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栖(重生)》 1. 第 1 章 《与君栖(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上元夜,瑞雪纷飞。 京城焰火冲天,龙灯舞动,耀林大街两侧的小摊上挂满了谜语。摊主随着前来猜谜的人乐呵呵的说笑,时而摇头、时而激动点头。若能猜中谜底,便能从摊主手中接过各式各样的新奇物件。 孩童手中个个提着花灯,泛黄的烛火光映照在笑脸上。 只是不巧,这场雪越下越大,寒风如刀划过脸。 不多时,百姓们的肩头都有了积雪,一个个冻的搓着手。硬挺着又玩了半个时辰,眼见这雪不见势弱,百姓也只好拿着河灯前去仙慈河祈福。 河灯顺水而动,流向京郊城北—— 城北本是一片荒芜之地,此时却搭起了近百个帐篷,更有数万大军在此。 仙慈河边,男子负手立于积雪之中,河灯飘过,映照在他身上。 狭长的眸中杀气暗涌,盯着飘落的雪唇角紧绷如线。不知站了多久,玄色窄袖圆领袍已有积雪。 直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男子眸子一斜,余光看去。 身后之人立于距离男子五步之远,拱手禀报:“殿下,那些尸首都已处理干净。” 即便二人相隔五步,可他仍旧能清晰闻到王爷身上的血腥味。全然是片刻前与那些杀手厮杀时,衣衫粘上的血迹。 大雪纷飞之下,赵辅周回过身看他。 居高临下,似如恶虎,气势逼人。 “徐二,”赵辅周背对着河灯,看不见他是何神色,“京城杀机四伏,你若怕了,如今跑还来得及。” 徐二听闻此言,顿时跪倒在雪地里,“属下愿追随殿下,哪怕丢了性命,也心甘情愿!” 面前之人久久未曾开口,可那股骇人气势却直逼心魄,压的徐二忍不住屏住气息。 大祁百姓皆道,二皇子赵辅周手段狠戾,在西境时便是幼童闻之变色的恶人。 说其堪比活阎王,也不为过。 尤其是想到刚处理的那些尸首,徐二至今仍觉心惊—— 二十个杀手,无一例外,全都身首异处! 就连掩埋之时那些士兵都忍不住吓得浑身发抖,但偏偏赵辅周像个没事人一样。 仍旧淡然、从容。 徐二不知跪了多久,面前之人才幽幽开口:“起来吧。” 随着徐二起身,赵辅周也已负手从他身侧走过。浓重血腥味袭来,徐二更觉心慌,垂在两侧的手倏地攥紧了拳头。 “本王今夜回府,你在此守着。” 赵辅周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等徐二反应过来后,转身恭恭敬敬冲那抹近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拱手应话:“是。” 翊王赵辅周被贬为庶民三年又九个月。 众人皆以为这么长的时间,他定是与从前大不一样。兴许被贬为庶民的日子,能磨磨他的心性。 可徐二近几日跟着他在城郊布兵,却看得清楚明白—— 此人如今只怕是比以往更暴戾了! 雪愈来愈大,城内城外白的刺眼。原本热闹的京城,此刻也静的出奇。夜色下,一匹马飞奔在静谧无人的耀林大街上。 本该直奔翊王府,但却在看到正在收摊的老夫妇时,扽紧缰绳调转马头去了。 见剩的还有酥蜜食和蜜煎,赵辅周掏出一锭银子,“统统包起来。” 银子在雪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被老伯稳稳接住。 “不必找钱。” 老夫妇激动,愣了一瞬后方才反应过来,这原是个大方的主儿。连连点头道谢后,二老也忙将酥蜜食和蜜煎包起来,又怕被雪浸湿,甚至还多包了一层。 等赵辅周接过酥蜜食和蜜煎,缰绳一晃,低喝一声“驾”,再次消失在夜色中。 骑马走过耀林大街,上西竹桥,过仙慈河,入清泉街,又行一刻钟,走过三条小路才到翊王府门前。 门口的家丁见他回来,忙快步上前去行礼,“参见殿下。” 赵辅周将马交给二人,直接拎着买来的吃食往院内走。 院内静谧,下人们多数都已睡下。 管家起夜时正巧看到赵辅周回来,忙上前去。远远地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吓得没敢太靠近,立于距离他几步远时便止步,低头颤声道:“殿下。” “烧水,本王要沐浴更衣。”说话时望向正房,屋内烛火已熄。 睡了吗?赵辅周微微皱起眉。 纵然府中丫鬟都已睡下,但翊王要沐浴,管家还是喊来两个前去侍候左右。却在推门而入时,被翊王怒声吼了出去。 两丫鬟吓得忙退出去。 隔壁屋子里,玉娘才刚有了些睡意,听到这一嗓子,顿时困意全消。 她微微探头往门口看去,隐隐猜到赵辅周大抵是在隔壁屋子沐浴。正欲起身,但才刚动了一下,双膝就钻心的疼。 如今连路都走不稳,还是莫要去了。 不足一刻钟,身后的开门声就吱呀响起。玉娘躺在帷帐中,背对着门口动也不动。直到闻到一股甜香味,才不禁吞了下口水。 有吃的,还是甜的。 熟悉的脚步声愈来愈近,玉娘却仍旧是紧闭双眼,不愿动。 等那人掀开衾被躺下,如预料之中的温热胸膛贴了上来,足足躺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能暖热的玉娘,此时背后有了暖意方才觉得不冷。 但察觉他手不老实时,玉娘眉头微微拧起。 于衾被之下,一把摁住他的大掌。 “玉娘何故装睡?”她的手哪里能拦得住赵辅周,反倒暴露了自己是在装睡一事,这倒是更给了他肆无忌惮下去的缘由。 欺身而上之时,玉娘忍不住嘶了声。 帷帐外的烛火映照在她脸上,似是万分疼痛,不像是装出来的。赵辅周顿觉怪异,“玉娘怎么了?” 他分明什么都没做,怎的就开始疼了? 玉娘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又气又恼:“殿下日后少来折腾我,这等事往后去找那些妾室,少来碰我。” 她嗓音娇娇软软,又带着些哭后的沙哑无力,更似撒娇。 赵辅周只觉心中像是有只猫在抓心挠肺。 不疼,反倒是痒的难受。 “何来的妾室?”单手桎梏着她的双手,推至头顶摁住,“玉娘倒是说说,我何来的妾室?” 他低下头,隔着素缎寝衣咬上她锁骨。 灼热气息纵然隔着寝衣也未曾减半分,玉娘最是招架不 2. 第 2 章 《与君栖(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玉娘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醒来时浑身上下像是散架了一般,酸疼入骨。 身侧却早已没了赵辅周的身影。 她双手撑着起身,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赵辅周。但这么一动方才察觉,双膝上好似绑着东西,温温热热的。 一手探去,掀开的衾被跑出一缕药香味。 待看清楚双膝上绑着的药包,玉娘满心的怒火顿消,只余暖意。 亏他还有些良心! “吱呀~” 房门被缓缓推开,丫鬟走了进来。 看到纱帐内的女子像是已经起来,丫鬟才轻声问:“王妃可是醒了?” 玉娘嗯了声。 丫鬟忙关上门,找来干净衣裙夹袄走来,“奴婢轻霜,日后就由奴婢贴身照顾王妃。今后王妃若有事,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轻霜……”玉娘细细打量着纱帐外的女子。 确是与前几日来伺候的丫鬟不同了。 轻霜将衣裙放下,转而冲着纱帐内的玉娘屈膝行礼,“王妃先等片刻,奴婢已经烧了水,晚些为王妃沐浴更衣。” 玉娘点头,下意识道:“多谢。” 她本就是个乡下姑娘,即便是来了这王府有十日之久,却仍不习惯有人这般侍候她,“谢”字更是时常挂在嘴边。 “王妃是主子,奴婢只是个丫鬟,往后王妃不可再与下人道谢。”轻霜说话不疾不徐,面上始终挂着笑。 听玉娘应了声好,她又福了福身子,“奴婢去拎水来。” 木桶搬来,轻霜又拎了几桶水来,待水温合适方才请玉娘沐浴。 温水浸泡,一身的疲惫消了大半。只是她还不习惯有人侍候,便不准轻霜来守着。 轻霜也只好在屏风外站着。 热气弥漫,玉娘不禁看着双膝出神,隔着屏风的轻霜低声道:“王妃收下的那些女子,一早儿就被殿下派人统统送回去了。殿下还特意吩咐,日后王妃若是再敢为他收下妾室,会是何下场,王妃心中清楚。” 能会是何下场?无非是如昨夜那般罢了! 玉娘双颊烫的厉害,低喃道:“就知道欺负我。” 轻霜听这话唇角弯了弯,思及今早一事,又道:“宫里的田嬷嬷也被殿下赶回去了,日后王妃也不必再学那些规矩。” “田嬷嬷他给赶回去了?”玉娘惊呼,“这怎么成呢?那可是皇后派来的,怎能赶回去呢?” 自从入京,赵辅周就没在王府待过一天。玉娘却在第三日就被皇后娘娘召入宫中,但因行礼不妥,被言辞狠厉的斥责一通。皇后更是当场就吩咐田嬷嬷,随她一同回府,直言要教她规矩。 接连学了几日,她累的腰酸背疼,却也没能学出个所以然来。 却没料到昨日上元节她再次被皇后召入宫中,见她行礼仍旧毫无贵女风范,一怒之下罚她跪了两个时辰。 偏偏昨日大雪纷飞,跪在地上的双膝只觉的寒意往骨缝里钻。 等起身时,站都站不稳了,回来以后更是怎么都暖不热,甚至钻心的疼。 现如今田嬷嬷被赶回去她虽不用再学规矩,可日后入宫,只怕皇后还是要罚她。这次是两个时辰,下次保不齐就是三个时辰了。 玉娘越想越怕,忙道:“何时赶走的?可还能追回来?” “殿下吩咐了,王妃只管好生歇息,宫中那些事他自有法子。就连皇后娘娘那边,他也能应付。”轻霜道。 她透过屏风望向还在沐浴的玉娘。 “殿下如此疼爱王妃,实属少见,府中上上下下都看的羡慕呢。往后王妃只管随意些就是,旁的事自有殿下和府中下人去做。” 随意些么? 都入京了,还成了王妃,她怎么随意? 玉娘身子慢慢软了下来,蜷缩在木桶中双目失神的盯着水面,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 她本是丹岵县的一农女,自幼在祖父祖母膝下长大。得二老照拂疼爱,幼时少有烦忧。后来二老离世,那时她已然及笄,婚事自然由仅仅见过几面的爹娘做主。 不料她那一双爹娘却是黑心的,竟要将她以三十两银子,卖给县中一位年过古稀的员外做填房。 她不肯,所以只能趁着夜色带着包袱跑了。 但不料才刚出龙潭、却又入虎穴。 她跑了没多久就遇上一伙山匪,那些山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见她颇有姿色就将人掳了去。 玉娘在幼时便曾听人说过,这些山匪的残暴。 她怕死于山匪手中,但更怕生不如死! 于是在被强行带上山之时,她见山的一侧有悬崖便直接跳了下去。 不料老天又让她重生了,重生回到爹娘要将她卖给员外做填房前一日。而这次,她还是跑了,却是朝着反方向跑的。 正好遇见了在逗猫玩的赵辅周。 她曾听其他四邻百姓说过,此人邪的很。素来不与其他人有来往,更是鲜少出门。周围时常有神秘人出没,但都对他恭恭敬敬的。 瞧着就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可玉娘已经走投无路,她只好冲着赵辅周跑去。 反正左右是个死,她没别的法子了,不如搏一把。况且赵辅周长相硬朗冷峻,可远比那年过古稀的员外好看多了。 故而她壮了壮胆子,近乎用尽毕生力气才挤出一句:“你可愿、娶我为妻?” 大抵是这世上再没有如她这般大胆的女子了,竟主动上门问男子可愿娶她。彼时赵辅周看了看地上的猫,又看了看她,出乎意料的敛笑答应。 自古男女之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他二人并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只是一道去官府找媒氏写了张婚书。 依稀记得那媒氏当时看赵辅周的眼神略显怪异,只是那时玉娘不懂,还以为是他二人这般怪异的夫妻实在少见—— 一个是无父无母,一个是不听父母之命的。 但如今想来玉娘才明白,那媒氏大抵早就知道赵辅周是位被贬的王爷。 而她直到数日前,众人跪倒在赵辅周面前时才知道,他这位被贬的王爷,甚至将要“官复原职”做回王爷了。 日后说不准还能坐上太子之位! 毕竟如今的京城,原太子惨遭毒手,而据传言说下毒手之人的幕后主使就是五皇子。偏偏此事查明以后,五皇子被押入死牢那日,南城死牢起了大火。 五皇子没能逃出来。 短短数日,皇室接连折了两位皇子,现如今也就只剩下三皇子昌王和二皇子翊王了。 太子之位花落谁手,还未可知呢…… 只是这等平白无故坐上王妃之位的天大好事,若是落在旁人身上,怕是要烧香拜佛谢菩萨的。但落在玉娘身上,她就哪哪儿都觉得不自在。 如同身上绑着扯不开的铁链,重达千斤,而她又挣脱不开。 难受的紧,却又无可奈何。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王妃,昌王妃来了。” 玉娘疲累的拧着眉,回头望向小窗,带着几分无力道:“知道了,先请她去厅堂,我梳洗打扮了就来。” 门外之人应了声是。 屋内的玉娘起身更衣、梳洗打扮。随着簪钗、步摇插入盘起的发髻中,玉娘盯着铜镜中的自己,愈发觉得无趣,也更觉的脖子都要撑不住了。 她没好气的小声嘟囔:“在山里打猎也没这么累过。” “打猎?”轻霜满眼惊喜,“王妃还会打猎?” 说起打猎,玉娘顿时两眼一亮,兴致勃勃同她讲来: “是啊。当初我与相公住在丹岵县,山里面多的是野味。我时常前去打猎,只是我远不如祖父,每次只能射中野兔、野鸡还有鸟儿那些。祖父打猎最是厉害,他曾射杀过一头野猪,卖了好些银子呢。” 平日里一副低眉垂眼的模样,瞧什么都没兴致,这会儿说起打猎倒是眉飞色舞。 就连嗓音也大了些。 她果真 3. 第 3 章 《与君栖(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正直午时,暖阳洒下。屋顶积雪融化成水,滴落在地面的积雪上,砸出一排小洞。 空了多年的承玉殿,院内杂草丛生,此刻却被积雪尽数压在底下,全然不见了影。紧闭的殿门,依稀可见上面的蜘蛛网与尘土。 但上面更醒目的却是几个巴掌印。 而屋内传出的长鞭破空刺耳声,更是吓得经过承玉殿门前的宫女太监瑟瑟发抖。 “咻——” 沾了水的长鞭挥动,次次都又准又狠的打在男子背上。 第一鞭,一身细锦宽袖长衫被打的像被刀隔开般。 第二鞭,内里的中衣被打的寸寸撕裂。 第三鞭,鞭上已然沾了血和肉,长鞭自殿内甩过时,水与血混在一起甩在窗纸上、紧闭的房门上、以及几扇屏风上。 然而被打之人,却仍旧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声不吭,腰也不弯一下。 三鞭过后,房门紧闭的殿内血腥味充斥,刺鼻。 屏风后面之人,威严开口:“若非此次准你入京建府,朕还不知到何年何月才知道你私自成亲一事!” 殿内陡然静了下来。 赵辅周背对着屏风,眉目漆黑如墨,垂在两侧的手被宽袖挡着,却早已攥紧了拳头。 可他唇角却挂着极不合时宜的笑。 “听丹岵县的媒氏言说,你素来自称是无父无母。”低笑一声,怒意也随之可闻,“朕倒不知,朕是何时驾崩的!” 尾音陡然拔高,站在皇上身边的周公公惊得倒抽了口气,吓得噗通跪下,其余的太监与侍卫也一并跪下。 “陛下万岁,这等不吉利的话,万不可说。” 随着周公公这话,其余众人也纷纷跟着高喊:“陛下万岁,万万岁!” 可坐在红木雕龙椅子上的皇上面色分毫不见缓和,半阖着眼死死盯着那个背影。 孤傲、倔强、宁死也不肯服软。 与他那死去的母亲简直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搭在雕龙扶手上的大掌暗自用力,脸色愈发难看,双眸阴翳,杀气若有似无的翻滚。 墨眸一偏,看向手执长鞭的侍卫。 “接着打。” 不大不小的嗓音,连喜怒都难以听出。话落之时,长鞭扬起,似刀一般朝着赵辅周的后背挥去。 “咻——” “咻——” “咻——” …… 刺耳声接连响起,就连在宫里待了几十年的周公公也听的心惊肉跳,随着长鞭的落下,只觉那长鞭好似是打在他身上的。 刀割般的疼。 可偏偏被打之人愣是一句求饶的话都不说,尽管后背早已被打的血肉模糊,他却仍旧是挺直脊背。 不动、也不躲。 动手的侍卫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但皇上未曾开口,他也不敢停。 “咻——” 又一鞭子落在后背上。 钻心的疼,却也已经疼的麻木。 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汗珠不住的砸在地上,浸湿了一片。 可他唇角仍带着笑,猩红的眸似嗜血的猛兽。 仍旧不低头,也不解释。 “咻——” 长鞭刺耳的声音不知是第几次响起,终是屏风后面的人坐不住了。 蹙眉起身,负手朝门口去。 周公公急忙起身前去开门,只是跪的久了,双膝发软,险些又摔倒在地上。 待房门打开,负手而立之人偏头望向屏风,隐隐可见赵辅周后背红的刺目。 但仍旧是直挺挺的跪着,如竹、如松。 “北境粮草一事,不可出现差池。否则,你应当知晓会是何下场。” 冷漠的丢下这话,皇上直接抬脚离开。 周公公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赵辅周,忙压着嗓子道:“翊王殿下快快起身。” 转而又冲身后的小太监递个眼神,“快去请太医来,快!” 说完片刻也不敢再耽搁,一路跑出了承玉殿。 只是未曾料到才刚出了殿门,就见皇上正仰头望向殿门前所写的“承玉殿”三字。 眸底黯然无光,眉心一动,转身就走。 直到走出数步之远,他还在念叨:“一模一样!这母子二人,当真是一模一样!” 静谧的后宫长廊,积雪映衬着红砖。两侧的宫女太监跪倒在雪地里,寒气入骨,无人起身。直到浩浩荡荡的几十人走过数丈远,方才有人敢起身。 但无一例外,都偷偷往承玉殿看去。 自从裕妃不在了,皇上再也没去过承玉殿,也不准旁人去承玉殿住。 只是没想到这次去,却是为打翊王殿下。 宫女太监议论纷纷。 - 从皇宫出来,赵辅周的身上披了件斗篷,脸色惨白似雪,所过之处血腥味清晰可闻。 徐二正在宫外等他,见其身上平白多了件斗篷,本就觉得怪异,待走近后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更是不可置信。 “殿下这是……” 赵辅周仍阔步往前走,“无妨,轻伤。” 竟还真是受了伤! 徐二惊得气息一窒,回头望向庄严肃穆的皇宫。不必问也猜得出来是何人吩咐动的手,毕竟这里可是皇宫。 除了皇上,还有谁敢对皇子出手? 难怪昌王早早的就出来了! “北境一事,定了。” 说出这话,赵辅周反倒是松了口气,“交由我派人前去北境运送粮草。” 今日入宫,本就是为了给北境运送粮草一事而来。但除了他,昌王也想抢下这件事,为的就是日后北境战胜,也好在皇上面前立下大功。 但此番北境情况危急,敌国朔北来势汹汹,昌王又自幼长在京城,不懂运送粮草的诸多事宜。 这件事最终自然也就落在了赵辅周的身上。 只可惜,他如今可用之人太少。 走到马匹边上,他一手扶着马鞍,脚踩马镫。却在将要上马时扯到背后的伤,疼得他眉头皱起,但转瞬却又舒展开。 强忍着痛,翻身上马。 单手持缰回头看向面带愁容的徐二,他却笑了出来,“往北境运送粮草一事,需得你亲自前往才行。不过,还有一事,需得你跑一趟。” 徐二无声叹气,跟着上马,却没应话。 方才赵辅周翻身上马之际,背后的伤若隐若现的露出来。徐二看了个清楚,心下一颤。 他不明白,赵辅周究竟是犯了多大的错,竟要被如此毒打一顿! “殿下,”徐二面露犹豫,再次叹气,“如若我走了,殿下在这京城之中可还有能用之人?” 二人都清楚,愿意跟随赵辅周的人少。 除了徐二,好似也想不出别的可靠之人了!赵辅周想了想,轻轻摇头。 但今时不同往日。 多年前,是他不屑于争夺皇位。 可如今他有了牵挂、有了软肋,这皇位就不得不争。 “这京城之中,总会有能用之人。”调转马头,赵辅周声音随风飘来,“随我去翊王府,需得写封信交给你一并带走。” 枯树挂雪,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积雪融化的路上泥泞一片,车辙印与脚印留下痕迹,又再次被覆盖。骏马疾驰而过,溅起泥点,斗篷被凛冽寒风吹起,后背的伤若有若无的露出。 徐二跟在其身后,一路跑过两条大街,又过一座桥,穿行三条小巷才到了翊王府门前。 二人将马匹交给门口家丁,直奔院内。 院内的丫鬟与家丁见他回来,忙行了一礼,“殿下。” 屋内的玉娘听见动静探头望向院内,却没能看见赵辅周的身影,只见徐二往书房去。 猜到那二人定是有要紧事说,玉娘识趣的没跟去。 只是将备好的和离书看了又看、捏了又捏。直到看的眼圈都红了,才忙收进衣袖中。 轻霜端来糕点放在她面前,“王妃,和离一事万不可冲动,况且昌王妃所言也未必是真的。或许是昌王妃在挑拨离间呢?” 将昌王妃送走后,玉娘便去找宅中账房先生写了和离书。 她虽不知皇子是否能和离,但她知道如今她若占着翊王妃之位,日后定会有更多麻烦事。 最要紧的,是她不愿留在京城。 事到如今,倒不如留下和离书,二人各寻良人,也免得这京城将她困住。 只是他二人到底是成亲三年,在丹岵县时便恩爱有加,他也教了她许多。如今突然要和离,玉娘心中仍旧是止不住的难受。 不舍,不甘,却也不得不如此。 “是真是假都不打紧,是我不愿留在京城。”眼底泪花蓄满, 4. 第 4 章 《与君栖(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撕心裂肺的喊声从翊王府中传出,偶有玉娘的嗓音跟着传来。一遍遍的哄着他且先忍忍,言说上了药就不疼了。 站在门口的两位家丁听着院内传来的喊叫声,疑惑看向对方,眼底尽是不解。 真是怪了。 殿下进入府中时,仍是一副昂首阔步的模样,瞧着与往常无异,怎的这会儿就疼的这样大喊了? 二人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又低下头,不敢再多猜想。 然院内的喊叫声仍不断传出。 足足一刻钟,方才止住。 为给他上药,玉娘倒是累出了一身汗。正瘫坐在椅子上,锦帕抹去额上细汗,盯着他的后背出神。 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竟将人打成这般模样。 纵是犯了天条,也没有这样打的! “殿下……” 她才刚吐出二字,赵辅周便貌似虚弱的拉住她的皓腕,“玉娘怎能唤我殿下?该唤相公才是。” “这,”玉娘为难,思忖一番摇头,“不妥吧?” “有何不妥?” 他望着她,许是方才喊疼时用了力,此刻眼尾仍泛着红,少有的可怜模样。就连同她说话,也似是有气无力。 清透双眸中希冀如水波般漾开,望之令人心软。 玉娘最受不住他这般模样的望着她。 生怕一时心软当即答应下来,她目光微微垂下,不再看他。 沉思一瞬,余光瞥向门口。见无人在,她才小声同他商量:“日后若无外人在,唤相公。若有旁人在,还是唤殿下。如何?” 然这般赵辅周仍是目露失落。 眉头颦起,眼帘遮起眼底苦涩,连唇角扬起的弧度也似是染了苦。 “听玉娘的。”在她这,他一贯的妥协,这次也不例外。 屋内没下人在,二人少有的独处。若非四周陈设处处彰显贵气,倒更像是回到了二人的茅草屋小院。 宁静,惬意。 然而她却未曾留意到衣袖中的和离书,已在不觉间露出一角。 赵辅周定定地盯着,深邃双眸敛起少许寒意,唇角含笑的问:“玉娘给谁写了信?” “嗯?”玉娘疑惑。 待她留意到赵辅周的目光时,顺着看去,顿时惊得一把挣脱开他的大掌,急忙将和离书又往里塞了塞。 “这、这是给……”玉娘眸光躲闪,不敢看他,情急之下只得随口扯出一人:“给姑母写的信。” 她虽是有个黑心肝的爹娘,但姑母却待她极好。 只可惜姑母从东境嫁去了西境,相隔千里,实在难见。与赵辅周成亲后,她倒是也给姑母写过几封信,甚至借着成亲的缘由曾见过姑母一面。 但自那以后便再没见过。 现下提及姑母,玉娘愈发觉得妥帖,连连重复:“给姑母的,刚给姑母写的信,过两日就去急递铺寄去。” 只是她说话时仍旧不看他,心虚二字跃然娇容。 赵辅周掌心朝上,“既是给姑母写的信,便交给我吧,明日我命人前去送信。顺道请姑母来京城小住几日。” 和离书怎能此时交给他? 玉娘心虚的干笑两声,身子后倾,倒是离他远些。 “不必,姑母如今正忙,定不会入京来。况且你还伤着,这等送信的小事怎可再劳烦你?晚些我命管家派人去将信送去急递铺,你就莫要操心这些事了。” 说话时她仍不看他,扭着头往门口看。 似是察觉赵辅周在看她,她索性站起身,“也不知厨房今日做了什么饭菜,竟这般香。” 借口倒也找的合适,当即硬着头皮装没听见赵辅周在唤她,匆匆往门口走。 直到她踏出屋子,方才长舒了口气,轻轻拍着胸口。 好险!差点就露馅了! 但眼下并非与赵辅周商谈和离一事的时候,和离书留着反倒不妥。 望着厨房烟筒飘出的屡屡白烟,玉娘咬咬唇角,提脚走去。 见王妃来了,厨房内正在忙碌的下人们纷纷冲她行了一礼,玉娘满不在乎的摆手,“不必多礼,各忙各的。” 她去到灶火前,眼神示意烧火丫鬟让开。 厨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 哪儿有王妃烧火的? 烧火丫鬟更是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王妃要、要烧火?” 玉娘正欲点头,但见丫鬟满脸震惊,她又看了看四周下人。 这王府规矩果真不少。 瞧这些人的神色,想必她这个王妃是不能烧火的吧。 “不必了。”玉娘拿出衣袖中的和离书,蹲下凑近灶火。 可眼见和离书将要塞进灶火时,她又倏地收回,忙将燃起一角的火苗踩灭。但上面仍留下了烧过的痕迹,甚至还烧没了几个字。 玉娘望着残破的和离书出神。 这可是好不容易请账房先生写的,若是烧了,万一日后用上时,只怕又要劳烦账房先生再写一张。 可若不烧,留着反倒更麻烦。 左右为难! 她只顾盯着和离书,却未曾留意厨房内一众下人,皆是错愕的望向门口—— 赵辅周不知何时负手立于门口,见众下人要行礼,几不可查的摇头,示意众人不必行礼。 只是玉娘未曾将和离书展开,他未能看清上面所写。 伫立片刻,转身往书房去。 直到行至书房门前,他才停步,“将轻霜找来。” 守在门前的丫鬟低头应话:“是。” - 等轻霜去了书房,才刚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淡淡的药味。稳坐在太师椅上的男子,正翻阅着兵书。 听到脚步声,赵辅周又翻开下一页,幽幽开口:“王妃今日做了何事?” 轻霜交错的双手紧紧一握,冷汗直冒。她低着头,吓得直接跪下,“回殿下,今日王妃见了昌王妃。昌王妃同王妃言说了侧室一事……” 她将今日事娓娓道来,连和离书也未敢瞒下。 待说完又弯腰磕头,“殿下明鉴,此事奴婢万万不敢拦着王妃。” 兵书置于案几上,书房内烛火还未点燃,昏暗中看不清他是喜是怒。唯有小窗映射进来微弱的光,隐约可见其单手撑着下颌。 “起来吧。”他道。 轻霜如蒙大赦,浅浅吐出一口浊气,心慌却不减半分。她低着头起身,仍不敢多看面前之人一眼。 “将账房先生找来。” 他站起身,将挂在墙上的佩剑取下,“切记,不可让王妃看见。” 利剑出鞘,吓得轻霜气息敛起。 恍惚间只觉那把剑像是已经抵在她脖颈上了。 她吞了吞口水,颤声道:“是、是。” 踉踉跄跄的出了书房,生怕迟一步就没命了。直到将账房先生请去书房,她才觉双膝发软,倚靠在墙上缓了许久才勉强站稳。 “轻霜,”玉娘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展眉一笑,“你怎知我在此?” 轻霜一怔,见她端着饭菜便猜到是要给赵辅周送去的,忙上前接下,“奴婢是王妃的贴身丫鬟,自是知道王妃在此。” 语毕心虚的低下头,随她一道往正房走。 玉娘边走边感慨:“殿下最是怕疼,偏偏这次又伤得这么重,真不知他到底是犯了何事,竟要如此打他。” “殿下,”轻霜不可置信的望向她,“怕、怕疼?” “是啊,他最是怕疼,也怕见血。” 思及往事,玉娘又小声说:“在丹岵县时,他连只鸡都不敢杀,实在是胆小。” 二人在丹岵县虽不如在王府 5. 第 5 章 《与君栖(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自打赵辅周言说要带玉娘去乐春楼后,又是几日不曾回到王府。玉娘每日里都盼着能去乐春楼,如个孩童般,欣喜自眼底冒出。 府中上上下下都瞧得出来,她是打心底里盼着呢。 可这却愁坏了轻霜,三思又三思,想同她言说乐春楼皇室子弟不可去,可进而三思后却又不敢说。 直到三日后,怀德侯府命人前来传话,两日后是侯府老夫人的八十大寿,邀翊王妃前往。 玉娘当即答应下来,待侯府家丁离开,她顿时满眼惊喜的望向轻霜。 “既是侯府老夫人的寿辰,想必会去许多人。定有人知晓,那乐春楼里面有何新奇好玩的。”她眼底似燃起一团焰火,恨不能即刻就冲去乐春楼。 这言外之意,怎的像是要在寿宴上问旁人乐春楼的事? 轻霜一怔,心下暗道不好。 这等事旁人做不出来,但眼前这位王妃定是能做出来。 轻霜又急又慌,生怕到时玉娘在寿宴上惹出大祸。 她咬咬牙,憋了几日终究还是说出来: “乐春楼是乐坊,文武百官前去尚且要悄悄前往,生怕此事传出去,有损清誉。殿下既是皇子,如今又刚回京,不可前去乐坊。” “王妃就更不能去了,否则此事传入宫中,皇上可是要重罚殿下的!” 玉娘眸底焰火灭了,此刻连嗓音也压低,“这般说来,又不能去了?” “殿下是皇室中人,自是不能去。” 原是因为皇室中人才不能去的!玉娘心下了然。 轻霜又道:“况且,如今太子丧期未过,乐春楼不可献乐献舞,但既是殿下所言,想必是陛下准了的。兴许……兴许是为殷大将军献艺的。” “若是为那位殷大将军献艺,我也不能去?”玉娘眼底仍留有几分希冀,盼着轻霜能点个头,如此她倒是能去瞧个热闹。 哪怕是悄悄地去! 可轻霜却还是摇头。 玉娘仍不死心,又问:“可此事是殿下要带我去,难道这也不成?” “既是殿下要带王妃去,倒是能去。” 此话一出玉娘顿时喜笑颜开,原是能去的! 不料轻霜又补上一句:“可若此事在京城传开,到时定会对殿下声誉有损。倘若传入宫中,更是于殿下不利。” 方才舒展的眉心,转瞬又微微颦起,玉娘单手撑着下颌叹气。 “这京城,规矩可真多。” 原以为是能去乐春楼好生玩玩的,可轻霜这般一说,她顿时兴致缺缺。免得真去玩了,日后此事传入宫中,皇后又要罚她跪几个时辰。 她双膝好不容易才养好,可不能再跪了。 “罢了罢了,不去就是了。” 夕阳照进屋内,轻风钻过小窗吹拂发丝,接连为此事欣喜了三日的玉娘,如今却宛如冬日里枯萎的花,了无生气。 她双目失神的盯着门外看,直到面前的茶水凉了,轻霜前去为其换杯茶,她才缓缓起身去到妆奁盒前。 盒子打开,拿出藏于最底下的和离书。 如今赵辅周身上的伤想必是好些了,或许也该同他言说和离一事了。 早日和离,她也好早日离京…… 等轻霜换了茶水赶来,进门就见玉娘手中竟又拿起了和离书。 这几日都不见她拿出那和离书,还以为早就撕了呢,没成想竟然还留着。 “王妃这是又、又要同殿下和离?”轻霜结结巴巴的问。 玉娘将和离书展开,缓步去案前摊开,“原想着等去乐春楼玩了以后,再同他言及和离一事。不过如今既是不能去,也该和离了。” 语毕又蓦然想起一事,眼含笑意的望向轻霜。 “倘若我同殿下和离,到时我便不再是翊王妃,大抵是能去乐春楼的吧?” 王妃还真是心心念念的都是吃的、玩的!轻霜哭笑不得。 可细想倒像是确是如此。 只要她不是王妃,待太子丧期一过,到时自然无需顾及皇室颜面,纵是去青楼也无人拦她了。 轻霜点头,“能去。” 此话刚脱口而出,轻霜又顿觉出不对劲来。 不对啊!她分明是要劝王妃在乐春楼一事上守规矩些,怎的又劝和离了? 这要是被殿下知道,她这小命还怎么保得住? 眸光在玉娘与和离书间不住地徘徊,她肉眼可见的慌了神。 “不、不可。” 轻霜心下一慌,顾不得许多,当即一把摁在和离书上。 玉娘抬眼望她,满目不解。 她只得硬着头皮胡扯:“乐春楼乃是京城第一乐坊,去那儿得好些银子呢。而、而且寻常百姓,不得进入。” 玉娘皱眉,“百姓不得进入?” 轻霜连连点头,生怕玉娘不信,二次重复:“正是,寻常百姓不得入内。王妃只需等太子丧期过了,到时王爷定能带王妃前往。” 她只觉心慌的紧,尤其是对上玉娘双眸时。 更是心虚。 王妃该不会……猜出来她在胡扯吧?轻霜心想。 “可你方才不是这般说的,是你要我顾及殿下颜面的,不可毁了他的声誉。”玉娘更是疑惑了。 “……”轻霜都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好端端的,多什么嘴。 “是奴婢不懂,此事旁人去不得,王妃能去。”轻霜只盼着能让玉娘暂且放下和离一事,免得过两日翊王回来,到时她可就完了。 玉娘仍是将信将疑,“当真?” 轻霜不住地点头,“当真。” “既如此,还是过几日再和离吧。”玉娘挪开她的手,缓缓将和离书收起来。 正欲将和离书收进妆奁盒中,但看着已被烧掉几个字的和离书,眉心微微一拧,回头望向正暗自松口气的轻霜。 “取笔墨纸砚来。” 轻霜纵是猜到她是要将和离书重写一份,但现下也已无心力再劝说,心慌的应了声是,转身就出正房。 待走远些,长舒了几口气,才生出股绝处逢生之感。 好险!险些小命都没了! - 从正房出来,她七拐八绕的去了账房,远远地就见账房刘先生正愁眉苦脸的站在屋檐下。 自打那日刘先生被唤去书房,出来以后似是比以往都憔悴,更是频频外出,也不知是有何事。 此刻碰见,轻霜好奇问上一嘴,“刘先生这几日可是遇上事了?” 说着便随他一道进了账房。 “王妃要笔墨纸砚。” 刘先生 6. 第 6 章 《与君栖(重生)》全本免费阅读 怀德侯府老夫人寿辰这日,玉娘一早就携轻霜往侯府去,跟在马车后面的还有数十位家丁,个个都抬着寿礼。 马车内,轻霜喋喋不休的说着侯府何等尊贵,今日又会去许多的妇人与小姐,要玉娘言辞务必谨慎。 可玉娘却撩起帷帘望向热闹的大街—— 穗宁大街上,多的是前来卖艺之人。 马车行之缓慢,玉娘仰着头才瞧见被围起来的那些卖艺人,有耍红缨枪的、顶缸的、胸口碎大石的。再往前走,便瞧见有人携带猴子、老鹰、小蛇在耍,借着这些活物更是引的百姓驻足。 待一番游耍结束,紧随而来的是一声高喊:“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接着便是叮叮当当的铜板声落入小锣中。 玉娘正欲放下帷帘,却又闻到一股勾起馋虫的香味。她扭着头望去,隐隐可见前面几处支起的摊子。 油锅中不知炸了何物,引的百姓围在锅前。 马车内的轻霜还在劝她入侯府后务必谨慎,不料玉娘却一字也未曾听进去,反倒倏地回头看她,脱口而出:“轻霜,前面有一摊子,不知是卖的什么吃的,好香。” 轻霜:“……王妃可曾听见奴婢方才说的?” 玉娘眨眨眼,未曾接话。 显然,她并未听见。 只知道前面那小摊生意出奇的好,虽不知是卖的什么吃的,但定是好吃的。 “轻霜,”玉娘吞了下口水,仍不死心,“买些来吃吧。” “王妃……”轻霜盯着玉娘身上那身水蓝色海棠暗纹衣衫时,更是面露难色,“若是王妃要吃,不如等寿宴结束时,再来买些带回王府吃,如何?” 也省的那些吃的弄脏了衣衫! 纵然玉娘不愿如此,但轻霜既是这般说,她也只好答应下来。 只是随着马车驶出穗宁大街时,她方才想起如今她是王妃,或许方才倒也不必问轻霜。只管吩咐马夫停下,买些来吃就是了。 眉尾聋拉,玉娘弱弱的问:“我不像是个王妃,对吗?” 哪有王妃问丫鬟该如何做事的?玉娘心想。 但轻霜却以为她是为那些小摊上的吃食才有此一问,一本正经道:“王妃既是皇室中人,便不该再吃那些小摊上的吃食了。纵然想吃外面的,也需得吃酒楼里的。” 玉娘怔怔的望着她,仔细将人打量一番。 轻霜被她看的心慌,忙摸了摸双颊,满是疑惑的问:“王妃在看什么?” 玉娘轻轻摇头,只字未言,仅仅是低垂下眼帘望向身上满绣衣衫。 与之并不相配的,是她略显粗糙的手指。 这是常年打猎留下了痕迹,久而久之,她的手也就不似富家小姐那般柔嫩细白。 甚至还不如轻霜的手瞧着细嫩。 入京已有十五日,她也顶着“翊王妃”这三个字做了十五日的王妃。 可这全然是假象。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仍是那个将自个当农女、当猎户的齐玉娘。 马车行驶至侯府门前已是一刻钟后了,一路上玉娘都不曾再开口。轻霜亦是不敢出声,思前想后也未能明白,玉娘怎会突然就没了笑意。 分明出门前都还十分盼着前来参加寿宴的。 难不成是为了那些吃食? 轻霜先一步下了马车,待扶着玉娘下马车时,低声同她道:“王妃若想吃那家摊上的吃食,寿宴结束后,奴婢去买。” 玉娘唇角紧绷,深深地吸一口气,双眸更是少有的坚定。 看的轻霜莫名不安。 倒似是,玉娘正在盯着猎物一般! “不必,等和离以后,到时我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谁也不能拦我。”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拦她。 轻霜嘴角一抽,差点吓得哭出来。 这位祖宗怎的又扯到和离上了? “吃!奴婢往后再也不拦着王妃了!”轻霜急忙改口,生怕慢一步就小命难保,“奴婢这就去给王妃买来。” 见她当真要去,玉娘一把拉住她,“不必,寿宴要紧。” 语毕只见从侯府中走出几人,皆是女子。走在最前面的妇人身着苍翠色衣衫,满头的金饰愈发衬得她富贵逼人。 待走近后,妇人忙冲着玉娘行了一礼,“翊王妃大驾光临,侯府有失远迎,还望翊王妃见谅。” 跟在其身后的其余女子纷纷跟着行礼。 玉娘疑惑的瞄了眼轻霜,轻霜顿时了然,凑到她耳边低语:“此乃怀德侯的夫人,亦是袁老夫人的儿媳。” 玉娘恍然大悟,忙道:“夫人不必多礼,还是先命人将寿礼抬进去吧。” 袁夫人应了声是,转而看向身后之人。跟在她身后的其中一人,忙吩咐宅门前的家丁前去接过寿礼。 “翊王妃,”袁夫人侧过身,眸光却望向远处缓缓驶来的马车,“请吧。” 玉娘被轻霜扶着上台阶,袁夫人也跟着上了两个台阶,待看到那辆马车停在门前时,又顿时停住脚步。 她唤了声,“慧儿。” 台阶之下一女子循声望来,“母亲。” “带翊王妃入宅。”言毕,又冲玉娘含笑垂眸,“翊王妃见谅,今日宾客繁多,需得我在门前迎接才成。” 玉娘倒也不在意这些,只是出神的望着从那辆马车中出来的人——田嬷嬷。 田嬷嬷在看到玉娘时,远远地行了一礼。 许是此人曾教过玉娘规矩,如今再见此人,玉娘只觉冷汗直冒,但面上仍是规规矩矩的回了一礼。 不过,此人乃是跟在皇后身边的老嬷嬷了,侯府老夫人寿辰,田嬷嬷却来了,玉娘更觉马车内的人,想必是大有来头。 否则又怎会有劳田嬷嬷跟随前来? 难不成……是皇后来了? 不料这时马车帘子被撩开,一只如白玉般细白柔嫩的纤纤玉指伸出来,女子缓缓钻出马车,被田嬷嬷扶着下车。 纵然是行礼,此人亦是挺着腰背,颔首一笑,“翊王妃,袁夫人。” 一举一动,落落大方。 玉娘都看的愣了,蓦然想到皇后在上元夜所言的“贵女风范”。 贵女大抵就是如此人这般吧。 “真好看。”玉娘由衷喃喃。 轻霜忙扯了扯她的衣袖,但她还未曾开口,怀德侯夫人便朝那女子走去,张口便道:“殷大小姐能来,实乃侯府荣幸,有失远迎。” 殷大小姐?玉娘疑惑的望向轻霜,低声问她:“此人是……” “殷大将军长女,殷荣。” 轻霜又抬手遮唇,凑到玉娘耳边道:“亦是皇后侄女。” 玉娘顿时明白。 原来皇后有意让她做侧室,便是要将翊王妃之位让给这位女子的! 难怪田嬷嬷会跟着一道来了。 “也难怪皇后娘娘总瞧不上我行礼,今日看来,能瞧得上才怪了。”玉娘唇角一扬,转身往侯府宅院去了。 轻霜却是一头雾水,实在不解这二人见面,王妃瞧着怎么像是并不在意似的? 但见玉娘往里走,她也急忙跟上去。 袁慧受母亲嘱托,亦是紧随其后,生怕怠慢了这位王妃。 一行人陆陆续续的进侯府,袁夫人跟在殷荣身侧,纵然此人仅仅是皇后侄女,但她仍是不住的道谢:“老夫人八十大寿能办寿宴,实在是要多谢皇后娘娘大度。若非娘娘准许,这八十大寿定然是不能办了。” 太子丧期未过,皇后强忍着丧子之痛,求皇上准怀德侯府老夫人大办寿宴。 若非有皇后求情,侯府哪里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办寿宴? “姑母曾言侯爷曾随陛下一同出生入死,如今老夫人又是八十大寿,纵然是太子丧期未过,可如此长寿之人的寿宴,又怎能不办?况且,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但侯爷到底是与旁人不同,这寿宴不可不办。” 殷荣三言两语就说的袁夫人更是对皇后感激不已,连连点头道谢。 田嬷嬷跟在二人身后,过了垂花门,抬眼望向院内众人,如毒蛇般的目光落在正与昌王妃闲谈的翊王妃身上。 “小姐,”她凑近低语,“先去给老夫人贺寿吧。” 殷荣颔首点头,携带着寿礼随袁夫人往后院去。 田嬷嬷一并跟去,从玉娘身侧走过时,幽暗眸光从其身上扫过,交叠的双手将掌中药丸略略一握。 只是却未曾留意,昌王妃的眸光亦是从始至终都在殷荣与她身上。 待袁夫人几人进了后院,昌王妃才敛起笑看向玉娘,眉头微微一皱,似气恼道:“这怀德侯府也真是的,请了皇嫂前来,又将殷大小姐请来了,真不知是何意图。” 她长叹了口气,又抬手搭上玉娘的手背。 倒像是有安慰之意。 “我知皇嫂心中难过,但此事皇兄应当也十分为难。毕竟殷大小姐是殷大将军的长女,又是皇后的侄女,皇兄有意要她做翊王妃,也是人之常情。” 玉娘却像是没听见,双眸死死盯着不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看。 片刻后,她又瞧见一身着中衣的男子往假山后走。 怪了,侯府怎会有人只着中衣呢? 玉娘忙问:“光天化日之下,侯府为何会有男子只着中衣呢?” “啊?”昌王妃满脸诧异。 就连轻霜也觉得不解,环顾四周后,颦眉望向玉娘,“王妃可是看错了?侯府怎会有男子只着中衣呢?” 昌王妃也跟着言道:“定是皇嫂这几日为侧室一事伤神,才看错了吧。” 二人如此笃定,让玉娘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毕竟这里可是侯府。 纵是侯爷也不得只着中衣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抵是我看错了。”玉娘低喃道。 侯府小院长廊曲弯,两侧翠竹随风而动,另有怪石堆积前院,形似假山。走出长廊,过小桥。桥下池塘小鱼清晰可见,亭台楼阁亦是多有侯府丫鬟守着。 今日前来祝寿之人实在是多,待在前院着实无趣,寿宴又未开席,众人便四处闲看。 但又不敢乱走,索性跟着昌王妃与翊王妃往后院去。 昌王妃边走边说:“怀德侯爷与皇上曾出生入死,这座府邸便是皇上亲赐,比昌王府和翊王府还要大些。而且这后院还有一湖,虽不算大,但其四周种了树,四时景致出奇的好。” 进后院时,入目便是百余颗树。 玉娘仰头望去,不禁感叹:“是比翊王府还要大些。” 就是不知这湖中可有大鱼,若是有,夏日前来捉鱼倒是有趣。她快步去到湖边往下望去,但看了半晌也没瞧出来这湖中是否有鱼。 昌王妃见状也跟上前来。 见玉娘一瞬不转的盯着湖水,昌王妃道:“皇嫂若是喜欢这湖,请皇兄再去买处大些的宅院就是。京郊倒是有不少带湖的大院子,想必会有皇嫂喜欢的。” 她说话时,玉娘便盯着远处的水波看。 待那水波直至眼前,忽见一条鱼从湖面堪堪游过! “好肥的鱼!” 玉娘激动的险些蹦起来,嗓音中压不住的兴奋,指着那鱼大喊:“那有条好肥的鱼,我瞧见了,我瞧见了!又肥又大!轻霜你快来——” 她倏地回头,嗓音也戛然而止。 身后足有百余人盯着她。 惊讶、不屑、鄙夷,俨然是在看笑话。 静,意料之外的静。 仅仅能听到阵阵寒风从耳边吹过。 玉娘清楚看到那些眸子从震惊到偷笑,暗暗藏匿着不善的笑意。 轻霜更是低下头,羞的双耳泛着红。 就连站在她身侧的昌王妃亦是面露窘态,只余干笑。似是觉得仅仅是站在她身侧,已是失了颜面。 不远处从寿山堂走出来的几人,无一例外,全都盯着她看。 田嬷嬷更是嫌恶的皱起眉,低喃一句:“乡下来的果真是乡下来的,见条鱼就大呼小叫,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恍惚间,玉娘只觉她像是犯了天大的错。 唇角笑容与那条肥鱼,也一同消失了。 她只觉如鲠在喉,难受的紧。双耳更是隐隐发烫,连带着双颊好似也跟着发烫。 ——她又忘了,她是个王妃。 数日的委屈,今日的无措,一并涌上心头。 玉娘不禁红了眼。 在山上打猎受伤时,她也从不曾红过眼,可此刻却只觉双目酸涩,眼前朦胧一片。 “我……” 嗓子发干,她倒像是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身子不适,还是先回府吧。” 可就在她转身欲走时,不远处的老夫人却缓声开口,“翊王妃若是喜爱吃鱼,命这府中下人前去捞些鱼送去翊王府即可。” 众人循声望去。 袁老夫人今日寿辰,众人齐齐行礼,同声道:“恭祝老夫人长命百岁,福寿齐天。” 玉娘不知还要说这些话。 但好在众人转身后,她倒是站在了最后面,纵然闭口不言也无人知晓。 待众人直起身后,袁老夫人又笑呵呵道:“今日老身寿辰,有劳诸位前来祝寿。只是老身这几日身子不好,今日寿宴不便与诸位同席,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这等小事自是不足为道,众人纷纷劝她保重身子,定要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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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家丁恭恭敬敬道,“王妃如今有孕,不便亲自前来,否则定要亲自来请翊王妃。王妃还要奴才给翊王妃带句话:此次小殿下的十岁宴,请翊王妃务必前往。” “昌王妃有孕了?”玉娘惊愕不已。 “正是,昌王妃有孕一月有余,前几日方才诊出。但此事尚且不能外传,等满三月了,才可与外人言说。”家丁道。 玉娘仔细打量着面前之人,又看看手中请柬。 不能外传同我说什么? 不怀好意! “既如此,这请柬我便收下了。你回去吧,我还要去给殿下送食盒,再晚这饭菜就要凉了。”玉娘转手就将请柬递给站在门口的王管家,“将请柬收好。” 随即玉娘就带着轻霜一同上了马车,前往城北营地。 只是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玉娘好奇询问:“我与那昌王妃也曾见过几次,倒是从未听她提过有子嗣一事,甚至还十岁了。” 轻霜思忖片刻才缓缓道:“奴婢听闻小殿下自幼身子弱,昌王殿下与昌王妃将他护的极好,就连这京中文武百官也少有见过小殿下的。兴许是护的太好,才会不曾提起。” “只是未曾想到昌王妃如今竟又有孕了。” 轻霜说着便看向了玉娘腹部,“王妃与王爷都生的极为好看,日后若有了子嗣,定会生的更好看。” 玉娘还在想着宴席一事,被她这般一说,不由得低头看向腹部。 她与赵辅周成亲三年,常行男女之事,为何她就不曾有孕? 怪了!难不成是赵辅周他……肾气衰弱、筋力不足?! 20. 第 20 章 城北营地帐内,案几上放着一张纸,上写着九人的姓名。 赵辅周盯着那九人的姓名来来回回看了许久,耳边传来徐二的嗓音。 “此番前去北境运送粮草,途中频频被拦。多以查验粮草为由,恶意阻拦我等前往北境。本该早就送到的粮草,足足耽搁了五日。” 倘若北境粮草不足,这五日,于战乱时的北境而言,足以要了北境将士的半条命。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却还是要阻拦。 哪怕是多耽搁一日,回京后陛下便能为这一日而找翊王算账。 徐二也正因知晓耽搁几日的缘故,此番才先一步回京,早早将此事与赵辅周言明,也好让他心中有数。 “此番运送粮草,走的哪条路?”赵辅周问。 “出京城,绕过仙峭山,走郊外小路入祥赐县。出县后又往东走,沿淮峰山山脚下走到灏银河,上船走水路,进萱县。出县后入献城,此地路途崎岖难走,尤为耽搁时间。后又过峥城、四境城、通北城。最后才入北境、进曜州。” “直到进入曜州,才再无人阻拦。” 他嗓音平静,仿佛只是在说着无关紧要的小事。 但赵辅周却能想到这一路的艰难。 且不说路途难走,亦不论水路、陆路这些。单单放着大路不走,绕路而行,便是徐二有意避开那些官员,怕的就是那些人无缘无故寻个缘由阻拦。 那些人倒也不会久拦,多数是几个时辰罢了,最多也不过就一日。 可往战场运送粮草一事,但凡耽搁一日都是要命的! 此番万幸,北境尚且存有余粮,可若是没有那些余粮,五日又该是何等的难熬? 赵辅周盯着那九人之名。 半晌,单手扶着额,双眸紧闭。 但仍旧遮不住他一身的杀气! “这些官员,真是该死。”可惜如今他不能离京,也只能暂留这些人性命。 徐二叹气,“这九人曾是太子殿下党羽,如今又成了昌王殿下的党羽。只需昌王殿下一封书信,这些人定会奉命行事。更要紧的是这些人个个都是笑面虎,摆着好酒好菜,美其名曰是招待,可实则却是拦下我等。” 他乃是北境襄州徐将军次子,自幼虽算不上锦衣玉食,可也未曾挨过饿。对那些好酒好菜倒也不稀罕,宁可啃着胡饼继续上路。 但他带的那些手下,却是自幼过着苦日子。 见有好酒好菜,又觉得不过是吃顿饭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况且又有“粮草未曾查验”的缘由在,便留下吃了。 可一顿酒肉入肚,却要歇上半日才能酒醒启程,实在是耽搁! 数次下来,此番运送粮草也就耽搁了足足五日…… 帐外铜铃声响起,赵辅周才缓缓睁开眼。 见是翊王府的马车前来,眸色柔和的盯着那抹石榴色款款而来。 玉娘从轻霜手中接过食盒,直接进入帐内。看到徐二的刹那,登时一惊:“徐二将军?你何时回来的?” 徐二忙起身行礼,恭恭敬敬道:“回王妃,半个时辰前才回来。” 玉娘转身将食盒放下,逐一拿出里面的菜肴,“巧了,今日刚好带的饭菜多些,足够你二人吃的。徐二将军若不嫌弃就一起吃些吧。” 她回过头笑笑,梨涡显现。 “徐二将军运送粮草辛苦,此番回京可要好好补补。” 徐二听这话却笑不出来。 耽搁五日,这可是闯下大祸了,过两日此事传到皇帝耳中,到时翊王殿下定会被斥责。 这饭,他又哪里吃得下去? 徐二冲赵辅周拱手道:“殿下,属下还有些事没做完,先行告退。” 语毕又冲着玉娘拱手弯腰。 玉娘正欲阻拦,却见赵辅周冲她微不可查的摇头,她也只好作罢。 只是徐二正要出去时,赵辅周却又问:“西境一事,如何?” 闻言徐二止步回话:“回殿下,信已送到,崔大将军看后便烧了。属下亲眼看见的。” 赵辅周嗯了声,“先去歇息吧。” 徐二弯腰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玉娘又将那些菜肴一一端去赵辅周面前,“徐二将军这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何事?” 赵辅周漫不经心道:“运送粮草耽搁了五日,他心中自责。” “耽搁了五日?” 五日,可是不短呢。 尤其是北境如今战事危急,粮草是片刻都不可耽搁。 这一点玉娘心中清楚。 “怎么会耽搁呢?路不好走?还是从京城往北境遇上了大雨?” “昌王党羽刻意阻拦,但又不至被父皇追究。”赵辅周歪着身子看她,毫无保留的将这些事同她明说了。 接连三日玉娘都来给赵辅周送食盒,每日里听他谈及昌王与这京城上下的桩桩件件,如今听他如此说倒也不觉惊讶,反倒从容道:“如此说来,此事是怪不到他头上,相公反倒会被父皇算账,是吗?” “玉娘果真聪慧。”抬起手,大掌寸寸拂过石榴色宽袖。待玉娘落座,又顺势钻入衣袖之中,捉其不过他大掌长的小臂。 隔着里衣,轻轻揉捏。 这三日玉娘也早已习惯他如此动手动脚,似是不碰她,他就浑身难受。 如今她倒也不拦着,反正拦也拦不住,不如随他去。 只是将双箸塞到他另一只手里,催促:“快些吃,晚些我还要早早回去。过两日是昌王与昌王妃嫡长子寿辰,还是十岁宴,请柬都送来了,要备些礼去才成。” “而且昌王妃又有了身孕,已一月有余。” 这事赵辅周倒也略有耳闻,漫不经心的点头,“此事无需玉娘亲自去买,吩咐管家去办就是了。” 玉娘也清楚,但却道:“我正巧也要去置办些东西来,一道买了,省的管家前去跑一趟。” 听她这般说赵辅周才没再多言。 只是玉娘想起二人之间至今都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不由得愁上心头。半晌,她谨慎试探:“要不改日请太医前去府中为相公瞧瞧?” 没由来的说出这么一句,倒是叫赵辅周不解。 “为夫身子好的很,为何要请太医前去?”他仍吃着桌上菜肴,衣袖中的大掌寸寸往上,不觉间气息也浓重起来。 但玉娘却并未察觉,反倒凑到他耳边,低语:“我至今都不曾有孕,相公难道不该寻太医看看吗?” “咳咳咳!!!” 赵辅周猛咳几声,一张脸红至脖颈,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咳的。 可偏头见玉娘一脸认真模样,更气了。 “玉娘觉得是为夫不……”赵辅周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但也没说出后面的话, 玉娘眨眨眼,“难道相公曾让旁的女子有孕吗?” “……”他哪儿来的旁的女子?! 赵辅周看向帐外,又看了看屏风后一张床板,“玉娘这气人的功夫倒是见长了,为夫何来的旁的女子?” 若不是顾及着此地是营地,四周又尽是将士,他早就将人带去床板上详谈了。 “既是没有旁的女子,兴许就是相公肾气衰弱、筋力不足呢?”说到最后,玉娘双颊一红,不敢看他。 “为夫……筋力不足?!”赵辅周只觉得方才那九人的名字,也没有玉娘这话气人。 果真是他的好玉娘! “早知如此,为夫这两日又何必忍着。” 赵辅周放下双箸,冲帐外大喊一声:“曹清,带着将士们去操练,离营地远点,越远越……唔!” 亏得玉娘反应快,一把捂住他的嘴,又冲外面喊:“曹清,莫要听他的!就守在门前!” 帐外的曹清左右为难,但一张脸也早已憋笑憋的绯红。 这几日他倒是瞧出来了,素有活阎王之称的翊王殿下,是有个怕的。 不是旁人,正是翊王妃! 这若传出去,只怕京城上下没几人敢信! 营帐内,玉娘也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玩笑而已,相公莫要当真。定是玉娘身子不好,才至今未能有孕。” 且先哄着,改日直接请了太医入府为他诊治。 到时叫他跑也跑不掉! 可赵辅周听这话却仍旧神色未能有半分缓和,反倒是将她的手拿开,眉眼严肃道:“子嗣一事,只要你我多试几次,日后定会有的。” “多试?”玉娘只觉这话不对劲。 还要怎么多?都已经够多了! 但看着他的神色,玉娘仍旧觉得还是先哄着吧,日后请太医瞧了再与他争论也不迟,“全听相公的。” 难得见她如此乖顺,甚至连这等浑话也顺着他说,赵辅周却觉不对劲。 莫不是在盘算着别的事吧? - 等他吃饱喝足,玉娘照旧拿来药和绢帛,随他一道去屏风后面,为他更换伤口的药。 玉娘帮他换着药,又不忘问,“过两日是皇长孙的十岁宴,相公要去吗?” “玉娘想要为夫去?”他定定地盯着她。 玉娘却摇摇头,直到帮他更换好药,才抬起头,“不知为何,我总觉皇长孙此次十岁宴会出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1532639|1224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不知是会是何人出事,但……但难保此番不是冲你我而来!” 她脸上全然没了前些日子的犹豫,如同又变成了在丹岵县山林中的她。警惕的盯着四周猎物,以防万一自己被猎物所伤。 ——机敏、聪慧、却又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狠。 赵辅周饶有兴致的问:“玉娘不愿为夫去,又是为何?” 玉娘起身收拾着药和绢帛,放在一旁的案几上,慢条斯理道:“万一此番当真是冲你我来的,一同去了岂不是一同掉落陷阱?这可不成。” 言毕玉娘眸光一转,回头看他,“那日相公曾说,昌王妃是狐狸,那昌王呢?他是何物?” “毒蛇。” 营帐内静了一瞬。 玉娘笑笑,眉眼舒展开,“打蛇打七寸,相公被他算计多次,他甚至还对运送粮草一事出手。此番他若再敢借皇长孙十岁宴对你我出手,你我也不能再任由他欺辱。” “定要借此机会,一击致命!” 一击致命四字被她说的格外清楚。 但对上赵辅周眸光时,却见他眸底惊讶一闪而过,玉娘又恍然明白过来。 “不可一击致命,这到底不是在打猎。” 打猎才该一击致命,此次是要应对昌王和昌王妃。 玉娘思虑片刻后又道:“倘若此次他二人不对你我出手,倒也罢了。若是出手了,你我必要有一人不被拉入陷阱。” 四周猛兽环绕,两个猎人若同时坠入陷阱,可就再难出来了! 总要有一人在陷阱外面。 赵辅周低笑一声,“没想到玉娘竟这么快就要对付他们了。” 听闻此言玉娘却微微皱眉,一脸的无可奈何。 她是不愿、也不想与这些人纠缠,更不想深陷阴谋诡计之中。但如今既然不能与赵辅周和离,又被迫要留在京城,她当然要想法子活下去。 而昌王与赵辅周之间,倘若真的只能活一人,倒也注定她与昌王妃之间难以避免明争暗斗。 躲不开,那便只能迎敌! 玉娘道:“祖母曾说过,若遇恶狼,跑不掉,就只能拼死一战!如今昌王又三番五次对你出手,甚至还害你受了重伤,你我当然要想法子对付他们!” 语毕又一手搭在赵辅周肩头,似是安慰。 “相公不必怕他,我齐玉娘乃是在山上打猎的女子,对付猎物我最有法子。”她拍了拍胸口,“有我在,定能护相公周全。” “玉娘……要护我?”赵辅周望她。 震惊、惊喜、喜上眉梢。 赵辅周唇角笑意如水中波纹圈圈漾起。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有人会对他说这话。 他护大祁、护西境、护百姓。 如今玉娘却说……她要护他。 “当然!”玉娘应答的没有半分犹豫。 但思及这些时日的犹豫不决,她终究还是坦诚说出口:“不瞒相公,前些日子我盼着能与相公和离,盼着能离开京城。此事,相公应当早已知晓。但如今既然不能和离,你我便要想法子活下来。” 这两日每每入夜,她便想着这些事。但纵然是彻夜不眠的想,她也未能想出第二条路。 既如此,她当然要护他,要二人都活下去。 除此以外,便是死路一条! “玉娘,”赵辅周揽着她的腰肢,扶她坐在腿上,但对她的话却仍不敢尽信:“玉娘可敢发誓,绝不离开我。即便日后……” ——即便日后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也绝不离开他! 可这话他却不敢说出口。 他好似永远都做不到如她这般坦诚。 “即便日后如何?”玉娘追问。 “即便日后并无子嗣,玉娘也绝不能离开为夫。”他刻意的岔开话,生怕她多想。 玉娘并未起疑,反倒是想歪了。眨眨眼,思索片刻问:“相公难道已经请太医看过了?” “……看过什么?”赵辅周黑着脸。 “当然是肾气衰弱、筋力不足啊!” 玉娘忽地直起身子,激动道:“丹岵县的胡郎中曾说,张大伯年轻时便是肾气衰弱、筋力不足,到老也没个一儿半女的。但胡郎中也曾言这病能治,只是麻烦些罢了。相公若是已经请太医看过了,那就更不能讳疾忌医了。” 赵辅周的脸更黑了,彻底笑不出来,捏着她的下颌质问:“为夫是否肾气衰弱,难道玉娘不知道?” 细想他倒不似肾气衰弱之象,玉娘不禁陷入沉思,但又愈想愈觉得怪,低声呢喃:“那为何我至今都未能有孕?” 21. 第 21 章 夜色下,玉娘拿出妆奁盒中的和离书,走去烛火前点燃一角。直到和离书烧的只剩一角时,玉娘才将其扔到了炭盆中。 轻霜站在一侧,眼见和离书烧的干净,不由松口气。可算是烧了,日后她也不必再怕玉娘时常提及和离了。 门外管家弯着腰道:“王妃,皇长孙的寿礼已经备好。除文房四宝外,殿下又吩咐送一张好弓,另送良驹一匹。其他的皆是些琐碎的。” 过了十岁,也该学骑射了。 玉娘抬眸看向院内,眸光往西厢房瞧去,“殷小姐今日也不曾前来?” 自从那日殷荣搬入府中,于次日离开后,便再也不曾来过。只是京城上上下下到处都在传,殷荣不顾名节搬进了翊王府。 可实则也不过就住了一夜罢了。 只是不知此次皇长孙的寿辰,她可会去。 “未曾来过。”管家弯腰应话,又特意补一句:“如今皇长孙寿辰,殷小姐想必是在宫中陪着皇后娘娘。” 玉娘若有所思的点头,“都退下吧。” “是。”轻霜与管家一同应话,二人退了出去,房门关上。 屋内没了他人在,玉娘低头看向炭盆。里面仍有和离书的灰烬,那还是她亲笔所写。 可如今既是无法和离,留着也是无用。 她盯着和离书出神看了半晌,转而又将始终戴在身上的玉佛拿了出来。 虽算不上是顶好的玉质,但却是祖母与祖父特意为她买来的,还曾去寺庙里请方丈开过光。自五岁起便带在身上,直至今日。 烛火下,玉佛中瑕疵清晰可见,但这仍旧是玉娘最在意的物件。 玉娘轻轻抚着玉佛,眉眼间少有的沉重。 半晌,她低声道:“祖母,玉娘如今做了王妃,日后只怕是要留在京城了。只是京城不比丹岵县,阴谋诡计实在是多。上次去怀德侯府,就险些被害,亏得玉娘机灵才躲过一劫。” 至今想起怀德侯府一事,她仍心有余悸。 但只怕日后,会遇上比在怀德侯府还要凶险数倍的事! “相公入京后,昌王也三番五次对他出手。此番更是害的相公受了伤,只怕过几日运送粮草一事,相公还会被陛下责骂。”玉娘一手托着下颌,出神的盯着玉佛。 这些繁杂事,愈想愈觉得京城不是久留之地,但偏偏她又走不了。 玉娘不禁叹气,心中惆怅无奈。 直到院内窸窸窣窣传来动静,玉娘才抬眼望去。隐隐听见赵辅周的嗓音,起身便要出去。 但却在将要收起玉佛时,又冲着玉佛低声道:“祖母祖父在天有灵,保佑玉娘与相公平安无虞。等玉娘回去,定会给祖母祖父多烧些纸钱。” 言毕才将玉佛又重新戴好,开门走出去。 不料出门就见赵辅周一身酒气走来,玉娘登时拧眉,“殿下明知自己不善饮酒,怎的又喝酒了?” 见他连路都走不稳,玉娘扶着他往屋内走,但又回头问送他回来的罗展,“殿下今日吃了多少酒?” “四……” “四杯。”赵辅周似醉非醉的先一步说出口。 罗展一怔,“壶”字愣是卡在喉间,没能挤出来。 玉娘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看向赵辅周,“相公的酒量,也就四杯了。” 至少在丹岵县时便是如此。 等他二人进了屋,罗展才小声问一旁的曹清,“殿下这是醉了,还是没醉?” 曹清轻轻挑眉,“你说呢?” 如此恰到好处的打断罗展的话,能醉了才怪! - 但好在他吃醉酒后,倒是少有的老实。玉娘为其擦了脸,又端来水让他泡脚,不料原本躺着的他却坐起身。 眼见玉娘要帮他脱去长靴,赵辅周却弯下腰,一把扼住她的手腕。 “玉娘坐着,为夫给玉娘洗脚。”他粲然一笑,难得如此欣喜,倒叫玉娘一时也拿不准他到底是遇上了何等喜事,竟如此高兴。 但他吃了酒,玉娘只得道:“殿下吃醉了酒,还是歇着吧。” 可话音刚落就见赵辅周直接起身,强行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转而弯下腰蹲在她面前,笑着脱下她的鞋袜。 双脚常年藏于鞋袜中,细白柔嫩。 赵辅周特意将她的脚置于掌心上比了一下,竟还不足他的手掌大。 爱屋及乌,他只觉这双脚小巧玲珑,竟也好看的紧。 “玉娘这双脚,竟也生的如此好看。”赵辅周眸色暗暗,仰起头望她,“日后为夫日日为玉娘洗脚。” 又在说些浑话! 可玉娘仍是听的红了双颊,“殿下又在胡说,堂堂翊王殿下,怎可为我洗脚?快些放开。” 她正要将脚从他掌心中挣开,却又被他握得更紧。 偏偏另一只大掌又沿着脚踝寸寸往上,酥酥麻麻的行至莹白小腿,抓心挠肺之感玉娘最是受不住。 “殿下……”玉娘咬着唇角,眸底泛起情.欲。 赵辅周蔫坏的揉捏着她小腿,悄无声息的又往上去,“屋内只有你我二人,玉娘该唤我相公。” 玉娘双手攥紧了衾被,只得压着声音道:“相公别闹了,我……我来了月事,不可。” “为夫知道。” 对于玉娘来月事的日子,他素来是铭记于心。况且他吃酒后素来不会与她行房.事,生怕没个分寸伤了她。 今日,他是绝不会碰她的。 可既是知道,又何必来惹她?玉娘一脸幽怨。 不料赵辅周却道:“玉娘再说一次‘你要护我’。” 玉娘:“……” 这有何好说的?! 但她不说,大掌便肆无忌惮的撩拨,沿着小腿继而往上,倒似是非要逼她说出来不可。 不过是一句话罢了,何必如此? 玉娘当即便道:“我要护着相公。” 可此话一出,他非但未曾松手,反倒握得更紧,更是得寸进尺。 “再说一遍。” 烛火下双眸亮如明月,仰望他的烈阳。 “相公……” 玉娘总觉他今日怪怪的,但见他满脸期盼的模样,终究还是又说一遍:“我要护着相公。” “再说一遍。” 还没完了! 玉娘倒不知这话究竟哪里好听,竟要她一遍又一遍的说。但奈何她这相公力气奇大,她腿和脚都挣不开,只得再次纵容他,又重复:“我要护着相公。” 生怕他在来一句“再说一遍”,玉娘急忙加一句:“相公,水要凉了。” 直至此时赵辅周才不再逼她重复,低下头,为她洗脚。 少有的轻柔,只怕待稀世珍宝也未必有这般轻柔。 可玉娘却是屏气凝神,不敢乱动,生怕赵辅周今日又折腾她。 但好在今日的赵辅周格外的老实,二人泡过脚后一同躺下。灼热大掌贴在她小腹上,暖暖的。 烛火已熄,玉娘这几日都不曾睡好,日日想着留在京城该如何护住夫妻二人,近乎彻夜难眠。此刻躺在他怀里,更觉安心,不多时困意来袭。 却在似睡非睡时,耳边又传来他低沉嗓音:“玉娘再说一遍可好?” 玉娘:“……” 她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想将他毒哑的念头! 刹那间,困意全消,玉娘只好撒娇:“相公睡吧,今日实在是困的紧。” “只再说一遍。”他仍在坚持。 玉娘哭笑不得,但也只好再次重复:“日后我定会护着相公。” 夜色下赵辅周低下头,下颌抵在她肩窝,眼尾染了红。 父皇厌恶他,母妃恨不能掐死他,黎民百姓惧怕他,朝中大臣和大雩朝那些敌军多的是盼着他能早日下地狱的。最好是被千刀万剐、是被五马分尸,那些人才高兴。 ——可如今有人愿意护他了。 他再也不是没人要、没人疼的可怜人了。 薄唇贴上她细白脖颈,玉娘却道:“相公,再有一日就要去皇长孙的十岁宴了,我可不想再带着风领去了。” 如此,赵辅周也只好作罢。 但又难受的紧,只得双臂将她不住地往怀里压。 可仅仅如此,又哪能纾解欲.火? “玉娘,”他嗓音委屈,藏匿着情.欲,“既然为夫不能碰玉娘,不如反过来,玉娘碰为夫如何?” “……”这有何差别? 她这相公果真是没个正经时候! 可他既然起意,玉娘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1532640|12240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哪里是他的对手,终究是被他连哄带骗的引诱深入。难抑的低喘声萦绕在耳边,玉娘只觉双耳发烫,几次试图挣开手,但最终仍旧是身不由己的、肆无忌惮的—— 被、迫、占、尽、他、的、便、宜! 直到最后他去泡冷水澡,天色已然渐亮。 玉娘躲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双颊比冬日里汤婆子还要烫。 等赵辅周躺在她身后,她更是朝着里面挪了挪,却被他长臂一捞直接拉了回来。玉娘简直欲哭无泪,躲无可躲。 “玉娘这是何意?碰了摸了,就要躲着我?这与那负心汉又有何异?”他还委屈上了。 玉娘却羞的仍旧躲在衾被下,不愿出来,更不愿应话。 只是心下觉得:她怕是要跟着赵辅周……学坏了。 - 但自这夜过后,玉娘便不愿再去给他送食盒,就连他身上的伤也不再管了,甚至刻意的躲着。好在次日晚上赵辅周留宿营帐,并未回来。 而玉娘好生歇了一夜后,翌日一早便带着轻霜与曹清前往昌王府,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四个家丁,托着寿礼、牵着马匹。 远远地就看见昌王府门前站着几人,一侧还停着一辆贵气繁复的马车,而身后恰在此时传来马蹄声,玉娘循声往后看去。 竟是罗展来了! 他骑马冲到玉娘的马车边上,缰绳扽紧,盯着前方的昌王府,低语:“昨夜运送粮草的兵马入京,殿下今日被召入宫中,只怕是要清算运送粮草一事。” “皇长孙十岁宴上,殿下叮嘱,要王妃离昌王妃远些。她有孕在身,难保不会借机害王妃。陛下如今,最重子嗣!” 他眸光一抬,看向同坐在马车内的轻霜,“殿下有言,轻霜务必贴身跟着王妃。倘若再敢如上次那般,殿下定不饶你。” 轻霜忙低头应话:“是、是。” 随着马车驶到昌王府门前,罗展也已然调转马头离开了,只剩曹清跟着。昌王妃见是翊王府的马车,莞尔一笑,牵着朔哥朝马车走了两步。 轻霜下马车后,扶着玉娘缓缓下来,昌王妃与两步外的女子一同屈膝。二人同时唤:“皇嫂。” 朔哥亦是恭恭敬敬的冲着她行礼,有气无力道:“皇婶婶。” 玉娘还之一礼,但看着不远处的女子,好奇问:“这位是……” “九公主,是皇室中最小的公主。” 昌王妃说话时一手有意无意的抚上平坦小腹,“九公主平日里除了烧香拜佛,多是在宫里,皇嫂未曾见过。此次知晓朔哥十岁宴,这才又出宫来。” 玉娘从未听赵辅周听过此人,但许是常去烧香拜佛,仙姿玉貌中倒也透着几分善。 “咳咳!!” 几声低咳将众人的目光尽数拉回,皆是看向了朔哥。 他面色如同染了胭脂般红,双眸浑浊,像是昏昏沉沉将要晕过去似的。虽是皇室中人,但却瘦的出奇。 其身上更是透着股药味,像是刚喝过。 “朔哥自幼体弱多病,太医也来看过,但至今也没能医好。”昌王妃拿起落在朔哥肩头的树叶,双眸不禁红了。 站在她身侧的丫鬟忙道:“王妃,今日是小殿下的生辰,王妃又有孕在身,不可落泪。” 闻言昌王妃忙拿着锦帕沾沾眼角,抬眼看向玉娘和九公主,“今日来的宾客多,我与朔哥需得在门前守着,皇嫂与皇妹先进去吧。” “等宾客到齐,殿下从宫里回来,到时这宴席便能开始了。” 昌王也入宫了? 玉娘更觉今日这事不对劲,但也没敢多问,与九公主一同朝昌王府走去。可思及方才那一幕,又回头看向朔哥。 不知为何,总觉这位皇长孙怪怪的。 尤其是昌王妃帮他拿起肩上落叶时,他倒像是……双肩微不可查的缩了下。 但这二人是母子,朔哥应当不会怕她才是。 玉娘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眸光敛回,随着九公主一道进了院内。 但却并未看见,昌王妃在盯着二人的背影进了院子后,眸光骤然一冷,更是将搭在朔哥后背的手收了回来。 见不远处又有马车前来,她又抬手搭在朔哥后背,倒似是在扶着他、护着他,面上更是扯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