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我两次还能HE吗》 1. 昆仑旧事(一)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北地秋夜寒凉,破庙中残风四起,半盏枯灯跃燃飘摇,将灭不灭。 昏光照亮正中央的圣女铜像,双耳不似常人,像是某种鱼类的鳃,手掌交叠附上胸口,落了少许灰尘,慈悯的目光中多出几分破败。 荒废多年的庙宇本不会有人涉足,突然闯进来一人,携带满身入夜凉气,身披黑色斗篷,慌张地逡巡四周。 神像足下凹槽有一处暗咒,他探手摸进去,法咒亮起,顷刻被削的见了骨。 这人闷哼一声,却不退,触到槽内乌木匣子,一把捞了出来。 一瞬间,神像射出几根银针,虽飞快抽回手,但免不了了扎在腕上。 此法阵狠辣,银针淬了剧毒,不过几息之间,整条手臂乌青,骨头都已经腐坏。这人浑然不觉疼痛,急切地拆开匣子。 盖子掀开,里头安然躺着一只荼白色荷花,点点荧光附着于花心,光是闻着气味,便有宁心抚慰之效。 黑衣人一喜,将要收进内府之中,却似感应到什么,猛的回头。 窗棂忽而毫无征兆的大震,爆发的灵气卷入破庙之中,正门口现出一道人影,还未看清,面前破进来一股劲风。 他不得不抬臂阻挡,护紧了怀中荷花。这下顾首不顾尾,气浪吹鼓兜帽,转瞬被掀飞出去。 缃色黄衫,对襟白领外袍,胥斯年披散着发,露出血迹斑驳的脸。 他颇有些狼狈,阴鸷的盯着来人。 未见人影,先闻泠泠几声脆响,似是步伐行走间,珠玉来回碰撞,在这荒谧的夜里,难以忽略。 因此寻声看去,最先入目的是一把长箫,别在纤瘦的腰间,箫上系着一对玉扣,青衣为底,衬的玉更加净润。 夜里人的五官模糊,偏生她有一双极亮的吊梢眼,微微上挑。相面者常说单有此目,已是不面善,再配上长眉直鼻,更显盛气凌人。 傅春柳定了定,打量着半跪在地的少年。而后目光落在他手中木匣。 胥斯年警惕的护进怀里,哑声道:“师姐。” “住嘴。”傅春柳挥出一道灵力,狠狠拍在他面皮上,扇的他歪了头。 “谁是你的师姐。” 这一耳光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胥斯年转过头来,嘴角已然渗血,被他抬手蹭开,如同晕染开的胭脂。 他神色自若,或许是做好了准备,并未有骇然之色。 “师姐,云笙已被魔气侵蚀,再不救,神魂被啃食殆尽,恐不入轮回。” 他突然跪下,用那只残臂扯住傅春柳的裙摆,垂首道:“我实在没法子了,才会出此下策,只要能将寸心芙蓉借给我,入雪牢也好,叛出师门也罢,一切过错都由我来偿还……” 嶙峋见骨的手抓握不住,被毒的青紫,片刻不到无力垂落在身侧,动也不能动。 傅春柳听他讲完,神色不见丝毫动容,铁石心肠的一招手,那荷花向着她飘来。 胥斯年急了,妄图抓回来,却被从天而降的一柄长箫钉在原地。 完好无缺的手掌被扎了个对穿,傅春柳尤嫌不够,握着长箫的手狠狠一拧。胥斯年痛的发抖。 傅春柳俯下身来,在他耳旁轻慢出声:“你为了她,算计我?” 木灵根天生与草木通感,结婴之时,内府会生出心植,有疗愈效用,乃是心脉所化。 傅春柳生性暴戾,苦修木灵三百年,才得一株寸心芙蓉。 人人皆道定是养在内府中,却不知心植被她放在凡间的一处破庙里,过往参拜的百姓日益康健,都以为是这神女像的功劳。 这处她从未告诉旁人,可胥斯年竟然将心思动到了这,只为了救那只半妖,令她如何不恨。 胥斯年颤声开口:“师姐,求你将它给我吧,用我的命来换也可以……” 傅春柳冷道:“你的命值钱吗?想换我的命,也得掂量掂量够不够。” “我没有!” 他瞪着一双眼,倾身上前,却扯到手掌的窟窿,傅春柳长箫还钉在其上,痛得他额上冒汗。 “师姐,我打听过了,心植被旁人吸收后,虽会三魂离体,但在七日之内点燃结魂灯,便可召回生魂,届时我为你寻一具躯壳复生,绝无大碍。” “三魂离体,结灯复生?” 傅春柳无端端轻笑一声,抽出嵌在血肉里的长箫,胥斯年哆嗦一阵。 那把长箫挑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眼。铁锈味的血沾染下颌,凉津津的。 “好一个绝无大碍。”傅春柳勾唇:“我是不是该欣慰,一手带大的师弟,连我的后事都准备的妥帖至极,只待我安心赴死?” 胥斯年虚弱的摇头:“不,不是这样的。” 见他底气不足的反驳,傅春柳脸色慢慢冷了下去,一双眼瞳色漆黑,盯的人发毛。 她突然反问他:“那你为何不打散水云笙的魂魄,替她寻一位躯壳,为她结灯守魂呢?” 胥斯年面上一白,迟钝道:“她…非半妖之体神魂难容,况且如今神智受损……” “笑话。”傅春柳道:“这世上的半妖很少吗?” 胥斯年低下头,面如死灰,与此同时,不知是不是毒素蔓延的太快,身体已经开始乏力。 他连忙撑起眼,动了动手心的血窟窿,借此清醒过来。 水云笙的魔气耽搁不得,晚一刻,便要多一分煎熬。 忆起临走时她说的话,深胥斯年终于按耐不住,撕下那层虚伪的伪装,眼神骤然凌厉,一派肃杀之气。 “你为何不信我。” 感受到杀气,傅春柳灵气灌入长箫之中,其上咒文流转金光闪烁,澎湃如潮水般的威压铺开来。 她立的笔直,发丝随着气浪迎风飞舞,眼中不见半点退却。 “不信又如何,你要杀了我吗?” 胥斯年未答,大概是不想废话,搓磨许久,已将他耐性耗尽,本不欲伤害傅春柳,可她非要不识好歹。 那也怨不得他了。 他自内府之中化出长剑,三尺青锋通体银亮,其上金文咒印流转,出鞘自有龙吟暗鸣。 横扫一剑,带出凌厉的金光,傅春柳抬起长箫格挡,堪堪避开一剑。 “你从一开始便不信我,自我伤了谢桐歌起,你便对我处处防备。”胥斯年神色愈加阴狠,方才人畜无害的少年就像个细碎的假相。 剑修威力浑然天成,百年挥一剑,斩过来时,只觉脊背发寒,傅春柳折腰躲过一击,旋身飞上桌台。 “与他无关,我不信任何人。” 胥斯年怒吼道:“骗子,你将寸心芙蓉告知于他,又刻意让 2. 昆仑旧事(二)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昆仑终年落雪,云雾覆盖整片冰原,山下寒风刺骨,山顶却尚有暖意,灵气充足,便多出山顶绿洲。 无问崖边生了棵杏树,根深叶茂,逼兀云霄,整座崖顶再寻不到第二棵比它还高的。 春往夏来,孤零零的立在那,照理说,崖顶四季温暖,万物终年苍翠。可它却依旧按照时节,春芽秋硕。 傅春柳在这修炼,无论四月风吹的多暖,杏树从不开花。 就这样日出为伴日落为息,傅春柳守着这棵怪异的杏树吹了几十年的长箫。 她从不想做乐修,但掌门说她天生风木双灵根,风摧木折,木弱不强,两相不能平衡,百害无一利。便让她封剑修乐几十载,潜心修炼木灵根,择了此处给她练功。 傅春柳闲来无事时便对着这棵杏树吹奏,意图令这棵特立独行的杏树枯木逢春。 每日三次,一次都未成功,她便不试了。 她心想,绝对是树的问题。 今日杏树叶子泛黄,无人照看,许多天没有水灌溉,原因无他,傅春柳又跑了。 百年一次的试剑大会热闹得很,她也安耐不住报了个名。 无问崖所属邬心长老,这么多年也只收了傅春柳一个徒弟,师徒二人在昆仑极少有人见过,说来也怪,名号却是人人都听过。 这厢擂台上云镜浮现出她的名字,低阶弟子伸长脖子张望着脑袋,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傅师姐什么模样。 玉禁步如泉音作响,随着步伐晃动来回碰撞,一摇一摆的挂在长箫上,成了她周身唯一一处灵动的地方。 傅春柳背挺得笔直,每一步走的又轻又稳,众人自发分散两边,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因她看着实在不好惹。 傅春柳背后有一把剑,剑鞘通体银亮,烈日高穹下晃得人难以直视。 无论去哪,这把剑都形影不离,从未拔出过,仅仅只是背着,人人都想瞧一瞧这把剑出鞘的模样,始终没找到机会。 傅春柳跳上擂台,云镜上浮现另一人的名字。 蓬莱法修,白时。 此人身穿蓬莱的白衣道袍,散着长发,眸若灿星,一派落拓潇洒,跳上擂台后对着她抱拳施礼,傅春柳回以一礼。 方才人并不多的三擂台不出片刻,乌泱泱的涌进来一大堆人,大多都是各门的低阶弟子,让他们这般蜂拥而至,要么是名气大的,要么是够奇葩的。 而傅春柳恰巧是二者合一,她靠奇葩名气大。 “我第一次见傅师姐是三十年前,灵江道祟乱,百余难民被附身,蓬莱的同门不忍下手,那邪祟便一直不能毙命,直到路过去化鼎的昆仑弟子赶来,才勉强应对。” 台下几个低阶弟子围坐一团,时不时瞥向台上法决炸开的两道影子。 那弟子继续道:“当时险些被邪祟咬掉胳膊,傅师姐长箫一抡便削掉祟人半个脑袋,可真真是吓坏了我,实是没想到还有这般乐修。” “我刚入昆仑就已经听师兄们说起,无问崖有位脾气不大好的师姐,杀的妖比救的人还多。”昆仑弟子也附和着插了句嘴。 白时耳力极佳,后方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尽数被他听了去,禁不住分神,反被傅春柳寻到破绽,闪身撕开气流,迎面裹夹着一股劲风抓来,他忙后仰跳开。 他无奈的看着被风刃撕的残破不堪的袖子。 伸手抖了抖,一抬头傅春柳又欺身到近前,吓得他慌忙挥出一剑隔开距离。 这一躲险些跌落在擂台外,白时心惊肉跳,转头道:“傅师妹,你也太凶了些。” 傅春柳握着长箫递到唇边,闻言轻睨了一眼:“谁是你师妹。” 白时哑然,虽说不同宗不同门,但师兄师妹也不过是个敬称,总不好直接唤人名字吧。 下一刻,竟真听到唤他名字:“白时。” 涳濛的声音渗入脑海,他动作迟钝一瞬,木灵力便铺盖整座擂台,箫声轻柔,润物细无声般四面八方的环绕。 白时暗道不好,忙封闭听觉,还是慢了。 眼前人影越来越混沌,她身下方寸土地绽开白光,迸裂出巨大的豁口。如同地走游龙,直逼他脚下。 白时冷汗直流,那缝隙却还追随向前,逼着他不得不急促后撤。 眼看就要退出擂台外,神识中扰人的乐声却忽戛然而止。 白时被封住的听觉骤然归位,随之而来的是声脆响,什么东西摔碎在地。 他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再看地面,完好无损,压根没有丝毫缝隙。 只有擂台对面的傅春柳,神色阴沉。 擂台上凭空又多出一人。 红领黑衣,墨发高束起,缠着血滴一样的珠绳,青年容姿矫然不群,长眸瞳色极浅,显得有些倨傲,眉飞入鬓,薄唇紧抿,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箫被一把剑击飞,当啷落地,那几块白玉扣垂吊的玉禁步,登时坏的坏碎的碎。 谢桐歌捡起地上的箫,递还给傅春柳。 “我是本次大会裁定,方才你违规了。” “是谢师兄!” 弟子中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揶揄:“这下有好戏看了……” 傅春柳与谢桐歌同在一处,便是针尖麦芒不为过,两人具是性格恶劣,不合也是应该的。 个中缘由虽并不清楚,但大家都知道,谢师兄在的地方,傅师姐绝对不会去。偏偏傅师姐在的地方,哪次都有谢师兄来。 “你故意的?”傅春柳咬牙切齿地问道。 谢桐歌挥手召回插在地上的长剑,神色淡淡,“试剑大会皆要用剑,你连剑都没有,单靠幻术迷惑对手,胜之不武。” “我有剑!” 自她身后露出来一截通体银白的剑,谢桐歌瞥了眼,依旧不为所动。“此次比试牵扯两宗甚多干系,你再胡搅蛮缠,掌门只会对你更不满。” “掌门对我满不满意,于我何干,于你又有何干?” 她这般质问着,谢桐歌也不答。 僵持半晌,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高挑的少女终是放弃了争辩。 “少管我。”傅春柳冷冷警告,夺回长箫跳下了擂台。 只剩谢桐歌悬着的手空荡停顿片刻,虚握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谢桐歌转头对上白时疑惑的视线,两人颔首示意后,他也尾随其后跳下去擂台,傅春柳黑着脸一路破开人群向前走,谢桐歌跟在她不远处。 “那是谁?”有人不识得谢桐歌,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昆仑的首席师兄,掌门亲传弟子,你不识得也是应该的,谢师兄从不下山化鼎,外宗很少有人认得出来他。” 那人奇道:“你们昆仑真有意思,宗门内没见过的师姐,我们蓬莱人人都认得,反倒是首席师兄,外头没一个人见过。” 东蓬莱,西昆仑,两大仙门遥遥而望,九州修道家族各自拥簇,才使得两宗创立千年。 两宗交好,同龄弟子合得来的并不是少数。有了话题,这下两人闲谈起来。 “他姓谢?难不成是……” “没错,宗山谢族,代代出天魁,这一代的气运之子,毋庸置疑是谢师兄了,无需下山化鼎去寻机缘,闭关修炼便可顿悟。”那名昆仑弟子艳羡不已,“当真是得天独厚。” 蓬莱弟子了然的“哦 3. 昆仑旧事(三)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傅春柳出生在湘州衢龙郡,生平最爱逞凶斗狠,倘若未入仙门,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少不得祸害多少人。 十四岁那年,湘州鼠妖作害,衢龙郡数她家武馆人最多,官府征不到兵,便花了点小钱,雇他们去探路。 她爹傅老爷做了几十年除魔卫道的春秋大梦,这下总算有机会,想也没想欢天喜地的应下了。 次日斗志昂扬的领着一队人马出发,余下老少妇孺留在武馆内洗衣做饭。 傅春柳不愿做饭,也不愿洗她爹的臭袜子。 这点倒与小弟罗偿不谋而合。他胆子小,经不起吓。二人商量着互换衣服,傅春柳藏在队伍里混了出去。 可谁能想到这一遭,竟使得她一生行差就错。 本以为鼠妖不过是成了精的老鼠,左右个头大了点。 但当武馆诸位好汉,见到足有小山一样高的灰老鼠精,还是吓得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听说妖有灵,通人性,可眼前这红眼龇毛的东西哪算得上妖,分明就是个伙食不错的精怪。 女孩子家天生对这东西没什么好感,更何况生的如此可怖,傅春柳也被骇住了脚步,动都不敢动。 一不留神,旁边闪过一道身影。 万万没想到,如此情形下,她爹竟足够勇猛,仗着习武多年,提起刀冲了上去。 危急关头,傅春柳咬牙跑过去,欲拽走他那逞能的父亲。 这一冲,她身体里埋藏的木灵根瞬时被激发的彻彻底底,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飞速生根抽芽,盘乩成巨笼,将鼠妖牢牢锁住。 老爹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傅春柳无师自通,只觉得奇怪,试探着动了动神思,那木枝竟以惊人的力道绞紧,鼠妖被箍的骨骼作响,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她忍了忍,捂住耳朵,耗子精最终慢慢没了声息。 傅春柳一战成名,至此更加骄逸。 衢龙郡将她当作神仙一般供起来,成了武馆的活招牌,一时风光无两。 再到后来,她入昆仑,仙门初试须得克服极恶境地。 傅春柳也是倒霉,所学只够使小草跳舞,柳树缠人,净是一些低级又无脑的计俩,远不够应付仙考。 旁人幼时便学会灵气护体,早早通关,她却连筑基期都没到,疲累的将手搁在大门上,光影闪烁,最终只得到个“卯”字。 颓败与羞耻一同涌上心头,瞬间占满了整个胸腔。 那时,她方知仙门与凡人之间的距离,远的要花上百年功夫,才能窥其门路。 凡是初开灵智,都不过五岁上下,像她这般年岁才会运转灵力,得到个“卯”字,不过是因为没有更低的级别罢了。 傅春柳心中憋着一口气,又掉头返回境中。 昆仑顶峰绿洲不泛结伴修行之人,偏她一人死磕穷极境,为出这一口气平白多吃了好些风雪。 但也并非全无甜头,唯一好就好在偏僻,无人争抢灵气,她沾沾自喜,殊不知苦寒之地于她木灵根修行无益,反倒有损。 几次试着驱动草木,都不见起色,她失望透顶,隐隐生出几分懊恼。 不知是不是上苍听到她的祈愿,夜里入梦,她神识飘进了识海当中,一株雪白色的荷花浮出水面,尚是花苞,细瘦枝叶,被清风吹的摇曳。 便是这一道风,叫她猛然惊醒。 夜半三更,洞府中傅春柳运转周身灵力,尽数没入识海,团团光点包围住绿色的灵气,夹裹着凝聚成一道旋风。 那是潜藏在体内的另一株灵根,万万没想到,她竟是个实打实的天选之子,生来拥有木风双灵根。 天光大亮,雪原之上凭空搅起一阵狂风,凛冽的冰雪在阳光下照的透亮,恰似白日星辰,飘散在半空中。 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意的日子,往后几十年苦修,思及此处也不是那么难捱。 三十年后,宗门大选。 比武擂台上,傅春柳没有武器,亦无人指导,单凭一双手,本应风花雪月的灵根,却被她用的如此刚猛,看台上修士伸长脖子,俱起了兴致。 谁也没想到,平素最是出彩的几位天才没能上榜,而她凭着不要命的架势打进了前三甲,拜在无问崖邬心长老门下。 无问崖戒训,不问来途,不问归处。 即便是五百年前,杀夫证道的邬心,也承袭了上一任无问崖师祖的衣钵。 所以收一个凡间入道,气运与性格都不怎么样的弟子,也算是公道。 邬心她最大的爱好就是抚琴听曲,除了弹琴唱歌,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 对傅春柳的修炼更是不加染指,万事随缘,全凭心意,若不是掌门隔三岔五提点一番,傅春柳估计百年也难有作为。 三月初,仙门弟子化鼎时节,她奉命前往漳州。 所谓化鼎,便是为青庐山的炼器师,下山寻珍惜宝物,譬如异兽精血麟角。 各宗炼器师所炼出的丹药法宝一并上交宗门,亦或是接受委托替他人炼制,极受修为上乘的弟子追捧。 傅春柳很少结伴而行,一来是她脾气不好,没什么合作意识,总是独来独往。 二来…… 傅春柳凝眸,抬头看向前方。 湘州瘴热潮湿,春日雨后,山与水平添几分艳色。此地距漳州百余里,但却不是必经之路。 这倒是不打紧,她上一次化鼎已是十年前了,即便是跑去北寒之地,也要拐个弯到湘州看一看。 傅家门已改名换姓,开了一处钱庄。 而她爹她娘,也不在那处了。 傅春柳提着一壶酒,徒步爬到她娘常爱待的一座小山坡,那建了一座木屋,经年累月无人打理,屋顶尺椽片瓦,稀疏的几根竹篱笆围起院子。 院子后面,两座矮矮的坟包,石碑比邻而立。 上头刻着的名字已然模糊,只露出极淡的“傅”字。 傅春柳倒了杯酒,洒在两座坟前土地,片刻渗进地里,黄土被洇湿一片。 她神色淡淡,一开口尽是些琐碎的事情。 “钱庄又要黄了,不知这次会卖给什么人家。” “说来也怪,那片地大概不适合做生意,咱们家的武馆开了那么些年也没什么起色,许是风水不好。” 她又自酌一杯,轻声道:“爹,前些日子我刚晋金丹,掌门命我与谢师兄去教 4. 昆仑旧事(四)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黑漆漆的洞里,伸手不见五指,地下干草铺着,好让这条路不那么泥泞。 傅春柳挥手招来几只萤虫,忽闪的光源拢聚成一片淡绿色的星海,在洞口上方蜿蜒流淌,前方目及之处一一点亮。 洞内阴暗潮湿,她天性属木,不喜背光之地,只想速战速决,寻着脚印向前走。 脚下触到一处地门,她打了个响指,洞内灌进一股强劲的风,直将地门吹的震颤,转瞬之间掀飞了出去。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胥斯年。 年纪不大,生了个包子脸,乍一看有些像女孩。 身上绫罗锦绣,虽然灰扑扑的,但也不像那老头描述的那般,受过什么虐待的模样,反倒像是谁家落难的小少爷。 见到来人闯入,也不知是不是天性迟钝,呆愣着坐在原地:“你……是谁?” 傅春柳瞧他一副蠢样,有些嫌弃。 “受人所托,带你走的。” 胥斯年闻言眼睛一亮:“你见过曲老!” 傅春柳反应一下,猜那老翁应当就是他口中曲老,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认得他?” 胥斯年点点头:“他是我家中老仆,三日前将我带到这里,让我安心等着,会有人来接我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认识,看来是那老头给她下的套。 胥斯年高兴道:“他在哪?” 傅春柳道:“我也不知。” 少年窜上的火苗眼见着熄灭,脸上失落明显。 傅春柳顿了顿,对他道:“你可愿跟我走?” 伸出手的同时,心中想着,若是这小屁孩哭闹不止,有半分不愿,也怪不得她。 那少年抹掉眼泪,抽噎着搭上她的手,似乎怕她反悔,攥的指节发白。 傅春柳觉得有趣:“你不怕我是坏人,拐了你卖钱?” 胥斯年摇摇头:“你不像那种人。” “我不像?” 就在傅春柳难得流露出点笑意时,胥斯年直言:“人牙子都很温柔,也会哄人,你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 傅春柳这厢下山捡回来个孩子,纠结如何同邬心开口。 她立在无问崖下踌躇半晌,胥斯年扯了扯她的袖口,抬起一双清澈的眼。 “我们要从这上去吗?” 无问崖乃是昆仑唯一一处断崖,高耸突兀,直逼云霄,仰头一瞧,只能看见崖顶缭绕的云雾。 崖底冷风吹的他脸颊通红,唇泛着紫。 傅春柳灵气护体,自然不觉得冷,这下低头,才注意到快被冻晕的小团子。 她输送灵力给胥斯年周身环绕一层灵光,木灵柔和的附着在身上。 胥斯年第一次感觉到灵力,令他惊异又好奇,动了动手指,碧绿色的灵力在他掌心流转。 “这是什么?” “灵力。”傅春柳道:“你想修道吗?” 胥斯年懵然抬头,似乎不明白为何要问他,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途径嘉陵江边,碰见你家中老仆,他年事已高,又见你可怜,便让我将你带走,我应他所愿,带着你走了一遭。” “现在想来,应当是想将你托付给我。” 傅春柳衣袂被风吹的飘舞,她骨骼修长舒展,一手握着竹箫,天青色单衣恰似青烟,点燃在一片白茫雪山中。 “我无问崖的规矩,不问来途,不问归处,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也没兴趣了解,但今天破个例,只想问你另一件事。” 她指着雪雾茫茫的山脚下,轻声开口:“昆仑山下有一处城镇,不少凡人在那处安居,多以买卖维生。你留在那里也能过活,我给你选择,你是想上山,还是下山?” 胥斯年立刻回答:“我要跟你走!” 他攥紧那抹像要消散的青,急切道:“我跟着你上山,跟着你修道,我什么苦都可以吃,只要你别丢下我!” 傅春柳微微皱眉,轻拽出袖子来。 “大道无形,不该有执妄,修道者一旦有了执念,便容易滋生心魔,到最后只会道心崩殒,走火入魔。” 胥斯年固执道:“我不怕。” 话算是白说了,傅春柳叹了口气,任她如何苦口婆心,同一个小孩子是讲不明白的。 沉默半晌,傅春柳拎起他,扶摇直上,御风而起,胥斯年吓得大叫一声,抱住她的腰。 傅春柳嗤笑一声:“就这胆子,还想修道?” 胥斯年白了脸,被风吹的头晕目眩,僵着头不敢向下看。 耳边风呼啸了好一会,轻飘飘的脚底才有了实感,刚触到地面,胥斯年双膝一软,直挺挺跪了下去。 傅春柳“扑哧”一声,没忍住笑。 胥斯年羞臊的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 “这么着急就拜师了,我还没准备好呢。” 明紫长裙曳尾冗长,繁复华丽,绣纹精致的在胸口纤出大片兰花。 邬心守在结界入口,打了个哈切。长眸中倦意未消,看上去刚醒。 胥斯年不识得是谁,紧张的揪着傅春柳袖子。 傅春柳淡道:“这是我师父,无问崖的主人,你想留在这,须得她同意才行。” 邬心不悦抬眼:“你这话说的我多难搞一样。”复转过头妖娆一笑,对着胥斯年招手:“小孩,过来让我瞧瞧。” 胥斯年侧头看了一眼傅春柳,她对着他点了个头,这才小跑过去。 邬心细细端详一阵,又开始上手,先是掐了把婴儿肥的脸蛋,又扳住他肩膀,顺着肩颈一寸寸摸上手臂。 “师父,他才十岁。”傅春柳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一句。 邬心瞪了她一眼,恼道:“我看看他的根骨而已,你少想些乱七八糟的。” 胥斯年睁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满是期待:“我根骨如何?” “你是金灵根。” 他惊喜道:“我有灵根?!” 邬心摸到他 5. 昆仑旧事(五)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再不出来,后果自负。” 杏树枝桠霎时停止了抖动,树后藏着人,却迟迟不肯现出真面目。 傅春柳当真不是说说而已,箫中灌注灵力,威压一瞬间形成厚重的气流,层层荡开。 “别别别,我出来!”那人真是怕了,举着双手投降,闪身跳了出来。 少年人身着杏黄色的武袍,明晃晃的阳光透过身型照了下来,身上还挂着几片杏树叶子,睁着一对溜黑发亮的狐狸眼,对她笑着挥手。 “傅师姐,好久不见。” 回应他的是一道割人的罡风,他慌忙躲开,方才所站草地被刮的只剩一块地皮。 傅春柳并没有要叙旧的意思,更不像认识他。 “擅闯无问崖,你是哪个门派的?”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昆仑名声不好,没人会同她打照面,她首先想到的是别宗弟子。 少年略显尴尬的摸摸脸:“我变化如此大?” 傅春柳上下打量他一番,面容空白一瞬,突然不确定的开口:“……难不成……你是杏树精?” 他一身杏色,又从树上蹦下来,实在不能怪她这么想。 少年拂掉身上叶子,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就知你记性不好,才一直没敢扔。” 他抽出腰间别着的一只木箫,有些年头了,做工粗糙,一丝灵气也无,只是根普通的木棍,钻了几个洞。 这哄小孩的东西倒很像她的手笔,傅春柳乍一看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冥思苦想好一阵,忽听后方传来一阵惊奇叫声。 回过头,邬心一阵风似的走过来,眼中光芒大胜,一边笑着一边伸过去手揩油。 “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啊!” “啧啧,真是男大十八变,看看这胸肌,这屁股。”邬心赞叹不已,对着他上下其手,少年红了脸,不停的挡住邬心愈发放肆的动作,无措的看向傅春柳。 她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脑子里滚了几个来回,最终定格在一张稚嫩的脸上。 “胥斯年?” 他艰难的推开邬心,惊喜道:“你想起来了?” 傅春柳迟缓的点点头,目光停在他喜笑颜开的俊颜上。不解道:“你来干什么?” 这话着实问的有些伤人,邬心拳头放在唇边清咳两声,眼神暗示傅春柳,被她全然漠视掉。 胥斯年倒没有幼时那般容易撇嘴,依旧弯着眼睛:“今年宗门大选同试剑大会撞上了,外门弟子可以随意上山,待到比赛结束后才会举办擂台。” “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不过无处可去,又恰好心有牵挂,所以才来了。” 傅春柳听不懂这些酸溜溜的句子,“怎么,想过过招?” 胥斯年立马举起双手:“我认输。” “怂什么?” “同师姐认怂,不丢人。”他轻笑一声,眼波流转。 傅春柳收回武器,心中感叹这小子真是油滑了不少,还是小时候好玩,骗一骗就上当。 “外门指导应该在山下给你们安排好住处,你怎么还无处可去。” “大概是谢师兄不喜看见我吧。”胥斯年耸耸肩:“明明是按照人数开的房间,到我这不知怎的满了,我又没有地方去,只好回无问崖来。” 胥斯年上山不过十岁,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念着她也是理所当然,这么一想,傅春柳也理解。 她拍拍胥斯年肩膀:“应当是惹到我们高贵的谢首席了。”提起这,她还挺满意的。“都能让他给你穿小鞋,看来你做的很好。” 邬心听他二人对话,暗暗为谢桐歌叹息,胥斯年给他添了不少堵,果然是傅春柳教出来的。 “不过,我今日去找谢师兄问房间的事情,他等了好久才出来,不知是不是受了伤,只闻到他身上一股腥味。” 胥斯年回忆着谢桐歌的怪异之处,而傅春柳耳朵里只扑捉到一件事:“他受伤了?” 今日在擂台上耀武扬威的模样,看不出来哪里受了伤,更何况此人天魁转世,就是个行走的吉祥物,雷劈到脑门上都要劈个叉,还能有谁伤到他? “我猜的而已,虽是腥味,但不太像血腥味,倒有点像……潮湿的味道。” 嘉陵江上游有支流流过洞穴,胥斯年幼时在地窖里睡了三天,对这味道再熟悉不过。 傅春柳神色畅然,微微勾起唇角,像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情。 她需要去看看,什么能劳得动谢桐歌金尊玉体。 *** 东引泉下凄惶府,妖鬼横行之地,阴气逼人。 傅春柳也是第一次来这,此处鬼市闻名,也有不少修士来此处化鼎,但她若非必要,绝不会来这种阴森森的地方。 她掀起袖子,果不其然汗毛竖立,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木灵根不喜背光之地,师姐干什么要往这跑,差我去办也是一样的。” 胥斯年凑过来,傅春柳甚觉烦躁,说起话来也没耐性,“你跟着我做什么,嫌我太轻松拖一把后腿吗?” 胥斯年不服:“谁说我拖后腿的?” “那你能做什么?” “会逃跑,会求救,必要时也能挡挡刀子,况且我还会这个。” 他说着,掌心金光流转,慢慢凝聚成一个球形,变成一块发着亮光的石头。 木灵逐光,傅春柳也不自觉被吸引了视线,她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内心的焦躁也被暖融融的金光安抚几分。 “你这点石成金的功法倒是方便,放在人间,可是潇洒得很。” 胥斯年揶揄道:“傅师姐,你是当真不晓得?” 她懵然:“什么?” “私铸金银在市面上不流通,银两都有官府的铸印,更何况在凡间滥用术法是违反门规的。” 她摸了摸鼻子,目光从他手上挪开,“……是吗,我随口一说罢了。” 这着实不怪她,尚为人时,家中具是大字不识的武夫打手,银子赚来花就是了,哪有人在意这个。 胥斯年头一次见到傅春柳悻悻的模样,觉得卸下那所向披靡的面具,尴尬起来倒有几分可爱。 “等一下。” 傅春柳回过头,他从怀中摸索着什么,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再提步跟上来时,手中那块亮光的石头小了一圈,穿着一根红绳。 “给,带在身上效果会更好一点。” 递过来的石头温热,傅春柳攥在手中盯了一会,没有推诿,大方的带上了。 胥斯年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有分寸有教养,守礼识趣,即便这三十年在外门无人问津,也没有长成刁钻性子。 思及此处,傅春柳萌生几分愧意,自己实在是记性太不好了些,也不知胥斯年有没有怨过她。 她心中忐忑,思索着如何询问,却被身旁的胥斯年先看出端倪。他转头道:“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傅春柳摇了摇头,犹豫半晌,斟酌着开口:“……在外门可有交到朋友?” “没有。”他回答的斩钉截铁,理所当然的反问:“世家出身,自然是看不起没身份的凡人,师姐在昆仑这么些年,难道有吗?” “我与你如何能比较。” “怎么不能比,我听说你的人缘也不大好,在外门时只和谢师兄走得近,但如今处处不对付,昆仑内门也没人敢近你身。”胥斯年笑颜绽开,清俊温和的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傅春柳:“我从未和他走得近过,没有,是我不需要。” 胥斯年非要胡搅蛮缠:“那我也不需要。”他弯起眼,甚是开怀。 “我有师姐就够了。” 傅春柳脚步停顿一瞬,胥斯年以为她又害羞了,谁料她没由来的冷下脸:“以后这种话,不许再说。” “啊?”胥斯年愣了愣,瞥她的脸色:“好……我,我知道了。” “不过,我们还要走多久?” 胥斯年搓了搓手臂,总觉得背后阵阵发凉。 此处离凄惶府已不下十里,越走越阴森,东引泉下无日无月,离了灯火通明的鬼市,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黑暗。 “我也不知,但应该在这附近。” 谢桐歌最近下山很勤,往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闺秀还要守妇道,突然不知着了什么魔,隔几日便要下一次凄惶府,每次回去必要同掌门交代点什么。 傅春柳念叨着:“千思印确实在这个方向……” 湘州传闻有一秘法,幻术精湛之人趁其不备能将千思印记打入对方体内,若对方未发觉,行走过哪处,施法者便会感知到 6. 昆仑旧事(六)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好,云笙。”傅春柳垂眸盯着她。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答的令我满意,我便放你回去。” 她坐在一块石头上,两腿交叠,一手握着长箫,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心。 “除了我们,最近还有谁来过这里?” 水云笙想了想,一五一十地数起:“我时常在池底,这池子有结界,寻常人下来只不过是及腰的一汪潭水,但我在结界下方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有人来,我都是躲在池下不出的。” “不过最近还真有一人看出了端倪,可惜道行不够,破不开这结界。” 傅春柳紧接着问:“他长什么模样?” 水云笙思索道:“唔……不太记得了,穿着黑衣裳,头发上绑着红珠绳,很漂亮,我特别想要那绳子,但不敢出去,有些怕他。” 听水云笙描述,差不离就是谢桐歌,不过他来这替掌门办事,难不成也是要抓这鱼妖吗? “你到底是什么妖?” 水云笙移开目光,垂下了眼:“我……我应该是个半妖吧,自打一睁开眼就在这里了。” 傅春柳疑惑不解:“你怎么知道你是半妖?” “凄惶府许多修为高深的大鬼会从此处下九幽,我听他们路过时说的,凡是不人不妖,具是半妖。” 她说完这话,神色明显可见不安,“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别急。”傅春柳眸光微转,落在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口,“你说的通往九幽,是那两条路?” 九重天,九重幽,天上地下皆有尽头。 人人都知,九天之上乃是仙人府邸白玉京,九幽之下,便无人知道有什么了。 傅春柳实在是好奇极了,只听过九幽入口在凄惶府,再深一些的,连上古撰录都没有记载。 “我保证,你回答完就放你回去。” 水云笙暗自咬牙,奈何处在劣势,只得如实供述。 “两条路,你走哪一条都不会是,九幽的路是活的,若不想让你进入,走哪一个都只会通向地上的东引泉。” “那要是两个人分别进入呢?” “那群妖鬼们便如此做的。”水云笙答道:“可凑两个人也不容易,要么有相同之志,要么是不知哪里抓来的冤大头,两人同时进去,有一方会到达地面,但另一方,再没有出现过。” 水云笙声音不大,却平白听的人脊背发寒。 九幽前路未知,偏偏妖鬼趋之若鹜,傅春柳虽不理解,但换位思考,大概能明白。 修道者穷极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飞升,那妖鬼是不是所向往的极乐之地,就是九幽呢? 可谢桐歌来此处,也是为了找寻九幽的入口吗? 疑虑重重堆积,心神也不由得松动几分,水云笙察觉到身上木藤不再绞紧,飞速钻了空子,趁其不备“嗖”的一下甩掉木藤,滑入水中。 “师姐!她跑了!” 胥斯年猛地站起来大叫一声,傅春柳神思归位,转过头发现只剩几缕枯藤,水云笙早已不见踪影。 她并未再追,起身拂去衣上尘土,对他道:“走吧。” “不追了?” “追不上了。” ****** 回程路上,傅春柳心不在焉的,胥斯年说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师姐,你觉得呢?” 右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傅春柳恍惚抬头:“啊?” 胥斯年知她一字未听进去,也不恼,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 “我说,再往前走便是湘州了,你我在嘉陵江初遇,也算是咱们的故地,要不要去瞧一瞧?” “你想去?”傅春柳转过头来,初夏在湘州已经有暑意,他二人并肩走在小路上,树荫经过明明灭灭,阳光也亮的刺眼。 胥斯年极为用力地点了点头:“非常想!” “当年家中突逢变故,遭遇贼人洗劫,曲老将我送进地穴,后头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在外门三十年,一次都没机会去看看家中如何了。” 傅春柳握紧了长箫,不知该说点什么,好让他接受的了,斟酌道:“想去就去吧,只是三十年过去了……” “即便什么都没剩,也要去看一看,总有一片瓦砾,一捧黄沙,还记得我。” 傅春柳愣了愣,缓缓道:“……你说的对。” 湘州离昆仑须得半日脚程,次日便是仙考了,好在胥斯年能御剑,去湘州转一转也来得及。 嘉陵江边起了好多商铺,傅春柳每年都会来祭拜父母,对这里见怪不怪,反倒胥斯年惊得眼花缭乱,不住张望。 “幼时同曲老来江边垂钓,这处还清净得很,没想到现在这么热闹了。”胥斯年感慨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若我未修道,大抵是另一幅模样了吧。” 日光下,傅春柳一身青衣,淡得如同烟尘,偏生五官似丹青水墨,每一笔都是重彩。 她抬起眼,目光投向不见尽头的嘉陵江。 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指着一条巷子,转移了话题:“这里就是你说的地方,宅子早已经空了,这几年也无人翻修,便搁置到现在。” 胥家的门是最气派的,为了彰显高门大户,特地选的乌木门,铜环金油点缀其上,虽锈迹斑斑,依旧可见当年气势灼人。 胥斯年推开门,一路引着傅春柳到后院。 前厅破败不堪,碎的碎,脏的脏,满地都是凌乱的血迹,自贼人烧杀劫掠后,此间再无人居住过。 “放心走吧,尸体应该是曲老安葬了。”胥斯年在前方走着,背影并不宽厚,却挺得笔直,不知怎的,莫名觉得萧索了些。 傅春柳跟紧了几步,在他身后问道:“没事吧?” 胥斯年转过头来,神色自若:“嗯?”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是在关心他,安慰的笑了笑。“我没事,离家时候太小,也记不清什么。” “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同父亲母亲极少相处,在我记忆里,说话的次数不超过十次,余下的日子,都是曲老在照顾我。” 在荒废多年的小路上娓娓道来过去的事,他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直到停在一处小院子前,确实印证胥斯年所说,他没受到过什么偏爱。 这院子只有一道矮门,身量高的男子估计一抬腿就跨过去了,也不知是防谁的。 傅春柳从小到大虽谈不上锦衣玉食,但吃穿用度也是上等的,幼时没有几个玩伴,自然不知自己生活水准如何。 即便是傅家门镖师们住的院子,也要比这大多了。 因此看到胥斯年的住处,脱口而出一句:“好小。” 说完也没觉得后悔,反而更仔细的打量了一番。 胥斯年也有些羞臊:“那个……师姐,你先坐一会。” 花藤下有一张石桌,配的却是木头墩子,很矮,但给小孩子坐是刚刚好的。 傅春柳只得伸直了腿,坐在那墩子上。 胥斯年不知进屋去翻腾什么,好一会才出 7. 昆仑旧事(七)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仙门大试三十年一届,比武擂台在设昆仑山顶清阳宫下,虽有结界隔着风雪,但还是冷的折胶堕指。 天气虽冷的要命,但少年人热血难凉,外门百十来号人,攒动着人头涌向擂台。 两方擂台各站了一男一女,男子黄衫白靴,一静一动之间衣袂翻飞,如同黄雀踏雪,翩若惊鸿,剑风诡谲复杂,摸不透路数。 女子一头深蓝长发堪堪及腿,身法虽不算上乘,但闪避的十分迅速,稍不注意打出一道水决,昆仑顶峰严寒,顷刻凝结成冰,对方行动迟缓,便落了下乘。 两人守了一上午的擂,身上添了不少伤,明的暗的都有,憋着一口气,只差半柱香就到时间了。 清阳宫外人声鼎沸,士气高涨,百步台阶之上,却隔绝噪杂,冷清的很。 大殿内仅有三人,掌门简寒洲坐于上首,支着下巴望向殿外,修为高深者百丈之外亦能清晰可见,他观察了一会擂台上,又收回视线,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 谢桐歌和傅春柳跪着的姿势如出一辙,一左一右,中间隔了老远,具是梗着脖子不出声,等他发话。 简寒洲拿起桌边茶盏,浅啜一口。 他如今已有几百岁,广绣蓝袍,银发披散在肩头,华贵明丽,偏生他长得端庄肃穆,一脸不近人情的模样,可内门弟子都知道,他私底下对待小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厢放下茶,扫了他二人一眼,又开始胡言乱语: “怎么,到我这里拜堂来了?” 换作旁人定要闹个大红脸,尴尬的不知如何自处,可历经掌门数十年荒诞不经的洗礼,两人早就习惯了他的揶揄嘲讽。 泰山崩于前,唯一变了的,只有傅春柳更臭的脸。 气氛冷的像冰,谁也不愿意先开口。 简寒洲道:“几十年了,当真是初心不改,一个牛脾气,一个狗脾气。” 说罢,又惋惜的追忆起过去:“还不如刚进内门时候,那会儿还有点师兄师妹的样子……” “师尊。”谢桐歌出声打断:“昨日斟量一番,觉得裁定弟子一个人便可,闲杂人等反倒添乱。” “闲杂人等”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冀州平定,化鼎早过了旺季,弟子也无事可做,师尊若需我去裁定,我自是乐意。” “试剑大会你便违反了规则,如何信得过?” 傅春柳扬声道:“哪条规则上说了不许用幻术,分明是你将我硬赶下台,我还未告你徇私舞弊!” “不要胡搅蛮缠。” “什么胡搅蛮缠,我缠谁了?” 眼看他们两个又要打起来,简寒洲也被吵得头疼,只得出言制止。 “噤声。” 气氛霎时凝固,又回到方才那般死寂,比刚刚还要针锋相对。 简寒洲揉着太阳穴,沉吟片刻,朗声开口:“此事就此作罢,这届外门弟子比往年都要多,本以为人手不够,但今日看,两个擂台已然足够。” 话音一落,外头高香燃尽,哀叹声此起彼伏。 一上午过去,竟没人能将这一男一女打下台,反倒摔得筋骨作痛。 简寒洲颇觉有趣,轻言浅笑:“今年断层如此之大,上一次见这般情形,还是你们俩守擂的时候。” 他目光落在拱手施礼的黄衣男子身上,意有所指的开口:“那孩子是你带进来的,对吧。” 傅春柳如实道:“在湘州顺手捡的,没想到竟有灵根。” “你想带带他吗?” 傅春柳本就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为人师长要多费心力,她欲拒绝,突然想到什么,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试一试也无妨。” “既如此……” “不可!” 一向闷不做声的谢桐歌突然发作,简寒洲诧异的转过头:“你又怎么了?” “我……” 谢桐歌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愣,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傅春柳在旁轻嗤一声:“谢首席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只当你是故意添堵了。” 停顿片刻,只听他道: “……胥斯年根骨并非上乘,但悟性极佳,又善于变通,举一反三不在话下,若是由师尊教导,来日前途无量。” 简寒洲故意道:“照你所说,拜在无问崖倒是委屈他了?” “……”谢桐歌垂眸,余光掠过一旁的傅春柳,她跪得端正,背薄而笔挺,看不清楚神色。 默然良久,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轻轻吐出一个“是”字。 “此言虽冒犯邬心长老,但弟子承认,确有此意。” 简寒洲并未决断,反问一旁:“春柳,你觉得的呢?” 傅春柳听他这番话,本应该火冒三丈,她性情恣睢,谢桐歌这番贬低不动怒是不可能,可出奇地是,她虽心中不爽,但也没到气恼的程度。 更何况谢桐歌说的确实不错。 昆仑崇剑,简寒洲更是不可多得的剑道奇才,胥斯年拜入掌门座下,好处是只多不少。 这么一想,她倒也没什么好不满的。 胥斯年与她,本就是萍水相逢,谈不上多深重的感情。 傅春柳神色自若:“拜在师尊坐下,也算他的福分,弟子自然没有异议。” 谢桐歌紧握的拳头倏然松开,却又听她道:“不过胥斯年在昆仑举目无亲,性子孤僻,弟子希望除却授课,修炼和居住就让他在无问崖。” 简寒洲奇了:“还能有人比你孤僻?” 她不可置否:“我湘州民风如此。” “算了。”他目光扫到一旁默默立着的谢桐歌,问了句:“桐歌,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谢桐歌长身玉立,浅瞳深沉似海,看不出是喜是忧,听师尊唤他,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安排,下午擂台结束,叫那孩子到我这来。” 谢桐歌颔首低眉:“是。” “春柳,应你要求,我准予,回去同你师父请示便可。” 傅春柳应了一声,拱手拜别,走的十分迅速。 待她走出大殿,简寒洲无奈道:“真不知她这性子,是福是祸。” “师妹天资聪颖,一心向道,虽好独来独往,却不我行我素,有胆识,也有本事,自然可以逢凶化吉。” 觉察到简寒洲异样的目光,谢桐歌顿了顿,又道:“师尊勿要多想,不过是同门照拂罢了。” “还真是稀奇,昆仑弟子三千,怎么没见你照拂照拂旁的同门?” 谢桐歌缄默许久,无言以对。 简寒洲笑的幸灾乐祸:“前路未卜,如今我倒是该担心你了。” “弟子并无他意。”本该是坚定的一句话,谢桐歌却垂下眼,嗓音轻哑,一向淡漠的眸子也微 8. 昆仑旧事(八)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距仙考过去已有三日,听说今年的魁首并不是胥斯年,而是位名不见经传的蓝发女子。 擂台上大家都拿的号牌,互相也不知名姓,因此一来二去,好多人不知道叫什么。 只听闻那女子拜入了谢桐歌的门下,反倒是第二的胥斯年入了掌门座下。 日后两人相见,第一还需唤第二一声师叔,少不得唏嘘,当真是天意弄人。 十二甲拜师完毕,各峰长老选好钟意的徒弟,剩下的弟子可就没那么好的去处。 外门弟子有好些不愿意下山,便想着拜进无问崖,邬心整日逍遥自在,抓不着人影,这群胆大包天的弟子竟把目光放在傅春柳身上。 无问崖头一遭来这么多客人,傅春柳随手拧了一条荆棘鞭子,攥在手中便去招呼登门拜访的贵客们。 没过一刻钟,驾剑跑的影子都不剩了。 无问崖上呼啸而过几道剑虹,脚底摸了油一般,慌不择路。 前来送信的小童见这阵势,在崖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踌躇半晌,方见傅春柳从院子走出来了。 青衣配玉,傅春柳这般张狂的人,穿衣倒是墨守成规,钟爱内敛的颜色。 她一打眼瞧见小童,似是不耐烦的低咒了几句,又变出一截荆条,疾步朝他走过来。 小童吓得高呼:“师姐饶命!我是晓风亭来送信的!有你的信!” 说着慌忙掏出一颗念珠,还有一篮子奇奇怪怪的果子。 那果子长得丑极了,绿中带紫,形状似梨,又长又扁,瞧着就倒胃口,傅春柳没去碰,径直拈起那颗念珠。 念珠注入灵力,光影浮现,率先蹦出来的是邬心那张脸,一如既往挂着浮夸的笑容。 “爱徒,近日安好?” 傅春柳冷着脸,立刻捏爆了那颗念珠。 邬心的影子几经闪烁,没想到完好无损,最后定格在开怀大笑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提前下了禁制!” 邬心笑的前仰后合,被她得逞,傅春柳比死都难受,强忍着怒意看完她留的话。 此次游历跑去了东边,隶属蓬莱范围,本欲同她那位好姐妹,蓬莱的前掌门叙叙旧,发现经年无人问津,白妙吟坟头草都几尺高了。 吃了酒,乘船出海,无人摆渡,舟自向东流,漂到一处小岛,邬心倒是心大,竟在岛上睡了一晚。 次日醒来发觉此处大有乾坤,岛上有一棵奇树,有枝无叶,却能生奇果。 她拿着四海游志比对了好长一段时间,再三确认过后,发觉这棵傲然矗立在岛中心的植物,约莫就是东极岛扶桑树。 “这篮子绿果就是扶桑果,为师尝过了,没毒,特地给你尝尝鲜。” 一篮果子,还特地大费周章的送过来,倒也真是邬心的作风,专爱给人找事。 傅春柳扫了一眼垂头立着的小童,察觉到视线,顿时战战兢兢的。 她道:“能给她回信吗?” 小童深色困扰的摇摇头:“邬心长老差蓬莱仙鹤送来的,那鹤不喜严寒,扔下东西便走了,我们也留不住。” 那就是邬心不想让她回了,她这个师父,向来随心所欲,不为尘世挂念,三年五载回来一趟,再离开就是杳无音信。 那日下凄惶府,回来时已然不见半点踪影,她便知邬心又跑了。 傅春柳暗自叹了口气,对那小童摆摆手:“行了,你走吧。” 那小童忙折身返回,刚转过去又听傅春柳喊住他:“等等。” “怎……怎么了?” 他回过头来,迎面飞来两个奇形怪状的果子,下意识接在怀里,抬首愣愣地看着。 傅春柳:“多谢传信,当是邬心长老赏你的。” 小童心中惊异,忙不迭道谢,离去时不免觉得传闻太过了些,傅师姐还是挺好说话的,回去要跟晓风亭的兄弟姐妹们炫耀一番,非要将他推出来,这下得了扶桑果的只有他。 傅春柳揣着那一篮果子,直奔清阳宫。 邬心给的东西,她可无福消受,掌门修为高深,又同师父交好,赠他最合适不过。 ****** 清阳宫今日简寒洲闭门不见,由谢桐歌代课。 梅树今年开的甚好,红粉团簇,似抱拢的火,满枝开至梢头,少有几支被落雪压低了枝干。 谢桐歌独身坐在树下,擦拭干净琅玕剑,身旁支着一炉煎茶,沸水顶着烟雾,争先恐后从壶嘴里蒸腾出来。 一道剑光横扫过来,荡起一片雪,冷气吹的炉子中火苗飘摇,最终顽强的留下一点可怜的火星。 谢桐歌掀起眼帘,看向罪魁祸首,少男少女刚刚对练完,胥斯年脸上带着微薄的汗意,揉着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歉。 “对不住,师兄,没收住剑意。” 可谢桐歌分明看见,他眼中掺着的挑衅,但也并未搭理,随手一指那茶炉又着了起来。 “无妨。” 胥斯年心内冷嘲,面上还一派风光霁月,拱手郑重的赔礼。 假模假样的,谢桐歌连敷衍都不想敷衍。 “我才瞧见,你换了剑呀,同擂台上用的不一样了。”脆生生的女声传来,蓝发女子自他身后转出来,指着那剑惊奇道:“好生漂亮。” 胥斯年拿出来对着光晃了几下:“那日师姐刚送我,没在擂台上用,怕碰见不长眼的弄出痕迹来,今日让它见见光。” 言毕,余光扫向谢桐歌方向,发觉他神态自如,没什么不寻常的,心中隐隐生出些躁意。 “师姐?是那个很凶的女人吗?” 胥斯年乐道:“为何都说她凶?” “还不凶?我都不认识她,直接就上来捆了我,还威胁我,吓死人了。” 女子插着腰,柳眉倒竖,一脸愤慨,正是那日在凄惶府青潭下的水云笙。 她不知何故会进昆仑,但看样子是掌门准许了的,甚至连谢桐歌也见怪不怪。 胥斯年一开始虽然好奇,但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没多问,他一个第二甲,承水云笙一句小师叔,已是不吃亏了。 “待她再见到你,定会吃一惊,说不定又要捆你一回。” 他笑着打趣,没发觉身后御风而来的青衣乐修。 “捆谁一回?” 胥斯年吓了一跳,当场被抓包,也未见窘迫,实在是脸皮够厚,转过身惊喜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傅春柳散去风决,缓缓落地,墨瞳逡巡一番,正好对上了谢桐歌的视线,她甚觉晦气,“啧”了一声,别开眼。 这一眼就看见了胥斯年身后的水云笙,瞪着一双惊恐的眸子,如临大敌。 傅春柳挑挑眉,友好地打了声招呼:“你就是今年的魁首?” 她一向欣赏够强的人,武力或是智力,当年她都没拿下的魁首,这女孩赢得轻轻松松,想来是个天道之子。 那女孩依旧戒备的望向她,胥斯年让了一步,将她完完整整的暴露出来,并且热心的介绍道:“你不记得她了?她是水云笙啊!” “水云笙?” 见傅春柳还是没印象,胥斯年只得道:“就是咱们在凄惶府抓的那只鱼妖!” 提到“鱼妖”这两字,傅春柳恍然大悟,目光落在水云笙身上,从惊奇变成新奇。 她感叹道:“鱼妖成人了?” 水云笙涨青了脸,怒道:“我不是鱼妖!” “那你是什么?鲤鱼妖?鲈鱼妖?”傅春柳终于找到机会问出这个最好奇的问题,却把水云笙气的团团转。 似乎真是急了,眼中兽瞳一闪而逝,五指刚刚张开,却被一股灼热的灵力箍住,动弹不得。 “静心。”清明的声音传入耳中,水云笙终于找回点理智。 谢桐歌:“方才招式已经过了一遍,回去自己练吧。” 水云笙咬住唇,不情不愿的行了礼:“是,弟子告退。” 谢桐歌眼皮都没掀一下,傅春柳却觉得可惜,她想问的还没问完呢。 胥斯年问:“师姐,你来清阳宫做什么?” 傅春柳这才想起来,内府之中拿出那篮子扶桑果,递到胥斯年眼前。 胥斯年眼神一亮,接过来:“这是?” “扶桑果。”傅春柳淡道:“我师父去了蓬莱,于东海游荡,恰巧漂到了东极岛,她说这是扶桑树结的,话也没有准头,拿给掌门去正好。” 听到不是给自己的,胥斯年略有些失望,眼角也耷拉了下来。 “师姐不是来看我的?” 傅春柳本要御风走了,听见他言,一脸莫名其妙:“我看你干嘛?” 胥斯年一噎,这一问问的他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她 9. 昆仑旧事(九)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胥斯年有些日子没来无问崖了。 傅春柳突然多个师弟,头一遭学人照拂,听他说外门日子过的并不舒坦,正好无问崖清净,院子也不少,随便腾个地方还是有的。 地方备好了,人却没来。 听薛衡说,掌门如今在东海有要事推脱不开,传话让胥斯年过去,此事秘而不宣,内门没有几个知道。 又听薛衡说,会让胥斯年去是因为谢桐歌受伤了,这次是实打实挨了一刀子,伤在臂上,用不了剑。 他倒是对清阳宫了如指掌,傅春柳一点也不想在自己的地盘看见他,薛衡做了谢桐歌几十年的狗腿子,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不是,你这怎么连口热茶都没有?” 薛衡大剌剌的进了院子,刚要落座,傅春柳一脚踹开了凳子。他抬着屁股,保持扎马步的姿势,转过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这人收回脚,一点也不客气:“有话快说,没准备招待你。” “唉。”薛衡直起身叹了口气:“我说了,你可别动手。” 傅春柳听他这句,估摸着是有事求她,还是个烂摊子。她直接了当的罢免:“还是别说了,我不想听。” “别啊!”薛衡急了,手忙脚乱的去扯她,刚碰到袍角,迎面一道灵力狠狠拍在他脑门上。 “啊!”薛衡捂着脑门,痛的龇牙咧嘴:“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打人怎么能打脸呢?” “……我?”傅春柳回首,心中纳闷。 “打就打了,装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了。”薛衡觉得她在装傻,这方圆百里除去他二人,只一个杏树是立着的,难不成闹鬼了? 但见傅春柳自我怀疑,神色纠结,起了就坡下驴的心思,凑近了同她商量:“这几日可有下山?” “没有。”继而眼见着他通红的脑门下,那双眼逐渐发亮起来。 “那你灵力应当充沛的很!” 薛衡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一贯喜欢趁水和泥,除却谢桐歌,内门几乎都吃过他的亏。 当年三甲,傅春柳夹在两人中间,也不知薛衡是不是因此心生不满,背地里没少坑她,这厢不怀好意的登门拜访,没将他打出去已经是开恩了。 傅春柳听他口气,便猜到他想干嘛:“你想让我去后山洗阶?” 昆仑后山有一处废墟,乃是昔年无晟道尊飞升之时留下的残垣,每隔十年便要以灵力清除上方沾染的人间浊气,从前都是掌门来做,但如今他分身乏术,这活计自然落在谢桐歌身上。 她冷哼一声:“又想替高贵的谢首席分忧?当冤大头的事我才不去。” 薛衡连着哎呦了几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一边拍着马屁一边哀求道:“除却谢桐歌,宗门上下只你修为最高深,舍你其谁啊? 更何况千年借灵即将终止,届时天门开启,扶摇阶上有你的气息,不也是有利无害吗?” 千年前,九州本灵气充沛,不泛修道者飞升成仙。 然,福祸相倚,天地之间生出一物,诞于慾天荒野,无形无貌,本体不知何物,只称其名为荒妖。 昆仑无晟道尊借人间一千年灵气,诛杀荒妖于昆仑山下,一剑登封,九重天门开启时,降下万丈扶摇玉阶,迎新神登玉京。 飞升半路,玉阶突然崩裂,自空中跌落砸在昆仑后山,霎时碎成一处废墟,无晟不知为何如此,扬声质问,却听玉京主空灵飘渺的一句密咒,神色骤变。 天门即将合上之际,无晟的叹息声随着一句话传入九州大地。 “借灵一千年,天门暂闭,人间此后不得问道飞升。” 在那以后,天地灵气越发稀薄,修仙世家占据洞天福地,得以延续根基,像谢桐歌与薛衡所在的谢家和薛家,更是受尽天道宠爱,可人间却灵气匮乏,极少数者才能得灵根,入仙门修行。 道尊剑诛异类,虽牺牲莫大,但也情有可原,仙门之中依旧有不少修士顶礼膜拜,却也总有些不识好歹的人,对此事抱有异议。 没错,不识好歹的就是傅春柳。 “几十年前也有这么一次,那时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是不会去的。” 薛衡反应极快的明白过来:“因为无晟道尊?” “他虽使人间灵气枯竭,但终究是功大于过,况且你是天生双灵根,又何必在意人间那些不尽人意的事情呢?” 傅春柳不答,转问他:“你为何不去?这么替谢桐歌操心,又对道尊如此崇敬,我看你去最合适。” 薛衡奉承的很干脆:“我修为不如你。” “那可不成。”傅春柳伸出根手指指了指天上,轻快道:“如今我金丹大后期,正是要紧,只差临门一脚便入元婴之列,我听说洗阶要耗费大量灵力,在这关头,我若应了劫,没有余力抵抗,届时走火入魔算谁的?” 薛衡一哽,没料到她来这一手,他沉默良久,神色像是出乎意料,双眼游弋,思考着怎么接下去。 冷不防余光看到那颗杏树,突然灵光一现,开口问道:“你可知无晟道尊未飞升之前,在昆仑哪一处修道?” 傅春柳知他又在耍把戏,随口敷衍:“清阳宫。” “错了。”薛衡见她跳进坑,得逞的笑了,视线落在苍翠的崖边,抬手一指,“就是此处。” 傅春柳极少表露出异样的神色,但听薛衡所言,还是心中一惊。面上空白片刻,她猛的转过头,“你敢耍我,就死定了。” “天地可见,若有半句虚言,必叫我五雷轰顶。”薛衡伸出三根手指对天立誓,十分真诚: “无问崖与昆仑各峰皆有不同,此处是道尊一剑劈出来的,道尊与你一样,天生木灵根,剑气所过之处逢春化雪,枯木生花,才有了崖顶这片绿洲。” “无问崖戒训你比我要熟知,‘不问来途,不问归处’,道尊座下弟子只有邬心长老一人,按照此条,历任无问崖的主人,都必须对上一任守口如瓶。” 他顿了顿,发现傅春柳极少见的认真听他讲话,不禁得意了几分:“道尊飞升之后,宗门内许多长老对无问崖上一任闭口不谈,新弟子自然以清阳宫先入为主,却不知无问崖才是道尊的开疆故地。” 看来薛衡不仅对清阳宫了如指掌,甚至对整个昆仑都是知根知底,连无问崖都摸的这么清楚,还有什么是他没打听过的。 傅春柳一身反骨,同他犟到底:“怎么?凭几句沾亲带故的关系,就要我为道尊肝脑涂地了?” “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些。”薛衡耸耸肩,劝说道:“就当是给祖师爷扫扫墓,彰显一下诚意,日后天门开启,你也能沾沾光不是?” 她还是雷打不动:“不必,这荣光让给你我也不介意。” 薛衡脸垮了下来,还欲再问,却被傅春柳打断:“他伤怎么样?” “虽有不便,但也死不了。” “谁伤的他?” 薛衡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还不知他那德行,若不是自找苦吃,谁伤的了他。” 傅春柳凝眉:“他又抽什么风?” “这话可不对,抽风的该是你那位老乡,谢桐歌还叫我不要同你说,看样子你对这新师弟倒是宝贝的紧。”薛衡在旁冷嘲热讽,一脸为谁不值当的模样:“咱们仨几十年的情分,也比不上喽。” “谁跟你们几十年情分,少攀关系。” 傅春柳没打算继续同他扯皮,十分不耐的下逐客令:“少在这浪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去的,有这时间你还不如自己去买点灵丹,没事嚼两粒,小心道行不够反被玉阶抽干了。” “我——呸——” 薛衡像被戳到痛处,扯着嗓子啐了一口,眉毛都扬了起来:“瞧不起谁呢你!” 傅春柳笑了:“前几日试剑大会,你险胜蓬莱剑修,下台时候腿抖的药瓶子都掉出来了,脸白的跟什么似的,我是瞧不起你,但更瞧不起那强撑自尊的可怜样。” 傅春柳几句话刀刀暴击,直将他的心肺都戳穿了,薛衡哆哆嗦嗦的伸手指她:“你……你你也太过分了。” 薛衡两面三刀,平素从不轻易动怒,如若真的跳脚了,必定是这件事情他干过,且丢人。 似乎为了正名,一刻都为停留,临走时咬牙切齿:“……给爷等着。” 好不容易将他逼走,终于能消停片刻,傅春柳照常回到杏树下打坐。 冥想最忌讳思虑旺盛,调息几刻,撑了不到半个时辰,周遭的灵力又散了,傅春柳睁开眼,颇为烦乱,只得静下心再度入定。 心绪中总有一缕波动牵住她的神思,使她不得安宁,几次失败后,她便破罐子破摔一般,仰面躺在草地上。 杏树枝丫随着微风摆动,地上的剪影也有样学样,细碎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枝叶中跳跃出来,忽而 10. 昆仑旧事(十) 《杀我两次还能HE吗》全本免费阅读 正值腊月,傅春柳上山时恰巧看见城镇几处人家放鞭炮,小儿们捂着耳朵横冲直撞,有的撞到傅春柳身上,抬起头来做个鬼脸又跑了。 大人跟在后面不住道歉,塞给了她一包饴糖,红纸包着,写了个大大的“福”。 傅春柳瞧着手上的糖,并未出声,锣鼓喧嚣当中,爆竹声噼里啪啦,炸出一股烧焦的气味,并不难闻,令她有些想起人间的岁月。 这是第几个除夕?当真是快的记不清,自入元婴以后,她便风餐露宿,游历四方,若非要事,昆仑压根寻不到她的踪迹。 “师姐!” 少年明朗的嗓音响在身后,傅春柳转过身,胥斯年朝着她跑过来,寒冬腊月,每呼出一口气都是鲜亮的。 他时常笑着,露出那对讨喜的虎牙,因着身量高,摩肩擦踵总是撞到人,路人也被那份亲和所感染,不忍责备他。 傅春柳停在原地不动,见他离的近了,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 “昨日听师尊说传令让你回来,我算算脚程,估摸着你该到了,特地来山下接你。”胥斯年看了一眼她手中红纸包,状似不经意的提了句:“这是什么?” 傅春柳顺手一递:“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胥斯年嘴上虽不满,手还是接的利索,揣在怀里,生怕碰掉了。 两人相伴走回昆仑,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天,胥斯年似乎对她在外面经历十分好奇,一直在问她外面的事,傅春柳回答的很简单,平淡到有些无趣。 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题,傅春柳又如往常一般考校胥斯年的课业:“前些日子我在扬州得人所赠一道法心经,寄送到晓风亭,他们可有给你送去?” 胥斯年道:“早就收到了,哪是什么前些日子,明明都过了半年。” 傅春柳听出他话里怨气,迅速转移话题:“收到就好,明日跟我过过招,我看你练的怎么样。” 胥斯年踢了一脚石子,闷闷不乐:“不劳师姐费心,你不在的日子送来那些东西,哪一样不被我摸烂了,一本不过十页的心经,我几日就练好了。” 气氛有些尴尬,傅春柳没话说了,只得诚心诚意的夸赞了一番,那本心经如何难读,胥斯年悟性极好云云。 “剑修同境界下压制所有修士,越境界单斗也是平分秋色,如今我跟你再打一场,估摸也不轻松了。”傅春柳说的是实话,自她入元婴下山修炼已过百年,境界迟迟卡在元婴中期不得突破,反观胥斯年,百年间与其他同门拉开差距,境界进步飞速,如今差临门一脚便入元婴之列。 谁胜谁负,她也拿不准了。 待胥斯年结婴以后,同辈之中怕是只有谢桐歌能制住他了。 “我才不要和师姐打,每次回来都要指教一天,第二日便没了踪影,无问崖只剩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难道今夜过后,明天初一又要扔我一个人过吗?” 傅春柳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胥斯年见她不反驳,更加恼了:“师姐,昆仑山上能有几个人过除夕,你我都是同乡,看在这份上陪陪我也不成吗?” 仙门世家弟子多数居住各州洞天福地,在他们认知中,人间浊气最重的便是除夕新年,加之凡人风俗一贯入不了他们眼,为了六根清静,从不守岁。 话都说到这了,她再不同意,着实有些令人寒心。 她叹了口气,无奈的点点头。 胥斯年转忧为喜,迫不及待拉着她御剑,惊春剑腾空而起,直奔无问崖的山顶。 好些日子没回来,此处还是同当初一样,那棵杏树被照料的很好,枝干修剪的十分细致,看样子没缺水没少阳光的,却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很正常,傅春柳给它取名“不知好歹”,树如其名,非常难相处,胥斯年尽力了,她看得出来。 面前递来一坛清酒,傅春柳接过,轻轻嗅了一下,挑眉道:“你还会喝酒?” “师姐总是拿我当三岁孩童。”胥斯年在她身旁敛起衣摆,两人席地而坐,他手中也端着一坛:“我不仅会喝,还会酿,尝尝怎么样。” 夜幕下星子稀疏,每一颗隔得老远,遥遥发亮。 傅春柳抬头看了一会,听他所言,极为捧场的饮了一口。 入口无味,有三分辛辣,但都被清冽的草木香味盖了过去,青涩稚嫩,回味甘甜清爽。 “还不错。”她真心实意的点评了一句,接着又喝了一口。 胥斯年想制住她,被她拂开手,只得提醒:“这酒烈,饮多了会醉的。” 傅春柳闻言轻哼:“我还从未见过几口就能将我放倒的酒。” 胥斯年并未多言,眼角微挑,侧过头默不作声地喝了一口。 而后突然道:“这是我上山后第一次同人守岁。” 傅春柳问他:“上山前呢?” “都是同曲老在院子里,他只会坐着想事情,我太无聊了,便偷偷跑去正厅,发现……”他顿住,傅春柳心思敏锐,刚想岔开话题,听他又继续道:“发现父亲母亲带着哥哥姐姐们在一处放烟花。” 提起这个,他又自嘲起来:“那时年纪太小,只觉得危险的很,火光炸开,他们竟也不害怕,一个个都是笑着,我也不晓得在做什么,只是每一次想起来,心里都不大舒服。” 傅春柳天生少了一根叫做安慰的筋,此刻她应该说点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多余的安慰比风凉话好不了多少。 她又一次选择岔开话:“说起烟花……怎么今天没人放了。” “有人在此处放烟花?”胥斯年疑惑道:“这么多年我怎么没遇见过?” 傅春柳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开口:“也并不算烟花,是一种名为“火树银花”的一种蓬莱术法,没什么用处,但胜在好看,我依稀记得只有火灵根才能施法。” “自从我入无问崖后,师父云游四方,偌大个无问崖也只有我自己,或许是宗门中也有其他凡间入道的弟子,怕打扰到其他人,便寻了此处清净地,每年除夕都会当作烟花来放。” 胥斯年没有接她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勾,眼神晦暗不明。 “师姐,你可还记得百年前,谢师兄受伤的事情?” 傅春柳神色淡淡,直言道:“记得。” “那你知道……” “我知道。” 余下的话截断在喉咙里,胥斯年喉头滚动,半晌无言。 傅春柳如实开口:“我知道你伤了他,若你不愿意说因为什么,我也不会过问,于他,于你,我都是个局外人,不该多管闲事。” “……并非是局外人。”他嗓音沉寂下来,听上去染了醉意,声若细蚊,傅春柳也并没有追问。 他却突然歪着头看向她,目似点星,熠熠生光,眼角带了雾气,乍一看以为是泪水,加之他说话的语气也染上委屈:“我嫉妒他,师姐,嫉妒的恨不得将他活剐。” 这话听起来有几分可信性,俗话说酒后吐真言,傅春柳顿了顿,宽慰开解:“谢桐歌天魁星护佑,气运之子,各人有各人的造化,看开点就好。” “错了,师姐,无关这个。” 胥斯年支起上半身,紧靠着她的手臂,凑近了脸。 酒气萦绕在呼吸之间,这距离太近了,傅春柳蹙起眉,略有几分不适,稍稍向后退了点,胥斯年却像没了骨头,又贴近几分。 两人紧挨着,胥斯年忽然将头垂在她肩膀上,滚烫的气息拂过锁骨处,他出口的声音也轻哑低落: “你为什么总要装傻呢?” 大概是酒气上头的快,傅春柳竟也懒得动手推开他,自顾自又喝了一口酒,缄默沉静,直直看着远方苍穹。 无问崖草地之下,昆仑雪原尽入眼底,清一色是白的,衬的夜幕漆黑如墨。 风清月皎,遥月沉沉,万籁俱寂当中,一声爆破的巨响夺走两人目光。 一颗极亮的星辰自不远处飞速升空,曳出一条带着火光的尾巴,夜幕星河骤然被点亮,群星如同呼应一般闪烁着银光。 这颗突兀的流星升至半空中突然隐匿起来踪迹,不过眨眼刹那,漫天星斗好似神的烟花,爆开朵朵火星,成团聚拢,如同白昼金粉,零零散散坠落凡间,下了一场会发光的雨。 胥斯年怔愣:“这是……” 蓬莱术法,火树银花。 傅春柳猛然侧过头,目光追寻方才亮光升起的地方。 那没有什么藏身之处,只剩山体垮塌碎掉的几颗石头,一道秀挺身影随意的靠坐在石头上,仰头瞧着天幕上未完的烟火。 亮光折射在眼底,浅瞳忽明忽灭,轻风掠过,撩动他发上红珠,似有所感,他也恰巧转过头来,隔着芳草天涯,两道视线碰撞,撞散了一池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