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候门主母,我虐渣被全城团宠》 第一章 教脑残文女主做人 窗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屋内江微懒洋洋的坐在藤椅上,把玩着腰间的玉佩。 “我的儿啊~怎么这么命苦呐~” 穿着华丽服饰的老妇坐在上首位置,一边哽咽着,一边用帕子拭泪。 这位老妇不是旁人,正是江微的婆婆,勇毅侯府的老夫人。 半月前,勇毅侯程友甫不知如何搅入一桩谋逆的案子里,人被大理寺提走,挨了一顿板子下了狱。 这几日传出风声来,说最轻也得判个流放。 勇毅侯府这么多年承袭下来,早没了什么实权,只外面一副空架子罢了,想疏通都无从下手。 老夫人又啜泣了一会儿,暗自打量江微的反应。 却见她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丈夫出事,她这个嫡妻竟然不见半点难过。 老夫人狠了狠心,径直走到江微身边,作势就要跪下去,“小微,算母亲求你,救救你夫君。” 江微心中嗤笑,压根没有要去扶的意思,略微仰头,反问老夫人,“我一深宅妇人,如何救得了他?” 老夫人动作一僵,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只堪堪哭诉着:“大理寺卿裴承以极好女色,你若是能委身于他,于他枕边说些好话,定能将你夫君救出来。” 江微是三日前穿来的,她可谓史上最惨的穿书人,穿到这本真爱至上的脑残文里也就算了,还没当上主角,成了一个丈夫宠妾灭妻,最终凄惨而死的炮灰配角。 想想就冤得慌。 原主现在年过三十,却还是有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之貌,当初她是在侯府最危难之际,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来的。 后又孝顺公婆、伺候夫君,操持侯府数十年,最后却落得一个被侯府阖家上下逼死的凄惨下场。 就连原主那三个亲生儿女也不例外。 而她被逼死的契机,就是因为这时听了侯府老夫人的话,真的为了救程友甫,跑到裴承以那里自荐枕席。 后来人是救回来了,却嫌恶她成了残花败柳,辱了勇毅侯府的清名。 原主在这样的唾弃声中堪堪维持了一年,最终精神崩溃,一脖子吊在了屋里。 而现在江微来了,她可没那么好心,疯了才会去救程友甫。 当个有钱有闲的寡妇难道不好吗? 短时间内怕是回不去,既如此她就必须得改变现状,之前的她什么阿猫阿狗没见过,她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面对老夫人逼迫般的哭诉,江微慢悠悠的将玉佩上的流苏一缕缕整理好,才懒懒散散的开口,“我不去。” 老夫人闻言,瞬间止住了哭声,质问道:“你不去?那可是你夫君,你舍得他受那牢狱之苦吗?” “母亲怕不是忘了,这府中除我这一个正妻外,还有一个秦姨娘,他两人不是情比金坚嘛,如今她的程郎在狱中,想来她也乐意出一份力,母亲何不让她去?” 秦姨娘原名秦婉,出生低贱,本是扬州瘦马。 可偏偏程友甫就是对这个秦婉一见倾心,当初甚至不惜自降身段也要娶秦婉为侯府正妻。 她这等身份入侯府执掌中逵,简直逆天下之大不伦,族中长辈自是不许。 无法,程友甫只能将人接进府中,做了姨娘。 但若是单单如此,这本书也不能被称之为脑残真爱至上文了。 秦婉入府之后,程友甫对其百般宠爱。 因为秦婉身体不好,子嗣艰难,程友甫便把原主所生的三个孩子都抱给秦婉抚养。 这也是为什么这三个孩子都和原主不亲近,后来在得知程友甫获救是因为原主委身了裴承以之后,责怪的却是原主不守妇德,败坏侯府名声。 江微这边话音刚落,秦婉就快步走了进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夫人。 转而愤愤的看向江微,掷地有声,“我同夫君两情相悦,我自是要为他守着身子的,你怎能让我去干这等下贱之事?” “你叫谁夫君?”江微将玉佩收好,一双眸子直射秦婉心底,冷冷开口。 话音一落,秦婉和老夫人皆是一怔。 秦婉皱眉道:“自是程郎,还能......” 江微嗤笑出声,“荒唐,这满京城的高门显贵,你出去打听打听,有哪家的妾敢称呼主君为夫君?” “秦姨娘,你一个小小姨娘,不但言语无状,见了当家主母却是连礼都不行,谁教你这样的规矩?” 江微又看向一旁扶额叹息的老夫人,“你们也知道这是下贱之事,却偏偏要我去?恶心的事都让我做,福气都让你们享了,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秦婉闻言色变,挺直身板,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厉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勇毅侯府的主母。 “这都是夫君应允过的,就是怕我在你这里受了委屈,如今夫君出事不久,你便拿身份压我,等夫君回来了,还不惩治于你?” 江微连正眼都懒得给秦婉,打了个哈欠,“且不说他能不能回的来,就算是他回来了又能如何?你们别忘了,这侯府上下仰赖的是谁,吃穿用度皆用的我的嫁妆。” “就是我这么些年太好性子,让你们一个个的都把我当成了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老夫人被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好你个江微,你就不怕我去告你个不孝之罪?” 大夏国极重孝悌之道,不孝乃是重罪,要当街受鞭刑,还要落入牢狱。 江微起身,目光如刃,猛地瞥向老夫人。 “好啊,你尽管去告,到时候闹到官府,也正好让全京城的人看看,他程友甫是怎么宠妾灭妻,你侯府的老夫人又是怎么逼着儿媳委身他人的。” 老夫人自知闹到外面大家都没脸,且这时候她的宝贝儿子还在狱中,不是收拾这忤逆不孝之媳的时候。 所以虽然气的跟个破风箱子一样,终究没说什么。 但秦婉却像是没长脑子般,指着江微高声斥责道:“夫君爱的一直是我,这些年是你抢占我的位置,夫君本早就要休你,是我看你可怜,怕你出了侯府难以容身,这才留你在侯府做夫人,你却半点不知感恩。” “好一个不知感恩!”江微差点没笑出声来,“看来是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第二章 不让她好过,那就都别活了 江微高唤了一声,便有四五个身材壮硕的婆子走了进来。 “秦姨娘以下犯上,公然顶撞当家主母,我便小惩大诫,罚她二十家规。” 这几个婆子,都是前几天江微一穿过来就早早准备好的,平时用来防身,有事也能当打手。 说着,几个婆子动作利索的上前将秦婉按住,秦婉不可置信的瞪着江微,“你敢打我?” 江微略微俯身,捏住秦婉的下巴,“惩治一个妾室罢了,还用挑日子吗?打!” 秦婉奋力扭动身子,还是没能逃脱几个婆子的桎梏。 双手紧握在一起,不经意看见江微冷然的神色,心下一沉。 这是要来真的? 求救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老夫人,“老夫人,您可得为我做主啊!程郎回来了要是看到我被欺负也定然不会开心的。” 平日里不管她做了多过分的事,只要一提程郎,一准有用。 谁知下一刻她看见对方竟然直接转过身去,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为了甫儿,你就忍忍吧。” 江微缓声道:“真聒噪。” 同时不动声色给旁边人递了个眼神,巧儿立马上前将秦婉的嘴堵住。 现场只有竹板打在肌肤上的声音,一声更比一声响。 二十家法很快执行完,秦婉整个人有气无力的侧趴在地上小声啜泣着。 “把她给我丢出去!”江微郁闷的心情此刻才多少好了一点。 “你泰锅芬了…” 秦婉的脸已经肿成猪头,说话都不利索。 突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语气中尽是担忧,“娘亲!娘亲!” 俯身将秦婉扶起来,默默将之护在身后,扭头愤恨的冲江微怒吼着,“你怎么这么恶毒!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尽管冲我来!不要为难娘亲!” 女子大约十二三岁,明眸皓齿,此刻正跟看仇人似的瞪着她。 江微只觉心口一痛,如鲠在喉,眨了眨眼,伸手一摸,发现不知何时右眼竟然流了一滴泪。 这是原主的情绪。 看样子这女子应是程然然,江微的大女儿,如今在对方心中,秦婉反倒是比她这个亲娘更加重要。 按照侯府规矩,就算是将主母的孩子都交给妾室扶养,孩子也只能将之唤作小娘。 可程友甫怕秦婉心中不快,便让几个孩子都唤秦婉为娘亲。 真是一点都不管她死活。 江微敛下心神,“程然然!秦姨娘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 目无尊长,丝毫不懂规矩,原主割舍不下这份亲情,便容忍这些人在自己头上越来越放肆。 也正是因为一次次的容忍,一步步把自己推向了深渊。 如今,她可不会再惯着这些白眼狼。 程然然丝毫不以为然,“娘亲如何教我关你什么事,你给娘亲道歉!” 江微不怒反笑,“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给娘亲道歉!道歉!” 江微懒得和她多说,直接拍了拍手,“来人,大小姐不懂规矩,把她带到自己的庭院,让她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和自己的娘亲说话,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程然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嘴里一边叫囔着,一边被拉了下去。 紧跟着秦婉也被人抬着丢了出去。 “小微你看,现下你气也出了,是不是准备一下我方才……”老夫人上前试探性的道。 同时观察着江微的反应。 江微扯了一个笑脸,还没等老夫人反应,就迅速冷了脸斜了她一眼,“母亲要是再不走,我就准备咬人了哦。” 老夫人一愣,后面的话硬是收了回去,不情不愿的转身离开。 “夫人,到时候侯爷要是知道您今日这么对秦姨娘…” 巧儿轻柔的给江微揉着腿,踌躇了半天不由得开口提醒了一句。 江微知道她什么意思,原书里,巧儿作为江微的贴身丫鬟,可谓是忠心耿耿,在一次外出中,替原主挡住了歹徒的致命一击。 她摆了摆手,丢了一颗话梅进嘴中,“无妨,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 巧儿低垂着眉眼,“是奴婢多嘴了。” 不出两个时辰,江微便入睡了,这一晚睡的十分不安稳。 次日辰时。 勇毅侯府静雅堂内。 老夫人手中端着一杯茶盏,淡淡的道:“昨儿我没有替你说话,你心下不会怨恨我吧?” 秦婉连忙摇头,“我知道母亲是担心程郎,不满母亲说,这几日我也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要不是实在是比不得江微的容貌,定然第一时间就将夫君救回来了。” 一提到程友甫,老夫人一张脸顿时就垮了下去,猛地拍了拍桌案,“这个江微!一点用都没有!让她做个事推三阻四的!白让她在侯府住了这么多年!” 秦婉:“是啊,也不知道程郎身子能不能撑得住,我听闻大理寺惯用刑法,多在里面待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攸地,她话锋一转,“对裴大人来说,只要入睡前能看到美人的容貌,也是极好的吧?” 老夫人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她,“你的意思是……” 清风苑。 江微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老夫人和秦婉两人正俯身看着她。 静默一瞬,毫不犹豫闭了眼,起猛了,重来。 “小微啊,这几日你辛苦了,我特意命人做了点养神的,你尝尝看。” 江微认命起身,不出片刻就穿戴整齐出现在两人面前。 她看了眼老夫人手中端着的一碗粥,狐疑的看向两人,两人嘴角都快要咧到耳后跟了。 除了笑得太假,表情僵硬外,一切都好。 “母亲这是何意?”江微漫不经心的搅动着碗中的食物。 老夫人笑了笑,“秦婉不懂事,你别和她一般见识,免得气坏了自己身子,这是我亲自看着小厨房熬的,吃了对身子好,你快吃吧。” 她拉下面子亲自端给江微,不怕对方不吃,只要吃下去,甫儿就有救了。 秦婉立马附和道:“是啊是啊,熬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呢。” 江微垂眸看着碗中的东西,神色莫名,一时只觉有些好笑。 这两人就差把“我想害你”几个字写脸上了。 就在两人期盼的目光中,她轻轻舀了一汤匙,慢慢的抬起移到嘴边。 然而,下一刻,她却突然将汤匙往碗中一丢,手上陡然没了力气般,手中的碗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哎呀,手滑了。” 第三章 被发现了呢 老夫人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起身,指着江微的手都在颤抖。 “你!” “你故意的!” 江微一脸遗憾,“被你发现了。” 秦婉一把挽住老夫人的胳膊,轻声道:“母亲别怪夫人,夫人或许是心情不佳,我们先走吧。” 老夫人蹙眉看着江微,深吸了几口气,不管不顾的开口,“江微!你当真不愿意帮甫儿?” 江微摊了摊手,毫不犹豫的道:“如你所见。” “好!甫儿有你这么个正妻,真是他瞎了眼,记住你现在的这副嘴脸,等甫儿回来我定然让他把你扫地出门,到时候看你怎么办!”老夫人此刻什么也顾不得了,说的唾沫横飞。 江微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明晃晃的嫌弃。 没等她回应,老夫人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秦婉咬着嘴唇,看了看江微,又看了看门外,不由得一跺脚,“母亲,等等我!” 江微撇了撇嘴,这两个人加在一起有八百零一个心眼子,老夫人八百个,秦婉一个。 巧儿留意着江微的神色,适时开口道:“夫人可是累了,现下没有外客,夫人再去补会觉吧。” 江微轻嗯了一声。 睡了约莫不到一个时辰,江微便听到屋外有吵闹声。 刚眯着! 心中十分不快,也压下火气起身。 她揉了揉脑袋,“外面怎么回事?” 还没等巧儿回答,江微已经听到了门口丫鬟传来的声音,“不好了!老夫人进宫去了!说要为侯爷讨回公道!” 江微嗤笑出声,真是她的好婆婆。 一天到晚就没有闲的一刻。 程友甫陷入的不是普通案子,人现下进了大理寺,按照流程就只能安心等真相。 在这个紧要关头除了等待,别无他法。 若是惹恼了小皇帝也就算了,要是运气不好得罪了宫里的那位煞神,整个侯府都要玩完。 况且若无传召,不得入宫,皇帝又岂是一个破落侯府的人想见就能见的。 老夫人不会不知道! 江微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淡淡的道:“走吧,去看看我那好婆婆又唱的哪出戏。” 神武门。 侯府马车稳稳停下,巧儿先行下了马车,小心翼翼的扶住江微。 她一眼就看见了老夫人和秦婉两人,看模样是刚到。 江微一改之前不在意的态度,苦着一张脸迅速往前冲。 戏台子已经搭好了,怎么能少得了她呢。 江微唇角一勾,冲着前方颤着声音大声喊道:“母亲!” 老夫人和秦婉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招可行。 江微毕竟还是侯府的人,她要是不想闹得太难堪,只能答应他们的要求,乖乖的到裴大人那里去自荐枕席。 这样,方为万全之策。 “母亲,你和婉儿在这里做什么?”江微眼神热切的盯着眼前二人,眸子里满是疑惑。 “既然你不救甫儿,我当母亲的总得想办法吧!”老夫人说着,作势就要朝着门口跪下去。 “母亲慎言,母亲该不会是质疑那位的决定吧,我相信夫君一身清白,迟早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我们在府里安心等着便是。”江微语气轻柔,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话落,周围的侍卫神情明显不对,几人对视一眼,终究没有动作。 秦婉不经意一扫,发现此刻的江微整个人怎么略微孱弱? 秦婉连忙拉住了老夫人,耸了耸鼻子正准备开口,没成想却被江微打断了,弄的她一口气呛在喉咙。 江微从袖中扯出一抹方帕,略微遮掩住半张脸,轻声啜泣道:“母亲莫怪儿媳不顺着母亲心意,实在是思君心切,心中难受得很呐!” 说着似是格外伤心,往后退了一步,下一瞬竟然整个人直直往后倒去,一旁的巧儿连忙眼疾手快的接住,满眼心疼,“夫人!” 秦婉目瞪口呆,这女人得了疯病不成? 昨天打她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何人在此喧哗!”一道淡淡的声音自几人身旁响起。 江微转头,入眼的是一双墨黑的瞳孔,那双瞳孔平静如水。 男子浑身散发着上位者气势,此刻正无声睥睨着她。 就一个字! 好看! 陈喜乐本将救子的希望放在江微身上,如今从天而降一位大人,说不定甫儿真的有救了。 她鬼使神差的开了口,“这位大人,不知可不可以带我们进宫去,我可以给你银子。” 话落,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 江微忍不住别开眼。 等等! 暗黑色的鎏金外袍,腰间的玉佩,紫色的吊坠。 这个人…… 是裴九昭! 宫里有言,整个皇宫宁惹当今圣上不快,也别惹裴九昭。 只因惹恼他的代价没人能承担的起。 原书里,裴九昭本是定国公府最受宠爱的小儿子,当时的老皇帝一方面有点忌惮定国公,一方面看中了裴九昭的聪慧,想将之带在身边。 定国公夫妇一生为了朝堂,不愿儿子再涉及皇宫,于是老皇帝自导自演了一出戏,导致裴九昭双亲去世。 兄弟俩一直在寻找当年的真相,可惜到最后都一无所获。 裴九昭在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太子太师,如今说是监国也不为过,是大夏朝名副其实的第一权臣。 曾经一个家族说灭就灭,众人皆说他心狠手辣,薄情寡义。 其实不然,拥有上帝视角的她知道,那一家人都十恶不赦,死有余辜。 江微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仰头道:“大人勿怪,我母亲她……”右手默默的指了指脑子,又沉默的摇了摇头。 裴九昭低头看她,浅笑道:“你倒是个有意思的。” 恩? 怎么这么耳熟呢? 裴九昭随意扫了她们一眼,淡然开口,“若无事,便离去吧。” 话落转身就往外走。 裴九昭搓了搓双手,抬起手朝手心哈了口气,顿觉身子都暖和了不少,“事情可有进展?” 书缘:“查到一点消息,今晚属下就带人去验实一下。” “小心点。”裴九昭轻嗯了一声,眼神看着前方,也不知在想什么,“今晚我也一起。” 周围的雪越发大。 “裴九昭!” 是女子的声音。 裴九昭一顿,下意识转头,不等他发问,江微就自觉解释,“早就听说裴大人气质非凡,方才一见,不难猜出。” 就算是原主,也只是听过这等人物,从未见过。 裴九昭默然,“有事?” 江微呼出一口热气,任由风雪打在脸上,眼神格外坚定,“我能帮你!” 第四章 教训恶仆 书缘默默将手中的油伞撑开,上前一步为裴九昭挡住了风雪。 裴九昭抬眸,面容清冷,淡然开口,“说来听听。” 江微:“妾身略懂一点面相之术,方才观大人之面相,近日应当堤防小人做祟。” 裴九昭不语,半响,才缓声道:“有心了。” 略微侧了侧头,“回吧。” 江微盯着他的背影,默然转身,所谓的面相之术自然是假的,若是想要拉拢裴九昭,这件事无疑是最好的切入点。 可要是想要让对方相信,且不怀疑于她,就得慢慢来。 鼻尖被冻的通红,原地跳了两下,搓了搓手一个转身直接消失在了大雪中。 勇毅侯府。 清风苑。 江微刚踏进苑子,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 神情一冷,提着衣摆,迅速加快了脚步。 房内。 两个小丫头低头紧紧拽住手中的包袱,“这些都是夫人的嫁妆,你不能拿!” “如今侯爷都危在旦夕了,谁还管什么夫人?你给我放手!”赵妈妈呲牙咧嘴的将包袱一把抢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得逞后立马就低头往外冲。 正好和门外来的江微撞了个正着。 赵妈妈正准备破口大骂,一抬头见是江微,瞬间噤了声,象征性的行了个礼,便低头打算离开。 江微随意扫了眼,被踹倒在地的两个丫头立马爬起身,快步走到她跟前跪下,“夫人……” 江微抬手一挥,转头看着赵妈妈,皮笑肉不笑道:“不知赵妈妈这么急急忙忙做什么去?” 赵妈妈是老夫人的贴身嬷嬷,没有主子的授意,一介下人又怎会如此有恃无恐。 这是逼迫她不行,直接改为明抢了? 赵妈妈抓了抓手中的包袱,有些不满的看着江微,“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江微浅笑,“就你看到的意思喽,要走可以,东西留下。” 赵妈妈一听,面上更加不满,冷着脸劝道:“侯爷是咱们府上唯一日后能主事的爷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可怎么是好?夫人和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怎能撂下不管?” 江微:“如今侯府情况如何,赵妈妈也看到了,往前十多年侯府都是靠着我的嫁妆过活的,哪里还有余的钱?” 话落,赵妈妈脸上挂了一抹笑,心下十分不屑,“这没了现钱,总还有东西可以典当,这些还勉强够用,等用完了再来找夫人,这些个物件哪里有侯爷金贵。” 说着,手上又紧了紧。 这话说的没脸没皮,竟是直接命令她将自己的东西典当了救那程友甫。 江微眸中厉色顿起,冷声道:“赵妈妈,我敬你是母亲身边伺候的老人,便多给你几分薄面,你身为奴仆,如今竟是敢给主子拿主意了?” 赵妈妈被江微这副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但一想自己有老夫人撑腰,底气又硬了起来。 她挺直腰板,瞪着江微,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夫人少拿这话来吓我!如今救不救侯爷,全凭你这当夫人的有没有心!” “啪!” 江微抬起手,往掌心吹了吹,接着反手一巴掌直接打在了赵妈妈脸上,赵妈妈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起了几道巴掌印。 赵妈妈瞪大了眼睛,全然顾不得包袱,只一手捂着被打的半边脸,一手指着江微颤声道:“夫人会为这一巴掌后悔的!” 江微嗤笑一声,“我等着!” 赵妈妈灰溜溜的离开后,巧儿立马上前将地上的包袱拾起,小心翼翼的放在了桌面上。 江微将几个包袱都扒拉开,扫了一眼,果然发现不少金银首饰,都是些上好的珠宝。 原主初入侯府时,将自家东西的存放之地都告诉了程友甫,这些年来有些是原主心甘情愿给的,有些是程友甫态度强硬要去的。 近两年才寻了一些有意义的首饰藏在了床榻之下。 她低头不语,神色算不上好看。 “娘亲!”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苑外响起。 “将这些东西都放好,不要再让人随意夺了去。”江微随口吩咐了一句。 苑外站着一个约莫八九岁左右的丫头,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手中拿了个什么东西,鼻梁处有一抹异物,在她粉雕玉琢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江微心中一动,原主共有三个孩子,二女一儿,眼前的这位大概是她的二女儿程一凝了。 三个孩子中,也就只有这位心里是向着她的。 小姑娘一看见江微,脸上的笑意更浓,噔噔噔的跑到江微面前,仰着头,露出一排不算整齐的牙齿,“娘亲,方才我来找你你不在,今天陪我玩好不好?” 她拉着江微的衣角不停的晃动,江微低头,就看到小姑娘的脸颊红红的,但她乐此不疲。 程一凝将手中的东西拿在面前吹了吹,视若珍宝的递给江微。 江微这才看清,这是一根上等品质的玉簪,这玉簪应当是秦婉的,程友甫疼惜秦婉,有什么好东西总是紧着她。 好歹是小姑娘的一番心意,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接。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娘亲,爹爹呢?” 与此同时,刚急匆匆跑来的秦婉大声吼道:“程一凝!” 小姑娘被吓的整个身子一抖,手中的玉簪猛然砸在地上,一瞬就砸的粉碎,她怔怔的看着地面。 江微漠然的将手收了回来,抬眸直视着秦婉,“秦姨娘这么大声做什么?怕我抢走你的女儿不成?” 小姑娘怔然抬头,小小的眼睛里盛满了大大的疑惑。 秦婉巧笑嫣然,“这孩子,一个不注意就跑没影了,真是不听话。” 江微不愿和她多说,转身淡淡道:“秦姨娘若要教训孩子回自己的苑子去,我这里可不是给你教训人的地方。” 之前,程一凝总是来清风苑,可只要被秦婉发现,都会被一顿搓磨,轻则断食,重则罚跪,是以八九岁的孩子看着却是弱不禁风。 秦婉自讨没趣,拉着程一凝快步离开。 “巧儿,收拾些御寒之物,我们出去一趟。” 巧儿抬头随口问道:“去哪里啊?” 江微喝了口热茶,略微抬头,眸中隐射出一抹精光,“大理寺!” 第五章 我不是来救你的 大理寺外。 江微拢了拢衣襟,踏步向前。 刚上完最后一步台阶,前方就被人挡住了去路,巧儿下意识的一把拉住江微,想要把她护在身后。 江微一个侧身,给了巧儿一个安慰的眼神,示意自己没事。 她略微抬眸,就看见里屋的人正慢悠悠的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本书,端的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只一眼,江微便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福了福身,冲着来人朗声道:“大人,妾身是勇毅侯的夫人,如今我家侯爷被关入狱,府中缺少主事之人,府中长辈思虑过度,今日前来只是想和侯爷说上几句体己话。” 裴承以抬眸看去,屏退了左右,静默半响,才缓声道:“夫人进来喝口热茶吧。” 裴承以依旧低着头,一边喝着茶一边看书,时常看的入神。 约莫一盏茶后。 裴承以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夫人喝完茶就自行离去吧,不是我不通融,实在是皇命难为,夫人还是莫要为难于我才好。” 江微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她没达目的又岂能这么轻易回去? 她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啜了一口,慢悠悠的将茶盏放下,才慢条斯理的道:“大人说的不错,皇上确实下了逆党一行不容许任何人探望的命令,但侯爷当日的罪行顶多是和贼人有染,还未完全定罪。” “可要论有染二字,却是说不清楚,今日妾身来大人这里喝了茶,若是些不识趣的,怕是也会传出些风言风语,巧的是,在见到大人之前,妾身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 裴承以翻书的动作一顿,终于抬头,蹙眉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江微立马表态,“大人别误会,妾身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和夫君说上几句话,仅此而已。” 程友甫可以落魄,但决不能以“谋逆”之罪论处,否则她也自身难保。 让他多在里面提心吊胆一些时日就够了。 “我方才来的时候,看见门口似乎有两朵开的极艳的梅花,你去挑几朵模样好看的等一会回府的时候带回去。”江微看着巧儿缓缓的道。 裴承以扫了她一眼,抿唇不语,沉默了一会,还是让其他人都退了下去。 裴承以缓声道:“有什么你可以直说了。” 江微侧身,现下也不再藏着掖着,“妾身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心下念着的只有自家夫君的安危,妾身话已说明,还望大人能够通融通融。” 未等裴承以回应,江微又继续说道:“城东十里有一处宅子,宅子往南有一颗大槐树,那棵树已然有些年头,大人若有心去松松土说不定能有大人想要的东西。” “这打草惊蛇的道理大人不会不明白。” 裴承以眼神微眯,直接将手中的书放下,转身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能够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江微起身,轻声道:“大人不必如此慌张,有些事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人只当妾身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夫君能够进大理寺,到底是他自作自受,如今也不敢奢望能有多大的功劳,只求无过就好,在这里头待着想来也能磨磨心性,妾身今日的话若是恰巧帮了大人,大人遵守规矩一步步调查便好,能够还侯府清白自然是最好的。” 裴承以默然,这是让自己不要那么着急放人的意思? 有一点对方倒是说对了,程友甫虽然进了大理寺,背了个谋逆一党的名头,可这事可大可小,否则若是真的有谋逆之心,最轻也是斩立决。 之所以一直耽搁着,属实是证据不足。 他将书放在了衣袖中,起身,跨步就走,攸地,突然停住,转身随口问了一句,“一刻钟可够了?” 江微紧跟身后,点了点头,“足够了。” 她嘴角微勾,看来对方这是已经答应了。 她倒是要看看自己这个好夫君,长了个多绝美的容颜,把原主哄骗的团团转,十多年都没有过离开的心思。 大理寺监牢。 金属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东西腐烂的味道扑面而来,尽管只有一丝丝,但江微还是闻了个真切。 她目不斜视的跟在裴承以身后,奇怪的是,在他们进来前,还能听到嘈杂声,现下众人都乖乖的独自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心下了然,果然,能坐到这个位置的又岂是泛泛之辈。 “你夫君就在那里,别超了时辰。”裴承以嘱咐了一句。 江微略微敛着眸子,“多谢大人。” 程友甫这半月来,在这里可谓是吃不好睡不好,这种一望无际的等待最是磨人。 最初,他每日就盼着能有人把他救出去,婉儿和娘亲肯定急坏了。 可这许多日,都没外面的消息,他的心思也没了开始的活络。 偶然抬眼间,瞳孔瞬间放大,将额前的一抹乱发一把甩到身后,一骨碌的爬起来,摸索着就到了门边,他一把抓住江微的手。 江微这才看清程友甫的脸,整张脸略显疲惫,眼底乌青,下巴处的胡渣很是明显,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俊朗的。 程友甫喜出望外的道:“江微,你是来救我的对不对?我就知道没了我你活不下去,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对了,婉儿怎么样,娘亲有没有气坏身子?还有然然,一凝,回儿几个孩子都还好吧,回儿一向顽皮,这些日子有没有惹婉儿生气?” 江微蹙眉看着眼前人的嘴脸,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同时默默的揉了揉。 可别给她弄脏了。 江微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问东问西,问了半天,程友甫似是发现了不对劲,他笑看着江微,“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 程友甫只当是江微近段时日没有自己的陪伴,在闹脾气,如今还不是来找自己了。 江微垂眸,她记得程友甫惹上这等祸事是因为程友甫总想攀附权贵,拿她的嫁妆去打点那些大人们,只是这次运气不好,直接给自己打点的换了个住处。 “江微,你怎么了?”程友甫摆了摆手。 看他闹够了,江微才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不是来救你的。” 第六章 没脸没皮的一家人 程友甫立马收了笑容,干笑一声,“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如今侯府就只有我一个可以在外奔走的,你不抓紧时间把我救出去还在耽搁什么呢。” 江微怕是还在与他怄气,无妨,先哄骗对方把自己救出去才是正事。 东张西望了一下,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听说大理寺寺卿极好女色,不如你先想想办法,只有我出来了才一切都好你说是不是?” 江微低垂着头笑了笑,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厚颜无耻程度和家里那位可谓是一模一样。 程友甫被她这一笑弄懵了,有些不明所以,皱眉不太确定的道:“行了,别挑战我耐心,你要是再这样闹下去我可要生气了。” 江微轻飘飘的哦了一声。 她眸子微闪,眸中无波无澜,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和程友甫保持了很安全的距离。 “夫君说笑了,我一介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呢?夫君放心,我今日来就是想给你吃个定心丸,我相信夫君是清白的,圣上定能明察秋毫。” 她用帕巾遮住了半张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见她如此,程友甫眉头才缓缓松开,他就知道侯府是离不开他的。 江微真是废物!连自己的夫君都救不出去! 江微继续缓声道:“夫君放心,侯府一切都好。” 顿了顿又加了句,“我也很好。” 程友甫抿着唇,心下不满,谁问你好不好了。 “夫君放心,我回去一定会想办法的。” 她回去一定会吃好喝好的。 程友甫还想说些什么,就见江微又急吼吼的道:“夫君,今日时辰已经到了,夫君尽管放心在这里待着,侯府有我打理,等日后得空了,我再来看你。” 话落,不等对方回应,直接转身就走。 她略微侧了侧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程友甫就准备再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吧。 大理寺议事堂。 裴承以半倾着身子,左手搭在桌上,右手拿着本书,时不时的翻动着。 他屈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也不知维持了这样的姿势多久。 终于,他将书放了下来,对着一边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对方附耳过来,“你立马带人去……” 出了大理寺,江微就上了轿。 江微随手拿了个糕点往嘴里一丢,立马露出了一个满足的表情。 一旁的巧儿嘴巴微张,神色很是纠结,终究什么也没说。 江微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道:“想说什么就说吧,别再把自己憋坏了。” 巧儿如释重负,只是还有些别扭,“侯爷如此对夫人您,夫人还为了他奔波劳碌,奴婢觉得实在是不值。” 江微将盘子中的最后一块糕点吃了个干净,将手上的细渣擦掉,这才看着巧儿回道:“傻丫头,我跑这一趟,可不是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巧儿上前替江微轻捏着肩膀,有些不明白,“奴婢不懂。” 巧儿的手劲恰到好处,江微满足的闭了眼,良久,才缓缓的说了句,“无事,以后就懂了。” 程友甫总觉得他才是勇毅侯府的天,这次她就让对方变成一坨地上的泥。 勇毅侯府。 “夫人!” 江微刚下车就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侧目看去,发现是个年轻男子,一副小厮打扮。 她给了个眼神便直接往府里走。 二白也是在她跟前伺候的,前几日回家探亲,今日才归来,和巧儿一样,也是个值得信任之人。 “啪嗒!” 一尊玉雕正好砸在江微面前,玉雕已经稀碎,她抬眸望去,就见老夫人手中还抱着个什么东西,从里冲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 秦婉面色着急的拉着老夫人的胳膊。 “母亲这是做什么?进食适当也就罢了,别有力气没处使。”江微往后退了一步,“母亲若是有心,不如出去做点卖力气的活计,还能换上一点碎银。” 老夫人胸口不停起伏,秦婉在一旁连忙安抚。 手指着江微,瞪着她,怒吼着,“你个孽障!甫儿才多久不在府里,你就如此光明正大的打我的脸!你到底要干什么!”老夫人急的不由得跺脚。 江微哎了一声,“母亲可别乱说,我几时打了母亲的脸?” 秦婉一副说教的模样,“夫人,赵妈妈是老夫人房里的人,她不过就是拿了你一点东西,你何必下如此重的手,赵妈妈在府中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出手打了赵妈妈,不就连同老夫人的脸面一起打掉了?” “秦姨娘说的倒是轻巧,怎么不从你房里也拿一点东西出来?这下人都快骑到主子头上了,难道还不应该教训吗?”巧儿给江微拿了个椅凳,江微直接坐了下来,甚至往后一靠。 老夫人更加气的跳脚,拉着秦婉的手逐渐用力,“你看看你看看,这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婆!” 她一把甩开秦婉的手,冲上前想要把江微拉起来,手还未碰到,便被二白挡在了跟前。 老夫人横眉竖眼的看着她,“江微!你若是识趣赶紧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无论如何也要把甫儿救出来!” “府里没了,回你母家去取,砸锅卖铁也要凑够银钱!” “那我母家怎么办?”江微神色渐冷,整个人坐的直直的,冷声开口。 “江家那么多钱留在府里也没有用,何不拿出来用在正途上!你要是不情愿,我就在这里不走了!”老夫人说着就打算直接坐在地下。 这么大岁数人了,做出这等事也是没脸没皮了。 “巧儿!二白!听见没有,赶快去给母亲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要伺候好母亲,若是哪里怠慢了,小心你们的皮!” 江微漫不经心的开口,站起身来抱着胳膊,就这么看着老夫人在那里闹。 秦婉站在一旁踌躇不前。 两人立马反应过来,齐齐应声。 江微上前一步,右手往前一摊,“拿来吧。” 老夫人和秦婉皆是一怔,“什么?” 江微内心翻了个白眼,语气带了些不耐烦,“赔钱啊!” 第七章 混账三儿 老夫人梗着脖子怒瞪着江微,“赔什么钱?我又没有拿你的钱,好啊你,让你拿点破钱出来救甫儿,你不愿意,如今还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了不成?”她满脸不屑。 老夫人本名陈喜乐,是一个偏远小村庄出来的,当时能嫁进侯府,纯属是运气好,老侯爷压根不讲究门当户对,才有了这一出。 进了侯府之后,陈喜乐将小气自私贯彻的十分到底。 她儿子自然是跟着她学了个十成十。 江微也不恼,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朝着地上的玉雕碎片努了努嘴,“诺,这个,五百两银子呢,给钱吧。”将手又往前抻了一点。 老夫人眼睛瞪的溜圆,大声吼道:“你当我是什么没有见过世面的老太婆吗?就这么个破玩意,能值五百两?” 江微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就算这只有一两银子也不是你发疯的理由,你要是不想赔也可以啊,和我一起去官府那里说道说道。” 老夫人气的不行,颤抖着手深吸了一口气,就准备破口大骂。 秦婉连忙上前一步,不动声色的拉了拉陈喜乐的胳膊,冲着江微干笑一声道:“你说说,闹这么僵做什么呢?一个玉雕罢了,何必如此动气?如今咱们应该将劲头都往一处使才对。” 转头又拉着老夫人,附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老夫人才慢慢的冷静下来。 秦婉给江微浅浅行了个礼,扶着老夫人往外走,在路过江微身旁时,余光不由得瞥了一眼。 这几日的江微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她会发火,会打骂人,变得让人讨厌了起来。 若是再不走,对方让她把之前拿的都还回去怎么办? 思及此,秦婉脚下的速度越发快。 江微冷哼一声,一旁的丫鬟赶紧将地上都打扫干净。 二白一边跟着江微进屋一边好奇的问道:“夫人,方才若是老夫人还要继续闹下去,您真的会闹到官府吗?” 他记得夫人最是看中侯府的脸面。 “丢了侯府的面子不要紧,我可丢不起那人。”江微一个转身直接坐了下来,喝了口茶,“吓吓她罢了。” 这两个人如今有求于她,自然不会在明面上闹的多么难堪。 她坐垫还没坐热呢,就听见外面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 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了,如今府里人她都见过了,除了她的那个好大儿还能有谁。 “江微是坏女人,坏女人是江微。”程回手中正拿着一张纸,在苑子里跑来跑去,嘴里不停的叫嚷着,童声稚嫩,说出口的话格外不中听。 江微偏着头掏了掏耳朵,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一看就出自秦婉的手笔,一股小家子气。 二白有些慌乱的看了眼江微,“夫人莫听这些,我这就去……” 江微这才抬眼看了看他,程回虽然一向顽皮,但再怎么也是她的孩子,是以每次她苑子中的下人们在面对几个孩子时,都很为难。 这就是秦婉的算盘精妙之处。 三个孩子当中,要说最不可理喻的,便是外头大声吼叫的程回,最后更是直接将侯府败了个精光。 她抬了抬手,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不管他,把这个给他拿去。”顺手拿过一旁的糕点递给二白。 二白更加疑惑,却还是恭敬接过,依言照做。 不出片刻,外面便安静了下来,下一瞬,门边有一颗脑袋往里探,似乎是怕被发现,反复了好几次,最后终于扒拉着门边往里看。 江微依旧自顾自的喝着茶,头也不抬。 “喂,你这糕点叫什么名字?”小孩稚嫩的声音很是突然响起。 “喜欢吃?” 之前的她时常研究一些各种各样的糕点,这些是她专门让人按照她的口味准备的,外面自然是没有的。 程回向前一步,睁着一双大眼睛,嘴角还有些碎渣。 江微眉头一皱,本能的将对方拉过,有些粗暴的将他嘴角的碎渣擦干净。 秦婉固然可恶,可程回才七岁,这个年纪本身就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谁知程回竟然直接待在了原地,一张小脸瞬间涨的通红,竟有些局促起来,“娘亲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哎。” 后又转头眼巴巴的望着桌子上的糕点,默默的吞了吞口水。 江微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说到底,如今的程回还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 她清了清嗓子,“想吃就吃吧。” 程回哦耶一声,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 连忙抓了两块糕点塞进嘴里,嘴巴塞的鼓鼓的,将盘子中的糕点都吃完后,程回才满足的打了个嗝。 抹了一把嘴,“娘亲说作为候府的小公子,不能大吃特吃,这种糕点吃了会长不高的。” “你好像也没有那么坏,我决定以后不骂你了,娘亲肯定是没有吃过这个糕点,下次让她尝尝,她就知道你其实是个好人了。” 江微抿唇不语,想说秦婉和她之间的仇怨可不是几块糕点就能够抵消的。 秦婉一心想要顶替她的位置,而且还一心想要逼着她自杀。 一想到秦婉的心思,全然没了逗小孩的兴致,三言两语将人赶走。 江微转头就对着巧儿缓声道:“以往从苑子里出去的流水,你可有记录?” 巧儿忙不迭点了点头,“有的有的。” 不等江微发话,巧儿就很是自觉的跑进屋子,出来时手中已然抱了样东西。 这账本还是原主亲爹不放心,特意让原主记下的,就等着哪一天拿出来当做筹码用。 等程友甫从大理寺出来后,免不得要提和离,她的嫁妆加上这些年来江家偶尔的支持,可是有好大一笔数字。 她翻开一页仔细的看着,撑着手肘一行行的看,“罢了,这个以后放我这里就好,这上面的记录可完整?” 巧儿默了一瞬,便立马点了点头,“完整。” 约莫一盏茶过后。 江微猛地将账本合上,上面的信息全数进了脑海。 翌日。 江微起身便出了侯府,要和离须得得到母家的支持。 几人很快就到了江家,巧儿立马自觉上前敲门。 第八章 江微的能耐 江微眉头微蹙,抬眸看了眼四周。 江家算得上皇都第一商贾,住宅又处在闹市,这个时辰,没理由将门关的死死的才对。 突然,门从里被打开了,来人将门开的大大的。 抬眼望去,父亲母亲正正对着门口的位置,脸上挂着莫名的笑,就这么看着她。 除此之外,诺大的苑子却没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她略微偏了偏头,脚步一顿,不对劲! 拉着身旁二人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然而下一瞬从门后迅速出来了一个人,他速度很快,一把拉住江微的衣袖使劲往里一拽。 江微本身距离门内就只有一步之遥,如今整个人被突然这么一拉,迫于惯性,江微身子往前一倾,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二白和巧儿几乎是没有犹豫,在看见江微进府后,也迅速的跟了进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她们身后的门,关了。 江微正想说些什么,便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 “你放开她,有什么冲我来!”原本安静的柳氏忍不住了,见到这一幕,忍不住往前冲,嘴里念念有词。 江微这才发现周围有不下十人,全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这些人穿着廉价,浑身黢黑,一看就是经常干重活。 眼前这人虽然掐着她脖子,但整个人都在发颤,另一只手上还带着一个用绳子简易编制的手环。 二白和巧儿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要往前冲,被江微抬手制止,“住手!” 同时,两人身边站了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看守着。 “你就是江家独女江微?如今你老子欠了债,他不愿意还,那就由你来替吧。”大汉身上带着股墨香和柴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不太好闻。 江微深吸了一口气,笃定的道:“你不会的,若是伤了我,免不得要惊动官府,若是失手杀了我,你家中的女儿和妻子怕是日后只能以泪洗面了。” 话音落地,周围一行人都互相看了看,眸底很是讶异。 江微:“特别是你妻子,如今怕是还在家期盼着你平安归去,不知她的心情是不是和我一样同样紧张?” 这些人当中就只有这人手中拿了把刀,这刀还是未开刃的,可威胁她也并未将之派上用场。 “你是怎么知道的?”大汉手上用了些力气,眼里充满了警惕。 江微指了指他的手腕,大汉才有些泄气般的松了手,满脸颓然,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一样。 “你手上戴的这个想必是你夫人和女儿一起编制的,小孩子顽皮,直接在你手上画了一颗星星,可能在她心里,你就和这星星一样,看着虽渺小,却能给她带去希望。” 江微一口气说完,周围开始躁动起来。 “力哥不能放啊!” “是啊是啊,不能放啊!” 有人不满的叫嚣着。 江微趁热打铁,转身看着他们,真诚的道:“如若你们信我,不妨坐下来好好谈谈?” 被唤作力哥的大汉叹了口气,脸色有些为难,想了想,猛地将手中的刀扔的老远。 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将手中的东西丢了个精光。 巧儿眨巴着眼,一双星星眼看着江微。 夫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你们是江记账行的帮工吧?平日里负责在庄子里打打下手,所以身上会沾染墨香,而皇都最大的江记账行便是城西那一家,城西靠近水边,常有大型船舶停靠,时常会有搬运货物的需求。”江微拍了拍手,不动声色的将二白和巧儿拉到一边。 众人都面面相觑,似乎是不相信她竟然说的如此准确。 “怎么样?现在可以相信我了吧?”江微开口,打消了力哥的最后一层疑虑。 江微说的不错,这些人都是城西江记账行的帮工,准确的说,应该是江记账行管事的私人帮工。 管事李乘经常会在账行无事时,在旁边接一些私人活计,但明面上这些人还是属于江记账行的。 一开始李乘还会老实付钱,但是慢慢的看他们人比较好说话,又实在老实,就起了别的心思。 一开始只是偷偷抠扣他们的工钱,就是拿捏住他们不识字,工钱大差不差也就是了。 可近半年,李乘却是越发过分起来,不仅直接不发工钱,还威胁他们要钱就去找江家。 一行人压根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一合计打探清楚后,便直接动手,这才闹到了眼下的这一步。 “这个方法是别人告诉你们的吧,而他今天没来对吗?”江微试探性的问道。 顿了顿,又道:“你们可曾知道如果真的按照他那么做的后果会如何,就算一切顺利,这次要到工钱了,那往后呢,有人会说你们好吃懒做,是地痞流氓,试问谁家会招这样的帮工?” 力哥一愣,脑袋耷拉了下来。 江微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吓得二白连忙拉住她,警惕的看着这些人,江微转身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江微头也不回的道:“巧儿,去书房拿张纸和笔。” 令江微满意的一点是,江父幸好不是老顽固,并不会觉得女子读了书识了字便是丢脸。 一切都是以她开心为前提。 江微将纸和笔一起拿过,贴在二白的背上,巧儿手中捧着砚台,江微就开始动了起来。 不出片刻,一张纸便被她写满了。 她捏住纸张的两边,提起来,在半空中吹了吹。 等纸上的墨水完全干了以后,她才往前一步,将之递给力哥,“这个给你,你附耳过来。” 接着众人只看见江微背对着他们正在和力哥说些什么。 力哥接过纸张折好放进衣袖,狐疑开口,“这样能行?” 江微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方法已经交给你们了,能不能成就看你们了。” 力哥抿了抿唇,只思虑片刻,便重重的点了头,冲着江微行了个不太标准的礼节,“多谢夫人!” 众人七嘴八舌,好奇的往前探头,“力哥,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去啊?” 他大手一挥,眼神发狠,大步往外冲,“去衙门!认罚!” 第九章 只有鳏夫,没有和离 一行人看着实在吓人,如今浩浩荡荡的走了,柳氏才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微儿,刚才吓死娘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她连忙上前,拉住江微的手,“你说说你,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要我和你爹怎么办?” 江微神情一僵,默了一瞬,反将柳氏的手拉住,“无碍。” 江于在一旁站着,虽没有和柳氏一样激动,眼里透露出来的欣赏却出卖了他。 “老爷,夫人,你们没事吧?” 丫鬟们叽叽喳喳的,围在几人身边,江微只觉嘈杂的很。 方才需要人的时候没人在,这会子倒是都冒出来了。 江微下巴微抬,将眼前这些人一扫而过,面色冷然,心下已经有了打算。 江微安抚了下柳氏,便一边往里走一边吩咐下去,“二白,巧儿,先把昏迷的丫鬟们都弄醒,他们应当是在吃食上下了手脚,灌以大量的水即可。” 突然脚步一顿,转头看着柳氏两人轻声道:“为了以防万一,你们二位也多喝点水下去吧。” 紧接着,府里上上下下忙碌了起来。 府中的人并非都是卖身于江家,有的人只是单纯的做工而已,碰到方才那样的情况,躲在一旁也无可厚非。 一刻钟后,府里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 主厅。 江微坐在一边,可算是喝上了一口热茶。 “娘,过几日把府里的下人们整顿一下吧,还是要用的顺手的才好。”她眸子盯着手中的茶盏,缓缓的道。 柳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这个自然,不用你说我也会着手处理。” 旁边伺候的两个丫鬟们瑟瑟发抖,不约而同的互相对视了一眼,满是无奈。 都叹了口气,似是认命了一般,谁让她们危机时刻没有护主呢?被赶出府也是应该的。 江微看了柳氏一眼,就知道对方会错了意,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再多招一些丫鬟小厮来。” “除了卖身契本身在府中的,那些新进来的,每月可设一个固定的日子进行考核,平日里也可不定时考核,谁做的好就留下来,工钱自然也要跟着加。” 简单来说,就是择优录取。 这件事往下一说,不愁她们做事不尽心,就让她们慢慢卷去吧。 两个丫鬟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江微眸光复杂,缓了口气,忽然抬头,“爹,娘,我今天来找你们是有事情和你们商量的。” 江于原本正在悠然自得的喝着茶,他就知道江微不会无缘无故回来。 碍于江微的面子,柳氏满脸复杂,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伺候的丫鬟们都依言退下。 柳氏眉眼间都带了些愁容,看都不看江微,只匆匆留下一句,“你先等我一下。” 不出片刻,柳氏便出来了,手中还抱着样东西,她直接将东西往江微面前一放,“这是一些珠宝,金银那些等下让她们装车,不知道够不够?” 江微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是以为自己回来要钱来了。 见她迟迟不接,柳氏以为还不够,一旁的江于开了口,“拿着吧,如今侯府出了这档子事,只有辛苦你四处奔波了。” 江微心里有些莫名,以往的她每次回来开口就要和二位要钱,这两人也毫无怨言,每次都成箱成箱的给。 她摇了摇头,将柳氏的手按了回去,“爹,娘,我这次来,不是来问你们要钱的。” 江于:“拿着吧。” 江微起身,站至江于和柳氏身前,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们,粉唇轻启,“爹,娘,我想和离。” 两人皆是一愣。 江微本以为应当会得到父母亲的支持。 谁知,柳氏一听这话,却是捂着脸直接将头转至了一边,一个眼神都没给江微。 江于更是瞪大了眼睛,下一瞬,猛地拍了下桌面,茶盏中的几滴水应声而起,稳稳落在他的手上,他却像是没有感受般,怒瞪着她,“糊涂!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氏叹了口气,“你若是觉得钱不够,我们再多拿一些就是了,何至于说这种戳人心窝子的话?” 江微眉头紧皱,明明先前还对她和颜悦色,一听到和离二字,却是直接变了脸色。 看这模样,似是铁了心。 默然一瞬,江微抬眼,语气坚定,“我说了,不是钱的问题,这些年来已经往侯府拿了太多钱,我不想继续下去,所以必须和程友甫和离。” 柳氏却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话一样,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你怎么能直接称呼自己的夫君名字?!这不符合女子礼教!” 这些年来,江微很少和江父江母说在侯府的事情,程友甫面子功夫做的一向到位。 江微想了想,决定明说,“程友甫她宠妾灭妻!简直不做人,和他和离是我想了很久的决定,希望你们能支持。” 那可不是想了很久吗,再不离开侯府,她得把小命交代在那里。 前有狼后有虎的,做什么都不能尽心。 谁知江于更加气愤,眼睛充血,“不可能!要钱可以,和离不行!” 江微张了张嘴,眸子里已经带了些冷意,“为什么?” 她今日来不过是尊重一下原主罢了,两人愿意也就罢了,若是不愿,她自然有其他的办法。 “只有鳏夫,没有和离!”江于直视前方,大声吼道。 江微眉眼微抬,笑了一声,似是嘲笑,“我明白了。” 话落,江微冷着脸头也不回的离开。 柳氏连忙起身,泪流满面,小跑着就想去追江微。 江于声音嘶哑道:“别管她!” 柳氏左右看了看,把桌上的包袱抱在怀里,不由得踏脚,“你把银钱拿着啊!”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江于,“老爷,你说的也太过分了!不同意就不同意,孩子听了会伤心的!” 江于:“她如今也是别人的娘了,若是和离,孩子怎么办?她又怎么办?” 柳氏沉默了,不再说话,只是想着方才江微的神情,不自主的流着泪。 江微出了江家,站在街头,街市上人来人往,近日来好不容易见了点阳光。 她脑袋微仰,一时被晃了眼,右手放在眼前,挡住了一半的光,看了眼敞开的江家大门,语气冷然,“回府。” 第十章 哪里来的乞丐 老夫人和秦婉随时都盯着江微,三天两头的跑到清风苑来闹。 两人发现她是认真的过后,便将目标转到了其他人身上。 只要裴承以够聪明,早就应当论功行赏了才对。 至于和离?等程友甫在大理寺住够了再说吧。 也不差这几天。 没了人打扰,她倒是过了一段轻松惬意的时日。 江微慢悠悠的轻啜了口茶水,仔细品尝了下,赞同般的点了点头,“巧儿,这茶不错,多备点在府里。” 巧儿:“是,夫人喜欢就好。” “江微!江微!” 江微挑眉,喝茶的动作一顿,又要闹腾了。 下一刻,她略微抬眸,就看见秦婉正搀扶着老夫人正往苑内走来。 老夫人还没到走不动路的岁数,偏偏每次秦婉为了献殷勤,总是拉着老夫人的手。 这两人这动作几乎成了固定搭配。 她仰头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老夫人面色一黑,不管不顾的冲上前一把将江微手中的茶扫落在地。 江微面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碎片,“巧儿,按实际价格记录。” 老夫人一听她这话,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让我赔你不成?” 江微抬眸看她,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你说对了。” 老夫人脸色青一瞬,白一瞬。 秦婉不动声色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她才忍着一口气,将头转到一边去。 “真是越发讨人厌了。”陈喜乐低声嘟囔了一句。 江微:“母亲若觉得我讨厌,又何必整日里来我这苑子里找不痛快?” 秦婉右手拿着手帕遮挡住唇部,低声细语道:“夫人,你知道老夫人她没坏心思的,就是一时口不择言了些,咱们做小辈的多让让也就是了。” 江微冷笑,压根不搭理她。 秦婉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渐渐的,连同整张脸看起来都有些僵硬。 “我……妾听其他的大人们说,其他和侯爷一样罪名的,如今都已经出了大理寺,夫人,您看看您是不是得出面去问一问,侯爷为何还未回府?”秦婉低垂着眉眼,姿态放的格外的低。 只要夫君回了侯府,有江微的好果子吃! 江微斜了她一眼,随手丢了颗果脯在嘴里,“既然你那么担心,你自己去打听不就好了,何必跑到我这里来受气。” 她没功夫和她们玩心眼,如今只要程友甫回来,她就提和离。 至于其他事,都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秦婉面上有些为难,默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夫人说笑了,妾只是侯府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而已,比不得夫人正妻的身份,如若是夫人出面,想必许多人都是愿意给夫人这个面子的。” 她将手帕紧紧的攥在手中,声音沙哑。 眸底快速闪过了一抹嫉恨,她自以为藏的很好。 抬眼间,嘴角已经挂着笑意。 若不是江微知道她的性子,怕是真要被她这副柔弱的模样所哄骗。 江微煞有其事的哦了一声,对上秦婉的视线,“可是我不想去哎。” 秦婉没想到她直接拒绝,求助般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老夫人。 老夫人瞪了秦婉一眼,“我就说了这个蠢货不会帮忙的,你看看,现在好了吧,也不知道甫儿到底怎么样了,皇上下了令,又不允许其他人探望,否则能去看一看甫儿也是好的啊!”她跺了跺脚,急切不已。 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 江微笑而不语,若是她们真有心,怎能见不到程友甫的面,这两人一个道德绑架她,一个一边在她面前表真爱一边想要她出手救人。 不得不说,人不要脸则无敌。 “若是夫人实在觉得妾碍眼,妾离开就是!” 秦婉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江微,咬了咬唇,一行清泪顺势而下,头也不回直接跑了出去。 老夫人看着江微就气不打一出来,自从上次玉雕被摔碎过后,她就对江微完全没有好脸色。 江微倒是乐得自在,少了个人整天在她耳边聒噪。 两人来的快去的更快,她撑着脑袋百无聊赖的戳了戳桌上的糕点,软乎乎的,还挺好玩。 算了下时辰,程友甫最晚也是今日会离开大理寺,看来裴承以办的不错。 看了看四周,苑子大倒是挺大的,就是没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微叹了口气。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缓慢滋生。 程友甫今日一早格外兴奋,他终于被无罪释放了! 他在大理寺盼了一天又一天,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如今终于让他如愿以偿了。 婉儿肯定想他想的不行。 还有娘,他不在的这些时日,定然受了委屈。 他尽力的将自己捯饬了一下,最终兴奋的一步步走到了那个熟悉的门口。 就这么站在门口,等着众人迎接。 没成想,等了半天门口两个小厮就跟没看见他一样,依旧面无表情。 难道是离得太远了? 思及此,他又往前站了一点,痛哭流涕的声音没有,震惊的语气也没有。 “哪里来的乞丐,走远点!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赶紧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程友甫咬了咬牙,又将散下来的头发往两边拉了拉,看两人还是迷糊的模样,又使劲在脸上揉了揉。 “瞎了你们的狗眼!自家主子都不认识!来来来,都看看,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两人仔细看了下,失声道:“侯爷!” 程友甫哎呀一声,立马拉住两人往里走,嘴里念叨着,“小点声小点声。” 秦婉老远就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推了推身旁的陈喜乐,“老夫人!夫君!夫君回来了!”声音都有些发颤。 话落也不等陈喜乐应声,她立马提着衣摆往前冲。 秦婉直接扑在程友甫身上,语气震惊又惊喜,“夫君!真的是你!” 程友甫回了秦婉一个拥抱,眸中心疼不已,“看着好像瘦了。” “呀!起猛了!府里怎么进乞丐了?” 江微一把拿过一旁的扫帚扛在肩膀上,奔着程友甫的位置就开打,“退!退!退!” 第十一章 吃瓜看戏 程友甫抬眸,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是我!” 江微动作一顿,呀了一声,面上一丝遗憾一闪而过,将扫帚往旁边一丢,拍了拍手,“哦。” 她往后退了几步,“你们继续。” 秦婉略微仰头,不自觉伸出手,摸了摸程友甫的脸颊。 眼泪簌簌而下,“侯爷也越发消瘦了。” 哭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老夫人清咳了一声,两人这才难舍难分的松开。 老夫人瞪了秦婉一眼,她这个当娘的还没说话呢,倒是被秦婉给抢了先。 她扭头语气关切般的道:“甫儿,快快去沐浴更衣,这段时日在大理寺也没有休息好吧。” 程友甫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笑容自信,“无妨,娘,婉儿许久未见孩儿了,一时激动了些。” 陈喜乐看着他,再也忍不住,也低声啜泣起来。 几人不由得再次相拥在一起。 而在几人十米远的位置,江微正坐在椅凳上,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边磕着瓜子。 “你猜猜他们要哭到什么时候?”江微随口问道。 巧儿看了看江微的神色,又看了看眼前哭的稀里哗啦的几人,一时语塞,心中不是滋味。 二白碰了碰巧儿,给了她一个眼神,上前一步,“夫人,依我看,他们没半个时辰是不会松手的。” 巧儿一愣,随即莞尔一笑,是啊,夫人如今不在意了,也不会从天黑哭到天明,她们应该跟着开心才对。 啧啧啧,江微摇头,真是好一副感人肺腑的画面啊。 她嗑瓜子的声音实在太大,程友甫这才注意到她。 秦婉撇了撇嘴,“侯爷,你看她。” 程友甫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他踱步到江微面前。 紧紧的盯着她,忽的叹了口气。 江微狐疑,有病? 程友甫突然张开双臂,对着她挑了挑下巴,仿佛恩赐她一般,“来吧。” 她站起身,莫名的看着他,想了想,默默的将手中的瓜子壳放在了程友甫手心里。 程友甫猛地将手一甩,“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就让你也抱一抱吧。” 呦呦呦,知道你也不容易~ 江微蹙眉,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面上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她捂住口鼻,“侯爷还是听听老夫人的话吧。” 这味道,可真刺鼻。 “也好。” 一行人都伺候着程友甫去了,她也径直回了清风苑。 不是她非要出来看这一眼,谁让几人就在清风苑演这出戏,她不看岂不是浪费了。 江微指了指自己,扭头问巧儿,“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为了他能多看我一眼我就一直迁就他的人吗?” 这下两人也不敢言语了。 江微叹气,之前好像是的。 似是想起了什么,江微瑟缩了下脖子,提着衣裙噔噔噔的就往苑子里跑。 方才程友甫离她不到一指距离,站那么近,别给她传几个虱子。 她一边跑一边念念有词,“快快快,巧儿,我也要沐浴更衣。” 一个时辰后。 前厅。 程友甫无罪释放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只这会子功夫,族中长辈便都到齐了。 无非是说一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话。 江微一直在那里充当人形娃娃。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边总算是清净了,起身,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道:“没事我就走了。” 程友甫出声叫住了她,她脚步一顿,侧眸,程友甫已然三十多岁,如今看着却十分俊朗。 捯饬起来倒是挺人模狗样的。 程友甫:“江微,你有什么要说的?” 江微转身看了看他,认真的道:“像个人。” “砰…” 老夫人猛地拍了拍桌,沙哑着声音,“甫儿,她完全没有把你这个夫君放在心上,当时我就和她说了救你的办法,她就是不愿意!” 顿了顿,道:“若不是你有福气,如今怕是已经成了一捋冤魂了!我决不允许这样的女人在侯府待着,你把她给休了。” 秦婉适时开口,“老夫人,夫人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老夫人斜了她一眼,“依我看,婉儿也来了侯府这么久,就做一做这当家主母也无碍。” 秦婉双手捏的紧紧的,心跳加速,不再说话。 终于要被她等到了吗? 作为夫君的正妻,无论去哪里,她都可以跟在身边,再也不会有相思之苦。 江微不走了,转身就坐了下来,身子往前倾了下,缓声道:“办法?你的办法就是让自家儿媳去伴他人入睡?你的办法就是指使房里的人来我这里抢夺我所剩不多的嫁妆?” 程友甫皱眉,看着伶牙俐齿的江微,他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从前的江微从来不敢如此质疑母亲。 程友甫不满道:“江微,你不该和母亲如此说话。” 江微:“狗逼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是我这么大个人!” 她冷笑一声,“休书?和离可以,但是是我休他,不是他休我!” 老夫人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往后一仰,秦婉连忙上前扶住她。 程友甫眸光微闪,看向陈喜乐,“娘,微儿不同意也是为了侯府着想,试问若是她真的去了,其他人会怎么说?何况如今我也出来了不是?不至于为了这点子事休妻。” 又叹了口气起身到江微面前,“微儿,我说过只要你嫁给我,便永生永世都是我的人,更不会辜负于你,你不用听娘的话,休书不会有,和离也不会有。” 江微嗤笑,这可笑的承诺。 跟她玩深情这一套? 话落,秦婉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没事,她有夫君的爱,是那江微永远比不上的。 只这一点,就足够了。 江微默默从袖中扯出一张手帕,遮挡住半张脸,低着头,肩膀颤抖,“其实我何尝没有担心夫君,只是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胳膊还能拧过大腿不成?” 程友甫在她面前演了十多年的戏,如今既然还要演,那她便奉陪到底。 “夫人,你辛苦了。”程友甫弯腰握住她的手。 江微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来,语气轻柔,“夫君知道便好。” 第十二章 吃了她的都吐出来 程友甫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直起身,轻敲了下江微的额头,眸底的厌恶一闪而过,笑容宠溺,“你啊,这些年侯府多亏你上下打理,才能到如今地步。” “这段时日你也辛苦了,我实在不忍心看你如此劳累,不如这样,就让婉儿帮帮你,如今几个孩子也大了,她多少也得空些,你看如何?” 他话语里满是对江微的关心。 秦婉眼前一亮,猛地抬起头,视线紧紧的盯着江微。 江微心中忍不住嗤笑一声,这话说的好听,程友甫对他的婉儿倒实在上心。 才从大理寺回来就考虑这件事。 之前的江微尽管恋爱脑,但在侯府管理这件事上从不含糊,秦婉日思夜想都想代替她的位置。 这许多年来,秦婉明示暗示了许多次,这侯府的当家主母依旧是她江微。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江微嘴角一勾,抬眼间面上已满是愁容。 “秦姨娘是个可心人儿,夫君有所不知,这单是管理账本秦姨娘恐都看不出来。”江微轻叹了口气,“秦姨娘身子柔弱,怕是吃不得这份苦,这些苦差事总归我也习惯了,也就是多费些时间罢了,算不得事。” 她站起身,善解人意的道:“这段时日夫君也辛苦了,我那里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夫君今夜便直接在前苑即可,也省了来回精力。” 程友甫:“我喜欢的就是你这股不争不抢的劲。” 江微默默的撇了撇嘴,就算她不如此说,程友甫今夜依旧会在秦婉房中。 话落,她便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回了清风苑。 和离前必须要把侯府这些年从她身上吃的全都吐出来,她可不想就这么离开。 “娘亲娘亲~” “爹爹~” 两个孩子横冲直撞的迎面扑来,隔的老远就张开了双臂。 程回看都没看她一眼,略过她直接冲着秦婉和程友甫的怀抱而去。 江微略微转头,便见程回正仰着脑袋看程友甫,小孩子长的不高,程友甫伸手一捞,就将程回捞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他点了点程回的鼻尖,语气宠溺,“回儿,有没有想爹爹啊。” 小孩人小鬼大,连忙高声道:“想啦想啦,回儿可想爹爹了。” 程一凝在路过她时脚步一顿,仰着头看她,清澈的眸子里能清晰看到她的倒影。 她眼神微眯,只淡淡的扫了程一凝一眼,没再管身后其乐融融的景象,跨步直接离开。 程一凝嘴巴微张,有些无助的看着她的背影。 几人迅速回了清风苑。 “夫人,就算是不想和侯爷多待,小姐和少爷好歹是您的孩子,您不和他们说说话?”二白将一盘吃食放在桌上,抬头便有些不解的问道。 巧儿直接使劲戳了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夫人现在心里头肯定正伤心着呢,二白还特意提起,这不是给人添堵吗。 两人的小动作被上位的江微一览无遗。 她随手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满意的弯了眼,“恩,这口感绵密,入口即化,果味浓郁,是我喜欢的味道。” 巧儿见她如此,上前一步有些试探性的道:“夫人,您若是觉得难受,不如就……” 江微打断她的话,“难受?为什么要难受?我是第一天进侯府吗?” 二白和巧儿对视一眼,这下都很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 巧儿默默低头,一言不发体江微揉肩。 夫人一共三个孩子,大女儿程然然刚呱呱落地,也是侯爷带秦姨娘回来之时。 后来府中众人才知道两人正是在夫人怀孕期间好上的,大小姐本来被夫人养的好好的。 在大小姐一岁生辰时,侯爷竟然直接来了清风苑,把大小姐从夫人手中抢了过去,给了秦姨娘,从那往后的一年时间侯爷都没踏进过清风苑半步。 渐渐的,大小姐每次见夫人时,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小少爷更是在满月时就被抱出了清风苑。 也就只有二小姐时常念着夫人,知道谁才是她的亲娘。 夫人这么好的人,怎么就遇到了这档子事! 如今倒更是衬的夫人像是这侯府的外人一般。 思及此,巧儿便忍不住落泪,不一会眼泪鼻涕便混合在一起往下滴落。 巧儿被泪水迷糊了眼睛,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江微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拉住她的手,手上略微用力将之拽到了眼前。 “你哭什么?”她伸手替巧儿擦了擦眼泪,语气有些莫名。 巧儿磕磕绊绊说了半晌,江微终于弄明白了,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巧儿,“傻丫头,你就算是把自己哭死,也改变不了什么,别人只会觉得你更加好欺负,知道吗?” 巧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慢慢的也收住了哭声。 二白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以往夫人若是在秦姨娘那里受了委屈,回了苑子定然是闷闷不乐的。 今日倒是出奇的平静。 静雅堂。 陈喜乐慢悠悠的端起桌上的一杯茶盏,正要往嘴里送,突然狠狠的丢在了一旁,语气十分不耐,“如今那江微都没什么用处了,你还把她留在府里做什么?” “我现在是看见她都一肚子火,如今是越发不给我面子了。”她揉了揉脑袋,“我就只打碎了一个玉雕,竟然敢开口问我要五百两,你说说她,这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婆嘛!” 程友甫拉着秦婉的手,拇指下意识的缓慢揉搓着,抬眼看向陈喜乐,“娘,江微再怎么说也是江家唯一的宝贝女儿,她的嫁妆如今也用的七七八八了,儿子还想再让她从江家拿这金银细软回来。” 顿了顿,又道:“如今几个孩子都要上学堂了,府中难免少不了开支。” 陈喜乐嘴巴一撇,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对方说的也没错,到底是没说出口。 “是啊,就算是夫人打了我,那也是我应得的,都怪我太沉不住气,当时太过担心夫君了。”秦婉低着头闷闷的道。 程友甫眼睛一瞪,猛地起身,“什么!她打了你?” 第十三章 天大的笑话 秦婉捂着脸,略微侧了侧身,低垂着头,似乎不愿回想那一幕。 程友甫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柔声道:“婉儿,我说过,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你尽管说与我听就是,我一定为你做主!” 他抬起头,又看着陈喜乐问道:“母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喜乐眼眸微闪,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当时我们都没有办法,就想着让她去求求大理寺卿,谁知道……” 程友甫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浑身散发着冷意,“她还敢将然然关起来?我看她是不知道侯府到底是谁当家做主了!真是反了天了!” 拉着秦婉的手就往外走,“现在就让她把掌家之权交出来,如此你日后便不用因为身份被她欺压。” 秦婉反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夫君,夫人确实为侯府操碎了心,我只是挨了几巴掌而已,夫君莫要为了这等小事动怒。” 程友甫摸了摸她的脸,心疼不已,就是他,平日里都舍不得碰婉儿,更别提打了。 婉儿跟着他本就受了委屈,若是他还不护着对方,岂不是让婉儿伤了心。 看着平日里总是巧笑嫣然的秦婉,如今却低着头,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却反过来替他着想。 他心下感动不已,去哪里找这么知冷知热的心上人! “夫人好不容易愿意和夫君示好,不要因为我又影响了你们的感情。”秦婉一脸为难。 “感情?我和她何曾有过感情?要不是家族几个老顽固冥顽不灵,不许让你当正妻,现在哪里还有她的事?走,听我的!今天这掌家权她愿意主动交也就罢了,若是不愿,哼!” 程友甫十分有自信,自己之前已经给了江微不少好脸色,就算是自己今天做了过分的举动,要不了几日对方还不是乖乖的听话,向他示好? 出了静雅堂,程友甫直接命人将程然然放了出来。 几人闹哄哄的直接闯进了清风苑。 “侯爷,秦姨娘,你们…” 二白皱眉,连忙上前一步,伸了伸手,想要拦住两人。 程友甫看都不看他,大手一挥,“滚开!” 他怒瞪着江微,“你倒是日子过的悠闲!” 江微抬眸,斜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身旁柔柔弱弱的秦婉,心中顿时明了。 看来是连面上的和平都维持不了。 拿过一块糕点,往前递了递,“吃点?” 程友甫看着蹙眉看着她,没有接,他都已经表现的这么愤怒了?江微还没看出来他生气了?还不赶紧来哄着他? 苑内的一众下人都默默的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吭声。 江微不紧不慢的用手帕擦了擦手,见确实干净了才满意的笑了笑,“侯爷如此动怒又是为何?” 说来好笑,生了几个孩子后,程友甫踏进清风苑的次数屈指可数。 程友甫深吸了一口气,将一起跟着来看热闹的程回让人带了出去,其他人就算不用主子说,见到这副场景,也都自觉退下。 程友甫气得不行,一只手拉着秦婉,冲上前抬起手就想直接打人。 “侯爷有事说事,动手做什么?”江微眼神微眯,眨眼间直接起身,整个人站至一旁,不由得冷了神色。 程友甫见没得逞,瞪着眼将手收了回来,“江微!你竟然敢对婉儿动手,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你既已入了侯府,就该老实听话,我可不喜欢不听话的女子。” 顿了顿,又道:“婉儿比你听话,比你知心,更比你懂得如何关心人,你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应当学习婉儿身上的优点,而不是刻意针对!” 江微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程友甫沉声道:“江微,今日你要么将婉儿受的委屈重新受一次,要么就直接把掌家权交出来,这掌家权在你手上已经十多年,你别怪我不给你机会,我已经给足了你脸面。” 掌家权一直在江微手里,连带着方印一起。 江微笑出了声,没有说话,半晌,才转头盯着程友甫,一字一句的道:“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侯爷今日真是很好的诠释了这句话。” 本想着慢慢来,可有一点被她忽视了。 程友甫对待她的态度从来都不是好言相劝,大多数都是给她一棍棒,又给她一颗甜枣。 偏生从前的江微被程友甫这一套拿捏的死死的。 既然现在侯府这一家人做事丝毫不顾及她,那她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程友甫:“江微!你竟然敢对自己夫君说这种话!你在江家学的教养都白学了?侯府养着你,你不对侯府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对我出言不逊,我看是时候请族长了。” 江微猛地看向他,缓声道:“侯府养着我?那当时母家陪嫁过来的嫁妆去哪里了?谁家夫君会对自己夫人动手!”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一步,程友甫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几步。 程友甫撇了撇嘴,“你怎的如此小气,出嫁从夫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出了侯府又有谁会要你?” 他不满的看着江微道:“好,别说我不讲情面,重新给你个选择,别说我为难你,要么你把这些年来在侯府的吃穿用度都拿出来,要么掌家权交给婉儿。” 拉着秦婉往旁边一坐,“哦,若是我记得没错,你这个玉盏就是我送你的生辰礼吧?” 生辰礼? 江微瞥了一眼他口中所说的生辰礼,哦,记起来了。 在原主二十岁的生辰那天,程友甫喝的酩酊大醉,直接闯进了清风苑,抱着她一顿哭诉。 那一夜说了许多,说他对不起她,说他一定会给他最好的。 她一个劲的安慰他。 结果第二日,秦婉就进了门,程友甫铁了心要给秦婉一场盛大的婚礼,但秦婉的身份难免被人指指点点,最终还是以妾室的身份进了侯府。 两人新婚燕尔之际,命人给她带来了一副玉盏,美其名曰给她的生辰礼。 江微收回了视线,暗自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 真是好一个生辰礼,真是天大的笑话! 给巧儿使了个眼色,巧儿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算盘和一本厚重的书。 江微淡然接过,一个转身将算盘放至眼前摆好,左手翻开一页纸,同时右手在算盘上不停的拨弄,“既然侯爷如此说,那不妨就算的再清楚些,关于侯爷所说的吃穿用度,从嫁进侯府开始,嫁妆就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往外流。” 她头也不抬,全神贯注,语气说不出来的淡定,“不说从前,只说近两年,去年年底府中炭火不足,抽了整整一百两银子购买了银骨炭,而这些银骨炭都进了西苑。” “今年秦姨娘生辰,侯爷从外购置了大量的金银细软,还有一颗品相上乘的夜明珠,而这些金银细软中,有一部分是从清风苑拿出去的。” 越说,对面两人的脸色便更加难看。 江微终于抬头,静静的看着程友甫,“诸如此类还有很多,侯爷还要继续听下去嘛?” 程友甫已然没了来时的神色,他结结巴巴的指着江微,“都是一家人,不都是互帮互助,再说了,当初我可没求着你给我,婉儿身子本就比你弱些,凡事周到些又如何?你怎的如此小气!” 江微放下手中的算盘,“就只是我方才说的两样东西,就已经有上千两银子,侯爷都说了要算清楚些,我也不能不识趣,先把一千两银子还给我吧,再说其他的数目,侯爷觉得如何?” 没有钱还在这里和她装大尾巴狼。 她往前伸了伸手。 秦婉:…… 第十四章 撕破脸皮 秦婉抬手抵至唇边,眼神飘忽不定,轻咳了声,“没想到夫人记得这么清楚。” 程友甫此刻的脸色难看至极。 江微只随意瞥了秦婉一眼,没搭理她。 低头在账本上看了看,转而抬头看着程友甫,“再者说侯爷想要让我将掌家权交给秦姨娘,侯爷恐不清楚,依靠先皇赏赐的铺子和田庄,每月盈利多少亏损多少,每年给侯府交了多少银两。” 勇毅侯府不同于其他的千户侯,万户候,仅仅凭借每月的良田当铺都能赚的盆满钵满。 程友甫侯爷身份完全是承袭,最劳心劳力的时候已经过去,老侯爷跟着先皇一起走南闯北,稳定朝廷,最终好不容易平定了,却落了一身的病痛,明明正值青年却药石无医。 无奈,最终只得撒手人寰。 小皇帝念着老侯爷的恩情,每个月也会给那么一点俸禄,但少得可怜。 早前程友甫又自称读书人,无论如何都不想走上经商的这条路,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有风骨,经商的都是些生活落魄之人。 可慢慢的,侯府生活逐渐艰难,次次依靠江府接济,常常拿了钱又私下里说江家都是贱骨头。 近两年小皇帝下令,大夏开始大肆重视商贾,甚至还给达到一定条件的富贵商人,发放一定的奖励。 商人逐利,同时,江家也因此更上一层楼,大多数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劳力换取吃食。 此时的程友甫又无一技之长,就是出去别人家做工都没人愿意收留他。 偏偏这样的一个人,却在外宣称自己对正妻有多好,对老夫人有多孝顺。 为了维持自己的爱妻人设,程友甫费尽心思想要在朝廷中站稳脚跟,一次次的借势攀关系,那些势正是他所看不起的江微一家用钱砸出来的。 “又或者,我该问问秦姨娘,先皇赏赐给侯府的良田和铺子分别都在何处,它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联系?”江微又看着秦婉从容开口,“田地如何以最小的成本换来最大的回报?铺子是如何运作起来的?” 慢悠悠的端起一旁的茶盏轻啜了一口,顿觉口中清香无比。 “这些,秦姨娘可知?”她随意瞥了眼秦婉,“秦姨娘还是把嘴合上的好。” 秦婉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将头低了些,她从记事起就在栏子里,直到碰到侯爷才成了半个自由之身。 她叹了口气,声音很是低落,“妾身不如夫人,妾身有自知之明。” 程友甫猛地一拍桌子,很是气愤的瞪了江微一眼,转头深吸了几口气,伸手拉住秦婉的右手,“婉儿,无需自责,你莫同她比,她眼里就只有那几个银钱,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我说你值得你就值得。” “侯爷,妾身此生能遇见侯爷这么好的人,实在是妾身的荣幸。”秦婉眼中含泪,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江微胡乱的在空中挥了挥手,嘴里念念有词,“这哪里来的苍蝇,嗡嗡嗡的,听着就烦。” 程友甫:“说了这么久,终归还是你不愿意交出来?商人逐利的本性真是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人!一点小钱算的一清二楚,斤斤计较!” 江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是,我商人逐利,我斤斤计较,有本事侯爷别吃别喝啊,倒不如带着秦姨娘一起死了作数,到阴曹地府做一对鸳鸯才好。” 程友甫突然起身,浑身发抖,伸手指着她,“你!” 江微又呀了一声,右手撑住桌面,整个人往前倾了倾,“侯爷说是我不愿,可真是冤枉我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程友甫缓了一会,才逐渐冷静下来,他冷眼看着江微,“婉儿不会的她可以学,婉儿不知道的你也可以交给她,最初你嫁进侯府时,不是也什么都不懂?” “是,自然是可以学,可按照大夏律例,执掌中逵者需清白之身,据我所知,秦姨娘的卖身契并未在侯府吧?”江微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是一定要说,秦姨娘也算是半个自由之身,侯爷你拿了钱,确实将人赎了过来,可这没有卖身契总归是说不过去。” 话落,场面陷入一瞬间的沉默。 下一瞬,秦婉猛地抬头,看向程友甫,眸中满是惊讶,“侯爷,你……” 程友甫知道她想问什么,立马否认,“我绝对没和她说过这件事。” 江微看着两人精彩变换的脸,直接拿起一旁的糕点咬了一小块,一时心情大好。 果然,甜食能让人放松心情啊。 江微可是清楚的记得,秦婉是在江南一带,当时程友甫借着给江微带一些新鲜玩意的由头,跑了好几个地方。 一直到了秦婉的所在地,两人一见钟情,秦婉最初并不知道程友甫的真实身份,只想在他身上多挣点银子。 偶然一次机会,秦婉知晓了程友甫的身份,心里起了小心思,她不甘心继续待在栏子里,在知道程友甫已经有夫人的前提下,依旧奋不顾身的想要跟着自己的心上人离开。 秦婉属于楼里的头牌,妈妈狮子大张口,可秦婉已经在这里待了许久,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于是在程友甫身上花了大功夫。 程友甫拿了大量的钱想要为自己心爱之人赎身,当两人开心的准备拿回秦婉的卖身契时,却发现妈妈直接卷钱跑了。 还将程友甫身上搜的干干净净。 卖身契没在自己手里,总归是隐患,秦婉忧心不已,找了半月依旧未找见人,两人才决定直接回都城。 两人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才回了都城,在这个过程中,两人的情谊更加深厚。 而与此同时,原主已经怀了程然然,就等着自家夫君回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日思夜盼终于把心上人盼回来了,可那也是原主噩梦的开始。 江微收了思绪,真是好一场可悲可叹的爱情,不愧是脑残文男女主。 天生一对,实属绝配! “不知我如此说,侯爷可明白了?”江微勾唇一笑,声音坦然,“侯爷若是依旧觉得我说的不对,大可以按照侯爷的意思行事,让族中长辈都来做个见证,若是都同意,我自然不会再多说一句。” “对了,一千两银子侯爷什么时候给我?”江微偏了偏头很是无辜的看着他。 程友甫眉头一皱,将衣袖重重的往旁边一甩,胸口上下起伏,又把头转到了一边去,弱弱的道:“我现下没有那么多银子。” “什么?听不清楚。”江微眨了眨眼。 程友甫扭头瞪她,“我说我没钱!” “哦,侯爷有多少给多少也就是了,我无碍的。”江微继续乘胜追击。 程友甫略微低头,脸上已然变了颜色,牙齿咬的蹭蹭做响,“江微,你别太过分!” 江微:“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侯爷说要我交出掌家权,又要我如何如何的,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陈喜乐突然冲了进来,一把就拉住江微的手,就想要将她使劲的往前拽,江微手上一用力,直接将她推倒在地。 陈喜乐嘴里哎呦哎呦的叫着,在秦婉的搀扶下起身,“来人,江微不敬长辈对我动手,今日我就代替她父母亲好好教育教育她!请家法!” 张妈妈手中拿着一根半个拳头粗的棍子走了进来,站至陈喜乐身边,恭敬递过,“老夫人。” 江微侧目,这一看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这打在身上,不死也残。 “跪下!”老夫人怒瞪着她,拿着棍子吓唬性的在空中一挥。 江微仰头直视着她,“不跪。” 陈喜乐眼神一狠,将手中的粗棍高高举起,眼看着就要挥下去。 “住手!” 第十五章 是他 陈喜乐下意识的回头,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粗棍掉落在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旁的程友甫眼前一亮,直接越过她,伸着手就往门外而去。 江微瞥了一眼,便愣住了,门口站着的男子身着一袭紫色衣衫,整个人显得矜贵又不可触及,墨黑的瞳孔正好看向她。 腰间的玉佩和衣裳的颜色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对方整个人气质华贵的令人不敢直视。 “裴大人!”程友甫一张脸上笑得布满了褶子。 为了能够重新在朝廷立足,他费了不少的功夫,可努力了这么久,依旧没什么效果。 看来是老天也看不下去,有意帮助侯府,若是能够搭上裴九昭的这条线,他就不用再在外面低声下气了。 他之前曾远远的见过裴九昭一面,是以见面的第一眼便认了出来。 如此想着,脸上的笑容更甚,迫切的希望和对方握个手。 裴九昭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略过他往前走了一步,见此,程友甫也不恼,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接着又跟无事人一样紧跟着裴九昭的步伐。 自从上次在宫门口见过这人一面过后,回来的路上陈喜乐就默默猜测她那天出声搭话的可能是裴九昭。 毕竟也只有那位会有这样的气度。 如今看着程友甫的反应,更是证实了心中的想法。 裴九昭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四周,视线在地上的那根粗棍上停留了一瞬,接着便移开了视线。 他冷声道:“勇毅侯家风还真是别具一格。” “让大人见笑了。”程友甫面色一变,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思,连忙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又抬头笑呵呵的看着裴九昭,“不知裴大人有何吩咐。” 如今的他也就是有个侯爷的名头。 心中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今天无论对方需要什么自己都要满足。 裴九昭瞥了江微一眼,收回视线,淡定自若的喝了一盏茶。 江微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下很是好奇,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勇毅侯真是娶了个好夫人。” 程友甫呼吸一滞,接着心中开始活络起来,看了眼旁边宛若秋水的秦婉一眼,大胆猜测。 难不成看上婉儿了? 他赶紧不动声色的将秦婉往前推了推,转身对着裴九昭恭敬道:“她确实有一颗玲珑之心,没想到大人还关注这些事。” 裴九昭斜了他一眼,没再继续多说,将茶盏轻轻的往桌上一放,薄唇轻启,“走吧。” 众人都一头雾水,有些不解,又不敢发问。 话落,裴九昭便直接起身往外走,在经过江微身边时顿了顿,“在外等你。” 江微不由得瞪大了双眼,这人竟然是来找她的? 心中复杂万分,没顾及屋内其他人难看的脸色,一个跨步便出了清风苑。 府外。 江微眼看着裴九昭上了轿,依旧站在原地,眉头微蹙。 书缘赶紧上前,“上去吧,主子在里面等你。” 江微眸子微眯,这顶轿是裴九昭的专属轿子,她记得原书中能进去的人屈指可数。 因为每一个人都是被他问话的,而毫无疑问,这些人常常活不过第二天。 别看他平日里端着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她最是知道,他骨子里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收回思绪,视线紧紧盯着前方,吸了一口气,正打算揭开轿帘,就见从里伸出来一只手。 裴九昭一向不喜欢招摇过市,出门从来只带一个人。 他的手骨节分明,煞是好看,江微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好看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江微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好看。”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后,又赶忙抬头。 不怪她如此肤浅,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她不到三十,整颗心都扑在事业上,甚至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 江微轻咳了声,丝毫不觉得尴尬,坦然对上了裴九昭的视线。 “裴大人是来找我验证真假的?” 她话说的模糊不清,但裴九昭却明白她在说什么。 裴九昭笑了笑,“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完全不用费脑筋。” 突然,他话锋一转,“你真会看相?” 江微抬头看他,“会。” 看来对方上一次已经栽了跟头,今日才会有此一问,可她定然不会告知对方实情。 裴九昭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半响,这才移开了眼,微垂着头,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你不怕我?” “为什么要怕,你又没有比我多一只眼睛多一个耳朵的。”江微有些不解。 “你说的对。”裴九昭将手抵在唇边,不由得笑出了声,“那不妨你再给我看看。” 江微知道他想问什么,沉吟片刻,便认真的道:“我本领有限,不如你问一个最想知道的问题,我给你答案如何?” 裴九昭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最近正在调查一桩陈年往事,这件事已经存在十多年了,每次找到关键的线索又会断掉,如此反复,你便说说我能不能找到答案。”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她,江微默默的吞咽了口唾沫,她确实知道罪魁祸首到底是谁,但不能就这样告诉他。 否则会将自己也牵扯进去,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她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装作认真观察裴九昭的模样,最终十分淡定的开口,“从你的面相来看,福泽深厚,所想之事定能如愿。” 裴九昭略微皱了皱眉,扭头看她,“你看我像傻子吗?” 江微:“虽然听上去只是一个祝愿,但我说的是真的,至于具体如何我也无法告知。” 她瞬间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话落,裴九昭便低垂着头,右手屈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微起身,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对方微微蹙起的眉。 良久,裴九昭才挥了挥手,“你走吧。”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但目前为止也只能这样。 江微朝着他拱了拱手,转身迅速离开。 第十六章 你管这叫铺子? 裴九昭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 江微下了轿,径直回了清风苑。 在看清眼前的几人时,不由得挑了挑眉,兀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呦,都还在呢?” 本以为自己方才已经将话说清楚了,程友甫便不会再说这件事。 如今看来依旧是不死心。 陈喜乐沉着一张脸,不满的开口:“你什么时候和裴大人扯上关系了?”将头扭到了一旁。 程友甫连忙碰了下她的手臂,“母亲,休的胡说。” 裴九昭他们可编排不起。 陈喜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只得噤了声,自顾自的抱着肩膀,一双眼睛不停的往江微那里斜。 这一月来,江微可没少给她摆脸色,如今甫儿回来了,她难道还会怕她不成? 像这种商贾之女就不配进侯府的门,一股子市侩的味道,看着都恶心。 江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是淡然的神色。 程友甫看着眼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江微,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的他一时没有抓住。 上前一步,站至江微面前,侧身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语气略微柔和了一些,“小微,不如这样,婉儿的身份如今确实是有所限制,就和之前说的一样,掌家权依旧在你手里,几个孩子现在都长大了,也不需要婉儿费心,她就得空时来找找你,你教一教她。” 只略微顿了顿,又继续沉声道:“还有侯府的田地和铺子你也都趁此机会给她说一说,这样总归不会威胁到你的正妻之位了。” 话落,他便蹲了下来,眸底有些期盼。 从进入侯府以来,江微最是吃他这一套了,自己已经退了步,想来江微也不会步步紧逼。 如此想着,嘴角已经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 江微皱眉猛地起身,甩开他的手。 恨不得现场洗眼睛,他不会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爱吧? 她想了想,知道程友甫为何会这么说,在原主进侯府时,程友甫曾对她有过承诺。 无论以后他纳几个小妾,都不会威胁到她的正妻之位,当时的江微以为这就是心上人对自己的保证。 谁知道,仅仅只是一个位置罢了。 江微笑了笑,瞬间变了脸色,往后退了一步,“侯爷又说笑了,你以为我方才说的只是气话?只要秦姨娘能够满足其中一条,我自然不会藏拙。” 如今的她连夫君两个字都很难叫出口。 倒不是她要这个狗屁掌家权,不过是这其中涉及到江家,涉及到往前十多年的每一笔交易。 还有那些田地和铺子也都是她在打理,目前她还没有将所有账都算出来,所以在自己成功和离前,绝对不能让秦婉插手。 程友甫刚伸出去的手就这么顿在了半空中,他视线紧紧盯着这只手,猛地抬头。 他忍不住偏了偏头,内心深处有一抹异样的感觉,似乎这几次江微对他的称呼都很是生硬。 不经意抬头间瞥见一旁的秦婉,那模样着实可怜,再次将脑袋转过来时,眸底已经带了些冷意。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通知你!”程友甫皱着眉头道。 见对方竟然丝毫不给他面子,他也不屑于维持温和模样。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左手想要往前撑去,结果下一瞬江微又一个旋身,和程友甫拉开了距离。 程友甫脸色铁青。 江微冷哼一声,语气坚定,“如果我说不呢?” 她就这么抬头看着程友甫,眸光万分复杂,旋即一个侧身坐的离程友甫远了些,“若是侯爷一定要这个掌家权,大可以用强制手段,但丑话说在前头,掌家权的移交势必要经过族中长辈,就算你费尽心思拿了去,我也不会认,那自然也不会去。” 言下之意,在没有江微同意的前提下,秦婉就算是拿到了掌家权,在手中也没有任何作用。 程友甫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咬牙切齿道:“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江微撑着手肘,似乎是认真的想了想,“哎,秦姨娘若是一定念着掌家权,不如就和我比比如何?” 她直接看着秦婉说道。 秦婉一愣,有些不解,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比什么?” 江微伸手在茶盏里沾了一点水,转而在桌面上写了一下,接着用手指点了点,“这样,我也不难为你,如今的铺子就只有城东和城西的位置,一共十户还属于侯府。” “但在这些铺子中,有一半以上的铺子都因为地处偏僻的原因,快要支撑不住,既然是有关于掌家权,我们就比一比比较实际的。” 秦婉手中捏着帕巾,仔细的听着她说。 “就以一月为期,在这期间内,就比谁能将这些铺子起死回生,重新步入正轨,在下月的这个时辰,就看谁账本上的银钱最多,谁就赢,怎么样?” 她微低了头,眼里一丝狡黠一闪而过。 秦婉:“若是输了呢?” 江微耸了耸肩,无所谓的道:“简单,要是我输了,我自己将掌家权拱手相让,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并且还会替你解决卖身契的事,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 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凌厉,“不过若是你输了,那以后便不要再提起这件事,如此,你可敢应?” 秦婉咬着嘴唇,“好!” 程友甫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连忙跑到秦婉跟前,低声问了句,“婉儿,你有把握吗?” 秦婉懵然摇头。 程友甫冲着她笑了笑,拉着她的手,“无妨,我会帮你。” “好!痛快!一月之期从明日开始,既然如此,那就今日随我一起去看看铺子吧。” 秦婉有些狐疑的看着她,她怎么感觉江微还挺兴奋的? 秦婉一路都有些忧愁,倒是程友甫在一旁不停的安慰她。 几人迅速到了地方。 秦婉看着眼前这一幕,惊讶的张大了嘴,江微默默上前,手动将她的嘴巴合上。 秦婉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默了一瞬后,秦婉突然尖叫出声,“你管这叫铺子!” 第十七章 再遇大理寺卿 江微努了努嘴,“如你们所见。” 只见眼前的屋子已经破败不堪,正中间的牌匾就这么掉在半空中,微风一吹还随风摆动,发出不太悦耳的声响。 就在几人说话的间隙,牌匾哐当一声直接掉落在地。 秦婉僵硬转头,看着江微,嘴角抽搐,这就是你所说的地处偏僻?生意不好? 这是压根没有生意吧? 她撇了撇嘴,拉了下程友甫的手,“侯爷,你看这……”同时暗戳戳的看了眼江微。 她本就不擅长这方面的事,如今一看到这幅情景,心中更是打退堂鼓。 她的小动作被江微看在眼里,哪里不明白她是什么心思。 不过就是仗着程友甫回来了,她便不敢再对他动手。 程友甫沉声道:“若是你不愿,大可以推了,至于掌家权的事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江微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下一刻抬起头眼神坚定的看着程友甫,“妾愿意!” 既然江微都有信心,那她为什么不行,她并不比江微差。 江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她淡淡的扫了两人一眼,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秦姨娘可得记住看过的每一间铺子,等一下可要选了哦。” 秦婉微微抬头,“那是自然。” 接着江微带着几人去看了剩下几间铺子,秦婉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 这些铺子程友甫从未管过,老夫人又觉得这等事不配她过目,是以铺子的状况如何,反倒只有江微清楚。 她敛下心神,抬眸看向秦婉,“如何?铺子已经看完了,你选哪几个?” 秦婉低着头,心下思绪万千,对方竟然让她先选,必然没那么好心。 想了想,她笑了笑说,“就两间成衣铺吧。” 只有这两间多少有点成型,时不时也有人上前询问,况且比剩下的铺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江微:“确定了?” 秦婉点了点头。 给江微剩下的便是那间破败的铺子,和一间糕点铺。 选定了铺子,两人便一头扎了进去。 “夫人,她就是故意选了两间好的,给您留下两间不好的。” 虽然她并不懂得经商之道,但从面上看就知道夫人要下的功夫远比秦婉的多。 单就这间破败的铺子,就不知要花费多少功夫。 江微转头看她,见小丫头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放心吧,既然我让她先选,就不会怕。” 尽管心中疑惑,听自家主子这么说,她也没有多说。 江微笑了笑,“走吧,再去糕点铺看一看。” 江微带着两人迅速到了糕点铺,说是糕点铺,其实里面摆放出来的东西屈指可数,一眼就能望到头。 每一样都软趴趴的,看着一点都没有食欲。 掌柜的一见她来,立马迎着上前,“夫人,您来了,既然您接手了这间铺子,那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江微随意扫了一眼,“放心,工钱照发,绝不会拖延。” 掌柜动作一顿,尽管心下狐疑,扯了扯嘴角,笑得很是自然。 “夫人如此说小人便放心了。” 对于他来说,无论有没有人来买东西,他照样拿那些工钱。 掌柜面色平静的搓了搓手,“不知夫人何时开始?只要您一句话就行。。” 江微:“我会派人过来的。” 二白看了眼四周,转头便对着江微说道:“夫人,那可得抓紧了,不能让秦姨娘抢先了去。” 江微笑而不语。 又和掌柜的交代了一些事情,江微便打算直接回侯府。 “巧啊。”江微出门便碰上了裴承以,她招了招手。 “不巧。”裴承以语气淡然,右手背负在身侧,抬眸看她,“我是专门等你的。” “有时间吗?”和在大理寺给人的感觉不同,现在的裴承以看上去更加温和一些。 江微在心中估摸了一下,便爽快的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裴承以才站定,“我是来谢谢你的。” 她说的那么具体,是个人都会怀疑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她的一份,如今裴承以已经找到她,那就证明在此之前已经将她给调查清楚了。 而她并没有任何疑点。 “大人该不会是专程来与我道谢的吧。”江微低垂着头,“若你是来问我如何知道的,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见她表情坚定,模样不似说谎,裴承以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只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不过多烦扰了。” 西苑。 “这个女人着实是可恨,她在侯府住了这么久,竟然还跟我算的一清二楚,要不是当时被那妈妈拿着你的卖身契逃了去,根本不会有这劳什子比试。” 一道愤怒的男音从苑子里传来。 秦婉连忙上前一步,轻声安抚他,“夫君别生气,既然应下了这比试,那自然要赢,而且我已经想好了赢的办法。” “当真?”程友甫猛地抬头,一听这话怒气都消了不少。 “那是自然,江微只说比账本的数额,但没指定一定是我的主意。”秦婉笑了笑,“在遇见夫君之前,我知道有一种人神秘莫测,他们通常有着大本领,这次我们可以去找这类人,只是两个铺子而已,想必不在话下。” 程友甫想了想,面上已然带了丝笑意,反握住秦婉的手,“还是婉儿知我心意。如若有一天能真正进入朝堂,我必定会排除万难,无论如何,也要将你立为正妻。” “可是夫君不是说江微的正妻之位……” 程友甫忍不住嗤笑出声,“哼,那不过是当时看她听话,不吵不闹,这才安慰她几句,如今的她处处和我作对,一点也没有身为正妻的大度。” 言语间就像是在说一只小猫小狗。 秦婉笑而不语,心中感动万分,夫君心中果然只有她。 “能遇见夫君是婉儿三生有幸。” 程友甫伸手抵住她的嘴,冲她摇了摇头,两人一时难以把持,离的越来越近。 “砰…” 秦婉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帕巾直接掉落在地。 门突然被撞开,江微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第十八章 小皇帝 秦婉吸了一口气,默默的低头将帕巾捡了起来。 程友甫转身,一见是江微,整张脸又黑了下来,“你来干嘛?” “既然看完了铺子,那也得认一认田地都有哪些,现在就去吧。”江微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走,“对了,青天白日的,你们就行苟且之事,影响不太好,下次注意。” 只留下房间内大眼瞪小眼的两人。 程友甫之前死皮赖脸的让她一定要教一下秦婉有关田地之事,如今她这么爽快就同意了,也只是字面意思。 真就,认一认。 可苑内的秦婉可不这么认为,这是自己迈出的第一步,以后便有可以匹配夫君的身份了。 秦婉出来时,脚步轻快,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只扫了她一眼,江微便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虽然对于这样的环境来说,秦婉似乎没有选择,但将一切都压在一个男人身上的这个行为,她属实不敢认同。 一个时辰后。 程友甫伸手替秦婉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不停的喘着气。 缓了好半天后,他才有力气看向江微,“怎么这么快?” 江微看着累的跟狗一样的两人,略微抬眸间,便看到一地雪白,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全然没了和两人继续周旋的心思。 她耸了耸肩,一边说一边慢慢的往后退,“我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再见不送!” 话落,她提着衣摆直接小跑了起来。 若是未出阁的女子,走路行事倒是有许多约束,可她嘛,自己开心便好。 皇宫。 养心殿。 身穿明黄色衣袍的少年,正低头认真处理事务,他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露出一种贵气。 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少年剑眉星目,五官深邃,此刻正板着一张脸,似乎在思考什么深刻的东西。 他看了看面前的奏折,又看了看一旁的东西,时而摇头时而点头。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面前的那一处,眉头微微蹙起,直到感觉到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 少年随意瞥了一眼,神色一喜,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立马起身,朝着来人行了个规矩的礼,“先生,您来了。” 裴九昭微微点头,喉咙发出一声轻嗯。 少年神色略显局促,直到裴九昭上前扶住他的手,他才直起身子。 “这是才批好的奏折,先生看看是否可行。”少年弯腰将眼前几本奏折拿在手里,递给裴九昭。 裴九昭随手拿过最上面的一本,只简单的扫了一眼,便将之合了起来,薄唇轻启,“恰到好处。” 听他如此说,谢初不自禁的放松了不少,眸中带笑,“先生说不错那便不错。” 裴九昭斜了谢初一眼,“圣上辛劳,注意要劳逸结合,万事不可冒进。” “好。”谢初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转而扭头看着裴九昭,“这是进贡的新鲜水果,我想着先生应当爱吃,不妨拿回去尝尝。” 裴九昭随手接过,“多谢圣上。” 两人没说几句话,裴九昭便借由离开了此处。 方才的严肃都已消失不见,他随意坐了下来,拿了一本奏折打开,迅速看了几眼,似乎很是满意,“先生夸朕了,要得到先生一句夸奖可真不容易。” 他随口冲着身旁太监说道。 “圣上,奴才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福子沉吟片刻,将手中的拂尘往右一甩,上前一步略微弯了下身子,在谢初耳边说了句。 谢初挑眉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不减,只下意识的反问,“什么?” 小福子面上划过一道阴狠,“奴才知道圣上心善,但如今已经不同于从前,圣上对太师的态度,很难不令人多想,特别是朝中众臣。” 谢初头也不抬,视线依旧盯着面前的奏折,眸中看不清情绪,他状似疑惑,“哦?那你觉得该当如何?” 小福子面上一喜,赶忙乘胜追击道:“奴才所思所想都是为了圣上,如今圣上已经可以独立处理一切事物,裴大人能带给圣上的越来越少,继续抬着他的身份只会徒增烦恼,恐会让有心之人利用。” “你说的对,朕怎么没想到呢。”谢初脸上笑意骤减,起身,压着声音,猛地拍桌,“混账!先生也是你能随意猜测的?” 他眸色渐冷,嘴唇一张一合间已经决定了小福子的生死,“来人,将这该死的奴才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再丢去辛者库。” 小福子懵了,不明白明明上一刻还心情大好的圣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他的心脏骤停,默了一瞬,便开始剧烈跳动起来。 下一刻,再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咚的一声就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一边不停的打自己巴掌一边苦着张脸道:“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啊!” 谢初头也没抬,只随意的挥了挥手,“拖下去。” 殿内瞬间安静了不少,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谢初抬头,对着旁边的人随手指了下,“去查。” 翌日。 西苑。 秦婉垂头丧气的靠在塌边,满脸写着不高兴。 “婉儿,这是怎么了?”程友甫一进屋就看到自家心上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赶紧上前搂住她的腰。 “夫君,派出去的人说找不到神秘人。”她略微仰头,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所以,如今怕是靠不成别人了。” 清风苑。 “巧儿,二白,来,你两就按照我所写的计划下去安排。”江微将手中的纸张伸手递到了巧儿手中。 巧儿接过打开粗略看了一眼,不禁眼前一亮,她抬眸看着江微笑哈哈的道:“夫人果真厉害,巧儿佩服。” 江微笑着碰了下她,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勾起来的嘴角却出卖了她,“连我都敢调侃了。” 几人笑呵呵的闹在一团,一时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苑子。 江微不经意扫了一眼四周,就看见不远处有人正鬼鬼祟祟的观察着她们这边,手中虽在忙活,但眼神和动作出卖了她。 巧儿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眉头紧皱。 第十九章 准备和离 她抬脚就要上前,江微不动声色的拉住了她,轻轻摇头。 看来是西苑的人,特意来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她笑了笑,若无其事的继续悠闲的喝着茶。 江微就这样悠闲自在的过了十日。 这十日来,苑子内每天都有鬼鬼祟祟的人,她从未出手干涉过。 “江微,你到底什么意思?”秦婉愤怒的声音老远就传进了苑子。 江微动作一顿,眉尾微挑。 这是按耐不住了?起身直接迎了上去。 “秦姨娘好啊。”江微脸上带着一抹笑。 这笑看在秦婉眼中却是难受不已,本准备了大量质问的话,如今看到江微这副模样,只冷哼一声,慢悠悠的径直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江微,翘着兰花指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脏污。 江微随意扫了一眼,便淡定自若的收回了视线,不得不说,秦婉身上有江南一带的柔美,举手投足都带了某种韵味。 只让人看一眼,都能魂不守舍,这么多年来,那张嘴就跟蜜糖罐子一样,哄得程友甫对她是越看越喜欢,是个男人看了都忍不住心动。 “江微!你这些时日都在府中,出去的时间都屈指可数,如今离我们揭晓的日子越来越近,你为什么还这副模样?”她语气中隐隐有些怒意。 这几日她尝试了许多方法,却都不见成效,且冬日来许多人都选择在家中,在外的都很少。 更别提让这些人进铺子买东西了。 江微呀了一声,语气讶异,“那我应该怎么样?” 对于秦婉的无礼,她完全不计较,比起名字,她更不喜欢一个失去自己本名的称呼。 既然已经决定和离,那侯府的一切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你应当在铺子里面啊!”秦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江微一脸疑惑,“那你可有去看过我的两间铺子,起色如何了?”她转头视线紧紧盯着秦婉。 秦婉神色一愣,周身气息都收敛了不少,“这……” 近日来她一直忙于自己的两间铺子,所以只让人注意江微的动向,还真没有去江微手中的两间铺子看过。 几间铺子离得很远,可她并未听说过有哪家铺子客人络绎不绝的情况。 就以江微接过的其中一间破败不堪的铺子来说,铺子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起死回生谈何容易。 难道对方直接放弃了? “若是你来请教我方法,说不定看在你虚心请教的份上,我还会指点一二。”江微猛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目光直视前方,说出来的话不容置疑,“若是你把你自己的不如意,拿到我这里撒泼,我可不欢迎。” 她背脊挺得笔直,冷声道:“你不用关心我是否在府中,你只需要关心到了时间我拿出来的账本上的数目是否比你多就行了。” 霎那间,氛围有一瞬间的凝结。 秦婉脸色变了变,嘴巴微微一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起身只冷哼了一声便径直离开。 江微继续品着面前的糕点,只轻轻咬了一口,便直接丢了过去。 真是晦气! 一个时辰后。 巧儿气喘吁吁的回了苑子,巧儿顺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她抹了一把脸,连忙移至江微跟前,自觉的替江微捏着肩,“夫人,您可真是太厉害了,每一步都料事如神,我和二白都按照纸张上的计划进行,和您预料的效果丝毫不差。” 她的语气中隐隐有些激动。 江微享受的半眯着眼,如今的天已经暖和了不少,偶尔也能感受到暖洋洋的气息。 “我让你办的其他事情可有着落了?”江微开口问道。 巧儿停了下来,跨步到江微面前,一张小脸依旧是红彤彤的,她不住的点了点头。 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张,“府外的宅子已经安置好了,这是字句,还要等您抽个时间去和原主人家见一面,再把最后的银两补齐就可以了。” 话落,她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终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还是问了出来,“夫人,江家有住处,府中也有您的苑子,为何要大费周章去置办一个宅子?” 江微头也不抬的道:“因为我们很快就要搬出侯府了,到时候总归不能没有住处吧,虽然江家家大业大,也不好总待在府中。” 巧儿和二白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夫人是认真的! 突然,江微似是想到了什么,略微抬头,看了看一脸好奇的巧儿,又看了看稳重的二白一眼。 “巧儿,你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吧。”江微漫不经心的瞥了巧儿一眼,“还有二白。” 两人点头如捣蒜,此刻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出了侯府后,巧儿你就离开吧,若是愿意我为你寻个如意郎君,想要如何都随你心愿。”她又低了头,不停的搅拌着杯中的茶叶,“还有二白,也一同离去吧,我也可以为你找一户清白人家,总归不会被人欺凌。” 她出了侯府,应当会做些喜欢的事情,她想试试看,在这大夏朝,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至于情爱? 离远一点。 两人咚的一声直接跪下,吓得江微浑身一抖,她懵然抬头。 就见两人不约而同的跪在她面前,此刻正仰着头,眸子里有万分复杂的情绪,特别是巧儿,竟然已经开始哭的稀里哗啦。 她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江微的衣摆,断断续续的道,“夫人……你……你不要赶我走……” 二白并未说话,只是眸子里透着一股倔强,意思不言而喻。 她偏着头揉了揉额头,“你们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我的意思是你们有选择另一种生活的权利,不用再伺候我。” 巧儿手抓得更紧,“夫人怎么不需要人伺候了,这个糕点夫人就不知道在哪里买的,也不知道什么时辰去买,还有这茶水,你要是累了也需要人给锤肩捏腿啊。”小丫头越说越是委屈。 “好了好了,都起来,这件事以后再说。”她抬了抬手,“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成功搬出侯府!” 第二十章 和离书 两人立马起身,巧儿将眼泪一抹,跟个无事人一样,“夫人打算什么时候和侯爷说?” 江微眉头微挑,嘿,小丫头演她呢。 “明日!” 翌日辰时。 静雅堂。 陈喜乐重重的拍了拍桌,语气不满,“这个江微!如今连请安都不积极,莫不是以为我们当真怕了她不成?” “老夫人别气,夫人一向如此不懂规矩。”秦婉低声劝着,语气里透露着些许无奈,“或许是她觉得侯府上下都要看着她的脸色,靠着她过活,所以才任性了些。” 又似微微一叹,“不过也难怪,毕竟她是江府的独女,家里人从小就娇纵。老夫人心地善良,没有多加为难于她,或许正是如此,才让她忘了自己的地位。” 突然,话锋一转,“若我是她,定然不会如此胆大妄为,夫君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定当不会惹得老夫人生气。” “甫儿,如今整个侯府就靠你了,你作为一家之主,也要好好管管她。”她这么一说,陈喜乐脸色更加难看,扭头直接就给程友甫下了命令,“别以为我们是什么破落户,就算是不如从前,那也比她一身商贾气息要好的多。” 脖子微仰着,语气是止不住的高傲。 江微一进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冷笑一声,径直走到陈喜乐面前,“老夫人说的对,既然你如此看不上我江家,当初何必让你儿子娶我进门。” 她眸子泛着冷意,兀自开口,“又为何要接受他们的金银细软,还有这些年来罕见的吃食又进了谁的肚子?你身上戴的珠宝首饰有哪一样是你的好儿子挣来的?若我没记错,这些东西都来自你口中厌恶的江家!” 她斜了陈喜乐一眼,话里话外都没有尊敬的意思。 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这十多年来,你们的吃穿用度,有一半以上都来自于你口中那个所看不上的江家,就这么一个江家,让你过了十多年的好日子,让你依旧是如此得理不饶人!” 她丝毫没有给陈喜乐面子。 而此刻在她身后,除了巧儿和二白两人,还有一些丫鬟婆子,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今日,她便会彻底脱离这侯府。 是以,压根不怕和对方拉扯。 她口中所谓的比试,不过是为了拖住对方的说辞,让他们忙碌起来,便不会过多注意到她这里。 这十多天,她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等的就是今天! 陈喜乐脸色铁青,沉着脸,脸上的褶皱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而不停的晃动,脸颊两边的肉止不住的颤抖。 她手指着江微,起身随手拿过一旁的一根木棍就想直接挥过来。 程友甫眉头一皱,看着哗啦啦进来的一行人,心下有些许不安,上前一步挡住了陈喜乐的手。 “好好好,好你个江微!如此不孝!”陈喜乐闭着眼睛,深深地呼了好几口气,胸口不停起伏,缓了一瞬后,才颤抖着身子往后一靠,整个人又坐了下去。 她突然冷眼看着江微,面上是莫名的畅快,“我不教训你,自然会有人替我惩治于你。” 江微哪里不知道她说的什么,不就是靠着大夏朝的孝悌忠信之道? 她笑了笑,一字一句的道“母亲该不会是又想拿孝悌出来说事吧,可惜了不能如你心愿,我今日就告诉你,以后我们之间便再无关系!” 程友甫心中那一抹不安,越发的浓重,他蹙眉看着江微,“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江微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语气冷然,“这是和离书,你只需签字按手印就行了,从今以后我们便再无关系。” 程友甫猛地瞪大双眼,就这么紧紧的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 笑了,“这又是你吸引我注意的手段?” 江微…… 语言已经不能完成基本的沟通了吗? 人可以自信,但不能盲目自信。 她撇了撇嘴,真想把她的自卑分给对方一点。 “别闹了,这么多人你也不嫌害臊?”程友甫双指夹过她手中的纸,打开只随意看了一眼。 下一瞬,突然将纸张撕的稀碎,他不屑道“我就当没听到过这句话,母亲也可以不计较你言语无状,不要闹了,给母亲请个安便回苑子待着吧,近日如非必要便不要出来了。” 这人怎么还有撕纸的癖好?竟然还想禁她的足? “我行的正坐的端,有什么不能说的?”江微嗤笑出声,直接给了巧儿一个眼神,“侯爷既然喜欢撕,那便撕个够吧,不过得提醒你一句,最后还是得签。” 她找了个位置随意坐了下去,也不慌不忙。 巧儿伸手从怀中再次取出一沓纸来,放至程友甫面前,“侯爷,请。” 程友甫懵然抬头,就见江微正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似乎就在等着他继续撕。 他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江微!你当真要如此难堪?” “侯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江微咦了一声,“你我早就无夫妻之缘,早日散了对彼此都好。” 程友甫默默的看着她,眸中情绪莫名,突然发疯般的将所有纸张都摔在地上,站起身往上一跳,狠狠一踩,“我告诉你!和离?不可能!你想都别想,除非我死!” 江微不禁嘴角抽搐,程友甫该不会脑子不好使吧,怎么如此幼稚? “夫人,你是不是生气夫君近日没有来苑子陪你?”秦婉适时开口,“都是近日因为比试的缘故,我实在是不太懂,所以他想着两个人可以一起多想想办法,我…” 江微直接一个眼刀扫向她,“闭嘴!” 秦婉被她吼的缩了缩脖子,默默的闭了嘴。 “我想侯爷应该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不是来和你商量,我是来通知你的,所以由不得你愿不愿。”江微拍了拍手,便有一人径直上前,将手中的东西往前一放,“既然和离,那侯爷以不正当手段从我这里拿走的所有东西都应当还回来。” 秦婉眸光微闪,来不及思考,上前一把抢过,直接往嘴里一丢。 第二十一章 她从来都有任性的底气 …… 怎么都跟纸过不去?一个喜欢撕,一个喜欢吃。 江微轻描淡写的就这么默默的盯着秦婉,旋即又不动声色的从袖中掏出一张来,还未动作,又被秦婉率先抢了过去。 秦婉将最后一口艰难的咽下去时,才仰着脖子略微得意的看着江微。 江微表示不是很理解,但尊重。 她眼眸缓缓睁大,似是叹了口气,接着又从怀中还有袖中拿出了一沓,甩在桌上,“我这里还有这么多,要吃吗?” 她边说着边伸手递给秦婉一张。 秦婉嘴角忍不住轻微抽搐,牙齿都在发颤,有些为难,始终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她有些无助转头看向程友甫求助。 程友甫低声吼了一声,“婉儿!退下!” 她这才面色难看的退回了原来的位置,视线依旧紧紧的盯着江微手中的那些纸。 她心中清楚,这些年来程友甫往西苑拿的许多东西都是来自清风苑,这其中有江微主动给的,当然也有被迫的。 若是真的要算,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万万没想到,江微竟然敢做出此等事来。 女子名声她都不要了吗? 程友甫沉着脸,看了江微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你一门心思都在钱财上,真是不懂事的妇人!” “哪里又有不正当手段了!”他直接扭过头去,将衣袖重重一甩,不再看江微。 “你身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整日里只知道争风吃醋,甫儿在外已经够辛苦了,你操持好府中有何不对?”陈喜乐缓声道:“你的便是侯府的,而侯府的都是甫儿的,用你点东西是你的福分,你竟然还算的如此清楚。” 她冷哼一声,右手就这么搭在桌上,“我当初要是知道你是这幅德行,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甫儿娶你进门!” 话落,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的嘟囔着什么。 江微低垂着眉眼,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这话,突然抬眸,定定的看着陈喜乐,接着又嗤笑出声。 程友甫辛苦?他是从早到晚在西苑吃喝玩乐辛苦,还是打通关系用的都是江家的钱财辛苦? 她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没什么意义,他们是压根不会认识到自己错误的,而她也不会天真的想要让他们反省。 她争风吃醋? 是了,从前的她不争不抢,甚至还得顾及程友甫的情绪,很多次想让对方来清风苑陪陪她,但程友甫面色一冷,她便得过且过。 这争的哪门子风,吃的又是哪门子的醋! 在面对程友甫时,心中的酸涩总是忍不住往外泛。 如今反倒是一个个来指责她不对。 她喝了口热茶,巧儿上前替她将衣衫往里拢了拢,江微正了正神色,道:“侯爷想必相当清楚,除却我自愿给出去的,侯爷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东西拿出去典卖,这算不算不正当手段?” “侯爷将我苑子里的人调离,借此时机在我房中翻我的东西,这算不算不正当手段?”江微的神色越发冷,“我苑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还有本是父亲母亲心疼我,给我从偏远之地带回来的名贵珍馐,以及价值连城的饰品,我连面都没有见过,你骗我说父亲母亲还在生我的气,一点东西都没给我,这,又算不算不正当手段!” 她猛地拍桌,一双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程友甫,眼底似有万般情绪,“不问自取视为偷,就算是夫妻,也不是你做出这等混账事的由头!” 程友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蹙眉看着江微。 只觉得她并不是他印象中那个爱跟在他屁股后面转悠的小女孩了。 为何会走到如此地步呢? 看了眼一旁的秦婉,总不能是因为婉儿吧? 江微闭着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抬腕拍了拍手,“进来吧。” 来人从门外缓步进来,他手中还捧着一样东西。 屋内的其他人都不明所以,只有程友甫在看见这人时,瞳孔猛地瑟缩了下,下意识的就低着头想要离开此处。 但江微怎能让他如愿,她朗声道:“对了,忘了告诉侯爷,你在孙掌柜那里当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被我拿了回来,所以你当时典当成多少银子,就得还给孙掌柜多少银子。” “这是字据,侯爷可要收好。”孙掌柜适时的将手中的东西递给程友甫,“侯爷要是还想撕,孙掌柜那里还有。” 程友甫咬了咬牙,面色有些胀红,猛然起身,“典当出去的东西哪里有不给银子就拿回来的道理!” “你是不是和这女人商量好了?专门来坑害我的钱?”他转身指着孙掌柜,话语里尽是不满,“谁将东西拿回去的你就去找谁。” 孙掌柜微微颔首,不慌不忙的道:“侯爷莫慌,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如侯爷所说,也不存在还没给银子就将东西拿回去的道理,但这一切都是在典当之物是你本人的东西,你拥有全权处置权的前提下。” 顿了顿,又道:“至于这位江小姐,她已经证明那些东西确实是她的,且这是在她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典当出去的,如今她要收回也无可厚非。” 他又指了指手中的东西,“您一共在孙记当铺典当的数额为一万八千八百九十九两白银,还请侯爷尽快将这些银钱还与当铺。莫要跟我们小人物过不去。” 秦婉整个人都有些麻木,她看着一脸决绝的江微,她一直认为对方不如她讨得夫君欢心,竟是她忽略了对方其实一直都有任性的底气。 当初来时,她就听闻,江家小姐从小跟着家中耳濡目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经商之道头头是道,一身骑射本领更是不输男子。 丝毫没有女子应该有的温婉,可第一次见面时,她觉得江微温婉极了,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一晃,当初的少女已经被困于这深宅之中十年之久。 秦婉有些恍惚,周围人声嘈杂,她看着眼前的江微,隐隐有了十年前的模样。 第二十二章 娘亲,你去哪里 都是如此的惹眼。 只站在那里,一身气息都不容忽视。 秦婉默默的收回了视线。 “你们两不会是有什么不容为外人道的事情吧?”程友甫突然狐疑,斜了孙掌柜一眼,就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高声道:“江微!难怪你如此行为,难不成就是为了和我和离去见你的奸夫不成?” 孙掌柜连忙往后退了几步,“侯爷莫要胡言,我跟夫人可是清清白白的。” 江微适时打断了他的话,“孙掌柜!话你已经带到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便离去吧,想来侯爷也不会吞了你区区两万两白银。” 看着急得跳脚的程友甫,她继续慢条斯理的道:“若是到了时辰银两没送到孙家当铺,孙掌柜便该如何做就如何做吧。” 按照大夏律法,典当者若是赎回典当之物,典当者未在双方规定的时间内将银两全数归还,当铺可以直接报官处理。 孙掌柜明了,朝着江微行了个礼,便径直离开。 陈喜乐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都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她猛地起身就要往外冲去。 “拦住她!”江微眼神一凛,“在和离书签好前,今日谁都不许离开这里!” 她的话掷地有声,话音刚落,陈喜乐便被人一左一右夹住了胳膊,提起直接放回了原位。 陈喜乐气得直咳嗽,“反了反了!都反了天了!老爷睁开眼睛看看啊,这就是你的好儿媳啊!” “王妈妈!李妈妈!”她伸着脑袋往外呼喊,却并未有人回应。 “母亲可是有何事?两位妈妈现在应该在呼呼大睡,所以母亲还是省点力气吧。”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陈喜乐除了身边的赵妈妈,还有一应丫鬟婆子,昨夜里,她都已经料到了这些人。 她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她离开侯府的计划。 赵妈妈不知从何处突然冲了出来,在瞥见这里的动静时,径直就往外跑,陈喜乐右手紧握成拳,紧张不已,她要让外人都知道江微干的好事! 压下心中的情绪,视线不由自主的看着赵妈妈离开的方向。 江微眉头微蹙,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呢。 眼皮一跳,对着巧儿道:“巧儿!带两个人把她追回来。” 不等她说,巧儿和身旁两个力气比较大的婆子连忙抬步就追了出去。 赵妈妈一见有人追了出来,两只脚倒腾的更快。 她用尽全力跑了出来,双手放至嘴边呈喇叭状,“大家都来看看啊,侯府的不孝儿媳要气死老夫人了啊,实在是天理难容啊!” 巧儿心中一狠,正打算上前有所动作,余光就瞥见一顶熟悉的轿子,那是…… 动作一顿,顺势看了过去。 赵妈妈得意一笑,还以为对方被她的气势给吓住了,张了张嘴正打算继续喊。 就听见一道整齐又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见过裴大人,问裴大人安!” 赵妈妈疑惑转头,裴大人?哪个裴大人! 神情突然一僵,默默的转身,就见四周的人都已经跪了下去,就只有她还站的笔直。 裴九昭明面上虽没有吓人的身份,可大夏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一直没有给他更大的官职。 他的身份一直是太子太师,但若是正儿八经论实权,他比得首辅。 赵妈妈心跳个不停,吞咽了一口唾沫,双腿直接软了下去,低着头结结巴巴的问了好。 裴九昭揭开轿帘,抬眸看了眼牌匾,上面写着勇毅侯府四个大字。 在他到来之前,这里似乎吵吵闹闹的。 他挥了挥手,声音清冽,“都起来吧。” 这下周围的人就算是再好奇,见这尊大神在这里,也不敢造次,都是有多远就离多远。 赵妈妈正打算起身,就听见头顶一道声音传来,“你方才喊的神情激动是喊的什么?” 她嘴唇嗫嚅,一时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下暗自摇头,这种人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侯府门口。 低垂着眉眼,只得默默的道:“回大人话,没什么…” 裴九昭:“我从来不喜欢重复第二遍。” 赵妈妈心下一惊,只得老老实实的道:“夫人身为当家主母,争风吃醋,惹得老夫人不快,她……” 裴九昭将帘子一放,随手拿起一旁的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舒适的闭了眼。 与此同时,静雅堂。 “娘亲!”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外响起,紧接着就见一个小丫头蹦蹦跳跳的闯了进来,在她身后还有一大一小都跟着。 程然然脸色难看不已。 小丫头直接跑到江微跟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娘亲,你要去哪里啊?” 被人突然这么举止亲昵的叫着娘亲,江微整个人一僵,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拉住小姑娘的手,将之轻轻拽到了一旁。 小丫头眼睛微眯,笑嘻嘻的,她从小就被养在秦姨娘处,可她清楚,明明眼前这人才是她的娘亲。 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娘亲这么近呢。 秦婉脸色忽的阴沉下来,这个死丫头! 她正准备说话,就被程友甫抢了先,“胡闹!你如今是婉儿房中的,怎能乱叫?” 程一凝看着凶着一张脸的爹爹,默默的往江微怀里钻了钻,“可是明明她才是我的娘亲,为什么要叫别人为娘亲啊,我不喜欢别人,别人对我不好。” 秦婉总是喜欢教训人,导致程一凝整体发育都别别人慢上一些。 “你冲一个孩子吼什么?”江微冷着脸斜了他一眼,拉住程一凝的手紧了些,算是承认了这个小姑娘,“侯爷,除了孙记掌柜的那些银两,这整个侯府里只要是属于我的,我都会一件不落的拿走。” 她站起身,缓缓的道:“既然侯爷今日不想签这和离书,那我明日再来,我先搬离侯府,我们走。” “地方都找好了!你真行啊江微!”程友甫愤恨的瞪着她,“你这么快就急不可耐的去见你的奸夫了!你会为天下人不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