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药》 1. 第 1 章 《为药》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章 - 川都城区的老街道,稍稍有些狭窄。 尤其是两侧老房子上爬满的紫藤正值花期,乍看上去,有些拥挤。 好在工作日,老街上没什么人,就连两侧的店铺,也只零星地开了三两间,偶有风穿堂而过,吹得不知什么丁零作响。 街道右侧第七间,是个没有门头的小店。 店外堆着新鲜的花束,罗芍穿着粉色碎花的围裙,正弯腰醒花。这花店,也是乍看下来,这条街上为数不多开着门做生意的店铺了。 罗芍正专心致志地醒花,工作日的下午,店里一般没什么客人,直到邮政的车停在了店外,她才放下了手中的花束,就着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珠。 罗芍伸手,从车上的人那儿接过一个文件袋。 低眉去看,包裹的收件人是岑姣。 “老板,是你的邮政快递——”罗芍扬声道。 等了大概半分钟,一个穿着白色毛衣裙的女人从店里走了出来。 女人动作缓慢而优雅,就算罗芍与岑姣已经相处有一段日子了,每次看到岑姣,她仍旧会生出惊艳之感。 岑姣停在了罗芍身前,她垂眸看向罗芍手中的文件袋,抬手去接。 随着岑姣的动作,原本叫银簪子挽住的长发有一缕缓缓滑落。 岑姣没有去管那一截碎发,她的视线落在文件袋上,柳眉微蹙,“我的快递?”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买了发邮政包裹的东西。 听出岑姣语气中的疑惑。 邮政车上的寸头男人挠了挠头道,“还是挂号信呢。” 岑姣闻言点了点头,她拿过笔,将包裹签收,而后转身进了店里。 店面不大,一半按花朵的颜色摆放着各样的花,另一半则是放了一个原木色的架子,架子上,放着形形色色的蝴蝶标本。 岑姣停在了架子前,她手腕一翻,将文件袋的正面翻了过来。 文件袋上写有收件人和寄信的地址。 收件人是岑姣。 而寄信的地址是…… 岑姣的动作停了一瞬,她那双好看的眼睛似是也在这一瞬沉了下来,她微微低着头,被白色毛衣包裹着的双肩,却是不自觉轻轻颤抖着。 那地址是很长的一串,但岑姣的视线却落在了其中三个字上,怎么也移不开。 ——流黄县。 黔州省毕都市流黄县。 那破地方。 岑姣的长睫颤了颤,她深吸一口气往里走了两步,手上动作变得有些许急促,在她的动作下,文件袋被有些粗暴地撕开了一个口子。 破口朝下,拼命抖了抖,一张薄薄的纸片落在了桌面上。 那是一张明信片。 岑姣将文件袋扔到了一旁,伸手抓住了那张明信片。 捏住明信片的手指也因为太过用力而指腹泛白,明信片正面的照片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风景区。 那就是一个大峡谷,黑黝黝的,山上的树七倒八歪,看不出有开发过的痕迹。 阳光从树木间倾泻而下,在峡谷入口的河水上洒下一片粼粼波光。 没什么特别的。 可是正是这没什么特别的风景让岑姣久久移不开视线。 过了很久,岑姣才将明信片翻了一面。 背面是印痕很深的一行字,纸面凹了进去,看得出写字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姣姣,救救我。” 那是肖舒城的字迹,只是比起他惯常的字迹,有些潦草。 换一个说法,那是岑姣男朋友的字迹。 加上定语,那是岑姣失踪了两年,被默认死亡的男友的字迹。 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前男友。 因为两年前,在肖舒城出发前,岑姣和他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后以分手作为争吵的落幕。 再之后……就没有之后。 因为肖舒城没有再回来。 岑姣站了很久,眼珠子才轻轻转了转。 她像是溺水已久的人被救上了岸,猛地吸了一口气后,岑姣有些急匆匆地将明信片,还有已经被她撕烂的文件袋一股脑地塞进了一旁的包里。 “罗芍——”岑姣声音高了两分,“今天我还有些事儿,就先关门吧。” 罗芍手上还湿着,她滴溜溜跑进来,看向岑姣时,还有些茫然,“老板,昨儿有客人定了蝴蝶标本,说是今天下班过拿呢,现在才两点,离下班还有一会儿呢。” 听到罗芍的话,岑姣面上闪过一丝恍惚,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轻轻吐出一口气后,有些失态的情绪尽数收敛,等她抬眸看向罗芍时,面上已经看不出半点不对了。 “标本我已经做好了,在里间,等客人来了,你拿给她就行。”岑姣笑着叮嘱罗芍道,同往常一样,温柔和煦。 罗芍点了点头,她擦了擦手上的水珠,跟在岑姣身后,“老板你放心去忙自己的事儿,我照看着店呢。” 听到罗芍的话,岑姣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当她转过身,脸上的笑便在顷刻之间消失了。 只是,岑姣的表情变化,罗芍并不知道,她正目送着岑姣离开,直到人消失在街道拐角处,她才收回了视线。 罗芍很喜欢自己的工作,也很喜欢岑姣这个老板。 毕竟店里平时并不忙,罗芍除了醒醒花,招待招待客人以外,并没有什么事情要做。 岑姣还很贴心地给罗芍在后面圈出了一个小空间,那儿放了个单人沙发,没什么事儿又没什么客人的时候,罗芍可以在那儿睡上一会儿。 岑姣给罗芍开的工资也很高,税后月工资能有一万,至于什么五险一金,都是买全了的。 唯一的缺陷是,店铺周末得开着,不过周中罗芍可以随便挑两天休假。 一开始,罗芍觉得岑姣长得好看,却清清冷冷的,难以接近。 只是在这家店做了大半年之后,罗芍发觉岑姣脾气很好,你和她说什么,都是温温润润的,笑着应了下来。 而且岑姣的手很巧,她做出的蝴蝶标本,用普通的相框装起,内里以她自个儿写的字做背景,放在那儿,两三天就会卖光。 “你好,这个多少钱呀?”客人的声音将罗芍从自己的思绪里拉了出来,她甩了甩已经半干的手,“您等等,我瞧瞧呢。” ****** 从店里出来,岑姣沿着街道往南走,过两个路口,右拐,进了手边的小区。 坐上电梯,岑姣按下了十八楼。 电梯里只有岑姣一个人,她的背虚虚靠在墙壁上,垂着眼,叫人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 叮一声。 十八楼到了。 岑姣抬脚走了出去,只是在按开密码门时,她的动作停了一瞬。 屋子是南北通透的朝向,下午的时候阳光洒进来,客厅亮亮堂堂的。 岑姣洗了澡,换了一身宽松的衣服,坐回了书桌前。 桌面上,摆着还没有固定的,刚刚取出来软化的蝴蝶。 岑姣垂眼看着被湿润的纸巾包裹着的蝴蝶,指节在桌子上轻轻叩了叩,手机就是在这时响的。 “姣姣,我和你叔叔准备回去了。”是一个苍老疲惫的女声,“找了两年,什么搜救队,官方的,私人的,都进山搜过了,我看阿城的尸骨是找不回来了。” “我和你叔叔不打算找了,准备回乡给阿城寻个大师做一道法事,立个衣冠冢。” “这两年,辛苦你照顾我和你叔叔了。你是个好姑娘,和阿城不过小半年的感情,这两年也无怨无悔的。” 岑姣眼睫微微下垂,她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人,一句接着一句,偶尔才附和上一句。 “都是应该做的。” “阿城对我好,我自然也是念着他的。” “如果不是工作走不开,我该亲自去流黄县找阿城的下落的。” 听起来有些哽咽,像是在哭。 只是去看岑姣的眼睛,那双眼眸亮亮的,并没有什么潮湿的痕迹,更别说是什么难过的神色了。 晶亮的眼眸里,只剩冷漠,烦躁,还有些许的不耐。 电话那头的人又絮絮叨叨说了两句,最后才嗫 2. 第 2 章 《为药》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章 - 岑姣盯着面前的男人,许久。 似有风从半开的窗户里灌了进来,岑姣便是这个时候出手的。 她抬手的动作干脆利落,遒劲带风。 手肘屈起,以臂为刃。 朝着男人的面门,腰腹,脖颈。 “岑姣。”男人并没有动手,只是侧身去躲,只是这两年,岑姣的身手并没有落下,反倒是比起从前精进不少。 这不过眨眼的工夫,他已经挨了好几下。 等男人侧身想要抬手去反剪岑姣的手臂时,银质的,磨得极尖的簪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处。 男人双手抬起,有些无奈地喊了一声岑姣。 岑姣手中的银簪并没有扎下去,她收了手,手腕一转,只是在男人的右脖子至下颚处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线。 “我不喜欢外人进我家,这是警告。” 男人抬手去摸,摸了一指尖的血。 岑姣已经转到了客厅,她叮呤咣啷翻找着什么。 等到声音停下,一包碘酒棉签就被扔到了男人的脸上。 “陈玉生,流黄县那个破地方,我真不想去。” 陈玉生抽出棉签的动作一顿,岑姣六岁时被老爷子带回海市,那一年,陈玉生十岁。 再分开,陈玉生二十二岁,那年岑姣十八。 那之后,陈玉生便很少见到岑姣,毕竟岑姣和他不一样,老头子那边,是把岑姣当小孙女一样养着的,到了年纪,自然要出去念大学了。 再后来,陈玉生甚至见不到岑姣了,岑姣和老爷子起了冲突那日,他是在场的,只是那时以为是放狠话,谁料,那天之后,岑姣当真不再联系他们,也不再出现。 而老爷子也不许他们去打扰岑姣。 心念再转,陈玉生是知道岑姣为什么不喜欢流黄县那个地方的。 两人还小的时候,一起被老头子送去跟师父学武。 两个半大孩子很快就熟悉起来,也不知是怎么提到从前的事儿了。 陈玉生至今还记得,那天天上的星星极亮,那时候岑姣刚刚十岁,还是个小丫头,坐在他旁边,也不知道和谁学的口气,小大人似的,“陈玉生,我是个天煞孤星。” ****** 岑姣是六岁的时候被老爷子接到海市的。 她不记得六岁之前的事儿了,一星半点的记忆都没有,就好像她的人生,是从海市开始的,在那之前,她并不存在一般。 一开始的时候,岑姣也不在意,只是后来大了,去了学校,听同学们一闹腾,便也回去同老爷子闹腾,要找自己的爸妈。 和陈玉生他们不一样,岑姣不喊老爷子老先生,她喊爷爷。 “爷爷,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呢?”十岁的岑姣挤在沙发上,抬眼看向一旁穿着黑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 男人对着岑姣招了招手,等人跑到身侧,便弯腰将人抱起来,圈在怀里,放在腿上,而后长长叹一口气,“我们姣姣,命苦啊。” 从老爷子口中,岑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老爷子说,岑姣的母亲是故人遗孤,他当女儿一样照顾着长大,后来,岑姣的母亲嫁给了一个身家清白的男人,结婚没两年,就怀了岑姣。 怀上岑姣时,女人的孕反极为严重,那男人就带着她去黔州散心,黔州的空气风景怎么都是好过海市的。 谁料到,没去两天,人就被拐走了。 这一下,就是六年。 直到六年后,岑姣的母亲才想方设法和老爷子联系上了,老爷子赶来,带走了岑姣。 岑姣听得懵懂,哦了一声,“那我妈妈呢?” “为了拖住村里的那些人,你妈妈死了。” 岑姣又哦了一声,“那我爸爸呢?” “你爸在你妈妈被拐走的第二年,就承受不住压力,自杀了。” 岑姣直起腰,她舔了舔唇,“那我爷爷奶奶呢?” 老爷子眸光暗了暗,“他们啊,早在你爸妈结婚前,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岑姣没再说话,只是垂着头,有些难过地想,自己像个灾星似的,一来,所有有血缘关系的人都死了。 陈玉生安安静静地听岑姣说完后,才转头看向她,“那我也是天煞孤星,家里人都死绝了,老爷子才把我带在身边的。” 老爷子身边像他们这样的人不少,多数是家里出了事儿的,都叫老爷子出钱养大了。 外面都说,老爷子是菩萨心肠。 这样的孩子虽多,可是只有陈玉生和岑姣年龄相仿,所以岑姣也只与陈玉生相熟些。 ****** 陈玉生收回思绪,他将手里的棉签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说是去流黄县,咱们这次是进山。” 说着,陈玉生从腰侧的小黑包里摸出了一沓照片。 岑姣瞥了陈玉生一眼,垂眸继续手上固定蝴蝶的动作,没接。 陈玉生也不在意,他将照片一水展开,放在了宽大的桌面上。 照片上是山林。 乱糟糟的,横一个山头,竖一个山头的。 岑姣对山林并不熟悉,所以也看不出照片上的山林有什么不妥的。 最后一张,不是山林,看着是照了一张有些年头的纸签,那纸已经泛黄发黑,上头的字也一团一团的,看不分明。 岑姣微微皱眉,她完全转过头,去分辨照片里的字。 “……,山人开路,……,血骨生菌?” 照出来的,一共是四句话,十六个字。 只是因为年代太久,岑姣只能勉强认出其中两句。 陈玉生应了一声。 “我们要去那儿的无人深林找一种菌子入药。” 岑姣手上动作微顿,她左手食指指尖,沁出了血珠。 刚刚,她心思全在照片上,右手捏着的,用来固定蝴蝶翅膀的圆针扎在了左手食指的指尖上。 陈玉生顺手将刚刚拿出来的碘酒棉签丢到了岑姣面前。 标本是没有心情继续做下去了,岑姣伸手将面前的东西往前一推,后背靠在了椅子上,“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陈玉生道,他从口袋里翻出了手机,“去之前,要去看一眼老爷子吗?” 岑姣坐着没动。 陈玉生看向她,继续道,“这次,老爷子的状况很不好,不然也不会想要从古方上找机会了。” 岑姣缓缓吐出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吐出一个行字。 得了岑姣肯定的答复,陈玉生像是也松了一口气一般,他垂眼看向手机,“那我订回去的机票。” 既然做出了决定,那么任何磨蹭拖延都变得没有意义的。 是以岑姣并没有对陈玉生的提议有任何阻拦,而是转头去处理自己的事情。 她先是给罗芍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才被罗芍接起,“老板,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店里了吗?” “罗芍,我要出一趟远门,这段时间,你想开店就开店,不想开就当放假吧,工资照发。” “啊?”罗芍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她连连摆手,等反应过来这是电话不是视频时,才有些悻悻收手,“怎么能放假呢,老板你放心,这些天我会好好看着店里的。” 岑姣嗯了一声,正要挂电话时,却又听到罗芍的声音。 “老板你要出去多久啊,之前准备的蝴蝶标本摆件会不会不够卖呀?” “如果不够了,就只卖花吧。”岑姣挂断了电话后,便转身进房间收拾行李。 她在川都落脚三年 3. 第 3 章 《为药》全本免费阅读 第三章 - 陈玉生抬眸看向岑姣。 岑姣并未看向他,仍旧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面上没有一丝情绪。 岑姣身上笼罩着的陌生之感,比起先前在川都重逢时,更浓厚。陈玉生眼睫颤了颤,他垂眼看向轮椅上的人。 老爷子头发已经全白了,从他的方向垂眸看下去,能够看到白发中间的一个旋。 陈玉生盯着那发旋有一瞬失神,他竟是忍不住去想,三年前,在流黄县,岑姣同老爷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原先亲若一家人的两个人,变成如今这样。 “姣姣,你过来。”赵老爷子的话打断了陈玉生的思绪,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似是有些担忧岑姣会落了老爷子的面子。 好在陈玉生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少女身上有股淡香,随着她的走动,那股淡香在陈玉生鼻翼前缓缓涌动。 眨眼的工夫,岑姣已经在陈玉生身侧站定,她垂眸看向陈玉生按在轮椅上的手,声音略有些低,“我来吧。” 轮椅的扶手微微有些凉。 岑姣掌心的软肉轻轻跳了跳,她眼眸微垂,推着赵侍熊进了别墅。 客厅的陈设与岑姣当年离开时没什么不同。 电视柜上放着的,仍是岑姣同赵侍熊的合照。 照片上的岑姣面容要稚嫩些,穿着嫩黄色的裙子,笑靥灿烂到岑姣有些恍惚。 许是见岑姣一直盯着电视柜上的照片,赵侍熊的声音仿佛也带了些惆怅之感,“姣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让玉生先领你回海市,而不是直接去寻东西吗?” 听到赵侍熊的声音,岑姣思绪微顿,她没有回头,可也只有她知晓,衣衫遮盖下的肩背,微微有些僵硬。 赵侍熊的声音里,仿若多了几分痛苦,“姣姣,我这样,不过是想见你一面罢了。” “我亲手将你带大,你除了不姓赵以外,和小焱又有什么区别呢?” 赵侍熊口中的小焱,是他的孙子赵明焱。 岑姣深吸了一口气,她猛地回头,有些急匆匆地开口打断了赵侍熊的话,“您将我好吃好喝的养大,送我去念书,找最好的师父教我本事,这些我都记得,所以还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找到入药的药材的。” 赵侍熊看着面前的人,眸光深沉,过了许久,他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将你养大难道还能不清楚你的性子吗?你怪我当年狠心,可是姣姣,等你再年长些便能理解了,为了你们这些小辈,我这把老骨头,又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 岑姣垂着眼,她并没有看向面前的人,也没有顺着他说话。 只是在那儿站着,无比安静地站着。 就好像,赵侍熊说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回应了。 赵侍熊落在岑姣身上的眸光悠悠转开,他自己推着轮椅挪动到了一旁的保险柜边。 随着轮盘转动的声音,保险柜的柜门弹开,赵侍熊弯下腰,有些费劲地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木匣子。 那木匣子看着上了念头,木头上方,也有着裂痕,只是木匣子乍看上去,十分油润,显然常被人抱在手中把玩。 只见赵侍熊将那木匣子打开,抬手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递向了岑姣。 那是一串手链。 上面的佛珠是浅白色,不细看,丝毫看不出佛珠上方的细纹。 岑姣接过佛珠手串,垂眸去看,这手串她从前见赵明焱戴过,只是记忆太过久远了,岑姣一时有些分辨不出,这佛珠手串与赵明焱的那一串是同一串,还是什么旁的相似的手串。 “这佛珠手串,在净慈寺供奉了许久,本是一对。”赵侍熊看着那手串,低声道,“另一串小焱戴着,这一串,是你的,供奉完成后,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机会将它给你。” 岑姣握着那佛珠手串,一颗又一颗的佛珠抵在她的掌心,微微有些凉又有些膈手。 “收着吧,保你平安的。”赵侍熊抬了抬手,他看着似是疲惫极了,脸上的血色淡了两分,靠在轮椅上,声音也变得有些有气无力。“药材若是找不到便罢了,你们无须拼命,我这把老骨头,也是时候了。” 赵侍熊眸光颤了颤,“只是还有许多事儿,没做完啊……” 最后那个音,拖得极长,颤着动着,缠紧了岑姣的一颗心。 她将手中的佛珠手串握紧,而后抬眸看向赵侍熊,“药材我一定会替您找回来的,就当……”岑姣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闪着眸光继续道,“就当还了您这些年的养育之情。” 赵侍熊疲惫地摆了摆手。 岑姣见状也不愈多留,她微微颔首,便转身出了别墅。 陈玉生守在别墅外,满脸的担忧,见岑姣出来,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你还有什么要和他说吗?”岑姣看向陈玉生,她随手将佛珠手串收进了口袋,“如果没有,那就准备去流黄县吧,早一天找到药材,事情就早一天了结。” 陈玉生张了张唇,他看着岑姣,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第一个字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同老爷子说一声,我们便启程。” 岑姣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陈玉生从岑姣身侧走过,进了别墅。 他并没有进去多久,不过十来分钟的模样,便又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陈玉生停在了岑姣身前,几番欲言又止的模样。 岑姣有些不耐烦地抬眸朝着陈玉生看了过去,她眉心微皱,正要开口时,陈玉生总算是开口说了话,“走吧,机票已经准备好了,车子会送我们去机场。” 岑姣这才收了落在陈玉生身上的目光,转身往院子外大步走去。 与先前在飞机上一样,这一回岑姣依旧是上了飞机便戴上了眼罩,倒头就睡。 等再一次睁眼,他们已经到了黔州。 陈玉生推着自己和岑姣的行李,“已经安排好了住处,是一个峡谷边的民宿,我们进峡谷找药这事儿,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对外,便说我们是来峡谷采风的,” 岑姣脚步顿了顿,她转眸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采风?你?” 陈玉生有些茫然地看着岑姣,采风这个由头是他想出来的,毕竟岑姣看起来,是个清冷美人,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搞艺术的。 说他们去峡谷深处采风,一定不会有人怀疑。 岑姣上下打量了陈玉生一番。 男人浓眉星目,寸头,皮衣,露出来 4. 第 4 章 《为药》全本免费阅读 第四章 - 山野民宿靠着半开发的落溪大峡谷,离机场有段距离。 等到大G从高速下来,拐上小路时,天已经黑全了。 陈玉生坐在副驾上,他回头看向后座的人,岑姣闭着眼,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已经睡熟了一般。 魏炤瞥了眼有些小心翼翼的陈玉生,想起先前上车时的事,开口打破了车里的安静。 “小姑娘都脸皮薄。”魏炤微微坐直了身子,他的视线从前视镜里扫过,虚虚落在岑姣身上,“你不问她就把照片发给我们,难怪要同你闹脾气呢。” 陈玉生闻言,赔了两声笑。 只是那笑听着颇有几分尴尬,“是,是我不好,没考虑清楚。” 后座上的人依旧没什么反应。 直到车子停在了民宿外。 四周漆黑,民宿上方笼罩着的灯光朝着四周弥漫开了,似一层光雾。 “姣姣,到了。”陈玉生转头看向后座的人,车刚刚停稳,他便打开了车门,“我去拿行李。” 等到陈玉生跳下车,岑姣才悠悠睁开了眼。 魏炤的目光从岑姣面上扫过,他声音里带笑,替陈玉生打圆场道,“陈先生发来的照片上,你很好看,不丢人,出来玩儿,高高兴兴的,别置气。” 岑姣正要推开车门的手顿了顿,她忽得抬眸看向了魏炤。 魏炤叫她看得一愣,眸光也有些许闪烁。 只见后座上,那个长得清冷好看的女人双唇动了动。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叮咚泉音一般清脆悦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面,甚至淬有一丝厌恶。 “关你屁事——” 咚一声闷响,车门被人重重关上。 那关门声在魏炤心头跳了两跳,他下意识看向从车头处绕过的女人。 随着她的动作,白裙裙摆轻轻飘动。 似是察觉到了魏炤的目光,从车头前走过的人偏过头来,而后…… 翻了个干脆利落的白眼。 陈玉生也已经取下行李追了上去,刚刚岑姣毫不留情的一句“关你屁事”,他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从魏炤身侧过时,他略含歉意地笑了笑。 魏炤倒不在意这些,不过是两个要住得久些的客人,彼此的交集,也就到这儿了。 萍水相逢的关系,没什么值当往心里放的。 车子熄火锁上后,魏炤在微凉的夜色中站了一会儿,才抬脚往民宿走。 山野民宿算是在山里。 夜里,山中凉意逼人,魏炤搓了搓手臂,三两步走进了民宿。 踏进民宿,一股子暖意便升腾起来。 魏炤瞥了眼围坐在一处喝茶的几人,有些疑惑,“怎么没给刚刚的客人引路?” “小姑娘说来过,认路。”坐在中间的胡须男抬了抬下巴,胡子男穿着一身棉麻布料的白色衣服,看起来,还有几分不问世事的高人韵味。 魏炤闻言也没多想什么,他走到胡子男面前,弯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老蔡,过两天我得回去一趟。” “行。”老蔡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站起身,同魏炤一道往里走,“放心,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俩兄弟这么多年,你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不在的时候,我帮你留意好。” 魏炤和蔡宇杰是十来年的朋友了。 那些事儿,也无需魏炤交代什么,蔡宇杰心里明白,所以在魏炤开口前,便先应了下来。 魏炤眸光闪了闪,他偏头看向蔡宇杰,过了一会儿,才抬手拍了拍身边人的肩道,“谢了。” “说这些。”蔡宇杰摆了摆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卷细烟,手上轻轻动着,过了许久,叹了一声道,“阿炤,咱们这么多年兄弟,不说那些虚的。” “可是人呐,总要往前走,你不往前走,就走不下去了。” 魏炤轻应了一声,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蔡哥,我心里有数。” 等到魏炤抬眸,他眼眸中的情绪已经消散了大半,转头看向蔡宇杰时,面上情绪已经没什么波动了,“开了半天车,我先回去休息了,明儿还得进山。” 蔡宇杰闻言仰了仰头,没有留魏炤,“行,你去歇着吧,明儿还得靠你领那几个客人进峡谷观光。” …… 岑姣将行李杂七杂八的收拾好,刚换上了宽松舒服的睡衣,便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门,陈玉生出现在她面前。 见岑姣开了门,陈玉生正要往里走,可开门的人却是毫不留情地往前走了半步,挡住了陈玉生的动作,“你什么时候进山。” “再晚些,避开人。”陈玉生道,他看向岑姣,“刚刚我听民宿的人说,明天有五六个客人要进峡谷去,民宿的人带路,我想跟着他们一路。” 岑姣微微蹙眉,她抬眸看向陈玉生,没说话。 只是她表情已经满是不赞同。 陈玉生低声解释道,“白天往峡谷去,惹眼。我们这一趟,不能叫人发现是来寻药的。” “我今晚会先探一截路,明天白天跟着他们进峡谷后,再想法子单独往里面走。” 岑姣眉头皱得更紧了些,她退了半步,抬眸看向陈玉生,“你既然有了主意,那就按你说的做吧。” 陈玉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岑姣已经是一副送客的表情了。 岑姣抬手撑在门框边上,她抬眸看向陈玉生,自下了飞机后,便一直冷淡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破损,眸光轻转,“陈玉生,别把其他的人牵扯进来。” 陈玉生闻言微微蹙眉,他想起了什么一般长睫抬了抬,只是下一刻,木门便在他面前被重重关上了。 要不是他反应极快,在门关上的瞬间退了半步,那这木门,怎么也得撞上他的鼻子了。 陈玉生抬手摸了摸鼻尖,身后,偶尔有风卷起枯叶发出飒飒声。 在门外又站了一会儿,陈玉生才转身离开,只是他转身时,视线恰与隔了一个小花园站在走廊边的魏炤对上。 魏炤靠在栏杆边,见陈玉生看向他,扬了扬手,便当作是打过招呼了。 陈玉生嘴角扯出个不大自然的笑,而后快速收回视线,回了自己的房间。 魏炤若有所思地看着对面两间已经熄了灯的屋子。 直到风变得有些大,似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他才转身回了房间。 魏炤睡得不错,醒来时,已经快八点了。 峡谷里偏冷,魏炤套上了一件浅灰色的冲锋衣后,便带上了自己的随行包,往民宿大厅去。 约定好出发的时间是九点半,所以大厅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并不算多。 蔡宇杰正坐在长桌前,面前放着碗黄澄澄的小米粥。 在蔡宇杰的身侧,坐着一个让魏炤有些意想不到的人,是昨天那个脾气不大好的小姑娘。 见魏炤走了进来, 5. 第 5 章 《为药》全本免费阅读 第五章 - 陈玉生同岑姣一前一后地进了房间。 这间是陈玉生的房间,只是被子叠放整齐,一看就不像是有人睡过。 岑姣在窗边的木凳坐下,抬眸看向陈玉生。 陈玉生擦了擦脸,他一口气灌下了一整瓶矿泉水后,才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看向岑姣,“大致确定了方向。” 岑姣手中摆动指头的动作微停,她抬眸看向陈玉生,“定这间民宿不大好,陈玉生,这两天租越野车,最好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们在峡谷里进进出出。” 陈玉生手上的动作微顿,他抬眸看向岑姣,过了许久,道了一声好。 视线往下,落在了岑姣身上。 岑姣今天穿的是浅黄色的棉麻套装,衣裳空荡荡的,并不贴合身体。 随着岑姣的动作,袖子轻轻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 小臂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陈玉生眸光暗了暗,他看向岑姣,低声道,“佛珠是老爷子的心意,若是叫他知道你根本没有戴在身上,该伤心了。” 岑姣看向陈玉生,她嗤了一声,“该死还是要死的,难不成有了一串佛珠,阎王爷就能放过该死的人了?” 听到岑姣这毫不客气的,甚至带了几分责难的话,陈玉生微微蹙眉,面上闪过一丝不赞同,“姣姣,当年老爷子是为了你好——” “闭嘴!”岑姣忽然站起了身,她整个人绷得极紧,漆黑的眼珠子不掩杀意,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察觉他们在争吵,岑姣压低了声音,在她可以的压低之下,每一句话,都显得有些沙哑,“什么叫为我好?陈玉生,什么叫为我好,那天我们分明已经逃出去了!已经逃出去了!” “姣姣……”陈玉生抬手去拉岑姣的手臂,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咬牙叹了一口气,“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因为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岑姣抬头看向陈玉生,那双好看的眼睛几欲喷火,“陈玉生,那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那是人命!活生生的人命!” 察觉到岑姣的情绪忽然波动极大,陈玉生先发制人,死死钳住了岑姣的胳膊。 他垂眸看向面前的人,声音冷清,“姣姣,这世上,最多的就是人,死一两个人,什么都不会改变,也什么都不该改变。” 岑姣看向面前的人。 陈玉生还是那个陈玉生,那双眼睛,仍旧是像从前那般,带着一丝尚未睡醒的懵然。 可不知为何,这个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在那一瞬间,仿若坍塌了下去。 岑姣的呼吸声由重转轻。 再开口时,语气已经变得平静,“松手。” 陈玉生这才缓缓放下了钳着岑姣胳膊的手。 岑姣揉了揉发红的胳膊,她从口袋里摸出那串佛珠,而后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做完这些再抬头看向陈玉生的女人眼中写满了讥讽,“现在可以去准备正事了没?” 陈玉生的眸光被岑姣手腕处的红痕刺得一闪,他嗫嚅两下,唤了一声姣姣。 可是显然,岑姣并不欲同陈玉生再多说些什么,她直勾勾转身往外走去,只是推开门后,却在几步外的地方,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魏炤站在那儿,正抬眸朝着自己看过来。 岑姣心中的那团火,似是被浇上了一桶油,蹭一下蹿得数米之高。 面前的人,眼中的厌烦和怒意太过明显。 明显到魏炤想要忽略都没有办法忽略,他只能抬了抬手,对着面前的人道,“我来是想提醒你一声,山里凉,你穿得这样单薄,怕是要着凉。” 岑姣瞥了魏炤一眼,抬脚往他身后走,似是并不打算与魏炤多说半句。 魏炤的视线落在岑姣身上,直到人走远了,身后传来陈玉生的声音,魏炤才收回了目光。 “你怎么在这儿?”陈玉生看向站在几步外的魏炤,眉心微蹙,这个叫魏炤的,总是在不合适的时候出现。 魏炤转头看向陈玉生,他的视线微顿,“我来提醒你们山里凉,要穿件厚衣服……”他的声音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意有所指一般,“再怎么生气争吵,也不该和姑娘家动手。” 陈玉生被魏炤说得一愣。 他盯着面前的人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误会了,只是有些争吵。” 魏炤没说什么,只是落在陈玉生身上的目光着实算不上友好。 “没事儿就行。”魏炤道,“这民宿说大不大,发生点什么,大家都能第一时间听到。” “年轻人嘛,都热心,有什么事情,都会出手帮一帮。”魏炤笑了笑,那笑带了两分痞气。话音落下,也不等陈玉生再说些什么,同样转身离开了。 …… 大厅里,只有蔡宇杰一个人站在前台长桌后。 听见魏炤回来的声音,蔡宇杰有些疑惑地抬头,“不是提醒那两个客人穿厚些吗?一句话的功夫,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魏炤没回答蔡宇杰刚刚的问题,他在前台长桌边上的小柜子前停了下来,似是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一脸严肃的。”蔡宇杰从长桌后走了出来。 “我记得这柜子里放了红花油,怎么没见着?” “红花油……”蔡宇杰蹲下身子翻找,“……这儿呢。” 片刻后,蔡宇杰从一堆药盒子中翻出了红花油,他将翻找出来的红花油递给了魏炤,视线同时在魏炤身上寻找着,“怎么了,哪儿受伤了?” “没。”魏炤接过红花油,并没有将方才陈玉生对着岑姣动手的事儿说出来,只是含糊两句,便又起身往外走。 蔡宇杰有些奇怪地看向有些来去匆匆的魏炤,颇有几分不解,“诶,诶——” 可人却是已经走出了大门,半点没有被他喊住的意思,“你注意着点儿时间,等会儿大家该集合了。” 跨出门槛的男人侧过身对着蔡宇杰挥了挥手,示意他自己心里有数。 “神神秘秘的。”蔡宇杰嘀咕两句才收回了落在魏炤身上的视线,转头回到了前台长桌后,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另一边,岑姣坐在床边,捞起袖子去看方才被陈玉生捏着的胳膊。 陈玉生力气本就极大,方才因为害怕岑姣出手,所以握住她的力道半点未收。 而岑姣又白,一点点印子出现在她身上,就变得十分可怖。 现在垂眸去看,原先只是有些红的胳膊,竟是已经泛起青紫色。 抬手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疼。 岑姣轻嘶了一声,眸光微垂。 而房门就是在这时候被敲响的。 “谁——”岑姣满脸的警惕。 “是我,魏炤。”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岑姣提着的心先是一松,旋即又有几分烦躁。 怎么又是这人,阴魂不散的。 魏炤手里半握着红花油,稍等了一会儿,房门被人推开一条窄缝。 一张巴掌大小的脸出现在门缝当中,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仿若要将人吸进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