战斗。正赛里有小组赛、淘汰赛、复活赛…… 当然在过程中被打死的选手不会真的复活，哈哈。 不过就光第五层一个城市的死囚数量，居然足够每年举行这种比赛。比起比赛波尔更关心这些囚犯的来历。 “你可以申请成为囚犯，只是需要大概一个月的审批时间，因为排队的太多了。”报名处的机械柜员是这么回答的。 “申请！？”波尔说，“这有什么好申请的？” “成为囚犯之后，可以去距离穹顶最近的那片‘监狱’去生活，每个人还会被配发一个可以定制外表的机械体来‘监视’。除了每个月必须进行最少十场角斗之外，没有什么额外的要求了。”机械柜员说。 “你是说，第五层最上面住的是一群囚犯？”波尔惊呆了，怪不得刚进来的时候那片地方没什么人的样子。 “也不全是囚犯，还有一些管理机构……”机械柜员说。 “那些囚犯……有多少是真的犯了罪，有多少是申请上去的？”波尔问。 “三七开吧。”机械柜员说，“有三成是真的犯了罪的。” “申请的占七成？”波尔说，“这么多？” “如果不是监狱住不下了会更多的。”旁边一个大姐插嘴道。 “那……这幸运52的胜利者是什么奖励？总不会是当场释放吧……”波尔说。 “是‘阳光券’的股份。”机械柜员说，“以及人们的崇拜。” “死了不就都没了……”波尔说，“至于这么拼命吗？” “囚犯之间互相有约定，都不会下死手的。”旁边的大姐说，“打死人的角斗士会被私刑处决，毕竟每个囚犯都是‘阳光券’的收入来源，已经获得股份的那些人不会饶过随便杀人的人的。” “……”波尔无语，这整个一黑社会，还不如黑社会呢。 对这种比赛实在没兴趣，也不打算回第四层帮这些人去打仗，波尔干脆玩了半个月当地最火的游戏“沙盘”。 进行这个游戏需要一个普通盘子，和一种代号“杀入冥界”的魔力沙。这魔力沙价格不菲，装满足够游戏的一沙盘就要50晶币。 购买成功后，沙子会在盘中形成各种图像和文字，组成各种游戏，玩家可以用手指跟沙子进行互动。“杀入冥界”是其中最火的一种游戏。玩家需要建造各种用途不同的建筑，生产战斗模式不同的士兵，来抵挡冥界大军的进攻。 在沙盘上，建筑和士兵都是立体的，士兵的攻击甚至还有动态。游戏体验极好，波尔觉得这50块花得还是挺值的。 据说开发这种魔力沙的是个几十年前的大神，现在已经离开深坑很久了，但他留下的这种玩法却流传了下来，甚至还在不断发展变化。 波尔在被路过的一位小哥看到在玩沙盘之后，被领到了一处“沙盘俱乐部”，那里聚集着一群沙盘爱好者。在他们的介绍下，波尔又玩了几种游戏，有策略类，有吃豆人炸弹人一样的迷宫类游戏，甚至还有几种文字恋爱游戏。 最后几天，波尔也专注于开发俄罗斯方块和打砖块这俩经典游戏……游戏一经推出就取得良好的反响，并在沙盘俱乐部风靡开来。 要不是俱乐部内也有幸运52的观众，在最后决赛的时候热情邀请大家去观赛，波尔差点就忘了角斗场的事情…… 不得不说，幸运52的决赛的确精彩纷呈，扣人心弦，如果不是演的就更好了。 第二天，波尔把半个月的怨气都发散在对面的倒霉蛋身上，用太阳拳干脆利落地赢下了第六场，终于可以继续向下了…… 在赢下第六场之后，波尔拒绝了机械守卫继续战斗的邀请。 波尔提出要继续往下走的要求，机械守卫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 迎着全场的嘘声，波尔跟着机械守卫登上了折叠梯。 绕过了角斗场的候场区，一路向下，机械守卫领着波尔来到了人比较少的街区。这边的地势低于角斗场，完全看不到上面发生了什么。 这里也有一些居民，似乎是对角斗兴趣不高的人，他们对于波尔的到来却展露出了一些兴趣。波尔感觉好像一直有人的视线落在附近。 “请等一下……”在距离角斗场有一段距离的栈道上，波尔被路边的一个人拽住了胳膊。 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大姐。大姐手里拿着一张纸片，想要交给波尔。 “如果你在下面看到了这个人，请让他回家好吗……？”大姐恳切地说，把纸片塞到波尔的手里，“她叫迪卡普利，家里的人……都很想她……” 波尔看了看，纸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眉宇间带着一丝桀骜不驯。 “我会尝试……”波尔收下了纸片，对大姐说。 “谢谢……”“对不起，还有我……” 大姐道谢之时，后面的一个小姑娘也壮着胆子挤了上来，递给波尔了一张男人的画像。 第六十四章 模仿者 升降机在黑暗里轻轻晃动。 因为周围没有任何参照物，波尔多次提问升降机是不是停下了。 但都得到了机械守卫否定的答复。 此处的地图价格是5001晶币，摆明了是不想让你看。 “我可以中途要求返回吗？”波尔问道。 “当然可以。你需要吗？”机械守卫说。 “不需要。”波尔回答。 双方再次陷入沉默。 长久的虚无是非常恐怖的，波尔不知道到时候自己能不能撑下来…… 之所以说“到时候”……是因为现在他其实并没有处在任何虚无之中。 这升降机的小把戏，并没有唬住他。 升降机目前只是在偶尔轻微晃动而已，其相对位置根本就没有变过。 因为自己身体里那颗“心脏”一直在指引着“姐姐”的方向，在这段时间里丝毫没有接近的感觉。 如果不是那位“姐姐”犯了神经病，正以跟升降机相同的速度在远离自己，只能解释为升降机一直停在原地。 不管这是代行者的恶趣味还是某种“试炼”，波尔都觉得没有把话说开的必要。 了解到这一点后，波尔手一揣，安心开始闭目养神。 不过很快，波尔就发现了难处。即使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但被硬关在一个小空间里十小时也谈不上好受。 好在自己还有事情没弄完，他开始安心地继续开发“沙盘”。 他打算十小时之内搞出来立体化的中国象棋。 棋子的逻辑倒是没有用太久，主要时间都花在棋子的美术风格和动态设置上了……中途还累得小睡了一觉。 结果波尔的车马炮没做完，十个小时已经快到了。 下面逐渐出现了紫色的荧光，坑壁的轮廓也被映照出来。 想必那里就是第六层了。 波尔估算了一下，这升降机可能总共也就只有头里三十分钟和最后三十分钟这一小时在正常下降，其余时间都在摸鱼。 那这第六层也就在第五层下面……五六公里的模样…… 也已经深到很难想象了。 “马上就要到达了。”机械守卫说，“你可以站起来了。” 升降机落下，波尔走了出去，久违地踩在坚实的地面上。 这里温暖得不像是在几千米的地下，空气也很通畅的样子。周围一片昏暗，在紫色荧光下只有几十米的视野范围。目之所及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平台，有一些人曾居住过的痕迹，但并没有活人。不远处有哗哗的水声，应该就是那条地下河了。 “我回来的时候如果升降机不在怎么办？”波尔回头问。 “在这个平台等就行了。”机械守卫说，“我会来接的。” “那希望你到时候能开快点。”波尔说，迈步朝着水声走去。 周围的紫色荧光来自四处生长着的发光植物，勉强让人能看清前面的路。 没走多远，波尔看到了一条可以被称为道路的小径，以及小径一侧深深的黑暗。 波尔要了一个照明术，看到了身边那条河流的样子。 河水呈现暗红色，浑浊得不像是水。 据说这里有怪物出没，波尔也没开太久照明术，河水也就看了个大概。 已经到了这种地方，神啊鬼啊那种东西多点就多点吧，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只是路过而已。 摸黑走了几小时，危险感知一直显示周围有东西。偶尔有靠上来的怪物，波尔直接就是一发太阳拳干过去，无效就来一发狮子吼，多半就吓跑了。 毕竟在这种地方生活的怪物，弱点想来也就那几项，强光啊，大声之类的，没必要硬碰硬。 比起实际的威胁，它们的长相可能对人的伤害更大一些…… 走到大约晚上九点多，波尔开始有点困了。 但就在他揉眼睛的时候，却发现远处似乎有不同于荧光的光点。 买了个便宜望远镜看了看，那边似乎的确就是一个城市……看起来还不算太远。 那就是第七层了吧？ 波尔放下望远镜，打起精神朝那边走去。 第六层就这？看来那升降机里的难度也算进去了…… 越走越热。 在波尔站在第七层的城镇面前时，气温已经有热带般炎热。他不得不脱下在升降机里穿的厚重衣服，换上清凉的装扮。 第七层也就是一个小镇的规模。它就坐落在地下河的对岸，里面灯火通明，非常繁华的样子。有一道笔直宽大的铁桥直通第七层的大门。 比较麻烦的是，这似乎是唯一的路了。 一直走过来的路在前面不远处被河水冲断，已经没有可供行走的地方。 似乎河水经历过一次上升，淹没了原本可以通行的道路。 波尔还记得，当时那位奶奶对于第七层的评价是“很难打交道，能躲开就躲开”，也许她下来的那时候还是有绕过去的方法的吧？ 波尔用了老办法，侦察无人机。 出乎意料地，河面上没有任何结界。 无人机就这么朝前飞着，很快飞入黑暗…… 而后被数道不明来源的魔法击毁，落入河中。 晶币魔法！ 波尔还没来得及惊讶，危险感应就警铃大作。 有数条危险的怪物正在接近。 波尔释放了太阳拳，强光在一瞬间照亮附近。波尔也在一瞬间看清了那些接近的影子。 ……是人！？ 不，好像不是，只是一些有人形的黑影…… 这世界也有鬼的吗？ 强光完全没有对这些黑影造成任何影响，反而让他们齐齐转“头”，看向了波尔。 不用想，狮子吼肯定也没用，这些玩意看起来好像根本没有实体的样子！ 很快，波尔就开始庆幸自己没有第二时间用狮子吼拍过去了。 对面的影子“面”朝着波尔的方向，站定了片刻……而后突然发出了一阵强光！ 波尔猝不及防，被闪了个正着。 它们……学习了自己刚才的招式！？ 波尔震惊之下闭着眼睛急忙后撤，紧急用晶币恢复了被闪到的眼睛，又换上一副墨镜。 对面的几个黑影正冲着自己狂闪，波尔不敢再有什么动作，朝着通往第七层的铁桥逃去。 踏上铁桥跑了几步之后，波尔即刻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在快速下降。似乎桥头有一个结界，只要进入之后，气温就会急速降低。 后面的几条黑影紧追不舍，也跟着踏入了结界。 但它们进入这低温结界之后，行动立刻变得非常缓慢，身体也在逐渐实体化，最后全身变为白色，纷纷倒在了地上。 不明所以的波尔被冻得赶紧又买了一套厚衣服穿上，才仔细走过去观察。 刚才那些凶神恶煞的黑影，现在看起来就是……白色的人偶而已。只是这人偶没有五官，头部的部分是光滑的弧面。 “你运气不错。”有个声音对着波尔说。 波尔抬头，有几个人从桥的那边走过来，说话的是为首的一个小伙子。 “如果你在离桥远一点的地方惹到它们，那你就死定了。”小伙子说。 “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波尔皱眉问道。 “我们叫它‘模仿者’。很危险的怪物，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危险。”小伙子说，“不过，显然这东西的弱点也非常明显。低温，会让它们变得非常顺从。” “顺从？”波尔疑问道。 “它们是追着你进来的，你可以试着对他们发出一些指令。”小伙子说。 “我？”波尔指了指自己，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波尔朝着地上的人偶说：“站起来吧……” 声音落下，那些人偶竟然重新活动起来，随着关节的响动，就这么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波尔看着那些人偶，有些脊背发凉。 “这……这到底特么是些什么玩意？”波尔喃喃道，他的疑惑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减少…… 第六十八章 神名 这是波尔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听到除了“终智女神”之外的“神名”。 他见过几位旧神，但它们无一例外都被剥夺了大部分力量和名字，仅能从它们遗留的神力上来大概猜测它原本的权能。 “贪婪，财富，金钱……”代行者摸着巨大的甲虫石像说，“祂的名字曾经代表的事物很多，但是现在留下用以记住祂的名字，只有‘贪婪’了。” 波尔看着代行者说着这些，才重新想起来……这位也是个货真价实的神来着。 “旧神的名字你都知道？”波尔问，“……这‘神墓’里，都是祂们的墓吗？” “祂们只是战利品，是陪葬。”代行者说，“女神才是主人。” “女神……死了？”波尔惊呆。 “没，女神只是在长眠……虽然现在看来差不多，但祂还是可以通过某些方式醒过来的……”代行者说，叹了口气坐在了波尔的对面，“谢谢你救了我，我们可以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了。还是你先提问吧。” 波尔看着她，还是决定先问问驱使着自己前来内城最开始的疑问。 “我是在偶然获得一个旧神神力之后，被它指引着才找到这里的。”波尔说，“它称你为‘姐姐’。” 波尔边说边观察，代行者面色如常。 “所以……你是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还是打算完成它的愿望？”代行者说。 “都有吧。”波尔说，“我不知道它是很想念你，还是很想杀你，总之它是很想见你。我被这东西蹦蹦蹦地折磨了一路，你总得给我个解释。” “从你进入内城我就感觉到了。”代行者低下了头，“一股很熟悉的气息，但很可惜，这气息为什么会让我感到熟悉的记忆，属于我自愿献给女神的一部分。对不起，这个问题我没办法给你答案。” 尽管早有预料，波尔还是失望了一下。 “这神墓里一共有108位旧神。”代行者继续说，“我知道祂们所有神曾经的名字，我也知道我可能是其中之一，但我并不知道自己具体是谁……” 波尔沉默地看着有些落寞的代行者。 “也许是‘美丽’或者‘高洁’吧。”代行者托着腮说。 “……”波尔无语片刻说，“也许你是后面那个大甲虫呢。” “不可能！你刚才的表情分明是认识这东西！”代行者说，“你瞒不住我的！” “哈哈，你这里还有长得像‘蛇’或者‘心脏’的神吗？说不定我们可以用推理法推出你的名字来。”波尔说。 “蛇有两条，‘欺骗’和‘暴虐’不知道你说得是哪个。”代行者说，“心脏……这里还真的没有。” “那……长有翅膀和鸟爪的人？”波尔想起来河底那巨大的骨架，心脏也许并不是祂原本的形态，“祂就是管你叫姐姐那个旧神。” “……这个有的。”代行者说着，跑了出去，“你跟我来。” 波尔提着屁股下面暂时还说不出话的年轻人，跟着代行者来到了刚才的空间。 代行者走到那巨大的石台前面，指着其中的一个角说，“你看。” 波尔望过去，看到了那石台的顶角上雕塑那个形象，虽然差别不小，但波尔还是靠着特征认了出来。 “没错，就是祂！祂叫什么名字？”波尔看向代行者。 “不知道。”代行者摇摇头。 “……你不说你都知道吗！”波尔怒了。 “但这四个角上这四个我不知道！”代行者说，“这是女神安放在长眠地四角上的四个旧神。把祂们四个放在旁边，足以得见女神的重视程度……大概都是曾经‘主神’级别的东西，祂们的信息女神不会告诉我的……” 但代行者说完之后，瞪大了眼睛。 波尔也瞪大了眼睛。 “如果我是祂的姐姐，那我岂不曾经也是级别特别高的神吗！”代行者兴奋道。 “你说这是女神的长眠地……？”波尔把后半句“我刚才刚踩在上面”咽了下去。 “是啊，我好厉害！我好厉害！”代行者握着拳头，很高兴的样子，“我一定是女神最强大的助力，祂才会把代行者这个最荣耀的工作留给我！” “那……有没有屏幕……沙盘一样的神？”波尔看她这么崇敬女神，赶紧岔开了话题问道。 “沙盘……？”代行者沉思片刻，“啊，想起来一个多少有点联系的……” 她又颠颠地跑到了不远处的一个山洞，波尔继续跟上。 在山洞的深处，有一个没有脑袋的巨大人像，其上半部分好像被什么力量损毁了。 但关键是……那人像遗留的手臂上，赫然有个自己熟悉无比的屏幕！ “这是‘奢望’、‘幻觉’、‘妄想’……”代行者说，“……以及‘未来’。” “未来……”波尔看着那被毁去一半的雕像，心中默念。 “这是眷顾你的那位神吧？”代行者说，“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 “未来跟别的神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波尔问。 第七十章 出坑 “我算一算……”代行者掰着指头说，“里奥·查哈，你的身上是，‘血脉’‘战争’和‘绝望’。” “嗯。”里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波尔，你那边则是‘未来’和不知名心脏。”代行者说。 “这样，你又有五个新的力量了。”波尔说，“也就是说，你还差五个就可以唤醒女神了？” “可惜爱德华·蒙罗那三个又流失了，要不然就没差多少了。”代行者叹口气。 波尔偷偷擦了把汗，蒙罗区的事情就算在代行者的势力范围之外，但稍微调查一下应该就会知道个大概。 当时自己的确不知道还有这一茬，否则大概不会放任那甲虫把神力都拿走。 好在代行者看起来并不想在这一点上找自己算账，所以当她提起蒙罗的时候，波尔只能手一揣开始装死。 “代行者……那个，您的神力是什么呢？”一边的里奥鼓起勇气问道，“您之前说过，从这里出去就需要去收集旧神的力量，您也会用神力帮助我们的吧？” “对不起，我还是只能说……我不知道。”代行者说。 “这……？”里奥面露疑惑。 “在这深坑里，我的神力是代行女神的力量，我自己本来的力量是什么，我真不记得了。”代行者说，“只要不超过某个定额，神墓里所有旧神的力量我都可以使用，也可以赐给愿意出去帮我的人。但每次这么做都会消耗我自己的力量……所以我才需要那些旧神遗留在外的力量！我并不是像收集宝物一样，按照种类去收集完成后就有什么效果。只是我差的力量缺口，大概有十份那么多而已。它们的力量才是关键。如果有一个剩得多的，那就算逮住它一个也够用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收集回来神力之后，你会连我们原本的力量一起吸走？”波尔问。 “是这样的。”代行者说，“要不然不够。” “……好吧，那你把之前派出去的那些人叫回来，他们身上被你赐予的力量回收一下，不够吗？”波尔问。 “不够，全回来差不多也就能顶两个。”代行者说，“我每人都给得不多……如果给的比他们拿回来的多，那我连现有的力量也攒不下来！” “在理。”波尔点点头。 “不过……”代行者站起来说，“现在情况不同，时间所剩无几了，我们必须朝着最大的目标，付出最大的努力……” “你是说？”波尔看着代行者。 “现在看来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把那个黑了神力最多的格林·潘捉回来。”代行者说，“我估计把他捉回来，你们的力量我都不用吸了……” “你说付出最大努力……”波尔说，“什么意思？” “我要把我托付给你。”代行者说。 “啊？受不起，受不起。”波尔连忙挥手。 这可不兴要啊！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请你带我从这里出去，从深坑里出去，去城外！”代行者说，“我会亲自去追捕格林·潘……当然你俩得从旁协助我。” 第七十一章 重逢 把里奥托付给塞缪尔之后，波尔和代行者就离开了山巅之城。 其实波尔交给塞缪尔的通讯设备里，有一个是点对点远距离传送装置。他本来打算情况不对就传送回来的，但最后的情况完全超出了自己的想象，这东西也就没有发挥作用。 代行者自然不再穿那身显眼的黑纱，而是换成了普通冒险者的衣服。 一路无话，二人坐列车来到了16区。 “对了，你离开了，有人再下去找你怎么办？”下车之后，波尔突然想起来这茬。 “我留了字条。”代行者说，“大门的门票已经被改成9000晶币了。” “那就好……”波尔摸了摸脑袋说，“那个，我到时候进神学院的时候，你能不能在外面等着？” “为什么？”代行者皱眉，“给你一天时间我觉得我已经很大方了。” “那里有我很重要的人！”波尔说，“我突然带了一个妙龄少女回去，还没办法说明情况……难办！” “这个好办。”代行者笑嘻嘻伸手扶着波尔的肩膀，波尔感觉肩上一轻，转头看时，肩膀上多了一个几寸长的小人。 “这样就行了吧。”变小的代行者坐在波尔的肩膀上说。 “能再小点吗？”波尔问。 “能倒是能，不过我感觉这样正好！”代行者抱着波尔的耳朵说，“一天，记住了，明天中午之前，我们必须出城！否则我就收回‘黑暗’的力量！” “哈哈，遵命。”波尔说，“顺便，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一起吗……” “赶上了。”代行者说。 “哦。”波尔撇撇嘴。 “也许……我也只是想相信一次‘未来’吧。”代行者小声说。 波尔定了定神，走向了16区神学院。 这里也没什么改变，各种意识不甚清醒的哲学家们云集在神学院的门前。 在通报了机械守卫要找埃克斯菲尔后。没过多久，师父就出现在了门口。 “波尔！”埃克斯菲尔十分兴奋地抱住波尔，“你终于回来了！” “我才离开不到两个月吧……”波尔说，“骨头要断了！” “夏洛特的精神状态有很大的好转，已经开始跟爱丽丝一起上课了！”埃克斯菲尔松开波尔，兴奋地说。 “太好了。”波尔说，“不过……其实我又需要马上出城，不会停留太久。” “这么忙干什么，有人催你啊。”埃克斯菲尔拉着波尔，走过了神学院的大门。 “还真是……”波尔撇了一眼藏在自己头发后的代行者。 神学院的建筑与16区的普通建筑风格相似，都是以白色巨石搭建而成，具有未来风的高大建筑，只是在这里能看到更多更大胆的设计和形制。 “夏洛特现在不太记得蒙罗区到底发生过什么，也不清楚蒙罗区现在已经消失了。”埃克斯菲尔说，“好在她本来对那里也没什么好感，就算不知道蒙罗区没了，也还是很乐得呆在神学院。接下来只要让她融入这里的生活，她应该慢慢就可以痊愈了。” 第七十二章 三个问题 “就去吃了个饭的功夫，你们就搞这种大新闻！？” 埃克斯菲尔看着波尔和脸红的爱丽丝说。 一个中午的时间，爱丽丝已婚且丈夫来神学院看望妻子这件事已经在年轻学生间爆炸性地传开了。 “嘿嘿，没办法，爱丽丝太受欢迎了啊。”波尔挠了挠头。 “该说真不愧是年轻人吗？”埃克斯菲尔摇摇头，“搞得这么出风头……” “哈哈……毕竟时间有限，要做的事情要赶紧……”波尔说。 “你跟她说你马上要走的事了？”埃克斯菲尔看了看爱丽丝。 “他跟我说了。”爱丽丝说，“他明天中午前就会走。” “这么快！？”埃克斯菲尔惊讶地说，“你这是……” “如果可以解释的话，我一定会跟你们解释的……”波尔苦笑，“你们就当我在内城摊上了不小的事儿，急需去解决好了。” “……”埃克斯菲尔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点点头，“这才多久啊，不知不觉你已经走得这么远了……已经不需要师父了吧？” “哪里，如果没有师父的话，我还是个愣头青呢……”波尔说，“况且眼下还有个麻烦事得求师父帮忙……” “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回来肯定还有别的事。”埃克斯菲尔笑着指了指波尔，“你说吧。” “我想见一见那些需要白色石头的研究者。”波尔说，“希望师父能帮我引荐一下！” “啊？可以倒是可以……”埃克斯菲尔说，“不过……你打算见他们是要干什么？我怕他们……” “没关系的，只是一些‘学术交流’。”波尔说，“我希望知道一些信息，同时我应该也能提供一些他们感兴趣的内容？” “你得小心。”埃克斯菲尔说，“以我对那些怪家伙的理解，如果他们对你感兴趣的话，你明天想走估计比较困难……” “那就只能希望跟他们长话短说了。”波尔耸了耸肩。 在出城之前，波尔实在是很想去见一见这些人。 第一是可以验证一下，当年自己对于这些白色石头用处的推测到底有没有错。 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推测对了的话，那些人到底是在研究什么东西呢？ 也许，对自己这趟深入污染物的旅程，还能起到一些帮助呢！ 不管咋样，靠着自己身上的三种神力，特别是刚刚获得的“黑暗”，就算交流不顺利，想从他们那儿全身而退应该不算难…… 见波尔态度坚决，埃克斯菲尔只能一边感叹逆徒，一边带着波尔和爱丽丝前往神学院深处走去。 “我只能走到这里了。”走着走着，爱丽丝停下了脚步说，“我们老师说，从这里往前，50晶币祝福以下的学生就不要踏足了……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抱歉。”波尔上前抱了抱爱丽丝，“只能让你先回去了，我得抓紧时间……” “不用说了。”爱丽丝说，板过了波尔的脸，趁着他还一脸懵懂的时候，踮脚吻了上去。 半晌，唇分。 “爱丽丝……”波尔摸了摸嘴唇。 “给我保护好自己。”爱丽丝狠狠地说，“现在你不止属于你自己一个人了，无论什么情况也要好好地回来！” “我会的！”波尔郑重地点点头说。 爱丽丝松开了波尔，挥挥手离开了。 “咳咳。”埃克斯菲尔干咳两声说，“走这边。” 波尔赶忙跟上。 七拐八拐，二人走到一幢看似普通的建筑跟前。 “我们一般都是把白色石头交给这边的教授。”埃克斯菲尔领着波尔进入了建筑的大厅，边走边说，“这几天吵吵着要跟我们去峡谷实地考察的也是这边的，我先带你去见一个吧。” 在二楼的办公室，波尔见到了师父说的人。 “这位是达维教授。”埃克斯菲尔向波尔介绍面前一位看起来就很不好打交道的老者。 据她说这已经是其中最和善的一位了。 “怎么？你带来的这位同学，对于怎么带我们几个老东西有新计划了？”达维教授皱眉道。 “您好，教授。”波尔微微鞠躬，“我的计划就是，你们可以不用去那峡谷了。我知道那里变化的真相。” 达维教授惊讶地站了起来，脸上表情如木雕般生硬。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达维教授低声说。 波尔没说话，伸手握住了达维教授干枯的手。 达维教授反应过来抽回手时，眼睛已经瞪圆了。 没办法，给晶币就是这么好办事。 达维教授愣了愣，接着匆忙收拾了桌面上的几张纸，往胳膊下面一夹，转头对波尔说道： “你……跟我来吧。” “埃克斯菲尔，你先回去吧。”出门之前，达维教授对着埃克斯菲尔说。 埃克斯菲尔看了看达维教授，又看了看朝自己点头的波尔，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心里给我有点数”之后就离开了。 在波尔跟着达维教授离开房间时，一道谁也没有注意到的黑影窜上了波尔的肩头。 “我回来了！”代行者在波尔的耳边小声说着。 波尔拽了拽头发作为回应。 达维教授领着波尔顺着建筑里宽敞的大理石楼梯一路向上。他年纪不轻，走几层就停下来休息一会。 在他休息时，波尔就在后面等着。达维教授只是喘息不说话，波尔也没跟他搭话。 但走了一会，波尔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建筑从外面看应该没有这么多层才对…… “我们这是去哪？”波尔在达维教授再一次休息时，终于忍不住问道。 第七十三章 圆锅会议 “你认为人死后会有新生吗？” 这个问题摆在波尔面前，他实在不敢作答。 问他相信吗……他当然相信。 因为他自己现在就在“新生”之中。 “怎么了，你不用紧张。”对面的芬奇教授说，“凭你的感觉回答就可以。” “那么……我相信。”波尔说。 “好的，三个问题已经问完了。”芬奇教授说，“我们对你的评价是……评价是……” 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但他的同伴看起来比他稳重一些。 另一位鸟嘴人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低沉而浑厚，仿佛与整个楼道都发生着共振。 “不合格。” 波尔皱眉：“不合格的意思是？” “你，不能再向前了，而且……”那位鸟嘴人说，“也不能回去了。” 波尔心头巨震，下意识摆出了战斗姿势。 “没用的。”那位鸟嘴人说。 波尔感觉一道波动以他为中心快速扩散，快速地掠过自己，却好像并没有带来什么负面作用。 “这是……”波尔立刻反应过来，这的确不会有什么负面作用，因为这就是一个正面的辅助魔法。 “感官强化术”！？ “女神之下有四柱神，祂们是原本世界构成的四种力量化成……”那人就这么念着，在感官被强化的波尔耳中，那每一个字都如同洪钟一般响彻心头。 “秩序。”芬奇教授说。 “混乱。”另一人说。 “死亡。”芬奇教授说。 “……生命……”另一个人念完最后一个词，语气却由自信转为迟疑。 一般说来……念完第一个词之后，对面应该就因为知识扣费而当场暴毙了，最麻烦的那个，也仅仅挺到了第二个词！ 但面前这年轻人听完这四个词之后，似乎只是满脸震惊，甚至呼吸还更急促了…… “还有……”芬奇教授微微紧张，想要再念点狠货出来，却被另一人制止住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人向波尔问道。 “……你们都知道这几位的名字……那一定知道‘黑暗’吧？”波尔擦了擦汗说。 “‘黑暗’？不可能，黑暗从有记载以来就没出现过了……”芬奇教授竟有些结巴了。 “你从内城深坑来！？”另一人反应了过来。 “是的。”波尔说，“而且我是带着代行者的任务来的，只是想跟你们交流一下学术……没有恶意的！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那两人面面相觑，气氛一时尴尬。 最终还是那位尚不知名的鸟嘴人开口道： “我明白了。看来我们险些铸成大错，幸好……不过你的到来我们的确没有什么准备，请容我进去通报一下。” 他微微鞠躬，显然是表达歉意。 “没事。请便。”波尔也微微鞠躬回礼，“我早就知道这里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来的地方……你们也算让我开眼界了。” 那位鸟嘴人点点头，转身进入了楼梯后的大门。 “真是不简单……”芬奇教授看着波尔，言语还是有些发紧，“据我所知，从内城出来的人都被施加了寿命诅咒，你怎么……” “我说过，我是带着特殊任务来的。”波尔说，“哈哈，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也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刚才那三个问题，到底通过的标准是什么……？” “只说标准的话，其实我们的面具有测试谎言的功能。”芬奇教授说，“那三个问题中有一个说谎的，我们就会判定为危险分子……而后两个问题的答案，则会影响后续的危险等级……” “从你们用出来的‘知识武器’来看，我大概危险等级很高吧？”波尔说。 “危险等级最高。”芬奇教授说，“已经达到‘污染者’的水平了。” 波尔听到这个词，立刻就想到了在神墓第一次遇到的那个“奇尔·查哈”。 “这方面请你对我放一万个心，你说的那种东西，我昨天刚刚收拾了一个……”波尔说。 面具后的芬奇教授瞪大了眼睛，这句话居然是真的！？ “你说……” 波尔刚想再开口问点什么，耳边却传来了代行者的声音。 “你说，我应该就是刚才他们说的那‘四柱神’其中之一吧……”代行者忐忑地说，“你觉得……我会是谁呢？” “我觉得哪个都很难跟你沾上边……”波尔即答道。 不多时，那位鸟嘴人回来了。 “请上来吧。”他对波尔说，“不过现在里面正好在开‘研讨会’，希望不会吓到你。” “这有什么吓人的？”波尔疑惑道。 “大家的状态目前比较……激动。”那人说。 波尔在心里有了一些预期之后，对芬奇教授点点头，跟着那位鸟嘴人走进了楼梯边的大门。 门后面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楼道走廊，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药剂味道。 走廊边的房间里都是跟图书交流所一样的架子和海量的书皮，大门就这么开着。 门内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波尔伸头一看，吓了一跳。 一只模样奇怪的怪物在架子边摇动着触手。 但仔细看看，它好像只是卷起各种书皮又放下，是在整理书籍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礼貌不礼貌……”波尔边走边对前面的鸟嘴人说，“但那边那个，到底是某种变形术还是某种造物？” “都不是。”鸟嘴人说，“那是一位前辈尝试把自己与怪物融合后的结果。我来的时候它还可以听懂一些简单的指令，不过近几年只有整理书架的意识还存在了……” 波尔擦了擦冷汗。 “你请放心，前面会遇到的人都还保持着人类的形态。”鸟嘴人似乎看出了波尔的顾虑补充道。 其实可以不用补充的。波尔想道。 很快，鸟嘴人把波尔带到了一间屋子前，敲了敲门之后推开。 “请进。”鸟嘴人把波尔带了进去。 屋子里就是那种药剂味道的源头。十几位戴着鸟嘴面具的人围着一口铁锅，正在争论着什么。 波尔的进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争论还在继续。。 “你们聊，我回去值班了。”带自己进来的那位把波尔推给了门边的另一个身材高大的鸟嘴人，自己关门走了。 “你……你好？”波尔跟那人打招呼。 “坐，坐吧。”身边那位说，是个年长的女性声音。 她往边上靠了靠，给波尔在长凳上留出了一个位置。 波尔坐了下去，开始尝试去听锅边人的争论。 “我认为到现在还在讨论到底是‘精神依托于物质’还是‘物质依托于精神’完全没有意义！”锅左边的人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二元的问题。我认为物质和精神都依托于更高一层级的存在！” “这也只是你的猜想而已。”锅右边的人说，“不说证明的问题，你甚至没办法描述那个存在！” “但二元论无论哪一方的论点都有海量可以反驳的例证。这说明这个问题提出的方法就错了！”锅左边的人说，“而你甚至还在沉迷于用这二元论的其中一元来解释问题！这简直就是在信仰地平论！” “地平论其荒谬就在于对世界解释之繁杂！”锅右边的人说，“我提出的观点其理论之美才更像简洁的地圆论！” “你那是忽视客观规律的避重就轻！”锅左边的人说。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啊！波尔脑袋都要大了。 “当当当。”锅后面的人敲了敲锅，“辩论时间结束，现在是自由讨论时间。” 锅两侧的人互相鞠躬，退到人群里，人群里则响起比之前更嘈杂的讨论。 “当当当。”锅后面的人又敲了敲锅，“插入一条消息。有个自称从内城来，有‘黑暗’神力的朋友已经到达会场了，想要跟他交流的请抓紧时间了。” 讨论的声音因为这句话而暂停了下来，大家开始四处寻找那位新来的人。 波尔立刻成为了大众瞩目的焦点。 “他没戴面具！？”有人惊道。 “‘黑暗’……可惜我现在拿到也晚了……”另外也有人感叹。 但大家在感叹之后，转身又投入到自己当前的问题中了……完全没有把波尔当回事的样子！ 害波尔白紧张了……不，问题是没人来找自己的话，自己该去找谁呢？ “你好！”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波尔抬头看去，自然也是一个鸟嘴哥。 那人伸出手对波尔说：“我叫皮马。我研究的方向是……旧神谱系学。我想向你咨询一些事情……” “你好，我叫波尔。”波尔握住了他的手，“我其实也有很多问题，而你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人！” 第七十四章 真身 波尔身边那位高个子阿姨已经加入了前面人群热烈的讨论之中，皮马正好坐在了波尔旁边。 “我……我是想跟大家交流一下白石峡谷那边发生的事情来着。”波尔看着讨论热切的人群说，“但好像大家对这件事都不是很关心的样子？” “……其实那边相关的事情大家都知道差不多了。”皮马说，“那位的消失也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只是这种信息我们也没办法跟外面那些没进研究院的人说，他们也就一直以为那边的事情很重要吧……” “你们还在一直需求那种白色石头，他们很难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吧。”波尔说。 “最近我们提升了白石的利用效率，现存的白石已经足够我们用上十年了。”皮马不好意思地搓搓手，“所以大家就把工作重心转到自己感兴趣的方向了……” “确认一下……这种石头用来支持是你们用来维生的装置，对吧？”波尔指了指皮马脸上的鸟嘴面具。 “是的，看来你对白石峡谷的事情的确有一些了解。”皮马说。 “其实也没有很多，要不然我今天就不会来了。”波尔说，“我想想，从什么地方开始问起呢……” “那你先想想，我可以先问我的问题吧？”皮马说着站起来，“可以的话来我的研究室吧。” “也好。”波尔点点头，跟着皮马离开了研讨会现场。 “外面空气……” 一出门，波尔就捂住了鼻子：“怎么这么难闻？”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只觉得是药剂的味道，出来之后鼻子里却变成了一种非常污浊的灰尘味道。 “锅里煮的是罗夏尔草。”皮马解释道，“高浓度的闻习惯之后，再闻低浓度的空气的确有股怪味……” “……煮这玩意干啥？”波尔捏着鼻子问。 “哈哈，提神……”皮马说，“而且还能加快思考速度……” 波尔无语，不过想想神学院外面那些哲学家，也算是一脉相承。 “等等……你们可以呼吸到这个味道？”波尔问道。 如果按照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些知识的探求者应该是被剥夺了免费呼吸权，需要电解那些白色石头来获得氧气才对，那怎么能吸到外界的味道呢？ 皮马愣了一下，随后反应了过来。 “我明白了，你知道的是我们之前对白石的应用办法。”皮马说，“那时候我们的确需要很复杂的呼吸装置，也没办法呼吸到外面的味道。但我们后来改变了应用原理，就只需要这一个面具，也可以吸到外面的味道了。” “可以问一下是什么新原理吗？”波尔问。 “嗯，可以。你应该知道白石峡谷下面那位旧神是谁吧？”皮马反问道。 “只知道是‘四柱神’之一，但不知道是谁……”波尔说，“而且我就连‘四柱神’具体有哪四位都是刚听门口那两位提起的……” “你知道得已经够多了。”皮马说，“我们接下来的交流会很顺畅的。那我就直接说了，白石峡谷的那一位，其实是‘死亡’。” 死亡？波尔念着这个名字，这就是那颗心脏，代行者妹妹的真实身份吗？ “祂能产出可以让人活下去的白石……不应该更像‘生命’吗？”波尔奇道。 “我们就是因为一直以为祂是‘生命’，才导致对白石的利用效率那么低的。”皮马说，“而且我们还有其他的证据作为佐证。来，请进。” 皮马走到一间房门前，打开了门。 进门之后，波尔立刻被墙上一幅巨型的挂画所吸引了。 波尔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棵家族树。树的最下面是四个名字，上面还又分化长出了许多名字。 “看这里。”皮马指着从“生命”延伸出去的一条上面的名字。 “未来……？”波尔看着那名字。 “根据《生命树笔记》的记载，‘未来’在神代战争中，背叛了‘生命’，转而投靠‘死亡’，带着自己的大部分神力，逃亡到了‘死后世界’。”皮马说，“我们直到十年以前才最终确定，白石峡谷里那道守卫着其中存在的力量，就是‘未来’的神力！那其中的存在自然呼之欲出了。祂就是当年被‘生命’击败的‘死亡’之神。而‘生命’正是因为击败了‘死亡’，才彻底清除了大地之上‘死后世界’的不断入侵……” “等下，你是在说‘污染物’吗？”波尔波尔扶住了皮马，他刚才这段话的信息量有点大。 “是的，就是现在被称为‘污染物’的东西。”皮马说。 “而且……而且你说，是‘生命’击败了死亡？”波尔继续摁着皮马，“你的意思是，现在的‘终智女神’，前身是‘生命’？” “这只是我的观点……不过我几乎可以确定！”皮马点点头，激动地说，“因为我们按照白石峡谷的旧神是‘死亡’来重新研究白石，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那些白石，并不是那位神的‘产出物’，而是‘排出物’。它其中蕴含的‘生命’气息，只是当时在战争中被‘生命’打入体内的残余，出于性质的相克，被本能地不断排出而已……我们之前的利用率低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们转换思路之后，利用收集来的‘晶核’刺激白石中的物质，激发出了最原始的……‘死亡’的力量……你直接看吧……” 皮马说着，双手扶着面具，慢慢地摘了下来…… 波尔纵使经过大风大浪，面对面前的这一幕，也是双腿发软。 面具下面的，是一具已经仅剩白骨的……骷髅。 “利用白石里蕴含的‘死亡’，我们变成了这样……”皮马的骷髅张嘴说着，“而其中蕴含的‘生命’，又把我们留在现实……是的，我们其实现在跟‘污染物’已经是相同性质的东西了——” 波尔找了把椅子，慢慢坐了下去。 怪不得它的神力可以帮助夏洛特，那是利用“死亡”的力量，把新生命扼杀……而在神墓里又可以让污染物中的怪物更快地冒出来，因为它们本来就是同源的力量…… 不过，最最可怕的还是……如果“生命”就是终智女神，而代行者又是“死亡”的姐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代行者使劲揪着波尔的头发，“那家伙在胡说八道吧，对吧？” “冷静，冷静！”波尔疼得龇牙咧嘴，却只敢小声逼逼。 第七十六章 污染区 在疾驰了一天后，波尔终于找到了一处浅滩，通过了大河。 倒不是说直接渡河有什么难的，他主要是想尽可能地绕开那片广阔的雨林。 就算绕个大圈，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应该也会快过徒步穿过雨林。 天色渐晚，波尔在摩托上一边感受着黄昏的风，一边透过防风镜看着原野上的落日。 路上遇到过几群怪物和冒险者，他都凭借着摩托的机动性躲过去了。 不过在野外，机动性再好也没办法这么惬意地欣赏落日。 “抓好了。”波尔突然对肩上的代行者说，他油门拉满，拐了个斜角向前开去。 身后的什么东西感应到了这边高速移动的物体，开始尝试追击。 伴随着地动山摇的吼声，代行者回头看着不远处那巨塔般高大的怪物。 “它们快跟上了！”代行者急切地说。 “哦。”波尔说。 “快点！快点！”代行者拽着头发说。 “放心，要吃也是先吃我。”波尔说。 “吃了你哪行啊！我从这儿腿回去可费了劲了！”代行者说。 “那就少说两句，让我专心开车。”波尔说，“也许能提高生还几率呢。” 代行者立刻不再说话。 随着波尔的疾驰，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逐渐归于平静，代行者才松了一口气。 “跑得不错。”代行者拍了拍波尔。 “哈哈。”波尔干笑两声。 今天离城这么远的地方，波尔并不敢像昨天那样走夜路。 天色擦黑之后，他就掘地几尺，升起一团火，算是搭了个临时住所。 “晚上站岗。”波尔对代行者说。 “你有危机感应啊，我负责在感应响了但你没醒的时候把你摇起来就行吧。”代行者说。 “可以是可以，你别睡着就行。”波尔说，“我是撑不住了，就算用晶币回复也得多少睡会……” “我都睡了那么久了，不差这一晚上。”代行者说。 “哈哈，那咱俩的身家性命可就都交给你了。”波尔笑了笑，钻进了睡袋里。 在代行者的配合下，波尔又这样疾驰了两天，终于看到了地平线上阴郁盘旋的广阔黑云。 那黑云像无穷无尽的山脉一样占据了前方视野内所有的地平线，如世界尽头般压迫感十足。 第七十八章 星龙 不想碰怪物的时候，那骷髅兵僵尸一个劲往外冒。想找个怪物的时候，他们又商量好了一样不出来了。 波尔从下午走到黄昏，在各种犄角旮旯都找过了，但是怪物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天色渐黑，波尔又举着灯走了半天，可周围除了原生的怪物，那种不断从地里冒出来的麻烦却一直没有出现。 “代老板。”波尔说，“现在能把神力撤一下吗？” “啊，为啥。”代行者在波尔肩头说，“弄一次怪费劲的。” “……控制变量。”波尔说。 “这还控制啥呀。”代行者锤了锤波尔的耳朵，“到现在都没出，那就是不出了！” “不，不，我还是不太信……”波尔摇了摇头，“没可能这么立竿见影的吧……” “哦。”代行者打了一个响指。 波尔悚然一惊。 周围的影子立刻如同活过来一般，希希簌簌地动了起来…… 波尔呆立片刻，只好拔腿就跑。 “代老板！恢复一下，恢复一下！”波尔边跑边喊。身后那些黑影凝成的怪物从暗处爬出，开始疯狂追逐波尔。 “你当是穿衣服脱衣服呢！”代行者说，“孙zei，快点跑！” 那一夜，代行者重新找回了当神明的尊严。 在波尔又奋战了十个小时，天色擦亮的黎明，代行者才重新帮波尔把神力恢复了昨天的状态。 “还控制变量不？”代行者叉着腰说，“说两句好听的听听！” “你就是我永远的神。”波尔趴在地上说。 “太……太夸张了吧！”代行者撇撇嘴，“你就是靠这种花言巧语把那女孩骗到手的吧？可惜对我没用！” 她金光一闪，又回到了波尔的肩头。 “你在这笑我能听见的！”波尔提醒代行者道。 “咦嘻嘻嘻嘻。”代行者在波尔肩头打滚怪笑。 总之，在确认了这种办法的确可以隔绝污染物中怪物的影响后，波尔可以不用过那种走半天打半天的日子，而是开始熟悉的……从毒蛇那里溜掉一年间的那种丛林生活。 没办法，这里距离城市已经很远，即使没有那些捣乱的污染怪物，本地的原生怪物也都不是白给的。指望再来前几天那种骑着摩托的潇洒赶路是不现实了。 走了几天之后，波尔又看到了不远处雾气中的高耸影子，显然是另一个城市的遗迹。 再去看看吧。 上次突然出现的怪物潮，让波尔完全没时间仔细看看这些化为废墟的城市。现在不受它们的干扰，波尔的好奇心又占了上风。 走过厚土植物覆盖的古道，波尔终于来到了城市的大门处。 这里被破坏得十分严重，好像有什么巨大的怪物在这里战斗过一般，城市外围只剩断壁残垣。 想起来自己也曾经认识一个希望去污染区的城市遗迹里看看的大姐，不知道她现在如愿了没有。 波尔走过残破的街区，来到了保存相对完好的区域。 这里看起来似乎与自己从小到大住的地方没差很多。毕竟污染物大规模扩散还是近三百年的事情，这个位置的城市也许荒废了还不到一百年，建筑风格的确不会有太大的差异。 “女神的雕像啊。”波尔在一座高耸的雕像下驻足。这雕像太高，以至于脸部都隐在浓雾里了。但看形制，跟波尔第一次来中城时看到的那个也差不多。 波尔肩膀一轻，代行者已经变回正常大小，跪坐在雕像面前，看起来像是在祈祷。 “你就是从女神那过来的，在这祈祷有啥用。”波尔说，这代行者还搞封建迷信他是没想到的。 “我是在回收神力！”代行者说，“女神的雕像当年受人敬仰，还是会有一些精神力量残余的……虽然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好。” “有多少呢？”波尔问。 “有……三四杯水那么多吧。”代行者站起身说。 // 在进入污染区之后的第十二天，波尔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海。 灰色的雾气下，黑色的浪潮来回拍打着白色的沙滩。 “幸亏海不是红色的。”波尔说，“恐怖氛围差了一点。” 代行者指着一个方向说，“虽然我感觉格林·潘就在海的那边……但我并不建议从海上走。” “不用你说我也不敢走。”波尔说。 “你知道海里有多危险？”代行者问道。 “……没理由不危险的吧！”波尔说，“这么大的水域，冒出个巨型怪物跑都没处跑。” “最需要担心的不是怪物的问题！”代行者痛心疾首地说。 接着代行者花了十分钟的时间向波尔描述了“山一样的浪”和“柱子一样的风”有多可怕。 波尔只好做惊讶状，顺势作罢。 还没沿海岸走多久，波尔的危险感应就发动了起来。 “一千米外……东方、东北、北方同时出现的怪物？”波尔感应着怪物的位置，那是陆地的方向，不是海里的威胁。显然不远处有个规模不小的怪物群。 波尔准备调整方向绕开怪物群时，突然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奇怪声音。 那声音非常微弱，但似乎有某种规律。 波尔侧耳倾听，半晌才确认那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海浪拍打海滩的刷刷声之外，远处还有一个“当——当——”的声音。 与波尔儿时听了无数次的机械钟的报时声一般无二。 但报时的声音也就是响上几下，远处的钟声却以悠长的间隔，一直在响。 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机械钟的声音？ 波尔决定去看一眼。 给自己上了数种隐蔽魔法之后，波尔悄悄地朝着那个方向接近着。 随着不断接近钟声的源头，钟声也是越来越响。 “啊。”代行者惊讶的声音传来。 “你才听见？”波尔小声问。 “不是声音……周围污染物的浓度在减弱！”代行者说。 减弱？波尔心中顿时闪过一个可能…… 难道这污染物中还有其他未被污染的人类城市！？那边有如此多的怪物反应，难道是……他们变成了怪物活了下来？ 波尔压抑着猜测的心情，继续接近。 如代行者所说，周围的雾气似乎浓度降低了，一个庞大的黑影在远处浮现。同时钟声之外也出现了不小的水声，像是有巨大的石头落入海中的声音。 再走近了百米，那黑影愈发清晰之后，波尔却是长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 那边并不是怪物群，而是比怪物群加起来还要大的……一只怪物！一只山一样巨大的蜥蜴——或者说龙类生物，现在正在伸头痛饮着海水。 它的背上如一座真正的山一样，甚至还有繁茂的植被。 而因为它舔舐海水的动作，它背上最高处的一座钟台不断晃动，发出了持续的钟声。 在最靠近它身躯的几百米内，污染物的雾气消散殆尽，形成了一个没有雾气的半球体区域。 “是……是星龙！”代行者惊讶地说道，“居然还有活着的！？” “你见过这玩意？”波尔问。 “这是一种比神明诞生还要早的生物……”代行者说，“在神明战争前，它们就全都灭绝了才对……” “……看起来是没有灭绝。”波尔耸耸肩，他倒并不太关心那些神对这种可爱生物做过什么。 “你看钟的那边。”代行者似乎突然有什么发现。 波尔循声看去。那钟出现在这怪物的身上的确突兀，不用代行者说，他本来也打算去一探究竟的。 “有啥？”但波尔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别的端倪。 “往右看！”代行者戳了戳波尔的脸颊。 波尔朝右一看，的确发现了刚才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那是……烟？”波尔看到树林间升起的那一缕青烟，“那边有人！” 第八十一章 《污染区怪事记录》（续） “2056年3月，再次遇到了巨人，这次是两只。星龙在战斗之后进行了掉头，似乎是在尝试远离巨人出没的区域。” “12月，再次校准了日历，这次误差较小。” 而从下一页开始的的记载，笔的颜色换了，字迹也变得潦草了不少，但密密麻麻写了很多。 “我已经不记得时间了，大概是上次记录的五六年以后。这几年我其实遇到了不少事情，可始终没有记录的心情。但今天，我发现星龙转回了我曾经居住的城市附近……我以为流干的泪水，居然再次涌现。 “已经十几年了，我曾经的家和熟悉的街道几乎没有变化，可是已经空无一人。 “我的记录是那些人存在的唯一证据，从今天开始，我将重新开始纪年。” 之后的记录变得频繁了起来。 “灾难纪年1年1月1日。今天星龙离开了城市，朝着没有去过的方向前进。” “灾难纪元1年7月，星龙进入了海洋泅渡，海洋越来越深，但她没有停下的意思。” “8月，星龙的身体已经完全进入了海里，我使用避水结界跟随星龙一起进入了海底。海底的风景与陆上完全不同，视野范围甚至比水上还要广，可记录的东西太多。” 下面几页都是各种鱼的画像，不说是惟妙惟肖，也可以说是非常卡通。 不过虽然画风卡通，也能从各种鱼呲着的大牙看出来，这里面的每一条都不是什么白给的杂鱼。 “2年6月，头顶的海面结冰了。奇怪，明明是夏天，时间记录也不应该出错才对。可惜这里看不到太阳的具体位置，无法确定时间。周围的水温也降低了很多，鱼的品种也改变了。” 下面画了几条体型巨大的鱼，其中一条头顶长了好几对眼睛。 “2年9月，月初头顶的冰仍然没有消失，四周环境非常昏暗，我开始怀疑是否要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但月中时星龙移动到了没有冰层的海域，亮度提高，我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座被水淹没的城市。” 波尔坐直了身体，看着整整一页的画面。老头已经尽力去画了，但还是略显简单。不过城市恢弘的气势他还是捕捉到了，波尔可以凭借想象去还原那海底的城市。 “这里并没有人，但是有许多水生怪物。它们尝试攻击星龙，但无法对星龙造成伤害。幸运的是它们似乎没有发现我，几天以后它们就散去了。” “4年1月。星龙终于重新登陆了。我已经在海底呆了三年，突然回到陆地还不太适应。好消息是终于又可以钓鱼了，坏消息是我似乎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 后面是各种对于新大陆上各种东西的记载，虽然很有趣，但波尔没心思细看这些风土人情，走马观花地看了看，想再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但接下来的东西越来越程式化，甚至后面还给各种奇怪东西列了表格。 翻，翻，翻…… 波尔翻了好多页，终于看到了表格结束。 下一页，字迹再次变得潦草。 “我今天又看到人了。” 波尔一惊，忙往下看。 “我一开始以为那是幻觉，因为每次我晃动视野时，都会觉得他在余光里看我。但夜晚的时候，我发现的确有一个人，就在树林的远处看着我。” 波尔浑身冰凉，下意识捂住了嘴。 他上次听到类似的场景，是里奥·查哈的描述……难道说！？ 可下面的记载让波尔惊讶非常。 “我立刻朝他大喊，并尝试去找他，但等我走近他就消失不见了。我意识到，这并非幻觉，但也不是人类，而是某种怪物。 “我不敢再睡觉，而是尝试去找这种怪物的本体。” “那个人影一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无法接近也无法远离。使用魔法攻击命中也不会消失，看起来没有实体。” “使用了对付幻觉的精神类魔法，那家伙曾短暂消失，但很快又再次出现，看来这也不是解决办法。” “尝试用防护结界的极限距离去卡那家伙，也失败了，它会穿过结界。” “在我各种尝试的时候，那家伙越来越接近了，似乎非常不妙。” “我使用了陨石魔法，把附近夷为平地，但那家伙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可这时，星龙似乎有些发怒，导致远处的钟声使劲响了起来。没想到那家伙就这样消失了。” “我还是没敢睡觉，去敲了一晚上钟，那家伙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那口钟波尔在经过时尝试购买过，也是大几十万的物件。 值得玩味的是这东西的名字。 “女神的礼仪钟”。 看来每天早晨的鸣钟除了向居民散播女神信仰之外，还有其他的作用。 不过这东西的成本实在是太高，波尔只得把这个解决办法暗暗记在心里。 后面的笔记又是大段的表格，也没有什么重要的记录。 总之，花几个小时看完笔记之后，波尔觉得收获比预期要低一些。 不过有一件事他还是可以确定的。 所谓的“污染物”中，绝对不止会冒出普通怪物。影响污染区的“死后世界”，很可能已经发展出了非常高的科技。 是“未来”的手笔吗？ 也许现在自己解除它的神力，冒出来的污染怪物就是手持光剑的绝地武士了。 因为这种可能性的存在，波尔觉得在回去之前可绝对不能再“试一试”了。 接下来的几天，波尔又恢复了之前的赶路节奏。周围的地形变得越来越平坦，所以行进速度也有一定加快。 终于，在第五天的早上，代行者突然从肩头跳下，恢复了正常大小。 “就在前面。”代行者说。 波尔看着前面没什么变化的灰黑色雾气，捏了捏拳头。 没走多远，远处开始出现了颇为壮观的高墙。 从视野的左侧到右侧，高大的城墙如同无限延申一般横在前面。 格林·潘，就在这座城市里。 看城墙的规模，这里是比自己一直居住的那个城市还要巨大的所在，不知道这里的城区会不会也是被分成三层的。 波尔沿着城墙走，很快找到了一座城门。 大门洞开，简直像是在邀请什么人进去。 波尔明白，这只是城中试图逃走的人留下的痕迹而已。 第八十二章 格林·潘 是错觉吗？城里的雾好像浓了一些。 不过也许这只是因为在城市里移动时，可以清楚地靠两侧的建筑物来判断自己的视野极限，才会产生比空旷的野外看到的范围要小的错觉。 波尔看着四周废弃的建筑物，跟在代行者的后面慢慢走着。 这里的建筑风格与波尔长大的城市完全不同。波尔长大的城市，更像是维多利亚风格的蒸汽朋克城市。而这里，则更像是波尔前世所熟悉的……具有东方风格的城市。 这种突如其来的熟悉带来的“现实感”，夹杂着因为其中的不同而产生的陌生，让波尔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在逛超大规模艺术展的游客。这十几年的记忆不过是一场梦境，其实自己从来都没有离开原本的世界…… “这边。”代行者的话打断了波尔的思路。 “哦。”波尔点头跟上。 城市的地图波尔已经拿在手上了。 这个城市并没有被分为三层，而是如同棋盘一样被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看来未被污染物威胁的时代，人们的生活要更加开放一些。 现在波尔和代行者正在城市西南方向的一个区划内，地图上显示前方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水域，看起来是引河流而成的一片湖泊。 “那家伙在城市的什么位置？”波尔问道。 “那边。”代行者指向东北方。 “是在城市中心？”波尔问。 城市的中心是一片空旷的区域，看起来是某种公园或者广场。 “不知道，只知道我们越来越近了。”代行者说。 “遇到他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吗？”波尔问。一是这是最开始他们约定好的事情，代行者亲自动手，波尔从旁协助。 二是波尔认为这个级别的战斗自己很可能插不进去手…… “那当然。”代行者说，“你需要做的只是防止他逃跑而已。” “太可靠了。”波尔说，“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代行者问道。 “你如果拿到了神力，我可以跟你去参拜一下女神吗？”波尔说。 还没等代行者回答，波尔又说出下一段话： “如果你失败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波尔问。 波尔已经为了照顾代行者的心情，没有分开问“你去哪”和“我去哪”了。 代行者沉默了。如果她没什么隐瞒的话，她提出的计划就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而失败的结果将是整个世界被污染物吞没殆尽。那个情况下再问去哪也许确实没啥意义了。 所以波尔问这话的意思其实是：你到底有没有后手。 “……一切都听女神的安排。”代行者说。 “……”波尔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回答。 “如果我失败了。”代行者说，“那就说明女神留给这个世界的保险机制——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存在。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的毁灭，也是女神的意志。我可以接受。” 我接受不了！波尔很想说。 但又是突如其来的事件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前方的道路被阻断了。 这原本应该不是什么问题，道路走不通，换一条路就好了。 第八十四章 神明 代行者像是老农检查果子一样，翻看着身边的光团，之后带着疑惑，统统收入体内。 她缓缓降落在地上，身上的光芒也暗淡下去，闭着眼睛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波尔看了看她，又瞅了眼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切的、自称“格林·潘”的模仿者，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代行者终于站了起来，她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波尔。 “该怎么称呼？”波尔战战兢兢地问。 “……还是我。”代行者开口说，之后，她转向了模仿者，“这些神力的确是真的。但我还是不相信你说的话。” “我说的话也是真的。”模仿者说，“现在你应该恢复了在这个世界转换空间的能力，只要我们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你把女神的神台打开，自然一切都会明白。” “你为什么这么在乎这件事？”代行者冷冷地说。 “因为格林·潘的话，是留给终智女神的。”模仿者说，“如果你不承认自己就是祂，那么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代行者微微皱眉，打了个响指。 波尔脚下一轻，感觉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 自己已经站在了内城深坑第九层……第一次见到代行者的地方。 模仿者就站在自己面前，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身后。 波尔回头，代行者站在女神的神台下方，伸手准备摸向那里。 “等一下！”波尔叫住了代行者。 代行者看着波尔，微笑着。 随后毅然决然地把手放了上去。 整个空间震动起来，那巨大的石棺上粉尘抖落，一道裂缝竖直形成，将石棺一分为二。 代行者默默站在下面，等待着石棺的开启。 石棺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如莲花一样向四周展开。 波尔被震动压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盯着石棺打开的地方…… 随着石棺完全展开，震动停止，波尔也在惊讶中缓缓起身，再三确认自己看到的情况。 石棺内部空空如也。 只有被激起的灰尘，在头顶光束的照射下不停飞舞。 代行者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瘫坐在地上。 “女神其实早就已经苏醒了。”模仿者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不管是主观上的刻意遗忘，还是因为力量的流失而缺失记忆……都不能掩盖这一事实。你现在很衰弱，女神。” “……你，你怎么知道？”代行者，或者说，女神本人，如同一个失魂落魄的普通少女，坐在地上问道。 “因为这是我们努力了两千年的结果。”模仿者低头行礼，“所以，我现在可以向您传达，格林·潘最后的话了吗？” 女神艰难地起身，又靠着石棺坐下，看着模仿者。 “人类胜利了。”模仿者说，“人类，即将战胜你，战胜‘死亡’。” 女神苦笑，什么都没说。 波尔则如遭雷击，一种奇异的猜想笼罩了大脑，让他完全无法思考。 “你意识到什么了吧？纤维的旅行者？”模仿者对着波尔说。 “……”波尔揪着头发，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 “这对你来说应该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模仿者说，“因为你所来的那个纤维，是完全的‘物质世界’才对。” 是的。波尔早就该意识到的。 这个世界的精神可以转化为物质，那就说明，这个世界的“物质”其实并非是真正的“物质”。 这个世界的本质是“精神”。 而“精神”是无法凭空存在的。 “所以……我们这里，才是由精神和信仰构成的‘死后世界’。对吧？”波尔抬头，看着模仿者，“你、格林·潘、‘污染物’来的那个世界，才是由‘物质’构成的，‘真实’世界。” 那么，自己这个世界的“生命”女神，也就是终智女神、代行者。 其实是这两个世界共同的“死亡女神”。 是啊，终结一切智慧的也只能是“死亡”。 而现在，这个“纤维”的人类即将战胜死亡，所以死亡的世界，也就趋于凋亡了。 “是的。”模仿者如真正的神明一样，立在光芒之下，“这是一段很长的史诗……属于神明和人类共同的史诗。” 波尔目光低垂，听着模仿者娓娓道来…… 不知道是由于超越常识的上古文明武器，还是宇宙诞生时的极度巧合，这条纤维上的这个星球，从有记录以来，就是物质跟精神结合在一起的状态。 最普通的物质中都可以诞生微弱的意识，在意识的影响下，物质也可以不断诞生和毁灭。整个星球的表面如同岩浆一样，覆盖着不断翻涌的物质和精神的海洋。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些意识在机缘巧合下不断融合，最终产生了一些聚合体。 “这就是，最开始的‘神明’。”模仿者说。 波尔看了一眼女神，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模仿者，静静地听着。 模仿者的故事还在继续。 这些聚合的意识逐渐显示出自己的性质，整个星球的表面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开始有了大陆、海洋、高山、沙漠，而不再是熔融在一起的状态。 但意识的诞生是不会停止的。 在这些已经稳定的地方，无数新的意识诞生，并逐渐有了自己的形态。 而古早的神明并没有把这些新诞生的意识平等看待，对祂们来说，新诞生的这些小家伙只不过是附属，是可以随意处置的存在。 因此当这些附属物生长到一定程度时，往往就会被神明吞噬，失去自我，被神明用来强大自身。 新的意识不甘心就这样被吞噬，它们联合起来，开始反抗那些伟大的初始神们。 它们其中最强大的有四位，那就是后来被称为“四柱神”的存在。 那时候它们的形态还没有那么确定。它们被人们所熟知的那四个名字，是在漫长的战争后，最终才固定下的形态。 波尔听着模仿者的故事，突然后知后觉了一个原本没有注意到的现象。 无论是女神还是旧神的名字，都并非是“自然”产生的，而是在某种规则下衍生出来的存在。 原来是因为它们本来的力量，已经是瓜分了那些“自然神”才获得的吗？ “那时候，你们还叫‘创造’‘毁灭’‘秩序’‘混乱’。”模仿者接着说。 “你们知道得真多。”女神说，“是‘未来’告诉你们的？” “是祂留下的记录。”模仿者说，“在您划分了物质和精神为两个世界之后，那强大的规则他当然无法逾越。在祂到达我们的世界时，已经由精神体转变为一种特殊的结晶了。这种结晶伴随着我们整个文明的繁衍发展……如果围绕它来讲故事，十天半月也讲不完了……” “以后再说吧。”女神摆了摆手说，“你接着讲，如果有疏漏的地方我会给你补充。” 模仿者鞠了个躬，继续讲下去。 后面……就是波尔已经听到过好几次的神代战争了。 不过他之前每次听到这一块，都是在战争后发生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这场战争的全貌。 在新神打倒了自然神后，世界维持了长久的和平。新诞生的意识也不再需要担心被吞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长。世界也因此繁盛了起来。 然而，意识的不断具现化，终于打破了这个星球的平衡…… 不断聚合的意识体排斥物质，使这些物质不断沉降至星球深处。这些被已经无法诞生意识而被抛弃的物质之中，逐渐诞生了与所有意识体为敌的，被称为“虚界”的存在。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查明。”模仿者补充道，“虚界原本就存在，那是一种宇宙中存在的混乱界面。是那时候星球扭曲失衡的形态吸引了虚界，而不是星球自己诞生的。” “我当时就是这么猜想的。”女神说，“不过这不重要。” “是的，重要的是整个星球都面临危机。”模仿者说。 那时候还叫“毁灭”的女神率先发现了这一危机，祂试图说服其他神明共同解决这一问题，可大家的计划不一，难以达成共识。最终……“毁灭”发动了战争。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个阶段，“创造”是始终站在“毁灭”这一边的。 因为与另外两位不同，祂们是双生的神明。 “在你们的合作下，你按照计划夺取了另外两柱神的力量。”模仿者说，“这种力量让你可以将整个世界划分为物质和精神两个部分，从而使整个世界真正地稳定了下来，摆脱了虚界毁灭世界的威胁。代价是……从此两个世界的所有存在，不得不面对‘死亡’。这也是您和‘生命’正式获得名字的时刻。” “是。”女神点点头。 “所以你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停手呢？”模仿者突然从叙述者变成了提问者，“您为什么要舍弃‘死亡’的神名，最终吞噬了其他所有神，成为‘终智’女神呢？” 女神与模仿者对视着。 波尔紧张地在一旁搓手。 终于，女神开口了，她的声音仿佛从太古传来： “因为这……就是‘神明’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