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a竟是我自己[GB]》 1. 第 1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领越大厦十七楼,领越证券投行部。 陆虞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长风衣,内搭真丝衬衫和西裤,造型精致的长卷发随步伐摆动,足下生风,踩着高跟鞋快步向里面走,淡淡的信息素气味随之扫过所有人的鼻端,温暖稳重不失清新,如阳光晒过的橡木。 不注意看的话,没人会发现她价格不菲的衬衫上隐约可见褶皱,头发也微微有些凌乱。 她一路经过不少行政后勤工作人员的工位,激起此起彼伏的问好声。 “陆总。” “陆总好。” 陆虞一一点头,脚步不停。直到面前迎上来一个人:“老大!” 这人叫程杏,是个女性beta,身材娇小扎着马尾,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程杏递过来一杯咖啡,压低声音问:“老大你输液输完了吗?你身体真不要紧吗?” 陆虞捏着咖啡杯灌了一口冰美式,入口苦涩,但熬了半宿输液的疲惫一扫而空。 她皱着眉咽下去,语气倒是轻松:“小看谁呢。先开会,回头再说。” 程杏抬头看了一眼拐角处的会议室,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压低声音问:“老大,赵总这次一回来就单独叫一组二组一起开会,我听说不光是项目总结会,好像……好像还和你们升VP的事有关?大家都在传二组今年业绩这么好,赵总准备定下谢总,还准备把康晟的项目也给他。可老大你都争取这个项目这么久了,可不能又白白被他抢了……” 陆虞又灌了一口咖啡,表情不变,正要开口说话,身后远远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不紧不慢,冷而清的嗓音中夹杂着半真半假的笑意:“这不是大忙人陆总吗,好久不见。” 陆虞看过去。走过来的这人巧合地同样穿了深灰色的衬衫,脊背挺得笔直,里面的白色高领内搭衬得脖颈修长,微卷的半长头发扎在脑后,露出精致而略显苍白的面容。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眼睛是很浅的灰色,打眼一看,整个人冷淡漂亮,标致得像个混血男模。 正是谢真。陆虞斗了好几年的死对头,也是陆虞在公司里最大的竞争对手。 陆虞回敬了一个假笑:“谢总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来得及给您接风洗尘,真是遗憾。” “怎么好劳动陆总,毕竟陆总日理万机,申报前一周还得帮着实习生补申报材料。” 陆虞差点没维持住假笑。 这是她们组新来的实习生整出的纰漏,他丢了层层签过字的材料还欺上瞒下,直到最后一刻才抖搂出来,差点害得项目整个黄掉。 陆虞迅速回道:“多谢谢总关心,不过谢总有这个时间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的项目吧,毕竟我听说您合作的会计师好像搞错了一笔可转债,差点没过内核。” 谢真的脸色一黑。 陆虞嘴上说的是会计师,实际上这责任最后当然还是谢真的。 金融圈也算是名利场,一点小事就能被传得满天飞,这种低级错误一出,谢真确实没脸。 谢真冷笑一声:“这方面我应该向陆总学习,确实不该一直项目接项目地连轴转,容易兵困马乏。像陆总这样做完项目就休息一阵,才算劳逸结合呢。” 陆虞:…… 这是嘲讽她现在没活干呢。 随着谢真走近,他身上那股信息素味道也飘了过来,有些像寺庙的焚香,浅淡却有着侵略性,如他本人的长相气场。 陆虞还想顶回去,但大概是闻到了这股刺鼻的alpha信息素气味,她刚要张嘴,胃部就有点翻涌。 黑咖的苦涩味又在舌根泛起,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闭了嘴,转身往洗手间走:“失陪了。” 程杏心急地跟上去,陆虞把咖啡和包递给程杏,摆了摆手,转身独自走进了alpha洗手间。 她转身的瞬间,面色如常,但唇色有些发白。 “哎呀……”程杏跺了跺脚,脸上全是心疼。她回头看时,却发现旁边大获全胜本该洋洋得意的谢真,脸色亦是有些难看。 谢真同样盯着陆虞离去的方向,嘴唇动了动,半晌,忽然问道:“她怎么了?” 程杏憋红了眼眶,咬牙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听说谢总您好事将至,我们组的事还是不劳您费心了。” 谢真皱起了眉。 另一边,陆虞刚洗了脸,清透的水珠一粒粒从白皙光洁的脸上滚落。她撑着洗手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脸色唇色都透着苍白,已经是少见的狼狈模样。 只不过是通宵了几天,喝了几天酒,至不至于的? 以前刚入行的时候,比这棘手得多的客户她都遇上过。那客户是东北的,那时候她酒量还不好,顿顿红白黄混着来,天天通宵喝到吐,就这么连着扛了半个月,下半月就能继续出差做尽调,没事人一样。 现在她是老了不成? 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备注为“容舟”的人发来了消息。陆虞伸手点开,一道温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虞姐,你是偷偷回去了么?怎么不遵医嘱呢。”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接着,手机自动播放了下一条语音:“我猜到你要走,在你包里放了药,都是一天两次,饭前吃。” 陆虞犹豫一下,拿起手机正准备回一句,下一条语音又弹了出来。 对方似乎凑近了麦克风,年轻的男声显得分外温柔,含着笑意轻轻道:“记得吃哦,我会监督你的。” 陆虞:…… 她又把手机放下了。 接着她一抬头,却在镜中对上了谢真的视线。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脸色不太好看,手里紧紧攥着一瓶矿泉水。 俩人视线一对上,谢真便转开脸,随手把水丢进了垃圾桶,没再看陆虞一眼,转身走进了隔间里,“哐”得一声关上了门。 陆虞扫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走了出去。 又发什么癫。 — 果不其然,会议上,总结完之前的项目之后,赵礼贤单独留下了陆虞和谢真。 赵礼贤是领越投行部的六部总经理,今年四十三,是个alpha。他的气质严肃沉稳,这会表情却是轻松和蔼的:“今年年底呢,我就可以按程序推荐六部四位组长中的一位升任VP,也就是来做我的副部长。小陆小谢你们两个都来领越有几年了,也跟着我干了三年了。这三年你们带着一组二组做出了这么好的成绩,我也都看在眼里。所以今年年底,我肯定是要在你们之中先提一个人上去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略扫了二人一眼。 陆虞也是一笑:“这还得多亏领导一直以来的栽培。要没有赵总,一组哪能有现在的成绩。” 说着场面话的同时,她也扫了一眼对面坐着 2. 第 2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或许距离真的太近了,这一瞬间,那股清冷孤寂的焚香气味再一次拂过陆虞鼻端,与陆虞自己的橡木气息短暂地纠缠。 谢真定定看着她,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这反应倒是出乎陆虞意料。一个alpha对另一个alpha说这种话,自然是挑衅意味十足,陆虞本以为谢真会怼回来,说不准还会被激出真实意图。 然而这一次,谢真却是意外的很能沉住气,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会议室外,一组二组所有人全都挤在磨砂玻璃门旁边,齐刷刷一片瓜田里的猹。 二组新来的beta实习生田祯疑惑地问旁边的二组老人们:“这就是你们说的要打架?” “嗯……” “不应该啊。”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谢总吗?” “我看他们一点都不像要吵架,倒像是……”田祯目不转睛地看着里面,不知不觉露出了微笑:像是快要亲上了! 两个人都又帅又美,都是alpha,事业上也都这么牛,势均力敌的强强cp,简直绝配。 田祯忍不住八卦起来:“谢总和陆总以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她一进公司,吃到的第一个瓜就是顶头上司谢真和隔壁陆总的事,都说他俩是人尽皆知的死对头,从一开始就互相看不顺眼,这几年一直就明争暗斗,天天在会议上对着呛,连互相抢项目抢人的事都干过。 有人回道:“好像是理念不合,谢总这工作风格你也看见了,两人不是一个路子。” “不止这个,”老组员吴怡开口道,“最开始陆总算是跳槽空降来的,直接被老赵挖来当了组长,和谢总同级别,当时两人就有点气场不合了。” …… 门外一群猹正小声八卦热火朝天,门里两人对峙的气氛却完全相反。 沉默片刻后,谢真偏过头冷冷道:“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不希望到时候有人输的难看,又反过来说别人胜之不武。” 他今日将头发扎在脑后,偏过头时额前碎发垂下,遮住了他的眼神。 陆虞听笑了。她回身往外走,摆了摆手:“我看谢总还是不要这么自信吧。谁赢谁输,还说不准呢。” 走了两步她才看见,玻璃门外挤着好几个一组二组的组员,一双双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会议室里的情况。 陆虞拉开门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更,更好磕……”二组新来的实习生小声说。 “更好什么?”陆虞没听清。 二组其他人瞄着会议室里的情况,拉着实习生开溜。那个实习生羞涩地看了陆虞一眼,跟着跑得飞快。 只剩下一组的两个beta组员程杏和孙平还留在这。孙平刚在一边打完电话,见陆虞出来了便迎着陆虞走过来。 三人一同往回走,程杏忍不住小声问:“老大你和谢总说了什么?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被人怼得接不上话。二组的人都好奇死了,但他们全都不敢问。” 孙平也转头看着陆虞,等她的回答。 “嗯?”陆虞眨了眨眼,“只是探探他,没说什么。” “那你俩说话的时候,他怎么反应那么奇怪?” 什么奇怪? 陆虞品了品,想起她靠近的时候,谢真颤抖的眼瞳。 “可能他不喜欢和别人靠太近吧,”陆虞无所谓地说,然后伸手刮了一下程杏的鼻子,换了个话题,“看不出来啊程杏,你消息够灵通的啊。这场会议还真给你说对了。” “真的?”程杏有点紧张,“那,老大,结果怎么样?” 孙平也追问道:“什么消息?和康晟集团有关吗?” 此时三人已经快走到拐角,陆虞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的方向。 谢真正从会议室出来往另一个方向走,侧脸冷淡凌厉,长腿一迈,步伐又快又稳。 陆虞收回目光,推开办公室的门:“没事,老赵头在端水。项目还不在他手里,要让我们一起上,算是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程杏讶道,“谢总也同意和您公平竞争吗?他不是一向……” 后面的话被程杏吞进了肚子里,但是陆虞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择手段。 在这个利益至上的圈子里,大家都一心向上爬,更别说是素有“活阎王”之称、短短三年就几乎从承做干到了承揽的谢真。 而且干这行的人,谁还没抢过别人项目或者被人抢过项目呢。大家都不是十几岁的高考生,搞什么公平竞争。还“不希望被人说胜之不武”,他谢真一路厮杀至今,什么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看法? 所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陆虞这次也有点看不透,刚刚去试探了一回也没得出什么线索。 陆虞摇了摇头:“谁知道这人犯什么病。不管这个,孙平,让你整理的项目资料呢?” 孙平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陆虞:“您要的康晟资料全在里面了。可是,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得和您说一声。” 陆虞接过文件开始翻,偏了偏下巴利落道:“说。” “虽说咱们领越在金茂市乃至全国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券商,可我看王总这段时间话里话外那意思,还是想回他们眉安市找个熟悉的本地券商。实话实说,我总觉得这单希望不大。”孙平推了推脸上的黑框眼镜,神色看起来很诚恳。 陆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弯了一下唇角,突然抬眼看向孙平。 “那你觉得,我们是该放弃这个项目吗?” 陆虞语气平静,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可随着话语声,她身为alpha的信息素香气也同时溢出,即便其中的信息素几乎已经全被阻隔贴屏蔽掉,那股与生俱来的威压还是不容忽视。 第二性别更多是一种动物般的本能,食物链顶端的alpha散发出的威压,即使是没有腺体的beta也能感知到。 孙平愣了一下,摆手慌乱道:“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呃,我是想说,赵总让咱们竞争,他手头是不是有什么筹码?我们或许可以靠这个争取一下。” 陆虞看着他说完,低头继续翻资料。大致看了一遍后,她点点头,露出笑意:“做得不错,整 3. 第 3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屏幕上显示出了这个专属铃声的来电者:小今。 她接起电话,咬牙切齿道:“陆,今!你这给我设了个什么铃声?” 电话那头,一个清澈悦耳的青年男声笑了起来:“姐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上次大冒险你输了的惩罚。我都没设置得多过分好吗,他们本来撺掇着我设成那个,《儿子我是你爸爸》,哈哈哈哈。” 陆虞沉默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她这个记性,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一概记不住。 前两天她弟弟陆今攒局约了大学里的一些朋友一起玩,把陆虞也喊过去了。虽然后来陆虞才知道,这根本就是鸿门宴。 陆虞磨了磨牙,想到谢真刚刚听到铃声的表情,感觉更不爽了——在谁面前丢脸都行,就谢真不行。 电话里陆今继续说到:“姐你刚刚说开完会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下班了?” “对,”陆虞很快把这点尴尬抛到脑后,回道,“我正准备喊你来接我,今天没开车。” “哟!这不是巧了吗,容舟和我说他今天也要回东区,要顺路去接你,估计很快就到了。” 陆虞噎住了:“你等会……” 正在此时,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轿车停在了领越大厦门口,车窗降下,露出了容舟温柔浅笑的脸。 容舟笑眯眯道:“虞姐,又见面啦。” 陆虞捏着手机僵在原地。 “姐,我先挂了,一会家里见。”陆今在电话那边偷笑,然后趁陆虞还没迁怒赶紧挂了电话。 容舟停了车没熄火,下车撑了伞快步过来接陆虞,软声向陆虞讨饶:“虞姐快上车,你知道这边不允许停车的。” 二十出头的青年身高腿长,比陆虞还高一点,但他微微低头用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看人的时候,显得又乖又漂亮,令人很难拒绝。 容舟是个beta,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信息素气味,靠近时只有一股很清爽的皂香。他人也长得干净清秀,穿着米色的长风衣,青春气息十足。 到这一步怎么也不好拒绝了。陆虞在心里骂了陆今几句,走进容舟伞下:“走吧,麻烦你了。” 容舟立刻笑了,眉眼全都弯起来,像在摇尾巴的小狗。他并没有就这样顺势和陆虞并肩挤在伞下,反而把伞柄交给陆虞,自己则快步走下去给陆虞开车门,然后才绕回到驾驶座。 陆虞于是撑着伞准备离开。走之前,她转头看了一眼谢真,却发现谢真皱眉盯着手机,脸色不大好看,手指也牢牢攥紧了伞,攥得指骨发白。 “谢总,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想到谢真那句话被打断了就没再说出来,陆虞便礼貌性地和他道句别。 谢真冷笑了一声,从屏幕中抬起头,一开口就火药味十足:“陆总可是大忙人,我怎么敢继续打扰。请便。” 说完,他还做了一个恭送的手势,然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陆虞听他话里隐约带刺,只觉莫名其妙。 这到底什么品种的sb。 而且这sb为什么又往回走?吹了半天风终于想起来停车场其实在地下一层是吧。 她上车后,容舟问道:“虞姐,那是你同事?” 陆虞靠在副驾上,随意“嗯”了声:“一个很烦人的同事。经常臭脸,说话也难听。” 容舟被逗笑了:“那不提他了。” 陆虞又“嗯”了一声,语声带笑:“说说你吧。东区那么远,真有这么顺路?还是知道我没开车,专门‘顺路’一下?” 容舟猝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卡壳了一下,耳尖红起来:“我……” “这份心意我收到了,但是小朋友,我二十七了。上次也说过,我们不合适,我不想让你白白浪费时间。”陆虞语气温和。 容舟转头看她一眼,目光温柔。 “我明白你的顾虑,虞姐,”他轻声开口,语气缓慢认真,“从第一次见到你到现在,我已经喜欢你一年多了。我尊重你的拒绝,但我也不想辜负自己的感情。我不求你现在就给我一个机会,但我想让你明白,靠近你,对你好,是让我自己也会开心的事。让人开心的时光,即使最后没有结果,也不算是浪费时间。” 陆虞哑口无言。好好好,见招拆招,什么话都给他说完了。 她在职场上一向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那叫一个所向披靡,但一向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特别是遇上这种软硬不吃还特别会诡辩的,她简直无计可施。 陆虞脸上保持微笑,只能在心里狠狠把陆今扎成筛子。 陆虞偃旗息鼓了,就轮到容舟进攻了。 “虞姐,你今天有好好吃药吗?” 陆虞:…… “晚上这顿还没吃。”她说得有点心虚。 容舟笑了笑,温声哄劝:“你那边车门上我准备了一瓶水,一会红灯的时候你可以吃一下。等回家吃了饭再想起来吃药的话,药效就减半了。” 陆虞闭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还真摸到一瓶水。好家伙,这小孩真够细心的。 “身体健康可不是小事,我说过的,我会监督你哦。” “你也不用过于紧张,我这都没查出什么毛病,顶多就是喝酒喝多了,我注意一下就好了嘛。” 容舟却摇头,语气严肃了一点:“还是不要太小看这件事。你知道的虞姐,我们人类的第二性别是几十年前突然发育出来的,从那之后,人类的身体机能出现了很多全新的未知的变化,而这短短几十年远不足以让我们的医学发展到与之匹配的程度。所以现在医院里每天都有许多未知的疾病被发现,任何一点查不出原因的症状都不应该被轻视。” “好吧,你说得有道理,”陆虞无奈投降,“我这就吃。” 她果真一仰头把药片吞掉,喉结一动便咽了下去,没有喝水。而后又道:“不过这事你可得帮我保密,别告诉小今。他那个老妈子脾气,要是知道我被送进急诊,还不知道要怎么大惊小怪。我可不想被烦死。” “知道了,”容舟忍俊不禁,语气哄小孩一般,“不告诉他,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陆虞:…… 也行吧。 - 到家之后,陆虞礼貌邀请了容舟进去坐坐吃个饭,容舟推辞了。陆虞落得轻松,进门就准备找陆今兴师问罪—— “当时‘嘭’得一声,彩带礼花直接在姐脑袋上面炸开的,姐当时表情都懵了,然后容舟就告白了,哈哈哈……姐你回来了?哎哎哎?!” 陆虞进门就听见陆今在厨房里绘声绘色地描述那天鸿门宴的情况,登时新仇旧恨加在一块,气不打一处来。她直接走过去拧起陆今的耳朵:“你还敢提!我还没收拾你呢……” “姐姐姐!哎哟,轻点……小心鱼!”陆今手里还捧着剖好的鱼,正在盆子里裹粉,同时被陆虞拧得呜哇乱叫。 一旁的陆虞爸爸陆长安原本正在娴熟地切菜,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儒雅温文的脸上笑意慈祥:“虞虞回来啦?上班累坏了吧,去沙发上陪妈妈休息一会,晚饭马上就好。” 与此同时,沙发上的陆虞妈妈赵海音则兴味盎然地道:“虞虞别忙着收拾他,先让他说完,然后怎么着了?” 面对着当事人陆虞和善的表情,陆今也不敢添油加醋了,只是简略地说:“咳咳,然后我姐就义正辞 4. 第 4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什么同事,”陆虞吐出口中的鱼刺,用纸巾蹭了一下嘴边沾到的油渍,“老爸这鱼做得真不错。” 陆长安笑得满足,又给她添了两筷子鱼。 陆今则来精神了:“谁啊?谁这么贴心。” 赵海音也兴致盎然地等着下文。 “就是四个月前,有一回虞虞出差没去公司,说是在哪个打印店落了个紧急的文件,当时是这个同事专门为你跑腿送来的。” 陆虞隐约想起这么个事:“哦,这个,应该是后勤部哪个行政同事送来的吧。” 当时就是那个实习生捅的篓子,陆虞在带另一个项目分身乏术,当天半夜才能回来。好在回来检查的时候,发现那文件还真是全须全尾地送来她这了。 陆长安说:“送来的人是个男性alpha,长得很高,也很打眼,像个明星。头发有点长,还打卷。我见过他几次,所以有印象。” 陆虞:废物沉默了一下.jpg 等等,这个形容,不会是…… “那个人,不会叫谢真吧。”陆虞的语气有点颤抖。 陆长安肯定道:“没错,是叫这个名字。之前送你回家的那个人也是他。” “行吧……”陆虞闭了下眼,又睁开问道,“但是送我回家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是前年年底的事了,”陆长安说,“开年会那天虞虞喝多了,是这个同事送你回家的。” 陆今恍然大悟:“哦这事我也记得。不是吧姐,那天你可真是挺过分的哎,这你都能忘了?” 陆虞的表情逐渐僵硬。 前年年会那天…… 年会约等于小型庆功大会,前年她和谢真带的这两队都是第一次做完了大单,成绩是整个投行部最亮眼的,仅仅他们两人就几乎撑起了整个六部的业绩,秒了其它部门其它组。 理所应当的,两人各种荣誉和年终奖拿到手软,被灌的酒也不少。 比起人缘相当不错的陆虞,谢真在公司里的形象完全是个不留情面的活阎王,虽然面子功夫还是会做一点,但大家敬他酒的时候还是没能灌太狠。 但陆虞就不一样了,和她关系好的人太多,她到最后被灌了不少,以她的酒量都完全顶不住了。那晚上她撑到散场叫了个代驾就断片了,完全不记得自己回家的过程。 谁都有可能是那个送她回来的人,但谢真……根本不可能好吗!那会他俩斗得正凶,连老赵头都亲自下场劝和过几回。 陆虞:“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长安笑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陆今则已经开始绘声绘色地描绘起那晚上的情形:“那个alpha扶你下车的时候,姐你睡得根本叫不醒,身体几乎全压在人家身上。那个alpha看着还怪嫌弃的,用胳膊把你撑得远远的,跟有洁癖似的,扶着你又不太想碰到你。结果姐你搂着人家还不放手了,人家当时那个眉头皱得呀,哈哈哈……这些你全都忘了吗?” 陆虞表情都有点绷不住了,心说怎么还有这么一茬! 赵海音看了一眼陆虞的表情,问她:“怎么了虞虞,你和这个同事有点什么吗?” “别提了,他就是那个乌眼鸡似的整天和我斗来斗去的同级别同事,我俩天天抢资源抢项目,我瞧不上他他也隔应我,属于是相看两厌势同水火。” “真的假的?”陆今有点诧异,“那你这同事还怪好心的,讨厌你还大老远送你回来,还那么贴心扶你下车。等我们把你接回家了,我看他是打车走的。” “……可以了。”陆虞扶住额头,一想到那个画面就从头发丝难受到脚后跟,跟活活吞了个苍蝇没两样。 好在陆虞向来心大,吃完饭去健身房例行练了两小时,那些小打小闹也就在挥洒汗水之际被她忘在脑后了。 两日后。 饭局上赵礼贤带着谢真先到了,帮他牵线的朋友和几个康晟高管也陆续到了。结果等了一会,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和王总一起推开包厢门走进来。 ——领越投行部二部总经理,连海平。 连海平是个瘦削干练的中年alpha,脸上常年架着一副窄边眼镜,会从眼镜后打量别人,多数时候不苟言笑。此刻他倒是笑容满面,正和王总相谈甚欢。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另外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陆虞手底下的二组成员孙平。 赵礼贤看到这么一副场面,表情顿时微变,很快又恢复正常。一旁的谢真原本不知为何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此刻一抬头,眼神也锐利起来。 二部连海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王总是个圆胖的beta,开门看见赵礼贤便露出笑容:“哎呀赵总已经到了?我来晚了,先给各位赔个不是。这位连总也是你们领越投行部的领导,我应该不用多介绍吧?哈哈哈。” 此话一出,亲疏已分。连海平随着这话看向赵礼贤,缓缓笑了。 两人默默对视,场面一时微妙地紧张起来。 - 另一边车上,程杏开车,陆虞靠在副驾上看着窗外。 “老大,你要不再给我读一遍企业经营问题那一页吧,我又有点想不起来了。” 陆虞忍俊不禁:“你自己整理的怎么会忘?” “可我还是紧张,老大,你真要带着我去拉这个大单子吗,我怕给你丢脸。” “安心开你的车就是了,”陆虞漫不经心道,“一会万事有我。” “好嘞!”程杏听起来有信心了一点,很快,她又想起了什么,“不过老大,你让孙平也整理了一部分资料,不担心他拿去给二部用吗?你也说了他心思早就不在这了。” 陆虞气定神闲地问她:“我让你们整理的是什么资料?” “上次康晟ipo失败的原因和经验教训,以及我们领越能把它做好的原因。” “你认为我为什么让你们整理这个?”陆虞循循善诱。 “嗯……”程杏想了想,“为了让他们对这次上市有信心?” 陆虞打了个响指:“Bingo。那你觉得,作为康晟总经理,王总想听到的是这个吗?” 程杏恍然大悟:“啊!王总比我们更了解自己的公司,对他说这些应该没用。而且他亲手做大的公司,肯定比我们都有信心。哎,那我们不也用不上这资料了吗?” “一会我们要见的不是王总,是康晟投资方同鑫,要的就是这份资料。至于王总那边,一方面得拿出领越和其它券商比起来的优势,尤其是和他们山城本地券商比。另一方面嘛……” 陆虞说到这里停下了,唇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老大快接着说呀,还有什么?”程杏被勾得好奇极了。 陆虞却不愿多言,摇了摇头,阖眼休息了。 很快到了约好的地方,陆虞带着程杏等了一会,很快就等到了同鑫的项目总经理李薇,以及身旁的另一位年长alpha女士。陆虞笑着迎上去:“薇姐,好久不见。这位一定是孙总吧?久仰大名。” 李薇见到她,也笑了起来:“小陆,快过来。”她给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果然她身边的人就是同鑫的合伙人,也是实控者,孙瑞。 孙瑞高挑干练,穿着灰色西装套装,下颌线清晰,不苟言笑。她鬓边有几缕白发,被利索地全部捋上去,捋成飒爽的背头。她对着陆虞点点头,露出点笑容:“陆虞是吧,李薇一直和我推荐你,听说去年是你帮她手头的公司度过了危机。” 说话间,孙瑞的alpha信息素飘了过来,皮革混着烟草的味道,不浓烈却鲜明地昭示着存在感,一如她本人投来的目光。 程杏在一边旁观都捏了把汗,却见陆虞微笑着开了口,声音平稳一如往常:“是,当时诚元那家公司资金链有点问题,我们组接手了他们一单资产证券化,帮他们周转过来了。” 李薇打量着孙瑞的脸色接了话:“小陆太谦虚了,当时小陆和银行谈判的时候我也在场,她把那么复杂的资产数据全记得清清楚楚如数家珍,当场心算算出了收益,把人家镇住了,对方这才答应做托管。小陆这工作能力真的是没话说。而且小陆也很会带兵,当时她组里的祁悦和孙平工作也完成得很好。哎,小陆,今天你怎么没把他俩带来?” 陆虞的表情还是很稳:“祁悦最近在休产假,孙平今天有别的事情。这位是我们组去年新来的组员程杏,已经跟过两个项目了,工作能力同样很优秀。” 听了陆虞的解释,李薇点了点头。合作最重团队,陆虞的个人能力再强也不可能一个人完成全部工作,合作良好打过胜仗的团队也是重要的加分项。 “嗯,李薇说得没错,诚元当时是我们的重点投资对象,你确实帮了同鑫一个大忙,”孙瑞肯定道,却又话锋一转,“不过康晟是另一回事。康晟和我们有对赌协议,他们如今还没上市,按照协议,今年我们就能从康晟回收资金,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在商言商,你有什么把握认为自己能说服我?” 程杏听到这里,心里踏实了一点:这都是老大早就预设好的情况。 陆虞果然沉着地开口:“您说得对,回收资金对您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您心里一定更清楚,假设您撤回和康晟的对赌,那么等康晟上市了,您将获得的收益可就不可估量了,不是几个点的利息能比的。同鑫白手起家做到这么大,您投资的风格连我一个圈外人都有所耳闻。您有远见也有野心,一定比我更会算这笔账。” 孙瑞盯着陆虞沉默,气氛逐渐紧绷起来。陆虞平静与她对视,面带笑意等待着。 片 5. 第 5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陆虞自己把那包东西捡起来,往谢真眼前一递:“我还没问你在做什么,你是想炸公司?看不出来你这么恨公司。” 只见她手上那包东西根本不是茶包,是干燥剂。 谢真纤长的眼睫垂落,沉默了一瞬,移开视线。 “我正要把它丢掉。” 嘴还挺硬。陆虞都被他气笑了,也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自己去咖啡机那边泡咖啡了。 深夜寂静,直到咖啡机运作的细微嗡鸣声响起,陆虞开始等待的时候才意识到,谢真那边再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动静。 她回身看了一眼,却看到谢真一动不动地站在原位,视线安静地落在她身上,被她抓个正着才飞快移开。 这模样莫名有点乖。 陆虞问他:“你是不是喝酒了?”凭借alpha出色的五感,她能闻到空气中的一点点酒精味道,当然,还有那比平时浓烈几分的焚香气味。而且死对头这副脑子烧坏了的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谢真吐字清晰地回复道:“关你什么事。” 陆虞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就多余管他。 她拿好自己的咖啡,转身往外走。没想到她开始往外走的时候,谢真也下意识跟着走了一步,然后才停在原地,不动了。 ……就好像一个被迫开启了跟随模式的npc。 陆虞脑海里轮番播放之前陆长安说过的送文件和送回家,终究是迈不开腿了。 她认命地回过身:“你回不回家?我送你。”有时候她真烦自己是个有良知的好人。 谢真缓缓眨了一下眼睛,抬眸看她。一片静默中,他立体的五官在冷光映衬下像个缺乏感情的雕塑作品,浅色眼眸也静如深水。 半天没回音,陆虞也不意外,耸了耸肩转身要走:“那你自便。” 谢真却在此时突然开口:“好。” 陆虞转回来:? 谢真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我说,好。” “我不聋,”陆虞压住心底若隐若现的烦躁,说到做到,“行吧,那你等会,我去收拾东西。” 她正要离开,谢真却再次开口叫住了她:“陆虞。” 陆虞:…… 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谢真定定看着她,目光中好像有一丝……不甘心? 谢真抿了下唇,像是蓄足了力量:“在你眼里,我……” 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谢真表情骤然变了,变回了那个漠然锋锐无坚不摧的模样。他看了一眼屏幕,接通电话道:“赵总?” “嗯,没事。很快就回。” “好。” 他简短回应几句,便挂断了电话。再抬头时,陆虞早已经走远了。 谢真闭了下眼,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片刻后,陆虞完成所有工作,拎上包准备走,临走前却发现茶水间和所有办公室全都关着灯,根本没人。 看起来谢真已经自己走了。 陆虞落得轻松,随后便也离开了。 - 之后的几天,陆虞拿着改好的方案又和同鑫以及康晟碰了几回面,合作这事基本就敲定了。 “老大你简直太牛了,”程杏全程跟着陆虞把这事跑下来,对她的崇拜仿佛又上了一个台阶,每天都在星星眼,“每一步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哎。” 陆虞摇头:“也是运气好罢了。当初我定下要接触这个项目就有一部分同鑫的原因。” “那这不还是纯纯的实力吗,尤其是王总本来已经属意谢总那边了,老大最后还是扭转局面了,超帅的。” 陆虞笑了:“帅的不是我,是钞能力。” 同鑫出面定下陆虞的时候,王总还挺意外的,话里话外提到他之前也正和领越这边联系,陆虞知道他说的是谢真。 不过别说王总自己还没下定决心,就算他再拿定主意了,也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得听同鑫的,毕竟同鑫要是在这个紧要关头撤出,别说上市了,只怕康晟本身都要摇三摇。 面对陆虞这个帮着领越保住了资本的恩人,王总自然二话没说,当场拍板定下合作,还对着陆虞给出的方案连声称赞。 这风声自然也瞒不过领越这边,于是陆虞也早早主动找赵礼贤汇报了。 赵礼贤也很满意:“小陆,这一仗打得漂亮。没想到你不声不响,还真能自己把这事拿下了,倒是给了大家一个惊喜,哈哈哈,你现在的能力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不是我瞒着领导,主要是我自己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这不现在基本定下了我就赶紧来找领导汇报了。我能力再强,那也都是领导带兵带得好嘛。”陆虞笑眯眯解释。 “哈哈哈哈哈,你啊。” 赵礼贤办公室这边春风和煦,同一层的另一边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语病一大堆,分析通篇废话,我到底是找你来上班还是找气受?滚回去重写。”谢真冷冰冰的声音从敞开的办公室门里传出来,寒气逼人。 办公室门重重一响,又一个倒霉蛋被谢真骂出了门。 二组的人风声鹤唳,聚在一起小声嘀咕:“我的妈,活阎王今天吃枪药了吗?” 刚被骂出来的田祯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他今天真的战斗力max啊,比平时还恐怖。” 其他二人围上来问她:“刚刚什么情况?” “谢总今天这是咋了?我刚刚也被骂得好凶。” 田祯回忆道:“我刚刚就是正常的汇报工作,没啥特殊的,不知道咋的他火气这么大,我一进去就看到他眉头紧皱。” 她想了想:如果非要说点特殊的,可能也就是谢总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有个小动作,总在无意识地摩挲手腕…… 另一个组员哀嚎:“我刚写好的报告啊,不敢交根本不敢交!”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组员吴怡走过来,带来了重磅消息,“一组已经拿下康晟的项目了,据说马上就要签合同了。” “什么?!” “这活又被一组抢走了?” “完了完了,咱还是离那位远点,千万别触霉头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这次合作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事情发展着发展着突然又横生枝节。 此刻,赵礼贤桌上摆着一份人事调动通知,上面赫然写着孙平的名字,而赵礼贤和陆虞坐在办公桌两边,对着它陷入沉默。 赵礼贤皱眉解释道:“这事连海平越过我直接跟总部管理层通了气,点名要把孙平要走。梁董一通电话过来,我也拦不了。康晟那边怎么说,会影响你们的合作吗?” 陆虞简直有点想笑,没想到连海平还能玩一手这么阴的,把她的人抢了让她无人可用。她摇头:“康晟那边还没什么动静,但连海平既然这么干了,他肯定已经想办法让那边知道这事了。至于会不会影响合作,虽说他们选我合作是信任我本人,但现在我手底下能干活的只剩一个程杏,还真有点难说。” 虽说上次她是已经带程杏去刷了脸,但程杏毕竟算是新手,又没做过他们的项目,不一定能取信于人。 “为了个孙平绕这么大一圈,没想到二部这么紧咬着康晟这个项目不放。”陆虞的声音里带了点嘲讽。 “二部那边去年效益就很差,已经在危险区了,今年到目前也没接到几个赚钱的项目。要是再吃不到一口康晟这样的肥肉,恐怕离解散也不远了。他这是狗急跳墙。” 陆虞神色一顿:赵礼贤一向八风不动温文尔雅,很少见他骂人骂得这么直白,这让她有些意 6. 第 6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似乎察觉到了陆虞打量的视线,谢真回头看了她一眼,手指扣紧扶手,突然开口道:“没想到陆总的品味这么的,独特。”语气中带着熟悉的嘲讽。 陆虞顺着他的示意看向后视镜上挂的大红色平安符,以及中控台上摆着的招财猫摆件、一直旋转的魔性金属车载香薰、一排狗爪贴纸,登时尬住了。 陆虞倒是没回怼,语气有点无奈:“都是家里人搞的。” 招财猫是赵海音的学生送的,平安符是陆长安夫妻俩去寺里带回来的,车载香薰是陆今“路过看着好玩顺便买了”,狗爪贴纸也是陆今以前坐这车的时候贴着玩的。 包括她这车座上的米黄色软垫,也是陆长安帮她订的,这全套内饰搞下来,本来好好一个霸气侧漏的suv,内部愣是搞得不伦不类,像个打着蝴蝶结的德牧警犬。 听了她的话,谢真很明显愣了一下,半晌不再回话。 陆虞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谢真。” 她很少这样喊谢真的名字,一旁的谢真僵了片刻。 陆虞正色道:“我没有想到你会帮忙。谢谢你。” 谢真似乎更僵硬了。陆虞看了他一眼,从他那缺乏表情的脸上隐隐看出了几分无措。 “……咳,”他好像嗓子不太舒服,清了清嗓子才说道,“不必。反正也不是为了你。” 正碰上红灯,陆虞伸手从后座摸了一瓶没开封的水递给谢真,谢真竟然也没拒绝,接过去就打开喝了,仿佛想掩饰什么。 绿灯一亮,陆虞一踩油门,车辆稳稳滑出去,她又说:“还有,我才知道前年年会是你把我送回家的,也谢谢你。” “咳咳咳……”谢真一口水直接呛住了,拿开水瓶猛咳不止,咳得一向苍白的脸色都微微泛红了。 陆虞放慢速度:“怎么,我加速加太快了?” 不能吧,她的车技一向稳得有口皆碑的,毕竟活在一个限速限成龟速的奇妙世界里。 谢真咳了半晌,终于能说话了:“免了,我不差陆总这几声谢。有这功夫陆总不如想想怎么把合同签下来。” 陆虞也没跟他客气,当即回敬道:“这倒是不必谢总操心。毕竟谢总也没少琢磨这项目吧,可惜想再多也没派上用场。” 谢真哼了一声:“确实,还得是陆总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关头还得别人救场。” 陆虞这下是没法怼回去了,毕竟那位救场的菩萨就在她眼前坐着呢。 谢真这张嘴真是永远那么不讨喜,真是白白糟蹋了这张脸。陆虞心里翻白眼,不过她本就只是不愿意欠着别人人情,感谢的话说出来她得个问心无愧也就够了,倒也不图旁的。 这倒让她想起刚跳槽来领越的时候。当时赵礼贤刚建立起来六部,直接邀请了曾合作过的陆虞跳槽过来当小领导,第一天就先领她来和所有人见个面,而她来了之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谢真。当时谢真肩披一件大衣,半长卷发在脑后扎起来,纤长眼睫漫不经心地微垂着,浅色眼眸剔透如琉璃,那高个长腿和立体精致的眉眼,一眼看去惊为天人。 当时陆虞心说这漂亮冷淡的冷白皮美人不就是她最爱的那种易碎感小白花,即使是a她也不介意。结果谢真一开口她就直接幻灭了,此后就一直萎了个彻底。 犹记得当时陆虞刚自我介绍说自己是从某四大会计师事务所跳槽过来的,有不懂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包涵。然后谢真一伸手,纡尊降贵地和她轻轻碰了一下,冷着一张脸,张嘴就是:“既然陆总刚转行不懂投行的事,就拜托自己多学点,不要给别人添了麻烦还请别人包涵。” 陆虞也不是个软脾气,当场就分毫不让地跟谢真怼起来了,好悬没动手,两人的关系自此就奠定了良好基础,后来也一直刀光剑影,再没和缓过。 直到现在,陆虞都还记得当初那惊鸿一瞥的第一眼,以及飞快下头的幻灭感。 不得不说,空窗期这三年多,谢真是唯一让她一眼心动过的人。只可惜这人不是个哑巴。 - 到地方后,不止康晟的王总,同鑫的孙总也在。 陆虞干脆利落地介绍了谢真:“这位是谢真,我们六部的王牌,法律系高材生,带了十几个ipo项目了,经验十分丰富。这次康晟的项目我们赵总非常重视,安排了这位谢总和他的几位组员也来加入,一定把这次上市做好。” 王总哈哈大笑:“好,好。刚才孙总和我还在聊这事,这下我就更放心了。” 孙瑞接话:“前两天刚听说你团队里那个擅长法律业务的孙平跳槽了,本来我还打算问你这事,现在看来不用了。” 王总连连点头:“对,谢总的能力我是见识过了,你们强强联手,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7. 第 7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陆虞恍然大悟:对了,孙瑞的信息素气味就是烟味。而且两人近距离接触半天,可能真的沾了一点对方的信息素气味。这么一结合,闻起来可能就有点暧昧了。 可是谢真这个表达方式算什么?难不成怀疑她和孙瑞有一腿?刚刚是躲在楼梯间搞a同去了? 陆虞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我和客户刚刚只是一起抽个烟,你……” 谢真则语气冷漠:“你和我解释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陆虞这下是真的有点火了:这sb又在犯什么病?而且他这态度,难道是怀疑她用不正当手段拿到了项目? 不然为什么这么生气,气得眼眶都红了。 可惜这地方不对时间更不对,陆虞即使再想干脆抓着他吵一架,也只能先忍下来,等工作结束再说。 结果这一忍就是好几天。当天工作结束,谢真推掉了客户的晚饭邀请,先一步走人了。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各忙各的,也没碰上面。 马上又要出差驻场,除了公司的事,陆虞还在忙着和亲朋好友聚一聚,毕竟接下来的大半年又是聚少离多了。 除了家里人和亲近的朋友,容舟也约了陆虞几次,陆虞被陆今好说歹说才说动了,答应三个人一起出来玩。 饭桌上,容舟问起陆虞出差的事情,听到她正在做康晟的项目,顿时有点惊讶:“康晟医疗?虞姐好厉害,这可是国内医疗器械领域的大品牌,我们医院也有他们公司的产品。” 陆虞点头,并不意外。她调查过康晟的市场占有率,知道金茂市一直是康晟的经营重点之一。 容舟想起了什么,接着说:“他们的产品确实性价比高,售后也做得到位。不过带我的学姐之前讲八卦的时候提过它一嘴,你们知不知道几年前我们院领导层有一次大换血,好像就和康晟有关。” 陆虞怔了怔,就听陆今接话道:“是不是一些黑幕交易啊,也不算新鲜事了。” 容舟应了一声:“可能吧,学姐提到这个的时候讳莫如深的,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也不让我再问。” 陆虞倒是正色起来:“容舟,能麻烦你多调查一下这事吗?” “嗯?”容舟有点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一个笑,眉眼弯弯道,“既然是虞姐想知道的事,我一定好好调查。怎么,虞姐担心这事会影响你的项目吗?” 陆虞道:“不是。” 陆今倒是开口了,有点骄傲的样子:“我姐这个人,接活不接黑心企业,钱给再多都不行。之前那个拖欠工资被员工骂上热搜的某公司,还有那个防护措施不到位导致员工残疾的某厂,都被我姐拒绝过。这个康晟要是真调查出来有问题,我姐才不会接呢。” 陆虞给他额头来了一下:“少吹两句,哪有那么神。要是他们真给得太多了,我也会再考虑一下的。” 容舟托着下巴看她,笑眯眯地说:“虞姐我真是越来越崇拜你了。” 陆虞:…… 康晟的情况,她接之前当然已经调查过一遍,没什么大问题。如果真是黑幕交易倒是小事,毕竟资本的游戏里,哪有真干净的。怕就怕出过什么越过她底线的事,虽然概率很小,她还是想排除一下。 她说不上有什么正义感或者道德洁癖,只是干这种和钱打交道的工作,免不了接触很多污糟事,有很多游走在明暗交界的时刻。如果不想有朝一日连自己是人是鬼都看不清,就必须有一条明辨曲直的线,足以钉直脊梁的线。 对陆虞来说,这就是她守住自我的方式。 - 临走之前,陆虞回家住了几天。赵海音明明退休了还是整天忙得见不到人影,不过近日在家的时间也多了许多。还要上课的陆长安和陆今,也天天早早回家等着陆虞,搞得陆虞也罕见地不加班了,回家回得特勤快。 这次要带一个全新的团队去做项目,陆虞说了估计她得全程跟下来,半年时间都大概率只有周末偶尔能回了。 但是…… “收手吧陆小今,我是去眉安市又不是外星球。” 陆今正努力地在行李箱缝隙里塞一次性马桶垫,庆幸道:“幸亏我姐不挑食,吃嘛嘛香,零食就不用多带了。不知道这次酒店住宿条件怎么样,被子应该有吧?” 陆长安还在一边指挥:“被子不带,洗脸巾还是再带一包,万一刚去找不到地方买。” 陆虞皱着脸:“爸你不要助纣为虐!” 犹记得第一次出差的时候,陆今好悬没给她塞个小电锅,说知道她出差的地方偏,万一来不及吃饭又点不到外卖,还能自己煮点东西吃。 最后还是陆虞以“带了她也根本不会用”为论点据理力争,才勉强拒绝掉。 “你们不用担心,这次虽然地方还是偏,但合作方很大方,说在周围顶格给我们订住宿,超标的部分他掏钱。他还说到了之后要先给我们包个温泉酒店住几天。” 赵海音点头:“嗯,眉安市的温泉还是挺有名的,情侣度假胜地,我和你爸之前度蜜月的时候也泡过。对了,好像还是在那……” “阿音……”陆长安打断她,眼神闪躲,脸也红了。 赵海音便不再说了。 陆虞想起来,当年赵海音陆长安结婚后没多久,陆长安就怀上她了。都说男性beta怀孕特别难,陆长安这么快就怀上,证明他的alpha非常强悍。因为这个,当年还有不少人来找赵海音请教过。 陆虞无意多听这对老夫老妻的情史,不过还真对眉安市的温泉多了两分好奇。 在项目组正式驻场之前,陆虞提前一天先飞过去了,按王总的说法,先去碰个面,大家互相认识一下。 落地后陆虞就直接被接到了康晟订好的温泉酒店,来接人的董秘助理笑呵呵地说:“这里是山城风景最好的温泉酒店,梁总已经在这包了一周,各位来了之后也能先体验一番山城风光。” 车子一路高高低低地开,甚至走了好几个车用电梯,才开到了温泉酒店里。酒店工作人员帮她放好了行李,陆虞便直接跟着助理去了中午吃饭的包厢。 工作组名单陆虞没看完,只知道今天会来的大致就是康晟的董监高以及会计师事务所和律所的项目负责人,还不算正式的中介协调会。 会计师事务所是领越经常合作的远川,律所是康晟那边指定的,业内鼎鼎有名的拓新律所,陆虞本来挺满意的。 ——直到打开包厢门的那一刻。 主座旁边的年轻男人抬头看来,看见陆虞后,无框眼镜下细长漂亮的狐狸眼微弯,对着她露出得体的微笑。 陆虞的神色有一瞬间凝滞。下一刻,她也笑起来,走过去和迎上来的王总握手,状若无事地和众人打招呼。 未等到王总介绍,那人便主动向陆虞伸出了手:“陆总您好,我是拓新律所本次项目的负责人,江兰因。” 与此同时,一股水生植物的幽香也顺着他伸过来的手缓缓向着陆虞攀缘缠绕。灯影摇曳,他那双狐狸眼盛了碎光,盈盈望着陆虞。 就好像从前的许多个瞬间,暗夜里信息素纠缠着汗水,压抑或放肆的无声较量中,他露出的眼神。 陆虞心间有一瞬动荡,神色却稳住了。她轻轻回握了一下江兰因便放开手:“江律师,久仰。” 她别开目光,开始与其他人攀谈。 江兰因的视线却缠在她身上,许久才移开。 席间氛围挺好,看得出大家对这次合作都挺满意。聊到公司的法律业务,王总举杯道:“陆总,选律所这事我没和您商量,我先自罚一杯,您多见谅。实在是我和江律师合作过几次,业务水平真是没话说,上市这事只有找江律师我才能放心。” 陆虞笑了笑,也举杯道:“王总的眼光我自然是相信的,拓新的非诉业务在行内也是顶尖的,我认同您的选择。” 江兰因面带微笑:“陆总过誉了。能和领越这样的知名投行合作,才是我们的荣幸。” “哈哈哈,”王总的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我听说领越和拓新还是第一次合作,不知道二位之前是否认识?” 江兰因似笑非笑地看向陆虞,一时间没有出声。 8. 第 8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下动作幅度太大,谢真披着的浴巾落到水面上,光luo的上半身直接无遮无拦地露了出来。 水花四溅中,两人对视,谢真的脸上难得现出一瞬惊怔,然后便是恼怒,连带着面色都泛红。他伸手抓过浴巾,自己稳住身形站起来。 陆虞也收回手,脸上一向挂着的各式笑容全都不见踪影了,表情十分平淡。她耸了耸肩,没什么所谓地开口说道:“也没必要绕弯子了,我直说吧,我也知道谢总很讨厌我。” 谢真愣了一下,慢慢抬头看向陆虞。 “这次迫不得已来帮我,谢总应该也挺委屈的吧。那这样,以后合作归合作,但是若无必要,我会尽量离你远点。如果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也可以提。你看这样行吗?” 谢真看着陆虞,脸上初时还有一点微不可察的茫然,随着陆虞这些话说出口,他的情绪也慢慢沉进湖底,眼眸如重重深雪,掩埋了所有心思,只是死死盯着陆虞,看得眼眶泛红。 有一瞬间,陆虞几乎以为谢真要说些什么,可最终,他只是抿紧双唇,没有说出一个字。 半晌,谢真极慢地开口,说:“好。” 陆虞弯起唇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什么笑意:“合作愉快。” 谢真起身离开,这次步伐很稳,脊背笔挺一如往常。 回到更衣室后,谢真草草擦了几下身体,便要裹上浴袍回房间。 关上储物柜门时,因为用力过猛,他手中的感应手牌不慎弹飞出去。他正要走过去捡起,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却先一步帮他捡起来,然后不紧不慢地递过来。 谢真抬头,看见了刚才饭局上的那位律师。他温文俊秀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弯着眼睛看着他:“谢总,好巧。” 江兰因,刚过三十岁就已当上了知名律所的合伙人,年少有为势不可挡,律政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江律师,”谢真点点头,“谢谢。” 说话时,谢真脊背挺直,神色平淡,即使松松披着浴袍也令人感觉他仿佛正整齐穿着西装三件套,看起来毫无异样。 江兰因的语气又显出两分亲近,令人如沐春风,“刚才吃饭的时候我本来想与谢总多聊两句,可惜没找到机会,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刚才听陆总介绍说谢总是金融法律双学位,不知您毕业于哪所高校?说不定咱们是校友。” 谢真吐出四个字:“金茂大学。” 江兰因似乎被噎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又针对康晟的现状简单总结了几句法律方面的情况。谢真都是寥寥几字回应,直到江兰因问出:“接下来留下来把控现场的是谢总吧?毕竟我之前在康晟听说陆总似乎住院了,恐怕陆总最近还需要休养吧?之后的合作还请谢总多多关照了。”江兰因笑着抬眼看着谢真,伸手再度与他握手。 谢真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抬眼看着他的表情,突然弯了弯唇角,开口道:“如果江律真的很想了解陆总的事,那还是麻烦你直接去问她,毕竟如果你真的调查过她,就该知道我和她并不熟。另外,多多关照当不起,只是还请江律下次谈工作的时候,另选一个好点的场所吧。” 说完,谢真转身就走,没有再多看一眼江兰因的表情。转身的一瞬间,他的神色立刻冷了下来,就这样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向电梯间。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谢真握着门把手靠在了门上。 他身形高挑清瘦,披在身上的白色浴袍在这一靠之下变得有些松垮,露出了清晰的锁骨和一小片覆盖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胸膛,原本有些苍白的皮肤渐渐泛起一点粉色。 他的手正紧紧攥着门把手,修长指骨绷得很紧,用力到手背绷起了青筋,仿佛在拼尽全力和什么看不见的庞然大物较劲。 假如只看他的脸,看他皱着眉的表情,紧抿住的双唇,以及倔强锐利的眼神,或许会以为他只是在解决某个棘手的并购案。 ——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 他的腰间仿佛还残留着那人手掌的热度,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仰起头,重重口耑了一口气,周身都无法抑制地开始泛起请潮上涌的红色。 那个人的模样,声音,气息,伸向他的手,久久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即使那人的眼神冷漠得像在看陌生人,即使她说着“我会离你远点”。 哪怕在请潮汹涌的此刻,想到这句话,谢真还是感觉胸口宛若被塞进一捧冰雪,冷得他无法呼吸。 可即便如此,这个人,仍旧如此轻而易举地引起了他的请潮。这是他在这世间独一无二、最烈的催晴药。 谢真闭上了双眼。 房间里逐渐弥漫开寺庙焚香一般的气息,清冷禁欲,孤寂中又有种焚烧般的辛辣灼热。 后颈处的旧伤疤再次泛起钻心的痒痛,他开始无法自控地轻轻颤抖,几乎要腿软得站不住。更可怕的是,他的思绪也越发模糊,头脑逐渐变得不太清醒了。 他开始无法抑制地渴望一个人。渴望来自她的注视、触碰,渴望她的信息素,渴望被她拥抱被她标记,渴望她的一切。 ——“我也知道谢总很讨厌我。” “陆……”煎熬之下,他控制不住地吐出一个字,然后便咬紧 9. 第 9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江兰因此话一出,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谢真仿若未闻,反而加快了脚步。 陆虞则一时没说话。 就在此刻,另一边会计师的办公室里也探出一个头:“哎,陆虞,你要不来我们这也行!” 是会计师负责人史燕如,一个风风火火的女性alpha,说话语速也快。她一语打破了沉默,空气中无形的张力立刻消失了。 陆虞噗嗤一声笑了:“不了,我要和群众站在一起,我留在外面就行。” 她回头看向领越的众人:“就是不知道群众介意不介意?” 程杏第一个来拉她:“老大快来。” 吴怡和田祯反应过来以后也狂摇头:“欢迎陆总。” “当然不介意。” 陆虞平时在领越的时候也不太喜欢待在自己办公室,很多时候都跑去大办公室的空位办公,和组员也方便沟通。这么一来延续传统,也更方便她摸清楚要带的队伍。 当然,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谢真。 在接手康晟之前,陆虞已经大致对康晟有了了解,刚才开会的时候众人也讨论出了要解决的问题和大致的辅导方向,不过要定下具体的方案,还是要先走访调查一番,彻底摸清楚康晟的情况。 陆虞带着其他三个负责人商量着定好了分工和每项任务大致的交付日期,所有人当场开工,陆虞更是当天下午就约好了和康晟CFO的会谈,马不停蹄地忙起来了。 眼见陆虞、史燕如和江兰因三位大佬全走了,谢真也跟着董秘去调档案了,其余众人便聚在大办公室开始小声八卦。 江兰因带来的小律师闫瑾是个戴着眼镜的女性beta,看着年纪不大,气质倒是稳重。史燕如带来的会计师张华则是个高高大大、皮肤偏黑的男性beta,笑起来总是咧出一口白牙。几个人都年纪不大,性格也都比较好相处,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混得挺熟了。 田祯先开口问程杏:“你们陆总是不是和我们谢总吵架了,他俩气氛好怪啊。” “怪吗?我还觉得他俩今天格外和谐呢,都没吵起来,也没有互相怼。”程杏诧异道。 田祯摇了摇手指:“谢总虽然平时骂人很凶,其实也算有点爱之深责之切吧。但他真生气的时候……好吧他生气的时候骂人更凶。我也说不上来,但他俩就是不对劲。是不是吴怡姐?” 吴怡点点头:“谢总今天话挺少的。” 程杏则钦佩道:“你这都能和解了,心态真好。你说得好像有道理,他们俩今天完全没互相接话,这么一想确实有点像冷战。” 张华笑出了声。田祯摆摆手:“没办法嘛,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张华笑完问道:“谢总今天这还是收敛了吗?他怼人的时候我大气都不敢出,我的妈,那气势好吓人。” 程杏说:“那你是没见过这两位大佬在会上对着吵的场面,那叫一个……” 田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吴怡被逗笑了:“什么跟什么!” 张华转头问一直没说话的闫瑾:“眼镜妹妹,你们江律好像也和他们陆总很熟啊,开会的时候那叫一个……” 田祯:“眉目传情。” 吴怡捂脸:“你是会总结的。” 张华一点头,期待地看向闫瑾。闫瑾推了推眼镜:“我不清楚,江律是去年跳槽过来的,我跟着他也没多久。” 张华夸张地唉声叹气,闫瑾又接道:“不过,江律面对陆总时的模样确实很特殊,我还从来没见过。” 几人正擦亮眼睛准备再问,办公室门突然被打开,谢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几个员工,所有人怀里都抱着厚厚一摞文件。 谢真的目光扫过来,众人顿时作鸟兽散。孙华甚至倒抽了一口冷气,用气声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总算知道你们为什么叫他活阎王了。” 所有资料都被堆到了空桌子上,谢真说:“这些是现有的底稿,其它的我还在找他们要,先根据这些写,有问题找我。田祯,你去把这里面的文件打印出来,整理进那些底稿里。” 田祯跑过去接了谢真手里的u盘,其余人也开始忙各自的文书任务,一时间空气里只剩翻页声和打字声。 谢真扫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再说,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领越的三个人互相对视,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果然不对劲”几个字。 晚饭时间,程杏从成堆的工作里被手机消息提示音喊了起来。她点开屏幕一看,是陆虞发来的消息。 老大:[我们谈完了,要去下馆子,来不来?] 木木口口:[哇老大你真好!!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吃康晟的食堂][猫猫头流泪.jpg] 老大:[看出来了,快来,给你开小灶] 木木口口:[喊上田祯和吴怡合适不?] 老大:[一起来] 木木口口:[那谢总呢?] 这次陆虞却没有秒回,过了两分钟才回道:[他不会来] 程杏放下手机,把这事和田祯吴怡说了。 田祯:“真的!这穷乡僻壤还有饭店呢,咱们去吃啥?” 吴怡则道:“好,那我去问谢总一声。” 吴怡去敲了谢真的门,问道:“谢总,陆总问您要不要和大家一起去吃饭。” 谢真翻文件的手突然顿住了。停顿片刻,他把文件合上,应道:“可以。你们先去,地址发我。” 程杏在外面听得惊讶,立刻打小报告:[老大,谢总答应了!] 老大:[熊猫头问号脸.jpg] 老大:[行吧] 另一边,陆虞等三个人正坐在出租车上,往康晟那个CFO推荐的餐馆开去。 史燕如一上车就忍不住问了:“你们两个,以前是不是合作过很多次?这配合得也太默契了。” 刚才访谈的时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节奏完全契合,逻辑密不透风,默契地互相打配合,最后该问的点全都挖到了。虽说只是一个初步了解,可两人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康晟大方 10. 第 10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张华调侃道:“没想到陆总这么关心谢总啊,连谢总的忌口都记得住。” 田祯也双眼发亮:“是啊,关系真好呢。” 江兰因笑而不语。 谢真不着痕迹地抬眼扫了陆虞一眼,面色没什么变化。 陆虞:废物沉默了一下.jpg 江兰因在一边目光灼灼地盯她,她总不能说是江兰因海鲜过敏因为他俩睡过一年所以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吧? 她岔开话题:“不然点个糖醋里脊,没人不爱糖醋里脊吧?” 于是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点菜,很快就把这茬揭过去了。 由于是本地菜馆,除了陆虞点的糖醋里脊和几道素菜,剩下的大多是红彤彤的加麻加辣重口味菜。 众人吃得停不下来,边吃边吐槽康晟食堂有多难吃: “荤菜像没做熟,素菜像放了一个月,汤像涮锅水!” “是啊,我第一次吃到连重麻重辣都不好吃的菜。” “我看谢总都没怎么动过筷子,江律也是。” 江兰因不慌不忙道:“我是未卜先知,提前知道陆总会带我们开小灶,所以特意留着肚子呢。” “哈哈哈,真的是救命了,这里的菜比食堂的强太多了。” 陆虞笑笑:“我倒是觉得还好。等你们以后去过更多项目现场,或许还会怀念现在的伙食水平呢。” “也是,”程杏心有余悸地接,“上回我跟着老大去的那个项目,食堂跟土豆杠上了,天天换着花样炒土豆炸土豆蒸土豆,后来我有半年看见土豆就想吐。不过老大这都能忍下来,我是真佩服。” 陆虞眼里也露出笑意:“家里人以前做菜手艺一般,我从小吃到大,也吃惯了。” 谢真挑葱花的筷子尖停了一下,垂眸听他们说话。 “家里人?不会说的是你弟弟吧,”史燕如问她,“我可还记得你那个贴心小棉袄弟弟,动不动来学校给你送这送那送吃的,还帮着你打过篮球比赛,还上过表白墙呢。” 说到这事陆虞也乐了:“是他。我舍友当时还在表白墙下面帮着回,说这事真不行,人家还是未成年。被那小子知道之后,他还很是得意了两天。” “你弟弟做饭一般?不可能吧,你分东西的时候我也吃过,明明很好吃啊。” 陆虞简直不愿回想:“小时候从他刚学做饭开始,所有的失败品都是我帮着他一起吃。你想象一下。”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陆总,”田祯也不扒饭了,两眼放光地说,“咱弟弟什么性别?还单身吗?我有一个朋友很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陆虞遗憾摇头:“beta。他是还单身,不过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下次有什么合适的小男孩我会帮你……你朋友,留心一下的。” “哎陆总,”张华举手,“有什么合适的beta姑娘也帮我,不是,我朋友,留心一下呗?” 史燕如埋头扒饭,头也不抬地说:“帮我问问你那个朋友,注会考过了吗?法考准备了吗?” 张华一下子偃旗息鼓了。田祯吴怡闫瑾三个人在旁边直笑。 程杏好奇追问:“那燕如姐和我们老大是金茂大学的同校校友吗?难怪你们这么熟。” 陆虞点头:“是啊,工作以后我俩也合作了几次。你燕如姐很靠谱,一听和她合作我就放心。” 史燕如哈哈大笑:“那是,我争取这次也帮着你顺利上岸哈。” 江兰因拿起自带的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抹嘴,然后笑了笑开口道:“看来陆总大学的时候时候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啊。谢总也是金茂大学的校友,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其中?” 陆虞面上保持微笑,心里第无数次想给江兰因一拳。烦不烦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偏偏抓着一个全场最讨厌她的人问她的事。 何况他俩大学的时候毫无交集,她都不知道有谢真这号人。 谢真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在这热闹场面里仿佛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直到此刻江兰因cue到他,全场的目光都聚拢在他身上。 谢真缓慢咀嚼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然后才冷淡地摇了下头:“我不认识她。” 江兰因笑了起来:“这样啊。” 一群人热热闹闹吃完饭,一看时间,还不到八点。 陆虞问其他人:“这里应该是附近最大的商业区了,你们要买点东西吗?”她看了看东倒西歪的一圈人,又补充,“或者你们需要什么我给你们带回去。” 几个年轻人胡闹着喝了些酒,史燕如也陪着他们闹,喝了不少。此刻大家看起来都有些困倦。 史燕如第一个响应:“帮我带个杯子吧陆虞,再带双拖鞋。你太贴心了,我真是困得能倒头就睡了哈哈哈。” 其他几个年轻人自然不好意思麻烦陆虞,程杏把自己撑起来,喊道:“老大我陪你一起去!” 陆虞被她逗笑了,把她按回座位上:“赶紧回去吧你。要买什么?” 程杏只好抬起头说:“想买点泡面来着。” “行。”陆虞点头,记在清单里。 江兰因说:“我也一起去吧。” 陆虞没抬头:“没关系,我自己去就行。你要买什么?” 江兰因停顿了一下,表情和语气似乎有点羞涩:“我得去趟药店。还是一起去吧。” 陆虞就算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他要买一些omega的特殊用品。她沉默一瞬,点头应了一声。 一起去就一起去呗,还能掉块肉不成。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陆虞听见史燕如在背后问谢真:“谢总要去买东西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谢真不可能去。他从来不参加像这样的集体活动,堪称孤狼之狼。 她看不见谢真的反应,不过果然听见史燕如说了一句:“那好吧。我们打两辆车?” … 晚上八点,这个点金茂到处还都还是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模样,可在这偏远小县城,街上已经没多少人了,开着门的寥寥几家店透出疏落的冷光。 两人 11. 第 11 章 《渣a竟是我自己[GB]》全本免费阅读 江兰因能感觉到,手心下陆虞的肌肉有一瞬间绷紧。 陆虞的视线也不受控制地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他的后颈处,如有实体一般,烫得他忍不住微微颤抖。 omega的发晴期因人而异,多数情况下是一年一次,十分优质十分易于受孕的omega则更加频繁,有的omega甚至能够一个月发晴一次。 江兰因其实是属于一年来一次的。只不过和陆虞厮混的时候,滚被单的相性度太高,被引得多发晴了好多次。 所以陆虞不会知道,现在距离他的发晴期还有很长时间。 ——没有任何一个alpha,能抵挡得住omega主动向他们露出腺体的诱惑。 果然,陆虞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有几秒钟都没有动作。 她表情平静,瞳仁漆黑如浸在水中的玉石,读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江兰因却仿佛看到了那些汗水淋漓的夜里,她神色平静地抓住他的脚腕,让他无从抗拒地打开自己。那些外人永远无法得见的侵略感,是独属于江兰因的陆虞。 就是这样压抑住一切感情,静水流深的眼睛。 那曾经在他梦里出现过的干燥温暖的橡木气息也逐渐变得更浓郁了一点,似有若无地包裹住他。 江兰因几乎能感觉到身体在细微地战栗,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怀念,只等着陆虞抓住他的脖颈,咬上他的腺体。 只等着冰山崩裂的那一瞬。 可下一刻,陆虞却伸手拨开了他的手。 “江律,我们俩这样不合适。”陆虞移开视线,语气并无波澜,紧接着便推着购物车转身离开,“我先去结账。” 江兰因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当天夜里,直到把江兰因送回酒店,陆虞都没有再开口,仿若无事发生。 第二天一早,江兰因便发现,陆虞和她那小跟班消失了。 “陆总?”吴怡答道,“陆总带着程杏去康晟分公司出差去了。康晟的另一个核心业务,AI大数据研发基地那边,陆总说一时半会回不来,进度会在群里同步。江律,您有事的话我可以帮您找谢总?” 江兰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之后,他笑笑,“哦”了一声:“没关系,谢谢你小吴。” 小办公室内,谢真正在开视频会。电脑那头是二组另外两个成员,他们在跟一个公司债项目,正在向谢真汇报进度。 “还有,谢总,这是我改过的行业分析报告,里同行业对比中的市场竞争优势部分已经按照您说的改好了。但是公司技术方面,我认为嘉路家具的主营业务和路兴家具的不一样,嘉路收入占比最大的产品是橱窗,和路兴应该没有可比性吧?” 谢真冷下脸:“嘉路刚披露的第二季报你看了吗?强调了多少遍写行业要注重时效性?” “对不起谢总,我马上改。” “王磊,你已经做过三个项目了,早过了新手保护期了,”谢真冷冷一笑,“每次都让你写行业,现在还是写成这样?让你自己做项目是希望你们能独当一面,不是放你自由。下次再交这么水的报告你就真的自由了。” “……我明白了谢总,这次是我做得不够,下次我一定认真写。” 会议结束后,谢真微微向后靠在办公椅上,伸手揉了揉眉心。 他在心里过了一遍手里这几个乌七八糟的项目的情况,把时间线和目前的要点都大致理顺清楚。 头脑飞速运转的间隙,早上在酒店餐厅不经意间听到的话在脑海中再次回放: “你看到群了吗,陆总和程杏去康晟分公司了。” “还真是。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难道是因为谢总?” “有道理,那两位不是关系正僵着呢。” “啊,谢总好。” … 思绪走到此处,谢真便忍不住又想起和那人此前的最后一次对话。 “我也知道谢总很讨厌我。” “以后合作归合作,但若无必要,我会尽量离你远点。” ——那人只想离他远一点。 难道她这么匆忙地出差,真的是因为不想见到他吗? 吴怡敲门送文件的时候,罕见地看到一向杀伐果决分秒必争的谢真,工作起来如同机器人一般精确冷静的人,正坐在那里出神。 吴怡站在门口敲了两下门:“谢总?财务部刚送来的文件。” 被吴怡打断的那一瞬,谢真霎时回神,眼神和表情也一下子恢复到了理智漠然一丝不苟的工作模式:“进来。” —— “我们AI大数据研发基地目前主要在做的是设备物联和医院智能管理系统,虽说我们这边是康晟三年前新开发的项目,但是目前已经有一百多家合作医院使用了我们的系统,反馈都很不错。”研发基地的负责人,也是市场部分管经理,正在带着陆虞边参观边介绍。 穿过办公区域后,走廊的尽头是设备展示区。一路上相对比较沉默寡言的研发部经理走到房间最前方的屏幕前,娴熟地操作几下,向众人显示设备物联网的用法。 “像这样就可以实时上传设备数据,更新设备信息。比如医学影像设备,像这种3D超声检测,就可以利用AI一键自动扫描,自动识别场景,自动成像、优化、匹配、分析,大大提高了效率和准确度。” 市场部经理接话道:“对,根据反馈来看,这项技术在孕检里的应用好评率特别高,因为胎儿的超声检测会很容易收到胎儿的运动和体位影响,需要手动调节很多参数,本身非常耽误时间。现在用这个一键成像然后根据大数据再匹配纠错,方便太多了。” 程杏在一边记录,陆虞点头,又问:“方便再展示一下医院智能管理系统吗?” “可以,”研发部经理退回主页,“这个部分最主要是患者信息,前身就是之前国家大力推动的病历信息化管理。另外这里是刚才的设备物联板块,这边是效益分析,这里是数据库,主要是科研目的。” 陆虞沉吟道:“你们数据库的信息安全是怎么保障的?” “这一块我们有划分信息安全部,您不介意的话一会可以和他们部长聊聊。” 要问的差不多问完了,陆虞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那边办公楼怎么还没建好,这个中心不是已经成立三年了吗。” 负责人苦笑道:“这片地方本来是另一个研发中心,主要做abo腺体相关的设备,后来abo中心搬去总部那边了,AI中心就在这边原址上建的,所以后面陆陆续续一直在扩建。”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陆虞恍然道,接着便叹气,“是不是搬迁的时候还丢了不少文件来着?我们之前好多文件收不上来,估计补文件都是个大工程。” “是啊,当时兵荒马乱的,不光研发中心搬迁,董事会也……”负责人说了一半自觉失言,话题一转,“主要是那会业务调整了很多,连带着多了很多人事变动。” 陆虞迅速在脑内过了一遍康晟这三年的历史沿革,没抓住什么可疑的点,看来问题出在三年前。 会谈结束之后,陆虞放程杏去整理今天的谈话内容,她自己则对着资料开 20-30 第21章 饭桌上, 江兰因提起了之前发晴期的事,再次对陆虞表示歉意, 言语间又开始装深情,讲什么情难自抑。 陆虞不愿多谈,这种事谈多了免不了麻烦,而她并不想与江兰因再有纠缠。那件事过了就是翻篇了,对她来说不论发生过什么都不再有任何意义。 刚见面时那一时半刻的恍惚过后,她也不再多看江兰因,只维持着礼貌的社交性视线接触。 江兰因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只慢条斯理地优雅切牛排, 小口小口缓慢咀嚼吞咽,间或与陆虞微笑聊天,把礼数周到的贵公子架势端得很足, 简直梦回当初两人刚暧昧的时候。 ……就好像她不曾见过他穿着寥寥数片薄纱跪在她面前的模样。 不过陆虞也无心置喙他的社交面具, 毕竟她今天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就是多打探些ORU的消息。 “对,最近也是在忙协会那边的事, ”江兰因轻抿了一口白葡萄酒,闲谈道,“毕竟年底了,协会那边的事情也很多。我前些天在燕京就是在帮协会做事。” 陆虞多问了句什么事, 大约见陆虞有兴趣, 他便展开仔细说道:“你也知道协会也会为家庭情况特殊的omega提供法律援助,这次我帮忙回访了一些曾经联系过协会申请过法律援助的omega,主要是看一下他们的近况如何、是否还需要进一步的帮助, 不过目前看来大多数受访者的生活都已经重回正轨,说明我们的工作还算有点成果。” 他语气温和, 神色带着点合情合理的满足。说到这里,又话锋一转:“不过也有些omega的情况未见好转,我们还会继续跟进。比如有位omega婚后多次遭受家暴,当初原本试图走法律途径维权,后来档案显示她接受了民事调解。可如今看来她的情况似乎更糟了……”他叹了口气,低头用餐巾轻轻抿唇,很是同情的模样,“我是在医院见到她的。” 江兰因的表情和语气都温和悲悯,毫无破绽,好一个心怀大爱圣光普照的形象。可不知为何,陆虞无端感觉他此刻似乎有几分愉悦,令她脊背有些发冷。 她对江兰因不可谓不了解,深知他内心并没有多余的位置留给什么同情心,甚至必要时刻他能够毫不手软地利用那些值得同情的人。 可他爱演也就罢了,这种莫名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这种异样感一闪而过,接下来的对话中,陆虞倒并未觉察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两人顺畅地聊到一些ORU的事,最后江兰因还邀请陆虞一起出席ORU几月后的一场慈善酒会。 陆虞顺势答应,而后江兰因抬眼凝视着她,盈盈眸光中含着期待,问道:“那阿虞一会有安排吗?” 陆虞点头。江兰因一怔,然后又弯起眼睛笑道:“好吧,看来我今天的幸运值已经用掉了,没有那份荣幸邀请你一起去看音乐会了。” 陆虞低头看去,就见江兰因拿出了两张熟悉的门票。 ……不是。说好的千金难求呢?你们这搞批发呢? 陆虞简直震撼了。江兰因盯着她的表情,眯起眼睛笑道:“让我猜猜看,不会这么巧吧,阿虞也要去这里?” 陆虞再次点头。 谢真送都送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示好,但她并不想糟蹋人家送的东西,既然接了那就去听。至于这东西的价格,虽然是强买强卖,但这人情她也记下了,改天一并想办法还回去就好。 正巧此刻手机震动,陆虞看了一眼,居然是谢真发来的消息:[到了么?] 江兰因带着笑意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既然这么巧,不如顺路一起去吧。”- 音乐会所在的歌剧院在眉安市老城区,停车场到歌剧院还有好几层楼梯的距离。陆虞从江兰因的车上下来后,两人便并肩顺着楼梯向上走。江兰因聊起前两天与一位两人的共同朋友见面发生的糗事,逗得陆虞笑出了声。 没走几步,陆虞便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于是抬头一看,便正好和楼上那位脸色冷若冰霜的老熟人对上了视线。 谢真正在平台上,微微靠着栏杆站在那,脊背挺直,眼眸微垂,不错眼地看着他们两人,脸色黑如锅底。 陆虞隐约感觉到一分不妙。 她就在这种令人如芒在背的目光中上了楼梯,走向谢真。 这么一照面,陆虞才发现谢真今天打扮得很不一样,不是平时性冷淡一样干练锋锐的职场通勤装扮,反而穿了个米色开衫,有种温润柔和的居家气氛,又把长发扎成了半丸子头,额角松松垂下几缕碎发,把那张漂亮立体到几乎有攻击性的脸都衬出几分人夫气质。尤其他手里还惊人的提了两杯奶茶,整个人更接地气了。 陆虞愣了一下,发觉今天的谢真比平时顺眼很多。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打扮得这么好看。 纵使顶着这么一副温柔造型,可此刻谢真那双浅色眸子里射过来的目光简直能冻死人。 陆虞走到他面前,空气一片寂静,莫名令人有点尴尬。 总觉得这场面哪里有点怪。 江兰因在陆虞身后低低笑了一声,开口打破沉默:“谢总,好巧。你也来听音乐会?我们也是。” 废话永远是社交的不二利器,可惜谢真明显和正常人的社交模式八字不合。 谢真也笑了一下,不过是冷笑:“不巧吧,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我在等人。”他话是对着江兰因说的,目光却冷冷落在陆虞身上。 陆虞默了一下。谢真这还真的是在等她啊!所以今天这其实算是谢真约她出来玩的意思?他果然是真的没朋友吗? 江兰因被呛了一句却完全不见生气的样子,笑眯眯回道:“这样吗?看谢总这态度,不像要等朋友,倒像是在等仇人。陆总都被吓到了,是不是?” 谢真的脸色更恐怖了。陆虞见势不妙,抓住他道:“快开场了,先进去吧。” 既然这算是两人约出来玩,她多少得负起责任来,总不能任由这尴尬场面继续发展下去。 两人的票是连号的,自然坐到一处。江兰因独自去了另一排。 直到此刻,两人找到位置坐下了,谢真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不过他仍是没和陆虞搭话,只是伸手把手里的一杯奶茶递给她。 陆虞更震撼了。谢真买奶茶就够让人震惊了,毕竟他平时从来不和大家一起点,是个只用他办公室里的高档咖啡机喝黑咖的怪胎。更离谱的是,他居然还给她买了一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陆虞感觉此刻就算谢真说自己是被人魂穿了她也不会意外的。 她道谢接过,意外发现是她最近很爱喝的荔枝口味,还加了奶盖。而且这家店平时排队特别久,她虽然爱喝却很少有耐心去等。 天底下真的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陆虞喝了两口,终于压不住心底的疑惑了。 她转头看向谢真,却发现谢真正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她,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陆虞一回头,他便收回了视线。 陆虞心头疑惑更盛,干脆地开口问道:“谢谢,我很喜欢。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 谢真的双唇张开,似乎想说什么。 剧院里的灯光一瞬间熄灭,数盏聚光灯打向舞台,在谢真浅灰色的眼眸中凝起一束亮色。他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双唇复又闭合。 片刻后,他淡淡道:“巧合罢了。” 陆虞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果然是巧合嘛。 不是巧合还能是什么,难道是谢真其实每天都在默不作声地偷偷关注她,连她的口味都用心记得一清二楚? 光这么天马行空地想一想,陆虞就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可能,图什么呢,难不成谢真想挖她腰子? 一片昏暗中,音乐会开始了。钢琴家正在上场,陆虞却发觉谢真的目光再次投向她。 “你和江兰因,为什么会一起过来?” 第22章 谢真的语气很认真, 明显并不是随便问问。 陆虞一时不大明白他为什么会关心这个。难道是在担心她又被江兰因坑? 她如实回道:“我们一起吃了顿饭,聊了些工作上的事。饭后顺路一起过来了。” 谢真皱了下眉, 转开眼,没再说什么。可陆虞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更糟糕了。 她想了想,补充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不会与他有什么多余的牵扯,你可以放心。” 谢真似乎怔了一下,大概没想到陆虞会说这种话。但听完之后,他的神色明显好了很多, 在黯淡光线中, 陆虞甚至隐约看到他嘴角微微上扬,很快又被他压回去。 他没再开口,只低低“嗯”了一声。 陆虞更加一头雾水了。他这又是在高兴什么? 抛开喜怒无常的同伴不提, 这场音乐会本身还是很不错的。陆虞并不懂得音乐鉴赏, 说不出这位钢琴大师究竟有多厉害多与众不同, 但演奏过程中那份纯熟的技术和充沛的感情她还是能听出来的,称得上是一场听觉盛宴。 不过谢真似乎比陆虞更受打动。中场休息时, 陆虞回过头,在谢真脸上隐约看到了泪痕。 谢真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漠一如平常,只是黯淡光线中, 他苍白的脸颊上隐隐有道泪痕正微微反光, 将他精致立体的五官衬出琉璃般的易碎感。 冷漠与脆弱交织之下,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矛盾气质,像一触即碎的冰层下涌动着疯狂的火焰。 察觉到陆虞的目光, 谢真仍是面无表情,却偏开头。 陆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他的行为有些冒犯, 只是她刚才震惊之下一时没顾得上——谢真这是哭了?他居然会哭的? 但此刻回神之后,她便反应过来,谢真这么骄傲的人,绝不可能愿意任何人看到他的脆弱之处,何况还是一直互相争抢比较的对头。 她现在就好像刚摸了老虎屁股,略微有点尴尬,还有点进退两难。贸然安慰他肯定会让他觉得更难堪,假装没看见又太刻意。 陆虞收回视线面朝前方,打破尴尬出声问道:“你很喜欢古典乐?” “嗯,以前学过钢琴。”谢真语气平淡,宛若无事。 于是陆虞便继续问了下去:“这是首什么曲子?你很喜欢么?” “舒伯特的D.960,《降B大调第二十一钢琴奏鸣曲》。他生前最后的作品,也是他最负盛名的一首钢琴奏鸣曲。”谢真一字一句介绍完,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刚才他演绎这首曲子的方式,我很喜欢。我也……很喜欢舒伯特。” 这人居然乖乖回答了,也没有夹枪带棒,似乎并不抗拒陆虞靠近他了解他。 陆虞确实对古典音乐完全不了解,对舒伯特这位浪漫主义风格音乐大师倒是有所耳闻,也仅限于知道他是古典主义的最后一座高峰,创作风格浪漫纤细、感情丰富、崇尚自然,是个公认比较富有阴柔气质的创作者。 谢真会很喜欢他倒是有些出乎陆虞意料,毕竟在她看来,大约是贝多芬这样的风格才和谢真的调性更加符合,桀骜不驯,慷慨激昂,近乎偏执地抗争和追求,倔强到百死不悔,欲与天公试比高。 不过说到底,她既不了解舒伯特和贝多芬,也不了解谢真。 这让她开始有些好奇。 “他的演奏方式有什么特别的吗?我不太懂古典音乐。”她如实道。 谢真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半晌,他起了个头:“他给人一种冷漠感。” 陆虞的大脑自动浮现:你给人一种疏离感。 “噗。”她忍不住笑出来。笑完之后,又忙安抚道:“抱歉。你继续。” 谢真看了看她,并没有炸毛,甚至没什么多余反应,只是继续往下讲。陆虞莫名感觉他不仅不介意,似乎情绪还有点上扬。 他慢慢解释道:“这并非因为他无法共情到乐曲中的情感所以才呈现出这种麻木与冷静,恰恰相反,这是因为他完全体会到了曲中细腻磅礴的情感,因为太过全情投入反而产生了一种羞涩感。因此他才用一种更加客观和克制的方式展示出了歌曲的全貌。在我看来,这种方式与舒伯特本人更为契合,他并不像大多数作曲家一样习惯开篇定调,相反,他更倾向于将情感体验交给演奏者和听众自己,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尤其是这首曲子,它的情感倾向并不明确,节奏的改变、示部的不同重复次数,都能够使它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风格。有人评价这首曲子像是黑洞,任何情绪投入其中都似有着落,但又不见回声。也因此,这首曲子的演奏速度和结构一直有着很大争议,曾经有演奏者认为这首曲子中的反复过于累赘,因此砍掉许多,但今天的表演就保留了全部,空间感拉得很大,几乎复现了作曲者创作的状态。” 陆虞听得云里雾里的。而且,这人居然说了这么多? 通常来说,想要谢真多说几个字,那就只有等到他怼人的时候。何况他自闭又冷淡,谈到任何关于他自己的事都一向三缄其口。做同事至今,陆虞对他的了解度可以说是零,哪怕如今已经在同一个项目里共事了好几个月也还是一样。 当然,她也从未尝试去了解他。 今天他这是怎么回事,活了快三十年突然进化出倾诉欲了?果然人只要谈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会滔滔不绝吗。 她看了一眼谢真平静的神色,坦诚道:“其实我没太听懂。就是说他如实呈现了歌曲本身的面貌?” 谢真哽了一下。陆虞几乎以为他要开怼了,但最终他只是隐忍地闭了闭眼,点头缓缓道:“可以这么说。” 陆虞看他这样子,莫名有点想笑。不过她与谢真难得能有这么心平气和的长时间交流,公平起见,她也尝试着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听起来很有意思。我听不出他的冷静和客观,对我来说这曲子的感情还是很充沛的,有种压抑的爆发感,像是杜鹃啼血,但是哀而不伤吧,听到最后我反而觉得超脱了。你说是他最后的作品我大概就能理解了,我记得他是很年轻的时候身患绝症去世了吧,已经走在生命的尽头,身在高峰却也是悬崖,难怪会有这种心境。” 谢真静静看着她,听得很认真,目光闪动。 陆虞补充道:“当然,我是个没什么艺术细胞的行外人,只是随便解读一下。” 谢真摇了下头:“音乐鉴赏本身就是很主观的事。这些乐曲也不是写给所谓内行人听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谢真今天这副温和的打扮,陆虞仿佛从他神色中看出一分前所未有的温柔。 陆虞看得有些出神,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喜欢舒伯特?” 谢真低垂着眼眸,片刻后,轻声念道:“‘在漫长的岁月中,我吟唱着自己的歌。可当我歌唱爱的时候,爱变成了悲伤;当我歌唱悲伤,它又变成了爱。我被爱与悲生生撕裂。没有人理解别人的喜悦,没有人理解别人的悲伤,我们相信人类可以心灵相通,可实际上,我们只是靠近和经过对方。看到真相的人,该是何等哀伤。’” 谢真面上泪痕未干,神色却像是陷入了什么渺远的思绪中,有那么一时半刻,陆虞几乎错觉他会就这么消失掉。 气氛都到这了,她的动作比思维更快,伸出手轻轻覆在谢真的手背上。她一直知道,在这种时候,实在的温度比言语更有力量。 谢真立刻僵住,一下子抬起头看向陆虞,神色中几乎带着点惊慌失措。 陆虞下意识做完这个动作,而后才觉察到,比起两人目前的关系,这动作还是亲密过头了。虽然大家都是alpha,没什么碰不得的,但谢真毕竟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洁癖…… 不对啊。 面前的谢真虽然表情僵硬,苍白的脸颊也开始隐约泛红,却并没有抽开手。除了刚碰到时他的手下意识动了一下,此外完全没有表露出半点抗拒的意思。 怎么,他的洁癖是治好了? 不过下一秒,陆虞就打消了这点疑惑。 “我没事,”谢真偏开脸,露出来的耳朵已经红透了,低声道,“你……放手。” 他的语气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耻,几乎是从牙缝里低不可闻地挤出一句:“……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第23章 怎么感觉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陆虞收回手, 有点疑惑地看着谢真苍白侧脸上的红晕。这么一脸红,他身上便少了刚才那点脆弱飘渺的味道, 多了鲜活人气。 这是生气了?总不会是害羞了吧? 谢真仍旧偏着头,没有直视陆虞,轻咳了两声,而后道:“这是舒伯特写的散文,记录了他的梦。” 他的声音很冷静,但一股熟悉的焚香味儿信息素却也随着声音一起幽幽飘过来,轻柔地绕着陆虞打转, 昭示着主人此刻并不平静的心情。 陆虞察觉到谢真的信息素有点不大一样了。说不出哪里不同, 似乎是比之前甜了点,没那么刺鼻了,总之有点好闻。 下半场演出结束之后, 江兰因过来与两人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时间尚且还早, 陆虞与谢真并肩走出剧院大门, 思索了一下要不要请谢真吃饭。 按照两人原本的关系,单独吃饭还是过于亲密了些。不过今天的“约会”之后, 感觉约饭倒也没那么突兀了。 综合今天的所有事,陆虞能明显察觉到,谢真正在笨拙地示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过陆虞对这种事的态度一向是有来有往。 她确定想法之后, 便停下脚步。谢真紧接着也莫名停下脚步, 站在原地。陆虞愣了一下,以为谢真有话要说,便没有马上开口。 谢真却也沉默着, 只是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陆虞:…… 算了。鬼知道谢真一天天的到底都在想什么。 陆虞问道:“你接下来有安排吗?介意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好。”谢真很快地点了头,从表情看不大出来是乐意还是不乐意。 基于上次吃本地江湖菜的经验, 陆虞这次挑了一家本地挺有名的老牌社区火锅店,谢真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和谢真并肩踏入老居民楼底层的热闹火锅店里时,陆虞格外有种不真实感。谢真,她自己,火锅店。谁能想象这三个词能联系到一起? 不过在谢真紧皱着眉头点菜的时候,陆虞就感觉回到了现实。这人一脸嫌弃地捏着铅笔,在琳琅满目花样繁多的菜式里挑拣半天,最后只勾了鲜切牛肉、豆苗和莴笋,还不出意料地选了清汤锅。 陆虞:…… 她忍不住问道:“你平时是不是不吃火锅?” “吃铜锅涮肉比较多。” 陆虞反应过来,谢真好像是燕京人来着。她于是问:“那你想换一家店吗?” 谢真平淡地抬头直视她:“你不是爱吃火锅吗?” “啊……对。”确实她前一阵还和程杏史燕如她们一起念叨火锅来着。 “那就不换。”谢真重新低下头。 陆虞寻思行吧,然后拿过菜单刷刷刷点了一堆新鲜玩意儿,准备让谢真尝尝试试。她就不信了,难道真的有人能拒绝小酥肉大毛肚贡菜脑花小鸭血? 结果谢真的口味还真就那么挑剔。他自己点的那点东西倒是都吃完了,至于陆虞邀请他尝试的东西,除了虾滑、贡菜、豆干、藕片、小酥肉和其它几样素菜他多吃了几口,其余的内脏类和海鲜类一口没碰,有葱花香菜折耳根的丸子类他也不碰,连蘸料都只放了麻酱。 不过陆虞让他试一下的时候,他倒是都没拒绝,甚至尝试了几口辣锅里的食物,不过没嚼几下就被呛得猛喝冰可乐。 陆虞看着他被辣得眼眶泛红,嘴唇微肿,额角也冒着细汗的样子,也是没再继续为难他。 她低头继续给自己碗里的蛋炒饭中拌进脑花和煮烂的南瓜,感慨道:“你是真的一点也吃不了辣啊?” 谢真反问她:“你很爱吃辣?” “还好吧,我什么都爱吃,不挑食。”陆虞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饭拌好,看起来颇为满意,“不过我格外爱吃这个。” 她坏心眼地举起来给谢真看了一眼。谢真条件反射地略微往后仰了一下,神色僵硬。 陆虞憋着笑收回来,适可而止地转移话题:“这家店的蛋炒饭很有名。我还挺爱吃蛋炒饭的,可能因为小时候经常吃。” 谢真捏着可乐罐静静听着,然后默不作声地盛了一小碗蛋炒饭吃。 他脸上还留着被辣到的红晕,眼睛也还是湿润的。陆虞看他安安静静地垂着头,捏着勺子吃炒饭,身上还是那身柔软的米色针织开衫,套着火锅店的一次性围裙,莫名显得很乖。 她突然觉得谢真好像有点可爱。 掩藏在重重冰层之下,是一颗温热跳动着的心。无人得见,连透出来的温度都变成冰冷的,却真切存在着。 在她的目光下,谢真吃饭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脸上的红晕似乎也浓艳了些。半晌,他抬起头瞪了陆虞一眼:“你吃饱了?” “没啊。”陆虞诧异道。这才哪到哪。 谢真:…… 吃到最后基本一扫而空,虽然有的人极度挑食,可整顿饭吃下来也算是宾主尽欢。连陆虞都没料到和这人单独吃饭不仅没有消化不良反而乐趣无穷,看他挑拣嫌弃欲言又止也怪好玩,看他生气炸毛也怪好玩,总之体验感出乎意料的还不错。 谢真似乎也在想一样的事。开车回去的路上,陆虞倚在副驾驶伴着车载蓝牙里的古典钢琴曲昏昏欲睡,开到半程,谢真突然轻声问她:“你今天开心吗?” 陆虞半梦半醒间应了一声。 正是等红灯的间隙,谢真停下车,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她已经快睡着了,盖着皮衣,倚在车窗边。光影打在她脸上,松松绾起的长卷发散下来几缕,垂在她脸颊边。 谢真收回目光,手指蜷了一下,最终只是抓紧了方向盘。 他几不可闻地又问了一句:“那,和我在一起会更开心一些吗?” 那人含糊地咕哝道:“……嗯?” 谢真垂下视线,又很快抬头,看了一眼红灯的倒数时间。 下一瞬,他手一动按开安全带,忽地倾身向陆虞靠过去。 他动作极快地俯下身,闭着眼睛,轻而又轻地在她侧脸上落下一吻,又飞快坐回去。 心跳轰鸣如雷。 他甚至不敢转头再看那人一眼,只僵硬地盯着眼前跳秒的红灯。 旁边不再有任何动静传来。半晌,谢真转头望去,那人侧着脸,已经睡熟了- 两周后。 “真的只是脖子扭了,你们不要这么紧张嘛。”陆虞套着颈托坐在床上,对着平板对面的三个人无奈道。 昨天陆虞在参加眉安市一场射箭比赛的时候肩颈扭伤了,之后就一直戴着颈托在家休养。除了行动有些不方便之外,她倒真没觉得有多难受。 “这怎么能是小事呢,姐,我看还是这样,我飞去眉安市照顾你一阵。” 陆虞更头大了:“你期末考试不考了?” “我可以申请缓考嘛。”陆今立刻道。 陆长安温声道:“算了,还是我去吧。你这样把考试丢了,你姐更没法安心休养了。” 陆虞连连摆手:“爸你也不用来,你来了我们家领导怎么办?你俩一天天连体婴一样,谁离得了谁。” 赵海音说:“我看还是听我的,给虞虞请个护工照顾一阵。” “真不至于,”陆虞简直哭笑不得,“我好着呢,基本和平时没区别,也就是需要在家工作而已。” 陆长安摇了摇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工作起来就不要命,没个人盯着你,我们怎么能放心。” “是啊!”陆今控诉道,“你还想瞒着,要不是我聪明机灵,到现在我和爸妈还被你蒙在鼓里呢。” “而且你这个样子,一个人要怎么吃饭呢?”陆长安担忧地看着陆虞。 陆虞:“我点外卖就行啊……” 赵海音则道:“你爸说的没错,你身边要是有个人,我们哪还用操这份心。这样,你现在开始把找对象这事正儿八经提上日程,我们这次就都不过去。” 陆虞张了张嘴,又憋屈地闭上了。 赵海音笑着问她:“这是成交了?” 陆虞有气无力地点头。 随着她年纪逐渐往上走,催婚这事也成了她们家里越来越被频繁提到的话题。家里那三位一致认为她现在这么工作狂,又不懂得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归根结底还是缺少一个并肩同行的贤内助。 陆虞对此倒也并不抗拒,但…… “主要是我现在没时间去接触新人,我只能尽力找找试试,至于结果就顺其自然了。” 陆今开朗地露齿一笑:“和容舟相处得怎么样啊姐?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他,我的朋友圈里还有七八九十个你喜欢的那种温柔人妻款小白花omega和beta,等我把照片发你,挨个介绍给你认识啊!” 陆虞:…… 饶了我吧! 视频挂断之后,她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结果刚一放下手机,它就又震动了两下。 好家伙,陆今,你学习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效率呢? 陆虞完全不想理,然后下一秒铃声就响了起来,对面直接打来电话了。 陆虞忍无可忍地拿起来,就要骂出口的前一刻,发现电话那头不是陆今,居然是谢真。 自从之前那几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没那么僵了。就连在公司都不再天天吵架了,哪怕意见不合的时候都不像以前那么火药味十足。 甚至有好几次,谢真明显马上就要怼人了,结果看一眼陆虞,硬是生生憋了回去。 更夸张的是,有一次陆虞一时上头,怼谢真怼得狠了点,谢真却是红着眼眶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搞得陆虞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连程杏都没忍住私下问过陆虞:老大你是救过他的命吗? 陆虞自己也不能理解。放在半年前,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和这位死对头关系缓和。 此刻,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谢真平静的呼吸。 “在房间里么?” 陆虞应道:“在,有什么事?” 谢真沉默了一下,缓慢道:“可以开门么?我在门口。” 第24章 陆虞拉开门, 谢真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保温饭盒, 眼眸低垂,见陆虞开门才抬眼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因为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颈托,还是她身上随意的睡衣,还是她凌乱的头发,总之谢真明显愣了一下,然后皱起了眉。 与她相反,明明是在酒店里, 谢真居然穿得非常精致, 质地优良的高领毛衣外面是整齐服帖到看不见一丝褶皱的衬衫,冷峻禁欲的通勤气质扑面而来。 好自律的都市丽男,随时随地武装到头发丝。陆虞在心底啧啧感叹。 谢真蹙眉问她:“你的脖子, 还好吗?” “扭伤而已, 都已经不疼了, ”陆虞说着让出位置,“有什么事吗?要不要先进来?” 这么站在走廊上聊天也不是个事。 谢真顿了一下, 视线瞥向一边,矜持地点了下头。 陆虞疑惑地看了他两眼,总觉得他的脸上似乎多了两分红晕。 这酒店房间是个套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厨房客厅阳台一个不落。陆虞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 东西满屋子乱扔,不过只有卧室是重灾区,其它不常用的区域倒是都还好。 陆虞带着谢真坐在客厅沙发上, 自己则她飞快把沙发上和地上乱丢的衣服归拢了一下,然后把乱七八糟的书和杂志往旁边挪了挪, 随手将茶几上的易拉罐扫进垃圾桶。 整个过程里,谢真都脊背笔直地端坐着,目不斜视地垂眸看着茶几,仿佛能从木纹里看出朵花。 陆虞看他这莫名拘谨的肢体动作,意识到他好像有些紧张。难道是因为在别人家所以不太适应? 等陆虞停下动作,谢真便顺势把饭盒放在茶几上。 “这……不会是给我的吧?”陆虞惊讶道。 谢真抿了下唇:“不要就算了。” 居然是真的?陆虞犹疑了一下,打开饭盒,只见保温层里装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小密封饭盒,她挨个旋开,分别是蛋炒饭、红烧狮子头、冬瓜排骨汤。 蛋炒饭香气四溢,红烧狮子头酱色红亮,一看就是浓油赤酱的金茂做法,冬瓜排骨汤则汤色清淡,看上去就清爽解腻。饭盒的密封效果很好,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好一顿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陆虞眼前一亮,接着便是疑惑:“谢谢,不过为什么要给我送饭?” 谢真抬眼瞪了她一眼,像是噎住了。半晌,他吐出四个字:“你受伤了。” “啊,谢谢。可你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陆虞更疑惑了。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毕竟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干这行本身也没有固定坐班的规定,她一两天没出现在公司也很正常。 谢真顿了一下,垂下目光不再与她对视。他似乎并不愿提,但最终还是简略道:“我去看了你的比赛。” 陆虞震惊了。在她这样的目光注视之下,谢真纵使低垂着视线,还是偏开头,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他微微开口,终于忍不住要说什么,陆虞却先他一步,惊讶道:“原来你也玩射箭吗?我还以为这个爱好比较小众。你是哪个俱乐部的?” 谢真:…… 半晌,他木着脸答道:“没兴趣。只是巧合罢了。” 陆虞有点遗憾:“好吧,那还真的挺巧。谢谢你关心,我脖子没事,就是按医嘱还得戴两天颈托。” 谢真抬起眼,默然凝视着她的颈托。陆虞则看着眼前谢真带来的饭,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些?你吃过了吗,不如一起吃吧。” “我吃过了,”谢真摇了下头,仍在看着她的颈托,迟疑道,“你方便么?不方便的话……” 他顿了一下,似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最终淡声道:“我喂你。” 陆虞猛地抬起头,整个人都狠狠被震撼了。 这不对吧。这是不是有点太怪了啊! 谢真垂眼盯着地面,表情看似平淡,仔细看其实也十分僵硬,显然能说出这句话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陆虞也跟着结巴了:“这,这就不用了吧?我这,我只是脖子不能动,手还是能动的。” “好。”谢真迅速接道,然后便垂眸沉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陆虞还处在那种险些被同事喂饭的尴尬中,随便从地上捡了个话题道:“呃,你是从哪家餐厅点的菜?看起来好好吃,下次我也去买。” “是我做的。”谢真语气冷淡,不像在说他给陆虞做了饭,更像埋了炸弹。 “嗯?”陆虞低头看了一眼这卖相完美的菜,又抬头看了一眼谢真。不是,谢真会做饭?还能做成这样? 她完全无法想象商场上分厘必争杀伐决断的活阎王系着围裙在家做饭的样子。她从来没把这一类居家相关的事和谢真这个形象联系在一起过。 ……所以会穿围裙吗?真的会穿吗? 这么一打岔,她的好奇心还真的盖过了尴尬。于是她拿起勺子,先尝了一口汤。排骨炖出的汤头十分鲜美,有着冬瓜恰到好处的清香,吃得她眼前一亮。 “好吃!”她又试了一下另外两道菜,味道都十分惊艳。 谢真默不作声地抬眼,静静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的喜欢不似作伪,眼睛亮晶晶地品尝着,双颊微鼓,咀嚼得很香。这是她吃到爱吃的东西时的模样。 他心里不受控制地涌起极大的满足感,胸腔鼓胀,被某种柔软轻飘的东西塞满了,像从未如此充实过。 长时间的仔细观察,一笔一划认真记录下的喜好,无数次查询和尝试,最终模仿出她爱吃的味道。他做这些时并未有过任何想法,也不曾贪图过任何回报。可此时此刻,一切过往都似乎有了着落。 陆虞吃着饭,谢真安安静静坐在对面,不说话,也不离开。气氛倒是意外的宁静,但过了一会之后,陆虞意识到刚刚那阵子尴尬搞得她甚至没好好招待谢真。 她站起来往厨房走:“喝点什么?啤酒,茶还是咖啡?” 谢真并未直接看她,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身影移到了厨房。他蹙了下眉:“你平时就喝这些?” 陆虞扶着冰箱门,回身看他:“嗯?” 谢真沉默着收回目光。陆虞一头雾水道:“都不喜欢?那要不,呃,牛奶?” 谢真:…… 他好像咽回去了什么话,最终吐出三个字:“水,谢谢。” 陆虞拿了一瓶水和一瓶茶走回来。恰在此时,桌上的手机开始震动,一下接一下,两人同时抬眼看向屏幕上不停跳出的消息。 小兔崽子:[图片] [图片] [图片] 小兔崽子:[好可怜,我们一家子在吃大餐,有的病号只能吃外卖] [摇头.gif] 小兔崽子:[赶紧结婚生孩子,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了~] 陆虞无语凝噎,一抬头却看见谢真盯着那条信息,整个人都僵住了,薄薄的面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 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陆虞,她拿起手机拍了桌上的菜,随口问道:“不介意我跟我弟炫耀一下吧?” 谢真倏地抬眼看她,受惊似的:“什么?” 陆虞利索地发了消息,大大方方伸手把手机屏展示给谢真看—— 鲈鱼:[图片] 鲈鱼:谁说我只能吃外卖? 她随手拍的这张图片里,不仅有那三道菜,还拍到了谢真修长的腿,以及交叠着搭在腿上的双手。 谢真一下子站起来,脸已经彻底红透了,语无伦次道:“你,怎么,你已经……” 他的双眼都羞到蒙上了一层水色,陆虞看他这样,又看到照片,一下子明白过来,难道他是怕自己家人误会? “啊,抱歉,”陆虞恍然大悟道,“你很介意吗?”误会而已,介意的话她和他们解释一下就好了。 “我,不是,你……”谢真移开视线,最终低声道,“没有。” 陆虞爽朗一笑:“哈哈哈,不介意就好。不过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贤惠居家,以后和你结婚的人真是有福了。” 谢真已经红得彻底说不出话了。 下一刻,陆虞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却是个视频电话,备注为“莫桐”。 “喂?鲈鱼?”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冷静带笑的女声,莫桐扎着马尾戴着棒球帽,说话很利索,“你弟拜托我给病号送饭,我到你酒店门口了,你住几号房?” 陆虞愣了一下,屏幕上是陆今刚发来的消息:[什么情况,桐姐找别人给你送饭了?] 陆虞和屏幕那头的莫桐大眼瞪小眼,然后抬头看了谢真一眼。 莫桐察觉到什么:“怎么?不方便吗?” 谢真终于从那种不自然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了,此时也看向她,似乎是想要起身离开。 “倒是没有不方便,”陆虞并不想因为朋友过来就赶谢真走,毕竟人家特意来送温暖,于是她问谢真,“我有朋友来了,你介意一块坐会吗?” 电话那头的莫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谢真怔了怔,接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刚消下去的红晕再次缓缓爬上脸颊。 他没说什么,只矜持地轻点了下头- 三个人算是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饭,没过多久谢真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饭盒。 陆虞当时下意识也伸手去拿饭盒,说要洗了再还他,结果不小心碰到了谢真的手。谢真触电似的一下子拿开手,红着耳朵抬眼瞪了她一眼,然后拿着饭盒就走了。 他走后,莫桐抱臂往沙发背上一靠,颇为遗憾道:“什么嘛,我还以为你金屋藏娇,结果是个alpha。” “我还以为你是来关心我的,没想到你只顾着关心别人?”陆虞挑眉。 “关心感情状态怎么不算关心。你们两个真的只是普通同事关系?他怎么对你这么好,难不成想挖你腰子?” 说到这个,陆虞也困惑:“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就是我提到过的,公司里那个一直和我争来争去的老对头。” 莫桐:……? 莫桐:“想不到你们是这种对头。” “我也奇怪,这阵子他好像突然转性了。现在我们的关系大概可以算是朋友吧。” 莫桐听她简单聊了聊最近发生的各种事,逐渐失去表情,最终评价道:“被你们a同吓死。” 陆虞:“你滚。” “我也想不到其它可能了,”莫桐咂嘴道,“他果然是想挖你腰子吧。” “算了,”陆虞放弃了,“你什么时候回金茂?” 莫桐和陆虞来自同一个射箭俱乐部,这次来眉安主要是为了参加比赛,顺便也游玩一下,和陆虞见个面。 “过两天吧,我刚结了那个大单子,最近都准备休息了,年后再开工。” 陆虞听得感叹:“真羡慕你们手艺人,自由职业真爽。” 莫桐笑笑:“你们不也是自由安排工作?都市白领空中飞人,羡煞多少人。” “只有安排在哪里加班的自由。”陆虞幽幽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莫桐噗嗤一声笑了。 聊了一会她也准备离开,说是和新认识的小o约了酒吧见面。临走前问陆虞:“怎么样,接下来这几天需不需要我继续送爱心餐?” 陆虞摆摆手:“不用听陆今瞎紧张,我点外卖就成。走之前一起吃个饭,别一天天的重色轻友。” 莫桐听乐了:“不用我送饭,是不是因为有人给送饭?也不知道是谁重色轻友。被你们a同吓死。” 陆虞:“快滚!” 莫桐转身开门,却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转头道:“等等,我怎么好像见过那个谢真……在你们公司的健身房里见过。” “啊,对,”陆虞想起莫桐之前跟着她蹭过领越大厦的健身房,久远的回忆涌上心头,令人无语凝噎,“那个b当时连健身房的器械都要和我抢。” 莫桐却没有笑,神色有点异样。她突然转身与陆虞对视,正色问她:“……你这位同事,确实是个alpha对吧?” “嗯?”陆虞问她,“你也闻到他的信息素了吧?还是说你觉得他是omega?”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没忍住笑了。 如今在大众都适应了abo第二性别的情况下,在公共场合掩盖自己的信息素成了一种默认的社交礼节。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方式,无论是除味香水、抑制药物、颈环还是信息素抑制贴片,总之正常的社交距离下,大家基本很难闻到彼此的信息素气味,哪怕闻到了也多半是不含信息素的味道,就像体味或者香水一样。完全不掩盖信息素地跑到大街上,给人的观感无异于裸奔。 因此通常情况下,大家判断abo会先根据外形。omega稀少且一般不会在大街上随便晃,长得一般也格外纤细漂亮;alpha一般都高大强势,且在现有的社会体系下比较容易爬到高处,所以衣冠楚楚的比较多;beta就是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另外就是或许因为ao两种性别血缘有异,多年来有一部分ao又趋向于纯和,有些ao会有不太一样的瞳色和发色,不过多见于特殊的大家族。 这个判断方法虽然不会被摆到明面上,也不算太准确,但大家心照不宣都会这么判断一下。此外就是靠近时根据少量外溢的信息素判断了。 莫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回见,走之前我再约你。”她没再多说什么,开门离开了- 另一边,谢真关掉视频会议的链接,盯着眼前的网页陷入沉默。 屏幕上是某个生物制品公司的商品页,前排“重复购买”一栏里赫然是某种强效omega抑制剂。 光标落在购买键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今天不经意看到的短信再次在脑海中闪过——“赶紧结婚生孩子”。 那人大概是真的很喜欢他,这么快就已经将他介绍给了家人,还试图带他融入自己的社交圈。他知道这都是认定了一个人才会做的事。 想到今天,谢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脸颊再次泛起热意。 她究竟是怎么和家里人说他的?怎么……怎么都催到这一步了。 而且她甚至还想……想在朋友面前亲近他。 第25章 不过短暂的甜蜜和羞恼过后, 想到结婚生子这四个字,谢真的舌根逐渐泛起一点苦涩。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未来。 可她已经迈出了这么多步, 他是不是也该向前走一走? 医生当时给他检查完腺体之后说的话也近在耳边:“很抱歉,腺体依然没有完全转化成功,而且已经对普通抑制剂产生抗性了。但是谢先生,我必须提醒您,如果您继续长期使用强效抑制剂,最后只会加剧您腺体的恶化情况,您有极大概率会失去生育能力, 也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些内分泌紊乱的症状。目前来看, 我比较建议您终止抑制剂的使用。” 谢真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灰眸映着屏幕的微光,久久沉默着- 莫桐的话一语成谶,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谢真都在继续给陆虞送饭。 从最初的震撼到逐渐熟练, 吃着吃着陆虞都快忘了两人本来是什么关系了。 还是程杏知道情况后来探望她, 还特地带了一堆水果补品。聊到最后,程杏说着公司的情况, 虽说每日都会和陆虞汇报项目进度,不过当面聊起来,她还是说了更多的细节,添加了足量八卦, 风味更佳。提到谢真, 程杏的神色有点疑惑:“老大,最近有不少活,原本大家都该问你, 结果被谢总拦下来自己处理了。连对辅导底稿的活谢总都开始自己干了,我们现在已经开始加班补资料了。我还奇怪呢, 田祯说是给你减负,让你好好养伤,老大,真的假的?” 陆虞默了一下:“我也想问,真的假的?” 两人对视,彼此都是一脸茫然。 主要是做项目这种事无非就是做好了大家一起分钱,也没什么抢夺话语权一说。除非谢纯是闲的没事干,不然真就只有因为他善心大发才会这么大包大揽。 尤其检查整理底稿这种极其繁琐又吃经验的活,照理说肯定得带队的陆虞带头看,毕竟奖金也是她带着一组拿大头。谢真这算什么情况? 程杏幽幽道:“老大你说实话,你不会真的救了他的命吧?” 琢磨了一会,琢磨不明白,陆虞叹气:“算了,只能有机会还他人情了。” 我想不通.jpg 而且这人情债已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了。 “说到这个,”程杏想到什么,“老大,谢总好像快过生日了。” 陆虞眼前一亮:“你是说……” “给他庆生!” “送他礼物!” 两人同时开口。 程杏震撼地看着陆虞:“老大你,你要给谢总庆生?你们的关系已经到这份上了吗?那个……” 她小小声地嘀咕:“你确定是庆生不是添堵吧?” 陆虞听着她震惊的语气,心里也逐渐不确定起来。 他们现在,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谢真这样关心她的伤还给她送饭,总不会是出于对路人的人道主义救助精神吧。 不过以谢真的个性,他乐不乐意和别人一起热热闹闹庆生还真得另说。 陆虞这么一想,拍了拍程杏:“回头帮我打听一下他生日具体哪天,等我到时候看看。” 反正还有时间,旁敲侧击地了解一下好了。关心都是有来有往的,谢真这些天对她也算很尽心了,不论目的如何,她对他上点心都是应该的- 陆虞摘了颈托回归项目组的时候,正好到了辅导验收期。虽说基本是走个过场,但该做的事一点少不了,她一回来就加入了加班大军,每天在康晟熬到凌晨才回酒店。大家一起昏天黑地地查底稿,开会,补材料,培训董监高,再开会再补材料。 陆虞带队的风格一贯是稳扎稳打,能踏实解决好的问题就不会钻监管的空子,很少投机取巧,算是业内比较少见的清流。这做法会让项目组工作量多出不少,因此她也曾经被合作的老油条私底下骂过不懂变通,也经历过手把手辛苦带出来的下属跳槽去跟别人的事。不过相应的好处就是,不管是辅导验收、内核还是最后真正申报,她亲手带出来的项目都没出过核心问题,收到的反馈基本都是一些细节问题,补补材料就能解决,很少再遇到需要从根上大改的痼疾。 这次也一样,反馈基本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流程和细节很繁琐,需要大量枯燥重复的工作。 这夜,又一次加班过后,陆虞抬起头,偌大的办公室已经人去屋空,只剩小办公室开着道门缝,透出里面的光。 又只剩她和谢真了。 陆虞把最后的工作收尾了一下,合上手头密密麻麻的财务指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她走过去,两指敲了敲谢真的门,招呼道:“忙完了吗?一起走?” 谢真在里面“嗯”了一声,没多久就出来,两人并肩往外走。 陆虞有一搭没一搭地提起哪份材料催的急,哪条反馈还没落实,谢真在一边听着,虽然多时沉默,却也总能回上几句。 其它办公室已经全部熄灯,长长的走廊上只有随着他们脚步声亮起又熄灭的冷光。 走进电梯时,陆虞偏了下头,隐约觉得谢真似乎靠她更近了些。 电梯合上,镜面上倒映出两人颀长身影,一般无二的长款大衣,如出一辙的冷峻气场。谢真垂下眼,长长的眼睫阻隔了陆虞探究的视线。 谁知电梯下行到一半,轿厢突然微微一震,停住不动了。与此同时,电梯内部的光也一瞬间熄灭了。 陆虞飞快判断了一下,运行声全部消失,电梯也没有任何损坏失控的迹象,大概率是停电了。与此同时,她伸手按了应急电话,摇人来捞他们。电话响了两遍后被接通,她很快报了所在位置。 这种情况倒是不用慌张,停电了的轿厢一般还是很安全的,而且他们现在已经差不多到了二层,即使出问题也有余地自救。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救援罢了。 陆虞知道谢真肯定也清楚这些常识,而且他素来沉稳,也不是个会害怕慌乱的人。不过出于习惯,她还是出声安慰了一句:“别担心,应该只是停电了。” 空气里一片寂静。谢真许久没有回答。 陆虞察觉到几分异样。她在黑暗中回头,看不到谢真的模样,却渐渐听到了谢真越发急促的呼吸声。 “谢真?”她蹙起眉,向他的方向走去,“你还好吗?” “别过来!”那人的声音尖锐嘶哑,含着几分惊惧。 可轿厢实在太小,在他出声的瞬间,陆虞已经不小心撞到他了。 他蜷缩在角落,似乎在发抖。 听见他这样说,陆虞怔了一下,依言后退。 下一瞬,有只手却轻轻拉住了她的衣角。 明明说着不要她靠近,却又拉着她不让走。 陆虞陪着他蹲下来,轻轻握住了他拉着她衣角的手。一个不算熟悉的词涌现在她脑海中:幽闭恐惧症。 谢真的手很凉,本就纤长瘦削、骨节清晰,此刻握在手里像是某种玉雕,泛着湿意,还在微微打着颤。 被她握住手的瞬间,他明显僵了一下,似乎下意识想抽手,最终却一动不动,就这样乖顺地任由她握着。 陆虞一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一边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 光芒亮起的瞬间,谢真一下子伸手挡住脸,向后避了一下,像某种应激的小动物。 可陆虞还是一眼看到,他脸上此刻满是泪痕,神色脆弱不堪,一向精致苍白显得十分冷漠的面容,此刻狼狈得像淋着暴雨,可怜地发着抖。 “别看我。”他缓慢地说,似乎在竭力压制着语调的颤抖。 陆虞移开手电筒,别开目光,只牢牢握着他的手。 她从未见过谢真这种模样。即使私下里她已经见过谢真的其它面,可他们绝大多数时候在工作场所的相处仍旧使得陆虞对谢真的印象一如从前,果决冷静毫厘必争的事儿精活阎王。 她从未想过,这样强大的谢真,也会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 她并不太了解幽闭恐惧症,于是问他道:“我要怎样做,会让你好过一点?” 谢真似乎并未料到她会这样问,在原地沉默了片刻。 而后,他轻声道:“抱我。” 他声音太轻,还在发着抖,陆虞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谢真抿了下唇,双唇紧闭,不再开口。 难道她没听错?真是那两个字吗? 为什么?难道说这就是缓解幽闭恐惧的一般操作? 陆虞试探着靠近一点,谢真没有动。她伸手抱住谢真,他也没有躲。 不会吧,还真是这个意思? 怀中的身体冰冷颤抖,心跳剧烈而混乱。有一瞬间,陆虞想起了小时候曾经养过两天的麻雀。那只在暴雨天撞进阳台的小东西,曾经就是这样湿漉漉地在她掌心发着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的心跳,是一种不安的节律。 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被另一个生物全心全意依赖的感觉。 她不由有些心软。怀中的人此刻被剥离了种种标签,不再是坚不可摧的领导者,不再是心黑手狠的券商承揽,也不再是与她相看两厌的竞争对手。 就只是脆弱而无助,受了伤在她怀里颤抖的雀鸟。 陆虞不自觉地揽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安抚他。 谢真的颤抖似乎平息了些。半晌,他轻轻侧过头,依偎进陆虞怀中。 第26章 谢真就这样安静地伏在陆虞怀中, 渐渐停止了颤抖。他柔软卷曲的头发散开了些,扫在陆虞脖颈上, 微微的痒。 怀里这人毕竟是个比陆虞还高的成年男性alpha,因着常年健身所以也并不瘦弱,周身都有匀称精悍的削薄肌肉。这样抱着他,陆虞完全能够感受到他的身体修长柔韧,像休憩的猎豹,并不缺乏爆发力。可大约是他满面泪痕的脆弱模样太过震人心魄,陆虞完全没生出被另一位猎食者威胁到的警惕感。 呼吸之间, 他身上那股清苦的焚香味也缓缓飘到陆虞鼻端。或许是贴得太近了, 又或许是谢真情绪波动太大导致信息素外溢,总之陆虞捕捉到了几缕溢散的信息素。 ——似乎也并不如其它alpha信息素一般令她觉得排斥和烦躁,反之, 她似乎有些上瘾。 陆虞不自觉地轻轻吸了口气。而后, 她才意识到自己这如同变态骚扰犯一般的冒犯行径, 忙停了下来。 “你……”怀中的人呼吸微微急促,声音也带了点惊慌的喘息, “别!收回去……” 陆虞没听明白,低头靠近他:“你说什么?” 那人偏头避了一下,好不容易停止的颤抖似乎又卷土重来,冰凉的身体这次却渐渐热起来。 他忽然伸手抓住陆虞的小臂, 五指收紧, 说不清是想推开她还是拉住她。 “你的信息素,快收回去……”他的声音中带上了越发浓重的呼吸声。 陆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释放出了不少信息素,而且正十分无礼地包绕着谢真少量的信息素, 将它们圈进了自己的领地,肆意妄为得仿佛在对待自己的所有物。 “啊!抱歉。”陆虞忙不迭收回来。 谢真的身体好像有些发软, 靠在她身上半晌没有说话。 突然空气中“嗞”一声轻响,电梯里的灯一瞬间亮起来,将轿厢照得亮如白昼。 谢真似乎下意识向她怀里缩了一下,大概不太适应突如其来的强光。 电梯开始缓缓下行,陆虞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镜中的女人半跪在地,将高挑瘦削的男人抱在怀里。男人侧着脸,露出的半边侧脸苍□□致,被碎发微微挡住,却依旧能让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和残留着湿意的泪痕。 再加上这残余着信息素气味的轿厢,真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陆虞默了一下,伸手利落地脱了外衣。 谢真抬头看她,嘴唇微动,似乎要问什么。陆虞一伸手,在谢真怔忡目光下,将衣服裹在他身上,遮住了他的所有狼狈。 她看不到谢真在衣服下的表情,但他并没有再动,就这样安静地任由陆虞牵住他,带他走出去。 项目组所在的办公楼离酒店并不远,但陆虞有些担心谢真腿软,还是打了个车。在车上,他自己将自己整理好,然后便抱着陆虞的大衣坐在一边,一路都没有开口。 陆虞十分理解他事后尴尬的心情,于是贴心地放置他,给他时间自己消化。 毕竟不管是谁,突然在同事面前被揭了这么私密的伤疤恐怕都不会太舒服,何况是一向好面子的谢真。 可直到分开的时候,谢真还抱着她的外套,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陆虞终于有点绷不住了。 她犹豫地指了一下衣服:“你……还留着它有用?” 谢真已经基本恢复了往常的模样,脸上原本没有过多表情,隐约回到了冷漠倨傲的神态。 听见陆虞这么说,他先是低头看了一眼陆虞指的衣服,然后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被烫到似的猛地将衣服递给陆虞:“我没有!你在想什么?我只是要拿去干洗再还你。” 陆虞莫名其妙被他剜了一眼,只得伸手把衣服接过来,然后站在原地看着谢真大步离开。 果然是恢复了,又是这股喜怒无常的熟悉风味呢。 由于刚才的这出事故,陆虞收拾好准备入睡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 她靠在床头,手里照例抱着平板,看了会书又看了会射箭比赛的视频。 奇怪的是,今夜她似乎有几分心浮气躁,不仅静不下心读书看比赛,也完全没有睡意。要知道往常她的睡眠质量可是好到沾枕头就着的。 可今夜,不知为何,她闭上眼之后,眼前莫名浮现出谢真蜷缩在电梯角落,默不作声落泪的模样。 陆虞在床上翻了个身,终究还是拿起手机,搜索了一下幽闭恐惧症。 她无意探究谢真的隐私。他不想说的事,她也不会主动提起。 只是此时此刻,毫无缘由的,她突然想多了解他一点。 几番搜索,互联网上描述的症状表现大致与谢真今天的表现一致。而造成这种心理问题的原因大约能分为两种,先天遗传原因,或者后天的创伤性事件。 退出搜索引擎后,陆虞出了会神。而后,她无意识地点开了谢真的社交软件名片。 他的头像是一轮孤寂的月亮。并非美好的满月,反而是寒意料峭的弯月,锋锐冰冷,尖刀一般孤绝,疏冷地挂在深黑微蓝的天际。 他的昵称就是简单至极的名字,个性签名也是一片空白。 陆虞点开他的朋友圈,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条“三天可见”的线。 冷硬疏离,不近人情,且根本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就像他绝大多数时候的社交面具。 只是他朋友圈的背景照片,似乎有些眼熟。乍一看是一张简约有格调的光影图,仔细一看,图中这个被光打出来的影子好像有些特别,像是蛇形。 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图案? 陆虞默默思索了一会,没想起什么,倒是终于感受到迟来的睡意。 于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陆虞又跑了一趟子公司,把一份资产抵押的合同补齐了。江兰因那边也补上了几起纠纷的详细说明,补充资料就算全了。这回递交上去之后,若无意外,辅导验收的事就算基本告一段落了。 回到康晟总部办公楼的时候,陆虞在项目组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上碰见了谢真。 谢真颀长身影倚在窗边,一只手举着手机,正在和谁通话。 他神色冷淡,似乎是有点倦怠的模样:“嗯。不用了。暂时都不需要了。” “没有原因,”他侧眼一瞥,突然看见陆虞,话音便顿了一下,而后重新垂下眼,语气却柔和了一点,“……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谢真的眉眼逐渐舒展些许,最终轻声道:“谢谢。” 陆虞无意窥探隐私,直接往办公室里走。她正要推门,却见谢真已经挂了电话,直直看着她走了过来。 “昨天的事,谢谢。”他平静道。 陆虞一怔,没料到他还会提起昨夜。她语气轻松地开玩笑揭过:“我们之间,不是早就成了不需要说谢谢的关系吗?”他之前说过好几次不用道谢。 谢真猝不及防对上她明亮带着笑意的双眼,被烫到似的转开眼,一时心跳竟漏了一拍。 他已经退回了长期订购的抑制剂订单,决定中断抑制剂使用了。 人生至此二十七年,他拼尽全力走到今天,从未想过会做下如此决定。虽然他仍无法想象未来某天会抛弃前半生的信念去结婚生子,但至少此刻,他想向她多走一步。 他向来是个步步为营的人,在十七岁人生被改变的那天,就已经详尽计划了人生后二十年的路,也咬着牙一步步毫无差错地走到现在。 ……唯独这人是他从未预料到的变数- 由于辅导验收通过和元旦两天假期,项目组短暂地轻松了一点,很快再次投入申报期整理底稿的繁琐工作。 到了年底拼业绩的时候,陆虞和谢真都比之前更忙,每天不见人影。甚至有几次他们还在金茂的酒会或饭局碰了面,有时是为不同的项目,有时甚至是一样的目的。 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输有赢,都是兵家常事,倒是不像以前那样剑拔弩张。 不过与此同时,陆虞仍然记着谢真生日的事。按照程杏给的消息,一月六号,近在眼前了。 为了能正儿八经给谢真庆生而不是添堵,陆虞还去问了吴怡,知不知道谢真的喜好。 吴怡算是谢真的老搭档了,之前两人在二部总经理连海平手底下共事,后来六部刚成立没多久,谢真被老赵挖来,吴怡也一起来了。 这么多年,以谢真的臭脾气,再加上这行的魔鬼工作强度,他手底下人来人往,现在除了吴怡没一个跟着他超过一年的。所以陆虞想要问谢真的事,第一选择就是问她。 吴怡有些惊讶:“谢总的喜好?除了饮食习惯,我还真没太了解过谢总的私人生活。食物的话,他不吃葱姜蒜,不吃辣,不太吃甜食,不吃带壳的海鲜,也不喜欢尝试新菜式。不太抽烟,也讨厌喝酒。另外的话,”吴怡苦思冥想,最终只道,“他还很讨厌肢体触碰,非常讨厌。陆总问这个做什么?” 吴怡噼里啪啦讲了这么多,陆虞听得云里雾里,心说谁家好人这么多毛病。不过说到肢体接触…… 她想起了那个静默漫长的拥抱。 是啊,他不是很讨厌肢体接触来着? 第27章 “听说谢真的生日快到了, ”陆虞回过神笑了笑,“这几个月他在项目里尽心尽力和我打配合, 我也想尽点心意,帮他庆生。” 吴怡恍然大悟:“这样啊。不过据我所知,谢总好像是不大喜欢别人给他庆生。我记得他刚进公司那两年,赶上当时一个企业文化孵育活动,给大家轮流办生日会来着。结果那天最后谢总摔门走了,闹得挺不愉快的。后来这种活动都没再算上谢总。” 陆虞点头道谢。 看来连这位谢真的多年老战友都不了解他,只知道他讨厌的事物, 根本不知道他的喜好。说起来, 竟然还没有陆虞对他了解得更多。 起码她已经知道谢真喜欢古典乐,喜欢舒伯特,喜欢清汤锅, 喜欢牛肉和莴笋。 谢真这个人, 还真是表里如一的油盐不进- 在做了一些功课之后, 陆虞给谢真挑了某知名高端品牌的一款木质黑胶唱片机,复古的深色胡桃木基座, 半透明的保护壳,黑银色的磁唱头,是一种很典雅复古的漂亮。与谢真很搭。评价都说音质也很好,各频段均衡, 在古典乐上的表现尤其出色。而且这唱片机体积不大, 十分便携,对于见天到处飞、四海为家的券商社畜来说很实用。 可以说方方面面考虑周到,有分量也有心意, 面子里子都全了,陆虞觉得买得挺合适。 但是说到具体要怎样庆祝, 她就真的不太能摸得透了。 只简单祝贺然后送礼当然也说得过去,因为追根究底两人其实没有那么熟,大概算是同事以上,朋友将满未满。可如今每每见到谢真,她总是忘不掉他独自蜷缩哭泣的模样。 她知道大概率是她自己同情心和保护欲太过泛滥。人家谢真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日子过得好着呢,哪用她这么个路人甲瞎操心。 她能够给出的关切,对谢真来说大概率无足轻重。可是如果有那么几分可能性,如果她能真切地让那个或许曾经在黑暗中独自冷到颤抖的灵魂感受到片刻温暖,她不介意试一下。 谢真生日之前,陆虞处理了所有事,飞回了眉安市。本来她还想过谢真是否会在外忙碌,或者回燕京家里,不过巧合的是谢真也正好回到了眉安。 最终陆虞听从了吴怡的建议,并没有贸然搞什么大动作。当天她只是从眉安老城区订了一家酒店的外送,又在家里稍微布置了一下。 而后,她直接去找了谢真。 她敲门进去的时候,谢真眉头紧锁,正牢牢盯着屏幕,手指飞动,传来利落的打字声。 他忙了一阵才抬头,看见陆虞时微微一怔。 “什么事?” 陆虞笑眯眯地说:“谢真,生日快乐!” 谢真的神色中有几分茫然,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今天是他生日。 陆虞接着道:“我听说你不太喜欢庆生,所以觉得应该问你一下。你愿意今晚去我那里一起吃饭吗?不想一起庆祝的话,回去之后我把礼物和蛋糕送到你那里。” 谢真怔怔看着她,好像依然没反应过来。 陆虞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忍俊不禁道:“你实话实说就行,不想去也没关系,今天……” “好。”谢真忽地垂下眼,中断了与陆虞的对视,眼睫却如蝶翅一般轻轻颤动起来。 “这是愿意一起庆祝的意思吗?” 谢真那张向来灵巧善辩的嘴这会却像哑了一样,一言未发,只是点了下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下班之后,两人就一起回到陆虞的住处。 谢真仍旧保持着那稀奇的沉默,一路上居然都没有说话,只是影子似的跟在陆虞身边。 直到陆虞把门打开后,谢真还是垂眸站在门边不动,莫名有种近乡情怯一般的拘谨感。 陆虞把他领进客厅,安排他在沙发上坐下:“稍等一下哦。” 她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捧出冰箱里的蛋糕,将蜡烛点好。过程中她向客厅瞥了一眼,只见谢真坐在沙发上,仍是不动,也不乱看,乖得像个大号玩偶。 陆虞捧着蛋糕出来,“啪”一声关掉了客厅的灯。 谢真倏地将目光投来,蜡烛暖融融的光线中,陆虞对他笑得灿烂,再次说道:“生日快乐!” 谢真怔怔看着她,眼睫轻轻颤抖起来。 他今夜真是乖得不像话,陆虞让他许愿,他便真的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在摇曳烛光中沉默了数秒。 而后,他睁开眼睛,静静吹熄了蜡烛。 为了今晚这事,陆虞难得收拾了一下房间,多少布置了一些装饰,又把平时的阅读灯都拿来摆在一边。此刻房间里的氛围格外温馨,典雅婉转的古典钢琴曲缓缓流淌,半明半昧的暖光映照着精心布置的家具,桌上是刚送到的色香味俱全的菜品。 开始吃饭后,谢真身上萦绕着的那种浅淡的茫然无措就逐渐淡化下去,看起来自然了一些。陆虞订的是一家本地比较有名的燕京菜餐馆,订的时候又仔细叮嘱过忌口。谢真细嚼慢咽地吃着,倒真吃了不少,像是喜欢的样子。 陆虞和他东拉西扯地闲聊,从公司到同事到生活琐事,谢真一一回应着,不像平时说话必带刺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反而好像有点毛绒绒的。 原本听了吴怡说谢真讨厌喝酒,陆虞给他备下的饮品是可乐。谁知吃到最后,谢真竟然主动问她:“有酒么?” 自然是有的。 陆虞去翻自己的库存,有亲朋好友和客户们送的葡萄酒起泡酒,也有之前莫桐来玩的时候一起买的啤酒。最终谢真选了一瓶Rose,糖分不低,酒精度也不低,是一支海外知名酒庄出品的葡萄酒。 醒酒器和高脚杯摆出来,晶亮地反射着灯光,原本温馨的气氛平添两分暧昧。几杯酒下肚,谢真脸上不见红,眼神却已经迷离起来,但仍旧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陆虞半点没有醉意,勾着唇角轻轻和他碰杯:“今晚开心吗?” 是因为开心,所以喝了这么多吗? 谢真转过头,专注地凝视着陆虞,酒后迷蒙的浅灰色眼眸雾气弥漫,不似平常一般剔透如琉璃。他看的时间太久,搞得陆虞几乎疑惑起来,忍不住伸手去试他的脸:“你醉了?” 谢真一把抓住陆虞的手,就这样握在手里,不再放松,像握住了什么重要的珍宝。他仍旧凝视着陆虞,眼眸湿润,像某种小动物,轻声问她:“你这么希望我开心吗?” 陆虞隐约觉得这个情况哪里不太对。但谢真这么说,倒也不算错,于是她点了下头。 谢真拉着她的手突然一用力,一下子将她拉向自己身边,然后就在陆虞还没来得及反应的这一刻,他突然仰脸吻了上去。 陆虞慢半拍地垂下视线,看见咫尺之间谢真虔诚地闭着眼,眼睫簌簌颤抖,脸上染着红晕。这人甚至不会接吻,只青涩地贴在她唇瓣上,小心翼翼地吮吸着。 他怎么醉成这样了? 陆虞伸手抵在他肩上,向后仰了一下,试图起身:“等一下。你清醒一点。” 怎么会有人喝醉了乱啃人啊!她是个alpha倒也没什么,被占两下便宜都说不清谁吃亏,但如果他不小心非礼了哪个omega,那可就太刑了。 谢真睁开眼看她,水雾弥漫的双眸里竟然隐约有两分浴求不满的味道,他看着陆虞,很是有些茫然,似乎没理解她为什么推开他。 他这么仰着脸看人,加上这模样,实在是漂亮乖巧得让人恍惚。再加上他这理直气壮要贴贴的态度,有一瞬间陆虞几乎真以为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 而谢真已经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勾住她的后颈,将她再度按进怀里,缱绻地吻上去。 就在陆虞无奈地准备再次推开这个醉鬼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谢真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的气息。一贯清苦刺鼻的焚香味,今天闻起来竟然有点甜,其中还掺杂了越来越多的信息素。 她完全被箍在谢真怀里,一时来不及回避,于是吸入了大量谢真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以至于她一时几乎有些晕眩。 这情况不对劲。这么多的信息素,他发晴了! 第28章 就在陆虞怔愣的片刻间, 谢真的呼吸声越发急促起来,只单手揽着陆虞, 动作间发出一点喉音。 ——他竟然开始解衣服扣子了。 陆虞看得瞳孔地震,忙按住他的手:“等等,你这是做什么?” 谢真今天穿了个设计有点复杂的衬衫,需要先在肩膀解开衣领的扣子,再从侧面一颗颗往下解。他的手指哪怕喝醉了还是很灵活,陆虞按住他的时候,他已经解开两颗扣子了。 谢真蹙眉看她, 衣领大敞, 已经能看到肩颈和锁骨漂亮流畅的线条。他被陆虞制裁着,无法继续再解扣子,但似乎仍是燥热, 便徒劳地撕扯着领口。 陆虞看的心惊胆战, 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分神, 心说别把衣服扯坏了吧,浪费。 她不得已箍住谢真的手腕压在一侧, 另一只手用手背轻轻拍了拍谢真的脸,喊道:“谢真!醒醒!抑制剂在哪!” 随着她这样靠近,谢真的视线便从她的双眼轮到了她的唇上,凝住不动。他双唇动了动, 陆虞更靠近一些去听, 谢真却再次仰起头,轻轻吻上来。 ……我服了哥哥! 不知是因为此刻的焦灼情况,还是因为谢真散发出的越发浓郁的信息素, 陆虞竟也感到某种难以抑制的躁动。 谢真还在这里小狗似的又舔又咬,半句囫囵话不说, 陆虞心头更加躁动难安,于是伸手推他。 谁知谢真此刻竟是出奇的身骄体软,好好一个alpha,被陆虞这样轻轻一推,竟然就倒在了沙发上,微卷的半长头发散开来,眼神闪烁地看向一边,片刻后,又看向她。 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了。 陆虞:…… 不是,怎么还带碰瓷的! 谢真的另一只胳膊还揽在陆虞腰上,于是陆虞被他猝不及防这样一带,便单膝跪在了沙发边上,俯身看着他。 这一瞬间的靠近使得谢真的脸在陆虞面前忽地放大,他苍白的皮肤、精致立体的五官和剔透的浅色眼眸一下子撞进陆虞的视网膜,那种浓烈的视觉冲击让陆虞脑中闪过了初见时的画面,当时他鲜明地从人群中走过来,是当之无愧的视觉焦点。 一张漂亮得让人无从指摘的脸。 谢真初时还直直与陆虞对视,被她这样看了一会之后,却倏地垂下眼,脸颊晕红,不太自在的样子。 随着陆虞俯身的动作,她的长发尽数自两肩垂落,发尾扫过谢真的下颌与脖颈。谢真被她箍住的手难耐地动了一下,似乎是觉得痒。 陆虞这才恍然觉察到眼下两人的姿态有多暧昧,于是立刻放开了谢真的手,试图起身后退:“抱歉。” 然而谢真那只手自由之后,第一个动作却是拉住她的衣角。 陆虞努力让越发混沌的思维清晰一些,耐着性子安抚他道:“我不走,只是去给你拿抑制剂。” 谢真没有说话,却一下子爆发出压抑已久的信息素。 如同海潮一般的信息素猛地将陆虞裹挟其中,陆虞有一瞬间大脑空白,几乎失去意识,只凭本能行动。 回过神时,她已经将谢真低在沙发角落,近乎粗爆地按着他的脖颈,血液沸腾地准备撕咬他。 兽姓的本能即将爆发的前一刻,她下意识地抬起眼,看了一眼谢真。 谢真并没有反抗,可他浅灰色的眼眸正在轻轻地颤抖着,即使他垂着眼睫,陆虞仍旧一眼看出了其中无法掩饰的恐惧。 他的身躯也在发抖,掌中握着的动脉鼓噪着,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促不安。 陆虞滚烫的头脑一下子如同被泼了冷水,瞬间便冷静下来,按着他的动作也转为安抚,轻声道:“抱歉。我马上……”离开。 “别再道歉了。”她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被谢真猛地打断。 他皱着眉,眼中的恐惧尚未彻底消退,不耐却先浮了上来,凶巴巴地看向陆虞,话语间还带着chuan息:“你还在等什么?” 陆虞周身的血液仍在沸腾奔涌,信息素也在应和一般大量外溢,似乎也要被勾出易感期了。 真是荒谬,怎么会有alpha被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勾出易感期。 她晃了晃头,逐渐混乱的意识已经不能够理解谢真的意思:“嗯?” 谢真似乎浑身发软,却强撑着伸手一把扯下了后颈处摇摇欲坠的抑制贴片,偏开头向陆虞露出脆弱的侧颈:“标记我。” 陆虞完全怔住,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到了夹杂其中的omega信息素。 她的头脑短暂地清明一瞬。 等一下。 难道谢真是……omega?! 谢真白皙修长的脖颈近在眼前,皮肤苍白到能看出青色血管的痕迹,脆弱得像是不堪一击。很奇怪,谢真这样牙尖嘴利绝不屈居人下的性格,职场上无往不胜的强者,身上却总是矛盾地显出某种脆弱感,总让人血液里的征服欲和破坏欲蠢蠢欲动。 陆虞牙根发痒,眼神完全不能自控地定在谢真脖颈上,呼吸急促起来。 好香。真的好香。咬下去一定会爆裂开更浓郁的香味…… 陆虞周身肌肉紧绷着,像是爆发前夜的火山。可谢真等了许久,只等到她越发滞重的呼吸,和越发躁动乱涌的信息素。 那人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即使借着醉酒带来的勇气和冲动,他现在也已经抵抗着羞耻做尽了所有能做到的事。 其中甚至包括他从蒋乐一那里学到的一些不堪入目的技巧。 她已经几乎被诱发了易感期,对于绝大多数alpha来说,都是动物性已经完全压住理智的时刻,现在她按住他的手指都在细微地颤抖,那是极致的克制之下的颤抖。 不是不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心里念着她的名字,他就生出无限勇气。 可她为什么还不标记他? 难道她不愿意么? 那人手指微凉,轻轻拂过他肿胀滚烫的残缺腺体,激得他一颤。 与此同时,她的鼻息拂过耳际,低声问道:“你这里,有一道疤。” 谢真条件反射地涌起一阵羞恼,脸颊愈发滚烫。 他那处本就残缺不全,丑陋至极,他向来知道,也从未在意过。可此刻,迟来的自卑忽然来势汹汹地令他生出一阵不安——难道这就是她迟迟不肯亲近他的原因? “我不能标记你。” 谢真的心一下子凉透了。 陆虞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近乎兽类的呼吸声,她压抑着呼吸,像是怕吓着他一样,只是用低哑的嗓音叹息般轻声说道:“你会受伤。” 谢真懵了一下,短暂的怔愣过后,请潮更加汹涌地席卷而来,一下子就将他毫无还手之力地击倒了。 在陆虞逐渐模糊的视线里,眼前的人忽然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双唇像是离岸的鱼一般开合,呼吸间蒸腾着滚烫的信息素。他的眼眸布满迷离雾气,突然伸出双臂,一下子将她揽进怀里。 陆虞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压在他身上。这时她才发现,谢真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谢真脸颊和耳朵红得像要滴血,脖颈也红成一片,他献祭一般沉默着,摆出无论被怎样对待都可以的姿态。 哪怕这世上最意志坚定的alpha也无从抵抗这样软玉温香的诱惑。 谢真抖着声音道:“标记我。我不会痛的。” 说着,他仰起脖颈,主动将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猎食者的锋利的牙齿下。 陆虞的自制力终于彻底瓦解,指尖摩挲着他后颈处omega最脆弱的腺体,低头咬了下去。 ……好甜。 闻起来又苦又刺鼻的味道,尝起来居然这么甜。 这是她模糊的思绪中最后一个念头。 第29章 陆虞从旖旎的幻梦中惊醒, 看到熟悉的酒店天花板,顿时松了口气。 吓死了, 居然做梦梦见把alpha死对头搞了。 哪怕是最离谱的某点a频大a主文都不敢这么写!什么“一夜荒唐,我竟把alpha死对头压在身下”! 她一口气还没出完,转眼便看到了身旁躺着的人。 刚才梦里在她身下眼泪涟涟的死对头,真的就躺在她身边,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臂遍布令人望之牙酸的咬痕。 昨夜碎片化的记忆隐约回笼。濒死一般绷紧的脖颈,破碎的口申口今与低泣,柔韧的腰和纤长的腿, 还有……甜美得令人神魂颠倒的信息素。 谢真现在蜷缩着侧躺在床上, 半长头发在枕上散开,闭着眼的模样显得有点乖。除了露出来的咬痕,还能看到他微肿的双眼和破了皮的嘴唇——是被他自己咬出来的。 如果她的回忆没出错, 那他被子之下的小腹也是鼓起来的。虽说已经清理过了, 但弄得太深太多, 谢真的小月复又练得紧实,以至于到最后都还是能看出鼓得不太自然。 陆虞:…… 她咽了口唾沫, 默默掀开被子起床。 昨晚上把人家搞成这样时有多爽,现在就有多崩溃。她现在真的很需要需要来根烟静一静。 … “简单来说就是你把人睡了。”莫桐无情地总结道。 陆虞茫然地沉默,电话那头的莫桐嗤嗤笑了:“这有什么,成年人你情我愿地上个床罢了, 你少在这跟我装纯。” “说是这么说……”陆虞皱眉。 “他又不是omega, 没有风险的,玩得开心就好了呗,瞎背什么包袱。说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好这口,早说啊姐们也能陪你玩。” “你滚, ”陆虞被这么一打岔,心情确实没那么沉重了,“他不是单纯的alpha,也可能是omega。昨晚上我闻到omega信息素了,不知道是不是分化综合征。”某种腺体发育不良导致的疾病,可能使omega或alpha同时分泌两种信息素。 这次莫桐半晌没回话,而后才叹道:“看来我没闻错啊。” “什么?”陆虞不解。 莫桐没有直接回答,只道:“那你去问问他呗。” 陆虞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谢真昨夜被抚摸腺体时露出的晦涩难言的痛苦神情,叹气道:“算了。那是人家的隐私。”因此她也没向莫桐提起那道伤疤。 幽闭恐惧症,分化综合征,腺体上狰狞的伤疤。 谢真对外的形象永远完美而强大,武装到头发丝的无懈可击,总在谈笑间轻松搅动风云。可盛名之下,究竟埋藏着多少秘密? 指尖一烫,陆虞回过神抖了抖烟灰,垂下眼吸了一口。 莫桐笑着开解道:“你连这都不知道,人家明显也没有要你负责的意思。别在这自作多情胡思乱想了,不用有压力,享受当下就好了。你就说你爽没爽吧。” 她说的道理,陆虞不是不明白,空窗期三年多,她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也有过几桩露水姻缘。 可是谢真……毕竟和他们不一样。昨夜的事,完全不在她的规划之内,甚至在昨夜之前,她根本想象不到事情会有这么离奇的展开。 虽然那事确实非常合拍,抛开别的不提,这人的确会是个很完美的床伴。 可这都算什么事儿啊。 最后挂断电话前,莫桐提道:“鲈鱼,有个事我还是得和你说一下。” “还记得我说见过谢真吗?是我之前有一次去蹭你们大楼的健身房,进去找你的时候看见他正急匆匆地往外走。那会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隐约闻见一点omega信息素来着,还以为是错觉。” 陆虞“啊”了一声,没有多想。莫桐却继续道:“当时在他出来之前,我透过玻璃看见你们在里面,嗯,大概是打架。” 她的语气非常怪异,说完后顿了顿,问她:“你们打完架之后,他就推开你冲出来了。鲈鱼,他当时不会是因为你发晴了吧?” 陆虞震撼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都起码一年前的事了,你知道那会我们关系多差吗,就是假如我们俩一起被锁进了不doi就出不来的房间,我们估计会在里面耗成干尸,挖出来都分不清谁是谁的那种。” 莫桐爆笑出声:“你别给我笑死。” 这么插科打诨地聊了一会,陆虞的心态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对眼下发生的事算是接受良好了。她把这支烟抽完,再回房间的时候,谢真已经醒了。他坐在床边,正低头系着衬衫袖口的扣子。此刻他几乎已经穿戴完毕,衬衫将吻痕遍布的修长脖颈牢牢包裹起来,只露出边缘一线白皙肌肤,十成十的冷淡禁欲。 大约是手脚还有点软,单手又不方便,谢真手指动作半天都没系好那袖扣。陆虞走上前蹲下来:“我来吧。” 谢真看了她一眼,又偏开视线,一动不动地任由陆虞靠近,抓住他的手腕动作。 他的这对袖扣是一对成色上好的祖母绿宝石,深邃的绿色让陆虞一下子想起来自己的一对祖母绿耳环。 说起来,那耳环好像还丢了一只,后来怎样都找不到了。 动作间,陆虞不小心擦过谢真的手背,只觉触感微凉,像某种玉雕。倒不像昨夜那般,周身每寸皮肤都烧得滚烫,汗液滴落,又仿佛在高温中蒸腾,一切都朦胧潮湿又暧昧至极。滚烫的身躯像鱼一样挣扎、弹起、紧绷又坠落,极致的欢愉和痛苦,尽皆被她掌握在股掌之间。 谢真被她碰得抖了一下,但仍是僵硬地伸着手,没有抽回去。 说起来昨夜她也发现了,谢真似乎和常人不太一样,好像全身都格外min感,只要一点点极其轻微的刺激,无论是触碰、抚摸、亲吻还是撕咬,他都会给出很剧烈的反应。别说是标记腺体了,到最后哪怕是碰到手指都能让他再度战栗绷紧。 哪怕是陆虞曾经接触过的最青涩的床伴,都没有像他这样。就像是……像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人碰过一样。 陆虞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忙收回注意力,不再乱想。 穿好衣服之后,谢真站起来,自然地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陆虞的视线无意识地追着他,然后就发现他虽然还是走得又稳又凌厉,但仔细看去,走路姿势好像有点不太自然。 陆虞一阵窒息,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翻动冰箱的窸窣声片刻便停了,然后就是一阵沉默。陆虞知道为什么,因为她那冰箱里根本就没东西,基本被饮品塞满了。 她都能想到谢真现在无语又嫌弃的表情。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谢真凑出了早餐,面包片水果和酸奶。即使食材这么简单,还是被他规规整整切好摆好,连面包片都摆得完美对称。陆虞看得瞳孔地震,心说强迫症到这个程度是不是真的得去看看了。 谢真自己做好了又不吃,拿着一杯咖啡坐在陆虞对面喝,一边喝一边垂眸回复信息。 陆虞某一瞬间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这事儿精十有八九是嫌没洗漱,不肯先吃早饭。也是,这里是陆虞自己的房间,又没他洗漱工具。 所以,他们这究竟算什么关系? 陆虞喝了一口牛奶,将食物咽下去,抬眼看他:“谢真,我们两个现在这样算什么?” 谢真看着实习生交上来的狗屁不通的报告,看得正烦躁,听了陆虞的话,内心更加躁动了。他眉毛紧皱,凶巴巴地瞥了陆虞一眼:“你说呢?” 他都做到这一步了,她怎么还是这么着急,逼着他现在就给出承诺。 她怎么就不懂,任何一段关系的发展都需要时间。即使感情再浓烈,也要慎重地一步一步慢慢来。 他已经做出如此表态了,难道还不够吗? 陆虞看见对面谢真通红的耳朵,于是便从善如流地闭嘴了。 懂了,泡友。 也是,难不成还要谢真直接说出这两个字吗,想也知道不可能。 总之能够达成这样的共识她就放心了- 调查的事容舟一直在进行,直到最近才有了新消息。他一个电话打给陆虞,说正好放假了,来眉安市找陆虞玩,顺便当面聊聊这件事。 陆虞请他在某社交软件热门爆款餐厅吃饭,容舟一个金茂市土生土长的小孩,被重麻重辣的网红菜捶打得说不出话。 “虞gie,里,里故意的八!”容舟大着舌头狂喝水,眼泪汪汪地看着陆虞。 就在刚才,陆虞一见面就说他瘦了得多吃点,然后往他碗里狂塞了一堆红通通的菜,容舟坚持着吃了大半,这才成了这样。 陆虞笑得停不下来。就这样容舟还要身残志坚地继续讲,陆虞边笑边摆手:“不差这一会,你缓缓。” 于是吃完饭,两人便转移阵地,大冬天去吃冰降火。这个季节冰品店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女学生和小情侣们。 容舟穿了浅蓝色的卫衣套白色风衣,牛仔裤裹着长腿,满是青春洋溢的少年气。他长得好看,又总是眉眼弯弯,亲和力拉满,一路上不知道吸引了多少视线,连冰品店的小店员都给他打折。 陆虞也是习惯了他人目光的,但alpha的压迫感通常会让人不敢靠近,就比如谢真漂亮成那样,由于气势太强,也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主。他们两人一同外出,陆虞就没感受到过这种不同。 容舟看起来有点开心,笑着用小勺戳戳碗里的牛奶冰:“虞姐,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大学生情侣?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出来玩。” 陆虞心里吐槽,估计不像大学生情侣,像富婆和她包养的年轻男孩。但这话她可不能说给眼前的人听。 容舟把发生的事情再度仔细描述了一下:“然后那个家属过来找新副院长闹事的时候被我看到了,后来打听出来是职务交接的时候退休老领导没把这个善后工作交代好,这个家属受刺激了就想捅出来。我顺着他爆出来的部分查了一下,还真有这么个长期住院的记录。到了这一步,后面顺着再查就容易很多了。” 陆虞心中一沉。 如果康晟真的有问题,那这项目她就不会在继续做了。 “假如是医疗事故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捂得这么密不透风。方便把病人的名字写给我吗?我也试着查一下。” 容舟笑着摇手指:“这不行的虞姐,按照规定这是病人隐私哦。” 陆虞正要开口,容舟却伸手拉住她的手,轻轻用另一只手托举着,在她掌心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他的指甲剪得圆润齐整,搔在掌心,微微的痒。 陆虞却一瞬间想起昨夜另一只纤长苍白的手,如何像这样无力地在她掌心颤抖推拒着,却只留下小动物挠人似的痒意。 她猛地回神,收拢掌心,心中涌上浅淡的罪恶感。 二十一笔,张光勇。 容舟适时收回手,脸上还是笑眯眯的,语气有种半真半假的委屈:“我领导都发现我在查这事了,我爸已经敲打我了,说要是我再搞事就把我赶走,换个地方轮岗。” “虞姐,你说我要是真被赶走了,干脆调来眉安好不好?陪你一阵。”他温声道,语气听起来是认真的。 “容舟,”陆虞正色道,“抱歉。我身边有人了。” 对不起了谢真,众所周知挡桃花也是泡友的职责之一。 容舟眼里的光芒碎玻璃似的闪了闪,半晌没能说出来话。 陆虞轻声说:“我不能给你虚幻的希望,尤其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忙。容舟,我很尊重你,也很感谢你。” 容舟又笑了:“虞姐,你总是这样。又温柔又残忍。”他笑过之后又道:“我能见见他吗?亲眼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如果谢真真是男朋友,此时陆虞就要拒绝了,她不愿意这样对待自己珍重的爱人。但是泡友的功能就是…… 陆虞在心里又道了一次歉,点头道:“好。”- 谢真刚收到远在金茂的下属发来的一份ppt,用来争取一个资产证券化的项目。他皱着眉快速批注了所有的问题,正在收尾的时候,看到陆虞发来了消息。 “在酒店吗?介意下楼见个面吗。” 谢真心里的烦躁一时间被压下去,这一刻他只觉得有点好笑。 早上不是刚分开,现在又要见面。怎么会有这么黏人的人? 第30章 容舟进门的时候, 一眼注意到玄关摆着的两双拖鞋。陆虞穿了其中一双横七竖八的拖鞋,另一双规整的拖鞋她没动, 反而从回忆里拿了一双客用拖鞋给容舟。 看到此处,他的心便凉了半截。 房间里不像陆虞曾经的住处那样凌乱,反而大多数物品都被摆得整整齐齐。除了少数明显不久前才被使用过的东西,比如沙发上随意垂落的毛毯和桌上还装着半杯咖啡的马克杯。 陆虞一边给他拿喝的,一边看着手机笑道:“他马上来。” 容舟看着她面上的笑容沉默。 已经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吗?那是处在热恋中才会露出的、不自觉的笑容。 对面的陆虞则暗自忧虑起来。谢真一看见这情况,一定就能明白怎么回事了。但是他真的会配合自己表演情侣吗?就算他真的愿意,没把两人的真实关系揭出来, 可他这样又冷又硬的人, 真的能演出感情吗。 一个糟糕的谎言注定要用一万个谎言来填补,不过她现在是箭在弦上,没有选择了。 谢真是提着几杯饮料进来的。他今天穿了一件布料挺括的黑色衬衫, 领口处只开了一颗扣子, 但仍是露出了脖颈和锁骨处艳红的咬痕。 那样冷淡的一张脸, 那样鲜艳清晰的吻痕,矛盾至极, 有种难以言说的张力。 陆虞迎上去,牵起谢真的手,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谢真。” 谢真见到容舟, 眼风冰冷地扫过陆虞, 刀子一样。但他没有动,只是任由陆虞牵他的手。 容舟脸色有些苍白,陆虞看得心中不忍, 但还是转头对着谢真笑道:“这位是容舟,我弟弟的好朋友, 这两天来眉安玩。” 说着,陆虞对着谢真眨了下眼,希望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见到容舟后,谢真的脸色本来有些冷,好像有点生气。但陆虞这样对着他眨眼睛,他眼神顿了顿,表情变得好看了一些。 陆虞看他表情变化,心说他这大概是会配合的意思吧? 然后谢真就轻轻笑了一下。他向着容舟伸出手,慢声道:“原来是弟弟的朋友。多大了?在哪里读书?大学毕业了吗?” 明明是关切的话,他脸上微笑的表情也挑不出什么问题,但给人的感觉就莫名很阴阳怪气,比起关切,更像在嘲讽。 容舟和他握手,笑得勉强:“别看我长这样,其实我岁数不小了,和虞……陆虞差不了几岁。” 谢真半阴不阳地弯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只低头换鞋,很自然地穿了门口摆着的另一双拖鞋。然后,他又直起身,不紧不慢地将脖颈处的扣子系好了,道:“抱歉,我不知道还有别人在。” 嘴里说着抱歉,他脸上却没太多表情,也看不出来尴尬的意思。 而后,谢真便将带过来的饮料拿出来:“都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你自便,挑剩下的我们可以慢慢一起喝掉。” 这一套连招下来,容舟彻底笑不出来了,他仓皇摆手:“没关系的,我还有别的安排,先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他便匆忙离开了。 容舟一走,陆虞马上松开谢真的手:“抱歉。” 谢真看着她,缓缓问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既然都利用人家挡桃花了,解释清楚前因后果也是基本的礼貌。陆虞没有提调查康晟的事,只简单道:“他人在医院,康晟又是做医疗器械的,我接手康晟的项目之后他帮了我不少忙。另外他确实追过我,不过我想今天之后他大概就彻底死心了。” 说到这陆虞还是挺震撼的,她被刚才谢真的表演震撼到了。好真实的一出大老婆斗小三的戏码,正宫架势太足了,感觉在职场上都很少见到谢真这么逼真的演技。 他是真的很会演深情娇妻,演得她都有点顶不住了。 看不出来啊,关键时刻谢真居然这么靠谱。 于是陆虞又带着敬佩之情添了一句:“谢谢你今天能过来。” “嗯。”谢真应了一声,神色恢复得和平时差不多了,明显心情变好了。 而后,他又道:“没关系。我不介意。” 他可以不介意这些。即使他见过那个年轻男孩殷勤地为她撑伞、接她下班,即使他能一眼看破他看着她的眼神。 年轻人还不擅长掩饰,满眼皆是明晃晃的缱绻情愫。 即使他确实年纪更小,更有活力,大概也更生动有趣,更会讨人开心。 可是那又如何? 毕竟她对他的感情这样明显,她对他的关心和在意无从作伪,她甚至有和他迈进下一步的打算。 就在刚才,她还这样热烈直白地在别人面前承认与他的关系,他实在没什么好介意的。 谢真出神地想着,无意识地伸手扯了一下领口。 总是这样古板无趣的通勤打扮,是不是真如蒋乐一所说,会让人看腻? 他或许偶尔也该买几件卫衣穿。 陆虞也松了口气。 谢真还是很靠谱的,果然没有把这当回事。她就说了,泡友不就是这样用的。 她放心地去拿饮料喝,发现居然还真的都是自己爱喝的。 “怎么买了这么多?”她随口问谢真。 谢真一边垂眸重新解开扣子,一边道:“钱多烧得慌。” 陆虞:…… 怎么还在怼! 她看谢真的动作,于是绕到谢真身后,摸了一下他的后颈。果真还肿着,手感肿胀滚烫。 昨天是周五,按照惯例,谢真并没有阻止她在身上留痕。 于是事情就一度发展到不可控的程度。到清醒之后,陆虞又一次看着谢真满身的痕迹陷入尴尬。 两人在这件事上实在太过合拍,于是很容易就搞得不好收场。好处是真的很解压,比健身和射箭还要放松身心,也没少锻炼肌肉。 昨夜也是一样,甚至或许因为她灌注了过多的信息素,今早上起床之后,谢真的腺体便明显肿胀起来。 陆虞只是这样轻轻一碰,谢真便应激似的颤抖一下,陆虞看得皱眉:“抱歉,是我昨晚太过分了。” 谢真稳住手,继续把解开的衣领整理好。 “与你无关。是正常现象。”他淡淡道。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已经几乎转化为alpha腺体的那处地方,被强行打开、强行要求接纳另一个alpha信息素的结果。最近他们关系稳定之后,他的腺体几乎每时每刻都充满了她的信息素,所以最后才不适应地肿成这样。 只是有一些肿痛而已,其实没什么关系。他不是个娇气到无法忍痛的人,这些年腺体改造的后遗症就没断过,他也都扛过来了,不算什么事,所以现在这情况更是不值一提…… 谁知下一秒,身后温热的鼻息靠近,那人揽住他,在他腺体处轻轻吻了一下。 “我下次会轻一些的。”她温和地说。 谢真一瞬间僵住,头脑一时有些空白。 后颈的涨热突然无限放大,第一次令他感觉难以忍受起来。 陆虞发觉自己说完之后,谢真出奇的沉默。 片刻后,谢真突然转过身,换成与陆虞面对面的姿势,几乎像是被陆虞抵在桌边。他的眼神有些复杂,却静默不言。 陆虞正要问他,他却伸手抓住陆虞的手,按在自己腰侧。 下一刻,所有的话语都湮没在滚烫的唇齿之间- 年关将至,到了年终述职的时候。康晟远驻全国各地的各大项目组都往金茂跑,陆虞也回去了,每天一个会接一个会连轴转,几乎和在项目现场的工作强度有的一拼。忙成这样,顾不上吃饭也是常有的事。 程杏对此颇有意见,因为她还记得陆虞之前喝酒喝伤了胃结果进了急诊的事。可惜陆虞嘴上会答应哄人,实际上还是忙起来就顾不得身体,看得她心焦。 不过她发现自己似乎不是唯一一个关心这件事的人。 那天早上一组开会之前,程杏急匆匆往会议室走,就碰上了走过来的谢真。 碰面的时候,谢真手里提了一袋早餐,包子豆浆,和身上走路带风逼格满满的西装大衣完全不搭调。 他还是一脸高贵冷艳,瞥了程杏一眼,脚步便顿了一下,接着竟直接把早餐递给她:“给陆虞。” 就三个字,表情自然的像是无事发生,说完就脚步不停地走了。 程杏:? 程杏:???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谢总给老大带早饭?他是在豆浆里下毒了吗?! 而且这自然的态度真的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程杏猛地住脑,觉得自己一定是最近和田祯一起待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完全被她各种奇奇怪怪的磕cp言论洗脑了。 程杏觉得陆虞和谢真自从关系缓和之后就一直保持着比较和谐的相处方式,但在田祯看来,最近他们二人的相处模式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看似平淡,看似话更少了,实际每次一对视都有种天雷勾动地火的张力。尤其是对视之后,谢真时常会率先移开视线,在田祯眼里就是某种害羞的表现。 “啊啊啊我就知道陆总是左位,我从来没站错过cp!”她当时是这么说的。 对此,程杏觉得十分扯淡。 但此时此刻,她是真的有点恍惚了。 一般来说,有竞争关系的普通同事是会这样给对方带早餐的吗? 另一边,陆虞正在和赵礼贤单独开小会。 “恭喜你,小陆,今年按照业绩来说你们一组是能略微压过二组一头的,做得很好。” 陆虞笑眯眯地说:“谢谢领导!我们一组的这些业绩少不了领导的大力支持,我都记着呢,以后我也会继续努力的。” 赵礼贤拍拍她:“好,好。把你挖过来真是我当初做得最对的决定。不过小陆啊,说到升职的事,我还想再和你聊聊,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陆虞做洗耳恭听状,其实心里早就门儿清。 老赵头搞制衡这么多年,不会那么轻易让她一家独大的。升职就是分他权,虽说总体上领越这种地方就是金钱至上,搞得到项目分得到钱一切好说,但作为一部之长的总经理,会介意这方面也属正常。 果然,赵礼贤说道:“升职这件事是你与谢真的竞争,虽说业绩上小陆你稍高一点,但其中差距基本是康晟这个项目带来的,而这个项目你也知道,小谢没少帮你的忙。于情于理我都想先把你提上来,但我担心这样会难服众啊。你怎么想的,小陆?” 说是难“服众”,其实会不服的不就是谢真那边。 陆虞确实很想赢,但本来就并没有太在意升职这个奖品,她只在意赢的过程和结果。毕竟干这行吃的是奖金,谁都不指着那点死工资,升不升职差别没那么大,要是升得那么顺利她反而会有点担心被狙。 她早已经有打算,此刻便只做可怜状:“我明白的,我都听领导安排。” “好,”赵礼贤笑了一下,“这样,先前我们盯了很久的那个明年的公司债项目,已经差不多能签合同了,先交给你接触着。至于升职的事,我看不如这样……” 谈完之后,陆虞来到一组预约的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除了程杏和休完产假回来的祁悦,还有一个前几个月刚来的实习生,也是个女性beta,叫王燕。 三人本来正在聊天,王燕还一边在给什么人打电话,见陆虞进来就齐刷刷站起来了。 陆虞摆摆手笑道:“坐坐坐,少跟我见外。” 她正往中间空着的主座走过去,半空中伸出一只手,给她塞了一袋包子豆浆。 陆虞:? 程杏:“谢总给的。” 陆虞: 。 她把早餐接过来放在一边,问道:“安清呢?” 王燕尴尬地举了一下手机:“电话打不通,联系不上他。” “好,”陆虞看了一眼手机,没看到安清的信息,于是道,“先开会吧。” 几个下属分别汇报了一下自己手头的项目的最新进展,陆虞则把从赵礼贤那里拿来的项目资料大致讲了一下,把前期任务分了分工。最后,陆虞给今年做了个总结:“大家都做得很好,今年都辛苦了,都是好样的。等过两天年会给你们包大红包。另外一会趁着人齐,咱们一块去吃顿好的,我请客,好好犒劳一下大家。” 他们会议开得很快,半个多小时速战速决,是陆虞一贯的作风。她不爱做表面功夫,比较注重实干,开会也会尽量节约大家的时间精力,不喜欢讲假大空的废话。 结束之后,陆虞拿着包子开始吃,吃完就准备下楼去后勤部门走一个报销手续。结果她正从这一层往外走,却迎面碰见了刚从电梯里跑出来的安清。 安清是个不算高大的男性beta,皮肤很白,戴着框架眼镜,眼睛圆圆的。他穿着棕色的基础款长袖T恤,气场比较弱,属于丢进人群里就会消失的类型。 他急匆匆地冲过来,看见陆虞就明显慌了:“陆,陆总……” 陆虞对着他笑笑:“怎么迟到了?你应该看到群里的会议通知了吧?” 结果就这样语气温和的一句话,竟然直接把眼前的人吓哭了。 安清无助地睁着双眼,泪水一瞬间落下,挂在洁白小巧的下巴上:“对不起,陆总,我,我……是我起晚了,真的对不起……” 陆虞吃了一惊,然后便有点无奈,安抚道:“我没生气,你别急。我知道你昨晚上和客户吃饭去了,半夜又交了报告,估计熬到很晚才睡的吧?” 她与这位刚招进来没几个月的实习生其实并不熟,这几个月她大多数时候都在眉安市,偶尔才回来跑一跑项目。到目前为止,她对安清的印象只有勤奋认真和内向,也隐约知道他大概是个有点自卑的小孩,但没想到……他原来还爱哭? 是不是最近她给下属的工作压力太大了,把他压迫成这样。 安清又着急又控制不住眼泪,噎得说不出话,仍不住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没安排好时间……” 他看起来可怜又慌乱,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陆虞叹了口气,伸手给他擦了一下眼泪:“好了。” 自从前几个月把他们两个实习生招进来之后,组里就一个项目接一个项目忙得不可开交。陆虞其实本来就想趁着年会人齐,抽时间和这两个实习生单独谈谈话。这次招进来的两个小孩都不错,她准备给他们定定心,也确保他们顶得住这里的工作压力。毕竟,她可不想再面临因为缺人险些丢了项目的情况。 看来这事确实是迫在眉睫了。 安清睁大眼睛泪眼迷蒙地看着陆虞,被吓出来的生理性眼泪还在往下掉。 陆虞指了一下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笑道:“你准备让大家怎么想?六部领导借着职权欺压下属?再过十分钟就传开了。” 她随手一指的同时瞥了一眼,隐约在人群里看到了谢真的身影。《 》 30-40 第31章 安清立刻背过身去, 焦急地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 陆虞递给他一包手帕纸,拍了拍他, 道:“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今天开会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你去看会议记录就行,不用紧张。记得参加一下群里的投票,想吃什么随便选。” 说完,她绕过安清下了楼,给他一个人冷静的时间。 这小孩哪里都好, 做事仔细勤快, 工作起来不要命,就是人太紧绷了。初出茅庐的好学生,一心想在大城市落脚, 半步行差踏错都会担心从康庄大道一步迈进死路。 不过也没什么,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慢慢来而已- 这次报销走的流程比较麻烦, 耗时比陆虞想得要长。大公司就这点不好,规章制度严格, 流程繁琐拖沓,最简单的小事也要层层批准。好处是权责清晰,坏处就是费人费时。 陆虞定了中午聚餐,为的是不想拖着下属晚上下班了还要面对领导的脸。眼见到了午休时间, 她就让有车的祁悦带着其他人先过去定下位置。毕竟领越大厦这片地方算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 饭点的时候是个差不多的餐厅就要排队,他们人多,座位不会好排。 祁悦在群里说她们已经到了, 陆虞一边查看消息一边往楼上走,进门却在一组办公区碰见了安清。 “你没跟她们一块走?”陆虞诧异道。 安清的眼睛还有点红, 抿着唇摇了摇头:“陆总,我等您一起。” 陆虞点了下头:“行,那走吧。眼镜擦擦,都给哭脏了。” 安清手里还攥着那包陆虞递给他的手帕纸,闻言便抽出一张,听话地擦起来。 陆虞瞥了一眼。这小孩摘下眼镜后,露出的皮肤很白,泛红的眼睛圆而明亮,细软的发丝搭在额上,整个人都乖乖软软的,还有点呆。 正好趁着独处,有些话也可以说一说了。 她一路拿了东西出门,安清一路跟着,亦步亦趋的。 出门的时候,谢真正好提着外卖袋子从外面进来,冷冷地扫了他们二人一眼,眼风刀子似的刮人,一言不发地寒着脸走远了。 陆虞已经多少习惯了谢真的喜怒无常,没往心里去。 两人聊了几句闲话,安清突然郑重地向陆虞道谢。 “谢我干什么?”陆虞被逗得勾起唇角。 “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也谢谢您一直包容我鼓励我,”安清好像有点紧张,语速比平时快,有点语无伦次地说,“其实我知道我学历不够高,简历没那么漂亮,人也不会说话。可是您还是用我了。被录取的那晚上,我高兴得都睡不着觉……我,我一直觉得遇到您这样的领导,真的很幸运。” 陆虞脚步不停,利索地按开车门,启动车子:“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安清跟着上了副驾驶,眼镜下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在这个地方,挑选新人是一场豪赌。我们需要担着入不敷出的风险,也需要担着手下人带着资源和信息转头跑去跟竞争对手的风险。你知道我们赌的是什么吗,不是学历,不是口才,是积极性和服从性。我一直认为,招你进来,我赌对了。” 安清捏紧手中的纸巾,半晌没吭声。陆虞一转头,看见他又眼泪汪汪的了。 陆虞:…… 她无奈地温声说道:“你别哭啊。” 眼泪这种东西,她是真的招架不住。 她随手从中控台上扯了个塑料鸭子,塞进安清怀里,哄小孩似的:“拿着玩。” 安清破涕为笑,还真□□着玩了一会。他打量了一圈陆虞车里的内饰,陆虞注意到他的视线,自我调侃道:“怎么样,没想到你年近三十的组长还有一颗童心吧。” 其实她此刻想起的是另一个曾经坐在她副驾驶的同事,现在更新成泡友关系的那位。当时他坐在这位置的时候,也是一样打量着这些小玩意儿,不一样的是他比较嘴快,看完就开了嘲讽。 安清转头看着陆虞,有些愣神:“陆总,你……今天很开心?” “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刚,一直在笑。” 陆虞这才发现,她还真的在笑。不是平时常常挂在脸上的各式社交笑容,而是一个放松柔和的笑,不明显,却很真实。 她和谢真的关系是真的与从前截然不同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只要想到谢真,她就常常是笑着的。 陆虞收回思绪,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在为不久之后的转正努力,所以工作得这样拼命。但是你知道做这行,比业绩还要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排解压力,保证身心健康。这行加班强度这么大,拼到最后就是拼体力拼健康。我见过很多人来了又走,坚持不过一年,就是因为扛不住这样的压力。如果一直过分压榨自己,到最后还是无法在这里走下去的。” 她也见过不少像他这样工作连轴转,情绪变得脆弱敏感,最终患上精神疾病不得不退场的人。 作为领导,她很满意这两个实习生的工作,愿意尽力将他们留在团队里,一起做接下来的项目。而作为另一个人类,她也希望安清能健康地走下去。 安清听得很专心,表情和平时在会议上记笔记时一模一样。他点了点头,笑着道:“我明白了。” “很好笑么?”陆虞也跟着笑了。 安清慌乱摆手:“没有没有。” “就是觉得……陆总你和看起来不大一样。”安清的目光落在乱七八糟的装饰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陆虞听得哭笑不得:“行吧。”- “庆祝大家又完美完成一年的工作。”陆虞笑眯眯地举起啤酒杯。 “庆祝马上要来的假期!” “也庆祝陆总又拿下一个大项目!”说的是赵礼贤塞给她的那个补偿费项目。 “对,庆祝老大一路高歌猛进,打倒二组!” 五支高举的酒杯中透明的汽水泛着晶亮的泡沫,“啪”一声清脆地撞在一起。 饭后陆虞直接给不太忙的人放了假,她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回了公司。 放假在即,不少工作都告一段落了,总部里加班的人也少了不少。陆虞忙完准备走的时候,见这层的灯已经熄了大半,唯独谢真的办公室还亮着。 临走之前,陆虞先去找了谢真,准备打个招呼道个谢再走。结果她敲了办公室的门,半晌没等来回音。 陆虞推门一看,只见谢真伏在桌案上,一动不动。 “谢真?”陆虞皱了下眉,向着他走过去。没走几步,她就闻到了比平时浓郁几分的焚香气味。 什么情况,他的信息素好像不太对劲。 陆虞走过去,撩开谢真后颈处的头发,检查着他的腺体。 从表面来看仍旧有些红肿,陆虞正想揭开信息素抑制贴仔细查看,谢真却突然睁开眼,一把打开了陆虞的手。 他双眼清明,并不像刚睡醒,只是眼眶微红,眉心有一条折痕,不太舒服的样子。 谢真直起身,拉开了与陆虞的距离,冷淡问她:“有事?” 陆虞隐约觉察到几分怪异。 自从两人开启了泡友关系,关系实质上比之前亲密了不少,互相留宿过夜的情况也很常见。 在这个过程里,即使是对感情向来迟钝的陆虞也能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变化。 从两人的房间里不知不觉增多的双人用品,到逐渐习以为常的互相带早饭,到偶尔一起加班、一起吃夜宵、一起下班回家过夜。 总之,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谢真这样疏冷的态度了。 陆虞心里涌起几分说不清的烦躁感,下意识抓住了谢真推拒着她的手腕。 谢真眉尖一跳:“放手。” “你怎么了?”陆虞不仅没松手,还变本加厉地靠近他,再度去触碰他的腺体。 “别碰我……唔!”在陆虞的抚模下,谢真没控制住漏出一声chuan息,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 陆虞确认了他腺体的情况:“又在排异。我来给你做安抚。” 她的语气是一贯的温和,但并没有半分询问的意思,不容别人质疑。 谢真终于有了呼吸的余地,他放开捂住嘴的手,冰冷的声线带了点不能自控的颤音:“不需要。出去。” 陆虞却并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只是体贴地为谢真调整了一下座椅的角度,一手温柔地将他按入怀中,一手拨开他的头发,低头安抚性地吻了吻。 “等一下,”谢真终于意识到她此刻不容违抗的态度,瞳孔骤缩,“别在这……呃!” 他打了个激灵,浑身一下子软了,整个人伏到陆虞怀里。 陆虞照着学来的安抚技巧,向他后颈处的腺体一轻一重地注入着信息素,同时一下一下轻抚着怀中人的后背。 谢真随着她的节奏轻轻地打着颤,口中再吐不出半点拒绝,微凉的呼吸也逐渐滚烫起来。 陆虞维持着安抚的节奏,片刻后,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紧紧环住了陆虞的后背。 “不够……” 他的声音太低,陆虞侧耳靠近他的嘴唇:“嗯?” 谢真难耐地吞咽了一下,揽住她后背的手紧紧抓住她衬衫的衣料,羞耻得满面绯红,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标记我。” 陆虞顿了顿,提醒他:“可这里是……” 谢真浑身烧得滚烫,他收紧手臂,几乎像要化在她怀里,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次道:“标记我。” 陆虞松开手,在他后颈处再度轻吻一下,然后便要起身。 谢真的眼睛已经一片水色,近乎失焦的双眸下意识地追着她。他皱着眉,仍是紧紧环着她的后背,似乎在试图留下她:“你……去哪?” 陆虞失笑,低头又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说:“我去锁门。” 锁门两个字,在此时此刻的场景下,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涩意味。 谢真无意识地磨蹭了一下腿,目光追着陆虞离开,听到“咔哒”一声落锁,又看着她走回来。 寂静的办公室里,空调运行的嗡鸣声与陆虞的吻一同落下。 第32章 为了照顾谢真偶尔发作的恐惧症, 陆虞这种时候一贯是十分温柔的,安抚谢真的时间也很长。 椅子上不太方便, 于是她轻轻将谢真抱到桌上,低头细细密密地吻他。 由于在特殊环境中,两个人都还算衣着整齐,谢真的衬衫只是被解开了两颗扣子,连领带都还好好地挂在上面。 陆虞隔着衬衫揉涅,隔着柔滑挺括的布料,手感也与之前大有不同, 不过总体还是软而弹, 是长年累月被精心练出来的。 谢真的感觉明显也更强烈,他的鼻尖和额头都冒着细汗,一贯苍白的脸色也有了血色。他紧皱着眉, 在陆虞的动作下, 忍不住低口今出声, 又连忙抬手自己咬住,不肯再叫出半句。 就是这样一张嘴, 片刻前还在不停地说着拒绝的话。 陆虞拉开他的手,低头吻上去,将他无法自控的细碎哼鸣全部咽下去。 陆虞今天穿的是长裙,不需要像谢真那样扒下一截, 只需要撩起一些。 她自己的手忙着四处点火, 过分地让谢真自己拉着那截裙子。他的手时而痉孪颤抖,抓不住手里软滑的布料,只得一次一次地攥紧又滑落, 留下无数褶皱。 陆虞吟唱的节奏逐渐快了起来,桌子在不堪承受地与地面磨擦, 发出嘎吱的响声。 谢真满面飞红,眼睛里已经有了迷蒙的泪光。很快,他绷直月要月复,再也无力环住陆虞,上半身向桌面倒下去。 陆虞没有停,伸手给他垫了一下,低头去看他的表情。 谢真脸上此刻呈现出一种复杂矛盾的神情,像是努力保持清醒却无法抵御沉沦,眼神偶尔现出片刻清明,却很快再次跌入级乐的深渊。 大概是海面上惊涛拍岸的嘲涌太击烈,他甚至无法合上双唇,时而便会伴着颤斗露出一小点舌尖,双目失神。 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太过明亮,时刻提醒着谢真这里是多么不合时宜的地方。那人打量的目光落下来,一寸一寸,清晰刻骨,然而她自己的脸却逆着光,变成一片模糊的剪影,让谢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谢真的思绪本已经混沌滚烫,此刻却突然意识到,这里太亮了,她能将他的神色一览无余……哪怕是口口时不堪的模样。 他们还从未这样开着灯…… 谢真猛地抬起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次,陆虞终于没有再拿开他的手。这让他心里的难堪缓解了一些。 可接下来,那人突然俯下身问他:“你喜欢么?” 谢真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陆虞的动作停了停。 “不喜欢么?”她轻轻地问。 明明挡着眼,他却仿佛还能感觉到那人的视线滚烫地一寸寸自他身上刮过,不放过他半点反应。 他在这种视线中羞耻得像要烧起来,比这份羞耻更清晰的,却是心底浓烈的渴求。 “……别再问了。”他伸手一把将陆虞拉下来,亲密无间地紧紧拥抱着她。 陆虞几乎被他缠得无法动作,却从他清晰的肢体表达中得到了确定的答案。 她的心底涌上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不想再从这张嘴中听到拒绝,只想见他这样沉迷依恋。 那就再用力一些,再激烈一些,让彼此再沉沦一些- 桌子上一时爽,清理起来火葬场。 谢真浑身软得站不起来,却强迫症洁癖大发作,皱眉挣扎着想清理干净。 陆虞按住他,先把他清理了一下。 过程中当然遭遇了某人红着脸的反抗,小猫挠人一样,被陆虞轻而易举地镇压了。然后她把人放在一边,专心擦干净两个人留下的痕迹。 毕竟是她一时兴起糟蹋了人家的办公室,还是要担起责任来。 谢真倚在一边,披着陆虞的外套监工。 陆虞知道他的德行,今天不给他擦干净了明天他就能直接换一套桌椅办公用品,于是用他的消毒剂仔细消毒了两遍,确保彻底清楚掉之后又喷了空气清新剂。 ——鬼知道这人办公室里到底为什么放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切结束之后,陆虞再去看谢真,发现他已经倚在墙上睡着了。 谢真的脸色一贯苍白,此刻却是面若桃李,脸上和脖颈上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嘴唇艳红微肿,半开的衣领露出锁骨深处的点点吻痕,被衣服逐渐掩去。 此刻他身披陆虞的大衣,浑身也裹满了陆虞的味道,安静乖巧地睡在那里,收起了平日里的尖牙利爪,像个陆虞专属的漂亮人偶。 让人忍不住有点心软。 陆虞走过去在他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自己也为自己的腻歪感到诧异,说道:“醒醒,睡美人。” 谢真睁开眼,似乎还有些恍惚倦怠,只默然看着她,纤长眼睫微垂。 就这么看了陆虞一会,然后谢真才垂眸站起来,淡淡道:“乱叫什么。” 他的声音还是哑的,是因为刚才用得太过了。 “还能走么?”陆虞伸手扶了他一下,“不然今晚去我那里?我的公寓离公司很近。” 谢真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睫轻轻颤动。片刻后,他点了头:“嗯。”- 下车之后,谢真坚持要自己走,也不需要陆虞扶着。他倒也走得很稳,腰背挺直,姿态挺拔,气场还是很强。只是仔细看的话,能看出他走动的姿势略微有些不自然。 陆虞落后他半步,准备着随时扶他一把。 谢真自己的西装裤已经沾满了深色的水痕,不太能看了。陆虞倒是衣着齐整,除了裙角已经皱巴巴的,还沾着谢真手心的汗水,其他地方完全看不出异样。 从停车场出来后,陆虞正准备从披在他身上的大衣里拿出门禁卡,结果谢真竟然自己拿出了一张门禁卡,很自然地刷了进门。 他扶着门,偏头看陆虞,眼神平淡:? 陆虞诧异道:“等一下,你也住这?” “不行么?”谢真声音微哑,“这小区写了你的名字?” 陆虞:…… 真是个活祖宗。 不过她两年前就在这买了房,倒是一直不知道谢真也住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谢真移开目光:“去年。” 他讲完后双唇紧闭,一副不准备继续说的模样。 陆虞也没太在意。其实想想也正常,他们几乎就没有正常留在领越总部朝九晚五坐班的时候,她一直没看见他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看着谢真熟门熟路地走进她住的那一栋楼,陆虞还是震惊了。 “你总不会也住在这栋楼里吧?” “没有,”这次谢真摇了摇头,却道,“我来过。你忘了?” 陆虞:? “你来过我家?” 谢真瞥了她一眼,看起来情绪不太好,不理人了。 直到两人一路进了家门,陆虞都没想起来谢真什么时候来过。她很快便把这事抛到一边,心说大概率是某次聚会之类的。 陆虞买的是一室一厅的小户型,还是二手老房子,年纪大得能当她祖奶奶,即便如此在这地段依然是天价。 房子基本保留了前一任主人的硬装,偏轻快田园系的原木色调装修,只是被陆虞添加了她自己喜欢的各式家具,基本是米白色一类的暖色调,柔软的懒人沙发、温馨的落地灯、毛绒绒的地毯和坐垫等等,打扮成了很温暖舒适的小窝。 陆虞招呼他随便坐,自己去给他准备洗浴用品一类。出来的时候,她看见谢真站在沙发旁边,低头看着窗边一个空荡荡的瓷花盆。 “里面没东西了,”陆虞倚在门边看他,“之前我父母送我的乔迁礼物,一株凤尾竹,结果我顾不上浇水,养死了。” “为什么不丢掉?” 陆虞笑道:“毕竟是他们的心意,这花盆也挺好看的,就一直没舍得丢。” “那我送你的东西,你还留着吗?”谢真偏过头,静静看向陆虞。 陆虞怔了一下:“你送我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真抿起唇,沉默着收回视线。 坏了,又生气了。 谢真一言不发地走过来,从陆虞手中接过换洗衣物。陆虞立刻反应过来,说道:“你放心,这些都是新的,我没有用过。内衣也是新的,只是要委屈你……” 说到这里,陆虞下意识顺着想了一下,思绪立刻飘忽起来,语气也变得有点异样:“咳,委屈你穿女a款了。” 谢真整个人都僵了一下,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他凶狠地瞪了陆虞一眼,却藏不住其中的羞涩慌乱。陆虞看着他的表情,脑中天马行空的幻想变得更离谱了。 可惜她买的全是中规中矩的平角款式。但凡她有个雷丝T型的款式…… 只是稍微有了这么个想法,陆虞脑中马上出现了一些画面,关于谢真被这样装扮后的模样。 客观来说,她其实从未认真看过谢真身体的模样。 多数时候一切发生在无光处,哪怕是青天白日也会拉好窗帘,让一切更加隐秘。谢真在这方面又格外羞涩,哪怕陆虞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看久了他都要挡住。 别扭的是,谢真格外喜欢面对面,喜欢紧密地拥抱着,喜欢能看到彼此的脸。但每每这种姿势,他又羞涩到不肯看着陆虞,也不肯被陆虞看着,像他本人一样,矛盾极了。 唯一一次发生在明亮的白炽灯下,便是刚刚办公室里那场胡闹。可两人衣衫齐整,除了接触的地方,几乎没露出什么。 不过即便如此,在千百次妩摸过后,陆虞完全能在脑海中想象出谢真的模样。 与外表不同,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瘦削,该有肉的地方并不少,前胸、腰腹和腿上也都有恰到好处的肌肉。他的腰很细,后腰有两个小小的腰窝,像恰到好处的把手,不仅适合某种时候被陆虞用手握住,也适合挂上那种刚刚出现在陆虞脑海中的半透明衣物。他的皮肤很白,大概更适合黑色,若隐若现露出一些地方。 如果是女a的衣服,除了短裤,还会有另一样穿在上边的。只是略微一想谢真羞耻地穿着那样的衣服,将黑色丝带系在身后…… 浴室中传来隐约的水声,一瞬间打断了陆虞的浮想联翩。她意识到当下这有几分怪异的情况,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 天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到底为什么她会落入这种从未设想过的荒谬境地,像某些网站的职场文学的离谱展开,把某位看不顺眼的嘴硬同事按在x上x了又x,以至于借人家衣服都能想到这么多有的没的。 可想是这么想的,片刻后,陆虞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购物软件,下单了几样她从没买过的东西。 ……虽然以谢真的性格,百分百是不会愿意的。 可让这样不情愿的谢真被迫穿上,好像更令人难以拒绝。 思绪飘回到浴室里正在洗澡的谢真,陆虞倒是再次想起了片刻之前的疑惑。 所以谢真究竟什么时候来过她家? 第33章 谢真洗完澡出来时, 陆虞一眼看见他红透了的耳朵。 不知道是不是受刚才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影响,陆虞的第一反应是, 他这是因为洗澡洗得,还是因为穿了她的…… 但她是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谢真将浴巾搭在肩上,正低头擦拭着头发。他身上穿着陆虞的毛绒绒长袖睡衣,上面印着黑猫的图案,帽子上还有两个尖尖的黑猫耳朵。 陆虞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软乎乎的模样,不由多看了两眼,就收获了谢真的一记眼刀。 陆虞笑了:“你穿这个很可爱。” 谢真怔了片刻, 然后脸颊隐约开始泛红, 一时竟像是被陆虞这一记直球打得有些不知所措。很快,他撇开眼,咬牙一字一句问道:“你是故意的吧?” “咳, ”陆虞好容易收住笑, “没有, 这是前一阵我弟买的,我一直没顾得上穿。家里就这一套新睡衣了。” 谢真没再说什么。陆虞很快也洗完澡, 出来问他:“你饿了么?我先给你做些东西吃?”两人胡天胡地闹了那么久,他应该饿坏了吧。 谢真哼笑一声,半是嘲讽地问:“你现在会用这个灶台了?” “你怎么知道……”陆虞问到一半,福至心灵, 突然想起来谢真是什么时候来过了。 还真是之前一次同事聚会。当时大家在附近一家ktv团建, 结果有人衣服弄脏了,陆虞便提议来她家换一下。结果相熟的不相熟的一大帮同事居然都跟来了,陆虞当然通通欢迎, 然后才知道是大家商量好要提前给她庆生。 那次陆虞也是在点错外卖之后,玩闹着答应给他们做夜宵展示一下厨艺, 买了外送的速食煎饺。结果她根本从来没用过厨房,连怎么打开那个灶的火都不知道,到最后大家吃的时候才发现饺子馅全都是夹生的,闹了好大一个乌龙。 想到这事,陆虞隐约有点印象了,好像当时谢真也一起来了,大家背地里还很吃惊来着。 此刻陆虞心里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谢真说他来过。 看他那样不高兴的表情,还以为是哪次他专程来访然后还被陆虞忘掉了——当然,想也知道不可能。到头来他就只是和一大堆同事一起来过一次而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真的有必要为这种事生气吗? 陆虞心里觉得有些好笑,想起这个的同时倒是想起来另一回事—— “你那时不还是全都吃掉了吗?”她笑道。 那次最后她还是成功做出了煎饺,就是糊了一大片。大多数不熟的同事都还是客客气气的,唯有谢真,嫌弃地夹起来看了一会,很怀疑地问这真的能吃吗。 真的毫无讨人嫌的自觉。 但他最后反倒是吃得最干净的一个。 谢真明显噎住了。他转开目光,冷静道:“你记错了。” 陆虞忍着笑往厨房走,边走边问:“那你吃不吃?” 虽然说之前偶尔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谢真在下厨。但如今谢真刚被她这样过分地搞过,哪怕再铁石心肠她也不可能再继续奴役他做事。 而且最近她要待在金茂一段时间,这边公寓里便塞满了陆长安和陆今送来的储备粮,确保她随时有东西可以吃。 半晌,谢真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要你不在里面下毒。” ……真的有人能嘴硬到这种程度吗? 陆虞从冰箱冷冻层取出一袋小馄饨,一看就是陆长安亲手包的,陆今还贴心地写了纸条,写清楚配料被他放在了哪个柜子里。 陆虞顺着打开柜子一看,袋子里有紫菜虾米和调味料包,简直比速食品还方便。 陆今还在小字条上画了个捧着碗的q版小人,旁边注曰:再忙也要吃饭! 陆虞忍不住笑了一下。受不了了,这什么老妈子。 很难想象这家伙以后要是如愿以偿嫁给了他心仪的那位女alpha,会有多贤惠。 正准备把纸条丢了,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你在看什么?” 谢真不知何时走到了厨房门口,正抱臂倚着门框,默然看着陆虞煮馄饨,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头发还是有点湿漉漉的,已经不再滴水了,只是随意披散在肩头,略微打着卷,配上毛绒绒的睡衣,让他看起来有些像被雨打湿的猫。 “过来做什么?真怕我给你下毒?”陆虞边开玩笑边顺手把纸条递给谢真,无奈地笑道,“我弟留的便签。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已经快三十岁了不是三岁。” 谢真安静看了纸条的正面,又翻过来看了看空白的反面,像在研究什么从没见过的新鲜事物。 他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但陆虞莫名有种感觉,像是看到了一个吃不到糖的小孩,捧着别人的糖纸看了又看。 先前见他恐惧发作时那种微妙的感受再度浮上陆虞心头。 她忽然走上前,牵住了谢真的手。 “这位客官,欢迎光临本店。”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您即将得到一碗世界上最好吃的手工馄饨,还是独家定制款哦,虾米紫菜香葱香菜应有尽有~” 谢真怔怔地看着她,神色间那种浅淡的忧郁怅惘已经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茫然怔忪。 他就这么看了陆虞一会,始终没有松开陆虞的手。 而后,他垂下眼睫,淡淡道:“都不要。” 陆虞:…… 她就知道! 两人吃过夜宵,当晚谢真便留宿在陆虞家。 谢真似乎不是个认床的人,虽然是第一次留宿,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陆虞发现他竟蜷缩在自己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睛,看起来睡得很好。 这些时日以来,陆虞是眼睁睁看着谢真逐渐适应过来的。 刚开始两人总是在床上各据一边,中间能隔出一整个银河系。后来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夜里离得越来越近——主要是谢真离她越来越近。 陆虞从小到大都是安详平躺的睡姿,每晚都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半边。倒是谢真,之前习惯蜷缩在床边,最近这几天,倒是常常睡着睡着就偎进陆虞怀中。 陆虞对此是无所谓,只是有时候胳膊会被他压麻。反而是谢真对此像是很难接受。 比如此刻,陆虞正小心翼翼试图抽出胳膊,却发现谢真手里竟然还不自觉地拉着她的衣角。她艰难动作之间,谢真便被弄醒了。短暂的恍惚后,他立刻松开手,皱着眉退后,耳际泛起红晕。 搞得好像昨晚是陆虞强迫他这样睡在她怀里一样。 今天两人都要去领越大厦,是放假前最后一次开会,开完会明天就是年会,开完年会就放假。 今天的会议整个六部都会参加,要讲业绩,决定了大家今年年终奖能拿多少。领越是狼性文化,业绩公开,主打一个鼓励互相竞争互相攀比。当然,也导致竞争对手们互相之间关系很难有多和谐,背地里都有点剑拔弩张。 众所周知,六部那两位互相看不顺眼的大佬,谢真和陆虞,之前就曾经在这样的集体会议上毫不遮掩地吵过好几次,导致全公司都吃过他们俩不和的瓜。 王燕在开会之前就被祁悦科普过这其中的故事。她作为实习生,其实刚进领越还没多久,祁悦大约担心她不懂这些,讲完八卦之后格外叮嘱,两位大佬碰面的场合能避则避,小心被牵连进去。 此时王燕陪着安清等在会议室门口,手里拿着陆虞的笔记本和水杯,两人都在等着陆虞过来。 两人本来在小声聊天,一转眼,王燕就看见另一位大佬谢真走路带风地过来了,高个长腿几步就走到了他们俩面前。 王燕眼观鼻鼻观心,那位再貌美她也没敢看,只祈求这位对家领导别注意到他们俩这种小虾米。 没想到谢真还是在他们面前停下了,下一刻,他伸手过来道:“给我吧。” 王燕迷茫地抬头:? 安清则伸手拦了一下,有点磕巴地开口:“这,这是……” 那位面色冷淡的大佬皱了下眉,目光一动不动地凝在她手中的笔记本上,打断道:“陆虞的东西?” 王燕下意识地点头,然后接下来不知道怎么她就稀里糊涂地把东西给出去了。再一转头,就看见谢真拿着进去,将陆虞的笔记本放在了他自己隔壁的位置。 王燕:?! 她和安清彼此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迷茫和惊恐。 这是什么意思?这次不光是骂架了,难道还要开打吗?! 这下她是不是闯祸了啊! 她不安地等来了陆虞,把这事跟陆虞说了一下。没想到自家老大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点头说了一句“知道了,没事”就进去了,八风不动地真坐在了谢真旁边,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模样。 王燕:?? 传闻都是骗人的吧? 传闻是不是骗人的她暂且无法得出结论,但很明显一场会议下来,大家都在有意无意地关注谢真陆虞那里。尤其是讲到两组的业绩,讲到竞争升职暂停的这个结果,所有人都齐刷刷去看他们俩。 王燕甚至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八卦,这两人坐一起是要打起来还是怎样。 唯独身处暴风眼的那两位平静得不行,全程没什么特殊的表现,连听到他们俩暂时都无法升职的事,两人也是反应平平。 唯一算是特殊的,大约就是那位谢总总是盯着她家陆总看。一开始王燕还胆战心惊地以为这是要开怼的意思,看久了她倒是隐约有了另一种感觉——总觉得他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在看陆虞,并没有任何含义。 ……这就是你们说的死对头吗! 总之,这场会议就这样在诡异的平静中结束了。连赵礼贤都调侃了两句,说小陆小谢合作了一次项目,关系倒是好起来了。 对此,谢真面无表情没有接话,陆虞笑眯眯地打哈哈,竟然都算有点默认的态度。 于是这场会一开完,两位大佬的关系再一次变成了今日份领越热门话题。之前他们俩贡献过多少刺激劲爆的扯头花现场,今天吃瓜群众们就有多失望。 王燕看见手机上新加的一堆领越打工人匿名小群刷刷刷地冒消息,工作都快没心思做了。 [年度大戏之陆谢撕逼今年居然罢演了,咱这是要见证历史了吗?] [今年改演世纪大和解了,瑞思拜!] [阴暗地爬过,连升职的事都没计较,他俩背地里指定是达成了什么利益输送的默契……] [也不用这么阴暗吧,竞争对手能有什么利益好输送?] [说这话的是后勤吧,一看就不知道大佬们玩的有多花。] [利益什么的先不提,我瓜子都准备好了,结果就给我看这?] [我就像空荡荡的瓜田里一只迷茫的猹……] [+1] [+10086] …… 众说纷纭之中,唯有一个说话方式让王燕觉得格外眼熟的人打出了很别致的发言。 我cp真甜:[家人们谁懂啊,我磕的cp终于搞在一起了!] 看到这一句,王燕顿时瞳孔地震:?? 第34章 我cp真甜:[你们都没看到吗, 他俩的互动好甜啊啊啊!] [等一下?!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啊!] [这位更是重量级……所以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我cp真甜:[你们真的都没看到吗?开会之前他们两个人一直在头碰头说小话,谢总看见陆总衣领歪了, 还很自然地给她指了一下,让陆总整理好了。这什么老夫老妻既视感!] 我cp真甜:[而且说话的时候谢总甚至往陆总那里偏了一点,你们懂吗就是有点乖地低着头认真听陆总说话,天呐就说谁见过他这个模样!] 然后下面的回复一众省略号。 […就这?] [这也能磕?你是真的饿了] [其实我也注意到不对劲了,而且你们真的没发现陆总一看谢总他就突然很忙吗?眼神撇开就算了,小动作也会变多。] [事情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不会吧,妈妈我要看到活a同了!] [啊啊啊你们不许这么说陆总, 别泥我家1了球球了, 她崆峒啊!] [恐同即深柜!好了这波锤了] [陆嬷走开啊啊啊] [怎么了即使搞a同我也站陆总1!陆虞,alpha中的alpha,alpha中的支配者, alpha中的统治者, alpha之主, alpha终结者!领越a同史上永垂不朽的巅峰!巅峰!] [券商打工人精神状态一览(顺便我是陆嬷)] [怎么都是公公嬷嬷,难道只有我是陆总梦女吗?] [梦男在这, 同担拒否!] …… 话题逐渐歪楼,但作为公司内部的两大话题人物,针对他们二人关系的讨论仍旧在继续。 不过话题中心的陆虞和谢真则在准备年会的事情。 作为今年投行部业绩最好的小组长,陆虞被提前通知说要领个奖, 之后还要在年会上发言。 像这种不算太重要的发言稿, 其它人一般都丢给下属写,不过陆虞一般都习惯自己来。她为人本来就风趣亲和,对这种随意发挥十分得心应手, 一边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边就把场子热起来了, 讲的过程中又连带着拍了拍领导的马屁,场中一时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讲的时候她的目光四处扫来扫去,自然少不了看见坐在前排的谢真那熟悉的身影。只是多看了几次之后,陆虞便发觉谢真的状态不太对。 他一开始还一直看着陆虞,很快便在手机一次次的吵闹中低头查看消息,接着脸色就肉眼可见的白了。 他木雕石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凝固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手机,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生气。 ……这是看到什么了? 接下来,陆虞不过一眼没注意,他人就不在原位了。抬眼看去,只剩没关好的礼堂大门之外隐约透出一个熟悉的背影。 陆虞心生疑窦,配合完接下来的环节就走出门去找谢真。 她出门时,走廊上已经完全看不到谢真的踪迹了,他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好在两人搞了这么多次,陆虞对他的信息素很敏感,能在空气中嗅出隐约的痕迹。 可这样刻意地一关注,陆虞突然意识到空气中谢真的信息素有点不对劲。虽然这信息素仍旧是微量到基本上无法被他人觉察的地步,却比平时浓郁一些,像是因为情绪激动而过量溢出了。 ……而且仔细分辨之后,陆虞隐约感受到了其中潜藏的激烈情绪。 恨,愤怒,惊慌,痛苦,以及最浓重的——恐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循着气味一路找到了角落里很少有人用的旧楼梯间,推开门绕过一众杂物,顺着楼梯往上走。 细碎的说话声隐约传进陆虞耳朵,借着alpha出色的五感,她分辨出了谢真冷冽的声线,还有另一个中年男声。 中年男人笑了两声:“三十万而已,我也不多要。你给我,我保证从此消失在你面前。” “滚开。一分钱都别想。”谢真的语气冷得吓人。 “……呵,”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就算你不怕我去你们年会上闹,难道你连你妈都不管了吗?她现在又住院了,你这不孝子从来不去看她也算了,连医药费都不肯出?” 听到这话,陆虞停下脚步,开始犹豫要不要继续上前。从她现在的位置,其实已经近到仰起头能隐约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如果是谢真的家事,她一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外人自然是不好插手,她也不该留在这继续听下去——那大概是他最深最不愿暴露于人前的隐私。 可是空气中那愈加浓烈的信息素正明晃晃地昭示着主人越发动荡不安的情绪,此刻那人闻起来像是一只被逼到绝路的野兽,仿佛还在呲牙咆哮、绝不服输,实际内里已经绝望而无助。 下一刻,谢真一把将那男人掼在墙上,力道凶狠,嘶哑道:“别拿她威胁我!她住院还不是因为你!” 他这么一动作,陆虞便正好看到了被按在墙上的那男人的一点侧脸。他穿得倒还算体面,可一双三角眼肿胀无神,眼皮耷拉下垂,双颊凹陷,气色黯淡,一看就是性情凶狠又生活习惯很差的人。他看着谢真的表情轻蔑又无所谓,脸上还挂着冰冷瘆人的笑意,完全不像一个父亲看着孩子,倒像是黑心商人打量着自己手头一件卖不上价的商品。 从这个角度看不到谢真的脸,于是陆虞只能定定地看着谢真按住他的那双手,接着她便发觉,谢真其实正在发抖。他掐得那么用力,青色的筋络在苍白手背上绷紧,却在无法自控地颤抖着。 陆虞还从来没见过谢真这么失态的模样,心底突然觉得有些异样。 可她既没身份,也没立场管他这么私密的事。听到这里,已经是越界了。 陆虞犹豫地看着他,终究转过身,放轻脚步往回走。 楼上又传来低声交谈,和那男人古怪的笑声。过了一会,就在陆虞即将走出楼梯间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楼上传来“扑通”一声响动,像是整个人摔在地上的声音。与此同时响起的是谢真惊怒中带着恐惧的低喊:“放手!” 陆虞心脏漏跳了一拍,立刻回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楼上跑。这一次,她丝毫没有分心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只一味加快速度,没过几秒就冲回了楼上。 只见谢真与那男人正扭打在一起,那男人试图压制着谢真,正向他的腺体探出手。谢真明显在气力上更占优势,他还比那男人高一些,却不知为何一直在发抖,一时竟是打得不相上下。 陆虞冲过去将那男人掀开,转身挡在他面前,将谢真护在身后。 与此同时,她察觉到眼前这男人是个alpha,便释放出自身的alpha信息素。当初她做性别分化测试的时候,她的信息素评分很高,意味着面对大多数alpha,因着动物性的本能,她的信息素都能够起到一定的威慑作用。 果然,那男人脸上轻蔑的表情顿时一变,终于露出些警惕神色。 “你是谁?” “马上离开这里,”陆虞寒声道,“你要是还敢来纠缠他,下次我会报警。” 面对陆虞的气势,那男人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口中还虚张声势地嚷着:“我教训自己儿子,你管的着吗?” 陆虞拿出手机冷笑道:“管不管得着,进去就知道了。” 那男人终究跑了。他比陆虞估计的要好对付得多,但她顾不上怀疑,先回身察看谢真的情况。 谢真靠坐在墙角,脊背已经重新挺直,神色黯淡,眼眶泛红。 陆虞向他走了一步,谢真便偏开脸:“你走。” 他的声音剧烈颤抖着,哑得不成样子。 陆虞依言停步,不再靠近他。 “抱歉,”半晌,她轻声道,“是我不该多管闲事。” 这件事确实是她一时冲动。别人家的家事,她怎么好插手。只是当时那个情况,实在由不得她多想。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留给谢真独处平静的空间。 “为什么……” 身后传来谢真低不可闻的声音。 陆虞顿住动作,没听清他说的话:“什么?” 她回身看去,只见谢真闭着眼睛,神色是从没有过的疲惫憔悴。 陆虞终究不放心,蹲下身仔细听他说的话。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又低又哑。 为什么总是在这样最狼狈不堪的时刻,被最在意的那个人看到? 这样糟糕的一面,唯独不想被她知道。 太难看了。 可此时此刻,他无法否认,在内心剧烈动荡不安的时候,只是因为有这个人在场,他就没出息地感到几分心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的存在仿佛已经成为了他的避风港,以至于只是看到她在这里,甚至只是知道她存在于世上某处,他就觉得平静。 说着让她走的时候,他的心却撕裂一般叫嚣着哀求着,滴着血似的,想要让她留下来。 可他此刻摇摇欲坠的骄傲已经不允许他再吐出半个字。 那人温柔一如既往,俯下身试图听清他说出的话。熟悉的橡木气息一瞬间靠近,像暖融融的春日阳光,一瞬间包裹住他。 他无法自控地轻轻吸气,试图从空气中汲取那人稀薄的信息素。 下一刻,她重新直起身,那份温和拥抱着他的信息素骤然抽离。 谢真心里一空。 ……那不是真心的。 别走。 留下来。 求你。 他紧咬着嘴唇,口腔中弥漫开铁锈味,半个音都吐不出来。 浅淡温和的木质香气逐渐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再无迹可寻。 然而下一瞬,那人却在他不远处同样靠着墙坐下来。 温暖清新的橡木味信息素一瞬间弥散,将这处狭窄楼梯间浸染得像是森林中某个宁静的角落,阳光自高大橡树的枝叶间洒下,树下生着野花和青苔铺就的绿毯,有松鼠轻快地从低矮的枝桠间跳过。 是世界上最让人安心的角落。 第35章 她一个字也没有说, 可信息素中传来的情绪充满了温和的安抚,满是不忍和爱怜。 没有半分冷冰冰的探究、厌弃或嘲弄。 心仿佛骤然被泡进了温水里, 每一分扭曲的褶皱都被那轻缓的水流抚平。那些深藏的恐惧和崩溃,好像突然就没有那么强大不可撼动了。 …… 从某个瞬间开始,陆虞意识到谢真不再颤抖了。 初时她甚至能听到他紧绷到极致以至于牙齿发出细微的相碰的声音,此刻也停止了。 他静静地抱臂坐在那里,将脸埋进手臂,一动不动。 也不再赶她走了。 被橡木味信息素包裹住的来自谢真的信息素,那苦涩刺鼻的焚香味道渐渐平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清净悠长的木质余味。 谢真似乎已经从惊恐发作的应激状态中冷静下来了。 傍晚的日光斜斜自窗外打进来, 冬日浅金色泛着冷意的光芒将一切都渡上白金的幻光,一片寂静中,只有些许灰尘在光芒中静静飞舞。 陆虞扫了一眼手机屏上不断跳出的信息, 站起来走到谢真身边。 她伸出手, 温声问他:“要回去么?” 谢真抬起头, 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伸出的那只手。 片刻后,他轻轻握住它, 任由陆虞将他拉起来。 — 年会开完了几家欢喜几家愁,匿名群里有人表示跟对了大佬奖金拿到手软,有人愤愤不平说隔壁组凭什么年终拿更多,有人哀叹放不了一点假, 有人兴奋讨论起组内放假一起出国游。 这其中也有个别清奇的声音, 提到陆谢两位大佬在年会上离奇消失了半天,然后又一起现身的事。不过除了寥寥几个上头cp人,几乎没人对此发表看法。 陆虞则在和家里人一起忙过年的事, 早一月就开始采买年货。她最近清闲了一些,于是便天天回家住, 年会结束后的当天晚上,她就被放假回来的陆今拦下盘问。 “姐,你从实招来,什么时候谈上的男朋友?” 陆虞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便反应过来:“容舟说的?” 陆今点头,陆虞便和他说了实情。 “……就是这样。我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一直钓着人家,何况那也是你好兄弟不是。” “你这,”陆今张着嘴,半晌叹了口气,“也是。害我白高兴一场,你赔!不过你拉来充数的那男人是谁?” “我同事。”陆虞言简意赅道,并没打算对着自己刚成年的弟弟把两人另一层身份揭出来。 还是让他对成年人的美好单纯感情保留最后一点滤镜好了。 陆今震撼道:“同事?什么同事能帮你帮到这份上?” 说到这个,陆虞倒是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帮了我挺多忙,我也欠他不少人情。”不过,她自问也对得起谢真,能帮到他的地方也都会尽力帮忙。 只是像今天这样的家庭纠纷,她实在帮不到太多。 “是不是之前送你回来的那个同事?那改天请他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呗。” 陆虞沉吟了一下,倒是被陆今提醒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谢真这样的情况……有家可以回吗? 到现在这一地步,两人也算有些熟悉了,可她也从未见过谢真的朋友。 如果真的无亲无友,他要怎样过年呢?会是独自一人么? “不然我带他回来一起过年?”陆虞犹豫道,“他家里情况特殊,如果他要一个人留在金茂,我就把他喊来家里过年吧。” 不是可怜他,毕竟谢真这样强大的人,自己一个人也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比起别人并不差什么。只是如果能让他更开心一点,如果能帮到他一点,举手之劳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那也挺好,也算做好事了。”陆今点头。他们姐弟在这方面都是熟练工,曾经没少带独自滞留在金茂的朋友舍友回家来一起过年过节。 陆虞又和家里两位领导打过招呼,便准备问谢真的想法。 不过还没等她联系谢真,谢真倒是先打电话来了。 陆虞接起电话笑道:“巧了,我也正想找你来着。” 谢真在电话那头安静一瞬,问她:“什么事?” “想问问你准备在哪过年。如果要留在金茂的话,我们全家很欢迎你来一起过年,当然你要是另有安排的话也没关系。”陆虞笑眯眯地说。 电话那头一片沉默,但她能隐约听到谢真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 半晌,对面终于能吐出几个字,只听谢真僵硬道:“会不会太快了?” 陆虞没听懂:“什么意思?你不愿意的话没关系的,我们……” “没有不愿意。”谢真仓促打断她,而后自己似乎也怔了一下。 “那就是愿意?”陆虞被他逗笑了。 片刻后,谢真极低地应了一声:“……嗯。” 这事定下来之后,陆虞便问谢真打电话来有什么事。 “你过完年后有安排吗?” 陆虞道:“还没定下,可能出去玩两天?怎么了?” “如果有时间的话,你愿意……”谢真停顿了一下,似乎这话并不那么容易说出口,接着他才继续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一趟燕京么?” “嗯?去做什么?”陆虞有点茫然。她知道燕京是谢真的故乡,可他回家为什么要带上她?是在邀请她一起去旅游吗? “我想回去看一位对我很重要的长辈。”谢真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当做是旅游。” 果然是在邀请她旅游。大概是找个人做伴一起回去的意思? “可以啊,”陆虞想了想,“正好我也挺久没去燕京了。”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挂断电话之前,谢真又道:“等一下。” “我需要……准备什么吗?”他的语气中十分罕见地带上了几分不确定。 陆虞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是大概是在说来她家过年的事。 她忍不住笑起来:“不用准备什么,你人来就行。” 而后,她又安慰道:“你不用太紧张,我家没那么多规矩。” 谢真:“……” “你想多了。”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春节期间,赵家的大扫除一般都是亲力亲为的,于是早在一两个月前赵海音陆长安陆今三个人就开始忙着打扫,陆虞有空的时候也会加入。但她们家惯例是会留下最后一点收尾工作在除夕当天做,主打一个辞旧迎新。 于是当天谢真提着礼盒敲开陆虞家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正围着围裙戴着手套口罩全副武装的陆虞。 谢真:“……” 陆虞招呼他进来坐下:“先休息一下看会电视,桌上的东西随便吃,再过一会就开饭。” 谢真倒是依言坐下了,目光却一直凝在陆虞的装扮上。陆虞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他忽地开口:“我帮你吧。” 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陆虞正要拒绝,回身看到他很自然的表情,莫名觉得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就拜托你擦一下这边的柜子啦!”她十分丝滑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很快把工具塞到谢真手里。 谢真箍起了衬衫衣袖,露出了修长有力的小臂,和陆虞一起打扫家里。他做起事来又快又好,居然是游刃有余十分擅长的样子,比陆虞熟练很多。于是原本被分配给陆虞的任务,没一会就几乎被谢真做完了。 赵海音忙完了过来视察,两人于是碰面,谢真眼眸低垂,对赵海音问好。 陆虞在一边看得大受震撼,感觉第一次见谢真这么拘谨乖巧。 赵海音则对谢真的工作成果夸赞一番,说这孩子真能干,谢真被她夸得好像都有点脸红了,不过明显情绪很高。这母慈子孝的画面看得陆虞简直大脑过载。 在外面帮忙打扫了卫生不说,谢真甚至还提出进厨房帮陆长安做菜,好在最后被母女二人联手拦下来了。 赵海音赶着三个年轻人去贴窗花,二楼的都已经贴好了,只剩一楼院子里的一些窗户留着没贴。 陆今当然不舍得劳动自己姐姐,于是自告奋勇钻进灌木丛去贴。陆虞则笑眯眯地推谢真去帮陆今指挥:“去吧去吧,你看我弟多喜欢你。” 笑死,就谢真这个事儿精强迫症,不折磨死陆今这小兔崽子。 然后就谢真就红着耳朵去了。果然,半个小时后,举窗花举到崩溃的陆今哀嚎道:“谢哥,还不齐吗?” 谢真蹙着眉,看起来像是有点为难的样子。最终,他还是缓缓道:“抱歉,再往左一点。” 陆虞在他身后嚣张地爆发一长串大笑:“都跟你说了差两厘米,谁让你挪了三厘米!” “姐你果然是故意的吧你!” 贴完窗花回来,年夜饭的大菜都已经准备完毕,只剩惯例大团圆包蛋饺环节。陆虞陆今都熟练地洗了手去戴手套,谢真站在一边不动,神色似乎有点无措。 陆虞被陆今拉着往前走,一回头看到谢真独自一人站在光线黯淡的走廊里,几乎被逐渐降临的夜色湮没,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这边的热闹景象,高挑的身形在夜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他看起来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下的情况,就好像在他这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种时刻似的。 陆虞疑惑地朝他招手:“过来啊。一起包饺子。” 陆今也注意到这动静,回过头帮腔道:“是啊,过来呗谢哥。就你和我姐这关系,别不好意思。” 谢真听见这话,脸色不知为何漫起红色。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陆虞,轻轻动了动唇,似乎要说什么。 第36章 “哎呀, ”陆虞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干脆往回走了两步, 一把拉住谢真的手腕,“不会也没事,意思一下得了,每年我都这么糊弄过来的。” 谢真猝不及防被她拉得踉跄一下,怔然看着她。 “陆虞。”他轻轻叫了一声。 陆虞不明所以,耐心地再次回头看他:“嗯?” 谢真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陆虞惊奇地盯着他, 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扬, 竟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不是嘲讽,不是冷笑,只是很清浅很温和、甚至带了点青涩的微笑。 陆虞看愣了:“谢真你……原来你会笑?”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表情, 这难不成是吃错药了吗! 谢真翘起的嘴角很快收回去了, 变回一贯平淡的神色。 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只有笨蛋才不会包饺子。” 陆虞:“……” 怎么还带人参公鸡的! 但他没说谎, 这人连包蛋饺都很拿手,蛋皮摊得很薄, 包得又快又漂亮,一个个金灿灿的活像金元宝,又得了陆长安一番夸赞。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东拉西扯胡天侃地了一番。赵海音和陆长安都是开明平等的家长, 和孩子之间什么都聊, 完全像朋友一样,真如同陆虞所说,她们家里没什么规矩, 氛围很轻松。 一开始,谢真明显有些拘谨, 不太开口说什么。不过陆今是个自来熟的性格,陆虞见不得人受冷落,赵海音和陆长安也会时不时和谢真讲两句话。渐渐的,在聊得开心又随意的这一家人之中,谢真也能接上几句。虽说大多数时候他仍旧只是专心聆听,但也慢慢融入了谈话的氛围。 聊到开心处,陆今拉着谢真喝酒。陆虞估摸着自己弟弟要吃闭门羹,便调和道:“别闹他,他不喝酒。” 毕竟众所周知,若非必要,谢真是不喜欢喝酒的。连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赵礼贤都劝不动他酒。 结果此时此刻,谢真不言不语地接过酒杯,面不改色地一口气闷了。 陆虞:……? 哥们你平时难道是装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职场虚假人设吗? 陆今哈哈大笑:“谢哥爽快!再来!” 不光和陆今喝,谢真居然还给赵海音和陆长安敬酒。动作还很认真,带着尊敬的意味,神色也诚恳。虽然没说什么漂亮话,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真诚。 要知道,陆虞都很少见谢真给赵礼贤敬酒,更从没见过谢真这种态度。 一顿饭就这样边吃边聊,吃到了快十点。酒足饭饱,外面的烟花鞭炮声也越来越响。陆今跑去仓库把烟花拖出来,回头问他们:“姐,谢哥,你们要放烟花吗?” 陆虞没什么兴趣,谢真也跟着摇头。陆今又从袋子里摸出了几个小盒,递给陆虞道:“那姐,你们拿着这个玩吧。” 陆虞接过来一看,是小时候经常玩的摔炮,有点惊喜:“这牌子还没停产啊。” 谢真在一边垂着眼睛专注地看着她动作,陆虞对着他晃了晃盒子:“玩过没?” 谢真摇头,眉眼安静漂亮,皮肤白皙如玉,看起来有点乖。 陆虞便笑:“那姐姐教你,看好了。” 她从盒子里拈出一个小摔炮,朝着陆今那边扔。小玩意儿“砰”一声炸开,陆今装模作样躲了一下,作势喊道:“姐你怎么这样!你以德报怨!” 陆虞转身把盒子递给谢真,灿烂一笑:“来,试试看!” 谢真垂眸看着她的手,又抬起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的脸。接着,他慢吞吞地说:“我不会。姐姐。” 这一声与空中炸开的烟花声同时响起,陆虞睁大眼睛,一时顾不上别的,问他:“你叫我什么?” 谢真的眼中映着烟花斑斓的幻光,这一次,陆虞看得很清楚,他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 一笑如冰雪初融,春花初绽。 他一眼也没去看烟花,只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陆虞,却说:“烟花很美。谢谢。” 陆虞眨了下眼睛,忍不住跟着笑了。 就……确实还挺美的。 这个人绝对是喝醉了吧- 玩过闹过,新年也到了。众人互相拜年,又各自视频的视频、电话的电话,和一众亲友也拜了年。 赵海音则找了个空隙,拉着陆虞去花园聊了会天,说起alpha之间的悄悄话。 “虞虞,这同事是之前送你回家的那个alpha吗?我觉得有点眼熟,但他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都不像一个人了。” 陆虞也想起来还没和他们提这茬:“对,就是他。之前送文件来的也是他。” “哦,还真是。我记得你说你们两个关系很差?” 陆虞点头:“之前确实关系不好,最近几个月我们不是一起合作搞项目,倒是熟一点了。” 赵海音看着她笑:“你确定只是熟一点?” “好吧,就知道瞒不过我们家英明神武的大领导,”陆虞拉着她的手撒娇一样晃了晃,“我承认,我们之间是有一次喝醉酒发生了点意外,现在算是多了一层床伴关系。” “嗯?”赵海音点她额头,“这么多年你也没说过你还有这种取向,怎么还瞒着我们呢?” “哎呀,这个事情比较难解释,他情况特殊,恐怕性别发育有点问题……反正我不是真a同啦。” 赵海音摆了摆手:“好,不是就不是吧。你确定那孩子也是这么想的吧?” “什么意思?”陆虞不解。 赵海音的表情有点意味深长:“他对待你的态度,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等会,”陆虞有点哭笑不得地问,“赵女士,你不会是觉得他喜欢我吧?” 赵海音笑着看她,给出了默认的答案。 “你对你闺女的魅力未免也太高估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人会把这种关系当真的。就在几个月前他还讨厌我讨厌得天天明里暗里和我对着干,你不会觉得像他这种人,睡了几次就会产生感情吧?” 赵海音捏着陆虞的下巴,左右轻轻晃了晃,哼笑道:“怎么了,我有这个自信的本钱。就算你说你俩不熟的时候他都已经暗恋你多年我也信。” 陆虞也被赵海音的玩笑给逗乐了:“行行行,还不是咱们两位领导的基因好。” 赵海音拍了拍她:“好了,你有数就行。我知道我们家虞虞肯定不会玩弄别人的感情就是了。” “那是当然。放心啦赵大教授。” 陆虞准备出去之前,赵海音又提醒她:“不过虞虞,你也是时候收收玩心,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了,你也答应了不是。到这个年纪了,偶尔贪玩没什么,但我还是不建议你长期维持这种关系,眼下最应该做的还是正经找个合适的能长远发展的。你明白妈妈的意思吧?” 陆虞怔了怔,她倒是从未认真考虑过找对象结婚生子这件事。之前虽说也是答应了,但她向来是一心扑在事业和爱好上,感情的事一向顺其自然,倒真没分出心来仔细规划过。 听到赵海音这么说,她理智上明白这个道理,但感情上隐约有两分不明不白的抗拒。 难道是自由自在久了,不想真的考虑进入婚姻的事? “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这件事的。”陆虞思索着点头。 赵海音打量着她的表情,又道:“这样,我有几个老同学都说要介绍omega给你,趁着放假待在金茂,你要不要去见个面?” 大领导都放话了,陆虞只得应道:“好嘛。”- 她们家除夕夜并没有守一夜的习惯,热闹过后众人就准备睡觉了。 时间太晚,谢真又喝了酒,自然是留宿在她们家客房。这人明明喝了酒也没哼没闹,话也不多,倒是个很有酒德的小醉鬼。 陆虞领他到房间,把客房里一直备着的新衣物找出来,又给他指了各种东西的位置,告诉他一些物品怎么使用。 大概是因为喝了酒,谢真身上的焚香味越来越重,陆虞呼吸之间全是他的信息素味道,动作渐渐停了下来。 谢真靠在墙边,目光一直追随着她。陆虞也没准备和醉鬼计较,路过时轻轻掐了一下他的脸,叹气道:“别勾我,难道你想让我爸妈也听听你是怎么哭的?” 谢真皱了下眉,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好像是不乐意了。 可陆虞要走的时候,他又突然伸出手,竟是一下子揽住了陆虞的腰。 他双臂交缠,一眼都不看陆虞,却缠人得紧,不放她走。 陆虞有点无奈:“怎么醉成这样?” “我没醉。”他的声音倒确实清清冷冷一如平常。 陆虞说:“上次你把干燥剂当茶泡的时候也是这个态度。” 谢真不接话,表情更臭了。可他搂住陆虞的手臂却是半点没放松。 陆虞在他怀里回过身正对着他,一手摸上去轻轻摩挲他后颈处的腺体,另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低头,然后直接咬上了他的唇瓣。 “嗯……”谢真闷哼一声,腰顿时软了,眼睛也泛起水色。 趁他手臂发软的那一刻,陆虞退出他的怀抱,没再继续亲他:“好了,别撒……” 谢真垂着视线不满地盯着她的嘴唇,没等她说完话就重新吻上来。 再是脾气好,陆虞也还是个年轻气盛的alpha。她威胁性地眯起眼睛,手上施力,迫使谢真软在她怀里:“你确定要这样?” 最脆弱的地方被她这样玩:弄,谢真绷直脖颈,眸中水雾蔓延,几乎溢出生理性的泪水。omega信息素不受控地疯狂外溢,不管不顾地缠裹住陆虞,直白地泄露着主人的心意。 陆虞接住他彻底软倒的身体,咕哝道:“没见过你这么无法无天的客人。” 她低下头,再次吻住谢真。 第37章 不知是不是顾忌着陆虞之前说的那一句“让爸妈听见哭声”, 这次谢真全程紧咬着嘴唇,半点声音不肯出。哪怕陆虞温柔地吻着他, 用唇舌用手指撬开他的嘴唇,告诉他这里的隔音其实很好、别人不会听见这个房间里的动静,谢真还是坚持着没有出声。 哪怕在最崩溃最忘情的时刻,他双目涣散、全身都在痉孪,却还是拼命克制着声音。最后他实在受不了,甚至一口咬住了陆虞垂在他眼前的衣领,硬是把所有哽咽求饶声全都压抑住了。 其实陆虞说那句话只是在逗他, 毕竟他平时也是个安静的床半, 即使受不住也多半是无声地流泪,若非陆虞做得太过分,他其实都不太出声, 基本只有压在嗓子里的闷哼, 根本不存在哭得让全世界都听见这回事。没想到他却这么当真。 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缘故, 这一次谢真格外缠人,到最后甚至生:殖:腔都打开了, 明明他现在并不在发晴期。 通常来讲,alpha的生:殖:腔会退化,根本无法使用,哪怕是omega, 除了发晴期这样的特殊情况, 平时也是不可能打开的。陆虞甚至不知道谢真的生:殖:腔什么时候悄悄打开了,几下后才察觉到不对,立刻微微撤出来。谢真却手脚并用地缠住她, 要她留在里面。 ——如果她真的把东西留在生:殖:腔,他怀孕的概率能达到百分之八九十。 陆虞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能怀孕, 但她绝不是那种会把风险留给对方的渣a。 因此即使顶着这样巨大的诱惑,陆虞仍是坚定地退了出来,只在外面。草草结束后,也没有把那些东西留在里面。 由于谢真酒醉后过分的热情柔软,她今晚上属实有点过火。结束之后,谢真近乎昏睡过去,脸上全是泪痕,手还下意识地捂着小腹,皱着眉不堪承受的样子。 陆虞替他清理干净,坐在床边看着他,心情有点复杂。 她其实不太了解omega的生理知识,印象里生:殖:腔的确是很难打开的,大约也因个人体质而异,还取决于是否在发晴期中、双方信息素匹配程度、omega的动晴程度等等,但总体而言,是个连在发晴期都只有小概率才能打开的东西。当初她和江兰因还在一起时,记忆里他也只有很少数的几次发晴期为她打开了生:殖:腔。 所以谢真这是……大概是体质特殊? 总不可能是三流小说那种对alpha爱得死心塌地以至于第一次doi就do开了生:殖:腔的离谱戏码。 陆虞被自己逗笑了,心情也轻松了些。 即使她没几下就退出去了,也没留在里面,仍旧有一定概率会使谢真受孕。 等他清醒之后,她必须和他说清楚。他对自己的体质应该比较有数,可以自己决定要不要吃药。 陆虞垂眸看着谢真疲惫沉睡的脸,有点想不到自己竟然也会做出这么禽兽的事,不仅水了这样一位醉鬼,还怼到人家生:殖:腔里了。 ……虽然也确实是意外事故了。 陆虞就这样看着谢真,脑海里闪过赵海音刚刚说的话。她与谢真,一开始只是一时酒后乱姓,后来又顺理成章一般连着乱了许多次,一直纠缠到如今。但或许确实不该继续这么胡闹下去了。 从前她有过的几段露水姻缘,大多也是这样心照不宣地开始,又在某个节点心照不宣地结束。她原本没有深思过与谢真的关系,潜意识里大约也认为事情迟早会走向那样一个终局。可赵海音说得对,无论是两个人的同事关系、彼此性格,还是她的年纪、他复杂的背景,这样纠缠下去,或许对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没有认真规划过,但作为一个alpha,从小到大陆虞心底其实都清楚自己以后总有一天会同一个心意相合的omega或者beta一同组成家庭,然后在两人都认为合适的时候共同抚养孩子,像每一个普通人那样享受幸福平凡的家庭生活。 或许她真的不适合这样一直玩下去了,真的该收收心,也去见见家里人为她介绍的这些相亲对象。 陆虞把烦乱的思绪梳理清楚,再次看向床上熟睡的谢真。他下意识地向着陆虞那半边挨蹭过去,头发也因此蹭乱了些,落在他脸侧。 陆虞伸手替他将头发轻轻拨开,指尖触感柔软,让她心里也跟着有点软。 她不知道谢真对于恋爱生子这些事是怎样的态度,但从他一贯以来的言论和表现来看,他大概率是那种坚定不婚不育的独身主义者,人生中除了事业还是事业,事业之外把自己的生活也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不习惯也不需要任何人来打乱他的人生节奏。这阵子他生活里突然多出一个陆虞,能看得出他其实花了不少时间适应,如果两人再退回之前的同事关系,他应该也轻松。 陆虞在心中默默做好决定。等两人从燕京回来,便和他把这事摊开聊一下- 谢真醒来之后,陆虞便诚恳地同他道歉。 谢真按着太阳穴,皱眉看她,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陆虞顾忌着他比纸还薄的脸皮,隐晦地说:“昨晚的事你还记得么?我进了……那里,你可能需要吃药。” 谢真僵了一下,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移开视线。他表情不变,耳朵却一下子熟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就那么打开了……”陆虞越说,谢真的脸越红,搞得陆虞也莫名有点磕巴。 “别说了。”谢真忍无可忍地打断她,手指已经将被角攥出了褶皱。冷静了一会后,他才又道:“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自己……而且我的身体,没有那么容易……咳,怀孕。” 陆虞点了下头,无心介入谢真的隐私,所以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准备说点别的。谢真却抬起头看向她,像是鼓足勇气似的,语速变快了一点:“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不是正常的alpha,也不是正常的omega。我……”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出来:“我做过omega变性手术。” 陆虞一时愣住,怔怔看着他。 omega变性手术是个离普通人生活非常遥远的词,不仅因为高昂的价格和稀缺的技术,也因为文化和社会氛围,在大多数人眼里它属于一种极端情况下的极端手段,总之一般人接触不到,也绝不会想到去做这个。 陆虞没有深思过谢真的特殊情况,也从未往变性手术上联想。不过这样一来,前因后果都串成了线,很多事倒是显得合理起来:他漂亮得过了头的长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格、平时对其他alpha的厌恶、自虐一般的狠劲和冲劲,还有他特殊的家庭情况,和他腺体上的疤痕。 可谢真究竟为什么选择做了这个手术?他身上发生过什么? 而且……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说出了这么私密的一件事? 种种震惊和疑惑涌上心头,陆虞一时没说得出话。这异样的沉默或许给了谢真什么错觉,他突然垂下视线,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无法接受,我也能够理解……” 谢真的话语一下子中断,是陆虞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僵硬地任她握着,一时不再言语,也没了动作。 “为什么要说自己不正常?”陆虞察觉到谢真话语中的滞涩隐痛,她蹲下身,从俯视变仰视,尽力使对方放松些,真诚地说,“我相信你这样做一定有原因,也钦佩你有勇气做出这种决定。我也没有资格审判你,何谈接受不接受。” 谢真眼睫翕动,维持着有点僵硬的表情,就这样低头看着她。半晌,他忽然道:“我当初会做这个手术,是因为……是因为我家的事。” 他咬着牙,有几分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完,看得出完全不适应讲出自己的痛苦过往。陆虞拍了拍他的手,温声安抚:“别担心。你想倾诉的话,我随时都在。” 谢真的表情放松了一点。最终,他承诺似的认真道:“等从燕京回来,我会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你。” 陆虞点头应下。随后她想起什么,笑道:“啊,忘了问你过年好。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哦。” 谢真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有些柔和,回应道:“过年好。” 见他难得这么软和,陆虞半是逗他半是认真地提道:“一会你要做好准备哦,我爸妈应该也给你准备红包了。”这也算他们带朋友回来过年的固定环节了。 谢真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听她这么说表情又僵住:“这,这不合适,太快了……” 陆虞看他这样子看得直笑:“和快不快有什么关系?别紧张,也就一百两百的,只是图个吉利。” 谢真却像是完全没被安慰到的样子。他将陆虞赶回自己房间,还要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搞得像两个人在偷情,仿佛昨夜使尽换身解数勾住陆虞的人不是他一样。他自己留在房间中仔细收拾齐整,这才下了楼。 红包环节之后,谢真没留太久,吃过早饭没待多久就离开了。陆虞她们则出门拜亲访友,开启了忙碌的春节日程。 几天后,陆虞如约和谢真一起飞去燕京。她和在燕京的几个朋友打过招呼,便与谢真商量日程,准备安排合适的时候去见朋友。 谢真看着她,神色认真地问道:“明天我们一起去疗养院,可以吗?去看我的那位长辈。” 陆虞诧异道:“我也一起去吗?合适吗?” 谢真表情很自然地点了点头,仿佛这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陆虞倒是也无所谓,便也答应了。 “她是我的钢琴老师,名叫蒋芹。她帮助了我很多,是我很重要的人。”谢真一字一句地解释。 蒋芹住在京郊一处疗养院里,疗养院有一片后山,山上还有湖,有山有水,景色秀丽,看得出是个很养人的好地方。 由护工引导进房间的时候,陆虞看到里面有两个人,一名年长的女性beta坐在阳台处的摇椅上,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omega男性青年正坐在一旁笑眯眯地和她聊天。 陆虞谢真两人进来的时候,房中的两个人视线同时看过来,那个年轻omega一下子跳了起来,跑来门口满脸笑容地向陆虞伸出手,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她:“你就是陆虞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陆虞有点懵地伸出手:“啊,你好,我是陆虞。” 她看了一眼谢真,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眼前的人是谁。 那男生却自来熟地笑道:“没事,我和谢小真之间不讲究这个。我叫蒋乐一,是他好兄弟,蒋芹是我姑姑。” 陆虞也笑:“你好你好,谢真和我提过你的。”才怪。 “哈哈哈哈,”蒋乐一拍了谢真一下,“你不用替他说话,我还不知道他,八棍子打不出个屁,打出来也是哑屁。也就是对你……” 谢真皱眉打断:“你少说两句。我们今天可不是来看你的。” 陆虞好奇地看了谢真一眼,追问:“嗯?我什么?” 第38章 在谢真的致命视线下, 蒋乐一笑嘻嘻地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我可不敢说,这锯嘴儿葫芦可记仇了, 我怕五十年以后他还揪着这个事骂我。” 众人说笑着便来到了阳台上,蒋芹已经扶着拐杖站了起来,对着两人笑道:“你们来了。” 蒋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剪成整齐的短发,戴着眼镜,眼神温和,气质文雅, 是个正在从容老去的知识分子模样。 谢真喊老师, 陆虞也跟着喊老师,把蒋芹逗笑了,她笑说:“小陆, 你要不介意, 喊我一声蒋姨就行, 不用这么见外。” 谢真和蒋乐一一起扶着她重新坐下,众人围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蒋乐一跑前跑后地泡茶。陆虞接过茶水,发现是谢真最喜欢的老白茶,往房间四周打量一圈,也会发现桌上摆着的是眉安糕点, 墙上挂着两个男孩幼年的合照, 处处都有谢真的痕迹,简直像是谢真自己家里。 看来谢真说的没错,这位老师, 确实和他关系亲密,像是半个母亲了。 蒋芹也确实是个很温柔和蔼的长辈, 她拉着陆虞的手,细细问了她很多生活和家庭的事,明明是初次见面,倒像是十分在意关心她。陆虞也挺喜欢这位见识广博的老人,与她聊得很投机。 比较起来,谢真倒仿佛被冷落在一边。不过他看起来也毫不在意,只慢慢抿着茶,透过雾气静静看着她们二人说话,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一天下来,大家聊得很尽兴。唯一让陆虞心里感觉不太对的一件事,是蒋芹提到谢真的母亲正在住院时,提到有不少omega权益机构和相关媒体去拜访她。大约因为陆虞在场,蒋芹没有细说,但陆虞也能猜到这或许与谢真的特殊家庭有关。 临走的时候,蒋芹握着陆虞的手,眼睛奕奕有神,却隐约含着泪。她诚恳地说:“小陆,小真这孩子过得不容易,以后就麻烦你多照看他了。今天能见到你,我放心多了。” 谢真的脸色不太好看,在一边张了张唇,最终没说什么,但他的眼神显露出陆虞从未见过的悲伤。 陆虞心里隐约明白了什么。离开之后,她问谢真:“蒋老师是生病了么?” 谢真点头,没有瞒她:“甲状腺癌。一直选择的是保守治疗,最近有扩散的迹象。” 陆虞哑然,一时也觉得难过。这个年纪,这样的身体素质,癌症扩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必言说。 谢真却看着她,温声道:“谢谢你。看得出来,今天老师很开心。” 陆虞有点意外地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一贯怼人怼到飞起的冷心肠,倒是也会安慰人。 不过她倒是理解了谢真为什么要带着她一起来看蒋芹。看到自己牵挂的小孩终于不再那样孤寂,她应该会好受许多。 这天之后,陆虞便忙忙碌碌地见了在燕京的一众朋友。谢真偶尔会与她一起,不过中间有两天他一直不见人影,回来的时候有些狼狈,状态也不好,陆虞猜测他是处理了一些和他家有关的事,大概去探望了他病床上的母亲。 想到之前见到的谢真父亲,陆虞也问过他需不需要自己陪同,但一概被谢真拒绝了。想来也是,这样的事情,陆虞确实不好插手。 从燕京回到金茂后,假期也已经所剩无几。陆虞抓紧时间陪在金茂的亲朋好友,毕竟再过两天她又要飞去眉安。 “……所以这就是你现在心烦的原因?你要和他断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陆虞家楼下某处酒吧中,莫桐好笑地问陆虞。 市中心的夜生活丰富,这处酒吧也热闹,暧昧的各色霓虹射灯在场中转来转去,热情奔放的歌曲在空气中回荡。酒吧中央的舞池内,两个漂亮的年轻人穿着清凉性感的衣服在中间领舞,周围三三两两的人也在随着歌曲尽情扭动。 陆虞手里拿着杯刚点的鸡尾酒,举起来喝了一口道:“别笑了,我是认真在问你好吗,这事你比我有经验。” “别别别,我哪像你啊大善人,我劈腿渣人都没心理负担的,你只是和人家做个炮友都怕耽误人家。”莫桐嗤笑着靠进沙发中,揽紧了腿上的小omega,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陆虞摆手:“少奚落我,我也不是怕耽误他,主要是我自己也不合适再这么玩下去了。” “哦,”莫桐点头表示理解了,“你腻了。” 陆虞:“……” 就多余指望她! “但我确实觉得没必要啊,”莫桐把话题转回来,“你和他上床,也不耽误你正经找老婆啊。找到了合适的你俩自然就断了嘛。” 陆虞:“……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莫桐哈哈一笑:“行行行,我不打扰你假正经了。这事我帮不上,但是找对象这个我在行啊。你还记得俱乐部新来的那个omega吗?他一会也来。人家可是冲你来的,好好把握机会啊。” 陆虞:“等一下……”怎么突然就又变成相亲局了?! 而且这地方是组相亲局的地方吗,神经病吧! “哎,说曹操曹操到,”莫桐对着门口抬了抬下巴,吹了声口哨,“可算来了,帅哥,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陆虞转头一看,是个清秀的男性omega,打扮得很清爽,看起来年纪不大。看模样确实有点眼熟,但陆虞完全想不起来这是谁。 这位omega走过来笑眯眯地和两人打招呼,顺势自然地坐到了陆虞旁边:“桐姐虞姐,晚上好。” 陆虞也笑着打招呼,一边看向莫桐,心说这哪位。 莫桐接到了她的求救信号,转头就把她卖了:“帅哥,我们陆虞不记得你了呀,这可怎么办?” 陆虞:“……” 莫桐你他妈的。 而且别装得好像你就记得一样!有本事你喊他名字啊! omega已经叫了三杯酒,正好此时送了过来。他将其中一杯举到陆虞唇边,笑意盈盈地说:“那我拿这个贿赂你记住我的名字,可不可以呢?” 陆虞瞥了一眼,他点的是她常喝的Absinthe Frappe,显然还真是冲她来的。 陆虞又抬眼看他。年轻的omega脸色白皙微红,模样温柔可爱,眼神亮闪闪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一点点回应。 十分乖巧可人,是她从前想象中的omega老婆会有的模样。 于是陆虞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杯中酒。 “我叫梁玉成。上次比赛的时候,我也是俱乐部分去跟你的志愿者之一,不过你当时很忙,可能没注意到我。”他脸色更红了些,柔声道。 “玉汝于成,是个好名字。”陆虞笑笑,“是我不好,这次记住了,下次不管你在哪我都会看到的。” 对面的莫桐又吹了一声口哨:“干嘛呀,这就要把我家陆虞拐跑了,我都要看不下去了。” 陆虞托着梁玉成的手一同把酒杯放回桌面,正要回嘴,旁边突然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一把捉住了陆虞的手腕。 陆虞的手本来还托在梁玉成手下,被他这样一拉,杯子顿时翻落在地,酒水全洒在陆虞衣裤上,打湿了一大片。 在梁玉成的惊呼声中,陆虞皱眉回头,就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谢真。 谢真咬牙看着陆虞,眼眶微红,攥着她的手微微发着抖,一字一句地问她:“陆虞,你在这里……做什么?” 陆虞只觉手腕都被他箍得生疼,压着火气笑道:“当然是来喝酒。怎么,你也要一起?” 谢真脸色更难看了,像是被她轻浮的语气激怒了,咬着牙恨声道:“你……!来这种地方和别人拉拉扯扯,陆虞,你还要脸吗?” 陆虞还没开口,对面的莫桐先听不下去了:“不是,你怎么说话呢?你算什么东西管这么宽?” 谢真的眼眶彻底红透了,他没理莫桐,只紧紧盯着陆虞,问她:“我不能管吗?” 陆虞一时没跟上这个走向,只觉他手指越发用力,疼得抽气:“嘶!你先放手……你在生气吗?这件事与你无关吧?” 谢真唰地放开手,脸色一下子灰败下去。 莫桐上前察看陆虞的情况,看得更是火冒三丈,愤愤然接腔道:“就是啊,别说她只是在这喝酒泡男人,就算她看上谁了把谁领去开房,又和你有什么关系?这年头了怎么还有人上赶着当红卫宾啊,你以为你就清高到哪去了吗?” 梁玉成在一旁捧起陆虞的手,惊呼:“天啊,都青了!”他低头吹了几下,陆虞任他捧着,有些疲惫地摇头:“我没事。” 她抬眼看向谢真。明明只是几步之外,此刻他却像是处于另一个世界,霓虹光影无法映亮他黯淡的双眸,反而是窗外路灯打进来的冷光落在他肩上,为他的轮廓渡上一层银边,让他看起来宛若一轮冷寂的弯月。 谢真就这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目光凝在陆虞手腕处狰狞的指痕上,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了。 陆虞此刻顾不上手腕上的伤,她任由梁玉成和莫桐去找冰块冷敷,压抑着心底的怒气和烦躁,只问对面那人:“谢真,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谢真的视线几乎失去了焦点,遥遥落在陆虞身上,脸色苍白如纸,轻不可闻地问道:“那天在车上,你明明说过……” 陆虞搜遍记忆,没想到什么特殊的话,皱眉看他:“我说过什么吗?” 谢真脸上原本强撑着的表情一瞬间溃败,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虞,脸上倏地落下一道晶亮泪光。 “……原来,都是骗我的吗?” 第39章 陆虞怔然看着他:“你究竟在说什么?” 谢真原本修长挺拔的身形这一刻却莫名显出些颓然, 他收回目光,一眼也不再看陆虞, 只倔犟地挺直脊背,转身离开了。 “等一下……谢真!”陆虞上前追了两步,谢真却不再回应她,疾步离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闹了这么一出,众人自然不可能再继续玩下去。 莫桐陪着陆虞一同回了家,等陆虞洗好澡换好衣服, 她就托着陆虞的手臂给她上药。 “啧, 下手这么狠,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她一边上药一边咕哝。 陆虞坐在那出神,脑海里反复闪过谢真落下的那滴泪。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又为什么……那么难过? 莫桐伸手给她脑门来了一下:“你这什么表情, 还在想谢真?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样。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 明明几天之前, 谢真对她还是那样温和亲昵的态度, 两人甚至能互相拜访亲友、一起过年、一起旅游,然而一转眼他却毫无预兆地变回了从前那个阴晴不定出口伤人的冰冷模样, 落差实在太大,改变也实在太快。 “根据我的经验,他这架势有点像捉奸。难道说他觉得你们其实在谈恋爱,然后你现在是背叛了他?” 陆虞茫然地看她:“谈恋爱?你的意思是像我们这样偶尔上床, 只字不提喜欢和爱, 也从不给彼此任何承诺,这种关系是谈恋爱?” 莫桐哑然,然后诧异地问她:“什么, 你和泡友上床的时候都不说我爱你这种话吗?” 陆虞:“……” 她木然收回目光,评价道:“还是你比较畜牲。” “过奖过奖, ”莫桐笑嘻嘻道,又回到刚才的话题,“那还能是什么,说不定他是喜欢你喜欢得要命,所以刚刚看到你和别人那样,吃醋了。” 陆虞无语道:“你们一个两个都以为我是什么万人迷吗,睡个几次就给人睡出真心了?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吗。” 莫桐咂嘴道:“确实不太可能,我只见过睡完卷钱跑了的,还真没见过睡完变真爱的。那我没别的思路了,不如把他当成单纯的神经病好了,别想了。漂亮男人不有的是,喜欢这款姐们再给你找,找十个都行。” “去去去,”陆虞被她逗笑了,心里莫名的阴翳散去不少,“饶了我吧,一个我都搞成这下场。” 莫桐和她一起笑,笑完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结果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反正你想定下来,现在正好可以无所顾忌地找对象了。” 陆虞“嗯”了一声。理论上确实是这样,可不知为何,她半点没觉得轻松,反而心里有些憋闷。 大约……是觉得工作场合再见到谢真会尴尬吧。 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没错。返工之后,陆虞再次在领越大厦里见到谢真,谢真当她是空气一样,目不斜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去了。原本陆虞还想打个招呼,即将抬起的手又默默放下了。 不过两天不见,谢真好像清瘦了些,眼神也比从前冷淡锋利许多,宛如一柄出鞘利剑,无差别地用剑光震慑所有路人。 开会的时候,他也再次变回陆虞熟悉的那个死对头,字字犀利地对陆虞好一番冷嘲热讽,陆虞差点开工第一天就拍着桌子和他吵起来。 两组的组员本来还在轻松地谈笑,一见这许久不见的场面,一个个顿时都安静如鸡,默默看着两个大佬刀光剑影你来我往。 田祯在下面疯狂扣字: [过了个年,这二位是怎么了?!] 底下众说纷纭,但一致认为陆谢两人肯定是吵架了,而且是吵了个大的。 开完会,连程杏都忍不住跟上陆虞,小声问她:“老大,你和谢总……还好吧?” 陆虞从资料里稍微抬了一下头:“嗯?” 程杏脸色奇怪地向某个方向示意了一下:“谢总好像盯你半天了。” 陆虞抬头一看,正好撞上谢真晦涩难言的目光。见她看过来,谢真皱起眉,厌恶地撇开眼。 陆虞:“……” 她木然转头对上程杏僵硬的表情:“我说我们没发生什么你信吗?” 她本来是觉得泡友做不成还是能正常做朋友,或者起码工作伙伴。但谢真似乎对她意见很大,看她一眼都烦成这样。 ……也算是陆虞这近三十年无往不利社交史上的唯一败笔了。 她其实有心去找谢真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看谢真如今这态度,她现在如果真去找他,恐怕两个人非得打起来不可。还是得过一阵,等他冷静一点才好谈。 坏消息是她还要继续和谢真这样尴尬下去,好消息是共事完这个项目他们也不会再有太多相处时间。 陆虞心里闪过这些念头,心情多少有些复杂。众人回到六部一组办公区,祁悦捧着厚厚的资料问陆虞:“老大,那昇暨这个项目,我就先从搜集资料整理资料下手?” 陆虞点头:“这项目领导挺看重的,对我升职也重要,咱们得快人一步,尽力争取。资料整理好了就发我,另外明晚有事吗?带你一块去见客户。” 祁悦习以为常地应下,陆虞接了个电话便离开了。王燕倒是诧异道:“老大这么快就约到客户了?” 程杏颇有点骄傲的样子:“老大当然不是一般人,不然咱们二组这么多项目哪里来的?” 祁悦笑了:“你听听这话多招人恨呢。” 王燕也笑,又好奇:“杏儿姐,你和老大这么熟吗?你一开始是怎么跟着她干的?” 程杏也没避讳,坦诚道:“其实我之前是搞后勤的。你也知道咱这行这么卷,我专业不够相关,学历和实习经历也一般,当初拼尽全力也只能来行政岗。后来赵总组六部的时候,老大不是空降兵吗,她挑人把我挑进来的。” 祁悦点头表示肯定:“是这么回事。当时陆总私下里还夸过你,说你很有韧劲,做事很用心,肯定能做出成果。她也确实没看错人,你现在都能独当一面带项目了。” “原来是这样,”王燕了然点头,“难怪你们关系这么亲密。” 程杏道:“是啊,本来我跟着老大跑腿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我,赵总也不肯批,是老大拍着胸脯给我做保。当初其实老大自己也难,市场紧缩,组内还自负盈亏,但她还是顶着压力收我进来。所以我算跟定她了。” 王燕道:“这下我能理解了。其实我也觉得咱们组的氛围比其他组好多了,和我们一起进来然后去了其它部门的那几个实习生,压力大得天天哭,已经辞了两个了。之前我和安清还在聊来着,咱们能跟着陆总真是挺幸运的。” “哈哈哈,”祁悦笑着挥了挥手里的资料,“多的不说了,给老大的升职路添砖加瓦去。” 王燕抱着手里的资料跟着她一起走,又问:“这项目和老大升职有关系吗?” “赵总不是让老大和谢总竞争上岗,昇暨这个项目算是考题。其实还挺难搞的,原本昇暨是和另一家券商合作在搞借壳上市,现在好像他们内部搞内斗,券商也要换,估计是个烂摊子。不过昇暨规模那么大,也难怪领导们重视了。” “这样啊……”- 另一边,陆虞如约来了和容舟约好的饭店。 陆虞先到的,没等多久就见容舟引着一对中年男女走过来,容舟给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表姐,陆虞,现在在华昴科技上班。这位是我师哥和嫂子,都在金茂ORU医院。” 三人互相打招呼,男性beta叫李帅,女性beta叫钱红。容舟笑眯眯地拍着李帅的肩膀:“我师哥,生殖科主任医师,嫂子在采购科,姐你有什么问题随便问。” 李帅虽然年纪还没上去,长得倒是挺和蔼的,头顶铮亮,有着很符合主任医师气质的让人信服的形象。他挺和善地问陆虞:“听说你们公司也在研发omega腺体检查设备,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小舟就跟我亲弟弟一样,你也不用和我见外。” 陆虞和容舟对视一眼,很快便进入了角色,热络又激动地笑起来:“哎呀,太感谢了李医生,这下我的报告可算有着落了,您不知道这个月我都愁得睡不着觉。哟,这家店的这道八宝鸭特别出名,招牌菜,嫂子之前来尝过没有?那咱们动筷吧,来来……” … 将李帅夫妇送回医院加班后,容舟将车停在陆虞楼下,两人继续讨论最新得到的信息。 “张光勇家属那边我已经调查过了,其实那只是他一个远房亲戚,不怎么清楚当年发生的事。张光勇本人的住院记录我也看了,其实我觉得他当年住院的事有蹊跷,很多记录都前后矛盾,而且根据他的治疗情况,我推断他当初极有可能只是一些术后并发症,算是比较严重比较特殊,但属于正常情况。根据各方面的信息,他现在应该是被送出国了,国内也没有关系亲密的亲友,这条线……可能是断了。” 陆虞有点意外:“我之前查到的那个新闻报道明明说他腺体几乎失能,是严重的医疗事故什么的……这么看来只是恶意炒作?” “看起来是这样,”容舟点头,“刚才李师哥也确认过,康晟当初生产的那批器械其实没出过什么问题。假如真是那么重大的事故,哪怕瞒着不报,肯定也会回收检修之类的,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好吧。那这件事先放一下,我发现了另外的问题,”陆虞仍是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显出几分凝重,“刚才钱红拿出的报价,和我看到的康晟内部文件不一样。” 容舟反应了一下,瞪大双眼:“等一下……虞姐,你指的是刚才她给我们看了一眼的那些数字吗?就那么几秒钟,那么复杂的一张表,那么多数字,你别告诉我你全记住了?” 陆虞仍旧在想着这些疑点,摆了摆手道:“也没那么夸张啦,你让我现在复述我也不可能全都记得住。只是当时一眼扫过去,发现和我看过的财务指标不太一样,全都高得离谱。” 容舟的神色仍旧惊愕,不过也被陆虞说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是吗?意思是他们医院高价买了康晟的器械?” 陆虞点头:“不止器械,还有配套的零件、维修服务等等,另外数量也不太对。比如有一个配套植入的生物芯片,按照康晟内部文件给出的数据,每台机器每天大约能做五次检查,最多植入五片芯片。以他们医院购入的这个机器数,算上损耗率复查率,每月也根本不需要购入这么大量的生物芯片。还有其它一些类似的疑点。” 容舟也想起什么:“等一下,虞姐你还记得他们总共购入的器械数吗?” 陆虞把几个门类的数目依次报给容舟,容舟也皱起眉:“看来不是错觉。这都是我们医院的三四倍了,以他们医院的规模,这个购入量是大了点。” “而且他们最后没用几年就淘汰了。怎么会一次性购入那么多使用率这么低的器械呢?还是以这样高的价格。”陆虞补充道。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都有点凝重。 陆虞正色道:“后面的事可以交给我,我去调查一下康晟在金茂的下游经销商,这事我擅长。” 容舟点头:“好。没想到这事顺藤摸瓜查下去,倒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虞姐,我有种感觉,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下面藏着的事恐怕不小。” 陆虞呼出一口气,神色坚定:“嗯。不管怎样,事情送到我眼皮底下了,我没有不管的道理。”说到这里,她又笑起来,说:“来都来了。” 容舟也笑了,复读:“来都来了。” 沉重的话题告一段落,车内陷入短暂的沉默,空气中只剩车载香薰浅淡的草木香,和车边路灯打进来的暖黄色光芒。 在这样静谧的氛围中,容舟转头看向陆虞,看了一会,突然轻声问道:“虞姐。你和……和他,最近还好吗?” 陆虞还沉浸在思绪里,被容舟这么一问,下意识地回道:“谁?” 下一刻,她福至心灵,突然意识到他在问什么了。 ……完蛋,还真忘了这一茬了。 第40章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 陆虞想起白天谢真面对她时那张厌恨的脸, 开会的时候当着全部门所有人的面怼她的那些冷言冷语,最终还是昧着良心点头:“嗯, 挺好的。我们还一起过了年。” 怎么不算呢!虽然她其实还是和家人过了年,只是捎带了一个谢真。 过期的泡友也是泡友,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她再借他的名号一用也不算太过分吧。 容舟眼神闪烁一下,一瞬间没能掩饰住那近乎被刺痛的表情。 陆虞压下心里不合时宜的同情心,默默祈祷这人别再继续问了。 然而容舟下一句就是:“他现在……还是住在你家?”说着,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区。 陆虞含混地应了一声。住隔壁楼怎么不算住一起呢! “那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 他不会着急吗?”容舟轻声问道。 陆虞:“……” 朋友, 再问就真的不礼貌了! 陆虞扯不下去了,拉开车门对他道:“是挺晚了,谢谢你今天帮我引荐你师哥, 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一下, ”容舟也匆忙下车, 神色有点仓惶,像怕被丢下的小狗, “等等,虞姐。” 陆虞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怎么了?” 容舟追上前,又在陆虞两步之外顿住, 没再贸然靠近。 “这件事告一段落, 没了这个理由,后面我大概也不太能见到虞姐了吧。”他脸上还是带着笑,眼睛里却闪着破碎的光, 看起来很难过。 陆虞移开视线,心里清楚他说的没错。后面就是她可以自己完成的部分了, 她不愿意让容舟牵扯太多,不然对他绝不是什么好事。 她笑眯眯地避重就轻道:“怎么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以后总会再见面嘛。” “虞姐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不想利用我,不想亏欠我,所以一直推开我,”容舟笑了笑,“不过我只是想说,你不用这样有负担。不止是你,我偶尔也会想做一些正确的事,我参与调查不仅仅是因为想帮你,你明白吗?” 陆虞怔了半晌,笑了起来:“你真的太善良了,容舟。幸亏我不是什么坏人。” 容舟低低发出一声笑音,自嘲似的。 “虞姐,我能……我能最后抱你一下吗?”他轻轻地问。 陆虞没有多说什么,上前一步环抱住他,温声道:“容舟,你真的帮了我很多,谢谢你。” 容舟的手臂揽紧她的后背,叹息道:“不要说话了虞姐。你再多说一句,我就要哭给你看了。” 陆虞:“……” 她明明很努力了! 两人安静地拥抱了片刻,容舟主动放开她,两人道别后,他回了车上,陆虞也往小区里走。 直到再看不见,那辆车仍旧静静停在原地,没有离开。 陆虞其实也知道容舟这个人很好,哪怕真的将他作为结婚对象来考虑,抛开年龄不提,他也是个很合适的选择。 可她知道容舟要的东西,她大概率给不了。既然如此,何必白白伤人家的心,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清楚,不给他虚幻的希望。何况他已经为这份虚幻的希望付出了太多。 快走到她住的楼时,陆虞一偏头,却在不远处花坛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看那眼熟的穿着,应该是谢真。 谢真远远站在那,一动不动,脸似乎是朝着陆虞这边的。不过没等陆虞再仔细看,他就转身大步离开了。 这个点才回来,大概是为了昇暨的项目在加班吧。竞争对手这么努力,她自然也不能落后。 陆虞默默决定,回去之后再加班看一会资料,然后再睡觉- “谢总?谢总能听到吗?您是不是累了?” “……抱歉。”谢真回过身,目光聚焦到屏幕上的提案中。这已经是他今晚在这场视频会议里第三次走神了。 “不然咱们今天先到这里?” “是啊谢总,太晚了,不然先好好休息吧。” … 谢真合上电脑屏幕,摘下眼镜,疲惫地捏了捏鼻根。 明天就要和客户一起去谈并购,最后冲锋的关头,他却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做事。 脑海中不停回放着刚才的那一幕。车边相拥的俊男美女,多么般配契合。 ……刚甩开他没几天,她就那样迫不及待地将另一个人拥入怀中。 明知道她就是那样的人,表面温柔体贴,实际上却这样毫不在意地玩弄着他人的感情,甜言蜜语转头就抛之脑后,睡过几次就将人弃如敝履,转而去找一茬接一茬的新人。 只有他当了真,那样认真地规划与她的未来,停用抑制剂,带她去见老师,甚至想要将自己的一切事和盘托出,蠢得几乎交付了自己的所有。 他明明已经知道了的。 心口处像有什么正在开裂,近乎实质的痛感让他不自觉地弓起了腰,呼吸越发急促。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信息素戒断症又发作了。 谢真咬牙坐在原地没动,拼尽全力与身心的本能做抗争。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拼尽全力地哀嚎,哭求着她的信息素。连他那颗正疯狂跳动的心,一旦不去用理性压制,也同样疯狂叫嚣着,要他再去找她,想要看着她,想要被她触摸、被她拥抱亲吻。 多么卑微下贱,多么不知羞耻。被那样伤害抛弃过,却还是为她而跳动着。 他的手紧紧攥住扶手,筋骨用力到微微凸起,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将自己钉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可脑海里反复出现的还是只有那个人,她看他时温柔的眼神,她扶住他的手臂,她走路时高跟鞋轻快敲击地面的声音,她说话时熠熠闪光的眸子,她笑起来的模样。 她背着他在夕阳下走过的身影,她为他盖上的毛毯,她涮火锅时夹给他的菜,她在电梯里给他的温暖的拥抱,在他痛苦煎熬时无声的陪伴。 可同时闪过的,还有她在酒吧中同另一个omega亲密的模样,她毫无顾忌地用轻浮的言语伤害他的模样,她冷淡地赶他走、否认两人之间的一切的模样。 再度想起那天的情景,心口撕裂一般的幻痛几乎让谢真无法呼吸。最终,他再无法忍受地站起来,从衣柜深处取出了那条曾属于陆虞的围巾。 它还是那样柔软,可因为实在过去太久,其上残留的那个人的信息素已经浅淡得几近于无,几乎要被谢真自己的信息素盖过去。 谢真将围巾攥在手里半晌,脸色变幻不定,终于放弃似的闭上眼睛,将围巾盖在脸上。 少得可怜的橡木气味像是一场轻柔飘忽的梦,温柔地将他缠裹进去,仿佛那个人还在他身边,还不曾厌倦他,还愿意给他一个拥抱。 “陆虞……”他忍不住轻声念着,身体里翻滚着的痛苦和渴求终于平息了一点。 在这二十七年的生命中,他从未向任何人事认过输。 唯独面对她,总是这样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康晟那边约着要开下一场中介会,陆虞临走之前,陆今突然肠胃感冒,发起了高烧。 原本他突然想吐,大家还以为是过年期间乱七八糟的大鱼大肉炫太多了,结果吐完当晚他就烧起来了。一家子送他去医院,安顿下来之后,陆虞就把老两口赶回家了,她留在医院照顾陆今。 吃下退烧药之后他昏昏沉沉睡到第二天中午,起来就说骨头都要躺散架了,要起来走走。陆虞给他里里外外裹了好多层,扶着他慢悠悠地在小花园里散步。 这家医院比较出名的是腺体生殖科,来来往往有不少格外漂亮的omega,倒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靓丽风景。陆虞陪着陆今坐在这晒太阳,边晒边欣赏风景,没多久却好像在一众美人里看见了谢真的身影。 陆虞定睛看去,试图确认一下,那个形似谢真的身影却很快消失在人海里,失去了踪迹。 陆今身体素质挺好,只过了这么一天就基本退烧了,除了还有些虚弱,基本已经没有大碍了。 陆虞扶着陆今出院,一路上听医生絮絮叨叨地讲着注意事项,主要是饮食方面要忌口几天,吃药也要按时吃等等。末了医生忍不住用八卦的眼神问了一句:“你们俩是小夫妻?” 陆虞和陆今同步露出嫌弃的表情,一致狂摇头:“不不,我们是姐弟。” 医生呵呵笑道:“你这姐姐还怪称职的,照顾得这么用心。我听那群护工还讨论说你弟弟真幸运能找到你这样的alpha,昨晚上熬了一宿都没合眼吧?” 陆虞尴尬地摆摆手:“应该的哈哈哈,那什么,我们先回去了,谢谢医生。” 她领着陆今往外走,边走边把他衣领掖好、帽子戴好,生怕他出去一吹风又着凉。即将走出大门时,陆虞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猝不及防就再次看见了谢真。 谢真形单影只地站在走廊里,沉默地看着她这边,神色好似有些落寞。 比起上次见面,谢真似乎又瘦了,脸色苍白,看起来状态很不好。他似乎没料到陆虞会回头,神色有一瞬间僵硬,很快便转过身,像没看见她似的。 陆虞见他脸色那么差,心里觉得有点不太安稳,于是拍了拍陆今:“小今,你先坐这等我一会。我看见谢真了,去打个招呼。”《 》 40-50 第41章 陆虞走过去时, 谢真恍若未觉,只面色冷淡地等在柜台前。 即使清楚大概率会碰一鼻子灰, 陆虞还是走上前喊道:“谢真。” 如她所料,谢真一眼也不看她,把她当空气一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还好吗?”面前这位毕竟是病号,陆虞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 谢真皱起眉,惜字如金地开口了:“与你无关。” 冷冰冰的神色,拒人千里的态度。 陆虞自觉已经仁至义尽,耸耸肩赞同道:“也是。那你自己保重。” 说完, 她便准备转身离开。 然而下一刻, 那瘦削的身影却晃了晃,突然向前倒去。 陆虞忙下意识伸手接住他,谢真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像溺水者抓紧最后一根稻草。他的手指冰凉, 力道又坚定, 握上来的这一瞬间几乎有种非人感,让陆虞心里一惊。 他几乎靠进陆虞怀里, 被陆虞扶稳后,抓着她的手臂抬头看过来,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空气中的焚香气味霎时浓郁了些许,像是主人来不及收拢的心意。 很快, 谢真回过神, 顿时直起身挥开陆虞:“不用你来可怜我!” 他表情憎恶,眼眶都有些泛红了,分明是无比抗拒陆虞的接近。 好心扶他却被他这样避之不及地推开, 陆虞心头的火一下子窜起来了:“是啊,我有什么好关心你的, 哪怕你在这晕过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真的脸色一瞬间白了,木然僵在原地。他的眼眶却比之前更红了,几乎像是要落泪。 陆虞懒得再管他,转身直接离开了。 她离开后,很快,药房叫到了谢真的号。他从麻木的疼痛中回过神,上前领了医生给他开的抑制剂。 此刻他身上还残留着她那个拥抱留下的微弱气息,却像在讽刺他的形单影只。 如今,他只能远远看着她对别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用他曾经也得到过的温柔体贴,照料着另一个人。 或许她还愿意分给他一点怜悯,可她现在的每一次靠近,对处于戒断期的谢真而言都完全不亚于烈性椿药,稍不留神就会让他露出丑态。 ……而且他也绝不会再上一次当了。 “你这个情况很复杂啊,得慢慢来,”医生当时面对他的各种信息素戒断症状,很为难地说,“想要戒断的话,最好也是先让那个alpha用信息素帮你过渡一段时间,然后这段时间里你把市面上这几大类抑制剂先挨个试一遍看看效果,如果都无效的话……或许只有继续选择使用alpha信息素了。体内的激素稳态一旦被打破,很容易造成许多问题的,像你这样情绪波动也是问题之一。” 大概是见谢真脸色太难看,医生还开了句玩笑:“要是你不喜欢之前的alpha,考虑一下别的alpha嘛,都一样的。” 谢真表情黯淡,却笃定地摇头:“不会有别人了。” 他根本从未想过要被alpha标记,他曾痛恨一切与alpha、恋爱、结婚、生子有关的事,直到遇见陆虞。 ——她是唯一的例外,不会再有别人了。 另一边,陆虞继续扶着陆今上车,陆今好奇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谢真呢?” “不用管他,”陆虞有点烦躁地说,“还能骂人,看他是好得很。” “你们这是吵架了?” 陆虞磨了磨牙:“算是吧,他突然和我掰了。” 陆今震撼了:“什么?这么突然,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没有原因吗?” “谁知道,他不就是那样的人?当初我刚进公司第一天他就那么针对我,活活和我打了三年,不也一样。”陆虞的语气很不爽,又说,“算了,不提他了,爱谁谁吧。” 陆今笑嘻嘻道:“好嘛。我姐这么好,他和你掰了就自己偷偷哭去吧。我感觉我完全好了,姐,咱们要不吃顿火锅再回家,悄悄的,不告诉咱们家领导。” 陆虞敲了他一个脑瓜崩:“想的美。” “清汤,清汤总行了吧?” “滚滚滚。”- 之前和昇暨的人接触几次后,陆虞便大致摸清了对方的考量,开始对症下药逐步攻破。借壳的好处很明显,快准稳,成功率高,不用担ipo那样的风险,也不用耗那么长时间。当然坏处也很明显,比较伤钱。另外像昇暨这样大的规模,很难匹配到合适的壳公司,而且买壳这事是玄学,尤其以昇暨内部复杂的架构,重组并购的难度很大,所以即使找到合适的壳公司,最后能谈成的概率也无限小。 昇暨内部的股东高管们自己也在不停拉扯,之前的券商就是这么合作破裂的。有人想出钱求稳就有人坚决反对,总之争取这一项目的难点也基本在这。 陆虞暂且采取了逐个攻破的战略,事情稳步推进中。于是她放心将金茂这边的项目先交给祁悦,自己再次飞去眉安。 康晟这边过了个年也有了些人员变动,对接他们券商的董秘助理换成了一个男性omega,叫林姜,模样乖乖巧巧,说话温声细语,很好相处,年纪也不大,很快便和项目组一众同龄人打成一片。 林姜做事效率很高,他们这边提出的需求往往过一两个小时就有回音,后续也会一直负责任地跟进。他对ipo项目对接也有一些经验,对各种术语行话都有基本的了解,沟通起来很方便。 总之陆虞对甲方派来的这位新同事还挺满意。不过不知怎么回事,没过几天,大家就若有似无地开始调侃陆虞和他的关系。 “真没什么啊?陆虞,和我就不用遮遮掩掩了吧?”史燕如冲陆虞挤眼睛,“我都听见那些小孩说小话了,说之前你只是帮他捡了个笔,他脸都红了,这能是没什么?” 陆虞:“……” 她无奈道:“这帮小崽子,也不能和人家熟起来了就这么胡乱编排吧。人家一个omega,影响多不好。” “哎哟,这就维护上啦?” “去你的。” 不过其实陆虞自己在见到林姜第一面的时候也发现了,这个omega应该是和她匹配程度很高,他身上散发出的青苔味道让陆虞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整个人给陆虞的感觉也很舒服。 只不过工作场合忙项目都来不及,谁有闲心想那么多有的没的,大家实在是脑补得太多。或许是因为ao这种组合天生自带八卦体质,又或许因为谢真不在,大家少了一大八卦对象。 谢真自从开工就一直留在金茂没回来,据领越总部传过来的八卦,他是又在和二部连总抢项目,两人都快撕起来了。 田祯问道:“我记得那只是个并购案吧?谢总本来都没太上心来着,怎么又抢上了。” 吴怡道:“或许是因为连总吧。” “哦对,我想起来了。吴姐,我听人说过这事,谢总和连总好像有点纠葛。当初咱们二组是不是差点解散来着,好像和连总有关?” 陆虞路过听了一耳朵,倒是也想起这么个事。大概是快两年前的事了,当时谢真连着几个项目被连海平使绊子,全都失败了。当时二组都差点原地解散,算是谢真职业生涯中的低谷期。 那天她正巧也回到领越总部,开完会去天台抽烟,却碰上了已经在那的谢真。 谢真当时靠在栏杆旁,将脸埋在手臂中,罕见地露出了疲态,脊背也弯下来。 陆虞径自走过去抽自己的烟,谢真抬起头,眼眶泛红,明显是长时间熬夜后的疲惫模样。他看了陆虞一眼,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准备离开。 陆虞只望着眼前大雾弥漫的金茂市,没有去看他,出声问道:“抽烟吗?”说着,往他的方向递了支烟。 谢真停步看她,最后居然真的接过去了。他拿着烟转身,和陆虞一起看着外面,半晌才哑声道:“借个火。” 这人居然没有火,真够洁身自好的。陆虞把打火机抛过去,谢真一把接住,“咔哒”一声点燃,吸了一口。 “咳……”然后他就被呛到了,连着咳嗽几声。 陆虞觉得好笑,也真笑出了声。谢真好像看了她一眼,却仍没说什么。 足以看出他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好,怼人的精力都没了。 陆虞笑过之后开口道:“所有人都觉得,二组要是解散,我会是最开心的那一个,毕竟少了最强的竞争对手。” 谢真像是笑了一下,语气挺平静的:“你不是吗?” 陆虞低头捻灭烟头:“可惜我知道这不会发生。我很清楚我的竞争对手到底有多强,不然也不配和我争这么久。” 谢真似乎怔住了。陆虞抽完烟便离开了,后来便听说谢真在最后关头连着接了几个大单子,最终化险为夷,成功带着二组起死回生。 那几年她和谢真关系一直很差,这段短暂平静的相处,倒是陆虞唯一能想起的和平时刻。 提起这事,陆虞倒是想起来了。 ——谢真那天根本没还她打火机!害她后来找了好久。 今年眉安市的天气格外冷,二月份里竟然下起了几十年一遇的雪。项目组的大家也很少见到下雪,全都兴奋起来。 中午项目组原定是要和康晟那边一起吃饭,最后林姜过来说王总请大家去温泉酒店吃饭,顺便赏雪。 小年轻们欢呼雀跃,三个带队的倒是都比较平静。江兰因看看另外两人,笑道:“史老师是北方人,应该对这种场面不新鲜了吧?” 史燕如道:“一会出去了他们指定也笑不出来,你就看吧,一摔一个不吱声。” 陆虞被逗笑了,江兰因便看她:“不过陆总应该很少见到下雪吧?毕竟金茂也很少有雪。” 陆虞笑了笑:“我读书时去G国交换了一年,那里冬天很长,雪也多。” 江兰因默了一下,盯着她几秒没说话。而后他再度笑开,问道:“谢总昨天刚回来吧?这可巧了,陆总不去叫上他一起?” 史燕如意外地看了江兰因一眼,又去看陆虞的表情。 谁不知道昨天谢真刚迈进康晟大门就和陆虞吵了一架。很明显两人现在关系很紧张,这叫陆虞怎么答? 陆虞假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一道冷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江律找我有事?” 一抹颀长身影迈进办公室,陆虞一抬头,正正撞上谢真漠然看过来的视线。 第42章 视线相对的下一秒, 两人同时移开目光,都像是没看见对方一样。 倒是江兰因笑了一下:“正想找谢总呢, 您贵人多忘事,提醒一下可别把中午和康晟的聚餐也忘了。” 谢真半笑不笑地勾了下唇角:“那就多谢江律操心了,趁我不在特意提醒我。” 他说话火药味重,场面顿时僵了起来。偏偏平时专业打圆场活跃气氛的陆虞本人此刻跟修了闭口禅似的作壁上观,史燕如只得糟心地接话道:“今天不是下雪吗,王总还说请我们去温泉酒店看雪,谢总你这回来得正是时候。” 谢真对史燕如一向态度不错, 此刻也果真没有再怼。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于是有惊无险地继续工作。 中午康晟那边还是照例来接人。温泉酒店果然是赏雪的好地方,花园里布置成中式庭院的模样,落了雪别有一番韵味。大家饭后一起从这里走回去, 慢慢踩着雪走过小径, 每个人都像是融入了这种宁静美好的氛围里。 张华边走边搓了个雪球往田祯身上打, 没多久几个年轻人就都加入了混战,连陆虞和史燕如都跟着一块玩闹起来。 陆虞是经常健身, 闫瑾反应速度快,张华是单纯劲大,反正他们几个打着打着都比较占上风,比如陆虞身上沾的雪沫就很少, 打别人也是一打一个准。 林姜就属于被打得比较狼狈的, 很快又被陆虞一个雪球砸得滑了一跤。 陆虞忙过来扶他,看他满头满脸的雪又忍不住笑,帮他一点点拍下来:“你怎么不躲啊?都成雪人了。” 林姜鼻尖被冻得通红, 眼神像小鹿一般懵懂,一动不动地乖乖任由陆虞帮他拍打, 脸都红了也不反抗,说话突然有点结巴:“我……是我太笨了,呃,对不起,不是……” 陆虞再次被他逗笑了:“怎么还道起歉了。”拍干净之后她没再碰他,只是轻声叮嘱:“围巾戴好。回去记得洗个热水澡,小心着凉。” “陆总这也太贴心了,看得我都想摔一跤了。”江兰因在一旁慢悠悠笑道。 史燕如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啊,看把人家小林害羞的,都快熟了。” 林姜的眼睛顿时泛起无措的水波,看了一眼陆虞,又慌张地移开眼。 “知道人家面皮薄还这么开玩笑,什么人啊你。”陆虞笑骂。 江兰因道:“陆总怎么一直替小林怼我们,难道是喜新厌旧?我们这些旧人都要看不下去了,是不是呀谢总?” 江兰因此话一出,大家便顺势把目光投向谢真。陆虞这才发现谢真一直和众人隔开了一段距离,众人在这边其乐融融地笑闹时,他只远远走在另一边,孤身一人,冷眼旁观,仿佛两个不同的世界。 谢真偏头看了他们一眼,视线扫过陆虞,眸光冷淡,一言不发。 雪对于他来说大概确实不算什么新鲜事,燕京是有雪的,今年过年的时候还下了雪。 下起雪的那会两人没出门,窝在谢真的公寓里。谢真慢慢给陆虞煮茶,他最喜欢的老白茶,清淡香气随着烟雾蒸腾,伴随着茶水汩汩沸腾之声。 当时的氛围那么宁静,陆虞转头看着谢真,他精致的眉目仿佛被水雾洇湿一般,愈加黑白分明、唇红齿白,漂亮又安静,像画里走出来的人。 陆虞确实曾见过更纷扬盛大的雪景,但那天的雪,还有那段平平无奇的生活碎片,仍旧鲜明地留在了她的记忆中。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真的闪过这种念头,或许一直这么纠缠下去也不错。 可现实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不久前还曾平和地和她共享一杯雪中茶的人,现在独自走在遥远的另一边,像是两个世界。 谢真没有接江兰因的话,一瞬间的寂静过后,空气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尴尬。 这时候还得是田祯这不会读气氛又无所畏惧的,她招呼道:“谢总过来一起玩啊!” 有她打破僵局,剩下的人也活跃起来:“是啊谢总。” 大家重新玩闹推搡起来,不知是谁顺势往谢真那个方向扔了个雪球,陆虞离他最近,下意识后退伸手挡了一下,结果雪地太滑,她一时没站稳向后摔去。 谁知她一下撞倒了另一个人,原来是谢真不知何时也向他们这里走了几步,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她这样一撞,谢真也滑了一下,两人顿时在雪里摔作一团,成了手脚交缠的姿势。 陆虞一时没能回过神。距离太近了,谢真那张漂亮惊慌的脸近在眼前,那股熟悉的焚香气味不停向她鼻子里钻,恍如隔世的亲密,令她有些莫名的怀念。不知不觉间,她似乎也被勾出几缕信息素。 谢真却是反应极大,竟一把将她推开,应激似的:“离我远点!” 陆虞被他推得再次摔进雪里,皱眉愣了一下,登时火从心头起。众人也都呆了,一时没人做出任何反应。 林姜离他们最近,愣了一下就立刻跑来扶陆虞。其余众人也赶紧过来,扶人的扶人关心的关心。 陆虞冷着脸摆手:“没事,摔了一下而已。”大家都清楚她为什么生气,在她极其罕见的低气压之下,一时也没人多说什么。 另一边,谢真推开陆虞之后,自己却先僵住了,好半天都没再动。直到被扶起来,他才看了陆虞一眼,然后又很快收回视线,将薄唇抿得毫无血色。 这之后,陆谢两人不和的事就基本被摆在了明面上。 那天谢真对陆虞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虽然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突然关系亲密又突然疏远到相看两厌,但大家都很懂得趋利避害,努力不让他们碰到一起。 不过也总有没能成功避免的时候。两人的种种理念实在分歧太多,比如带下属就一个松弛一个严格。 这天陆虞见大家连着加班赶工太辛苦,给他们点了奶茶糕点做下午茶,让大家一起休息放松一下。结果谢真回来的时候,就见他们在紧张赶工的工作时间吃着零食说笑聊天,顿时冷下脸,问清缘由后就和陆虞吵起来了。 总之两人都有理,谁也不让谁。谢真吵得眼睛都泛红,最后怒而说道:“就算你一直这样惺惺作态,最后还不是一样被人背叛!” 陆虞一下子不说话了,只冷冷看着他。 谢真也住了口,脸色煞白,神色倔犟冷淡,眼睛越发红了。 恰好史燕如江兰因两个灭火大队长都不在,在场众人互相震惊地递眼色,大气都没敢出。 吵架归吵架,讲这种话还是太过分了点。 就在此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林姜走了进来。他看见眼前这情景时愣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之前的神色,笑盈盈地拿着文件走向陆虞:“陆总,谢谢你的下午茶,大家都很喜欢。这是你们要的表格,我们要不要一起核对一下?” 陆虞冰冷的神色一松,对着他点头笑笑,两人便走到一边的办公桌,开始并肩翻文件。 没了陆谢两人的对峙,办公室的气氛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谢真垂着头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啪”一声关上了门。 虽然没人把这事拿上台面来讨论,但是大家心里都有数,陆虞谢真现在关系这么紧张,大概率是因为升职竞争的事。过年那阵赵礼贤公布了考核内容之后,一组二组现在都各显神通,就为了争下昇暨这个项目,在这种前提下,两位竞争对手有点摩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听说你在争取昇暨的项目?”连孙瑞都知道了这件事。 此刻两人正身在ORU的慈善酒会中,处于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之间。陆虞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孙瑞,两人便攀谈起来。 “是啊,我和他们接触了一阵,他们的股东还在借壳和ipo之间权衡,所以还没能定下。”陆虞坦诚道。 孙瑞“嗯”了一声道:“同鑫也在考虑加入昇暨本轮融资,已经在谈判过程中了。” 陆虞还没来得及惊讶,孙瑞又道:“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陆虞,我愿意帮忙在昇暨那里推荐你,我信得过你的能力。不过我恐怕也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孙总尽管说就是。” “是个反并购的案子。我知道这种案子对你们券商来说算是吃力不讨好,何况是你这样接ipo接到手软的红人,”孙瑞笑了笑,“怎么样,陆虞,你要考虑一下吗?” 陆虞举起香槟对孙瑞示意了一下,笑道:“那就麻烦孙总把资料发我了。” 孙瑞露出满意的神色,也举杯和陆虞碰了碰。 几场致辞过后便是拍卖环节。这次ORU的赞助方是一家名叫DA Art的艺术画廊,陆虞一向没什么艺术细胞,本来对这一环节兴致缺缺,直到DA的合伙人出来主持这一环节,她顿时觉得眼熟。 之前查ORU的时候,这人似乎出现过不少次,这家画廊应该也和ORU关系匪浅。 陆虞默默把这事记下。拍卖的部分她神游天外,只有偶尔那豪迈的叫价会让她回一下神。一直到拍卖结束,音乐声突然调高许多,聚光灯齐齐打向会场中央——是舞会环节开始了。 陆虞随意往周围扫了一圈,对上了不远处孙瑞的视线。孙瑞对她笑笑,似乎要向她走过来。 “阿虞,”一道温润清雅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共舞一曲?” 陆虞转过身看到微笑着向她伸出手的江兰因,又再次看了一眼孙瑞。孙瑞从容地笑着点头示意,也转身走向其它人。 陆虞搭上了江兰因的手。江兰因的笑容变大了些,顺势靠近她,轻声问:“你想跳男步还是女步?” 音乐声太吵,陆虞什么也听不清,只得再贴近他一些,近乎耳鬓厮磨的程度,问他:“什么?” 江兰因重复了一遍,陆虞便道:“你带我吧。我不太会。” 江兰因便从善如流地扶上她的腰。 陆虞刚要直起身,江兰因又说了一句什么,她只得重新俯身贴近他耳边,保持着呼吸相闻的距离。 这时她才听清,江兰因说的是—— “谢真一直在看我们呢,阿虞发现了吗?” 陆虞吃惊地抬起眼,这才在原本被江兰因挡住的死角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谢真远远站在人群中,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和江兰因,冰封似的一动不动。 第43章 谢真为什么也在这里? 陆虞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紧接着就看到一位有点眼熟的中年男性走过去与谢真攀谈,两人聊了几句, 谢真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退出了舞池。 陆虞开始努力搜寻记忆,试图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见到这张脸。直到下一首曲子,孙瑞来邀请她共舞,两人再次见到这个人。 “看见那个穿深蓝色西装的男人了吗?那就是我们要反并购的对象之一,刘磊,桦诚投资的重要股东。你或许对他有印象, 和同鑫一样, 桦诚也偏重医疗健康方向,而且也投过康晟。” 康晟……二…… 陆虞眼神一凝,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了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 是在康晟和金茂市各大医院签约成功的现场照片上!当时这个男人也在, 背景里的左侧第二位。 总得来说, 陆虞认为自己并不算记忆很好的那种人, 所以她根据自己的特征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记忆宫殿。对于这类可能有用但繁杂的信息,陆虞通常会在心里将之与数字产生联系。比如这个男人的脸就被打上“二”的编号, 封存于陆虞暂且用不到的记忆深处。 这个合照里基本都是康晟在金茂的那个下游经销商,也就是陆虞正在调查的瑞順科技的相关人员。 这不就巧了。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陆虞只觉心里发沉,忍不住再次看向刘磊, 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谢真。这一刻,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 “孙总,您知不知道桦诚这次并购咨询的是哪家券商?” 孙瑞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听说还在接触中,有风声说是要定你们领越。” 陆虞:“……” 大水冲了龙王庙!感情谢真和连海平抢的就是这个并购案! 所以谢真会出现在这也不难理解了, 大概是为了争取这个并购案来的。 陆虞一时荒谬得有点想笑,感慨道:“今天大家倒是都来这了, 人还挺齐,真是巧了。” “你指刘磊?”孙瑞一笑,身上的烟草气味就飘出来,“这可不是巧合。你注意过他刚才拍了多少东西吗?” 陆虞刚才一直在走神,自然没多注意,便摇了摇头。 一曲结束,孙瑞放开她,目光淡淡扫过全场,轻声道:“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陆虞几乎没听清,只看见她脸上漠然的表情。 而后,她又转过来,再次对陆虞笑了:“过会我就让人把资料发你。这场仗不能拖,我很期待你的回答。” 陆虞点了下头,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您放心。” 当夜她便收到了反并购委托方疆诚生物发过来的资料。 桦诚投资要收购疆诚这件事其实看起来不复杂,疆诚最近在技术上有了新突破,正秘密申请专利中,桦诚看上了这支潜力股,想入局分一杯羹。一开始是有接触谈判,看会议记录是谈崩了,主要是公司实控权的问题,疆诚不肯接受桦诚安排独立董事这一条。 疆诚的主营业务是脑部扫描仪,最近研发出运用了新技术的脑电图仪,宣称能够精确判定脑死亡,替代临床判断的步骤,减少误判。 随资料发来的还有一段宣传片,其中提到如果普及这一器械,它将能够完全替代临床检测,无人工全自动机械化判定脑死亡,将大幅提高效率、减少伦理风险云云。最后还提了一嘴,这是医疗云管理系统的一部分,全自动判定死亡上传信息,全国联网更新。 查过各种资料后,陆虞决定接下疆诚这个项目。此后又是一轮接一轮的开会。 “对,思路是先想办法起诉他们,拖住他们的攻势,”陆虞一步步讲解自己目前的计划,“从反垄断法和证券交易法下手。他们动作这么快,不可能完全合规合法。光是一条条查强制披露都够拖一阵了。” “我同意李总的观点,毒丸的触发线先不急着下调,副作用太大。我倾向于以攻为守,我们直接反向收购桦诚。对,现金流量表我看过了,的确不管是回购股票还是反向收购桦诚都很困难。不过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 陆虞笑了笑,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我们可以先融资。”- 疆诚的项目时间紧任务重,陆虞留在金茂,手头所有案子一起忙,天天加班到半夜,有时干脆彻夜工作。 直到康晟那边开中介工作总结会,陆今送陆虞去机场,边开车边皱着眉打量她的脸色。 “姐,你昨晚真的好好睡觉了吗?脸怎么白成这样……你说实话,是不是又有酒局?” 陆虞原本倚在窗边昏昏欲睡,看了一眼后视镜里她白得像鬼的脸色,自己也吓了一跳。眼见瞒不住,她只得道:“好吧,昨晚是应酬喝酒去了,没怎么睡好,我承认。” 陆今的脸色彻底黑了:“姐,你到底有没有把医生的话放在心上啊?人家都说了你内分泌失调,要注意生活习惯,上次喝酒都喝进急诊你是忘了吗?昨晚那么累,今天起码休息一下不行吗。” “好啦,我一会开完会就回房间睡觉。我都快一个月没回眉安了,再不露个面,王总都有意见了。”陆虞解释道。 陆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忙,但是也得注意身体……算了我不吵你了,想睡就睡一会吧。” 陆虞昏昏沉沉地一直睡到了康晟,她许久没睡这么沉,下出租车时都还有些晕头转向。 程杏来一手扶着她,另一手帮她拿过行李箱,语气有点不安:“老大,你还好吗?要不要先休息一会?王总那边我去说。” 陆虞摆摆手:“我好着呢,不用紧张。”她刚才做了个太真实的梦,尚且没能从梦里回神。 梦里有个人眉眼弯弯地对她笑,浅灰色的眸子里盛着漫天盛放的烟花。 此时两人正走进酒店,陆虞一抬眼,便看见刚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谢真。 梦中人走进现实,却完全是两个模样了。陆虞已经许久没见他,比起上次见面,谢真显得更加瘦削冷淡,五官更鲜明,美得攻击性十足,气势也更凌厉了,整个人愈发像一柄开过刃饮过血的剑,寒光四射、煞气十足。 他也看见了陆虞,脚步停滞一瞬,接着便沉下脸,冷冷地同她们擦肩而过。 陆虞下意识地扫过他紧紧攥起的手指。几天不见,他倒是肉眼可见的更讨厌自己了。 上次见面还是在领越大厦。陆虞接下疆诚这个项目没多久之后,昇暨那边也松口了,股东会达成一致,选择ipo上市,和陆虞这边签了辅导协议。 陆虞赢了这个项目,自然也赢了这场升职竞赛。赵礼贤开会公布了这个结果,一组一片欢天喜地喜气洋洋,理所当然的,谢真那边则气氛不高。 自那之后,陆虞便没再见过谢真,直到今天。 程杏也屏住呼吸看着谢真离开,然后小声说道:“老大,他们私下里传得可过分了,说什么谢总那边都快和昇暨的股东谈成了,结果你突然横插一刀,莫名其妙就定下了。这不明摆着说你手段不干净吗,气得我在好几个群里和他们吵架。” 陆虞倒是笑了:“穷寇莫追,容他们占两句嘴上便宜也无所谓。况且也未必是他们散布的谣言。” “怎么可能不是,我可还记得他们最开始怎么造你谣的,”程杏气呼呼道,“你刚空降来领越的时候,不就是他们二组造谣你和赵总裙带关系,抢了他们的项目!” 陆虞一时哑然。还真有这么回事,她都快忘了一开始她和谢真的梁子是怎么越结越大的了。 当年她还在做会计师,和赵礼贤合作过两个项目,被他用一个励氏集团ipo的大单子挖来领越。说来也巧,她能得到这个机会,是因为之前她实习时就曾做过励氏集团的项目,和集团内部的高管都比较熟悉,被他们向赵礼贤推荐了一嘴,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切。 而等陆虞真的来到领越后,她才听说这项目本来赵礼贤大概率要给谢真,结果陆虞空降“抢走了”。 后来就有些声音说赵礼贤和陆虞关系不一般,陆虞她们组是用不光彩的手段撬走了谢真他们二组的项目。当时听完这话,陆虞身边一个暴脾气的组员直接怼了回去,说二组的谢总长得那么漂亮,年纪轻轻爬这么快,指不定他自己才是靠那张脸。结果这事自然也传进了谢真耳朵里,谢真长得好,但却十分忌讳别人拿它说事,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凭长相占便宜这种话。于是从那之后两边针尖对麦芒,就这么杠上了。 程杏继续道:“反正我是受不了他们这么说你。老大,你和谢总之后就要一直这么打下去了吗?感觉全公司都在等你们越闹越大。” 陆虞摇了下头,神色倒是没什么波动,只说:“不一定。” 赵礼贤那天的话再次在陆虞脑中回放:“小陆,我知道你和小谢因为项目竞争这些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也算是我这个做领导的失职。现在公司里传你们不和的声音越来越大,正好我这也有个新机会,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我知道你之前去G国交换过一年,现在领越打算拓展版图,多接一些跨国项目,第一站就选在G国。你如果愿意去,我可以放权给你,去重建一个你自己的部门,从零开始,开拓属于你自己的天地。” “这件事关系重大,小陆,你先回去仔细考虑一下。不论是选择升职后留在六部,还是选择出国,都看你自己。” 思绪飘回现在,陆虞看着电梯里倒映出的自己的脸。脸色青白,形容憔悴,眼神却是明亮坚定的,随时准备着奔向更广阔的未来。 出国……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大概是长途旅行太令人疲惫,之后开会的时候陆虞灌了大半杯冰美式,仍是感觉精力不济,有点昏昏沉沉的。 会后,她从会议室向外走,正准备追上财务总监讨论点细节,结果疾走两步后便只觉眼前一黑,一瞬间失去知觉。 “老大!” “陆总!” … 第44章 只过了那么片刻, 陆虞便再次清醒过来,却发觉自己此刻正被人揽在怀里。 眼前是谢真近在咫尺的脸, 他脸色苍白,目光紧紧盯着她的脸,眼里满是慌乱,连瞳孔都散开了。 眼见陆虞睁开眼,他似乎才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像是卸了力,扶着她的手也轻轻颤抖起来。 “你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也沙哑得不行, “我带你去医院。” “谢, 谢总,我来吧?”程杏犹豫的声音响起。史燕如与林姜也站在旁边,同样向陆虞伸出手。 谢真怔了一下, 脸色更白了。他愣愣松手, 看着陆虞被别人扶起, 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 陆虞这才看清,他刚刚竟然是半跪在地上的。 这么骄傲的一个人,连走路都要挺直脊背,不肯弯腰半分。 可刚才为了接住她, 谢真竟不惜下跪? 他不是非常讨厌她、恨不得再也见不到她吗?怎么会在她晕倒的时候慌成这样呢? 这些思绪一瞬间从陆虞脑海中掠过, 很快,剧烈的头痛就让她无法继续思考。 史燕如安慰她:“放心,很快就能到医院。” 程杏小心地问她:“还能坚持吗, 老大?” 林姜则问:“陆总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医院离这里不远,出租车已经等在楼下, 很快便将众人送了过去。 初步检查结果与之前一致,只是有些内分泌失调。然而结合陆虞这两次酒后晕倒的经历,医生看起来有点严肃:“鉴于alpha的体质通常较为强悍,你这个情况并不常见。你的alpha信息素尤其异常,我建议你去腺体生殖科alpha专科挂号,全面检查一下腺体的情况。腺体无小事,自己身体的问题你要重视起来。” 陆虞这次听从医嘱,乖乖进行了alpha腺体全面检查。医生仔细问了她之前易感期的情况,得知她易感期非常不规律而且会失忆,直接眉头紧皱。 陆虞看他面色凝重,不由也跟着有点紧张:“我这……问题很大吗医生?” 医生说:“你这……” 陆虞的心提了起来:? “你这是易感期失忆症啊。”医生大喘气之后说。 陆虞:“……” 真是完全没想到呢! 医生给她仔细解释了一下,这其实不仅仅是失忆的问题,而是一种比较罕见的alpha信息素紊乱症,目前成因未知,表现也因人而异,唯一确定的症状就是易感期失忆和内分泌紊乱,而内分泌紊乱可能会导致各种千奇百怪的结果。 好消息是目前来看这个病症不会过于影响生活,坏消息则是它实在太过罕见,目前还没有研究出百分百有效的治疗方案,所以只能先吃药看看,能不能痊愈全看运气。 “有几例患者很快恢复正常,也想起了之前丢失的记忆。不过更多患者需要更长时间来痊愈,也无法再找回曾经的记忆。我只能说祝你好运。” 陆虞听到它不会有什么严重症状的时候就松了口气,不过医生看到她的神色,严肃警告她说,不能轻视要按时吃药复查云云,陆虞也一一应下了。 等待的众人也放心了。林姜甚至都担心得快哭了,听见陆虞没事才重新露出笑容。众人关心了一圈她的身体,片刻后,等林姜回去了,史燕如再次问起了她和林姜的事。 “你知道他有多担心你吗,你倒下去的时候他也第一时间冲过去想接住你。” 程杏默默接道:“……不过谁也没有谢总快。” 陆虞:“……” 史燕如:“……” 眼见另外两人的目光越来越复杂,陆虞率先开口:“别问我,我也不懂。之前我们关系有多僵你们也看到了,我也不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 史燕如说:“总不会是…装的吧?这图什么呢?” 程杏怀疑道:“那种本能反应也装不出来吧?他当时吓得脸都白了。” 她这样一说,陆虞倒是隐约想到了什么。本能反应,或许并不是因为担心她,而是对这样的场景产生的本能?上一次见他这样恐慌的神色,还是在电梯突然停电的时候。 毕竟谢真情况特殊,或许这样的场景,也是他的心理阴影之一。 这样就能解释他刚刚异常关切的态度了。 陆虞想明白之后,倒是没有随便提及谢真的隐私,只是默默岔开话题,聊起了工作上的事。 不过既然想到了这一层,她还是给谢真发了个消息报平安。一来防止他真的有什么心理阴影,二来也算是感谢他今天的关心。 消息发过去,几乎一瞬间就显示了已读,简直让陆虞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一直守着这个对话框等待着她的消息似的。 不过她终究打消了这个无稽的念头,而直到最后,谢真都没有回复她什么。 检查完身体开完药,陆虞就离开了医院。由于疆诚的融资迫在眉睫,陆虞原本是打算今天开完会晚上就飞回去的。不过现在身体出了这样的问题,她也不至于那么拼命,终究还是决定先在眉安待一晚上。 不知是不是白天过得太精彩,当天夜里她的大脑皮层也非常活跃,做了一连串跌宕起伏的梦。 大多数梦境的主角仍是谢真。时而是他面色慌乱看着她的模样,时而是他冷笑着和她对骂的场景。偶尔也有他靠在门边等她下班时平静的表情,或者系着围裙从锅里夹一块糖醋排骨喂给她时温和的眼神。 然而梦境的最后却变得旖旎香艳。那是谢真被她压在身下,用颤抖的手抵着她的肩膀,崩溃地咬着嘴唇一次又一次口口的模样。 他脸上的神色初时还迷茫中带着恐惧,逐渐无法自控地变成沉迷,再没有半点抗拒,只能眼神涣散地彻底打开身体。 在最后的那一瞬间,他痉孪着抱紧她,却在她耳边轻声问了句什么。 “……我吗?” 陆虞试图听清他的话、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一切如同万花镜中的场景,转瞬间变幻万千,他在无数个不同时刻的表情尽数出现又消失,陆虞无法捕捉,也无法分辨。 只有他那一刻落下的眼泪,仿佛有温度一般,直到梦醒后还鲜明地留在她脑海里- 走之前陆虞留在康晟的项目组办公室里沟通了一下昨天没来得及布置完的工作内容,临出门的时候发觉雨突然下大了。 办公楼离酒店很近,打车实在没有走过去方便。陆虞看了一眼豆大的雨点,伸手开始脱外套。 “陆总!”林姜喊住陆虞。他一路小跑着下楼,跑来她身边,说话还带着点喘气声:“等一下陆总,我有伞。” 他把伞递给陆虞,陆虞没接:“你自己怎么办?” 林姜摇头说:“我没关系。你身体刚恢复,不能淋雨的。”看陆虞仍在拒绝,他便改口道:“陆总你要是不介意,我送你去酒店可以吗?正好我要回南边那个办公楼,离酒店不远的。” 陆虞笑道:“你不介意就好。” 她话中的含义很明显,指的是ao独处这件事。林姜的脸腾得红了,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得出来。 两人同撑一把伞,距离一时极近,林姜身上浅淡清新的青苔气味慢慢涌入陆虞鼻端,倒是和此刻空气中雨水与泥土的气味十分相配。 陆虞礼貌地夸赞道:“你的信息素气味是青苔吗?很好闻。” 林姜小声说:“谢谢。陆总你……你的橡木味道也特别好闻。” … 两人走远后,大楼里缓缓走出另一个人。 谢真手里紧紧攥着一柄伞,目光凝在那道背影上。半晌,他自嘲地勾起唇角。 昨天夜里蒋芹的问话还响在耳边:“陆虞那孩子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再带她来燕京玩?” 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她很好,他们也很好,只是都很忙,有时间一定再一起去看她。 可现实又如何呢? 是他听到她要走,挂念她的身体,下来为她送伞,却见到她与别人依偎在伞下,并肩一起离开的画面。 那个叫林姜的年轻人,大概是所有alpha梦寐以求的那类omega伴侣,柔顺乖巧,轻声细语,体贴细心,一眼便知道会是个很合适的伴侣和家长。所有人都在讨论她和他有多般配,讨论曾经多少次撞见他们同行,讨论他们在一起时和谐暧昧的氛围,讨论他对待她的态度、看着她的眼神。 是啊,他太知道那种眼神。又是一个被她用温暖的火焰诱捕的飞蛾,根本不知道自己扑向的是怎样的绝路。 又或许他能在她那里走得更远一些。毕竟他从不与她红脸,不会用冷言冷语中伤她,也不会同她争夺利益,不会将她的手腕攥出指印,或者将她推进雪地里。 他还拥有一个完美无缺的、具有正常生理功能的腺体。 是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 谢真闭上眼,血液仿佛被一寸寸冰冻,身体逐渐冷得彻骨。 青苔的味道很好闻吗?依附于橡木而生的漂亮植物,天生绝佳的配对。那种味道大概不会刺鼻得让她皱眉,也不再需要她深深咬下去才品尝得出苦涩之中的甘美。 “啪”得一声,是伞骨被生生捏折的声音。 第45章 陆虞最终得到消息, 桦诚投资这个并购案被连海平拿到手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其实心里有些意外。 谢真的水平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吗, 打了这么多年,他除了输给陆虞,几乎没在别处败过。更别提二部,二部现在穷得揭不开锅这事已经人尽皆知,怎么还能从谢真手里抢到项目呢。 不过对她来说总是好事。她和谢真知己知彼棋逢对手,打起并购反并购这种攻守战将会非常困难,毕竟彼此都能预判出对方的下一步战略。 为疆诚融资成功后, 陆虞调查了一下桦诚的财务状况, 最后与董事会讨论一番,终究没有选择激进的反向收购,只是打起了防守战。 在调查过程中, 陆虞再次看到了李磊这个名字。如孙瑞所言, 李磊是桦诚的重要股东。另一方面, 他也确实与康晟经销商瑞順科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瑞順的第二大股东是一家由李磊弟弟做法人的公司, 而瑞順的第一大股东是外资企业,深查下去会发现它背后有着ORU的影子。 ORU,李磊,桦诚, 瑞順, 这四者关系匪浅。 此外,在调查康晟和瑞順科技之间的交易时,除了最开始陆虞注意到的那几笔高额推广费, 以及后来那家金茂ORU医院的高价采购费,她还发现了其它一些异常的财务指标。 不过她对康晟过往的财务状况调查得实在太过详细, 频频从会计师那里调文件,也引起了史燕如的注意。 终于有一天,史燕如很认真地把陆虞约出来,盯着她的眼睛问她:“陆虞,我有话问你,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你实话回答我。你一直调阅康晟好几年前的陈年旧文件,真的只是为了咱们的项目,还是另有目的?” “你猜的没错。”陆虞也不打算瞒着她,坦诚地说了她怀疑康晟之前设立的abo中心涉及一些违规甚至违法的操作,所以正在调查。眼见这事越牵扯越广,她没讲太多细节,也没提及ORU。 史燕如的神色先是震惊,而后转为复杂。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你还是没变。” 陆虞笑笑:“力所能及的事情,能多做一点是一点吧。” 史燕如感慨不已,聊起陆虞学生时代就曾经告发某田野调查负责教授侵吞项目经费的事,差点被人撸了奖学金,又讲到她实习的时候去第一家会计所就拒绝行贿转正,后来因为她“闹事”,那一批实习生全都拿到了转正资格,她自己却是转头跳槽去了一家更好的会计所。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她还一如既往,仍旧那样满腔热血、不识好歹。 话题转回康晟,史燕如问:“你现在调查得怎么样了?你觉得它真的有问题吗?” “嗯,现在只是要摸清楚这问题到底多大、到底与康晟牵扯多深。” 史燕如倒抽一口凉气:“那……那假如查出来真的问题很大,你要怎么做?” 陆虞面不改色道:“报警。” 史燕如:? 陆虞正色道:“看具体多大,明确违法的话肯定报警,报不了警的话……我可能会选择撤出这个项目。” 听到这里,史燕如明显也有心理准备了,并没有露出太意外的神色。她只是叹了口气,说:“你做了那么多努力争取来的项目,这几个月昼夜不休的心血,到嘴的鸭子白白拱手让人,你真的能狠下心?” 陆虞笑得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矢志不渝的坚定:“项目千千万,赚钱的机会千千万,不差这么一个。但是能够证明我的存在、将我区分于非我的,只是这一点坚持而已。” 史燕如恍然看着她,忍不住问:“可是真的值得吗?陆虞,你真的相信只凭我们这点微不足道的坚持,就能让这个烂透了的世界变得更好吗?” 陆虞点了点头。 “我相信。”她说。 史燕如怔了一瞬,突然大笑起来。 “好好好,像你会说的话。别的不说了,话都在酒里,来,敬更好的世界!” “敬更好的世界。”陆虞笑着和她碰杯- 不过正在调查康晟的这件事,陆虞叮嘱史燕如瞒着江兰因。 原因无他,康晟这些异常的账目,让陆虞想起了江兰因曾经接过的一些项目。 当时江兰因在给一些拍卖行、艺术画廊之类的公司做法律顾问,经手过很多大额交易合同,也跟过拍卖会等。以陆虞对数字的敏|感程度,只是几次无意间瞥见的报表,足以让她意识到其中不对劲之处。她与江兰因提起此事时,根据江兰因脸上的表情,她看得出来——江兰因根本就是知情的。 不仅仅是知情,甚至他自己,包括他背后的家族,就是这巨大利益链条上的一环。 从初时的难以置信,到越来越频繁的吵架,陆虞终于一步步认清了枕边人的真面目。 这才是让她果决抽身、毫无留恋的真正的分手原因。 如今将一切都串起来之后,陆虞很难不把他当初做过的那些事与ORU联系在一起。再看ORU与康晟扑朔迷离的关系,这事自然不能让他知道。 史燕如没有问她要瞒着江兰因的原因,只问:“那你们领越的人呢?你是打算瞒着,还是打算告诉他们?” 自然是要说的。 接到容舟电话的那天,陆虞基本上确定了退出康晟这件事。 容舟说当年的真相与他们二人查到的一样,其实不存在所谓医疗事故,这只是一场内部派系斗争。而布置这个导火索的那一派真正想要点燃的问题,其实是另一派从康晟高价购入这些器械时私吞的那些回扣,以及返给瑞順和康晟的那部分资金。当年这件事引起了医院内部地震,于是才有了后来的领导层大换血,以及后来人对此事讳莫如深的态度。 “还有虞姐,你不是之前一直在查康晟abo中心人员变动那件事吗,我也查到了那几个收了回扣的康晟高层的信息,已经都卷钱跑了,查无此人了。” 陆虞挂了电话,心彻底沉下来。到了如今这一步,其实康晟abo中心曾经的问题也足够清晰了。那些异常的资金往来,错综复杂的人员关系,和ORU之间的联系,背后都指向同一件事,也是江兰因曾经做过的事。 洗钱。 证据自然是没有的,举报必须拿出证据才能立案,但陆虞能够确定的是,她不会碰这种不干净的项目。 于是,趁某天她和谢真都在康晟,她便将这件事提了一下。毕竟合同也要过手给谢真,提前与他商量也是应该的。 原本陆虞以为谢真会乐意听到这个消息,没想到谢真的反应却极大。 “你在开什么玩笑?都到这一步了,你现在说要退出?”谢真皱眉紧紧盯着她。 陆虞耐着性子解释:“原因我已经解释过了,哪怕要退出我也会做好交接,不会影响其他人。有什么问题?” 谢真看着她认真的神色,深深吸了一口气,面露不耐:“陆虞,天真也要有个度,你的过家家游戏也差不多该玩够了吧?这里是资本市场,不是你家幼儿园,别在这跟我发疯。” “游戏?”陆虞沉下脸,“在你眼里,这一切只不过是金钱的游戏是吗?当初你明知道晟金有问题还推它上市的时候,难道就是这么想的?” 晟金是谢真刚调来六部没多久做出的项目,当时他急于立足,什么项目都接,而晟金就是其中的败笔。上市之后它被爆出曾经操纵股价害人跳楼的丑闻,没多久就被监管罚了。 谢真听到她这么说,面色顿时冷下来。这件事一向是他不能触碰的逆鳞,也是在这件事之后,他的名声越来越臭,得了个“活阎王”的名号。 陆虞毫不畏惧地与他对峙,分毫不让地继续道:“谢总,我们这行已经是拦在这个疯狂的资本市场和大众消费者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赚钱是要紧,但也要讲良心。这就是我的标准,我尊重你的价值观,也请你尊重我的职业道德,道不同不相为谋。” 谢真的眼眶越来越红,听到最后不由冷笑一声:“道德?我竟不知陆总是个道德感这么重的人,真是好一副正义凛然嫉恶如仇的模样,怎么没见你在私生活上讲讲道德呢?满口谎言,虚伪至极!” 陆虞无法理解地看着他:“我知道谢总对我本人有意见,但还请你不要把个人情感带到工作上!我人品如何,又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谢真的胸膛重重起伏,声音一下子变得无比尖锐,“你站在我面前的每分每秒,都让我觉得恶心!” 他话一出口,陆虞的表情不由闪过一瞬茫然。 谢真猛地偏开脸,面色也在一瞬间变得煞白。他紧紧攥住桌角,用力到手臂都在轻微地颤抖,自己反倒更像那个被狠话刺伤的人。 陆虞也没了刚才愤怒的气势,她站在原地,一时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室内变得无比寂静,落针可闻。 “我不知道……你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陆虞缓慢地开口,“那这段时间以来,也是委屈你了。” 谢真倏地抬头看她,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申请调去国外的分公司,以后大概就不会见面了。” 第46章 那之后谢真一直沉默着。直到陆虞离开, 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如果不管之前发生的事,单看谢真那时露出的表情, 简直会以为他才是那个被用言语狠狠伤害的人,因此才会露出那样近乎心碎的表情。 不过陆虞说的也的确不算是气话。赵礼贤说的那个机会,她的确一直在考虑,也同家里人商量过。 赵海音和陆长安毫无疑问是最支持她的,按照他们的话,年轻人就是应该顺着自己的心意去闯去拼,什么都不必害怕, 还有他们做后盾。还有他们自己也很忙, 也不常在家里,本来也不需要她留在哪里陪着他们。至于成家的事,的确很重要, 但也要让位于她自己的意愿——而且他们也并不介意她带回来一个外国丈夫或者混血小孩。 就连平时最黏她的陆今也出乎意料表示了支持, 一家人成功达成共识, 是去是留都随她自己。 陆虞也在多方调查衡量中。新机会看着是不错,但是谁都知道天下没有赔本的生意, 凭空塞进她嘴里的饼,咬之前也得先检查一下有没有发霉。 目前能够确定的是赵礼贤没有说谎,领越在G国还未起步,陆虞去了确实可以建起自己的团队甚至自己的部门。 相对应的, 坏消息就是陆虞真的需要从零开始在G国打出一片天地, 因为领越甚至连跨国项目都没做过多少,涉及G国的更是只有一桩并购案。之所以高层会将目光投向G国,是在紧跟国内正策走向, 算是战略性决策,为以后多年铺路的。众所周知, 冲在第一个去探路的前锋几乎从来不是能够摘桃子的那个人,反而更有可能头破血流遗憾离场。 总之,她还在继续收集信息,准备慎重做出决定。 在忙碌的间隙,陆虞偶尔也会想到谢真。 那天的争吵像是一个漩涡,思维一走到那里就不停地下陷。那时两人的话语和神情都已逐渐模糊,唯独最后窒息一般的沉默始终鲜明地横亘在那里。 气话说多了也会变得像真话,有时候她也会怀疑,他们二人到底有没有过那段像施了魔法一般的亲密时光,到底有没有过那些平静的共处、温柔的触摸、默契的相视而笑。 梦里,她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谢真柔情似水的模样,可梦醒后的现实总是另一种残酷的模样。 曾经的亲密是真的,如今他对陆虞的厌恶也同样是真的。或许现在他真的一见到她就烦,才会一次次推开她,才会脱口而出那么伤人的话。 无论陆虞如何去想,都无法从回忆中得到一个清晰的缘由,能够解释两人如今这样不堪的局面。好像魔法褪去后的某刻开始,每每她试图靠近,得到的结果总是两败俱伤。 她从不曾后悔与谢真的那一番纠缠,只是在想起谢真的时候,她偶尔也会觉得很无力- 另一边,疆诚的项目和对瑞順科技的调查也仍在牵扯陆虞的精力。康晟的abo中心的确已经不在,但瑞順科技可还在正常营业状态。既然手头已经有了这么多线索,她便还在继续顺藤摸瓜,研究瑞順的问题。 其中还有意外发现。某天陆虞突然接到了孙平的电话,代表桦诚投资约陆虞见面。陆虞到场之后,果不其然见到了连海平和刘磊。 陆虞把反并购这场仗打得很漂亮,桦诚投资那边带队并购的是现在跟着连海平的孙平,他几次反攻都被陆虞用更快更凌厉的手段压下来。敌意并购和反并购一向是闪电战,如今这一局基本落幕,他眼见是回天乏术了。 “真的很抱歉,老大,当时没能帮着你一块继续争取康晟的案子。是我目不识珠,以为康晟这个案子拿不下来,这才来了二部。”孙平低着头面带愧色地对陆虞道歉,语气诚恳。 陆虞笑了笑,没说什么。连海平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自己开口道:“小陆啊,我知道孙平可是你的一员大将,你亲手培养出来的人,当初要不是我这边急缺人手,我也不会把他调来用。这样,你们组现在不也缺人,我看把他调回去也行,也是你用惯了的人。” “多谢连总好意,不过我这已经有新人了。那两个实习生来了也快半年了,手里都经过三四个项目了,都挺熟练了,我用着他们也挺好的,不缺人。连总既然调了他过去,想必项目多得做不过来,应该比我缺人,我就不夺人之好了。” 随着陆虞这话说出来,对面两个人表情都不好,尤其是说到最后一句,那二人听得脸色时青时白,精彩极了。 仅仅是两个刚进来的实习生,半年能做上三四个项目,什么概念。孙平被调去二部虽然名义上是升了小领导,自己带一组,实际上他自己根本接不到项目,连海平更是自己都在闹饥荒,连口汤都没法分给孙平。 不轻不重地刺了这么一句之后,陆虞话锋一转:“连总,我不是个爱翻旧账的人,过去的事在我这都翻篇了,我今天坐在这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见您。您有什么事尽管说。” 她说话的整个过程没看孙平一眼,也一次都没提他的名字,明显是不屑于与他对话。孙平被这么轻蔑地无视掉,表情越发难堪,看起来都要坐不住了。 陆虞却只是面带微笑,定定看着连海平。 连海平刚被她下了脸,一时脸色还有点难看,不过语气已经随着陆虞的态度缓和下来:“小陆是个爽快人,刘总,我看咱们也不用兜圈子了。” 刘磊全程围观了领越内部的刀光剑影,此刻没事人一样笑呵呵开了口:“行,我就喜欢爽快人。想必陆总也知道,今天我们是为了疆诚的事来的。最近疆诚作风凌厉,又是回购股份又是舆论造势,背后都是陆总的手笔吧。我就直说了,我们桦诚对疆诚势在必得,陆总如果愿意高抬贵手,我们桦诚必有重谢。” 陆虞微微一笑,没有说行也没有说不行,只说:“没办法,刘总,您也明白,我这也不是故意为难桦诚。主要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合同也都签了,总得做点事嘛。” 刘磊眼神微亮:“哈哈,理解,都理解,也是为了生活嘛。合同的事陆总不用担心,我们桦诚是带着诚意找来的,肯定会让陆总满意……” 酒局过后,刘磊心情不错地问连海平:“你不是说这个陆虞事儿很多,是块难啃的骨头吗?我看她也没那么难搞定,这不就松口了。” 连海平不屑道:“谁知道。真是个蠢货,一直在这坐地起价,平时那副爱惜羽毛的样大概都是装的。不过我看这事还是悬,你也见到人了,光凭她这种水平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又是融资又是抬股价,疆诚那边肯定另有高人。” 刘磊不置可否,语气漠然:“无所谓,又不是真的靠着她翻盘。反正现在只要能拖住他们两天,疆诚员工会那边就造势完成了,到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也晚了。” “呵,疆诚肯定都以为赢定了,结果后院起火,咱们都快打入他们内部了。” “行了,抓紧时间把这事弄完,这么小一个公司拖了这么久,还差点被他们跑了,那边都有意见了。” “放心,肯定没问题的。那等吃下疆诚之后,之前说好的股份那事……” “把这事办好,那边不会食言。” 另一边,刚被策反过的陆虞则一个电话打给了疆诚财务总监:“钱总,桦诚那边又要有动作了。嗯,估计和我们之前预测的一样,是要对几个大股东下手,最有可能是要针对第三大股东,也就是你们员工持股的那个壳公司。接下来又有得忙了。” 挂掉电话之后,陆虞理顺了下一步的所有计划,然后放空大脑,发了会呆。 刚才的对话中,刘磊无意中透露了两句,桦诚对疆诚如此紧咬不放,看中的应该是疆诚的新专利。根据过往行为来看,桦诚只是个求利的投资公司,它如今非要疆诚的掌控权,究竟是为了它自己,还是为了瑞順? 想到这里,陆虞再次打开笔记本,微蓝的屏幕光映在她脸上。 刚才为了让陆虞确信反水后能得到更多利益,刘磊还提到了他手底下的其它资源,包括某个助学基金会。而在调查瑞順违规行为时,陆虞似乎见过瑞順给这个基金会捐款的新闻。 看来这次去了趟鸿门宴收获不小,不光试探出了对方的态度,连卡住的调查也有了新线索- 自那场争吵过后,陆虞一直没再见过谢真。唯一的接触就是康晟的项目群,私下里两人再也没了联系。 再次听到谢真的消息,是程杏问她康晟项目里的一处细节,陆虞意识到这向来是属于谢真的职责,于是顺便问了一句:“谢总最近不在吗?” 程杏则语出惊人:“是啊,老大你不知道吗,谢总生病了,最近在金茂住院呢。就在金茂第一人民医院。” 第47章 陆虞哑然片刻, 那边程杏便继续道:“生病之前谢总的状态就有点差,开会也走神, 还有人说总看见他盯着聊天界面发呆。后来他就回金茂了,据说是高烧不退,不知道具体生了什么病。” 即使已经闹得这么难看,如今听说谢真生了病,陆虞心里还是觉得不好受,其中也有两分担忧。 ……毕竟是认识了三四年的人,又曾经有过那样亲密的关系。哪怕此后再不相见, 陆虞也不希望他过得不好。 她从程杏那里要到了谢真的病房号, 抽时间去医院看望谢真。 金茂第一人民医院离陆虞父母家比较近,她还记得之前送陆今来医院时碰见过谢真,还和他闹得非常不愉快。没想到兜兜转转, 这次她会为谢真而来。 谢真住的是单人病房, 陆虞推门进去时, 里面除了躺在病床上的谢真,还有一个护工。那护工见到陆虞进来便走过来问道:“请问您是什么abo性别?alpha或者omega的话请不要停留过久。” 陆虞尚未开口, 病床上的谢真便似乎醒了。在看到陆虞的那一刻,他忽然睁大眼睛,急切地想要坐起来,向陆虞伸出手。 护工愣了一下, 再次看了陆虞一眼, 转身退出了房间。 陆虞眼见谢真摇摇欲坠,根本无力撑住自己,忙大步走过去扶着他:“你怎么了?要坐起来吗?” 谢真一双眼睛痴了似的一动不动看着她, 抓住她扶上来的手,突然低下头, 极为依恋地将脸颊贴在陆虞手上,小动物似的轻轻蹭了蹭。 谢真的脸颊很烫,烫得陆虞抖了一下,险些下意识抽回手。 谢真此刻的状态非常不对,他消瘦得厉害,脸上都能摸到凸起的骨骼,身上明显发着高热,还在用那种明显不正常的、急切渴慕的态度蹭着陆虞的手。 在碰到陆虞的一瞬间,他甚至释放出了信息素,迷乱的焚香气味毫无章法地缠裹着陆虞,像是想要留住她。 他似乎沉入了某个痴妄梦境,几乎没有神志,只是依靠本能在亲近陆虞。 陆虞没料到他病得这么严重,心里一沉,一时不敢随意动作,只用言语试图唤醒他:“谢真,谢真!你清醒一点,是我。” 谢真却半点没有要清醒的迹象,他紧紧抓着陆虞的手臂,浑身颤抖地贴了上来,整个人几乎靠进陆虞怀里。 陆虞被他拉扯得重心不稳,不得不半抱着他一起坐在床上。谢真越来越紧地缠着她,滚烫的唇瓣擦过她的脖颈,向她的脸上挨蹭。 陆虞吞咽了一下,偏过头避开谢真无意识的混乱亲吻,一手将他按在怀里:“你冷静下,谢真!” 手上用力的同时,陆虞心里又是一惊。这样摸下去,很明显能感觉到谢真的后背也是骨骼突起,与从前的触感几乎不像同一个人。他什么时候瘦成了这副模样? 难道他是得了什么绝症不成? 陆虞心里乱成一团,一时不察,被谢真抓住空隙吻了上来。 此刻意识模糊的谢真比平时主动得多,不再只是羞涩地贴上来,或者僵硬无措地承受。他渴求地吮吻着陆虞的唇瓣,舌尖像尾灵活的鱼,不知何时便钻入陆虞口中,混乱地索求着。 这些亲密的举动实在太过熟悉,陆虞有一瞬在下意识回应他,甚至不自觉地抬手自他的脊背一路抚上去,抚摸到他后颈处的腺体。 谢真剧烈颤抖了一下,一下子瘫软在她怀里,彻底失去力气。与此同时,陆虞猛地清醒过来——谢真的腺体肿得惊人,又滚烫得要命。 他是腺体出了问题吗? 谢真无力地依偎在她怀里,攀附着她的肩颈,由于刚才她给出的巨大的刺激,身体仍在轻颤着。 陆虞想起他方才的表现,试探着释放出一点信息素。 谢真仰起头,神色迷离地轻轻喘了一口气,表情舒展了一些。陆虞得到了正面反馈,于是放心地释放出大量信息素,一下子包裹住谢真。 谢真抓着她手臂的手一下子收紧,脸上立时染上红晕。他像是溺水之人终于上了岸,深深地吸着气,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陆虞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释放信息素。片刻后,谢真脸上那种恍惚的神态终于转为正常,他抬头看向陆虞,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 陆虞也小心地放开他,从床上站起来,离他远了一点:“你好点了吗?” 谢真怔怔看着陆虞动作,片刻后又倏地撇开眼,脸色红了又白,胸膛起伏,突然沙哑道:“出去。” 这反倒是陆虞早已经预料到的态度。她没有惊讶,看了他一会,只道:“好吧。你……好好休息。” 他看起来比片刻前好太多了。以她的尴尬身份,留在这里大约也只能给他添堵。 她心里的思绪还是很乱,转身便准备离开。即将走到门口时,身后的谢真却匆匆说道:“等等。” 陆虞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问他:“还有事吗?” 一片沉默。谢真许久都没有回答。 不知为何,陆虞也没再继续离开,只站在那里不动。 “你,能不能……”谢真极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停顿片刻后,才继续艰难道,“能不能多留一会?” 陆虞怔了一下,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她转过身看着谢真:“你说什么?” 谢真咬了下唇,目光落在床脚,一眼也不看她,手指紧紧攥住了被单,看起来绝不肯再开口。 可最终他僵硬片刻,竟还是再度开口,小声说:“留下来。” 陆虞震撼地走回床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谢真闭着眼睛,脸上仍残留着羞耻的红晕,确实是刚刚说出了那句话的模样。 不知为何,陆虞突然也觉得有点不自在。她坐在那里,生平第一次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这份寂静。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她的思维还停留在谢真怒骂她不想再看见她,结果一转眼,谢真生了病,又这样黏人,让她一时说不清心底是什么心情,也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谢真。 她知道生病的人总是更加脆弱,或许此刻,哪怕是他很讨厌的陆虞的陪伴,都能让重病中的谢真感觉好过一点。或许是同为人类而产生的关爱,或许是认识多年而产生的怜惜,不论如何,她只知道自己此刻不介意顺着他的心意留下来。 相对无言片刻,陆虞委婉地关心他道:“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谢真僵了一下,皱了下眉,刚平复的面色突然再次红起来。他转开头,只露出红透了的耳尖,没有回答。 陆虞想起刚才两人纠缠的姿态,一时也觉得十分尴尬。她意识到这问题问的不好,仿佛是在问他,得了她的信息素有没有舒服一些。 可是问他的病又太私密太逾矩,两人关系尴尬,更没什么家常好聊。 开口留下陆虞的谢真更是沉默,他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莫名给人一种有点紧张的感觉,似乎也有点不知所措。 僵持半晌,陆虞干脆拿起遥控器打开了面前的电视:“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要不看会电视。” 谢真没有表示反对,转过头安静地看向电视屏幕。陆虞随手点进首页上一个电视剧,屏幕上的omega女主角正对着她的alpha哭喊道:“气话怎么能当真呢!你难道看不到我有多爱你吗!” 谢真突然伸手拿过遥控器,切了下一个节目。 这次是个真人秀,人群中央的男孩正用很甜蜜的语气腻腻歪歪地对着电话撒娇:“是啊,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都瘦了好几斤呢。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来看人家的。” 谢真:“……” 他又切了下一个。 这次是个纪录片,开屏就是绿意盎然的草原。摄像机正对准一对狮子,旁白注解道:“闻到雌狮的味道之后,发狂的雄狮终于被安抚下来,能够安心养伤了……” 这次赶在谢真动作之前,陆虞说:“要不就看这个?看看风景也挺好。”起码这个没别的那么吵。 谢真一声不吭地把遥控器放在一边,自己撇开脸,似乎是眼不见为净。 陆虞托着脸,专心地看着屏幕上的风景,逐渐放空自己,心情越发平静。连轴转了这么多天,她也难得能从工作里抽出空,享受片刻宁静。 被她提前预判之后,桦诚的最后反击也宣告失败。疆诚这场反并购的战役赢得漂亮,疆诚的孙总千恩万谢地要请她吃饭、送她东西,差点还要直接给她塞钱。另一边,对瑞順的调查也有了新进展,顺着那个基金会查下去,陆虞找到了他们违规操作的痕迹。 这绝对算不上证据,但拿着这些东西去举报,或许已经足够引起监管的重视。陆虞已经私下里联系了一个稽查队内部工作人员,叫洛可,是她读本科期间的老同学。于是她这些天忙完工作便一直在搜集这些事,连觉都睡不过来。 … 片刻后,椅子上的人逐渐歪倒,撑在扶手上睡着了。 谢真看了陆虞一眼,确定她真的睡过去了,便伸手将音量调得极低,然后转过脸再次看向她。 ——此刻,他终于能够放任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 第48章 其实真说起来, 也不过是两周没有见面。可他心底无法抑制的思念却发疯一样不停蔓延,日日灼烧着他的心, 令他无法得到片刻安宁。 他唾弃这样的自己,他知道这多卑微、可耻、自轻自贱。他绝望地看着那些剧毒的爱像恶性肿瘤一样在他体内疯狂繁殖,将他腐化成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他听见他三十年来对人生不差毫厘的掌控感在她随意一个轻如鸿羽的眼神中轰然倒塌的声音。 这一次,理智的缰绳再也无法拦住决堤的情感。 他曾经以为这份不该有的情感可以被理智斩断,他曾经以为即使再痛苦他也能够逐渐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原来那时他还能够忍受,不过是因为他不曾体会过真正的分离。 自那天之后,她有可能会彻底消失的事实时时刻刻萦绕着他, 犹如系在脖子上的绳索, 好似落水者周边的汪洋。 ……哪怕再多看她片刻也好。如果她真的要走,这片刻的放纵大概也没有那么不可饶恕。 此刻,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橡木味信息素, 那种温暖沉静的味道几乎让他战栗。熟悉安心的气息令他感觉全身的毛孔似乎都在张开, 努力使身体浸泡在那人的信息素中。 谢真就这样定定凝视着旁边椅子上睡着的人, 片刻后,终于无法忍耐地慢慢伸出手—— 铃声骤然响起, 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陆虞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一时还有些恍惚。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是谢真向后退的动作, 和正在转向另一侧的脸。 他耳尖微红, 脸色好像有点恼。 陆虞道了声抱歉,出去接了电话。是洛可打来的,约她见面聊。挂掉电话后, 陆虞翻了一下刚才这段时间发来的工作消息,然后回到病房和谢真告别。 谢真坐在床上安静地听她说完话, 然后抬起眼看着她,喊道:“陆虞。” 陆虞眼前一花,刚才半途中断的梦里谢真的脸似乎一下子与此刻重合,他面色微红地仰脸看着她,轻轻喘息着,虔诚地喊她的名字:“陆虞,你……” 陆虞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想听清他梦里没来得及说完的话。 然而眼前再度变幻,那个意乱情迷的谢真变回此刻病床上消瘦的谢真,他定定看着陆虞,冷静的面容之下是复杂的眼神,似怨似恨,好似含着哀伤,还有微弱的希冀。 这次陆虞听清了,他说的是:“你还会再来吗?” 陆虞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胸口不知什么地方突然有些隐痛。 总觉得好像不该是这样。他们之间,不该是这样。有什么事正在错误的轨道上越走越远,像心里某处忘记熨平的褶皱。 伴随着她的沉默,谢真的表情越发黯淡。他转开眼,面色重归漠然,抿唇不再说什么。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陆虞喃喃低语,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谢真,你是不是曾经对我说过什么话?” 谢真皱了下眉,看着她的神色里有几分认真:“你指什么?” 话一出口,陆虞就意识到自己在胡言乱语。大概只是这些天越发真实的梦境带给她的后遗症,让她几乎分不清真幻。 陆虞摇了摇头,面上重新露出微笑:“抱歉,别当真。我还会再来的。”- 和洛可见面时,饭局上还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孙瑞坐在包间里,笑着对陆虞道:“好久不见。” 陆虞惊讶地看着她,又看洛可:“孙总?你们认识?” 洛可指指孙瑞:“这位是我们稽查队编外人员,老同事了。” 陆虞:?? … 一番谈话过后,陆虞低头翻阅着手上的资料,其中有各色新闻,有照片,有录音稿,甚至还有聊天记录截图。 桩桩件件,全是ORU的负面事件。诸如财务不透明、疑似洗钱、医疗腐败,甚至有一条耸人听闻的小道新闻说ORU涉及器官贩卖等黑产,望之触目惊心。 陆虞的眉毛越皱越紧,最终抬头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一直在调查ORU相关公司,但是未免打草惊蛇,一直没有正式立案?” 洛可点头:“就是这样。除了我们内部人员,还有一些像孙总这样的外部人员也在帮忙查。一方面是我们条条框框规矩太多,而且每个文件都要层层审批,很容易惊动那些人。另一方面,很多事用我们的常规手段其实不方便查到,反而你们业内人士更方便办事。” 陆虞点头表示理解。孙瑞撑着头看她:“你应该也猜到了,其实我们从很早就在观察你了,都看到了你对于财务问题的专业和敏锐,也知道你私下里在查这些事,所以一直想要吸纳你加入进来一起调查。现在你也知道前因后果了,你是怎么想的?” 洛可则道:“这些新闻你也看到了,ORU水很深。你可以仔细权衡一下,如果不愿意……” “我加入。”陆虞抬起头,神色平静。 洛可吃了一惊,表情有点复杂:“你确定?再考虑一下吧,加入进来确实会给你提供很多资源,但以你的水平也不缺这些。这里可没有鲜花和掌声,只有一条铺满荆棘的前路。” 陆虞挑了下眉,笑得一派轻松:“这路好走不好走,我不也走到现在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身在局中,总要走下去的。 孙瑞笑了起来,神色倒是毫不意外。她站起来对陆虞伸出手:“陆虞,正式欢迎你加入ORU金融犯罪调查小组。” 陆虞伸出手和她握了一下,忍不住笑道:“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复仇者联盟。” 洛可也伸手和陆虞拍了一下:“也差不多了。除了你之外,大家大部分都是和ORU有仇的。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没想到孙瑞还真没看错人啊。” 孙瑞则笑看着陆虞:“我一开始就说了这人能行。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 陆虞倒是想起了最开始因为康晟的项目认识孙瑞时,她笃定地认准自己的态度。当时她尚且不明白,如今看来,孙瑞三番两次给她送项目,不单单是看好她的工作能力,还为着她正调查ORU的事。大概一面是测试,一面是拉拢吧。 结果她还真顺着他们抛出的线索一步一步调查到现在。 “所以你明知道瑞順有问题,是故意引我关注到桦诚的刘磊?”陆虞挑眉。 “聪明。不过你很厉害,已经查出了很多我们都不知道的东西。” “那康晟呢?康晟到底有没有问题。” 孙瑞摇了摇头。她确实很了解当初的内幕,说abo中心关闭后,康晟老董事长将那些与ORU有关的股东全部踢掉了,割肉放血刮骨疗毒,这才是当初领导层动荡的真正原因。如今的康晟已经和那些事切割得很干净,几乎没什么问题。就连当初引他们入股,也是因为康晟对赌上市失败,生死存亡之际,不得不接受这些带着医院资源入股的人,也正是这些人注资建立了abo中心。 说到这里,陆虞倒也想起了之前见过的资料。那段时间ORU确实大张旗鼓地向omega相关研究投入了大笔资金,美其名曰促进科技发展、关注omega生存困境,还被媒体狠狠吹捧了一把。 而孙瑞提起的那位注资康晟背后的ORU内部人员,倒是个让陆虞挺耳熟的人。 周君泽,一位和江兰因有着密切来往的ORU高层,同时在人权部门身兼要职。他是个beta,背后的家族似乎和江兰因家里是世交。 陆虞记得,当初江兰因经手的那些脏事,其中也有着周君泽的影子。 听完陆虞提供的信息后,孙瑞道:“他姑姑的周氏集团下属的一个分公司放出口风要重组上市,正好探探他。” 陆虞愣了一下:“那不是燕京的公司吗?” 周氏集团是国内酒店地产行业的巨头,它的确属于待上市池子里数一数二的香饽饽,可是众所周知,燕京和金茂是两套体系,尤其像周氏这样的燕京巨头,绝不可能跑来找金茂的券商。 孙瑞和这个复联里的其他人就算再牛,也不至于这么手眼通天吧? 孙瑞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不会以为我们这个调查组,真的就只有想要复仇的人吧?蚍蜉撼树,那得多不自量力。” 陆虞合上了嘴,一时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 那天史燕如的话倒是再次浮上心头。 这世界确实已经烂掉了。她真的相信这点微不足道的努力就能让它更好一点吗? ——答案仍然是肯定的- 当天夜里,陆虞再次沉入梦中。 这次的梦境有着无比完整的场景,竟是她曾经参加过的那场金融行业大会。 梦里与现实的发展一样,她收到短信下楼,在休息室中被发晴的江兰因纠缠。 暧昧的温度、晶莹的汗水、蒸腾的信息素,一切都与现实的记忆一样。陆虞也和现实中一样,强忍着本能一次又一次推开江兰因。 就在理智几乎崩塌的那一刻,终于有人打开了门。 那人逆着光快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俯身将她抱起来,带她离开那里。 这一次,陆虞清晰地看到了他的脸。 是谢真。 第49章 被抱着离开休息室时, 陆虞抬头瞥了一眼,看到了休息室的房间号。2204。 谢真嘴唇紧抿, 抱着她快步走进电梯,动作利索地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他眉头紧皱,手上的动作却很温柔,极轻地为她撩起头发,仔细察看她的状况。 “明知他不怀好意,你……你是傻子吗!”他口中这样骂着,语气却是颤抖的, 看着她的目光里全是担忧和焦躁。 陆虞身在其中, 心里却不由觉得茫然。 那时候他们不是关系很差吗?谢真……这是在担心她? 电梯下到负二层的停车场,谢真扶着她上车。接下来的一路他都开得很快,超车无数, 直到陆虞将他喊停。 听到陆虞要他帮忙在后背注射信息素时, 谢真沉默了两秒。然后他还是依言过来为她拉开礼服拉链, 却连手都在抖,试了几次才成功拉开。 陆虞的心头再次涌上困惑。只是拉个拉链而已, 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为她注射时,他的手倒是很稳。他十分熟练又迅速地打进去,然后一言不发地守在她身边。 短暂的清凉感袭来,陆虞昏昏沉沉地扫了一眼中控台。车上的广播调到了FM75.9, 而此刻的时间…… 才刚过九点。 可是不对。她记忆中下车的那个时间点明明是三点二十八, 如果现在才九点,那中间这么长的时间都去哪了? 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在她被易感期中断带来的痛苦煎熬折磨时,谢真仿佛再也看不下去, 竟伸手揭开了信息素阻隔贴。 大量甜美浓郁的omega信息素疯狂地向陆虞涌来,原本就在苦苦压制本能的陆虞一瞬间失去理智, 反过来将他压在了身下。 近距离之下,谢真震惊地看着她,目光中有无法错认的恐惧,像是被猛兽按在爪下瑟瑟发抖的猎物。 可除此之外,他的眼底竟满是迷恋,像被蛊惑了似的直直看着陆虞,哪怕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也无法移开视线,无法反抗她的触碰。 陆虞心中一颤,突然发现事情的走向好像和她一直以来的认知不太一样。 她身临其境,又好像一个旁观者。眼睁睁看着自己咬上谢真的腺体,看着谢真惊慌地回过神、忍不住想要推拒,看着自己温柔地安抚他、亲吻他。 直到谢真面色潮红、泪眼模糊地问出那句话—— “陆虞,你喜欢我吗?” 仿若虚空中惊雷一声,顿时劈开了所有陆虞所以为的前因后果,将她一把推到了从未意识到的真相面前。 她听到自己极温柔地应了一声。 梦境到此结束,记忆复现,陆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心里满是难以言说的震撼。 等一下。 等一下—— 所以她那天其实睡了谢真?还接受了他的告白? 如果那也算告白的话。 可仔细一想,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来看,后面发生的所有事好像都变得合理起来。那天过后谢真莫名亲近的态度,理所当然的肢体接触,后来发展到床伴,再到酒吧决裂。 将前因后果都捋了一遍之后,陆虞得到了一个极为荒谬的结论: 难道在谢真眼里,那天是告白确定关系,后来是恋爱同居,再后来是她劈腿分手? 所有线索都串上了,一切细节都严丝合缝地装进了这个离奇的逻辑链里。 陆虞:……………… 救命。 原来渣a竟是我自己啊!- 那天直到天亮陆虞都没能再睡着。辗转反侧之下,她开始复盘记忆里每个细节,把谢真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拎出来用放大镜仔细揣摩。 当然大多数细节她都记不清楚了,可凭借那些残存的部分,她已经对那个魔怔结论越来越相信了。 大概,也许,可能,谢真还真的喜欢她?他还真的误会两人在谈恋爱? 家人们谁懂啊,这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自我意识过剩吧?!到底谁会真的相信那个一向看自己超不顺眼的臭脸死对头同事会暗恋自己,以至于把自己送上门搞了一次又一次啊。 在无数次心灵地震之后,陆虞终于开始尝试着接受这个现实。 客观来讲,造成如今这样伤害到谢真的结果,其实不算她的错。从头到尾,她都并没有意识到谢真的想法,并且那也并不是她的义务。生病失忆并非她有意为之,她从没想过要伤害谢真,甚至一次次试图靠近他关心他,这点她自问无愧。现在这种结果,是阴差阳错,也是两个人性格的特点正巧碰撞出的结果。真要论起来,她的确对感情的事十分迟钝,但同时谢真的别扭、傲慢和心口不一也同样做了推手。 可主观来讲,假如真是这么一回事,那她无法就这样抛下谢真不管。 她是一定要想办法负责或者给出补偿的。即使不是义务,出于本性,她也会这样做。 将思路理清之后,陆虞做出的第一个决定是与谢真开诚布公地谈一下。 她是想要补偿,可也要看谢真的意愿,看他愿不愿意接受、想要怎样的补偿。她甚至不知道谢真是否还对她有感情,如果硬要冲上去对他负责、要娶他回家,那只会像自恋过度的姓搔扰犯,这对两个人的人生都不负责任。 于是陆虞发消息联系谢真,没想到谢真回得很快,简单明了的三个字:来我家。后面还附带了门牌号。 只是一天时间而已,谢真已经出院了吗? 陆虞有些诧异,但还是依言去了同小区里谢真的家。 敲门敲了几声都没人应,陆虞疑惑地后退一步,再次查看上面的门牌号。没想到下一刻面前的门突然洞开,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来,一把将陆虞拉了进去。 陆虞:?! 她猝不及防地扑进了一个人怀中。熟悉的气息一瞬间包裹住她,一向清冷悠远的焚香味道此刻燃烧得正旺,让她几乎生出了一种灼烫的错觉。 “谢……”陆虞推了一下他,试图站稳。 那人却不由分说地吻上来。 陆虞懵了一瞬,对方却已经不管不顾地撬开她的唇瓣深入,急切地汲取着她的气息,像久旱的旅人拼尽全力汲取赖以维生的水分。 “等一下……唔……”陆虞挣开片刻,却被谢真捧着脸再度吻回来,几乎得不到片刻喘息。 她的理智尚且没能反应过来目前的情况,浴望却已经被唤醒,下意识地开始回应,连信息素都开始大量外溢。 谢真轻轻喘了一口气,身体软下来,将陆虞压在门板上。 陆虞一手揽住他,一手顺着脊背温柔地抚摸着,一路滑到他后颈处的腺体。 “啊……”谢真脊背绷直,脸色全红了,手指一下子抓紧了她的衣角。 他的腺体仍旧又肿又热,但比起昨天已经好了太多。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陆虞的理智略微回笼,终于意识到面前这是个发晴的病号,于情于理她都不该在此时对他做什么。 她克制着自己,轻轻放开谢真,喊道:“谢真……” 下一刻,谢真却睁开眼看着她,带着口耑息匆匆打断她道:“别说话。” 他的眼中水光粼粼,有种孤注一掷的狠劲。他神色迷乱地再度吻下来,手却突然捉住陆虞的手,带着她摸进自己的衬衫里,缓缓向上,抚过最min感的那点。 掌下的肌肤滚烫细腻,肌肉线条清晰,手感软而弹。陆虞的手指下意识蜷了一下,勉强压下去的qy再度席卷而来。 他此刻简直就像在用整个身体告诉陆虞,请尽情享用我吧。 掌下的躯体太过熟悉,陆虞终于不再克制,反守为攻,咬住他的唇瓣,同时掐上他的腰。谢真呜咽一声,又很快自己压抑住,腿一下子软了。 陆虞反身将他压在门上,礼貌地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在这里可以吗?” 谢真分开双t,用动作代替了回答。 … 陆虞从未见过他这样热情缠人的模样,几乎招架不住。原本她还想着要礼让病号,结果被勾得越发大开大合,自制力全无。 数不清第几次时,陆虞失控的某下过后,她突然再次意识到她进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谢真猛地绷直腰腹,刺激实在过大,他紧咬着嘴唇,露出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欢愉的表情,手握成拳,崩溃地捶了两下床。 那种异样的感觉实在太过鲜明又太过刺激,陆虞一下子清醒过来,忙往外退:“抱歉。” 谢真的腿都在抖,却坚定地环住她,不让她后退,嗓音沙哑道:“标记我。” “不行,”陆虞努力克制着继续动作的本能,克制得额角冒汗,“你会怀孕。” 谢真直直看着她,突然垂下眼,眼睫颤动,耳际飞红。 “标记我。我吃了药。”他轻声说。 他眼里满是水色,分明羞耻得不行,但动作却无比坚定。 陆虞残存的那点理智全在他的眼神里烧没了。他献祭似的接纳着她的全部,她便再也无法克制。 她彻底标记了谢真。 第50章 谢真的发晴期延续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里, 他每时每刻都极为热情地缠着陆虞,宛如魅魔附身。 他不仅自己提前吃了药, 还准备了很多发晴期用品,隔水垫、营养剂和电解质水。 极为短暂的休息时间里——通常都是谢真难以承受晕过去的时候——他也是昏昏沉沉地蜷缩在陆虞怀里,片刻不放手。 在这些清醒的时刻,陆虞总是会怀疑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不是真实的。这实在太像一个yin靡的椿梦,是她最为晴色的幻想里都不会出现的画面。 三天过后,谢真从发晴期那种痴愚迷恋的状态里醒来,明明肚子里还满满揣着她的东西, 表情却已经冷淡下来。 他转过头不看她, 只平静地说:“你走吧。” 陆虞被他翻脸不认人的速度震撼了,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处处都狼狈不堪, 难道她能就这样抛下他不管? 陆虞已经无心去猜谢真瞬息万变的态度, 只说:“至少让我帮你清理一下。” “不用管我。”他语气冷淡, 推开了俯身抱他的陆虞。 陆虞被他气笑了:“你的洁癖是治好了?还是说你现在有体力自己起来清理?” 谢真转头瞪了她一眼,眼尾飞红, 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 陆虞想起此前种种,一下子心软了。她再次俯身去抱谢真,语气温和地哄他:“你不想见我,我帮你清理完就走。而且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真终于不再推拒她, 皱着眉任由她将自己抱到浴室。他的腿完全软了, 根本站不住,陆虞几乎是半搂着他帮他洗完,自己也湿透了。 过程中她尽量放轻动作, 只是谢真身上已经满身红痕,被揉捏的被咬的, 三天下来没一块好地方,于是处处都很min感。他仍是不肯叫出声,被碰到颤抖也只是狠狠咬着自己的嘴唇,硬是忍到最后。 别的地方清理完毕,只剩里面还是那副弄得很满的模样。陆虞犹豫地向那里伸出手,谢真却软着手臂无力地推她,另一只手捂住微鼓的小腹。 “别动这。”他闭着眼睛,脸色羞耻得一片红,咬着牙说出来。 陆虞依言没再动,语气犹豫道:“你……你确定?这样也不舒服吧。” 谢真撇开脸,耳朵红得像要烧起来,感觉陆虞再多说一句他就要恼了。 陆虞于是也没再继续问,给他擦干净抱出来。正想开口说话,谢真却扫了她一眼,皱眉道:“你就打算这样说话?” 陆虞看了一眼自己湿透的衣服,道:“好吧。你不介意的话,我先借你浴室用一下可以吗?” 谢真撇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陆虞转身正要走,他却突然低声道:“主卧衣帽间右侧左下的柜子,有新衣服。” 陆虞应了一声便要去找,谢真突然语气恶劣地警告道:“只能碰那个柜子,别到处乱翻。” 陆虞:…… 想了想之前谢真被她伤害过的事,她忍了。多金贵呢,真的会有人对待客人的态度像对待小偷吗?她这客人还是他自己邀请来家里的。 她忍气吞声地去谢真指定的柜子里找衣服,拿出来比对的时候倒是有点震惊,那些衣服好像都是女款,尺寸对她来说很合身,不大不小刚刚好。 没想到谢真……还有这癖好呢? 洗完澡之后,陆虞穿着谢真的衣服走出来。谢真抬头看她一眼,突然有些愣神,片刻后才慌忙转开眼。 陆虞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斟酌着开口:“谢真,有件事我想要向你确认一下。行业大会那天夜里,是你将我从江兰因那里带回家的吗?我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谢真瞳孔缩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尖锐:“发生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不清楚吗?” 陆虞的一颗心彻底沉下来,看来那些记忆果然是真的,不是她幻梦里的臆想。 “抱歉,我……我有易感期失忆症。易感期开始后我就不再清醒,结束后也不会拥有易感期的记忆。” 谢真的面色空白一瞬,就听陆虞继续道:“那天晚上的事,我并非有意,醒来后我就全都忘记了。” “……骗子。”长久的凝滞后,谢真突然咬牙抬头看她,眼眶通红,恨声道,“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吗?休想再骗我一次!” 他看起来像个被攻击后努力亮出全身刺的小刺猬,却又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了。 “对不起。”陆虞诚恳地看着他,再次道歉,“后面发生那些事时,我并没有那天晚上的记忆,是那天晕倒之后我接受了治疗,来找你前才恢复记忆的。我绝非有意要伤害你。” 谢真直直看着她真诚清澈的眼眸,心间突然抽痛,好像胸口处有什么尚未愈合的伤疤被人生生撕裂,痛得他一时难以呼吸。 他从不敢这样直视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有他熟悉的温和真挚,关切担忧,也有歉意和悲伤。 可是唯独没有那些悸动的酸涩的情感。 唯独没有爱。 数千次对视涌上心头,先偏开目光的永远是自己,而那人总是坦坦荡荡、目光清明。 他怎么就没发现呢,从头到尾,她好像根本就没有爱过他。 就连那天晚上,他视为珍宝的告白,都只是他对着空谷抛掷爱意时得到的回响。 原来这就是真相。 谢真就这样死死盯着陆虞,面色惨白,眼圈越来越红。陆虞看得难过,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又一次伤害了他。 她有些无措,在千人会议上做演讲也不慌不忙条理清晰的一个人,此刻却突然张口结舌,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说:“我……我可以补偿你。真的很抱歉,无论你想……” “滚。”谢真嗓音嘶哑地打断她,厌倦地垂下眼,“滚出去。” 他周身的精气神好像一瞬间就被人抽走了,仍旧挺拔的脊背看着好像也有几分颓丧。 他仿佛一眼也不愿再看陆虞,说完让她滚,就再也没有理她。 看到这样的谢真,陆虞也觉得心头一阵无力。她没再留在原地惹人厌烦,依言转身离开。退出房间之前,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告诉我。衣服我会洗好还给你的。”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黯淡的沉默- 孙瑞她们的动作很快,飞速就替陆虞和周氏集团那边的分公司高层牵了线。陆虞已经开始上手准备资料、熟悉业务,准备过几天把金茂这边的事忙完就飞去燕京正式开始与他们接触。 看起来这个ORU金融犯罪调查小组果然不可小觑,孙瑞的确没有在吹牛。 另一边,陆虞本以为谢真在发晴期之后会需要一些时间修养,没想到只隔了一天他就出现在领越总部的会议上。 当天晚上,两人都在总部大厦里加班。陆虞留心看了一下,发现谢真晚上一直没有去吃饭,于是跑去一家很有名的药膳店,买了一些有营养又好消化的饭菜。 她敲开谢真的门,谢真抬眼看见是她,不自觉皱了下眉,语气冰冷:“有事?” “还没吃饭吧?”陆虞走过去把打包袋放在他桌子上,“我给你买了些吃的。多喝些汤,都说病后喝这汤补身体特别好。” 除了初时那一眼,谢真重新将目光投回屏幕,没再看陆虞,更是一眼都没看她放下的东西。等她说完后,他只漠然道:“不需要。拿走。” 陆虞没有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只是温声道:“才刚生过病,要多注意身体啊。三餐还是要按时吃的。” 谢真拿她当空气,冷着脸咔哒咔哒敲键盘。陆虞也不再自讨没趣,只道:“衣服我送去干洗了,等拿回来就还你。” 谢真最终也没有再说半个字。 此后这种事又重复上演了几遍。有那些前情在,陆虞总忍不住格外关心照料他一点,但一直被谢真冷漠拒绝,连话也不多和她说。 直到某天晚上,谢真加班到很晚,陆虞端着马克杯敲门问他:“要喝咖啡吗?我多做了一杯,按照你的口味加了两份奶。” 谢真喝咖啡的口味很奇怪,陆虞一度以为他和传言一样只爱喝不加奶不加糖的纯咖啡,后来同居之后,她发现了一些规律。总得来说他喝黑咖啡的次数要多许多,但早上的第一杯咖啡他会更喜欢加糖,深夜的咖啡他则更喜欢加奶,而且加糖要一份,加奶两份。 陆虞平时工作上认真仔细,但在生活细节上实在不是个用心的人。但很奇怪,她在不知不觉间记住了谢真这些微小的癖好。 谢真翻文件的手一停,突然抬起眼看她,眸光厌恨:“陆虞,你何必要这样装模作样?” 陆虞怔了一下,忍不住也皱起眉:“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不需要!”谢真忍无可忍地喊道。 陆虞的火气也跟着窜起来,但想起之前的所有事,想起他的眼泪,那点火苗又被浇熄了。 谢真好像真的气得不轻,说话时胸膛起伏,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既然不喜欢我,就别再来招惹我。” 他的表情明明是愤怒厌恶的,在某个瞬间,陆虞却几乎错觉他快要落下泪来。 就好像与从前某些时刻重叠,陆虞突然发现,无意之间,她好像真的已经伤害了他许多次。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再次袭上心头。 谢真就像是一朵娇贵的花,她努力地给他许多阳光雨露,他却还是逐渐枯萎,甚至连靠近一点都会被他一身的刺伤到。 究竟要怎样做,才能不再这样两败俱伤? 陆虞后退两步:“好,我走。你别难过了。” 谢真垂下眼,静了两秒,再次拿起文件来看。 陆虞却突然发现,他拿着文件的手好像在发抖。 下一刻,文件骤然摔落飞散一地,而谢真突然弓起腰,痛苦地按住腹部。《 》 50-60 第51章 陆虞瞳孔一缩, 忙向他走过去:“谢真?你怎么了?” 谢真痛得额角冒汗,脸色唇色一片惨白,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虞心里有些发慌,将他抱起来就往外跑:“你别怕,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不会有事的。” 医院很近,没几分钟就开到了。在急诊室门口时,谢真好像逐渐缓过来了,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出神, 不知在想什么。 陆虞跑前跑后登记缴费, 回来看他好些了,忙问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哪里痛?” 谢真怔怔看向她,脸色苍白, 手无意识地捂着小腹。 陆虞看他这副样子, 突然意识到什么, 舌头一下子打了结:“你……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谢真的脸更白了, 看着她说不出话。 陆虞还是头一次见谢真露出这样有点茫然又有点脆弱的神色。半晌,只听他哑声回道:“我不知道。” 众所周知,药物的避孕效果也不是百分之百,何况他们做得那么过火, 万一谢真还是中招了呢? 谢真进去急诊室里和医生沟通的时候, 陆虞在外面也是心乱如麻。 假如他真是怀孕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如果谢真想要打掉,她当然愿意全程陪同, 然后照顾他直到彻底康复。 可如果谢真想要留下来…… 如果他真想留下来,毫无疑问, 她是会和他结婚然后负起责任的。 陆虞几乎不需要犹豫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她还没有余力去检视自己的心情,紧接着谢真就从急诊室里出来了。 他仍是那样苍白恍惚的神色,陆虞忙上前扶他,接过他手中的单子:“医生怎么说?” 谢真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过了几秒才做出反应:“……医生说应该是肠痉挛,也不排除……怀孕的可能。” 单子上开的第一个检查是B超。陆虞带着谢真往那里走,安慰道:“别担心,马上就出结果了。” 谢真却摇了摇头:“医生说……现在太早了,检查不出来。” 陆虞一开始没听懂这种陌生的形容,反应了一下,意识到是说那天发晴期到现在的时间不够长。 等一下,他是怎样和医生说的? 陆虞实在很难想象他回答医生房事一类问题的模样。 总之一套检查下来之后,一切都没有问题。医生给谢真开了吊水以缓解疼痛,陆虞则去找护士借来热水袋给谢真用,据说热敷对肠痉挛比较有用。 扎针之前,谢真的腹痛又发作了一次,痛得他弓下腰,光洁的额角直冒冷汗。 陆虞见他痛成这样心里也很不好受,只能守在他身边,等他稍微缓过来一点,就喂他喝几口温水。 阵痛过去之后,谢真靠在椅子上,唇色苍白,看上去有些虚脱。陆虞劝他;“睡一会吧。我会帮你看着吊水。” 谢真轻轻摇了下头,面色疲倦,心事重重的模样。 自从提到“怀孕”二字,他就一直是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陆虞想了想,试着开口安慰他:“你别怕。无论如何,都有我在。”她原本想握住谢真的手,给他一点温暖,但刚一动作,想到之前谢真的种种抗拒,又停下了。 谢真有些失焦的视线移到陆虞面上,凝住不动。浅色眼瞳配上苍白得过分的脸色,整个人像是冰雕雪塑而成,脆弱乖巧,让人禁不住心生怜惜。 陆虞于是继续解释道:“假如……假如真的是怀孕,不论你怎样选,我都会在你身边。你不想要它,我会陪你拿掉,然后好好照顾你。如果你想留下它,我……我也愿意负责的。我可以和你结婚,谢真。” 谢真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眸光凝定,几乎看不出情绪。 不知为何,陆虞突然感到一阵毫无来由的紧张,心跳也比平时快了几拍。 半晌,谢真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容,落在满是疲色的脸上,令人看着几乎有点辛酸。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滥好人。” 陆虞诚实地点头:“很多人。” 谢真又笑了一下,目光却看不出半点笑意。 他移开视线不再看陆虞,只垂眼看着地面,轻声问:“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一个需要补偿、需要负责的错误?” 陆虞一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真便再度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似的:“陆虞,你真的认为……我不会难过么?难道我就没有心么?” 此话一出,陆虞便愣在原地。他平静的语气里好像藏满了苦涩,让陆虞一时也觉得舌根发苦,心尖酸涩。 谢真说完便合上眼睛靠在一旁,不再和陆虞说话。见他要睡,陆虞便调好闹钟,独自坐在一边守着。 她很少见谢真这样示弱。多数时候他都是强势的不容置疑的,只有在极少数特殊情况下,陆虞才能看到他坚硬外壳上一点脆弱的裂隙。 只是他工作上给人的强悍印象太过深刻,所有人眼里的谢真大约都只有两幅面孔,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或者唇枪舌剑咄咄逼人的刻薄。无论哪一种,都是将明晃晃的刺竖给所有人看,仿佛他真是全方位无死角的铁壁铜墙。 陆虞从未真的认为他高不可攀毫无弱点,她也记得他是个活生生有喜有悲的人,可是有时候就连她也会忽略掉这一点—— 谢真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坚不可摧。 相反,他看似坚强的外表下,其实藏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灵魂。 他从不曾将其示于人前,唯独对她,他曾一次又一次地将柔软的肚皮翻到她掌下,交付出自己的命门。 此前即使推理出了这个结论,陆虞也一直没什么实感。直到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谢真……好像是真的很喜欢她。 喜欢到一次又一次向她示弱,交付所有的信任和真心- 没过两天,莫桐约陆虞去泡吧,被陆虞果断拒了。 莫桐:“别忙你那工作了,一天天的忙得跟个皇帝似的,也没见你开后宫啊。” 陆虞:“……神经病啊!” 莫桐问她:“那你是怎么着?感情淡了?” 陆虞幽幽道:“我跟你说个事,你别被吓到。我可能要结婚了。” 莫桐:“……” 莫桐在那边沉默了足足有好几秒,久到陆虞差点以为电话中断了。 “不是,我没做梦吧,啊?你刚刚说的是那两个字吧?我怎么记得前一阵你还在和你前任床伴人鬼情未了的,这一转头就连婚都结上了?” 陆虞尴尬地咳了两声:“呃,就是和他结。” 莫桐的音调一下子拔高了两度:“你疯了吧鲈鱼!你没事吧!你要娶谢真?!” “说来话长啦……总之他可能怀孕了,我肯定是要负责的。他还没点头,反正我先……” “你等会,”莫桐听不下去了,“所以你这波要和他结婚,就是为了负责?” 陆虞理所应当地应了一声。 对面又沉默了好几秒,陆虞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看见了莫桐脸上无语凝噎的表情。 过了一会,莫桐终于再次开口:“不对。” 陆虞疑惑地“嗯?”了一声。 “陆虞,你是不是喜欢他?” 陆虞愣了一下,一个“不”字脱口而出。 “你先别急着反驳,”莫桐打断她,“你先听我说。你没那么癫,不是那种为了负责就能搭上一辈子的人。好吧也不是说你不会,你确实就那么轴,但你是理智的。” 陆虞:“……啊?”这货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假设这个怀孕的人是……是你前男友,你会这样负责吗?” 陆虞眼前闪过江兰因的脸,立刻触电似的摇头:“不可能。” “那假如是那个梁……梁什么来着?” “梁……玉成?”陆虞不确定地接。 “对对,就是他。假如是他,你会结婚吗?” 陆虞的答案依旧果断:“不会。” “你还不明白吗?”莫桐恨铁不成钢道,“如果是除了谢真之外随便什么人大着肚子来找你负责,你都不会和他们结婚。你会愿意和谢真结婚,不是因为他怀孕了,而是因为他是谢真。” 陆虞:“……” 陆虞:“啊……” 这个逻辑听起来真的毫无问题啊! 原来她其实是喜欢谢真的吗! 莫桐无语道:“我服了。姐,你是我唯一的姐,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迟钝成你这样的人。真是白瞎了你这张脸。” 她最后绝望地咆哮道:“你都要和人家结婚了,你都没发现你喜欢他啊!你没事吧!” 陆虞还沉浸在那种震撼之中,没顾得上骂回去。 莫桐又开始叹气:“那么多鲜嫩乖巧的小男孩排着队等你挑,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谢真呢,你这到底什么眼光啊。上次他给你捏青的手腕我看是养好了。” 陆虞终于回过神来,连语气都带上了一种恍然大悟和难以置信的味道。她解释道:“说来话长,有机会再和你说。要是真定下了结婚,我第一个邀请你。” 莫桐于是又开心起来:“行,到时候我一定来。等我给你随个大的。” 陆虞还没有消化掉这个新发现,第二天,约定好的孕检时间就到了。 谢真不让陆虞陪,但这次陆虞十分坚持,一早去了谢真家门口蹲点。假如谢真果真是她心上人,那就不算外人了,距离感分寸感什么的就可以有很大弹性了。心上人要做孕检,她怎么能让他自己去呢。 谢真一出门看到陆虞,表情虽然没多大变化,但能明显看出来他吃了一惊,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陆虞都做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最终便默认了陆虞的陪同。 第52章 进了医院, 陆虞便熟门熟路地按照之前的流程挂号缴费。她问谢真:“你之前生的那场病,还需要复查么?总归要查身体, 不然一并查了。” 谢真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问,怔了一下才摇头:“不用。” 陆虞却仍坚持地看着他,目光温和:“那,方便告诉我是什么问题吗?” “你……你问这个做什么?”谢真的眼睫颤抖起来,语气里有掩不住的慌乱。 “如果冒犯到你的话,很抱歉,”陆虞认真地说, “我只是很担心你。当时你看起来状况很糟糕。” 谢真倏地移开视线, 苍白的脸颊一下子浮起红晕。半晌,他都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谢真并没有怀孕, 只是虚惊一场。 陆虞松了口气, 又隐隐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再看谢真, 他眉眼舒展开,但神色同样很复杂。 既然结果已经落定, 陆虞本想再和谢真聊一下她昨天说的那些话,把事情聊开。不过即将说出口时,她又犹豫了一下。 喜欢谢真这件事,她尚且无法确定, 还需要一段时间观察。在不确定自己心意的情况下, 贸然触及这个话题,大概只会更让他难过。 于是陆虞直接切到下一件事:“对了,我问过医生朋友, 她说肠痉挛的成因有可能是饮食作息不规律,之后你三餐要按时吃, 不要再忙工作忙得忘了吃饭。”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有点汗颜,想起来自己无数次被陆今按着头去吃饭的场景。 人果然都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呢! 谢真听完之后,初时并没有说什么。直到两人并肩走到车旁边,他才突然开口,忍不住了似的:“是那个大晚上送你回家还抱了你的……‘朋友’?” 说到最后两字,他语调上挑,颇有点阴阳怪气。 陆虞默了一下,一时没跟得上谢真的脑回路。 什么意思?谁?谢真还认识她朋友吗? 仔细在回忆里搜寻一遍后,陆虞猛然想起了上次和容舟见面的那个夜晚,想起诀别一样的拥抱,和之后看到的疑似谢真的人影。 所以那晚上果然是他。他竟然连容舟送她下车那段都看到了,难道是在楼下散步? 说起来也是,容舟他是见过的。 想起拿谢真当泡友还用他挡桃花的这一节,陆虞不由生出点心虚。 于是她诚实地摇头,认真回答道:“你说容舟吗?不是他,那之后我们都没再见过面了。我问的是我另一个做内科医生的朋友。” 谢真没有回复,但脸色肉眼可见好看了不少。过了一会他才轻飘飘地说:“你没必要跟我解释,和我有什么关系。” 陆虞茫然道:“不是你问我的吗?” 谢真:“……” 陆虞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康晟的问题我已经搞清楚了,我不会退出了,你不用担心。” 谢真似乎有些意外,他点了点头,倒是没说什么。 “我知道康晟马上就要进入争分夺秒的申报期了,过两天我会先去燕京争取一桩项目,很快就会回眉安和你们一块改底稿。” 大概是因为陆虞认真报备的态度,谢真又是有些愣神。半晌他才突然意识到什么,开口问道:“是什么项目?” 他的语气很平和,陆虞也没有防备他的意思,毕竟这些事也很容易查到:“周氏集团。” “……嗯。” “怎么了?” “之前邀请过我的昶平律所,正在负责周氏这家分公司的法律业务。” 陆虞一把子听懂了:周氏的律所在挖谢真。 这也不稀奇了,谢真对法条如数家珍,又过了法考,陆虞确实听说过一些合作律所想挖走谢真的事。 不过这样说来,陆虞倒是想起另一件事。她现在手头项目多但人手少,到时候能拨给周氏集团的人数加上她也就最多三个。按照周氏集团一向的作风,恐怕是不会满意这个待遇的。如果想争取到这个项目,恐怕还是人更多胜算更大,何况这里有个和甲方律所很熟的谢真…… “谢真,”陆虞突然道,“你愿意再次和我一起合作周氏集团的项目吗?” 当天谢真并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这也在陆虞意料之中,毕竟不管是康晟还是周氏集团都是陆虞的项目陆虞的资历,谢真是能拿分成,但真论起来,和她的下属没两样。谢真自己又不缺项目,自然不会上赶着一次又一次给她做陪衬。 另一边,陆虞也在和周氏集团方面初步接触之后,如约再次回到眉安市,回归了康晟项目组。 项目组连续加班,工作压力巨大。王总之前批了团体温泉卡,于是每过个把月,陆虞就组织大家去温泉酒店搞一次团建,放松一下身心。 来的次数多,大家也都熟门熟路了。这周末定下要来之后,一路上陆虞都听着他们兴致勃勃在讨论要泡哪个池子,点什么水果小吃。大家一路聊到酒店里,陆虞摆摆手让大家先进,自己在走廊里接了两个电话处理了一下工作上的事,然后才去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面已经有人了,陆虞推门进来,那人便皱着眉回头瞥了一眼,下一刻,两个人都僵在原地。 竟然是谢真。他身上已经换好了浴袍,正侧坐在长沙发上,一只小腿踩着沙发,正解着系在上面的袜带。 由于姿势原因,他这样抬着腿,浴袍便开了条缝,半遮半掩地露出他笔直纤细的腿部轮廓。他的腰带倒是系得很严实,反而更衬出纤腰柔韧的线条,倾向门口的角度更是让陆虞一眼就看到了他胸口大片白皙的肌肤。 总之,是一副意外香艳的景象。 谢真像是完全没料到这会会有人进来,明显吃了一惊,然后迅速直起腰拢好下摆,耳际飞快染上红色。 陆虞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第一反应则是把门关上,然后站在门边和他打了个招呼:“嗨,好巧。” 谢真:“……” 他一言不发地瞪了陆虞一眼。但因为脸红,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陆虞带着自己的浴袍往隔间走,路过了谢真之后停了停,然后又退回来问他:“需要帮忙吗?” 谢真又瞪了她一眼,很快撇开视线看着沙发角落,咬牙一字一句道:“不,需,要。” 就两句对话的功夫,陆虞的目光不由自主又在他身上来回走了一圈。仿佛是她的目光烫着他了似的,谢真忍不住伸手再度拢紧衣襟。 “看够了没?” 好凶。陆虞意识到自己失礼,收回视线诚恳道歉:“对不起。你真的很好看,我一时没忍住,不是有意轻薄你。” “你——!”谢真倏地看向她,难以置信似的,脸一瞬间就红透了,连身上都开始泛红。 这人实在面皮太薄,陆虞怀疑自己要是再多说一句,他可能会原地烫到炸掉。于是她没再说什么,只收回视线继续往隔间走。 她刚进门,只听外面一点凌乱的窸窣声,然后是“咔哒”一声,好像那人总算把袜带解开了。没过几秒,只听门一开一合,他的脚步声快速远去了。 陆虞的脑海中几乎能再现出他慌乱地解袜带然后匆忙离去的模样,说不定手抖得都没能一下子解开,顿时有些想笑。 不知道他那些合作伙伴和下属如果哪天知道了他们雷厉风行的谢总私下里其实是这副纯情羞涩模样,会作何感想。 连一句好看都听不得,就像在c上一样。那些时刻,陆虞的每个眼神对他来说仿佛都带着温度,总能让他无所适从地红着脸躲避。而陆虞的每一句夸赞更是会让他反应巨大,有时候甚至能直接出来。 触碰和亲吻就更不必说,很多次陆虞甚至怀疑他身上每一处都是m感.点,轻轻擦过周身便像风吹树叶一样簌簌摇动,仿佛来自她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不堪承受。 窗下铁打铜铸的人,窗上却总是娇成那样。 陆虞忍不住笑着摇头。而后她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思绪竟然已经跑了那么远,几乎像个变态yy犯。 陆虞于是停在这里,没有再多想。可当天晚上,她的梦里就再次出现了白天这幅场景。 梦里陆虞同样是推开了更衣室的门,然后看见了猝不及防愣在那里的谢真。 陆虞和白天一样,反手关上了门,然后“咔”一声上了锁。 谢真慌乱地收拢衣服:“你……你做什么?!” 在他惊慌的视线里,陆虞一步一步向着他走过去,然后一把掐住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迎接她的注视。 谢真脸上立刻升起惊怒羞愤之色,他伸手想要打开陆虞的手,却一下子被陆虞抓住手腕,反剪压在沙发背上。 陆虞缓缓倾身,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谢真因生气而越发鲜活的面容。 “放开……放手!”见挣脱不开,谢真的神色里逐渐有了一点微不可察的慌乱,他喊道,“陆虞!你要对我做什么!” 陆虞笑了一下,掐着他下巴的手转成暧昧的摩挲。她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完全压制着他,在他恼恨不甘的挣扎中,俯身咬在他唇上。 第53章 谢真怔了一瞬, 动作有片刻凝滞。 “唔唔!放……唔!”下一刻,他更用力地挣扎起来, 眼眶都红了,羞愤地闪躲着陆虞的目光。 陆虞却隐约感觉更兴奋了。 她用唇舌毫不留情地攻城掠地,那只空闲的手也开始渐渐向下,摩挲着他修长的颈项、线条优美的锁骨、温热滑腻的胸膛。 谢真平日里常常锻炼,而且他锻炼时没有什么偏好,都是全身一起练,因此他周身的肌肉都是均匀分布的。而且比起刻意练出形状和大小, 谢真锻炼的时候更在意实用性, 所以他的肌肉并不夸张,只是薄薄一层覆盖在骨骼上。 他的胸口也是一样,触手软而弹, 白白净净非常好摸。 谢真被她摸得呼吸全乱了, 她坏心地掐住某点时他险些弹起来, 口申口今声也一下子拔高,压都压不住。 “乱叫什么?”陆虞反而微微起身, 放开了他的唇舌,笑着问他,“你想让全公司的人都听到我们两个在这做坏事?” “那你……嗯……就从我,身上……起来啊……” 嘴上这么说, 他的挣扎却早已经失了力度, 身体已经软得不成样子了。 陆虞干脆放开他的手,转而撩开了下面的浴袍衣摆,手顺着小腿肚一路摸上去。接着, 她惊讶地挑了下眉:“嗯?我怎么不知道泡温泉要脱成这样?” 谢真瞪大双眼:“你,你什么时候……别, 停下!别碰那里……” 他伸手试图阻挡,可手上早已经没了力气,只能软绵绵地扶着陆虞的手,简直像是在渴求她的触碰。 没过多久,他便双眼失神地沉浸在这混乱的亲密之中,虽然一直流着泪抗拒,却再没有挣扎的力气。 而直到最后,陆虞甚至都没有解开他的腰带,也没有脱下他的袜带,只是任凭他羞耻地穿戴着乱糟糟的衣物,无助地承受着。 … 陆虞从这离奇香艳的梦里醒来时,只觉得十分茫然。 要知道她虽然是个有易感期的alpha,却从来不是个重谷欠的人。作为一个常年被人投怀送抱的优质alpha,除了易感期之外,她连床伴都不怎么找。椿梦她从前更是几乎不做,直到先前治疗易感期失忆症时开始经常梦到谢真——好吧,还是谢真。 然而这样的离谱事件还没有结束,自从那天过后,她乱七八糟的梦宛若开闸放水一发不可收拾,一夜又一夜,她的梦里再也没少过谢真。 各式各样的谢真,唯一的共同点是都被她欺负得不像样。 从诧异迷惑到逐渐适应,陆虞始终不明白做这些梦的原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白日里二十四小时有二十五个小时都在忙工作,倒是并没有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难道说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其实一直在渴望谢真吗? 所以她确实是喜欢谢真的吗?一旦被察觉,就变得越发肆无忌惮的喜欢。 不过虽说白天工作很忙,陆虞对谢真的补偿行为仍在继续。 自从回了康晟项目组之后,陆虞便按照之前所说的,关注起了谢真的饮食。 申报期忙起来是真的忙,陆虞也是个沉迷工作就容易忘了吃饭的主,为此她还定了个闹钟,一日三餐定时提醒。 一开始陆虞送饭的时候,谢真还会继续拒绝。后来由于她时常给项目组其他人也顺便一起订餐,订的次数多了大家都不好意思,于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项目组大家开始轮流订餐。就这样,点外卖逐渐变成了集体活动,谢真也被陆虞拉着混入其中,变相接受了陆虞的监督和送饭行为。 对于真正想做的事情,她一向都是十分细致的。从第一天给谢真送饭开始,为了防止撞上谢真那些稀奇古怪的忌口,她干脆做了个备忘录,把能记得住的全都列了一遍,还又去咨询吴怡补充了一下。当时还得到了吴怡的认可,说比她这几年积攒下的经验还要全。 后来有一次陆虞对着备忘录在点菜时,田祯路过看到了,忍不住惊呼:“我天,陆总,这是……这是谢总的忌口吗?!” 这么老长! 陆虞也没什么不方便给人看的,举起手机晃了一下:“对,你们谢总饮食上的忌口跟偏好。” 田祯的眼神一下子亮了,亮得陆虞有点疑惑:“陆总你,你记这个做什么?你对谢总也太上心了吧!” 陆虞便坦坦荡荡地笑:“是啊。你们谢总特别好,所以我在努力对他好。” 田祯捧着心跑走了,路过谢真小办公室的时候还特意往里面看了一眼,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只见她笑得更藏不住了。 此外,工作的时候,陆虞仍旧专业,只是对谢真的态度同样不大一样了。 陆虞平时就是个比较注重鼓励式教育的领导,经常对下属夸夸,如今还加了个谢真。 于是大家就能听到,谢真给陆虞文件的时候,陆虞:“谢谢,整理得特别好,真厉害。” 谢真指出文件里的细节问题时,陆虞:“我也没发现呢,你好细心。” 谢真说出陆虞正在找的条款时,陆虞:“没错就是这个,谢真你真的很靠谱,总是什么都知道。” 就连开会偶尔意见相左时,也见不到他们吵起来的名场面了。每每谢真开口想怼,陆虞总是笑眯眯地将话题引走,或者委婉地提出解决意见。伸手不打笑脸人,谢真每次都像个刚鼓起来就被戳漏气的河豚,到最后总是偃旗息鼓,再也没能成功挑起战火。 项目组的一众人都大受震撼,程杏和史燕如私下里问过陆虞几次,连偶尔回来一趟的江兰因都很快发现了两人关系的变化,明里暗里试探过好几回。 陆虞也从不藏着掖着,不管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照实了回答,就是她现在看谢真挺顺眼,也想试着和他好好相处。当然,关于误会、上床和补偿的那些事,她是不会对别人讲的。 这一套组合拳不仅看呆了围观群众,对使用对象也是效果显著。 最开始被陆虞夸奖的时候谢真还会愣一下,后来已经从皱眉抗拒变成习以为常的模样,但脸颊永远会泛红。 每次陆虞嚣张地当着他的面解释说想对他好、想和他好好相处那些话时,他全部都装听不见,最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瞪她一眼,但脸红的模样同样无法骗人。 终于有一天,谢真忍无可忍地单独在办公室约见陆虞。 陆虞以为他要讨论康晟的事,没想到他一开口却是说:“昶平律所又邀请了我一次。我已经告诉他们,我会争取周氏集团这个项目。” 陆虞有些意外,然后便笑了:“你的意思是?” 是想要与她争,还是与她合作? 谢真偏开眼,平静道:“我一再拒绝昶平,他们没有帮我牵线的义务。下次你再去燕京与周氏集团接触时,我可以和你一起。” 陆虞听得有些好笑。她突然发现谢真其实很好懂,这么别扭的一长段,只是为了告诉她:我愿意帮你。 陆虞于是笑眯眯地向他伸出手:“没问题。那就,合作愉快?” 谢真垂眼看着她的手,伸手轻轻握了一下。而后他说:“你目的也达成了吧,以后不用再……那样了。” “哪样?”陆虞眨了下眼,“是说对你好吗?” 谢真垂眼看向一边,默认了。 陆虞差点被他气笑了:“谢真,你是觉得我为了项目在对你献殷勤?” 她大步向前逼近谢真,在办公桌前撑着桌子俯下身,近距离凝视着谢真。 谢真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一动不动,却像是僵住了。 “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但以我的能力,没有你我一样能行。谢真,你明不明白,我这样对你好,只是因为我想要对你好,只是因为——” 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四个字:我喜欢你。 可临门一脚,她却紧急刹住了车。 她自己的心意,虽然已经挺清晰了,可也不能算百分百确定。哪怕有一点点后悔的风险,她都不想这样轻率。何况如今这样随意的场景,也不太适合告白,总要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才对。 陆虞沉默了一下,转而道:“总之这件事先谢谢你。没其它事的话,我先走了。” 直到她离开了办公室,谢真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空落落的。他这才察觉,自己刚才竟然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他整个人也完全僵在原地,思维也成了一团浆糊。 他差点就以为她要说…… 果然是不可能的。 他当然知道她并不是那种会为了项目就假惺惺地装模作样的人。只是除了这一点,他完全不敢往别的地方想。 他不敢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不敢再一厢情愿地认定她对他有半分感情。 毕竟事实早已证明,每一次他这样认为,到最后总会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向来敢想敢拼无所畏惧的人,手无寸铁的时候也敢与全世界对峙,如今却是人生头一次体会到了胆怯的滋味。 他是如此的渴望,又是如此的畏惧。 他的心,已经无法承受第二次破坏了。他真的还能再相信她一次吗? 第54章 这回已经是第二次与周氏集团那边见面, 昶平律所的人这次也出席了会议,话里话外的确是和谢真很熟稔的模样, 大家谈话的时候也比上一次和谐轻松了不少。 这次周氏想要上市的核心资产是主打轻资产运营管理的商业地产和酒店,另外还有文旅项目。文旅模块目前在周氏整体商业版图里表现亮眼,而轻资产商业运营则是他们急需转型的方向。 周氏是个发展了许多年的老企业,资产庞大,而分拆上市的一大关键点本就是砍掉那些长势不好或者生了蛀虫的分支,只留下最精简最亮眼的主干。 按照周氏目前的考虑,预上市资产还是太杂太多, 仍是尾大不掉。初步分析之后, 陆虞已经准备了一个大致的方案,针对上市的具体资产给出了一份更精简的建议。众人就此展开讨论,一场会开到最后也算颇有成果。 任务完成后, 谢真却让陆虞先走, 说自己临时有事, 要改签到明天再回。 陆虞早在开会的时候就注意到他频频查看手机,神色不对。 若是在以前, 她会尊重谢真的隐私,站在普通同事的距离之外,安静地旁观。如果谢真不向她伸手,她就不会主动打扰他的生活。 可现在, 她不愿意看着他一个人面对这一切。哪怕谢真固执地竖起围墙, 她也想伸出手,试着把他从泥潭里拉出来。 所以陆虞没有直接答应,而是看着谢真的眼睛, 温声问他:“是要去看你妈妈吗?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瞬间的诧异过后,谢真皱了下眉。陆虞看得出他下一句话就是拒绝, 于是先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谢真眉心一跳,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谢真,我无意窥探你的隐私,更不会将你家里的事情外传,你可以放心。我提出和你一起,也绝不是出于同情或者怜悯。我只是希望,在你可能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陪在你身边。” 谢真的表情凝滞住了。足足几秒,他只是这样直直看着陆虞,却没有动,像是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所措了似的。 陆虞也没有动,她只是用温和但坚持的目光,静静与谢真对视。 好一会,谢真倏地转开视线,同时一下子抽回手,竟有些结巴起来:“你……你想去就去吧。” 于是陆虞便随着谢真来到了医院。 去的路上,谢真给母亲打了个电话。他的话仍是不多,神情也是如常冷淡,几乎看不出电话对面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母亲。只是陆虞看着他的表情,却隐约觉得他看起来有些悲伤。 电话里,谢真的妈妈提到让他马上来,说“现在没人”。可当两人打开病房门的时候,里面除了病床上的女人,还乌泱泱坐了一群人。 最靠门的人陆虞曾经见过,正是谢真的父亲。他仍是那副颓废样子,眼睛比之前还要浮肿,看起来精气神全无。不过他身后的那些人看起来倒是体面很多,以陆虞常年与这种人打交道的经验来看,其中有几人社会地位不低。 谢真父亲大概没想到陆虞会来,原本谢真一推开门,他伸手就要把谢真擒住,结果看到紧跟在后的陆虞,动作便顿了一下,最终没再做什么,只是陪着笑回头去看身后的人:“二舅,这就是我那不孝子,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您给掌掌眼。” 陆虞倒是没顾得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只大概扫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然后注意力便重新放在了谢真身上。 谢真一推开门见到这么多人,先是不太明显地怔了一瞬,然后表情就冷下来,目光针扎似的刺向病床上的女人。 病床上的女人看起来大概四五十岁,面容沧桑消瘦,一脸病气,一看就是常年身体不好的样子。她的神色是畏缩怯懦的,被谢真瞪了也只是赶紧露出了一个讨好似的笑。 谢真明显十分动怒,陆虞从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他的目光扫过全场,一个字没说,转身就想走。 “等等。”人群中传来一道浑厚威严的中年男声,他一字一句缓缓道:“见到长辈了一句话不说,打算就这么离开?” 是谢真父亲刚刚喊过的那位“二舅”。 此时谢真已经转过身,陆虞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表情。只见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睛几乎泛红,里面全是愤怒、不甘和痛苦。仔细看去,似乎还有深藏的……恐惧。 陆虞心尖一痛,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此刻凉得像块冰,大约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还有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被陆虞握住后,过了片刻,那只手终于有了点暖意,也不再抖了。 他重新转回身,面对着眼前的所有人。 … 这场会面开始得很突兀,结束得也很突兀。那位“二舅”只是闲话家常似的问了谢真几句话,只是眼神一直紧紧盯着谢真,令旁观的陆虞都觉得有些不适。 只是没聊几句,“二舅”似乎动了动鼻子,然后突然皱眉终止了对话。 回家的路上,谢真的脸色一直很差,青青白白,眼神也几乎失去神采。 他紧抿着唇,一路都没再开口。回到家之后也是一言不发地回了房间,坐在床边上不动。 他的手机却在此时再度振动起来,陆虞本来要拿去卧室给谢真,看了一眼却发现,上面标注着“何依”。 是谢真的母亲。 于是陆虞的脚步就这样顿在原地。 “是她么?”谢真的声音又低又哑,疲惫不堪。 陆虞“嗯”了一声,担忧地看他表情。 “给我吧。” 陆虞把手机递过去,谢真却看也不看,挂断电话然后拉黑,表情平静,动作迅速,毫无留恋。 陆虞看着他的表情,却觉得越发难过。 “谢真,”她轻声开口,“我能……抱你一下么?” 谢真怔怔看着她,眼眶泛红,半晌,他收回视线,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可以的意思。 陆虞上前一步,弯腰抱住他。 她一下一下很轻柔地顺着谢真的头发和后背,感受到谢真紧绷的身躯在她怀里慢慢放松下来。 许久,谢真抬起双臂,极轻地环住了陆虞的后背。那种力道,仿佛怕再用力几分陆虞就会消失掉一样。 “我不明白……他每天都在打她,辱骂她,可她总是不肯走,到最后还是选了和解……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为什么还要拖着我一起?我那么努力地脱离他,我还想着带她一起走……究竟为什么?”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语气中全是迷茫和痛苦。 从这样碎片化的叙述中,陆虞隐约拼凑出了他非同寻常的家庭的模样。 她突然觉得很难过,只得更紧地拥抱着谢真,努力用温和的橡木味道包裹住他:“谢真,你不需要自责,也不需要理解。你没有义务拯救任何人,除了你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滚烫的泪水一瞬间打在陆虞肩上。谢真越来越重地颤抖起来,像是自灵魂深处觉得冷,他抱紧陆虞,像个无助的孩童,默然无声地大哭起来。 陆虞像对孩子似的,继续一下一下顺着谢真的后背,任由他安静地发泄。 过了许久,谢真的颤抖渐渐止住,眼泪也不再流。他只是安静地抱着陆虞,仍没有放手。 情绪剧烈波动之中,他同样释放出了大量信息素,此刻空气中两种高浓度的信息素彼此纠缠着。 “你好点了吗?”陆虞温声问他,“渴不渴?我去给你拿些水来。” 她想要离开,谢真不说话,却更用力地抱着她,不让她走。 “我冷,”他嗓音低哑地开口,“好冷。标记我好不好?”说着,他将脸深深埋入陆虞颈窝处,像是无比疲惫一般。 他就这样脆弱不堪地抱着陆虞,就好像此时此刻,陆虞是他在深海之中最后一块浮木一般。好像只有这样紧紧抱着她,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无法分开,才能填补体内深不见底的空白。 陆虞自然无法拒绝。她沉默着抚上谢真后颈处的腺体,谢真抱着她向后倒在床上,于是陆虞便压在他身上。 一切都像是某些事情的前兆,然而陆虞只是安静地抚摸他,一直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谢真逐渐无法忍耐,双腿难耐地蹭了一下,小狗似的笨拙地去找她的唇瓣,渴求地想要讨她的亲吻。 陆虞被他亲了个正着,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顺势入侵,只是点到为止地分开唇瓣,然后低头看着谢真。 她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既然已经看清自己的心意,她不可能再不明不白地睡他一次了。可不管怎么看,此刻都不是什么好时机…… 也或许,根本不存在更好的时机。 在她想要说出口的每个瞬间,就是最好的时机。 在她思考的片刻,谢真已经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脸颊泛红地移开目光,像是有点恼了。陆虞停下所有动作,目不转睛地看着谢真,郑重地开口:“谢真,我喜欢你。” 谢真倏地看向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呼吸都停了。 “我知道这时候说出来很像一时冲动,但其实我已经认真思考过,我能够确定自己的感情。我也知道因为从前的那些事,你或许很难相信我,所以我会通过实际行动……” 谢真重重喘.息一声,突然伸手将陆虞拉下来,再无法忍耐似的,猛地吻住她的唇,堵住了她要说的话。 他的吻混乱又疯狂,像是被逼到绝路的亡命之徒,与情人的最后一吻。陆虞身体里的火焰几乎一瞬间被他点燃,顿时以同样的激情回应起来。 不知谁先动的手,眨眼之间两人已经□□地滚在一起。空气中浓烈的焚香味道和橡木气息逐渐融合,温暖又炽烈。 第55章 明明谁都不在发晴期, 他们这次却做得格外激烈,连谢真的生值腔都再度被打开, 然后被一次又一次地使用。 一整晚过去,两人几乎都没有合眼。谢真的床被糟蹋得一塌糊涂,他甚至只来得及给相熟的保洁打个电话,然后两个人就得飞快收拾好去赶飞机。 昨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仓促,今天冷静下来之后,两人之间就隐约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尴尬。 去机场的路上,两人都回复完工作消息, 陆虞终于有时间整理一下两人的关系。 她问谢真:“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算是在一起了么?” 谢真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脸上还是一贯的冷淡表情,哪怕脖颈深处还能看到陆虞控制不住时留下的咬痕。 他没看陆虞,只是淡淡看着窗外, 修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窗框上点着:“你觉得呢?” 陆虞:…… 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面格外眼熟。 但不管谢真长没长嘴, 她毕竟长了嘴, 有嘴就是拿来用的。 她说:“有的人看起来还在生我的气,我觉得不算。” 谢真瞪了她一眼, 看眼神这下是真恼了。很快,他收回目光,冷冷道:“你说得很对。” “况且……他并没有说过他也喜欢我呢。”陆虞眨了下眼。 昨天晚上,谢真始终没有回应陆虞的告白。 两人之前曾有过那么复杂的过往, 哪怕他有一点不愿, 陆虞都不想强迫他。她愿意耐心地等待,等他完全放下心防,彻底接纳她为止。 谢真的神色顿了一下。他唇角轻动,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只是神色复杂地抿紧嘴唇。 陆虞观察着他的神色,倒也没有逼他,只是笑眯眯地伸手去拉他的手:“我不急的。毕竟当初我的心上人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总得多追他一阵,一一补回来。” 谢真明显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心上人”三个字一出,他的表情就停滞一瞬。反应过来之后,他的耳际逐渐染上薄红,眼神也开始闪躲。可他的手却一动不动搭在座位上,任由她拉住。 “傻子。”他不自在地低声骂道。 陆虞不满地捏他的手指:“你骂我是什么意思?” 谢真横了她一眼,嘴唇轻动,又合上,好像有什么话说不出口,只是脸更红了。 陆虞突然就懂了。 她凑过去,在谢真唇上啄了一下:“是这个意思吗?” 咫尺之间,谢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被蛊惑了似的,完全无法移开视线。看了一会,他忍不住再次吻过去。 距离太近了,她就在他面前,他实在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 起码在这一瞬间,只是这一瞬间,他甘愿放纵自己,在她含情的目光中沉沦- 和周氏集团初步接触十分顺利,另一边,赵礼贤听说了她要揽这个项目,就已经先把她的职位提到了VP。眼见陆虞在这边把事业做得蒸蒸日上,有这么多个大项目正等着她做,关于那个选择,赵礼贤也没有逼得太紧。他说无论她是选择留下来还是出国,职级总归是要往上提的,所以就先提上来,这样她出去谈工作也更有底气一些。另外,他先交给她了一桩涉及G国公司的跨国并购案,让她先接触一下试试水。 因此,现在陆虞按照职级已经算是六部副总经理了,之前与赵礼贤的约定算是得到了兑现。领越内部和陆虞相熟的大家都很开心,纷纷发来祝贺,还约着要一起给陆虞庆祝升职。结果因为大多数人都驻扎在天南海北的项目组里,连主角陆虞本人都忙得几乎抽不出空,最终作罢。 不过陆虞还是收到了一大堆升职礼物。大多还是实用的打工人好物,出差用的便携包包、保温杯、U型枕、漱口水一类,充满了悲催的投行狗气质。也有可爱的礼物,像程杏居然订制了一个小陆虞玩偶,手里还举着“加油”的小旗子。也有离谱的,比如史燕如送来的防脱洗发水,还说是直播间专门给她抢的。 这其中有一份礼物是匿名的,某天安静地出现在陆虞的办公桌上。 那是一套崭新的射箭护具,包括扳指、护臂和护胸,大小和款式都十分合适。尤其是里面的扳指,众所周知,扳指是非常难买的一类护具,材质不能太软,过硬的话又很难贴合手指。然而这个皮质扳指却完美贴合陆虞的手指,大小也正正好,连剪裁都流畅精美。 陆虞试过之后十分惊喜,想去店里再买几个,然后翻来覆去地在扳指上面找了一圈,居然一个logo都没找到。 她去问了几个平时和她相熟的俱乐部好友,结果居然都不是她们送的,使得她一时陷入迷茫。 究竟会是谁,既对她的爱好了如指掌,又能如此了解她的生活,以至于找到她的工位送礼物? 思来想去,她突然想到了谢真。 谢真是不是提过一回来着,说他去看过她的比赛? 可是只看过那一回,他就能对她的射箭习惯了解到这种地步吗?他甚至额外送了她一只左手手套,因为她用的是传统弓,又只习惯在右手戴个扳指,所以持弓手经常被箭羽划伤。 或者……谢真也十分喜欢射箭,所以很了解射箭需要的护具? 总之,陆虞抽空去向谢真确认了一下:“谢真,那套护具是你送给我的吗?” 谢真淡淡点头,看起来并不想多提。 “谢谢你!我特别喜欢,用起来刚好合适。特别是那个扳指,是我用过最完美的扳指。” 谢真顿了一下,半晌,冷静地“嗯”了一声。可看他眉眼神情,分明是心情不错的样子。 “所以我想问问,你是在哪里买到那个扳指的?难得碰到合适的,我想着再去买两个。” 谢真只惜字如金地说:“买不到。” “嗯?什么意思?” 谢真却不再说话了。 陆虞品了一下,或许是他偶然订制的?既然他不愿再说,她便也不再问了。 只是,这无名的礼物居然真的来自谢真。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起了另一桩相似的事。 当初她乔迁新居时,大家乱七八糟送来的礼物中,也有一样最终没对上号的。 那是一只造型精致的打火机- 赵礼贤给陆虞的这桩跨国并购案,目前刚进行到前期的接触和交涉阶段。 别的项目尚且还能由培养成熟的下属多分担一些琐碎的工作,这个项目却大部分都需要她亲力亲为。而且这个并购案涉及到的行业是陆虞此前从未接触过的包装行业,她得从了解行业开始一点点啃下来,十分消耗精力。 陆虞白天大多数时间和大家一起扑在康晟的项目上,晚上则加班准备这一跨国项目,忙得恨不能分身。 甚至有几次早上醒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埋在资料里睡过去一夜了。有时是在她房间里,有时甚至直接在办公室。 次数多了之后,有一次陆虞在桌上睡到一半被惊醒,看到谢真站在面前,正皱着眉轻手轻脚给她盖毯子。 见陆虞醒了,他顿时松开手,无事发生一样转身离开了。 忙碌的工作里也有些消遣。比如康晟偶尔会组织的一些活动,比如每月一次的生日会。这月轮到了林姜的生日,因此他也来邀请了项目组的大家一起去参加生日会。 生日会的流程不复杂,一些简单的庆祝活动和游戏环节之后,就到了大家都比较喜欢的切蛋糕环节。 这蛋糕还买得挺有仪式感,每个寿星都分到一个大蛋糕来切,然后可以自由地分给在场每个观众。林姜分到的是经典款奶油水果蛋糕,他切完之后,项目组的大家也都分了一块。 谢真低头用叉子舀下一块,慢慢送进嘴里,动作颇有点优雅。结果他嚼了没两下,表情就开始变得僵硬。 陆虞正好也吃出来了,这蛋糕的奶油夹层里混了草莓果酱,有大块的草莓粒。 而谢真是不吃任何莓果的。 果然,谢真先是面色冷静地四处环顾一圈,大概是没找到纸巾,于是只得进退两难地僵在那里。 最终,他表情难看地想要站起身,却被陆虞拦住了。 陆虞拉了他一把,确定两人此刻在其他人视线的死角里,然后便伸出手,在谢真下巴处摊开手心。 谢真看了看她的手,又抬头看她,大概是含着讨厌的东西很难受,眉毛都纠结到一起,用眼神问她:? 陆虞抬了抬下巴,向自己手心示意:“吐这里。” 谢真这才意识到她的意思,微微睁大双眼,难以置信的样子。而后,又露出些恼意。 “快,趁着还没人发现。”陆虞低声催促道。 谢真慢慢涨红了脸,最终竟真的依言将那一小块果肉吐到陆虞手心,艳红的舌尖轻巧地顶了一下,然后飞快收了回去。 陆虞盯着他再度闭合的嘴唇出了会神。 直到谢真忍无可忍地推她,她才回过神,把东西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旁边茶水间冲了冲手。 只是脑海里不受控制似的,反复闪过那一小截艳红舌尖。 剩下的蛋糕,谢真当然是不肯吃了。陆虞吃完自己那份之后,十分自然地把他那份也拿过来,一并吃掉了。 谢真则不自在地看了一眼她吃他碰过的东西的样子,又飞快收回视线,手指都不自觉蜷起。 过了一会,所有环节都走完,寿星们也解放了。林姜跑来项目组这边,脸颊微红地问陆虞:“陆总,你,你之前说,找我有事?” 陆虞都能感觉到周围一圈人的眼神瞬间热切起来,她无奈地笑了一下,又看看林姜被盯得越来越红的脸,只好道:“跟我来一下。” 她带林姜走到会议室稍微安静一点的角落,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是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生日快乐,林姜。这段时间很感谢你的配合,你的工作真的十分优秀,我很荣幸能有你这样的合作伙伴。” 林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从眼睛就能明显看出他此刻雀跃的心情。他惊喜地接过巧克力:“谢谢!陆总,你真的特别特别好,能和你共事我也真的很开心。” 礼物成功送到,陆虞也没再多留,两人闲聊了两句便回了各自的位置。然而陆虞回去的时候,却发现谢真的座位空了。 “你们谢总呢?”她问旁边的吴怡。 吴怡茫然地摇头:“谢总什么也没说,挺突然就走了,大概是回去工作了?” 陆虞心中突然升起一些不妙的感觉。她匆匆和其他人告别,赶紧出去追人。 果然刚出了会议室的门,没走几步,她就看见了谢真等电梯的侧影。 陆虞大步向他追去,边走边喊了一声:“谢真,等一下。” 然而谢真却听若未闻。下一刻,电梯门打开,他抬起头径直走进去,完全没理陆虞。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一瞬,陆虞终于追了过来。她一伸手拦住电梯门,抬头直直对上谢真吃惊的视线。 第56章 下一刻, 谢真慌忙伸手按住电梯开关,电梯合拢的势头一顿, 重新缓缓洞开。 谢真怒视着走进电梯的陆虞:“你不要命了么!没看到电梯门要关了么?” 陆虞却走到他面前,没有回答,只问他:“谢真,你生气了?” “没有。”谢真冷冷撇开脸。 ……行吧。 陆虞于是认认真真解释:“我送他礼物是答谢他对项目组的关照。你也看到了,我们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聊了两句,没有任何多余的事。” 谢真仍是皱着眉,怒意未消的样子:“谁会那么闲去看你们。你又何必跟我……唔!” 陆虞干脆不再多说, 捏着他的下巴直接亲过去, 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谢真猝不及防地睁大双眼,看起来整个人都懵了。 陆虞在他唇角惩罚性地咬了一下,这才放开他。 谢真已经在原地僵成一块木头。好半晌, 他抬起手背挡住唇, 又惊又羞地瞪她:“你……这是在公司!” 陆虞一手撑在他身后的轿厢壁上, 仍旧保持着极近的距离,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谢真, 我和林姜什么都没有,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你明不明白?” 谢真瞳孔一颤,怔怔看着她, 刚才伶牙俐齿的模样已经消失不见, 像是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 “是我以前做的不够好,让你误会了。但我会用行动证明的,对你, 我不会有任何隐瞒。”陆虞摸着他的脸,温柔地再度落下一吻。 谢真闭了下眼, 眼睫颤抖如蝶翼,脸上的红一下子晕开。 两人并肩往项目组的办公楼走,谢真安静下来,一路上都不再开口。直到快进办公室时,他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 “别说了。”谢真仓促打断,抿了下唇。 片刻后,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陆虞问道:“那你要出国的事,不打算和我讲清楚吗?” 陆虞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一茬,不由怔了一瞬。 在她默默措辞的片刻间,谢真已经收回了目光。 “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我没有想要瞒你,只是这件事完全没定下,我也没意识到你会在意……所以你刚刚生气,是也有这个原因吗?” 谢真没有说话,但看表情分明是真的很在意。 陆虞试着理解了一下,大概是谢真不喜欢异地恋,所以在恋情开始之前要先确定她不会出国?毕竟如果真的要走,起码刚开始的一两年她都应该会常驻在那边。 可是做他们这行,大概都很习惯异地恋了吧?哪怕他们两个是同事,以后一定也是聚少离多的状态,总不可能回回都做同一个项目。 不论如何,眼下已经聊到这个话题,就先把这件事聊开。 两人此刻在茶水间里,眼见有其他同事就要过来,眼下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 陆虞便问谢真:“今天晚上,你愿意去我那里吗?” 谢真倏地抬眼看她,陆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很有歧义。 她想要开口解释她并没有那个意思,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 怎么说呢……有那个意思也不是不行。 正巧有人推门进来,谢真匆匆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好。” 陆虞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慌乱的背影和红透的耳尖。 虽然有点恶劣,但她突然发现调戏谢真这件事……好像很有趣。 当天晚上,陆虞习惯性地忙着加班干活,满脑子都是项目的各种数据和细节,几乎忘了与谢真的约定。 直到夜色已深,办公室里其它人已经陆陆续续走得干净,沉迷工作的陆虞突然听见不远处“笃笃”两声轻响。 陆虞抬起头,就见谢真抱臂倚在小办公室门口,看不出情绪的眼神淡淡落在陆虞身上。他食中两指弯起,再次用骨节敲打了两下门框。 “我怎么不知道人类什么时候已经把睡眠进化掉了?” 陆虞反应了两秒,才终于从工作里回过神,将注意力投回现实世界。 她揉着太阳穴笑了一下:“抱歉,没注意到这么晚了。等很久了么?” 谢真皱起眉:“你头痛?” “嗯?也还好。”陆虞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有点不太舒服,大概是盯屏幕太久了。 谢真没说什么,长腿一迈,两三步就走到她身后。 陆虞诧异地回头看他:“怎么……” “别动。”谢真的声音冷淡落下,他冰凉的手指随之一同落下,在陆虞的太阳穴处轻轻按揉起来。 他的手法确实有点专业,一阵清凉感从他手指碰触的位置蔓延开来,陆虞方才感到的晕眩和不适顿时得到了些许缓解。 “都这样了还要工作,你都不知道休息的吗?” 陆虞听他口气有点冲,于是仰头靠在椅背上,自下往上看着他。果然,谢真此刻表情不太好看,眉毛也紧紧皱着。与之相反,他手上的动作却温柔无比,不厌其烦地轻轻为她按摩着。 陆虞便冲他笑:“想不到还能从我们活阎王嘴里听到这种话。” 谢真抿了下唇,没有接话。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样直白的目光盯得不太自在,他用拇指轻轻在她后脑处抵了一下,无声地示意她抬起头。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白炽灯,窗外是漫无边际的夜色,只有街边星星点点的路灯。 此刻,万籁俱寂。 陆虞又笑了一下,突然伸手勾住谢真的领口,将他一把扯下来。 谢真猝不及防泄出一点惊呼,下一秒就被陆虞尽数堵在口中。 这姿势或许有些怪异,她的鼻尖磕在谢真的下巴上,泛起些微痛楚。 可两人谁都无暇顾及这些。唇瓣相触的一瞬,犹如火星掉入荒草中,转瞬燃起燎原大火。他们都像是久旱的旅人,迫不及待地深吻,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对方的一点点气息。 陆虞拽着他领口的手一路向上,摩挲着他修长的脖颈,又抚上他的腺体。 谢真闷哼一声,身上立时一软,忙伸手撑在她的椅子上,这才勉强站住了。 两人的唇舌短暂分开,他的理智才像是回来了一些。他扶着椅子喘.息了几下,眼神落在身旁的地上:“怎么突然……” 陆虞看他满脸春色的模样,根本无心听他说话,一伸手将他拉过来,本就站不稳的谢真于是一下子坐在她腿上。 “你……”谢真猝不及防坐进她怀里,微微瞪大双眼,忙抵着她的肩膀想要站起来,“不行,让我起来……” 陆虞伸手揽住他:“可是我工作了这么久真的很累,让我充会电。” 谢真僵了一下,推拒的动作立刻就停下了。 陆虞见他上套,得寸进尺地去亲他。她的吻密密麻麻落在他的脖颈、下巴、脸颊,最后想要吻他的嘴唇。 谢真偏头躲了一下,脸已经红得不像话了。 “这里不行,”他的话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喘.息声,“随时会有人进来。” “我不做什么,就亲一下。好不好,谢真,真真,宝贝……” 谢真像是听不下去了,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唇,连掌心都是滚烫的。 他好像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只是这么叫了两声,他就连底线都没有了。 陆虞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按着他的后脑缠绵地吻上去。 结果最后两个人还是没能收住。陆虞忍耐着把人抱进小办公室,然后仅存的理智就只够她锁个门。 也不是第一次在办公室里做了,但大概是两人完全标记过,做起来激烈很多。谢真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想要伸手挡住脸,又不停地被陆虞拉下来,十指相扣。 半途中,外面的门突然响了一下,接着就是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陆虞刚停下动作时,谢真还没意识到,难耐地咬她嘴唇。 陆虞无奈地笑,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你确定这时候还要吗?外面有人进来了。” 谢真眼睫一颤,一下子缩紧了,夹得陆虞“嘶”了一声,忍不住轻轻动了一下。 谢真本来被吊在那里不上不下,又紧张又受不住,又被她这样,顿时浑身痉孪,紧紧抱着陆虞口口了。 外面有纸张的响动声,似乎进来的人拿了些资料,没过多久,脚步声远去了。关门之前,这人还把灯也关上了。 谢真仍旧紧紧抱着她,身体的颤抖也没有停止。 陆虞俯身安慰他:“别怕,人已经走了。” 谢真却抖了一下,身体猛地绷直,声音也紧绷得像是要崩溃了:“你别动——” 过了好久,他身体深处一波接一波的颤抖才终于止息。 结束之后,谢真的腿都是软的,完全站不住。他好像还生气了,陆虞提出抱他回去,被他狠狠瞪了一眼。 只是眼眶湿润,眼尾绯红,毫无威慑力就是了。 他坚持要自己走,但是步伐一眼就能看出脚底发软。眼见他快摔了,陆虞终于看不下去,上前一把将他抱起来。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他声音沙哑地说。 “嗯嗯,你最厉害了。刚才也很厉害。”陆虞嘴上说着,却不放手。 谢真无力挣脱,又羞又恼,气得在她肩上捶了两下,只是力道软绵绵的,几乎像挠痒痒。而后,他将脸埋进陆虞怀里,像是不肯见人了。 陆虞笑了,忍不住低头在他滚烫的耳垂上亲了一下:“对不起嘛,我下次不会这么凶了。” “……骗子。”半晌,谢真在她怀里闷闷地说。 事情莫名其妙进行到这一步,陆虞原本已经把谈话这一茬往后放了。没想到她抱谢真回房间之后,正要离开的时候,谢真却突然开口问她:“你不是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么?”陆虞诧异地回过身,“那……你是愿意让我留下来?” 谢真偏开头,没有回答。 沉默就是可以的意思。 第57章 “……总之, 赵总确实给了我这个机会,但一则是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 不确定性很大;二则我自己还有很多项目在排队,一年半载抽不了身;最后,即使我答应了,而且过一两年真的去了,按照赵总提到的规划,我两头跑的时候会比较多,而且以后也不是不回来了。既然我们是这种关系, 即使异国我也会想办法经常见面的, 总得来说,我觉得和我们到处出差做项目也差不了太多。” 陆虞认认真真解释了这么多,谢真只是沉默地听着, 没有多说什么。 “领导, 听完了没什么指示吗?”陆虞笑着抬抬下巴。 谢真嘴唇轻动, 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陆虞:…… 我服了哥哥! 她在心里好笑地摇头, 开口问他:“我已经坦白从宽了,那你呢?” 谢真安静地看着她:“你想知道什么?” 陆虞没有问他复杂的家庭,没有问他当年做变性手术的事,却是问道:“你之前生的是什么病?现在已经好全了么?” 谢真怔了一下, 似乎没料到她最在意的是这个。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 含混道:“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陆虞捧着他的脸,让他直视自己,追问道:“不要想着蒙混过关, 你的表情明明就很有关系。” 谢真一直在躲避她的目光,躲避不成, 只得垂下眼睛。他认输似的开口道:“之前是……是信息素……咳,信息素戒断症。现在不会有事了。” 陆虞疑惑道:“信息素戒断症?那是什么?” 谢真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解释了。 可陆虞实在很在意。他之前生病的时候看起来很严重,失去理智的状态也很不对劲,此刻又这么吞吞吐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于是趁谢真去洗澡洗漱时,她打开了搜索网站。 由于在这么多年成长过程中几乎用不到,陆虞对abo第二性别的相关知识实在了解有限。她也并不太懂omega的生理知识,她目前所知的那一点点几乎全部来自曾经有过的omega恋人,而他们从来没有得过这种病症,因此陆虞也从没有听说过。 一番搜索后,各种科普网站都在说这是一种心理因素导致的omega信息素分泌紊乱症,诱发原因基本上都是omega在被标记过后,与自己十分依恋的alpha伴侣分离,因而产生的疾病。 初时这种病症的表现还只是类似发晴期的煎熬感,可以用那位诱发疾病的alpha的信息素缓解,通过使用她/他留下的衣物或者用过的物品。但由于这种疾病的根源在于心理问题,信息素的缓解并不是长久之计,最好的治愈方法还是来自alpha的抚慰。 假如长时间都得不到缓解,这种疾病发展下去的后果就是严重的精神类疾病,会表现出躯体化症状,甚至可能自残自.杀。 陆虞越看越心惊,几乎感觉无法呼吸。 可以看得出,这种疾病并不常见,因为只有在omega对alpha有极度强烈的感情时才会发作。陆虞把搜索引擎翻到底才看到一条具体描述如何治愈的博文,发文的omega博主说医生给他的建议是缠住他的alpha,尽量多地从肢体接触中获取信息素。最有效的治疗方式就是完全标记,他所知的大多数得到完全标记的omega都基本能够治愈。 陆虞想起谢真那段时间的消瘦与高热,想起他不正常的靠近,想起他热情地缠着她、要她全部留在他生殖腔里的样子。 一切都有了原因。 原来那时候的谢真……在承受着这种事。 原来他生的那场重病,竟与她有关。 她给过他完全标记了。可是后来再做的时候,她发现之前留下的标记已经尽数消失,他无法像正常omega一样被种下永久的烙印,或许是他腺体残缺的缘故。 也因此,在完全标记过后,谢真并没有像寻常被标记的omega那样对她展现出不同以往的强烈依恋,也并没有太多异样。 她没有问过谢真这件事,她不会在他不愿意的时候强行揭开他的伤疤,实际上,她也并没有那么在意他腺体是否完整、是否能够正常生育。她现在只是单纯地喜欢谢真,想要和他亲近、与他并肩。 出于性格原因,她还并没有深思过后面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等到了那一步,自然会有无数的解决办法。人生至此,她还从没有遇见过任何一道她找不出解法的难题——当然,除了她常常猜不透的谢真。 只是,既然这完全标记对他有用……她也不介意一次一次地留给他。 谢真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陆虞已经收拾整齐,坐在床边等他。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阅读灯,简易唱片机传出优雅的钢琴声。轻而易举就能牵扯他所有心神的那个人,身上穿着他曾经买下的柔软米色睡衣,长发随意束起,靠坐在他的床头,身上还残留着他信息素的味道,正安安静静地捧着热牛奶翻看手头的文件。 谢真心头一跳,不自觉停下了脚步,怔怔看着面前的人。 梦里都不曾出现过的美好画面,让他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仿佛生怕某下呼吸带出的风会让眼前的幻影消失。 下一刻,那人似是察觉到他的存在,突然抬起脸冲他一笑。 她向着他伸出手,眼神中带了点困惑,灿烂地笑着问他:“怎么不过来?” 谢真像被蛊惑了似的,不由得直直向她走去。陆虞将资料放在一旁,在他靠近时,一伸手猛地将他拉到床上,翻身便轻松将他压在身下。 谢真如梦初醒一般,看起来终于从那种恍惚状态里恢复过来。大概是察觉到陆虞的手正在目标明确地一路向下,顿时不可思议似的微微睁大双眼,脸唰地红了:“你,你不会还想……” 陆虞一下子被他可爱到,忍不住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亲:“你不愿意么?” 谢真张了张嘴,撇开视线道:“你怎么这么……不懂节制。” 陆虞摩挲着他的腰,愉悦地感受着掌下柔韧紧绷的触感,在他耳边道:“你不愿意就算了。” 谢真紧咬着嘴唇,到最后也没说出半个不字。 于是陆虞又欺负他欺负了个爽。 不知为什么,这天的谢真格外黏人。明明晚上都没睡几个小时,第二天早上醒来后,他又拉着陆虞胡闹了好一会才起床。 在去上班之前,陆虞要先回自己的房间洗澡换衣服。出门时她回头与谢真告别,却正好看到谢真落寞地望着她背影的模样。 谢真似乎没料到她突然回身,很快垂下眼掩盖掉一切表情。 陆虞的眼前却闪过了昨晚上查到的一切,闪过他痛苦地渴求着她的模样。 她突然往回走了一步,冲动地开口道:“谢真。你愿不愿意搬来和我一起住?”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陆虞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冒失。谢真还没有完全放下心防接纳她,两人现在连关系都没确定,她却突然提出这样更进一步的要求。 可是她并不后悔,那份心意反而越发坚定。 谢真大概是需要她的。而她也愿意想尽办法让他更好过一点。 谢真抬起眼看着她,一时似乎并没有理解她说了什么。片刻后,迟来的愕然才浮现在他脸上。 “为什么……” “因为我想再靠近你一些,想和你变得更亲密,想要每天起床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然后再给你一个早安吻。谢真,你愿不愿意?” 她不想让自己突如其来的同居邀请显得太过轻浮,显得好像她不够尊重谢真,好像她很随意地就无视掉他没有彻底接纳她的事实。毕竟长久的矛盾过后,他们只是这样莫名其妙地睡过几次而已,她就突然提出这么突飞猛进的请求。 她坦诚地努力地表述着自己的心意,就看到谢真的脸越听越红,眼神也闪烁起来。 他小声地说:“你怎么这么不知羞啊。” “对喜欢的人表达心意,怎么会是羞耻的事情呢。”陆虞理所应当地说。 她说……喜欢的人。 谢真一下子闭上眼,眼睫颤抖,连耳朵尖都烧得绯红。 “你答应我了吗?你是愿意吗?” 她怎么还在问,真的笨死了。 “你……今天晚上不要加班到太晚。我有一些东西需要拿过去。”他不自觉地攥紧抱枕,低声说。 那人听他这么说,好像真的很开心,眼睛亮亮地答应了。她本来明显是要离开,在脚步即将踏出房门之前,她又忍不住走回来,大步走到他面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真真最好了。” 直到她走了很久很久,残留的橡木气息都快消失在空气中,一直呆坐在原地的谢真才动了一下,捂着脸低下头。 她刚才亲吻过的地方,仿佛到现在都还是滚烫的。 第58章 真正开始同居之后, 两个人倒是意外的合拍。 之前的“床伴”时期虽然也经常睡在一起,但也只是偶尔留宿, 有时候甚至睡过之后还会彼此回自己房间,和真正的同居根本不是一回事。 现在谢真彻底搬来陆虞的房间,体验感和之前大不一样。 对陆虞来说,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就一直独居,除了偶尔回家住和出门旅游的时候,她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和人同居的感觉。 大多数习惯独居的人,在生活里骤然多出另一个人的时候, 大概都会不太适应。可陆虞却发觉她适应良好, 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一方面她本身就不是什么挑剔的人,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谢真真的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 和对外形象不同, 他本人在生活技能方面其实是个十项全能的六边形战士。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总是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很好, 现在加上一个陆虞, 就变成他一个人把两个人的生活打理得很好。 陆虞则与他完全相反。她从小被放养长大,又有个总是在努力照顾姐姐的老妈子弟弟, 于是她对各种家务一窍不通,堪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加上她本身也更偏重工作和爱好,又比较好养活,对生活条件没有太高要求, 很多时候就显得像是“凑合活一下得了”。 同居之后, 陆虞几乎是毫无抵抗地滑进了温柔乡,生活质量大幅提升,提前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 陆虞是一点点意识到生活中的变化的。 比如房间开始变得井井有条, 乱放的物件总会奇迹般地回到原位。 衣服永远整整齐齐地挂着或者叠放着,脱下的脏衣服也总是不知不觉就刷新在衣柜里, 所有衣服也总是柔软齐整,不见褶皱,还都飘着好闻的淡香。 房间的布置也有了一些变化,不知不觉中就变得更贴合陆虞的生活习惯了。 缺少的日用品也总会及时补齐,再也不存在临时跑去超市买的情况了。 想要喝水的时候手边总是会有装满水的杯子,工作没注意错过饭点然后饿得虚脱的时候也总有人刚好拿来热腾腾的饭菜。 由俭入奢易,过了一阵这种神仙生活,陆虞才意识到以前单身的时候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偶尔也会觉得不好意思,想要努力分担一点家务,但每每等不到她做出反应,谢真就已经把一切都做好了。相较之下,谢真反而像是那个更适应的人,丝滑地将她纳入了自己的生活习惯,不需要半点过渡,整理她的东西也十分自然,仿佛生来应该如此。有时候他做饭她打下手,还会被他嫌弃笨手笨脚然后无情地把事情抢走自己做。于是陆虞只能负责旁观和甜言蜜语。 但对于谢真来说,他也有自己需要适应的地方,那就是陆虞对他态度的改变。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住在一起的时候,当时陆虞已经对他很好,已经是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谈恋爱最好的模样。 可这次真正被陆虞告白并且同居之后,他才真正见识到陆虞对待爱人的模样。 甜言蜜语已经不必多说,他如今从起床到入睡,平均每天能收到陆虞不下十句夸赞。做饭她夸好吃,穿衣服她夸好看,连替她洗个水果她都会看着他的眼睛说真甜。 更不要说她“有求于他”的时候。各种浑话轮着说,他都不知道她能讲出那么多亲密的称呼,也不知道她撒起娇是这种模样。往往那只是为了抱他一会、亲他一下,或者让他倒杯水、帮忙系衣服扣子。 他永远拒绝不了她。她露出那副模样时,哪怕让他摘星星摘月亮,恐怕他都要立刻想办法去找载人卫星了。 从最开始的脸红心跳到现在能够勉强保持镇定,不管听了多少次,他始终无法对她那些花样百出的情话脱敏。 而且她变得比之前黏人许多。有一次谢真半夜被电话吵醒,起来紧急处理一些工作的时候,陆虞半梦半醒间自身后揽住他,迷迷糊糊地将他捞回怀里,在他耳边含混不清地问:“你要去哪……” 谢真当时只觉心跳快得像是要跳出胸腔,那一刻他甚至突然生出一种极为荒谬的念头,干脆不要工作了,什么都不要做,只在她身边,只长长久久片刻不分地与她在一起。 他自己都被这个想法吓到了,那是背叛了他前半生所有努力的疯狂念头,几乎下一秒就被他扼杀在脑海里。 只是有的时候他会突然心生恍惚。这样在梦里都无法想象的过载到恐怖的幸福,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吗。会不会这一切只是他高烧不退的一场迷梦,或者他其实已经濒临死亡,这些美好只是神经元在最后时刻迷幻的舞蹈。 这样体会过他才知道,原来这才是她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模样。之前他所感受到的千般柔情万般体贴,都不过是太阳无意间平等洒下的一小片光与热,不过是冰山尖尖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真的被她捧在手心喜欢过一回,真的被遥远的太阳偏爱过,他才体会到这是怎样甜蜜到无法形容的滋味。 他从没有感受过这样充沛的爱。他的心像一只遍布裂痕的杯子,从未被填满过,或许曾得到过一些少得可怜的同情,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她却在昼夜不停地用爱浇灌他,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将残缺的杯子填满。 他的人生走到现在,还从未有过这样浓墨重彩的体验。 让他不受控制地一天比一天沉沦。 无论这份爱能够持续多久,他都已经无法再抽身了- 周氏那边没过多久就给出了反馈,陆虞之前交过去的方案被采纳了。这次他们邀请两人再过去进行一些细节上的讨论,如果能保持这个势头,不出意外的话,这项目是落到陆虞手里了。 康晟这边也正是紧要关头,陆虞先行飞去燕京,谢真则留在眉安处理完手头的事,第二天再加入会议。 第一天的会谈很顺利,根据目前了解到的内容,周氏这个项目虽然很复杂,但陆虞也不是没有过辅导这样老牌大型企业的经历,而且她也接手过酒店服务行业的项目,对行业还算熟悉。 周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尝试上市了,但之前的上市过程不太顺利,追根究底是房市震荡的结果。这次他们调整业务,试图用重组的方式推核心资产上市,同时也想在市场变动的背景下完成转型。 在确定要争取周氏这个项目过后,陆虞就已经详细调查研究过周氏上一次上市的经过,也研究了它重组可能遇到的问题。这次开会的时候,她进一步了解了之前周氏没提供的相关细节,基本与她所想的大差不差,让她对这个项目更有把握了。 虽说接这个项目的目的在于调查周氏,但在查出问题之前,她还是会尽职尽责,把该做的认真做好。 总之,一切都还在她的预料之中,项目推进得很顺利。 当天深夜,陆虞睡得正香,却突然接到了谢真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喘息,沙哑而无助:“你能不能,来接我?求求你,陆虞,陆虞……”他哭得语不成句,声音里的慌乱快溢出来了。 陆虞脑袋里“嗡”的一声,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了。 她二话不说开始穿衣服,同时打开免提问他:“你在哪里?现在怎么样,报警没有?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谢真报了地址,是西边机场附带的商场。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太对劲,说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翻来覆去念的只有一句话:“不要,不要别人,只要你。” 好在燕京够繁华,这个点也能飞快叫到车。陆虞一路上心急如焚,听着电话里谢真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只恨不能飞过去。但她话语里没有表露出分毫,只轻声细语地安抚他,告诉他自己马上到。 谢真说自己在二楼的育婴室里。陆虞冲过去敲门,门锁被打开后,陆虞就看到了里面的谢真。 那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景象。 一向好强又洁癖的谢真,此刻狼狈地瘫软在地,地面上全是深色的不明液体,他就倒在那些液体中,身上的西装也湿漉漉的,正勉强用手臂撑着身体。他满脸酡红,泪痕宛然,抬起毫无焦距的双眼看向她。 “陆,陆虞……” 陆虞几乎疯了,顾不得脏污,冲过去将他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你哪里不舒服?别怕,我送你去医院。” 这样一靠近,她就发现他正在释放着大量的信息素,像是坏掉了一样。这样是不可能出门的,难怪他要躲在这里。陆虞心里一沉,正想继续问他有没有抑制剂,却被谢真挣扎着吻过来。 “帮帮我,好不好?我好难受……”他边哭边说。 他痛苦地抬起腿轻轻蹭着陆虞的腿,陆虞一下子就察觉了那些液体的来源。 他这难道是……发晴了么?! 第59章 他毫无章法地抓着陆虞的手胡乱往自己身上贴, 陆虞手指发抖,不敢碰他又不敢挣脱, 罕见地头脑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谢真哭得更凶了,鼻尖都哭红了:“我受不了,陆虞,你摸摸我,陆虞,陆虞……” 最理智的方式肯定是给abo紧急事件处理中心打电话, 可是让别人看到谢真这副模样, 他醒来一定会疯掉。 而且如果他真的只是发晴……他的alpha就在这里,她怎么可能把他交给别人。 陆虞脑中乱麻似的,她顺着谢真的意思, 轻轻触摸他亲吻他, 安抚着他的情绪。 谢真似乎好过了一点, 哭声停了下来。他混乱地索求着陆虞的气息,浑身无力地试图向陆虞身上贴。 “你是……你是想要我在这里标记你吗?”陆虞勉强定下心神, 轻轻问他。 谢真立刻点头:“标记我,好不好,陆虞……快一点,快一点……” 他看起来真的倍受折磨, 无法再等下去了。 陆虞一咬牙, 伸手将信息素抑制贴揭了下来。 此时此地绝非做这种事的好时机,但她会尽力让谢真舒服一些,忘记自己身在什么样的处境中。 她从未如此温柔, 哪怕巨量信息素的交缠已经让她几乎被诱发出易感期,她仍勉强压着本能, 保留着最后两分理性,像对待易碎的瓷器一般轻柔,努力照顾着他的感受。 谢真用力地拥抱着她,整个人都如同菟丝花一般紧紧缠绕在她身上,拼命挨挤着她,好像要汲取她的每一分气息。 陆虞在椅子上抱着他,被缠得太紧,几乎动弹不得,便很缓慢地。 明明一切都很温和,但不知不觉间,陆虞发现他也很,甚至打开了。 事发突然,她并没有准备,于是很努力地克制着不往那处。但是谢真却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缓解,即使了那么多次,还是满脸通红地缠着她,还是很难受的模样。 最终,他无法忍受地打开自己,抱着陆虞的脖子颤抖着说:“这样不行,你进来……标记我。” 陆虞已经忍出一头汗,听他这样说,才动了一下,向那处。 刚碰到一点,谢真却反应很大,身体骤然紧绷着后退,哀求道:“轻一点,我怕,我好害怕。” 陆虞立刻停下动作,只用手在他后脑和脖颈处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柔声问他:“你在怕什么?谢真,你一直在怕我么?”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常常在床上感受到他突如其来的恐惧,每每这种时候,她都会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欺负他。 即使这样,还是吓到他了吗? 谢真却流着泪摇头,轻轻地吻她:“不怕你。喜欢你,陆虞,好喜欢你。” 陆虞怔了一下,心里顿时又酸又软。 怎么这时候突然变得这么坦诚…… “那你在怕什么?怕被标记吗?” 谢真仍是摇头。他努力地撑着发软的身子,自己对准了,一点点坐下去。 陆虞“嘶”了一声,一瞬间得头皮发麻。她立刻伸手撑住谢真的腋下,顺着他的力道慢慢往下放。 谢真脱力地搂着陆虞的脖子,将脸埋进她颈窝处。 “小时候,我被关在衣柜里,听见过我……爸爸,的易感期。每次都好可怕,野兽一样的吼叫,巨大的碰撞声……她喊得好可怜,我总以为她会死……我以为标记都是这样。我真的很怕……” 陆虞几乎听不下去,忍不住抱紧他,将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怀中,用信息素轻柔地安抚他:“没事的,都过去了。我永远不会那样对你,不会让你那样痛苦,别怕。” 她突然就明白了那些时候他难以克制的退缩和惧意。 那天她易感期突然发作的时候,他是不是很怕?为什么没有推开她,为什么任由她做下去?明明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阴影。 真的就那么喜欢她么。 仅仅是一个亲吻,一点不甚清醒的回应,就让他忍着恐惧交付所有。 想起那时一无所知的自己,和后来谢真的万般委屈,陆虞突然觉得无比心疼。 她温柔地吻去谢真脸上的泪水,额头抵着额头,就这样安静地抱着他。 谢真的抽泣也渐渐止住了。他的渴求和颤抖也暂时止息,只贪恋地汲取着陆虞此刻传递来的温暖。 明明是最暧昧的肢体相连的姿势,此刻两人却宛如初生的婴孩,用最本真最平和的面貌相对,用最赤诚的心意相互抚慰。 在这样的静谧中,陆虞忽然有了一种无比奇异的感受。 在与谢真相贴的前额,她忽然感受到一股暖意,随之而来的是某种似真似幻的晕眩感。 这一瞬间她仿佛穿越星海,畅游到时间与空间的尽头,又撞回现在。 她仿佛自现实中短暂抽离,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水。那是一片寂静的死水,波澜不兴,深沉的蓝色像是能吞噬一切。岸边是不见边际的荒原,远处矗立着一幢灰暗破败的房子,哪里都不见人烟。 可在她注目的一瞬,一切都随着她的目光开始一点点染上颜色,荒原有了绿意,房屋重建如新,湖水也映照着阳光,泛起盈盈波光。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草地上甚至一朵一朵绽开了小花,迎着她的注视轻轻摇曳着。 好像有了她的关注,这片死气沉沉的风景一瞬间就焕发了全新的光彩。 陆虞一下子睁开双眼,一时间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难道是幻觉? 怀中一直安静闭着眼睛的谢真却也在此时忽然睁开双眼。明明陆虞此时并没有动作,他的呼吸却像是比之前还要急促。 他的信息素也同时开始大量溢出,陆虞顿时就被扑面而来的浓郁的omega信息素包裹住,呼吸间全是灼烫甜腻的焚香气味。 那些信息素里有着强烈的情感,几乎一瞬间就尽数涌入陆虞的脑海—— 那是深沉到近乎疯狂的爱意。 “陆虞,陆虞,陆虞……”谢真一声声唤着她,每个字都仿佛饱含着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爱意。 陆虞再也无法克制,咬上谢真的腺体,同时成结,完全标记了谢真。 谢真浑身剧烈痉孪着,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顿时再度流下来。他没有抗拒,反而更努力地打开自己,接纳着陆虞的所有。 彻底标记的那一刻,他抱紧陆虞,抖着声音在她耳边道:“陆虞,我喜欢你,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陆虞干脆地吻上他的唇,用行动代替了语言- 由于谢真突如其来的发晴期,第二天的会议便推迟到两天后。 期间他一直浑浑噩噩,始终处在那种神志不太清醒的状态里,比平时也黏人许多,头一次真的有些像omega发晴期的状态。 哪怕陆虞只是接个工作电话,他都会不满地缠上来。仿佛想要占据陆虞全部的注意力一般,闭着眼睛胡乱地吻陆虞,喃喃说着:“只看着我,好不好……” 陆虞头一次见谢真这样坦诚黏人,完全招架不了,只能什么都由着他,片刻不离地守着他,好好安抚她发晴期脆弱的omega。 谢真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三天的事了。陆虞原本在打电话,注意到谢真醒了,便匆匆结束通话走到床边看他。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谢真下意识摇了摇头,皱着眉似乎在回想。 半晌,他整个人突然僵住,瞳孔也突然扩大,好半天都没了动作。 陆虞顿时紧张起来:“你怎么了?是难受么?要不要去医院?” 谢真抬眸扫了她一眼,眼神近乎惊悚。 “你……”他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不行,自己也怔了一下,接着耳朵就红了。他垂眸盯着床单,问道:“你还记得那晚上的事吗?” “哪晚?”陆虞神色莫名,“别担心,我的失忆症已经差不多治好了,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我全都记得很清楚。” 谢真闭了下眼,莫名透出一股生无可恋的味道。 陆虞递给他早早准备好的电解质水:“先喝一点。饿不饿?有胃口吃东西吗?” 谢真伸手想接过杯子,眼前却突然浮现出发晴期时陆虞数次给他喂水的画面。而神志不清的他痴缠地用唇舌去接,无所顾忌地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任由眸中缱绻情意尽数被那人看个干净。 谢真:…… 好想死。更想回到过去把自己掐死。 而对面一直担忧地打量着他的陆虞,见他突然顿住,试探着问道:“你的力气恢复了吗?要不要我喂你?” 谢真立刻伸手过来飞快把杯子接走了,好像生怕慢一秒就会被什么洪水猛兽吞掉。 陆虞见他种种行为都如此反常,终于按捺不住,绕到他身前蹲下,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她选择了这种仰视的视角,想要努力减轻自身的压迫感,让谢真能够安心地给出回答。 “谢真,你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确定现在已经没事了么?” 谢真僵了一下,陆虞注意到他抓着床单的手指再次攥紧。 他的神色好像黯淡了一点,却挺直了脊背,语气淡淡道:“没什么。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航班的信息,去给我接机,在水里掺了药。” “什么?!” “那大概是解除完全标记的药物。但是我身上并没有完全标记,所以……所以就这样了。只是发晴而已,已经没事了。” 谢真漠然垂着眼,不愿多提。 原本蹲在面前的陆虞却突然直起身,一下子抱住他。 “不要哭。以后,我来做你的家人。” 第60章 谢真僵了一下, 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缓慢地抬手, 极轻地揽住陆虞的肩,回抱住她。 他的眼睛仍紧紧盯着床单,仿佛能将那处看出朵花一样。半晌,才挤出四个字:“……我没有哭。” 陆虞被他逗笑了。她搂着谢真哄道:“好好好,我们真真是最坚强的好宝。” 谢真呆住了,脸颊的温度直线上升。陆虞没等他发作,先正色问他:“下了药的水你还留着吗?我们去报警。” 谢真摇头:“那种药不违法, 最多罚款, 没有用的。” 谢真对各种法条如数家珍,他既然这样说,那就是真的没戏。陆虞还是不死心:“那报案给abo处理中心呢?” 谢真扯了一下嘴角, 仍是摇头。 陆虞看着他隐含嘲讽苦涩的表情, 突然意识到下药的是他的“家人”。即使报案, 恐怕也会不了了之。 她愤愤然抱紧谢真,感觉更气了:“真想给他们一拳。” 谢真却发出一点气声, 似是笑了。 “我已经打了。” 发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在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得意洋洋地说自己是为他好的时候,他就对着脸给了他一拳。 不得不说,真的很爽。 尤其是看到他又惊又怂捂着脸无能狂怒的时候。 幼时像是比山峦还要高大的怪兽一样的男人, 那些像是永远无法挣脱的恐怖梦魇, 好像在那一瞬间被他一拳击碎了。 只是想起那天的事,谢真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晚上的丑态。 想起他毫无廉耻地向她求欢,想起他流着泪袒露出最脆弱的模样, 想起他一字一句将深藏心底的感情全部表露干净。 太难看了。 在陆虞面前,他已经彻底失去了最后一块遮羞布, 如今他已手无寸铁,赤裸得像个稚拙的孩童。 如果陆虞想要伤害他…… 陆虞抱着他的手臂忽然紧了紧。她的怀抱如此滚烫,几乎让谢真感觉被灼伤,但与此同时,又是那样的温暖,舒适得让他想要叹息,让他想要忘记一切,长长久久地沉迷其中。 他想起发晴期时,最脆弱难熬的时刻,最丑态毕露的时刻,是这样温暖坚固的怀抱一直牢牢护着他。他想起那些轻声细语的安抚、片刻不停的轻吻。他想起他恃宠而骄地为一点点冷落而不满时,那人慌乱歉疚的眼神。 如果陆虞想要伤害他。 那就……随她去吧。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抵抗了- 发晴期过后,陆虞尚且没来得及捋清楚发生的事情,两人就再度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周氏这边进展的很顺利,对方甚至已经松口了,算是内定了领越作为合作券商,说下次就把大家都喊来,攒一个中介局。 出差结束,两人回到眉安继续康晟的项目。 而陆虞也终于能够腾出空闲来捋一下谢真的事情。 关于完全标记的事情,她事后还是去问了谢真。 从前她可以出于保护的心态不去多问,但既然完全标记这回事似乎与他这次出事有关,她就不能不管。 况且从谢真发晴期的表现来看……或许谢真比她以为的还要信任她一些。或许他并没有那么介意告诉她更多事。 她问谢真:“谢真,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关于完全标记……” “你不用担心,”谢真当时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打断道,“我会开始接受治疗。从此以后,我会逐渐恢复正常。” 他那时的表情,有一种破釜沉舟一般的坚定。好像暗地里做了什么十分重大的决定,而且百死不悔。 无论如何,医生总比她专业许多。谢真愿意开始治疗,那他身上的种种问题大概就能得到彻底的解决了,这让陆虞很是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她实在无法就此放过谢真被下药的这件事。她怎么都无法忘记那一幕,她推开门的一瞬,看到谢真那样狼狈痛苦地挣扎。 那几乎成了她的噩梦,从此每每看到谢真,她总忍不住心生怜惜,总想要多关照他一点,为他再做些什么。 她知道谢真并没有放下。哪怕本质上只是旁观者的她,都觉得无法原谅。 既然下药这件事走程序无法让他们收到应有的惩罚,那么她愿意试试别的方案。 陆虞联系了洛可,也联系了如今在燕京公安系统的朋友。 谢真的那位“父亲”,持续不断地想要从谢真身上捞钱,每次都是狮子大开口。他的生活看起来并不奢靡,那么多的钱,他是怎么花掉的? 这是个值得她花些力气探究的问题。 最后,陆虞还非常在意那天晚上她见到的“幻觉”。 第六感告诉她,那是与谢真息息相关的画面,甚至她潜意识里似乎把那当成了谢真的一部分。 无论如何,那种奇异的感受让她无法随意将之当成一个白日梦然后抛之脑后。即使看起来十分不可思议,她还是想试试找个答案。 多方查问之后,她终于得到了一点信息。 假如不是幻觉,那么这就是一种第二性别极度匹配时会出现的现象,类似于心灵感应,灵魂交融,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体验。 总而言之,就类似灵魂存在、死后还有来世这一类理论差不多,就是少量据称体验过的人声称它真实存在,但是其他没经历过的人基本都觉得是捏造出来的谎言或者某种癔症。 据体验过的人称,这种灵魂交融就只有在两人灵魂深度共鸣时才会出现,双方必须彼此深爱,而且似乎仅在一方完全信任另一方、彻底敞开自我的时候,对方才会看到他灵魂深处的景象。 抛开这些真真假假的言论不提,在那两天里,陆虞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谢真无从作伪的强烈心意,也感受到了谢真对她的依恋和需要。 性格使然,对陆虞来说,依赖比爱更令她心动。这些年的成长经历中她从不缺少爱和追捧,因此她的世界里爱不是稀缺品,反而是伴侣全心全意的信赖和需要更令她有所悸动。 她有满怀的几乎溢出的爱,只等着那个能够吸引她、让她想要保护的人出现。 而那个人现在已经出现了。 即使现在谢真已经结束了发晴期那种不正常的状态,陆虞仍旧暗暗决定,要多陪伴他,多给他关注,多与他肢体接触。 因此几日后,在她将要飞去镐都参加射箭比赛时,她也去问了谢真要不要去看。 通常来说申报期这么紧张的阶段,她会推掉大部分比赛,只是这场是两年一度的全国比赛,含金量很高,陆虞已经拿到了参赛资格,就不可能放弃。 “赛程多半是两天,赛前我还要参加两天的集训,所以要离开四天。我想着你也对射箭感兴趣,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和你分开这么久。票已经留好了,你愿意去吗?” 陆虞刚开口的时候,谢真还很平静地听着。听到后面他就逐渐听不下去了,撇开眼低声道:“你都留好了票,还问我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他才想起来问她:“比赛在什么时候?” … 总之,谢真排了排日程,给她安排出了时间,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对陆虞来说,这还是一种比较新奇的体验。从前她重要的比赛中,来观赛的多半是家里人,陆今来得最多。大学期间她在学校体育场举办射箭比赛时,也会有前男友来看。可那些都和她现在体会到的感觉不大一样。 很难说这是什么滋味,总之她隐约有种蠢蠢欲动的表现欲,像只开屏的孔雀,想要在自己伴侣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想要让他看到自己闪闪发光的模样。 这种心态还是她人生头一次拥有,但……感觉似乎并不坏。 时间很快来到比赛那天。比赛九点开始,两人不到八点就来了体育场,提前再次检查器材、热身和练习。正式进场之前,陆虞捏了捏谢真的手指,笑眯眯地问他:“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谢真静静反握住她的手,眼神落在一边,完全做不到与她对视。 “你……加油。”半晌,他只憋出来三个字。 陆虞一下子笑了:“就这样而已吗?” 谢真抿了抿唇,突然凑过来,在她唇角飞快落下一吻,又立刻退回去,速度快得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 陆虞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唇角,开心地笑了。 谢真一眼都不敢看她,还要勉强撑住冷静的表情,只是心跳声快得让陆虞都能隐约听到。 “如果我今天能够晋级……”陆虞眼也不眨地盯着谢真的眼睛,一边靠近他,一边故意拖长尾音逗他。 果然,谢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要给我什么奖励?” 谢真飞快扫了她一眼,张了张唇,又合上了。 最终,他只是静静问道:“你想要什么?” 陆虞摩挲他的手指,笑眯眯地继续逗他:“什么意思?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吗?” 她说出口的时候就在等谢真羞恼地瞪她,然后出言怼她。 没想到谢真却维持着那种状似冷静的神情,平淡地点了一下头。 “嗯。”《 》 60-70 第61章 陆虞愣了一下,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等会,谢真……谢真是“嗯”了一声吗? 什么意思?真就她想要什么她都给吗? 她心里软得像是要冒泡, 忍俊不禁道:“如果我想要天上的月亮怎么办?” 谢真横了她一眼,没有接话。 陆虞莫名有种感觉,如果她真的想要,那他就真的会拼尽一切去想办法拿给她。 怎么回事,这也太可爱了一点。 她忍不住捧着谢真的脸揉了揉:“谢真,乖宝,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谢真的脸都被她揉红了, 他抿着唇把她的手拿下来, 握进手心里:“……别乱叫。” 但他并没有否认后面那句- 陆虞进场之后,谢真去了前排观众席,静静等待比赛开始。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陆虞的比赛现场。 时间和地点合适的时候, 他曾经数次去过陆虞的比赛。戴着帽子和口罩, 远远坐在后排, 在无数上场下场的人之中,匆匆惊鸿一瞥。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 正大光明地坐到最前排,以恋人的身份,坦荡清晰地观看她的比赛。 陆虞出场的第一秒,他就看见了她。 与平时在职场上精致大气的通勤装扮不同, 此时陆虞穿了一身黑色紧身运动衣, 头发已经高高束成马尾,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明艳出挑的五官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高挑的身姿显得又酷又利落。 主持人报了两方的名字,赛场上一片捧场的欢呼声。万众瞩目之中, 陆虞在预设点位站定,回头直直看向谢真的方向。 这处户外场地很大,陆虞距离观众席并不近,她本应看不清观众席上的身影。 但就在那一瞬间,谢真莫名觉得,两人真的对视了,她直直撞过来的视线甚至让他有一瞬晕眩。 下一刻,大屏幕上能够清晰地看到,陆虞笑了一下。 因着她这么一瞬的笑容,场中再度沸腾起来,欢呼尖叫声冲破天际。 谢真怔怔看着已经转回去的那个身影,心跳如雷。 这场是alpha一对一单人赛,两人一组,一人一靶,总共两局六箭,轮流射箭。 这种赛制对选手的心理素质要求非常高,假如心境不稳,很容易就被对手完美发挥的某一箭搞得心态崩掉,或者因为对手某一箭发挥失误而骄傲自满,从而在下一箭中失利。 不过谢真看多了陆虞的比赛,不管是现场还是视频,他很清楚陆虞的比赛风格。她毕竟以此为爱好而不是职业,竞技获胜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更多的是享受过程、享受射出的每一箭,因此她每场比赛的状态都很松弛,发挥也都比较稳定。 果然,比赛开始后,无论对方选手拿到几分,陆虞面上一直都没什么表情波动,只是稳稳地搭箭、拉弦、瞄准,每次瞄准后也都不怎么犹豫,果决地手指一松,然后淡然地看着飞箭中靶。 镜头在她撒放前的那一刻拉近距离,谢真一眼看到她手指上戴着的正是他送出的指套。深褐色的皮质指套裹着修长漂亮的手指,配上她瞄准时冷静的神情,莫名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今天状态格外好,连着两发都是内十环。场中气氛再度沸腾,谢真听到周围开始有人大声喊着陆虞的名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专注比赛的人,心里突然涨得很满。 ……这是他的alpha。所有人都在为她疯狂,为她尖叫欢呼,所有聚光灯都打向她,所有鲜花和掌声都涌向她。可她只是他一个人的,只会注视他、对着他笑,只会拥抱他、亲吻他,只会标记他,只会对着他一个人说喜欢。 在拥挤的人群中,他却前所未有地清晰感知到两人之间只属于彼此的亲密感。 一天下来,陆虞超常发挥,果然晋级了,可以参加明天的半决赛。 回酒店之后,陆虞就状似苦恼地问谢真:“怎么办呀,要是明天我发挥得更好一点,恐怕就要进决赛了。那这一周就都走不开了。” 谢真抬眼看她,缓缓皱眉,正要开口。 陆虞先发制人,控诉道:“这都怪你。” 谢真:……? 陆虞伸手去拉他的手。谢真没有动,任由她抓过他的指尖,握在掌心把玩。 陆虞理直气壮地说:“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有动力好好表现的。谁不想在爱人面前好好展示一番呢,这事你得负全责。” “你……你这人……强词夺理。”谢真张口结舌,最终只磕磕绊绊地说。 “我不管,你要负责,”陆虞拉着他的手耍赖一般晃来晃去,“而且我做到了,你说过要给我奖励的。” 谢真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 “你要什么?” 他的神情中有种破釜沉舟一般的坚定感,好像陆虞提出再过分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陆虞露出得逞的笑容,神秘地说:“我准备了一些道具,我们今晚一起试用一下,好不好?” 饶是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听到了这样的要求之后,谢真还是猝不及防地睁大双眼,表情都僵住了。 她说“道具”…… 他心里不由打了个突,生出些许不安。 眼见陆虞真的开始在拉杆箱里翻找,还真的不是开玩笑的模样,谢真忍不住道:“你明天还要比赛,今天还是……算了。” “你也太小看你的alpha了吧?这点运动量就当热身了。” 总之还没等谢真想出点别的理由,陆虞已经找到了,把东西拿了出来。 ——是一副黑色皮质手铐,和一个同款眼罩。 谢真彻底僵在原地,脚步也定在那处,一动不再动。 她竟想这样对待他吗? 她想要彻底掌控他,想要高高在上地看他露出丑态,想要在精神上也征服他吗。 这对于多年来骄傲得半点不肯屈居人下的他来说,无异于一种折辱。 可他清楚自己无法拒绝她。难道真的要…… 可下一瞬,他眼睁睁看着陆虞将一只手铐拷在了床头,然后将另一头拷在她自己手腕上。 接着,她用另一只还能活动的手,将眼罩自己戴好了。 漆黑的皮质眼罩下,是她白皙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和形状漂亮的嘴唇。她的长卷发尽数披散在肩头,原本总是含着笑意、颇具亲和力的眼神被遮住之后,身上那种属于alpha的张力和危险感反而尽数凸显出来。 陆虞转向谢真,笑着招招手:“过来。” 明明那人只是随意地靠坐在那里,甚至都没有看着谢真,可他却突然发觉自己有了点反应。 他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似的,在陆虞发出指令的那一刻,就忍不住向着她走过去。 陆虞感受到谢真已经来到面前,于是冲着他的方向摊手笑道:“现在,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无法反抗了。” 她能听出谢真的呼吸微微凝滞,但过了半天,他都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那犹如实质的目光,从头到尾都一动不动地凝在她身上。 陆虞感到一点疑惑:“怎么了?是不喜欢么?” 她知道他害怕易感期强势主动的alpha,所以将自己拷住,限制住自己的行动,最大限度地给谢真安全感。她也知道他耻于被她看到情动时的反应,所以戴上眼罩,保护他的骄傲和自尊。 他一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为什么他一直都没有动作? 片刻后,终于有片热度缓缓靠近,是谢真的手抚上了她的侧脸。 他就那样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陆虞的脸颊,珍重得像是捧着某种心爱的宝物。抚摸的力道缓缓向上,他手指一动,挑开了陆虞的眼罩。 下一刻,谢真跨坐到她身上,忽地俯身吻住她的唇。 唇舌纠缠间,他轻声说:“没有不喜欢。” 他抬起眼,近距离与陆虞对视着,眼中是一览无遗的迷恋。与此同时,他身上骤然爆发出大量的信息素,一下子将两人包裹在其中——看得出来,确实是很喜欢了。 这一瞬间,明明谢真没有说话,陆虞却莫名理解了他的心意。 没有不喜欢,只是想要被她一直一直注视着。 纵使羞耻,纵使会被她看到一切丑态。 还是无可救药地想要被她注视着。 在陆虞的目光中,谢真肉眼可见局促极了。从前一切都是陆虞主动,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脱衣服、自己主动。 他的动作十分青涩,随着衣服一件一件被他自己剥落,他的面皮也越来越红,眼见是熟透了。 最后,他胡乱扯下身上仅剩的布料,抖着手来解陆虞的衣服。 陆虞依靠在床头,唇角带笑,一眼不眨地望着他,一寸一寸地欣赏着他的身体。 望着望着,谢真好像又受不了了,伸手去挡她的眼,善变极了。 好容易解完了衣服,他像是终于要解脱了似的,动作有几分急切地扶着陆虞的腰坐下去。 陆虞气定神闲地靠在那里不动,却突然出声道:“等一下。” “这样不行的,你得……自己再弄一弄。” 第62章 往常陆虞控制节奏的时候, 前奏通常做得很足,总会用温和的拥抱和细密的亲吻让谢真先进入状态。往往她都还没怎么碰他, 就已经足够了。 可现在谢真自己来做,他自然不可能碰自己,于是就几乎完全没准备好。 陆虞虽然没有摸进去,但肉眼也完全能看出来,现在这样干涩是行不通的。 听到陆虞这样说,谢真先是怔了一下,明显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陆虞的视线目标明确地落在那处, 片刻后, 谢真终于明白了什么。他的脸一瞬间爆红,慌乱地扫了她一眼,又完全不敢对视地飞快撇开视线。 “你……无耻!”他忍不住骂道。 陆虞一脸无辜:“这样你会痛的。” 谢真咬着唇不再说话, 陆虞于是指挥起来:“乖宝, 你先把手指舔口一点, 然后放进去,像我之前做的那样, 很容易的。” 谢真听着听着,手指忍不住将床单越攥越紧,听到最后,他猛地闭了一下眼。 陆虞欣赏得差不多后, 也不打算继续为难谢真, 正想用那只自由的手碰碰他,却见谢真僵了一会之后,竟然真的动作起来。 他强忍羞耻地将手指含进嘴里, 陆虞有些意外,于是继续使坏:“一根不行呀, 你很贪吃的,起码要两根。” 谢真忍无可忍地瞪她:“别说了!” 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这一眼看得陆虞更in了。 陆虞于是配合地做出一个闭嘴的动作,然后真不说话了,只默默盯着谢真动作。 谢真又把另一根手指含了一下,分开两(),草草往下面放。 他羞耻得根本不敢看,动作也完全不得其法,动了一会好像还把自己弄疼了,“嘶”了一声。 陆虞专注地盯着那处研究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流,他还是不在状态。 没想到就这样被她目光灼灼地盯了一会之后,谢真忍不住并了一下(),有东西顿时滴了下来,“啪嗒”落在床单上。 谢真:…… 陆虞:…… 陆虞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哄道:“可以了。乖宝,坐上来试试。” 谢真皱着眉头,竟然没有和她唱反调,只是听话地靠过来搂住她的脖颈,慢慢往下坐。 看得出来,他也已经很无法再等下去了。 他们不太常使用这种过分口口的位置,谢真打开得不够,扶着她很小心地吃了大半,然后就动弹不得,浑身紧绷地僵在那里。 陆虞也被卡得难受,她放缓呼吸,轻声引导:“好宝,你亲亲我。” 谢真忍得一额头汗,果真凑过来吻她。 陆虞温柔地与他唇舌纠缠,在他耳边低声道:“我是你的alpha,你可以尽情地使用我。你想碰碰我吗?” 谢真“唰”地偏开头。半晌,他好像真的有些渴望,向着陆虞慢慢抬起手指。他连看都不敢看,手指在陆虞身上游移半天,却始终不敢落下去,仿佛陆虞是什么脆弱的珍宝,碰一下都会碎掉似的。 陆虞垂下头,在他指尖轻吻了一下。 谢真手指猛地一抖,飞快缩手,将指尖收进掌心紧紧握住。 “你……动一下。” 他都这么说了,陆虞也就不再忍。她怕谢真受不住,先伸手握住他的手以做安抚,然后开始动腰。 谢真立时被口出了一声口口,一下子软在陆虞身上,紧紧抱住她的肩。 明明是这样的位置,很快,他还是受不住,眼泪直往下流,把陆虞的肩膀都打湿了。 口口的时候,陆虞在他耳边问他:“你喜欢吗?这样还会害怕吗?” 谢真几乎脱力,死死咬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问急了只能崩溃地摇头。 看他这个量…应该确实没有在害怕了- 最终陆虞并没有进决赛,两人按照计划回了眉安。康晟这一项目的底稿已经差不多改好了,再对一些细节就基本可以走流程上内核了。 组内的气氛也松快了一点,又碰上陆虞生日,大家私底下筹备着一起给陆虞庆祝一下。 连许久没有出现的江兰因这几天都回到了眉安,还主动提出要加入这个给陆虞策划生日惊喜的小组。 谢真也被拉了进来,他与陆虞关系转好是有目共睹的事,于是大家自然也邀请了他,他答应得也干脆。 大家商讨得出的最终方案就是生日当天在办公室给陆虞送蛋糕送祝福,然后周六大家一起出去聚一下,好好热闹热闹,顺便送一送礼物。 这边计划的热火朝天,另一边,当事人陆虞却几乎把生日这事忘在脑后。直到陆陆续续收到了朋友们寄来礼物的消息,她才想起了自己生日将近。 陆虞对于生日的定义是,大家能够放飞自我、随心所欲的一天。在这一天里,过生日的寿星像是得到了特赦,仿佛做什么都是可以被理解被原谅的,是被全世界偏爱的。 可对于陆虞自己来说,她已经把每一天都过得尽量精彩、不留遗憾,生日也就没有多少特殊意义了。 生日的前一天晚上,她还照常加班到很晚,第二天醒来后就先接到了陆今打来的电话。 家里的三人聚在一起给她送祝福,陆今嘱咐她中午别忘了拿蛋糕,又说礼物都在家里了,等她下次回家就能用上。 陆虞和家里人聊完回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的点。她本以为谢真已经先去公司了,没想到他还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看着手机,眉头微皱,像在思索。 他抬眼看见陆虞出来,神色便恢复平静,凝视着她温声道:“陆虞,生日快乐。” 他唇边那抹笑意很淡,却好看极了,陆虞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这一刻的谢真,简直温柔得不像话。 陆虞走过去坐在谢真旁边:“谢谢。怎么没去上班,在等我?” 谢真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后犹豫片刻,竟凑过来在她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又飞快撤开距离。 陆虞吃惊地看着他。太阳今天是打西边出来了么?她害羞又内敛的omega今天居然这么主动。 在她的视线之下,谢真的目光开始游移。 “今天……今天就不用去那么早了吧?先,咳,陪我一会。” 陆虞看着他艰难地磕磕绊绊地说完,心里更惊讶了。他今天果然是吃错药了吧? 她的手指犹豫着落在谢真腿上,没有继续动作,只是征询意见地看着他。 “你是……想要了?” 谢真几乎弹起来,难以置信地瞪了她一眼,羞得满脸飞红:“你怎么,怎么什么都往那想?” 他简直在用眼神控诉她是个流氓。陆虞一脸无辜地收回手:“对不起嘛。” 谢真怔了一瞬:“也……不用道歉。” 既然谢真没什么事,陆虞便想要起身去收拾一下,谢真却突然从身后拉住她的手,不放她走。 陆虞疑惑地回头看他:“怎么了?上班要晚了。” 谢真实在没了别的办法,只得横下心,闭着眼睛一咬牙说道:“我,我是……想要了。”说到最后三个字,他声如蚊蝇,几乎让人听不清楚。 陆虞:?? 他今天实在反常,陆虞顺着他的力道回过身,伸手轻触他腺体的位置,检查他是不是快到发晴期了。 谢真抖了一下,强忍着不动。 陆虞没摸出什么异样,但还是依言俯身去吻他,摸索着解他的衣服。 喂不饱自家omega的alpha还算什么alpha。 谢真的脸颊已经变得滚烫,信息素也逐渐开始溢出。然而他却伸手抓住陆虞的手,阻止她继续往下解:“别……别留痕迹。一会还得上班……” 陆虞没有对他的反复无常表示异议,只笑道:“不让碰吗?我怕你会难熬。” 谢真听不下去似的撇开脸,只道:“你一会……弄得快一点。” “好吧,”陆虞从善如流地点头,“受不了就告诉我。” 既然谢真这么要求了,她就大开大合,比以往更凶更猛。快倒是挺快的,没多久谢真就口了好几次,受不了地咬她的肩膀,于是她也咬住谢真的后颈,标记了他。 即使战线没有拖得太长,谢真还是瘫软在沙发上,许久都站不起来。 他好像又恼了,一眼也不看陆虞,被抱着清理的时候也把脸埋在她肩膀里。 陆虞闹了一通之后神采奕奕,餍足地亲亲他的耳朵:“生气了?” “没有。”他闷闷地说,而后又补充,“……只限今天。” 陆虞反应了一下,想起来今天是她生日。所以这是寿星的特权? 原来她也有了过生日专享的特权。 这份新奇的体验让陆虞有些开心,她停下清理的动作,故意逗他:“怎样都不生气吗?那我是不是应该趁机再多来几次。” 谢真立刻抬起脸瞪她,陆虞笑着轻轻揉他头发:“我说笑的。” 水流声中,两人一时都没有动作,只是安静地享受片刻温存。 陆虞摸了一会他的头发,发现不知不觉中长长了不少,细细软软打着卷儿,像个大号毛绒玩偶。 “是不是该剪头发了?”她随口问了一句,然后突然有了兴趣,“不然我来给你剪?” 谢真看了她一眼:…… 陆虞不满地挑他下巴:“这是什么眼神?我手艺很好的,让我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她这兴致勃勃的表情,分明是“让我玩一下”。 谢真垂下眼收回视线。 “随你。” 他还有什么是不能随她拿去玩弄的呢。 ……除了他的心。 第63章 同一时刻, 康晟上市项目组办公室里,大家正手忙脚乱地布置。 “哎呀birthday拼反啦!先i再r!张华你四级到底过了没有啊!” “这个礼花怎么爆了啊啊!” “没事还有备用的, 在那边红色箱子里。” “蛋糕还没到吗?” “希望谢总真的能拖住陆总,这时间太赶了。” “肯定能,谢总都答应了,做不到他就不会答应的。” “陆总昨晚怎么又忙到那么晚啊,一点都没给我们提前准备的机会。” “陆总真的是劳模,过生日都不带休息一下的。” 许久之后,大家忙忙碌碌地收拾好, 又等了半天, 陆虞谢真二人才姗姗来迟。 谢真提前在群里预告了他们马上进来,于是在陆虞打开门的那一瞬,礼花飘带猛地炸开, 大家齐齐喊道:“Surprise!!” 陆虞愣了一下, 下意识护了一下身后的谢真。然后她才反应过来, 立刻笑起来:“哇!好大的惊喜!谢谢大家,你们真用心。”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陆总喜欢吗?” “刚才出了好多事故, 我们都可紧张了。” “多亏谢总答应拖住你,不然我们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谢总做什么了啊,你们来得这么晚?” 陆虞明白过来早上是怎么一回事,顿时笑意盈盈地看了谢真一眼。 谢真表情是绷住了, 面不改色地垂眸站在那里, 衬衫西裤一丝不苟,乍一看还是那个淡漠疏离的高岭之花,只是耳尖悄悄地红了。 众人都没注意到有什么特殊之处, 只有江兰因似乎深吸了几口气,接着脸色就变了, 若有所思地看着谢真。 见谢真害羞,陆虞便不再逗他,笑着转移了话题:“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庆祝来着,中午还准备去拿蛋糕大家分。” “对对,还有蛋糕。” 程杏跑过来给她戴上小王冠,史燕如捧着蛋糕走过来:“来,寿星吹蜡烛……别愣着了,来个人把灯关了呀!” 项目组的人全在场,林姜也被拉来了,大家一起边拍手边唱生日歌,热闹极了。其中不知道谁唱歌跑调,带着整首歌的调都越来越崎岖。唱到最后有人绷不住笑出来了,然后渐渐的所有人都大笑出声,气氛欢快极了。 陆虞闭着眼睛,也跟着一起笑。 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相信许愿这种事。重要的梦想要自己抓在手里,然后一步一步去实现。 只是此刻,她确实心有所愿。 希望她爱的人们,能永远这样开心地笑着。 吹灭蜡烛的一瞬,光影摇曳,她下意识看向了谢真。 一片欢笑声中,谢真脸上竟也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眼神盛满爱意,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只是在被她看到的一瞬,有点慌乱地移开视线。 于是陆虞也突然觉得无比满足。 她并没有期待过什么,但这的确是很好很好的生日了。 分完蛋糕,众人一起定下了周六的聚会的时间地点,然后重新投入了忙碌的工作。只不过大家都情绪很高,唯独江兰因的面色有点难看,时而看着谢真出神。 当天下午,谢真一反常态,早早便下班离开。没多久,陆虞收到他的消息:今晚记得回家吃饭,别加班到太晚。 “回家吃饭”这样的词一出,陆虞生出一瞬恍惚。 很快,她回了个“好”。 回家的路上,陆虞有猜测谢真是不是准备了什么惊喜。然而打开房间门的那一瞬,她还是被震撼到了。 眼前的房间里,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花草草,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颜色形状搭配和谐,简直像误入了什么仙境中的精灵后花园。 ……好美。 陆虞几乎呆住了,好半天都没想起来迈步往里走。还是坐在花丛中的谢真站起来走向她,牵着她的手带她进来。 “你之前说过,你的生日在谷雨前一天,是万物生发的日子。你喜欢生机盎然的绿色,喜欢绿植,喜欢大自然,所以我帮你把大自然带回家了。” 他安安静静讲述着,陆虞的目光于是转向他。 她只是看着他不说话,谢真渐渐有些紧张。 “你……喜欢么?” 陆虞惊喜地回身抱住他:“太喜欢了!我随口说的话你居然全都记住了,我都快被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她像是真的很开心,才露出这么活泼的样子,几乎像个孩子。谢真忍不住也露出一点笑意,又很快收敛住。 放开谢真之后,陆虞兴致勃勃地参观每一株植物,开心地挨个闻闻摸摸。 “这么多植物也养不过来呀,你不会都买下来了吧?” 谢真摇头:“你挑你喜欢的留下,别的可以再送回去。” “那还是都不要了,”陆虞摸来摸去,最终道,“我总是记不住浇水,养一盆死一盆,还是不糟蹋这些漂亮花草了。” “没关系。还有我。” 陆虞回头看他:“嗯?难道你要帮我养吗?” 谢真淡淡点头,肯定道:“我帮你。” “它们能活很久的,你是要帮我养一辈子吗?” 谢真平静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再次点了点头:“嗯。” 他没有半分犹豫,眼神分明是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陆虞读懂了他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他送这份礼物的深意。比起礼物,这更像是他送出的一份承诺。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在。 她怔了一瞬,这次是真的有点说不出话了。 谢真率先收回目光,咳了一声,道:“先洗手吃饭吧。之后……可以慢慢挑。” 他转身要走,陆虞突然从身后拦腰抱住他。谢真整个人都僵住了,顿在原地不动。 “你怎么这么好啊谢真。”她心满意足地抱着他,叹息似的说。 谢真僵了半晌,慢慢抬手覆在她手上。 他明显完全不适应这种场合,好一会才干巴巴地说:“菜……要凉了。” 陆虞“噗嗤”一声笑出来,推着他慢慢往厨房走,像两只一步一碰的企鹅。 “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哇!松鼠桂鱼!糖醋小排!肉末蒸蛋!都是我爱吃的。” 她要帮忙端菜,被谢真轻轻敲在手背上:“去洗手。碍手碍脚。” 陆虞难得没有回嘴,老老实实去洗手了。 吃饭时,陆虞也总忍不住往周围的植物看,吃一会就忍不住碰碰旁边伸过来的花叶枝条。 直到谢真忍无可忍地低咳一声,才将她的注意力拉回来。 陆虞看出他隐隐有些不满,于是笑眯眯地和他说话哄他:“你之前不是已经送过我礼物了吗,没想到今天还有礼物收。” 前一阵陆虞锻炼时用的头戴式耳机坏了,连接不上手机了,于是谢真闷声不响地送了她一个新耳机。陆虞用过之后十分喜欢,一直以为那就是生日礼物了,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大一个惊喜。 谢真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然后淡淡道:“还有一样。” “还有礼物吗?”陆虞停下筷子,好奇道,“是什么?” 谢真垂下视线,有点不自在的样子:“一会……给你看。” 他的神色实在太有想象空间,陆虞顿时开始浮想联翩,忍不住在谢真身上扫视了一圈。 他怎么还不好意思起来了,不会吧,难道是那种礼物…… 大概是她灼热的目光太过明显,谢真很快意识到什么,红着脸瞪她:“你在想什么?!” 陆虞“啊”了一声:“原来不是吗?” “当然不是!” “好嘛,不是就不是,”陆虞开始装委屈,“干嘛这么凶,今天还是我生日呢。” 谢真顿了一下,不由自主看了她一眼,陆虞立刻将委屈的表情表演了十成十。 过了一会,谢真低声道:“你要是喜欢……咳,也不是不行。” 目的达成,陆虞心里却软软涨涨,像塞满了棉花糖。 ——在她面前,他是真的已经毫无底线了。 饭后,谢真带陆虞回到卧室,将最后一份礼物递给她。 扁平方正的板状物,拿到手时陆虞心里已经有所准备,然而打开的那一瞬间还是被惊艳到了。 是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画面中央的人物明显是陆虞本人,她穿着那天射箭比赛时的黑色衣服,在灰暗拥挤的人潮中回过头看向画面之外,眉目秾艳,笑容灿烂,目光像是穿透了第四面墙,直直看着观画人,有种令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在大片混沌的背景中,在汹涌的人流里,她是唯一鲜明的色彩。 陆虞几乎被画里传达出的强烈到近乎疯狂的情感震慑住了,盯着它发了一会呆,半晌都没回神。 “这是……你画的么?谢真?” 谢真应道:“嗯。” 画如其人,谢真表面看起来却是个极其冷淡禁欲的人。即使是已经相当了解他的陆虞,此时此刻看到这样一副情感浓烈的画作也还是十分震撼。 她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梵高信中的那段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但是总有一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然后走过来,陪我一起。 这一瞬间,一阵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陆虞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他:“谢真。” “其实我不是个习惯计划未来的人。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当下互相陪伴的每一刻。但现在,我真的很想问问你。” “你愿不愿意,让我陪你一直走下去?” 第64章 她这话一出口, 谢真明显呆住了。 而后,他突然一把抓住了陆虞的手腕, 手指细微地颤抖着。 他极其认真地看着陆虞,眼神亮极了,应道:“好。” 那样郑重的态度,仿佛真的在许下穷尽一生的誓言。 他好像真的很激动,表情上几乎看不出,但眼尾都开始泛红了。 于是原本只是一时冲动的陆虞,也莫名生出许多期待。 他们会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吧, 会一起生活直到彼此都走不动路, 然后在躺椅上手牵手晒太阳。 或许会像她从前想象的那样,结婚,生一堆小孩满地跑, 然后她主外他主内, 热热闹闹吵吵闹闹地过一辈子。 这样的未来, 好像……确实很美好- 周六,众人订了眉安远郊山区里的一处民宿, 正赶上春天好时节,桃花开了满山,是个小有名气的赏花胜地。 民宿是个自建的小二层,后院有烧烤区域, 正好就着满山桃花喝酒吃烤肉。于是大家先一起去买了一大堆食材和零食, 然后才去了民宿所在地。 到了之后大家就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烤肉的烤肉,放东西的放东西, 布置场地的布置场地。 只有陆虞一个闲人,到哪里都被人摆手赶走:“陆总你可是今天的主角, 哪能让你干活。” “老大你去赏赏花看看风景吧,零食在那边自己拿。” 于是闲杂人等陆虞就晃悠着去后院找谢真。 刚才谢真提出要去烧烤时,大家的表情都很震惊。谁也没想到雷厉风行的谢总其实是会做饭的,当然,只有陆虞知道,他甚至做得很不错。 谢真、田祯、闫瑾和吴怡正一起在后院烧烤。天气已经热起来了,又是阳光正烈的中午,陆虞晃过来的时候,就看三个人都脸颊发红地开始冒汗了。 谢真皮肤白,平时又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哪怕在家里,只在陆虞面前,他也很注意形象。于是陆虞对他的印象就总是一款不会流汗的雪人,此时看到晶莹的汗珠挂在谢真小巧精致的鼻尖,陆虞一时还有点出神。 总觉得看起来很甜…… 很快,她回过神,回到屋里拿了杯子和冷饮出来,挨个给大家分冷饮消暑。 谢真正带着手套腌肉,腾不出手。陆虞以眼神示意要喂他,被他红着脸狠狠瞪了一眼。 陆虞不出所料地笑了一下,于是把饮料杯放在桌上了。 山里的风景真的很好,大片大片的桃花开得正盛,远处看去就是深深浅浅的粉雾披了满山。陆虞沿着山路慢悠悠地闲逛,呼吸着湿润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阳光,只觉得天天加班工作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这座山头还比较清净,民宿周围的房子也不多,陆虞走了一路都没碰到几个人。 回去的时候,一部分烤肉已经做好了,大家开始搬桌子拖椅子布置后院。陆虞远远看了一眼人群中的谢真,他此刻正在铁板上烤牛排,一只手夹着牛排翻面,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杯饮料,正慢慢地喝。 正在此时,田祯端着盘子路过谢真,突然惊讶道:“哎?谢总,你这拿的好像是陆总的杯子吧?” 谢真微微睁大眼,猝不及防就呛着了:“唔!咳咳……” 陆虞本来就一直在关注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状况,立刻拨开人群跑向他。而后她稳稳握住谢真的肩膀,轻轻帮他拍着后背。 “谢总怎么了?” “没事吧?” 谢真咳得厉害,苍白的脸泛着红,整个人躬身咳嗽着,差点靠进陆虞怀里。他自己意识到之后,又很快起身,与陆虞拉开距离,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见他咳得没那么厉害了,陆虞这才放开手,拿了瓶水递给他。拿水的时候她一抬头,却在围着的人群之外看见了江兰因。 江兰因默然注视着她和谢真,神色晦暗不明。与她对上视线后,才缓缓弯起眼睛,恢复了平日里带着笑意的表情。 午饭后,众人聚在楼下的游戏厅,聚众打了一会牌,又三三两两玩起不同的游戏。 谢真没有去玩桌游,只在一边搭了个叠叠乐抽积木玩,偶尔处理一下工作。 没过多久,江兰因来到他面前,笑着与他搭话:“谢总,有兴趣和我聊一下吗?” 谢真没有看他,冷淡道:“我和江律好像没有什么能聊的吧。” “那可未必,”江兰因笑了笑,看向人群中央正被簇拥着玩赛车游戏的陆虞,“我知道一些关于陆总的事情,想必谢总会感兴趣。” 谢真顿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正视他,眼神有些锐利:“我为什么要从你这里了解她的事。” 江兰因大度地再次一笑:“哦,看来谢总大概是不知道了。大约五年前,陆总刚刚毕业的时候,我们曾经合作过很多项目。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我们日久生情……” 他放慢语速,让每个字在舌尖轻巧地绕了一圈,无端暧昧:“曾经相爱过。” 谢真呼吸一滞,搁在桌上的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桌布。 “我留了很多那时候的记录,如果谢总想看看,就跟我一起去单独聊聊吧。这里这么多人,谢总总不会是害怕我对你做什么吧。” 放下饵之后,江兰因从容地起身,走进走廊里的小房间。 谢真在原地僵坐半天,而后,他忍不住看了陆虞一眼。 她正专注地和史燕如一起玩着赛车比赛,操控着跑车一路潇洒过弯,眼见是把史燕如甩得很远。旁边领越的人兴奋地给她加油,似乎两方分别给自家老大压了注。很快,她飞跃过线,笑着与周围人击掌玩闹,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我们曾经相爱过。” 她从没说过曾经的恋爱经历。她爱别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鬼使神差的,谢真站起来,向江兰因的方向走去- “嗯?是在录像吗?” 视频里的女孩素面朝天,头发不算太长,简单在脑后扎了马尾,戴了个白色棒球帽,身穿浅绿色的无袖背心,手臂线条流畅漂亮,带着明显的锻炼痕迹。腰上系了同色系衬衫外套,紧致小腹上是清晰可见的马甲线。 是年轻时的陆虞。她的五官虽然与现在一样明艳漂亮,但面容尚且青涩稚嫩,完全没有现在成熟沉稳的模样。 她唇瓣嫣红,一笑就露出雪白的贝齿,眉眼弯弯地对着拍摄者笑道:“干什么呀江大律师,你这样是侵犯肖像权,我可以告你的。” 谢真仿佛灵魂被摄住,紧盯着屏幕,盯着镜头里年轻的爱人,一动不动。 “很抱歉,陆小姐。我愿意补偿你的损失,一个吻可以吗?”江兰因带着笑的声音响起,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嗯……”陆虞作苦恼状,“只有一个吗?那这件事有点难办了……” “那请问陆小姐想要什么呢?”江兰因彬彬有礼地提问。 陆虞抬起头,忽然一伸手抓住江兰因的下巴。镜头抖动一下,然后慢慢移动,直到将两个人一起框进来。 陆虞瞥了一眼镜头,没说什么,只是挑着江兰因的下巴,温柔地吻上他的唇。她的动作十分缠绵温存,看着江兰因的目光也似含着浓浓情意,叫人几乎溺毙其中。 谢真猛地移开视线,脸色开始发白。 他几乎看不下去,可他并没有喊停,只是自虐似的听着视频里的声音。 暧昧的水声响了一会,然后是江兰因急促的呼吸声。一吻结束,陆虞低声问江兰因:“乖宝,下面的确定还要继续拍吗?” 谢真立刻看向屏幕,露出难以置信的心碎眼神。 “怎么,阿虞不敢吗?”江兰因直直看着她,眼里像带了小勾子。 陆虞笑了一下,再没多说什么,低头去咬他的脖颈。 视频一下子中断了。 谢真像是溺水之人突然出水,喘不上气似的重重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很快克制住自己保持神色平静。 江兰因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温和的外表下,眼里带着隐隐的兴奋,像是得到满足的恶童。 他单刀直入道:“我不知道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但我们当初谈了将近两年,我想或许还是我对陆总了解得更深一点,所以我只是想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一些善意的提醒。” 谢真的目光转向他,眼底泛红,眼里含着几分尚未回神的恍惚。 “你大概不了解她。她就是这样的,爱的时候好像爱得那么热烈,其实对谁都爱得不深,又那么容易爱上下一位。” “我能猜到她对你有多好,当初她对我也是一样的。从追我的时候开始,她就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哦对,她当时追了我一个多月呢,每天变着法地见我、给我送东西,情话不要钱一样,我就是那样被她打动的。当时我有一次海鲜过敏,她紧张得立刻跑去买药、打急救电话,要不是她动作那么快,我可能现在都不在这了。就因为这件事,直到现在她都惦记着我的忌口,不知道谢总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项目刚开工的时候,我们第一次一起去吃江湖菜,当时史老师要点螃蟹,是她还想着我不能吃,立刻拒绝了。” 谢真的思路有些卡壳,灵魂仿佛已经不在此处,江兰因絮絮说着这些话,他听在耳中也亦真亦幻的。只是“螃蟹”二字一出,他还真想起了当时的那件事。 他还记得那时他没什么反应,其实心里是开心的。他以为她是在意他的,甚至知道他不爱吃螃蟹这件事。 原来……她根本不是记得他的喜好。她脱口而出的,明明是江兰因的忌口。 真相竟然是这样。 他脑海里仍是一片茫然,心口处却先泛起细细密密的隐痛,仿佛针扎一般,叫他忍不住绷紧身躯,克制住想要弯下腰的念头。 “她当年就是这样爱我的,那么情真意切,可后来她还是突然就提出了分手,就那样不爱了。她就是这种薄情的人……我的人生都差点被她毁了,被她那样爱过,我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可她抽身得那么果断,转头又爱上了你。” “谢总,你大概没有爱过别人吧?你不知道对她那样的人来说,爱根本就不是稀缺品。” 第65章 一字一句如雷声贯耳, 听得谢真心神俱震。 ……那正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他在那人的爱里沦陷得越深,这样的恐惧也就越强烈。 不知不觉间, 陆虞给他的爱已经如同阳光空气,不容抗拒地渗透进他生活的方方面面。像是剧毒的救命药,他一日比一日更加依赖,却无法想象戒断的那天。如果有一天,他彻底沦陷之后,却又失去了这样的爱,会变成什么模样? 她的爱, 真的有那么坚固专一、不可转移吗? 或许是他的神色泄露了什么端倪, 江兰因继续道:“我明白你的想法,我曾经也真的以为她好爱我。你知道吗,她甚至差一点就向我求婚了, 她说过想要和我共度一生, 我甚至找到了她买的婚戒。” 说到这里江兰因真的拿出一个盒子, 里面是两枚低调的素圈戒指。此刻谢真的眼神意外好用,他甚至在内圈看到了两个人的名字缩写。 谢真瞳孔骤缩, 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 她对他说过什么? “她不是个习惯计划未来的人”。 然而紧接着她又说:“你愿不愿意让我陪你一起走下去。” 他曾以为……这证明了他对她有多么特殊。 可她究竟对几个人说过同样的话? 她究竟……多少次计划过和别人携手并肩的未来? 难道她又在骗他吗? … 陆虞这两个字对谢真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他花费许久的时间,才勉强将自己的理智重新找回来。 大概在他情绪几近崩溃的那片刻,他终究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被江兰因看出了真实情绪。江兰因笑得一脸藏不住的狐狸样, 还要装出一副体贴和担忧的神情,轻声诱劝谢真:“我太明白你的感受了,谢总, 听我一句劝,尽早收手吧, 别再继续这段关系了。不然只会落到和我一样的下场,受伤之后一辈子都走不出来。” 谢真已然重新拼好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壳子,扯了一下嘴角冷笑道:“多谢江律‘善意’的提醒,不论我与陆总关系如何,都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今天倒是第一次听说江律这样痴情,怪新鲜的,毕竟从前我听到的可都是江律的各种花边新闻呢。也或许……这就是江律疗伤的方式?” 江兰因的脸色有一瞬间阴沉,又很快被他自己收敛住。 他很有风度似的笑了一下:“我知道谢总一时无法相信,但总有一天,你会像我一样看清那个人的本质。祝你……早日认清现实。”- 当天晚上,陆虞陪着几个年轻人玩到很晚才回房间,洗漱过后,她就悄悄跑去谢真的房间。 谢真晚上吃饭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玩游戏时更是早早就困了,一个人先回房间睡觉了。 陆虞担心他是身体不舒服,本打算进来看一眼就走,不打扰他休息。没想到她刚一打开房门,就直接被灯光晃了一脸。 他竟然还没睡? 房间里,谢真穿着宽松的棉麻睡衣,露出清晰的脖颈和锁骨线条,长发没有束起,只是随意别在耳后,正靠在床头捧着一本书出神。 陆虞一开门,他错愕地抬起头,显然没料到会有人进来。 “怎么还没睡?”陆虞只愣了一瞬,然后就反手关上门,自然地向谢真走去。 谢真却合上书,移开视线不再看她,也没有答话,神色显得莫名黯淡。 陆虞心里一紧,忙走到床边,伸手向谢真额头探去,同时担忧道:“谢真,你不舒服吗?” 没想到谢真却偏开头,躲开了她的手。 陆虞愣了一瞬,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谢真只是摇了摇头。 陆虞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凝视着他,温声问道:“你是累了么?还是不太开心?愿意和我说说吗?” 谢真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长久地沉默。 陆虞便静静等待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终于,谢真看了她一眼,神色松动了一点。 “你和江兰因,是什么关系?”他直接问道。 陆虞完全没料到会听见这么个问题,先是诧异,而后忍不住笑了。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吗?”她语气轻松,“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我和他当初是有过一段,但那也是好几年之前的事情了。你放心,我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谢真看着她脸上毫无波澜的表情,脑海中闪过她在视频里深情的模样,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突然觉得心里发冷。 她真的爱过吗?怎么能……放下得这么彻底? “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分手?”他缓慢地问道。 陆虞想起江兰因优雅皮囊之下吃人的嘴脸,到现在还会觉得毛骨悚然。但她暂时还没打算告诉谢真她现在正在调查的一切,也不想将谢真扯进这滩浑水。 于是,她只是简单道:“也没什么,就是不爱了。” 那段恋爱本就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到最后,巨大的分歧早已经磨灭了那些曾经深刻过的爱意。毕竟是注定背道而驰的人,她也不至于再继续牵扯不清,后来也就真的完完全全放下了。 她只为这段有始无终的感情短暂唏嘘了一秒,而后便再次抬起眼,笑着安抚谢真道:“不要多想,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啊。我只爱你,谢真。” 然而谢真的脸颊却始终苍白,并没有因为她这句爱语而染上半分血色。他的眼神也有几分恍惚和破碎,只怔怔看着陆虞。 陆虞感觉出哪里不太对,不由想要拉过谢真的手:“你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谢真却缩了一下手,再度避开了她。他同时也移开了视线,低声道:“……只是不太舒服。” 陆虞也顾不上他回避她的事情了,紧张地追问道:“哪里不舒服?是腺体又有什么问题吗?这里太偏了,万一要打救护车也会来得很慢,不然我现在开车先带你往医院走?” 谢真只是摇头,脸上满是疲倦,连眼神都没了光彩。 “没事的。我只想一个人待一会。” 陆虞张了张口,又合上了,最终小心翼翼地问他:“你确定吗?” 谢真倦怠地垂着眼,没有回答。 他大概真的很需要独自好好休息一下。于是陆虞依言起身离开,临出门前,她最后道:“我就在隔壁,如果不舒服的话,敲墙喊我也可以,我会睡在这边的。你……好好休息,晚安。” 关门声响起后,谢真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 空气中只剩一点几不可闻的浅淡橡木香气。 他仍旧还是无法抵抗她直白的撩拨,随意几句就让他心神摇曳。 她的关心也还是那样润物无声,周全体贴得让人无法招架。 但他心底却像是破了个洞,被灌进这些温暖爱意之后,还是只能听见无尽的风声。 她的爱,原来可以随时给予,再随时收回吗? 曾经想要共度一生的恋人,差一点要求婚的地步,说不爱也就不爱了。 她……真的有心吗?- 生日聚会过后,陆虞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回到了金茂领越总部,送康晟的项目上内核。 内核会向来是令人紧张的,毕竟一个项目这么久的心血,内核会这场大型模拟考试就能初步定成败。这几个月的所有成果,通通都会摆在内核会里接受检验。 于是准备开内核会之前,陆虞再次把自己浸泡在底稿之中,翻来覆去地检查细节、预设问题、记下所有有的没的数据和资料。 这期间,她偶尔也会抽空关注一下谢真的情况。不过除了聚会那晚表现出明显的不适,之后谢真似乎恢复了正常,再也没有哪里不舒服过,陆虞因此也暂且放下心来,全身心投入到内核会的准备之中。 好在项目组许久的努力得到了反馈,康晟的项目成功过了内核。之后便是按部就班地排队上会,这边就算暂且告一段落了。 另一边,周氏也正式发来积极信号,约陆虞去参加之前提到过的非正式中介会。 能走到这一步,拉到这个项目就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事了。 不过陆虞也并没有因此掉以轻心,还是认认真真做了功课。不过到了燕京下飞机的时候,她还是没能预料到燕京的冷空气,一出舱门就打了个喷嚏。 都快入夏了,陆虞完全没想到燕京降温降了这么多,连个外套都没带。 这段时间被谢真包揽了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她几乎忘记了出差前还要查天气。谢真最近大概也忙得很,也没想起来提醒她。 陆虞拿出手机,本来想着和谢真说一声过来的时候给她带件外套,结果刚拿出手机就进来一个电话,她立刻投身工作,把这茬忘到脑后了。 这次出差的工作日程排得很满,等她再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谢真已经飞来一起参加中介会了。陆虞便也没提起这事,只是在和谢真一起去周氏集团总部的路上,被寒风吹得打了几个冷颤。 谢真看了她一眼,皱起眉,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给她:“先披着。” 他穿的是成套的西装,披在她身上多少还是有些奇怪。陆虞推回去,随意地摆摆手:“就这么几步路,没事。等开完会我顺便去买一件就行了。” 谢真接回外套挽在臂弯,倒是也没再说什么,也没有怼她。 陆虞倒是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要是在平时,谢真肯定会说一些类似于“生病了可没有后悔药吃”之类的话,起码会骂她一句瞎逞强。 最近的谢真……是不是有些反常? 仔细一想,似乎自从那天的生日聚会之后,谢真好像就一直有哪里不太对劲。他开始时常发呆,有时候陆虞不经意间捕捉到他投来的视线,好像隐约能从他眼神中看到一点迷茫和痛苦。只是下一秒,他眼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就尽数消失不见,再度回归往常波澜不惊的模样,搞得陆虞也无法确定,那些是不是她一瞬间的错觉。 不过此时此刻,陆虞也来不及再思考更多。助理推开会议室的大门时,她就在里面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江兰因坐在会议桌另一端,身上是整齐精致的衣服三件套,他看见陆虞谢真二人走进来,顿时弯起眼睛,笑着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陆虞点了下头,收回视线,心里暗自觉出几分异样。 不应当,她是研究过这个项目涉及的成员的,和江兰因半点边都不沾。他居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会议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以他和周君泽的关系,来开这个会倒是不难。只是,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会议上倒是一切正常,介绍江兰因时给他的名头是法律顾问,过程中江兰因也几乎不太参与讨论,只是偶尔和昶平律所的律师一起讨论一点法律上的问题。 会议结束后,陆虞从卫生间出来,就被江兰因堵住了。 “阿虞,你最近好不好?”江兰因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我这里有一些消息,对你会很有帮助的。聊一下?” 陆虞正好对他会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很感兴趣,如果顺利的话,这或许能够成为她调查江兰因和周君泽两人的一个突破口。 于是她顺水推舟地跟着江兰因走到无人的小会议室,想看看他要说什么。反正会议室是透明的玻璃墙,尽管此处偏僻少有人经过,但料他也没胆在这做出什么。 陆虞先发制人,微笑着问他:“没想到在燕京碰见江律,最近在忙什么?眉安都看不到你人了。” “之前合作的投资公司有些业务要忙,所以最近一直在这边。今天……主要是来见阿虞。”江兰因定定凝视着她,说到最后语气轻飘飘的。 陆虞想起当年江兰因密切合作的那家燕京投资巨头,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恒讯集团?我还记得,当年你每天都在忙他们的事。” 江兰因眼睛一亮:“想不到阿虞把我的事记得这么清楚。是,周氏也参股了恒讯投的一个项目,我刚才还在和君清聊这个项目。” 周君清,周氏掌舵人的独生女,几乎是周氏半个实控人,也是周君泽的表妹。 陆虞正在琢磨这之中的联系,江兰因却柔柔道:“阿虞既然记得当年的事,应该也知道我和君清走得近,你想要的,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 陆虞霍然抬眼看他,心中一时无比震惊。 这什么鬼台词啊?!好家伙,感情今天他是来演这出的吗! 有朝一日,她也能演一回被霸总威逼利诱的小白花了? 江兰因亲昵地攀上陆虞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道:“当然,不让你拿到,也是我一句话的事。阿虞,你要怎么选?”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头看向走廊角落。定睛看去,偶尔能捕捉到一小片浅灰色的西服衣角。 与此同时,江兰因的领带夹上,那枚小巧的红色宝石正微微反射着光芒,某些角度看去,几乎像是自身发出的红光。 第66章 (修) 陆虞微微后仰, 和江兰因略微拉开距离,一言不发地凝视了他一会。 片刻后, 她的小指轻巧地勾住他西装里的背带,一句向上滑,同时轻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江兰因慢慢笑起来,显露出某种势在必得的神情。 “一个吻。阿虞,我只要你再像从前那样吻我一次,今天之后,我保证你能拿到这个项目。” 陆虞也笑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就在此刻, 陆虞忽地一把抓过他的领带, 另一只手一瞬间取下了上面的领带夹,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陆虞将那漂亮的红宝石领带夹拿在手里把玩了两下,而后, 她淡淡一笑, 两指用力, 生生将这东西捏碎了。 “这就是……江律的诚意?”她两指轻动,碎片纷纷扬扬撒下, 落在地上发出接连不断的轻响。 江兰因也没有恼,眸色看起来更亮了,显出某种怪异的兴奋感。 陆虞眯着眼凑近他,近距离逼视着他, 表情彻底冷下来:“江兰因,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阿虞是不相信我的真心么?”江兰因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追逐着陆虞的视线,忽然抓住陆虞的手按上他的左胸膛, “那把我的心掏出来给你看看,好不好?” 这一瞬间, 他眼底的神色竟然无比认真。就好像如果陆虞点一下头,他就真的会剖开胸膛把心献给她。 陆虞瞳孔一缩,猛地抽出手推开他:“江兰因,你是不是疯了?” 江兰因被推得后退几步,伸手撑在后面的桌子上,再抬起头时,眼神也多了几分狠劲:“阿虞,我已经提醒过你了,别再推开我。” 陆虞已经不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江兰因却扑过来拦住她:“陆虞!你就连吻我一下都不肯吗?” 陆虞猛地回过身,毫不退缩地直视江兰因:“当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江兰因,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床伴你应该也不缺吧,难道你是想要我的爱么?” 江兰因睁大眼睛,一瞬间像是突然失语了。 陆虞说得利落又决绝:“……可我已经不爱你了,也永远不会再爱你。” 周氏的项目算什么,后面排队等着她的项目大把大把。如果真因为江兰因吹点风她就丢了这项目,那这种烂项目不要也罢。想要威胁她,实在是可笑。 她原以为江兰因是发现了她们正在调查的端倪,要和她做什么暗中输送的交易。没想到一别多年,江兰因是真的疯了。当初会议上发晴时她还当他是饥不择食,可看如今这样子,他恐怕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吧。 陆虞心里更觉得可笑,面上也确实露出了冷笑。她再没去管僵在原地的江兰因,转身就离开了。 出门时外面下起了大雨,周氏也没再留人吃饭,人散得三三两两了。陆虞开了一天会开得脑仁突突地疼,正想回家,找了一圈,却发现谢真人不见了。 陆虞问了一下,有人说看见谢总已经离开了。她打电话过去,却一秒就被挂断,发消息也没有回音。 陆虞皱起眉,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谢真在燕京有一处小公寓,平时两人来燕京也会在那里落脚。如果他就这样离开,多半也是回家了。于是陆虞最后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说她会回家找他,然后便直接打车去他家。 临走时,周氏门口的前台小男孩拦了一下陆虞,要给她递伞,但陆虞心里有些焦躁,只想立刻见到谢真搞清楚状况,于是只摆手道谢,没顾得上去接。 这种天气不好打车,她在雨中跑了好几条街,才终于拦下一辆空车。到家之前,她先看了一眼和谢真的对话框,所有信息都显示了已读,但他一条都没有回。 明明早上还好好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他身体不适,去医院了吗?不可能,那他也不至于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 难道说谢真看到了她与江兰因的那番纠缠?可她明明推开了江兰因,两人什么都没发生啊。 到了门口,陆虞带着满腔困惑和焦躁敲门,结果敲了半天,依然没人应。 “谢真,你在里面吗?” 她一边问,一边再次拨通了谢真的电话。 铃声在里面同步响起,只响了一声便被挂断了。这么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陆虞听清,而且她听得出这声音就在门的另一边,近在咫尺。 就好像在她敲门的同时,另一边的谢真就靠着门静静听着,只是并不回应。 即使心里再烦躁,此刻陆虞也压抑住一切负面情绪,只是努力用温和的声音问道:“究竟怎么了?谢真,无论是什么你都可以和我说,别这样躲着我,好不好?” 那边仍是毫无动静,是无声的拒绝。 陆虞几乎感到一阵晕眩,浓重的无力涌上心头,和从前许多时候一样。 难道她从来就没走进谢真心里? 她那么努力地靠近谢真,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还因此许下了长久的誓言。无法达成的事情,她从来不会说,这也是她从不计划未来的原因。那时那刻,她真的以为两个人能够一直走下去,不会再有任何变数。 ……可现在他却故态复萌,给了她当头一棒。 近三十年人生中,她几乎从未有过无能为力的时刻。直到遇到谢真。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都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的手扶在门上,无力地一点点下滑,一时只觉头痛欲裂。最后她轻声说道:“哪怕你不舒服,或者生我的气,至少要让我知道。” “乖宝,开门好吗?” 话音未落,门却一下子打开了。陆虞猝不及防与门内的谢真对视,一时怔住。 谢真的面容憔悴至极,眼眶红得像是要滴血,正逐渐蓄满眼泪。看见陆虞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忽地从两颊落下。 陆虞顿时慌乱起来,忍不住伸手想要抹掉他的眼泪:“你怎么了?不要哭……” 谢真却重重打开她的手:“别再这样了!装得好像你真的在意我一样!” 陆虞懵了一瞬:“你……你就这么想我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的眼神好似有些受伤,微微泛红,就那样看着他。 就好像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就好像她是最无辜的那一位,好像那个当面甜言蜜语、背地里又与他人拉扯不清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刚才她与江兰因争执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他甚至提前收到了一个链接,是江兰因在自己身上安的窃听器。 他听着江兰因半是威胁半是勾引地提出那个大概没有alpha能拒绝的要求,他看着陆虞没有拒绝江兰因的拥抱,暧昧地勾着他身上的背带,用柔和的声音反问回去。 录音一瞬间断开,他眼睁睁看着陆虞拽着江兰因的领带俯身靠过去,一时心脏几乎停跳。 可在他忍不住走过去的时候,却在门外听到了陆虞冰冷的声音:“可我已经不爱你了,也永远不会再爱你。” 她的语气冷漠至极,一瞬间让他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吧里,她用同样的语气说:“这与你无关吧?” 那一刻,一切半真半假的恐惧都落成现实,他看着江兰因狼狈的模样,几乎就像看见了那一夜卑微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和不久前一样,曾狂喜地以为自己得到了最珍贵的宝物,以为从前埋在心里终生不准备诉诸于口的心意得到了回应。 ——就像那些视频里,江兰因的模样。 可结局又是如何呢? 痛到极致的时候,人是会失去五感的。谢真不记得他当时是怎样离开那里,也不记得他是怎么回来的。 零碎的记忆中,只剩下那人打来的寥寥几个电话,很快也停下了。 到了此刻,他终于不得不面对一切的真相—— 她的心意终将如烟花朝露,转瞬即逝。 他看着她此刻悲伤真诚的眼睛,眼前闪过的却是她在那些视频里看着江兰因的模样,和她后来说着“不爱了”时轻松随意的表情。 他曾厌恶不耻江兰因的行径,可如今再看,他曾经或许也是个被太阳照耀过又无情抛弃的可怜人。 那他们二人的处境,说到底又有什么不同呢。江兰因与当时曾经被陆虞抛弃的他自己,又有什么不同呢。 或许唯一的区别,只是当时的他尚且能够抽身。 可以后呢? 就这样蒙着眼睛走下去,他真的不会变成第二个江兰因吗? 那些他曾抛之脑后的恐惧和伤痕,其实从未有一刻消失。他只是强迫自己忽视掉,只是一厢情愿地生活在自己给自己打造的幻梦里。 ……该醒了。 “不要再哭了,”陆虞皱着眉轻轻摇了一下头,好像在强忍着某种痛苦,忍不住似的上前拥抱他,“乖宝,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再没有比“乖宝”两字更刺耳的话了,谢真彻底听不下去,猛地推开她:“够了!到此为止吧!” 他这么一推,陆虞像是根本站不稳似的,后退了好几步,被门挡了一下,却还是一下子向后仰倒。 谢真并没有用力,完全没料到陆虞会这样摔倒。他下意识想要去扶,手指蜷了蜷,又收回手。 陆虞有几分迟钝地以手撑地,一言不发地沉默着。倏忽间一个闪电打下来,照亮了整个楼道。谢真直到此刻才认真地看了陆虞一眼,借着那片刻的光,这才看到她全身都湿漉漉的,长发还在滴着水。她的脸色亦是从未有过的惨白,只有颧骨上隐约染着一点不健康的红。她两眼漆黑黯淡,没有焦距似的直直看着他,彻底失去了表情。 雷声轰鸣,外面已是暴雨如注。 他抿了下唇,终究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让她先进来。 陆虞却移开视线,点了点头,声音低哑地说:“那就这样吧。” 第67章 谢真的脚步一下子顿在原地, 整个人像是骤然被丢进冰水里,灵魂都像是被冻住了, 一瞬间冷得彻骨,连指尖都开始发麻。 说完这句话后,陆虞抓着门慢慢站起来,转身向电梯间走。 房间里微弱的光照不了太远,走廊里漆黑一片,谢真瞬间就再看不清她的身影,像是被黑暗彻底吞噬掉了。 寂静之中, 电梯“叮”得一声响, 缓缓洞开,照亮那人的身影。 她低头扶着墙,门开了也不动, 半晌才抬腿往里走。 那一瞬间雷声再度震响, 谢真突然清晰地意识到—— 她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这段注定无法长久的关系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也不会再越陷越深,直到不能自拔。 他就要失去她了。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可谢真的喉咙却像是突然被谁攥住了似的, 空气仿佛突然间变得十分稀薄,令他感觉窒息。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一瞬间生出强烈的冲动,喉中像是堵了一块血肉, 惊心的痒, 叫他控制不住地拼命想要吐出来。他猛地张开嘴,一句“陆虞”已经到了嘴边。 然而就在此刻,陆虞已经拨通了谁的电话, 谢真听她开口说了些什么,声音很低, 他只能隐约听到:“对,我正好……谢谢。地址是……” 电梯门合上,她离开了。 楼道里只剩下再度亮起的声控灯,惨白的灯光照在谢真脸上。 他的心一瞬间空了,像是被谁连皮带骨生生挖走了一块血肉。 她真的走了。 他行尸走肉似的回到屋中,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窗边。没过几分钟,楼下开过来一辆深灰色的车,那个形似陆虞的小点上了车,很快车就开走了。 理智告诉他,这样就是最好的结局,他现在应该好好睡一觉,然后彻底忘记这个注定不属于他的alpha。 然而心中麻木的抽痛却让他靠着窗缓缓滑坐在地,晶莹的水珠摔在衣服上,他恍惚地抬手摸脸,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他死死咬着嘴唇,紧闭双眼,试图压抑住从身体深处涌出来的哭声。半晌,他再也克制不住,痛苦地攥紧心口的布料,低低呜咽出声。 此刻没有人在旁边,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哭得毫无形象、涕泪满面。 只是这一次,也再没有人会温柔地抱住他,轻轻擦掉他的眼泪了- 另一边,陆虞上车之后,驾驶座上的唐雨鸿边启动车子边看了她一眼:“大半夜的你怎么……鲈鱼?你没事吧?!” 陆虞倚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她面色疲惫至极,什么话都没有说。唐雨鸿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她惨白的脸颊上滚落一滴晶亮水珠,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 …… 三天后,陆虞醒来时,一眼看见了坐在旁边的赵海音。赵海音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翻动书页,傍晚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温暖静谧。 陆虞恍惚了一下,喊道:“……妈妈?” 赵海音转头看她,脸上露出笑意:“虞虞醒了?感觉怎么样。” 陆虞咂了咂嘴:“渴。” 赵海音正要起来,陆今却正好推门进来,听见陆虞说渴,立刻去给她倒水。 陆虞捧着温水慢慢喝,问他们道:“你们怎么在这?我还以为我做梦呢。” 听到这里,陆今却是有些不满:“是吗,你做梦还有空梦见我们?你饿不饿,爸一直给你炖着粥呢,我去盛一点?” “不想喝粥,没胃口。爸爸也来了?你们怎么都来了,只是发烧加易感期而已。”陆虞十分意外。 她刚开始烧得昏昏沉沉,后来又加上突如其来的易感期,这几天整个人一直睡睡醒醒。半梦半醒是感觉看到了他们,她还以为是做梦,很快又睡过去了。 “没事,正好我和你爸也想来燕京玩一阵,你弟也放假,就一起来看看你。”赵海音一笔带过,语气轻松。 “只是发烧和易感期?”陆今倒是更恼了,“你当时都烧成什么样了?还不知道和家里说一声,要不是你朋友接了电话说了情况,我们恐怕等你好了都不会知道吧?” “易感期也是,你是不是和那谁完全标记了?梦里一边哭一边让别人不要哭……” 陆虞:?! 她仔细回想,还是没想起梦见了什么。 最后的记忆就是那天晚上,谢真冷冰冰地提分手的模样。 陆虞抿了下唇,突然感觉喝下去的水也不甜了。 赵海音摆摆手把陆今赶出去,坐在床上和陆虞挤在一起,慢慢将她抱进怀里。 “发生什么事了?想不想和妈妈说说。” 陆虞蜷缩进母亲温暖的怀抱,一时无比放松,甚至感觉又有点犯困。 她正在思考着应该怎么开口。毕竟她和谢真的事情发生得太快,这段时间又太忙,她除了在两人同居的这一阵提了一嘴她和谢真正式在一起了,细节一概没讲过。 赵海音轻轻捋着陆虞的长发,丝毫不急,耐心地等她开口。 “我前一阵和谢真开始交往了,我们在眉安也搬到一起住了,一直都很和谐。” “嗯,这个你说过。”赵海音应道。 “但是前几天,在周氏一起开完会之后,他突然生我的气,躲着不见我,一见到我就要和我分手。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问他也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海音仍旧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陆虞的长发,听完之后问她:“伤心了?” “当时又头痛又晕,就觉得很难受不想再吵了,一心只想赶紧离开。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伤心的。”陆虞闷闷地垂下眼睫,提起那天的事,整个人的气场肉眼可见低落起来。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还喜欢他吗?”赵海音在她背上安抚式地拍拍。 陆虞努力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她真的很难分辨怎样是喜欢,哪怕在告白之前,她都花费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可是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心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还是喜欢的。” 赵海音又问了一遍:“你确定吗?” “嗯。在一起之前,我发现自己对他有欲望,会心疼他的遭遇,会想要一直一直见到他,我想这就是喜欢。后来我们在一起时,我一直很开心,也愿意和他一起消磨时间,这确实是喜欢没有错。可也因为喜欢他,他突然那样冷眼相待、突然甩了我,我真的很难过。可是……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 赵海音安静地听完,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作为母亲,我肯定是不愿意让你和会伤害你的人走得那么近。不过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走过来的,知道喜欢上一个人又恰巧被对方喜欢着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而且曾经过得很开心的话,莫名其妙就这样分开也很难甘心。如果你一时放不下,不如就给自己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一下,好好理清事情的经过,也理清自己的心意。” “妈妈不会干涉你的决定,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再给他任何伤害你的机会。如果问题真的无法解决,就果断一点。明白吗?” 陆虞听着赵海音的话,内心逐渐平静下来。 她点头应道:“好。” 谢真对她而言的确是很重要的人,他给了她许多快乐,她也愿意与他亲近、帮助他、和他并肩前行。如果可以,她甚至愿意与他共度一生。 她从未这样喜欢过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是爱。 可她的人生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她自己的事业、生活、家人、朋友、爱好。她的生活已经足够圆满,谢真于她而言是锦上添花,但绝非不可割舍。假如离开谢真,她会痛会难过,会怀念过往的美好,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不适应,但也一定能够走出来。 她很心疼他的痛苦,她也很想努力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可如果他总是这样无法沟通,只会一直给彼此造成伤害,这样的关系是无法持续下去的。即使再爱他,她也终究不会牺牲自己来拯救任何人。 赵海音笑着揉她的头发,语气骄傲:“就知道我们家虞虞最棒了,这么快就想清楚了。这就对了,以我们虞虞的条件,什么样的小男孩找不到,是不是?” 陆虞笑了,却坚定道:“我不会轻易放弃他,我会弄明白一切的。然后……再做决定吧。”- 陆虞一家人目前都是住在唐雨鸿闲置的房子里。本来赵海音另有亲人在燕京,准备在那边住,但唐雨鸿坚持留他们,说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暂时住在这也方便照顾陆虞。 于是陆虞醒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告知唐雨鸿。唐雨鸿晚上过来,把包一丢,先夸张地吸了两口气:“嗯,总算没那股子alpha信息素的臭味儿了。鲈鱼你是不知道,你刚开始易感期的时候,臭得我差点给你丢出去。” 唐雨鸿也是个女性alpha,是陆虞当初在G国交换时认识的朋友,是同学校同系不同级的校友。 两人当时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合租舍友,在唐雨鸿被小omega女朋友一脚踹了的时候,是陆虞任劳任怨当她的抱枕任由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她衣服上。然后陆虞还母爱大发作,下厨给唐雨鸿熬她们老家常吃的水果罐头安慰她受伤的心灵,结果熬出来两人一人尝了一口,齐刷刷转头吐了。最后还是以出门喝酒不醉不归告终。 后来陆虞修完学分先一步回国工作,唐雨鸿则读完本科读硕士,读完硕士工作了两年,前一阵才被抓回来继承家业。陆虞知道她回来,之前过年期间陪谢真回燕京的时候还来看过她。 赵海音一家人过来之后,唐雨鸿已经蹭了两天陆长安做的饭了,晚饭的饭桌上继续赞不绝口,匡匡猛炫。到了晚上,两个加班狂魔一起挤在书房,陆今忙前忙后地递水果。 本来唐雨鸿还在吐槽自家企业事儿多老人不服管,见到陆虞掏出那个G国并购案的资料,顿时惊了:“鲈鱼,别告诉我你在做这家公司的并购。” “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靠,这是我临走前在前东家谈过的一单,你不知道这家有多难缠,我的天,谈不成一点,最后我们放弃了。” 陆虞懵了一下。这次的收购标的是领越综合了种种条件最后筛选出来的上游供应商,规模和价格也合适,马上她都要参与第一轮谈判了,结果告诉她这事有毛病? “怎么个难缠?你细说说,这单对领越还挺要紧的。” 唐雨鸿把头摇成拨浪鼓:“我跟你讲。最开始这家公司是遭到了敌意并购,为了找白衣骑士才开始找公司收购。结果后来危机解除,公司没必要卖了,可第二大股东还是想卖,然后公司内部就拉扯起来了。那股东是想退休,可偏偏他是技术骨干,持股又多,然后第一大股东不想卖,就想了个邪门的招,要打包出售。你就说谁肯一下子吃这么多,而且运营和技术骨干也要跑,谁买谁傻子。就这样才拖到现在。” 前半截陆虞是知道的,后半截她倒是没想到情况有这么复杂。 “过两天这两个股东就要和我们开线上会了,你再讲讲当时你们谈判的细节,我看看这个案子要怎么弄。”陆虞放下资料开始问。 “行,你真要接的话我也有个突破点……” …… 最后陆虞把从唐雨鸿那里得到的所有内部信息全都整理了出来,列了目前可行的方案,与甲方沟通过一遍。 甲方那边讨论了两天,决定飞去G国面对面进行第一轮谈判,顺便去当地深入了解一下标的公司的运营情况,以免接手烂摊子。 陆虞自然要随行。这一趟出差就用了两周的时间,去之前她又在燕京忙周氏集团的项目,一来一回就有足足一个月都没回金茂。 那天与赵海音聊过之后,她也认为两个人确实应该先冷静一下。于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她并没有急着联系谢真,两人只在工作群里还有偶尔的交集。 这一个月她出差做项目天天连轴转,几乎也没有时间去体会失恋的滋味。只有偶尔入睡前,在寂静的深夜,她会突然觉得身边很空。 有时候她也会莫名想到,谢真此刻在做什么。假如有空闲,她会打开时钟,看着此时的国内时间,想象他此刻工作或睡觉的模样。 他还会开着她送的唱片机吗?会……想起她吗? 第68章 出差结束后, 陆虞返回了金茂。 正好是周末,陆今跑去机场接陆虞, 然后送她回她的公寓。两人有说有笑地提着行李上楼,走到陆虞那一层时,陆虞边笑边伸手掏钥匙,一转头却在楼梯角落看见一道高挑身影。 陆虞先是吓了一跳,下一刻却借着楼道昏暗光线看清了这人的脸,竟是谢真。 谢真像是刚从台阶上站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中恍惚带着几分错愕, 难以置信似的。 陆今也从扛着的行李箱后面探出头来:“怎么……谢哥?!” 三人就这样陷入诡异的沉默,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谢真像是一直没回神,只愣愣看着陆虞。陆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眼神一直在他们二人之间打转。 许久不见, 陆虞也忍不住多看了谢真一会。瘦了, 也憔悴了, 大概又忙工作忙得没好好吃饭。衣服上都有褶皱了,刚才难道是在台阶上坐着吗?是为什么? 最后还是陆虞先反应过来, 干脆拿着钥匙开门,一边道:“先进来吧。” 陆今二话不说扛着行李第一个进门了,谢真的脸色变得有些发白,站在原地不动。 陆虞扶着门疑惑地看他:“谢真?你不进来吗?”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站在楼道里? 谢真怔了一下:“我也……能进去吗?” 看着他迟疑的表情, 陆虞也情不自禁地想了一下他进去之后的场面。那些事还横在两人之间, 他们现在这个半分手的状态还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像刚才一样沉默地尴尬着吧。 陆虞沉吟了一下,犹豫着问他, “你现在……愿意和我谈谈吗?” 谢真微微睁大眼睛,接着面上就显出了两分慌乱和痛楚。他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点, 然后语无伦次地说:“我,等等,你还……你还有东西在我那里。” 陆虞皱了一下眉,意识到他说的大概是眉安那边留下的东西。退房的时候她压根没回去,剩下的东西就由谢真处置了,听这意思他是收起来了。 可是……都已经到退回东西的地步了吗? 所以他真的是铁了心要分手是吗。连聊一下都不肯了。 陆虞抿了下唇,突然失去了继续沟通的欲望。 她不想再听到那些冷冰冰的拒绝了。既然谢真还是这个样子,那就……再等等吧,等他冷静下来愿意沟通为止。 她鲜少有回避的姿态,但面对谢真,她实在没有其它办法了。 “你不想要,就扔掉吧。”陆虞低声说道,而后便准备进门。 “等一下,”谢真却急急迈下台阶,一伸手拉住了陆虞的手腕,一时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连那些东西都不要了吗?” 陆虞诧异地抬眼,就看见谢真的眼神破碎而受伤,像被主人赶出家门的小狗。 “谢真……”她的声音也不自觉放轻了一点,只是困惑又难过地问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样近距离地对视,谢真似乎又有些失神,就这样怔怔看了她一会。 有那么一瞬,陆虞几乎以为他想要抱过来,甚至他的身体都无意识地向她靠近了一点。 只是下一刻,门里响起了陆今无奈的声音:“你们别站在门外了,我出去,我出去总行了吧。” 两人猛地回神,给往外走的陆今让出条路。 路过他们时,陆今看向陆虞,眼神里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别总犯傻。别让我们太担心。” 陆虞揉了一把他的头:“快走吧老妈子。” 陆今摇了摇头走了。 陆今一走,又只剩两个人尴尬地杵在门口当门神。 这一次,赶在陆虞开口之前,谢真先说话了。 “那些植物……我都养在家里。你不想看看吗?” 陆虞:……? 她突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总之,在听到谢真这样柔软的语气后,她的身体先于理智,已经跟着谢真回家了。 开门的瞬间,陆虞便看到客厅里摆着的那些花草。是她过生日时,谢真送的那些礼物中,她最终留下来的部分。 每一盆植物都长得郁郁葱葱,显而易见被人打理得很好。陆虞心里一软,想起了谢真当初的承诺。 ——“它们能活很久的,你是要帮我养一辈子吗?” ——“嗯。” 他果真没有食言。 只是她自己的承诺……还有实现的可能吗? 陆虞的舌根再度泛起苦涩,她转过身想对谢真说话,一转过来却发现谢真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她身后,而且离她极近,她一转身就差点撞上的距离。 陆虞怔了一下,仍旧继续说出了本来要说的话:“谢真,我们还是谈……” 谢真看着她的眼神里原本有两分摇摆,听到这里却像是听不下去了,又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猛地捧着她的脸吻上来。 陆虞瞳孔一缩,惊得忍不住想往后退。谢真吻过来之后却像是彻底抛开了一切,不管不顾地揽紧她的腰,不让她退缩。 他的唇舌柔软微凉,带着熟悉的焚香气味。陆虞不由有一瞬沉迷,甚至下意识地开始回应他。 但下一刻,她就清醒过来,伸手推开谢真。 “别这样,谢真。”她的眼神晦涩难明,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谢真被她推开后,眼神有一瞬间的惶然。他咬了一下嘴唇,再次露出那种孤注一掷的神情,突然一下子撩开衣襟,一把抓住陆虞的手,直接带着往他身上贴。 他的手很凉,好像还在微微发着抖,力道却很大,动作也十分坚定。陆虞一个没回神,指腹就摸过大片大片的肌肤,柔滑有弹性,她甚至感受到了那点突出和下面沟壑纵深的肌肉形状。 与此同时,谢真本人也贴近过来,清苦的焚香气味一下子温柔地包裹住陆虞。 那味道中含着的信息素令陆虞一时恍惚,下一刻她猛地回神,意识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信息素抑制贴片都给揭了。 可是他的眼神仍然很清明,分泌出的信息素也在正常单位之内,并没有发晴期的迹象。 那到底是为什么? 这样毫无缘由地忽冷忽热,是成心要折磨她么? 就在谢真几乎要靠进陆虞怀里的那一刻,陆虞一下子推开他后退,有点崩溃地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谢真,我们这样算什么?” 看着那人如此抗拒他,哪怕他做到这个地步都丝毫不愿再亲近他的模样,谢真僵在原地,巨大的惶恐和痛苦一股脑涌上心头。 真的没办法了吗?她真的要彻底离开他了,一点机会都不再给他了吗? 心口如同撕裂一般疯狂地痛起来。这些时日的痛苦尽数涌上心头,难言的绝望一瞬间将他吞没——果然还是醒悟得太晚了吗。 现在哪怕他抛掉羞耻抛弃尊严,都无法挽留她了。 可他已经无法离开她了。 这是这些天的分别教会他的唯一一件事。 吵架的那天晚上,对谢真而言就极其难熬。 自从两人同居之后,他很少独自入睡。偶尔的分离,通常也有睡前长时间的通话伴他入眠。 那天晚上却什么都没有。陆虞不再试图联系他,不再有只言片语,而他不能自控地哭到几乎脱力,又极其厌恶自己如此脆弱难堪的模样,最终勉强回到房间,也只是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他从未感觉这处公寓如此空旷,大得让他觉得冷,没有半点人气儿。 半梦半醒间,他反复想起陆虞最后看着他的那个眼神。 装满了沉默、破碎、伤痛。就好像她其实也很难过。 第二天,谢真强撑着精神将自己收拾齐整,去赶回金茂的飞机。路上,他想着即将见到陆虞,心里一团乱麻。 她会和他说什么吗?会试着挽留还是……干脆地与他分手? 他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但无论他怎么想,那人最终竟没有出现。 飞回金茂的路上,他看着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再次感觉心里空了一块。 然而他更没想到,接下来的许多天,陆虞都再也没出现。 她仍旧在各种群里正常回复,只是再也没给他发来半条信息,也再没出现在康晟总部。 除了那些冷冰冰的工作消息,陆虞这个人好像彻底从谢真的世界里消失掉了。 这明明正合他意,那人不在眼前,不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自然也不会再沉溺于当初两人的种种过往里。 可他也并没有如他自己所想的一般,逐渐走出来,逐渐忘记,逐渐恢复正常。 反之……他好像从内里开始坏掉了。 第69章 初时, 谢真尚且能够维持平静。他只是越发频繁地在工作中发呆走神,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陆虞。 也没什么, 大约只是不适应。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形影不离,生活里骤然少了一部分,总会有些不适应。 他当时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些思念化成巨大的填不满的空洞,直到任何有关于陆虞的事物都会让他有片刻头脑空白,直到无边无际的安静化成脖子上逐渐勒紧的绳索,让他时时刻刻感到窒息。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总恍惚以为身侧还躺着另一个人。买菜做饭时总是下意识准备双份。做事情他仍频频望向门口, 就好像有谁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陪着他, 下一刻就会进来拥抱他。夜晚加班工作时,他也会下意识拿着资料起身,好像要找谁一起讨论。 他试着重新习惯独自生活, 可那些多年以来无比熟悉的日常突然之间就怎么都不对劲了, 一个人看的电影变得索然无味, 只做给自己吃的菜也再无所谓好不好吃,没有头绪的工作也开始令他无比烦躁。再没有人会与他一起吐槽情节, 没有人会夸张地大声赞扬他做的菜然后吃得一干二净,也没有人会在他苦恼时抱着他给他哼歌讲笑话,然后陪他慢慢一起解决难题。 然后他开始幻听。哪怕是风吹动窗帘的声音,恍惚间都会让他以为是有人推开门进来, 下一刻就会笑着喊他的名字, 说一句我回来了。 他开始难以忍受房间里独自一人时的安静。他再看不得那些唱片机,他开始播放那些从前觉得吵闹至极的综艺当背景音,仿佛那些热闹的动静会让他不再感觉那么孤寂。 直到那天, 他看到公司网站上陆虞在G国与当地公司开会时的照片。他甚至是那时候才知道,陆虞已经离开了。 也是从那一刻, 他才真正清晰地认识到,陆虞大概真的要彻底离开他的世界了。 而他一直勉力维持住的冷静,也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无边无际的痛苦湮没了他,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已经晚了。 早在他没有发觉的某个时刻,他就已经彻底沦陷了。他早就身在自己最恐惧的未来之中,陆虞的存在对他已然如同空气,在抽离的那一瞬他才终于明白,他其实早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他不可能发消息哭求她回来,他也知道她并不是会为了感情改变职业规划的人。他只能在失眠时成夜成夜地坐在她家门口,试图用这样稳固的存在勉强填补内心的空洞。 直到陆虞突然回来- 被推开后,谢真僵在原地,眼睫颤抖着,看上去无措又痛苦。 陆虞心里更难过了。 为什么呢?出口伤人提分手的,难道不是你吗? 为什么又要露出一副被伤害到的模样呢? “我没有想要做什么,”谢真心间抽痛,轻声道,“我只是……我只是……” 我只是很想你。 我只是想要留住你。 那些事我都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你想要玩弄我的身体还是我的心,我也不在乎你的爱还能停留多久……都无所谓了。只要你还能回来,只要你还能在我身边多停留一会,你要什么都可以。 你回来好不好?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那些声音正在他心里发疯似的咆哮着,可他死死咬着嘴唇,唇齿间几乎尝到了血腥味,却还是吐不出半个字。 说啊。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呢。 明明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在他沉默的片刻,陆虞已经绕过他要往外走了。 “等你想清楚我们再谈吧。”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陆虞的衣袖却被谢真轻轻拉住了。 陆虞偏头看他,正好看到一滴晶莹泪珠自他脸颊滑落,“啪嗒”一下落在他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别走,好不好?” 陆虞一下子失语了。一方面是心疼,另一方面…… 他这样安静落泪的样子真的好好看。破碎又美丽,像骤雨打湿的茉莉花,这么近的距离,冲击感实在太强,让她大脑突然有一瞬空白。 “你……你别哭啊。” 她忍不住伸出手,但最终也没落在他脸上。 谢真却拉过她的手,泪眼婆娑地抬眼看她:“你不走了么?” 陆虞:“……” 成吧。 “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需要先谈谈,之前那些事,我们总得说清楚。”她认真道。 谢真怔了一下,于是凝聚在眼底的泪水再度滑落。 不知怎么,这下他终于不再抗拒了。他点点头,终于应道:“好。” 商议好之后,陆虞倒是并没有急着逼他开口。她看出谢真心神不宁,情绪也很不对劲,于是先问他:“有茶吗?” 以往每每一起泡茶的时候,两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得很宁静。而且她已经准备好一次性把问题理清楚,想必会是个聊到口干舌燥的大工程。 谢真很快点头。他家里有专门的茶桌和茶具,比眉安那里的工具全多了。陆虞倒是隐约记得谢真提过小时候学茶艺的事,只是从没见他这样全流程泡茶,于是在他取出茶饼之后,陆虞就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盯着他看。 谢真的手指很漂亮,修长如竹,骨节清晰,苍白到隐约透出淡青色的血管。他的动作又稳又流畅,按在滚烫的瓷白盖碗上也能稳如泰山。他娴熟地洗茶泡茶,垂眸安静地等着时间,然后将红亮清透的茶汤分在白瓷杯里,放在陆虞面前。 这个汤色和香味,是谢真之前替她找来的正山小种。最初她在谢真那里喝过一次,随口说了句喜欢,然后谢真就闷不做声地给她弄来几块茶饼。 她并不缺这样殷勤的态度,也不缺这样把她放在心上的人。只是因为这个人是谢真,是她的恋人,所以她当时也很开心。 那时候两个人的关系那么甜蜜,连红脸都不再有。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样? 陆虞看他面色也好了一些,于是温声开口:“你现在愿意告诉我吗?那天你突然和我提分手,究竟是为什么?” “那天,我听见了你和江兰因的争执。” 这件事陆虞已经猜到了,倒是没什么好吃惊的。她看着他:“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你是因为误会了才生我气的吗?” 谢真却垂下眼,摇了摇头。 “我听到了你最后对他说的话。那时我以为……以为我们总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 陆虞彻底懵了。她甚至都想过是不是谢真不愿意她与江兰因同处一室,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荒谬的答案。 “所以,”她只觉心里闷闷地难受起来,“你就是为了这样的原因放弃我?放弃我们的感情?” 谢真仓皇地抬眼看她,张了张口,又合上。 陆虞缓慢地反应着,一字一句地问他:“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就这样不堪一击吗?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她眼圈都红了,难过地看着他。 谢真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摇头道:“不是的。你……你很好。” 陆虞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就那样坐了一会,像是累极了。 “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我好像真的一点都不懂你,谢真。每次我以为我们足够亲近了,你却总是这样突然和我疏远,还是用这种理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半晌,她极轻地问道:“我们真的还适合继续下去吗?” 然而她话音刚落,谢真却有些慌乱地握住她的手。 “不会了。我不会再这样了,你别走。” 他异样的态度使陆虞不由得抬起头看他,接着便对上他有些紧张的视线。 “真的吗?那你也不会再怀疑我的爱了吗?” 谢真几乎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 “不会了,都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他的语气透着一股令陆虞不太理解的坚定。她还要在说什么,谢真却闭了闭眼,再度开口。 “以后……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身边。” 直到,被你厌弃的那一天。 第70章 (修) 听到这样认真笃定的承诺, 陆虞有片刻意外。 心里生出暖意的同时,她也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而且她现在与他谈话, 也并不是为了一个保证。 于是她再度开口:“等一下……” 然而谢真却急切地靠过来,一下子吻在她唇上,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他笨拙地捧着陆虞的脸,努力地将自己送给她品尝。由于两人之间一向是陆虞主动,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是纯情得要命,完全不会接吻,只会像小狗一样舔舔蹭蹭。 “分开的这段时间, 我已经想通了, 再也不会纠结这些事了。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可以吗?” 他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边说边轻轻吻着她。身体的记忆不会骗人, 陆虞下意识扶着他的腰回吻。谢真越发靠进她怀里, 脸一下子红了。 这的确就是陆虞想要的答案。难道他真的自己想通了吗? “好, 可是……” 她刚要开口,谢真再次堵住了她的话。唇舌片刻分离时, 谢真恍惚地看着她的眼睛,带着chuan息低声说:“我很想你……” 从这个角度看起来,他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显得有点委屈,好像在不确定地等着她的回答。于是陆虞也毫不犹豫地回应道:“我也是。每一天都在想你。” 谢真听不得似的偏了偏头, 像是在害羞。陆虞忍不住手指抵着他的脸把他转回来, 再度吻过去。 谢真很快就热情地回应起来,陆虞很少在他清醒时看到他这样主动的模样,加上许久没开荤, 很快就亲得有点擦枪走火。 谢真抓紧她的衣服,艰难地把口申口今咽下去:“去……去房间里。” “你不喜欢这里么?” 陆虞的手指已经开始乱来了。谢真抓住她的手腕, 向近在咫尺的大窗户看了一眼,忍耐着颤抖让步道:“至少……让我拉一下窗帘。” 陆虞一下子生出坏心思,咬着他的耳朵逗他道:“关着灯呢,没人看得到我们。难道说,你就这么害怕被别人发现,平日里衣冠楚楚的谢总其实还有这么**的一面?” 两人以前doi的时候什么花活都有,像这样的话更是说过几箩筐。往往此时谢真都会又羞又恼地抓她咬她,可此时的谢真却看了一眼窗外,脸色微微发白,却只是埋进陆虞怀里。 “你喜欢的话……就在这吧。”他轻轻地说。 陆虞怔了一下,下一刻她就发觉谢真还真是认真的,他已经开始解自己衣服了。 “等一下。”陆虞慌乱地按住他的手,然后直接抱起他往房间里走。 直到她把谢真放在床上,谢真的表情好像还是有点茫然。 陆虞都要气笑了:“你是怎么想的,我怎么会违背你的意愿强迫你在那里做?吓得脸都白了还要强撑,下次不愿意就直接告诉我。” 谢真摇了摇头,凑过来吻她。唇齿纠缠之间,他低声说道:“没有不愿意。” 你想要的,我都可以。 两人实在太久没做,一点火星就烧成燎原之势。谢真很容易就化成一摊水,在她身下迷恋地盯着她看,两眼水色潋滟。 他今天实在太喜欢面对面拥抱着的姿势。往常即使他最偏爱这个姿势,也会默许陆虞把他翻来覆去地搞一遍,今天却不知为何紧紧抱着陆虞,像恶龙用翅膀紧紧拢住失而复得的珍宝。陆虞几乎被他缠得无法动作,可看他那样满足的神色,又只好由着他,慢慢地动。 就这样*了几次,谢真还是固执地不肯放松手臂。陆虞无奈地笑,伸手抹去他脸颊上滴落的汗水,稳住呼吸温声问他:“今天怎么这么缠人?” 谢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短暂地移开目光,像是下意识的回避,下一刻却又逼着自己重新看向她。 他冷白的脸颊上已经染上艳色,漂亮的浅灰色眼睛蒙了一层水光,含着一览无余的渴望和爱意,忍着羞耻望着她,任她看清一切。 陆虞发现自己已经不用再问了。他的眼神其实一直在诉说着答案。 两人之前种种误会隔阂,在这一刻好像都显得不再重要。 既然他想要翻篇,她也不会一直揪着不放。她愿意相信他的承诺,愿意相信此刻相拥的温度和以后长久的未来,那么过往的争执也就不需要再分出个对错结果- 两人就这样纠缠到天亮,洗过澡后陆虞带着满身旅途过后的疲惫沉沉陷入梦乡。 她这次回金茂主要是为了汇报G国那个并购案的谈判结果,和老赵头已经约好了见面时间。第二天她醒了就准备赶紧回家收拾一下。 谢真一直坐在床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洗漱整理,直到她要离开时,他才忍不住过来拦住她。 陆虞一边提上高跟鞋一边转头看他:“怎么了?” 谢真却沉默着蹲下身,握着她的足跟帮她穿鞋。 陆虞吓了一跳,几乎就要下意识踹开他,又用理智强行忍住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谢真,你这是做什么?” 谢真没有回答,手很稳地帮她把两只鞋都穿好,然后就这样蹲在地上仰头看她。 他的目光里隐约有两分执拗,仰着脸神色认真地问:“我能搬去你家吗?” 陆虞还处在大脑宕机的状态:“啊?” “之前……都是住在一起的。你不愿意么?”谢真皱了一下眉。 陆虞终于反应过来,愣愣地应道:“啊,好啊。不过你知道的,后面我应该也会经常出差,不会长住在这边。” “没关系。”谢真低头站起身,安静地看着她开门离开。 他脸上倒是没什么异样,只是走之前,陆虞瞥见他张合了一下手掌,正是刚刚握过她的脚的那只手。 明明他也觉得很不自在吧!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么奇怪的举动。 而且他居然会先提出要同居,这么急切这么主动,简直不像她认识的那个谢真。 琢磨了几下之后,眼见开会时间要来不及,她也顾不上琢磨那么多了,只匆匆收拾完去上班。 托唐雨鸿的福,谈判桌上的一切进展几乎都被她和甲方这边预判到了。到最后,除了一些细节问题,其它的目的都差不多达成了,甲方的人也已经进驻了。另外她自己也初步尽调了一下,面上没查出什么问题,一切都很顺利。 “好啊小陆,哈哈哈,就知道派你去一定没问题。咱们往G国进军的第一步已经落地了,后面可就能轻松不少了,你这次做得很好,”赵礼贤了解过现状,满意地笑着拍她的肩,又问,“周氏那边情况怎么样?” 提及这事,陆虞倒是有点拿不准。按说上次她和江兰因都闹成那样了,江兰因应当不会善罢甘休,她本以为这桩事十有八九要吹。可周氏那边还在照常联系她,甚至过几天她还要再去周氏一趟。 所以面对赵礼贤,她也没有多说,只说正常接触中,成不成的对面还在考虑。 会议结束,陆虞又久违地回到一组的办公区域。祁悦已经带着王燕去现场驻场了,程杏和安清倒是正好也在,三个人也开了一顿小会,各自同步了一下目前项目的进度。不确定的问题也趁机拿出来问了一下陆虞。 总之原本预计不会太长的工作内容,忙完回家的时候天也黑了。陆虞在心里计划着一会洗个热水澡然后早些睡觉倒倒时差,结果到了家门口之后,她又一次在楼梯上看到了谢真。 谢真靠在拉杆箱上,正安静地敲打着笔记本。见陆虞回来,他才合上屏幕,站起身看向陆虞。 “我已经收好东西了。现在可以拿进去吗?” 陆虞整个人都被震撼了。她当然只能点头,一边掏钥匙开门。门开之后,她伸手接过谢真的拉杆箱,帮他搬进去,同时终于忍不住问道:“谢真,你为什么要待在楼道里?” 她昨天就很想问了! 谢真拉拉链的手停顿片刻,张口想说什么。只是到最后,他也没有说出口。 因为很想她。 因为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因为失眠的时候,情绪崩溃的时候,只有这里才能让他安心。 可这些在心里盘旋的字句,他还是无法说出口。 说出来大概会像个变态吧。 他埋头继续整理东西,再抬头时,眼前已经多了一只摊开的手,手心躺着一把银闪闪的钥匙。 “这是我的备用钥匙,你拿着,”陆虞笑眯眯地说,“这样以后我忘带钥匙的时候就靠你啦。” 谢真茫然抬眼,对上她明亮温和的眼神。 她说话总是这样好听,给他钥匙说得像是在请他帮忙。可他看着她的眼神,却能清楚地看出她的想法,她不忍心再看到他这样等在楼道里。 见谢真只是这样呆呆看着她,却没有任何动作。陆虞于是伸手拉过谢真的手,主动将钥匙放进他手心。 谢真下意识握紧钥匙,犹豫道:“可以吗?可这是你的房子,里面有很多你的东西。就这样把钥匙给我吗?” 陆虞忍不住伸手揉他的脸:“真笨,你以为你是什么外人吗?你是我男朋友,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有钥匙不是天经地义吗。” 听到“男朋友”、“男主人”这样的词,谢真又愣住了,只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陆虞继续道:“而且,我也没什么秘密不能给你看的。至于这房子里的东西,如果你想要什么,难道我会不给吗?” 过了好一会,谢真才像是回过神了。他攥紧钥匙,忽然伸手抱她,喊道:“陆虞。” “嗯?”陆虞带着笑回应他。 “陆虞,陆虞,陆虞……” 谢真却好像没有要说什么,只是叫个没完。 陆虞被逗笑了:“你怎么还撒起娇来了。” 谢真抱了她一会,又轻轻地吻她的脸,最后一点点找到她的嘴唇吻上去。 “我没有别的什么能给你了,我把自己给你,你要么?” 陆虞没明白他的意思,就感觉手被他拉着一路向上,直到指腹触摸到他后颈处的伤疤。 那里是他的腺体,因着受过伤,向来是扁平又凹凸起伏的,此刻却鼓鼓胀胀,摸起来几乎像是正常omega的腺体了。 “我……我已经去治好腺体了。现在,我也是个能被你使用的omega了。” “完全标记我吧,陆虞。”《 》 70-80 第71章 完全标记这种事, 两人之前不是没做过。可知道这次的标记真的会永远留存下来,陆虞还是犹豫了。 即使一个alpha留下的完全标记是可以被另一个alpha覆盖掉的, 而且去医院也可以抹掉,但这终究是有特殊含义的举动。 陆虞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谢真立刻发觉了。 “你不想么?” 他心里隐约生出点紧张。 可他实在太想要了。不能被陆虞标记的日子,无法确认两人之间的联系时,他总觉得隐隐不安。什么都好,他想要一种方式能够确认她的存在,他想要那种标记, 来自于她的标记, 足以确认他是她的。 “你确定吗,谢真?我只是不想你后悔。” 谢真摇着头,将她推倒在沙发上, 然后坐了上来。 陆虞猝不及防仰倒, 撑起身看着谢真, 继续挣扎道:“那你一会如果受不了就告诉我,我怕我一会……控制不住自己。” 谢真再次摇了摇头。他解开陆虞的裤子, 在陆虞从迷茫到震惊的视线里,俯身下去含住。 “不是,等等,呃!”她顿时泄出一声*息, 慌乱道, “你不用这样的,我知道你不喜欢。” 谢真却没理她,几乎是强制地按着她继续下去, 动作生涩却很刺激。她一时没忍住抓了一下他垂下来的头发,然后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忙停下来。 谢真却抬头看她,眼尾绯红,被狠狠欺负了的模样。 “想抓就抓吧。” 说完,他重新低头,继续动作起来。即使陆虞并没有想过让他这样,但此时此刻这样看着他,看着这样一个一身傲骨的人甘愿低头为她做这种事,不得不说,征服欲带来的满足感甚至比生理的*感还要来的强烈。 在这样的刺激之下,很快陆虞就濒临爆发。谢真意识到什么,突然不管不顾地往里吞,哪怕顶得反胃也自虐似的继续往下。那个堔度实在是太夸张,陆虞甚至感觉到了什么其它地方,在双到眼前发白的同时,她还保留着理智,立刻慌乱地捧着谢真的脸退出来。 就在此刻,她也同时爆发,于是谢真仍然被呛到了,很快捂着嘴咳得满脸通红。 这下陆虞已然吓到什么兴致都没了,忙起身去给他拿水。谢真一边咳得天昏地暗,一边居然还伸出另一只手拉她,不让她走。 “还好吗?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这样多难受啊。”陆虞心疼地给他拍背。 谢真咳了一会放下手,陆虞立刻看到他的唇角和下巴上已经挂上了她的…… 大概是刚刚她抽身太急,连他纤长睫毛上都挂了一点白色。 不得不说,这样一张精致得像是艺术品的漂亮脸庞,被玷污的模样也是美得惊心动魄,水红的薄唇和单薄小巧的下巴染上那种东西,有种说不出的银靡。 陆虞看得失语,又发觉自己想法不对劲,几乎不敢再看下去,忙转身道:“我先给你倒水。” “我没事。你舒服么?你……喜欢么?”谢真声音沙哑地问她。 见谢真是真的在等一个答案,她便也认真道:“如果让你这样难受,我就不喜欢。我不喜欢任何有悖于你意愿的事,谢真,你明不明白?” 谢真望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笑意很浅,陆虞却看呆了。 “我愿意的。”他轻轻地说。 对视片刻后,不知何时两人又重新贴到一起。 陆虞的动作初时还克制得很轻柔,后面就有些克制不住了。谢真几乎脱力,但还是努力抱住她,不要命一样敞开自己接纳她。 后来他被搞得一直在生理性地打颤,直到陆虞彻底进入生值腔的那一刻,谢真终于克制不住地打断道:“等等……” 即使在这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陆虞还是很尊重他的意愿,强忍着冲动,果真停下来。 她又确认一遍:“怕不怕?还是想要我标记你吗?” 谢真得了这片刻c息,终于缓过来了一点。他慢慢缩进陆虞怀里,修长双腿也在背后圈紧陆虞,点了点头。 “不论我说了什么,你都可以继续下去。” 陆虞于是凶相毕露,再难克制地彻底标记了他- 这一次的完全标记或许真的与从前的很不一样。那天之后,谢真变得格外黏她,到哪里都恨不得与她一起。开会时他的眼神会不自觉落在她脸上,下班时如果凑巧就会看到谢真在门口等她,健身时常常一起,就连陆虞去俱乐部练习射箭时,谢真有时间都会提出一起去围观。 甚至有一次陆虞起夜,谢真都会从梦中惊醒,白着脸和她说别走。 不过谢真并不肯承认,哪怕梦中惊醒,他也只说做了噩梦。 几天下来,有时候陆虞都要怀疑自己的男朋友其实已经被人夺舍了。不过她查了一番,又四处问了朋友,都说完全标记就是这样的,标记过后双方会很黏着对方,一时见不到就容易分离焦虑,对彼此的占有欲也会变得很强。 于是陆虞也尽量多与谢真待在一起,多制造肢体接触,给他充足的陪伴和信息素,尽力做一个负责任的好alpha。 只是即使如此,谢真似乎仍然觉得不够。 有天夜里,陆虞要加班到很晚,没让谢真等她。然而等她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只有卧室亮着灯,谢真明明在家,却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出来迎接她。 陆虞有点疑惑地进了卧室,就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谢真竟只穿着一套薄薄的女alpha款半透明蕾丝内衣,眼上也蒙着一条黑色蕾丝带,戴着黑色的猫耳和猫尾,就那样跪坐在床上等着她。 听到陆虞的脚步声,他抬起眼“看”过来,耳朵悄悄红了。 陆虞:…… 这谁顶得住啊! 谢真的身体本来就是修长白皙的类型,肌肉轮廓也漂亮得像玉雕,被薄薄的黑色布料一裹,视觉效果就是又美又浴。他的脸本身也轮廓精致清晰、十足惊艳,露出眼睛时他常常是眼睫低垂的冷淡倦怠模样,此刻遮住眼睛反倒衬出脸型和五官有多漂亮,又格外禁浴。 这衣服还是她很久之前买的,当时谢真第一次在她家留宿,穿了她的内衣,而她默默瞎想一通,又下单了不少这种衣服。可惜买回来之后,谢真只看一眼就恼了,多看都不肯,更别提穿上了。 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自愿穿上了? 陆虞心绪波动的同时,脚步却停下了,就停在门口不动,只用目光在谢真身上来回逡巡。 他是真的很min感,只是这样被多看两眼,他身上就也红了。 很快,他就不自在地绷紧了身子,手指也不自觉攥紧了床单。 陆虞这才走过去,手指落在他的猫耳上:“哎呀,这是哪里来的小猫咪呀?迷路了吗?姐姐带你回家?” 大概被摸猫耳实在太羞耻,谢真下意识躲了一下,又很快强行顿住动作。 “我……” “哎,”陆虞的手立刻下滑,按住了他的唇瓣,“这不对吧,小猫咪好像不是这么叫的吧?” 谢真隐忍地深吸了一口气,憋得脸都红了。陆虞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没想到下一刻他就下定决心似的张口,飞快“喵”了一声。 陆虞真的惊了。 她再忍不住,捏捏亲亲谢真的脸,流氓似的飞快摸过他全身,先过了个手瘾。大概是她兴奋状态下分泌的信息素过多,谢真的身t很快就软了,呼吸急促地半靠在c上。 在陆虞俯身蹭他吸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别这样,像在……像在撸猫。” “你本来就是大猫猫啊,傲娇又不亲人,还软乎乎的。还害我特别喜欢!” 谢真红着脸张了张口,没说出来什么,又闭上了。 往常陆虞去猫咖撸猫,她看中的高冷猫咪总是对她甩个尾巴不理不睬,稍微想要搞点墙纸i它们跑得一个比一个快。此刻身下的大猫猫倒是很乖,不管她怎么欺负都不反抗,也不逃跑。在她做得太过分时,还会发出难耐的哼声。 陆虞吸了个够,这才抬头去摸他的眼罩,轻轻亲他纱料下的眼睛。他长长的眼睫在她唇下颤抖着,眼珠是温热的。 “这样还看得到吗?能看到我吗?”陆虞有些好奇地打量他的眼睛。 “嗯。”谢真肯定道,又说:“看得到你。看得出你……很喜欢。” 每一次,他好像一直都在问。 “怎么总问我喜不喜欢,这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谢真点了点头。 “你喜欢的,我就会去做。” 只要你能像这样,长长久久地将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第72章 这么长时间以来, 陆虞已经完全了解了谢真在这种时候的喜好。他一向喜欢面对面的姿勢,喜欢紧紧抱着陆虞, 喜欢看着她的脸,看着她沉迷于他的眼神。 陆虞通常来说会更喜欢尝试新鲜事物,因此才会热衷于拉着他开辟各种新场景。不过她在这方面本身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浴望,所以也基本上是由着谢真来,面对面地动作。 只是今天,她照常要握住谢真的退搭在自己腰上,然而谢真却轻轻按住她, 主动翻过身背对陆虞。 陆虞正要开口问, 谢真就红着耳朵把一个遥控器塞进陆虞手里。 “不想看看么?尾巴……会动。” 陆虞按了一下遥控器,那条黑色仿真长尾果真动了一下,谢真也闷哼一声, 几乎撑不住倒下去。 很显然, 并不止是外面会动。 陆虞有些惊叹:“你什么时候买了这种好东西?” 说着, 她就悠然坐到一边,开始用遥控器使坏。 谢真含嗔带怨地瞥了她一眼, 眼尾飞红,看得陆虞立刻起了点反映。 她骨子里其实是有一点恶劣的,平时倒是没什么表现,但偶尔在这种时候, 她会想要狠狠地欺负对方, 控制着对方的一切情绪和反应,想要看对方哀求和流泪。 其实最初她自己甚至都没有发现,是江兰因看出她深藏的恶劣xp, 于是主动拉着她玩过不少花样,从此她也打开了这些奇怪的属性。 像是买手铐那次, 也是陆虞从过去的这种经验里得到的灵感。 只不过面对谢真,她从没有这样做过。她知道谢真不喜欢这些花样,也知道谢真很讨厌臣服于别人哪怕只是c上。她很尊重谢真,对这些事也没有太多需求,所以从未提过。 可是此时此刻,见谢真主动要求,她压抑着的那部分恶劣的血液骤然沸腾起来。 谢真却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打开了一个什么样的开关,他只是顺从地承受着,在陆虞使坏调到最高档时,也只是不堪忍受地绷直身体,轻轻蹭着床单。 陆虞研究了一下手里的遥控器,不再动档位,只是按了一下闪电标志的按钮。 “啊!”谢真忍不住叫出声来,很快就无法承受地摇着头哀求道:“别……你碰碰我,我快要……” 陆虞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一边,西装长裙一丝不苟,欣赏了一会他此刻的近乎崩溃的神态,并没有动作。 谢真很快就抓紧床单颤抖起来,却因为少了陆虞的触碰和信息素,还是无法解脱。他撑起身体,一点点爬到陆虞膝头,用脸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好难受,碰碰我吧……” 陆虞触到一手濡湿的泪痕,心软的同时,也彻底兴奋起来。 她抚摸了一下谢真的长发,只是这样的碰触就令他骤然浑身痉孪,爆发出来。 “好了好了。”陆虞柔声哄着,继续一下一下轻轻顺着谢真的后颈,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他的颤抖慢慢平息下来。 她以为谢真还需要一些时间,便只是安抚着他,没有动作。谢真却很快拉着她的手摸向尾巴,恳求地问她:“拿出来,好不好?换成……” 陆虞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想要这个,是想要我吗?” 谢真点点头。陆虞却又想使坏:“说什么?我听不到。” 谢真轻轻吐气,静了片刻,果真慢慢开口:“我想要你。陆虞。” 他像是强迫自己转向她,直视她的眼睛,于是陆虞一下子看清他眼中一览无余的渴望和迷恋。 陆虞的呼吸停滞一瞬,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低头靠近他,像对待小猫似的,鼻尖对鼻尖地蹭了蹭。 “怎么今天这么乖啊。” 谢真闭上眼,像是在安静地感受着她的亲近。他轻声回应道:“我会一直很乖的。” 陆虞听了这句话,却总感觉有两分怪异。而且总觉得谢真这句话好像没有说完,像是意有所指。 “没有关系的,”陆虞保持着呼吸相闻的距离,认真地看着他,“谢真,不论你什么样子,我都最喜欢你。” 谢真倏地睁开眼看她,半晌都没有再动。 而后,他拉着陆虞的手,咬紧嘴唇一点一点把猫尾扯掉。过程中他仍不时颤抖,陆虞则继续摸着他的头和后背,温柔地安抚他。 拿出来之后,谢真撑起身体,回过头意义明确地看向陆虞。 “你喜欢的话……可以抓着我的头发。”陆虞贴过来的时候,他这样说道。与此同时,他拉着陆虞的手,抓住自己长发的发尾。 …… 陆虞尝试性地拉了两下谢真的头发,最终也没有选择这样侮辱性质的动作。比起与爱人亲密,这种姿势更像是在驯服烈马,并不是她喜欢的方式。 当晚两人换了几种姿勢,陆虞变着法地给了他充足的信息素,最后闹到凌晨,直到谢真完全脱力,不再缠着她索求,两人才最终停下。 清洗过后,两人一时都没有睡意,只是贴在一起享受亲密的时光。 陆虞轻轻抚弄着怀中人的发尾,也不时抚过下面的腺体,摸了一会,忍不住问他:“你的伤疤,还会痛吗?” 谢真摇头。 “十年了,早就长好了。” “当时……是怎么回事?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谢真沉默了两秒,陆虞补充道:“你不想回忆的话,不要勉强。我只是想更了解你一些,但我不想你难过。” “没关系。过去太久了,已经没什么好难过的了。那时候我高考结束要填大学志愿,我的……父亲,他把我关了起来,私自给我填报了燕京omega专业学院。” 谢真语气漠然,吐字清晰,像是在说无关人等的故事,一字一句道:“他说,像你这样的婊*子除了嫁人还有什么好学的。他让我去讨好他介绍的老男人,还让我早早怀孕好上位结婚——” 陆虞猛地抱紧他,眼泪刷地落下,落在谢真头发上。 谢真话音一顿,愕然地看向她,语气这才有了波澜:“你……别哭。”他无措地伸手,珍重地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都过去了,”他这个当事人反过来开始安慰陆虞,“已经没事了,别哭。” 陆虞只是揽紧他,泪眼婆娑地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也知道的,我和你一样,进了金茂大学。你看,真的没事的。”谢真明显根本不会安慰人,只是笨拙地将一切艰辛一笔带过。 “你不要糊弄我。你那时候多大,十六?十七?还那么小,是怎么逃掉的,又是怎么来金茂的?你那几年,是不是过得很苦?”陆虞越说越难过,眼泪越发汹涌。她仿佛看见了叙述中那个少年瘦弱的身影,艰难地逃脱,决绝地毁掉腺体,一步也不敢停地向前跑。 这些年,谢真这样拼命,不择手段地往上爬,是不是因为他不敢停下?是不是因为他在害怕,怕自己一停下,就会重新被关进那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 刚才说到自己那样痛苦的过往,谢真都冷漠到毫无感情波动,可此刻看到陆虞哭成这样,他却慌乱起来,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虞落泪。也是第一次,有人为他而哭。 经年的伤疤已经不会再痛,可此刻他的心里却又酸又涨,又麻又痒,简直像另一道深不可见的伤口正在结痂。 这些泪水砸在他头发和脸上,沉重而滚烫,是不是她的心此刻也为他汩汩跳动着,为他而痛心难过。哪怕只有此刻,是不是万事万物都在远去,只有他纯然占据了她的心,能够完完全全地拥有她片刻? 在这一瞬间,谢真突然觉得无比满足。仿佛灵魂深处每一条细微的缝隙都被又轻又软的云朵填满,人却踏踏实实地落回地面。 难道这就是……被爱的感觉? 这片刻的温暖,大概已经足以照亮他的余生了。 等到陆虞逐渐平静下来,谢真还是在陆虞的坚持下将那些细节和盘托出。 “当年我能够逃掉,多亏了蒋老师。你见过的,蒋芹老师,她是我从小学开始的钢琴老师,对我来说像亲人一样。” “当时我被关在没有窗的屋子里,为了逃掉,我打碎镜子割坏了腺体。他们以为我死了,然后我趁机跑了,去找了蒋老师。后来,也是她给我买了去金茂的机票。” “当时……没有很痛吧,记不清了。是流了一点血,蒋老师送我去了医院。不算太危险,伤口并没有看起来这样深。后来,我打工攒到钱之后,就去找地方做了abo变性手术。嗯,没挂牌,但还算正规。术后恢复得还可以吧,记不清了。” “大一的时候是有点,课太多,只能挤时间打工。也没有觉得苦,那已经是我想象过的最好的生活了,衣食住行对我来说都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能活得像个人。不要再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的姿势已经发生了对换,变成陆虞倚在谢真胸口,被他轻轻抱着哄。 “谢真,我有件事要和你说。其实我托了朋友去查你……生你的那个人,她们已经查到不少东西了,赌博、放高利贷、暴力催债、家暴、还有一些小偷小摸的事,已经够他判好些年了。还有对你做的这些事,必须算进去,我不会放过他的。” 谢真完全愣住了:“你……” “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这样做了,你会生我的气吗?” 第73章 谢真反应了好一会, 眼圈慢慢地红了。 “你什么时候……” “上次他给你下药的时候我就找人查了,但之前结果还不确定, 我就先没提。目前比较确定了,我就一直在找合适的时机跟你坦白,”说到这里,陆虞有点咬牙切齿,“现在我觉得还可以罪上加罪,把这些事也通通加进去。” 谢真揽着陆虞的手臂收紧一瞬,低头额头对额头地贴上她的脸颊。 滚烫的泪水和陆虞脸上已经冰冷的眼泪交融, 湿漉漉的皮肤贴在一起, 像旷野中相拥取暖的两只小兽。 “谢谢你,陆虞。” 陆虞的心于是也突然落定,因着谢真那些过往而生出的悲愤也略微散去一些。 看来, 她是做了件正确的事没错。 谈话过后, 陆虞再次不自觉拨弄起谢真的发尾, 触摸着他的腺体。 知道背后的真相之后,她看着这些伤疤只觉越发难过。 难怪谢真总是用头发挡着这里, 又特别忌讳被别人碰到脖子和后颈。 这道疤痕是他以一己之力挣脱囚牢的证明,并不是什么耻于见人的东西。 可陆虞总觉得不该是这样。她的谢真,应该以彻底摆脱过往的全新模样,面对崭新自由的人生。而不是带着过往残存的伤害, 恐惧着一切相似的场景。 摸了一会,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想不想……” 谢真却先她一步同时问道:“很难看吧?” 陆虞怔了一瞬,谢真便补充道:“刚才……的时候,你也一直盯着这里。你是很介意这道伤疤么?” “是有点介意, ”陆虞闷闷地说,“一想到你曾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吃了那么多苦, 我就恨不得穿越时空,抹平这道伤疤。” 谢真却静了片刻,没有再说话,似乎他并没想到陆虞会有这样的回答。 “所以当年在金茂大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去找我?如果那时候我就能帮帮你,至少那几年你会好过一点。” 她这样胡搅蛮缠,谢真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反驳,半晌,只毫无脾气似的温声应和道:“……嗯。是我不对。” “我们以后不然开个基金吧,资助家庭情况特殊的青少年。” “好。” ……- 很快,陆虞果然收到了周氏那边的通知,要她过去商定辅导上市的事,话里话外仍是看好她认准她的意思。陆虞不知道是江兰因放弃从中作梗了还是周氏另有其它打算,总之她还是照常准备,订了机票准备再去燕京。 走之前的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她倒是见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她正下了车往小区里走,路过某辆车时,车里人按下车窗,对着她吹了声口哨。陆虞转头看去,就意外看见了孙瑞。 孙瑞一身休闲打扮,戴着个墨镜坐在车里,低头露出墨镜下的眼睛,对着陆虞笑笑:“美女,一起吃个饭?” 陆虞被她逗笑了。她也知道孙瑞这样来找她必然是有重要的事,于是一边上车一边给谢真打电话:“行,我就舍命陪君子了,先让我给对象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孙瑞一打方向盘开上主路,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接下来,她就全程旁听了热恋期小情侣的对话。 先是边道歉边哄人:“对不起嘛真的是突然有事,我一直很把我们的约定放在心上的,下次一定不会让我们真真空等了……对,就不回去吃饭了,你不开心吗?是已经做好饭在等我了吗?……那就只是因为想我?好啦我会早点回去陪你的……” 然后是认真详细的解释:“是工作上的事,你也认识的,同鑫的孙总。放心吧我很有数的,毕竟家里已经有天下最最好的omega了,我很有A德的。” 最后腻腻歪歪地挂断电话:“好,等我回去,亲亲。” 开着车的孙瑞都听得咬紧牙关面露嫌弃:“噫。” 陆虞挂掉电话摆手:“没办法,我家这位可难哄了,又总是什么话都憋在心里,我怕他误会。” 孙瑞:…… 她看起来是彻底不想理陆虞了。 到了地方之后,孙瑞先让陆虞关机,然后才讲了突然来找她的原因。 “对方已经盯上我们了,有人发现通话被监听了。回头你自己也检查一下,不过目前看来其他人的手机都还安全,你应该也没事。” 陆虞这才明白为什么孙瑞直接跑来找她,而没有打电话之类的。 关于调查小组其他人被监听的这件事事,孙瑞没有讲太多细节。一直以来陆虞都并没有真正与调查小组接触,除了自己调查的这部分内容,她也很少了解别人调查的事。她明白这是保护她的一种方式,也是更不容易信息外泄的方式,所以从来也不多问。 两人同步了一下最近的讯息,着重讨论了一下恒讯的事。 “四年前我就见过江兰因接过恒讯不少项目,想必我看见过的那些有问题的财务数据也有恒讯的事,这条线后续可以重点关注一下。” 孙瑞的神色凝重起来:“四年前?你再仔细讲讲,当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见她露出这种表情,陆虞也意识到这或许很要紧,于是仔细回忆着讲出了她知道得最细的那件事:“当时江兰因做过恒讯的一单,是帮至鑫集团融资的那个案子。” 孙瑞眼神一利,唰地看向她。很明显,她是知道这件事的,甚至不仅仅是知道。 当年至鑫一融资,正赶上股市震荡,千股跌停,至鑫的那些股票也压着起不来,套死了不少散户,闹出过一些家破人亡的惨剧。后来有一个不出名的财经杂志爆出猛料,说至鑫这件事涉及内幕交易,说得有鼻子有眼却没有能拿的出手的证据,很快就被删帖封口查无此人了。 “至鑫当初那件事闹得很大,正好我当时和江兰因住在一起,知道这是他做的一单,就去看了一下他的资料。我当时看出他们季报和半年报的数据有些地方对比起来很奇怪,像是故意压住市场预期。而且恒讯当时低点吃进了至鑫很多股份,所以我才觉得这件事真的有猫腻。但江兰因警惕性很高,这之后我也再没见过至鑫的资料了。” 孙瑞脸色越听越严肃。最后,她认真道:“陆虞,如果你已经牵扯到这件案子,那么我劝你现在就停下,不要再继续帮我们了。” 陆虞诧异地对上她的视线:“为什么?都到这一步了,怎么突然……” 孙瑞摇头:“这件事,比你想的要危险。当初经侦他们调查这件案子的核心队员,一个被掀出受贿渎职被撸了,一个由于药物过量瘫在医院里现在还没恢复意识,揪着这件事儿领导也退休了。核心证据不足,这案子后来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陆虞一时愣住,几乎说不出话来。能够立案调查,必然是已经找到了一些实质性证据,也有一定的把握和支持。然而最后还是得了这么个结局…… “最近我们的调查也越来越触及核心了,连你也碰到恒讯这了,还出了监听这事。算了吧,你和我们不一样,陆虞,你没必要只为了一腔正义就搭在这件事上。周氏的案子你要是查出问题也不要接了,剩下的还是交给我们吧。” 考虑了一会之后,陆虞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好躲的。直到现在,我都只是在履行我的本职工作,尽职调查本来就是查得越仔细透彻越好,偶尔调阅一下职责范围之外的资料也只是我认真负责而已。至于给你们提供的那些线索和调查方向,只不过是我和朋友闲聊聊到了一点工作内容罢了。我也没有掌握他们了不得的内幕消息,何必心虚呢。” 孙瑞笑了:“其实我猜得到你会这么说。也好,但这些东西你心里也有数了,注意保护好自己。他们既然有所动作,未必没查到我们头上,也未必没怀疑到你这。你要有心理准备。” “另外,你腻腻歪歪的那个对象,不是也跟着你一起接触了康晟和周氏吗?你们的关系如果继续进展下去,很容易绑在一起变成对方的靶子,也要小心。” 陆虞一一听进心里,最后,孙瑞丢了个新手机过来:“以后联系就用这个。”- 与孙瑞谈话结束后,陆虞也重新评估过周氏这边的情况。 她认为大概率对面是为了试探她,或者就只是想体面一点地结束合作。毕竟有江兰因在其中搅混水,又有调查小组的隐患,对方家大业大,选择余地很大,哪怕只是接收到一点不稳定因素,都不可能会继续死磕她。 没想到这次见面还真是让陆虞来签字的。这一次江兰因从头到尾没出现,对方的态度从头到尾也很正常,陆虞直到签完字都还有点茫然。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先将这件事和调查小组那边通了气,然后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工作。 在忙碌的同时,她也一直没忘记谢真的事情。那天的谈话过后,陆虞从谈话里了解了谢真的过往,也大致猜到了他幽闭恐惧症的成因。 这些时日,她自己一直在上网查询资料阅读文献,试图更加了解谢真的精神世界,也想要找到能够帮助他治愈过往的办法。 此外,她也想从中了解一下谢真之前几次对她态度突变的原因,想要弄清楚两人关系几次出现问题的真正症结。还有……就是她一直隐约有种毫无来由的感觉,就是最近这些日子谢真一直乖顺得过分了,完全不像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反骨仔。就连他最艰难的那些过往,她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就毫无保留地尽数讲出来,实在太听话了。 多番阅读之下,陆虞对谢真的性格成因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对于日后如何循序渐进地帮助他克服心理阴影也有了想法,唯独对两人之间感情存在的问题毫无头绪。 于是她最终还是打给了目前在做心理咨询师的高中好友冯可。 听完陆虞的诉求后,冯可倒是很快想出了办法:“不如这样,咱们三个一起出去玩一趟,我观察一下他对你的态度和你们相处的状态,应该就能看出症结了。” 第74章 (大修) 听了这样的提议, 陆虞没怎么犹豫便拒绝了:“还是算了吧,这样太不尊重他了。” “也是, 那怎么办,不然你电话里大致讲讲,我先听听看?” 于是陆虞便简略地说了一下两人谈恋爱过程中的种种波折,然后大致提了一下谢真过往在家庭中遭遇过很严重的心理创伤,直到现在还有不小的阴影。 冯可一边听一边做笔记,不时追问一点关键细节。整体捋下来之后,她沉默了一会, 终于憋不住了:“不是, 鲈鱼,这恋爱你俩到底是怎么谈上的?!这从头到尾都没在一个频道上啊!” 陆虞茫然了:“?” “我真服了……算了,我和你讲讲我的想法。先免责声明一下, 这种方式得出的结果我不能保证准确, 只是从我的角度根据我学过的理论见过的案例给你一个思路, 具体怎么回事还得你自己思考摸索,你明白的吧?” “嗯嗯, 你快说。” “谢真这个心理健康状况,我真的挺建议他找心理医生聊一下。你担心的幽闭恐惧症这个点只是很小的表现形式,根本上的问题是他童年时期遭受的虐待让他没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发展出一个足够健全的人格。他对待感情和关系的方式可能会有些不健康,这种问题平时还不会太明显, 对待陌生人他最多是有些不近人情, 但处理亲密关系时,这种不擅长就会很明显,让他表现出这些回避依恋型特征。” “回避依恋?” “对。根源就是对待感情时的自卑, 他深深地压抑着内心,不敢轻易付出感情, 一遇到风吹草动第一反应就是想要逃跑想要放弃,也就是你说过的那次争吵分手背后的问题。因为他害怕付出感情后受到伤害,害怕被抛弃。” 这些对陆虞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她努力消化着,努力试着去理解谢真的心态,但还是有些困惑:“等一下。所以其实还是我做得不够好吗?所以他不敢相信我的爱?” “不是,本质上还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不是不相信你,他更多是不相信自己,不认为自己能得到爱,不认为这份爱能够永恒不变。因为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这一句宛如惊雷贯耳,陆虞一瞬间就把前因后果串起来了,明白过来一切异样背后的原因。她心里忽然觉得难过:“那我应该怎么做?我平时有很努力地向他表达爱意,努力给他安全感,但总觉得还不够。” “其实这样是正确的,不过这也不是朝夕之功,按理说要慢慢来。但我认为你说得没错,他现在面对你们这段感情的心理状态明显是不正常的,他的不安全感进一步加重了,这样肯定是不可持续的。另外,根据现有的信息,我没办法贸然推测他目前这样是因为什么,我建议你平时仔细观察一下,如果能有机会抓住他内心害怕的点,就趁机把这些事都聊开。” “好好,”陆虞认认真真记笔记,“太感谢了可可!下次回金茂的时候我请你吃饭。” 正式聊完,冯可笑得十足八卦:“我是真没想到啊,你对象也是挺有一手的,给我们木头都整开窍了。我都有点磕你俩了。” 陆虞爽快道:“那行,我们结婚请你坐主桌,不然你坐我俩中间也行,随便磕。” “神金!”冯可笑得停不下来,笑完想了想,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哎,其实剑走偏锋一下也不是不行。他需要的是安全感嘛,你给他下个猛药,干脆结婚得了,一了百了。” 陆虞愣了一下,倒是意识到这个尚未考虑过的问题。 不管从感情的角度还是现实生活的角度,谢真都是个很好的结婚对象。她曾经幻想中的未来,也不过就是现在与谢真一起过的日子,简单而快乐,可以的话,再添上一两个绕着他们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只是谢真是怎么想的呢?他花了十年时光拼尽一切才挣脱出的那个囚笼,他真的会愿意再次走进去吗?- 谈话之后,陆虞便开始消化着冯可给出的信息,多方查找资料,试图理解谢真的心理。另一方面,即使异地,她也开始更频繁地与谢真通话,继续用关心和爱努力消融谢真心里的不安。 与此同时,她也与调查小组那边联系得更频繁。正式开始对周氏做尽调之后,她用尽各种方式尽可能多地接触周氏内部文件,果然很快就发现了一些异样之处。虽然都算不得大问题,但也能够为调查提供一点方向。 “对,就是这家子公司,我发现它前几年的股价波动一直有些异常,总是走在市场前面,仿佛能预判正策走向一样,我觉得可以重点关注一下。具体的数据,等过两天回了金茂当面说。” “好。你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我这边也有人想见你。” 陆虞听了这话也没多问,只道:“这周五就回,过了端午还能再待两天。” “行,那我来安排见面。” “另外还有件事,我觉得要和你们说一声。周氏这边和我对接的财务总监,叫季阳,听人说是桦诚投资实控人的儿子,还是周君清的未婚夫,前段时间刚订婚了。” 桦诚就是当初陆虞打过反收购战的公司,她还记得这家公司的股东刘磊,他曾经参与过康晟abo中心的事,和ORU也关系匪浅。也因此,她接触之后就开始格外留心这个人。 “好,我知道了,我们也会查一下周氏和桦诚的关系,多谢。” … 陆虞原定是周五晚上走,结果周五当天与周氏高管的会面临时取消,她就提前回了金茂。这件事她并没有告诉谢真,准备回家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到家的时候刚过十点,陆虞打开门时却发现室内漆黑一片,仿佛没有人在家。 “谢真?”她一边开灯一边喊了一声,心内诧异:难道是还在公司加班?不应该,白天两人视频的时候还聊过,最近他的那些项目都没有那么赶啊。 不过刚换了鞋往屋内走了几步,陆虞就突然闻到一股焚香气味,其中还含着浓度不低的信息素。 她心里一紧,急匆匆几步走到卧室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门内同样昏暗无光,但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浓郁的信息素气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一瞬间扑面而来。 陆虞的呼吸停滞片刻,一瞬间就几乎被自己伴侣强烈的求偶气味所点燃,又立刻用理智强压回去。 房间里连窗帘都紧紧拉着,昏暗潮湿温暖,像某种小兽的洞穴。理智回笼之后,借着从玄关打过来的一点光,陆虞隐约看出床上混乱地堆叠着许多衣服,中间微微隆起,是一个蜷缩着的人。 她忙向床边走去:“谢真?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发晴了么? 谢真原本像是蜷缩着埋在那些衣服里,然而在陆虞向他伸出手的一瞬间,他却突然抬起头,渴求地将脸贴上陆虞的手,轻轻蹭了蹭。 他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热度也很高,还真是发晴期的样子。好在不是出了什么问题,陆虞松了口气,又觉得心疼,一边释放信息素安抚他,一边轻声问他:“发晴期了怎么能自己扛着不告诉我呢?是不是很难受?” 她轻轻地摸着谢真的脸,谢真看起来好过了一些,但似乎仍觉得不够,伸手抱住了她的手,继续用脸轻轻蹭她,像只乖巧黏人的猫。 陆虞俯下身抱住他,手指抚上他的后颈,轻轻安抚着他,为标记做准备。谢真在她怀里颤抖了一下,贴着她耳边低吟着,含混不清地说:“抱紧一点……” 陆虞依言抱紧他,另一只手也像摸猫一样安抚性质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和耳朵。 谢真便真像猫儿似的,嘴唇难耐地在她脖颈处蹭着,轻轻咬着,像是无法满足。 感觉他的状态似乎差不多了,陆虞便用征询的语气问他:“想要标记吗?你会好受一点。” 谢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侧过脖颈,自己伸手将后面的头发拨到一边。 黯淡的光线下,陆虞隐约看到他白皙的脖颈上似乎有什么异样,但她已经来不及多想,先低头咬下去。 咬下去的一瞬间,甜美的信息素疯狂外溢,比她吃过的最甜的水果还要美味。陆虞的牙根都在痒,忍不住继续咬下去,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吃入腹。 谢真的身体在她怀中痉孪了一下,脖颈绷直如濒死的天鹅,片刻后,他终于动了一下,似是想要转向陆虞。 陆虞微微松开手,就看到谢真强忍惊慌和羞意的神色。 “你……怎么回来了?” 第75章 (大修) 看起来, 谢真似乎已经恢复了一点理智。 陆虞也彻底定下心来,于是坏心眼又冒出来, 强忍着继续做下去的浴望,放开了谢真。 她端出一副要停下来好好说话的架势,开始问他:“发晴了怎么不告诉我呢?或者打抑制剂也好啊,难道我不回来你就要硬撑到明天吗?” 这倒也真是她想问的。刚见到谢真那副模样时,她其实忧心极了,而且omega的发晴期比alpha难熬不少,她几乎无法想象假如自己没有提前回来, 谢真这一晚上要怎样度过。 她说完话, 谢真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唇上,脸色越来越红,却忍耐着乖乖回答她的话, 声音里还带着点无法自控的chuan息:“抑制剂对我不管用。我只能用……你的信息素。” “嗯?”即使从没经历过, 陆虞也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极为少见, 于是先追问道,“怎么会这样?” 谢真摇了摇头, 目光越发粘稠,如有实质般渴望着陆虞。他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信息素分泌得越来越多,明显快要忍不下去了。然而即使如此, 在陆虞没有动作之前, 他仍旧自虐般地一动不动,像被驯服的小兽,只等着陆虞的指令。 陆虞顿时看不下去了, 也无心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捧着他的脸便吻过去。 谢真顺从地倾身过来, 微微仰着脸,予取予求。 两人越吻越动晴,陆虞无法忍耐地扶着他的腰想要压下去,然而动作之前却先摸到了床上厚厚堆叠的衣物,于是只能停下来。 “这究竟是……”在继续问下去之前,一个omega相关的名词却顿时在陆虞脑海中闪过。 ——筑巢。 假如omega极为依恋伴侣,发晴期时伴侣又不在身边,他们便会忍不住把伴侣的衣物全都堆在一起,做成一个充满对方气息的“巢”,这样安全舒适的环境能够帮助omega度过难熬的发晴期。 果然,陆虞顺手一摸,发现全是她的衣服,而且谢真压在身下那件,也是他刚才埋进去的衣服,好像是陆虞走之前刚换下没来得及洗的。 他的洁癖这是治好了吗?明明以前都无法接受穿着外衣外裤上床的。 谢真这会好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越发甜腻,只紧紧缠着陆虞,难耐地蹭着她,汲取着她的信息素。 陆虞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被谢真缠得不行,于是只得抱孩子似的托着屁股把他抱起来,然后开始往外走。 谢真下意识揽紧她的脖颈,长腿险些落在地上,只得抬起缠上陆虞的腰,又惊又羞地挣了一下,又克制住自己:“怎么……” “你真想在那继续吗?”陆虞笑了,“到时候我的衣服上可就全都是你的……” “别说了……”谢真一下子转开头,不知想了什么,耳尖已经红透了。 陆虞从善如流地转移话题:“你想在哪里?餐桌、吧台、书柜、厨房还是浴室?又或者,全都来一遍?” 她好整以暇地点着,唯独略过了最容易的沙发。她提这些只是逗他玩,本以为谢真会一起拒绝,但他侧着脸埋在她怀里,半晌只轻轻道:“随你。” 陆虞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忍不住追问:“那……全来一遍也可以吗?” 谢真埋在她怀里没动,不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 陆虞一时被他搞得心里又酸又软,也舍不得欺负他了,只把他抱到沙发上继续。 “谢真,”动.作中,她带着轻chuan同他说话,“你会不会有点太纵容我了?” 谢真咬着手臂说不出话,另一只手无言地将她揽向怀中。 “其实你真的不用这样的。你只是你,就足够让我喜欢了。” 在登顶的激烈动.作中,谢真顿了一下,浅灰色的眸子失神地望向她。 下一刻,他猛地爆发出来,里面痉孪着缠紧她。 … 结果陆虞还是没克制得住,不知不觉中,两人还是将一半地点都打了卡。 最初是因为沙发摇晃得太厉害,晃到最后甚至开始咯吱咯吱地响。老房子隔音没那么好,为了防止扰民,于是转战到书柜前。 谢真已经几乎失去神志,恍恍惚惚地被陆虞转到书柜那面,陆虞帮他提神,握着他的手指带着他读里面的书名,但他一开口她就使坏,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就变成口口。柜门内嵌的玻璃上全是汗水留下的印记,最后谢真无法忍受地哀求,让陆虞别在这里。 厨房倒不是第一次打卡了,毕竟谢真常常穿着围裙在里面忙碌,少不了被陆虞抓住使坏,拿着围裙大做文章。谢真似乎也算是适应,反应不算很激烈,但已经累得几乎抬不起手,最后陆虞心疼他,还是把人抱回了沙发。 一切结束后,陆虞清理了他也清理了床,抱着彻底虚脱的谢真回床上休息。 好在他这次的发晴期并不长,两人厮混了两天,并没有错过周末的端午节。 两人懒洋洋地窝在一起休息,陆虞问他:“谢真,今年你想和我一起回家过端午吗?” 谢真很快便应下,陆虞玩着他的头发,又道:“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不然……我先给你剪一下?” 谢真仍是没怎么犹豫便点头应下。陆虞便也很当回事,动手之前先是很认真地看了不少教程,然后很小心地量着长度剪。 谢真的头发真是长长了不少,已经完全过肩了,平日里半扎起来甚至偶尔会被路人喊美女,每次都让陆虞乐得不行。 “怎么留这么长一直不剪呀,天越来越热了,不觉得闷吗?”在陆虞印象里,谢真的头发从来没有过这种长度。 然而谢真只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你忘了?” “我忘了什……啊!” 陆虞一下子想了起来。是她曾经随口一提的那句话,说要给谢真剪头发。当时大概也没人能猜到,许下承诺没多久,两个人就闹成那样。 好在,此刻一切重回正轨,未兑现的事也有了实现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谢真居然一直为她这么一句话而默默留着头发。 陆虞有点心酸,于是剪得更认真。当她拨开谢真颈后的长发时,却突然察觉到什么异样。于是她将那些头发尽数撩起,然后就猝不及防地看见了一处纹身。 一圈完整的黑色咬痕,纹在谢真的腺体上,刚刚好将曾经那道伤疤遮住。 此时谢真的后颈上还重叠着真实的浅红色咬痕,是不久前她留下的。这些咬痕与纹上去的那个,有着一模一样的轮廓。 ——他在腺体上纹了她的咬痕。 陆虞一时几乎忘了呼吸,忍不住伸手轻触。 从头到尾,谢真都一动不动,任由陆虞撩起他的头发露出这处纹身,任由她伸手触碰。 “很痛吧?”陆虞的声音都忍不住有些颤抖。 腺体的自愈能力很强,但仍是很min感的。她几乎无法想象在这个地方纹身会有多痛,他居然就这样忍下来了。 是为了什么? 谢真顿了一下,偏过头问道:“你喜欢吗?” 陆虞张了张口,只得道:“喜欢,很喜欢。很漂亮……” 她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用行动印证着自己的话。白皙纤长的脖颈,漆黑蜿蜒的纹路,的确是很美的。只是…… “怎么会想到要纹这个呢?一定很痛吧?” 谢真摇了摇头,最终还是避而不答。 陆虞却想到了什么。她想起那天谢真讲述了这道伤疤的来源,然后在她盯着它看的时候,谢真问了她一句“很难看吧”。 他这样回避,难道是因为她么? 难道她的言行无形中给他造成了伤害,以至于他忍受着这样的痛,也要遮住这道伤疤? 陆虞心里一痛。她放下手里的剪刀,转过去正面对他,握着他的手认真问他:“谢真,你这样做,是因为我么?但我的确从来没有觉得它难看过。这是你的一部分,从前我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你身上的每一处,知道它背后的故事之后,它的存在会让我心疼也会让我钦佩,就像你的勋章,它是你勇敢抗争的证明。我爱你,我不会嫌弃你的任何部分,你明白吗?” 谢真定定凝视着她,浅色的眼瞳颤抖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那么轻,像是生怕惊醒一场梦境。 “我爱你啊,谢真。” 陆虞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重复。 第76章 谢真眨了下眼, 忽然落下泪来。 陆虞一时无措,反应过来后忙倾身抱住他, 温柔地抹掉他的眼泪。这一向要强好面子的人此刻眼泪却像是停不下来,他就这样静静坐着,泪水悄无声息地不停涌出。 他竟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完全没去管,反而伸手牢牢反抱住陆虞,手臂用力得让她几乎有些痛。 “不痛的,也不是因为羞耻。我只是想, 留下你给我的一切痕迹。因为我也非常……非常……”谢真深深吸着气, 拼命努力着想要说出这句话,那些字句却像是血肉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无法吐露半分。 “我知道的, 没关系, 没关系。”陆虞忍不住笑起来, 一下下轻轻抚着谢真的后背。 不用说出来也没关系。那些话,她早已经全都听到了。 在同频共振的心跳声里, 在并肩看过的所有日出和夕阳里,从许久之前开始,在他每一次安静投来的目光里- 陪陆虞回家之前,谢真显然有些紧张。 他托人紧急去订了某酒店的端午礼盒, 又精挑细选地买了一些补品, 最后还回家取了他珍藏的茶叶。 陆虞看得哭笑不得:“真的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他们都不是在乎这些的人,何况家里也不缺什么。上次你去送的那些酒还害我挨数落, 说我怎么能让客人带这么贵重的东西。” 提起这件事,谢真的动作倒是顿了一下, 然后突然问道:“这次……我该以什么身份去拜访?” “当然是我男朋友啦,视频里不是早就和他们讲过了?”陆虞有点诧异,这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嗯。”得到这个答案,谢真的唇角上扬了几分,似是笑了一下。 他认认真真地挑选着衣服,床上摆着的全是浅色柔软的亲和系衣物,又不失正式。 陆虞想起他上次去她家过年时的模样,似乎也打扮得比平时认真,而且也是这种朴素居家风格,完全是家长会喜欢的乖巧款。 难道说…… 当时他其实也是当做见家长而认真准备过的吗? 陆虞想起当时一无所觉还把人当成泡友的自己,顿时生出些心虚。她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正在挑衣服的谢真:“不用担心的,不管你穿什么过去,我爸妈和我弟都肯定会喜欢你。” “真的吗?”谢真偏过脸,轻轻地问。 “当然啊,”陆虞理所应当地点头,“一来,我们真真这么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二来……他们是我的家人,我这么喜欢的人,他们怎么会不喜欢呢?” 从背后拥抱的姿势下,陆虞能够察觉到谢真的一切反应。从她说的第一句开始,谢真的脊背就逐渐僵硬,说到最后一句,他便彻底僵住了。 他无所适从地转开脸,面皮很快就红了。 而后,他胡乱应了一声,就这样停顿了一会,才想起来继续把衣服收好。 第二天,谢真最终穿了陆虞随便点的衣服,一件剪裁流畅的米色哑光短袖衬衣,下面白色的休闲长裤垂感很好,包裹着他修长双腿。这一身都并非他平日里常穿的那种挺括的布料,但因剪裁足够修身,倒也利落好看,而且还中和了他凌厉疏离的气场,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可靠。 不过陆虞说得果然没错,这次两人一来,她家里人对待谢真的态度果然与上次完全不同了。之前他们更像是温和开明的长辈,随他们小辈玩闹,这一次却要更亲切。 这次进门后,陆长安便泡了茶招待谢真喝,两位长辈与谢真聊起了家常,还关心了蒋老师的身体。谢真似乎不太适应这样其乐融融闲话家常的场面,肢体动作略微有些拘谨。陆虞坐在他旁边插科打诨,没过多久,谢真也逐渐放松下来。 陆今则在厨房和客厅两边跑,没过多久,厨房的计时器滴滴响起,陆今再次跑去,很快,粽子的草木香味就飘了出来。 他端了一大盘粽子出来:“先吃点垫垫肚子。” 粽子个头小巧,上面缠着不同颜色的线,陆今一边点一边介绍:“蛋黄的,鲜肉的,蛋黄鲜肉的……” 这些是陆长安和陆今自己包的,每年都会自由发挥一些口味,今年就包了佛跳墙口味和桂花口味。谢真是甜粽子党,挑了经典款蜜枣味,结果吃了两口,表情就变得有些古怪。 陆虞注意到他神色不对,头碰头小声问他:“怎么了?” 谢真已经收敛起神色,只摇了下头,将口中的粽子咽了下去。他状似无事地要继续吃,陆虞却伸手拿过他的碗,看了一眼他的粽子馅。 果然,糯米的中央包裹着的根本不是蜜枣,而是一小块芥末,把周围的糯米都染绿了。 “呀,你中奖了!”陆虞笑着把碗展示给大家看,一边拿了水递给谢真,无奈道,“明明不能吃辣,硬撑什么?” “还真是。” “谢哥你很幸运嘛。” 谢真脸上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茫然,接过水漱了口。他喝得太急,一下子便呛住了,陆虞只得哭笑不得地帮他拍背,解释道:“这是我们家的习惯,每年都会包一个特殊馅料的粽子,看哪个幸运儿会吃到。最开始是我和陆今恶作剧了一次,后来就延续下来了。” “哈哈哈,没错,谢哥你出门别忘了买张彩票,肯定能中。” “看来今年小谢是我们家的福星呢。” 谢真被陆长安说得低下头去,谈判桌上舌灿莲花的人,此刻竟像是不会说话了,红了脸张口结舌。 饭后是另一固定环节,系五彩绳。每年赵海音和陆长安都会给陆虞陆今亲手编五彩绳,今年还加上了谢真的份。 手上脚上四根都有。谢真给陆虞系好了手上的之后,陆虞拿着脚上的要弯腰去系,结果谢真仍伸手接过来:“我来吧。” 他十分自然地在陆虞面前俯身,神色平淡,十指翻动,很快就把两边都系好了。赵海音陆长安和陆今都转过视线看着这边,陆虞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目睹了这一幕,似乎大家都有些放心。之后众人围着开着电视放着晚会聊天,赵海音半开玩笑地问陆虞:“看到你们两个感情这么好,我们也放心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定下来的打算?我可急着抱孙子呢。” 关于催婚催生这件事,自从陆虞和谢真稳定下来之后,赵海音也没再提过。她们只是长谈过两次,赵海音了解了陆虞的心态和两人之间的相处状况,就没再多问他们之间的事。 此时赵海音一提这件事,陆虞便下意识看了谢真一眼。 话是问陆虞的,但谁都知道这其实是在问谢真的态度。 两人之间还没聊过这些事,她并不知道谢真现在对待结婚生子的态度,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的雷区,毕竟他曾经那么厌恶自己omega的身份。 谢真低垂着视线半天没说话,陆虞也没有逼他的意思,打圆场道:“再看吧,我们这不是还年轻,现在考虑早了点吧。” “有的,”谢真突然抬起头,却只看向陆虞,“只等她愿意。” 当晚众人聊得很开心,赵家二老肉眼可见的满意,谢真也全程诚恳温和地陪着他们说话,气氛很是和谐。 不过陆虞后面倒是有些心不在焉,琢磨着结婚生子的事。 她是没想到谢真居然给出了这么肯定的答案,不过这样一桩一直以来都以为天经地义的事情真来到眼前时,陆虞倒是有点措手不及了。 她无疑是愿意的,现在看来,谢真也是很愿意的。事情好像进展得有点太快,但也不算是问题。 只是当初孙瑞说的话,她不由有点在意。如今她在调查的事,说危险也绝对算不得危险,说不危险又确实有点不太稳定。 尽管她一直没有将谢真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但事实上,她走得每一步,都脱不开谢真的身影。他如今又与她一同牵涉进周氏的项目里,相当于深入前线打入对手内部。 对手狡猾狠毒,下手不眨眼,这些她都已经知道了。 这种时候再给两人的关系加把锁,或许对他不是什么好事。 只是…… 他不安地讨好她的模样再度涌上她心头,他一遍遍问她喜不喜欢,噩梦惊醒时抱着她求她别走,那些需要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爱的瞬间,陆虞不想让他再体验。 他说他有这个想法,一直都有。或许冯可说的没错,这确实是能够消解他内心恐惧的一剂猛药。 那么,虚无缥缈的危险和能够握在手中的当下,其实并不难选。 去他的不稳定,她要向谢真求婚。 第77章 过完节第二天, 陆虞先按照孙瑞发来的时间地点,如约去见面。 到场的除了孙瑞和洛可, 还有一个生面孔,是个英姿飒爽的短发女性alpha,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样子,眉心有一条深深的折痕,看起来很威严。 她自我介绍说是经侦队的,叫邹越。陆虞一听就有些吃惊,果然聊了一会邹越就说:“经过讨论, 我们认为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针对ORU相关企业的经济犯罪, 我们已经秘密立案侦查了。这件事是绝密,为了防止打草惊蛇,除了专案组成员, 连局里其他人也不知情, 所以绝对不可以外泄。” 陆虞心中一凛, 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继续往下追问,邹越便道:“当年至鑫的案子也重新翻出来了, 还有恒讯、桦诚、甚至周氏都包含在内。只不过目前我们掌握的证据,只能确定这些小企业一些无关痛痒的罪名,背后真正的大鱼,也就是ORU背后的利益链, 尚且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一切与它有关。” 说到这里, 邹越话锋一转:“不过,之后有我们警方介入调查,你们就不需要再继续了,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实际已经进入白热化,太危险了。麻烦你今天把掌握的所有信息与我们做一个交接, 这之后就都交给我们吧。” 陆虞不置可否,只是先将她最近察觉到异样的那个周氏子公司的经济活动描述了一下。见她一个一个顺畅地报出那些数据,邹越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将一切都记录下来之后,邹越转头看了洛可一眼,对着陆虞笑道:“难怪你们这么看这位重陆小姐,现在我算是明白了,真的是位人才。” 陆虞摇摇头谦虚道:“过奖了,也不过是记性好了一点。” “你关注的点是对的,这家公司也是我们目前的重点调查对象,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谢谢。” 说完这一点,陆虞也提起另外一件令她注意的事,也就是季阳这个人。 “上次我已经与瑞姐说过了,后来我刻意观察了一下,他与周君清实在不像是热恋情侣未婚夫妻,反而感觉互相疏远得很。“ 陆虞留心了一下,发现周君清偶尔来的时候,也从不与季阳有互动,两人从不同进同出,而且也不住在一起。她一直有疑惑,季阳放着桦诚公子哥不当,跑来周氏当一个小小的财务总监,目前看来感情也不好,还被周氏的员工私下嘲为“赘婿”,这么奇怪的关系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孙瑞倒是开口了:“你跟我提过之后,我们已经查到了。季阳曾经在ORU里做过五年财务,那五年也是桦诚强势崛起的五年,桦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屡屡抓到机会入场一些发展很好的企业,从此才打响了名头。也是在那时候,季阳和周君清订了婚。” 陆虞吃了一惊:“听起来桦诚问题不小啊。” “是,不过放心,我们已经抓到了桦诚的一些违法证据,会把他们一网打尽的,”邹越换了个话题打趣道,“陆虞,你对数字这样敏锐,是抓经济犯罪的好料子,有没有兴趣干脆加入我们经侦?” 洛可先笑了:“我已经邀请过她好几次了,每次都被无情拒绝,邹队你就别想着挖墙脚了。” 陆虞也再度摇头:“多谢邹队赏识,不过我性格太好动,静不下来,还是券商这种要创要拼的地方更适合我一点。不过我也觉得应该尽我所能多出一份力,何况我也已经与周氏签约了,有这个条件,就让我继续帮着一起调查吧。” 邹越露出两分可惜的神色,听到后面又重归严肃:“不行,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们不能把这样的风险转嫁给人民群众,不然这身警服不如干脆脱了。况且,你大概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危及生命。更重要的是,对方实际已经盯上了调查小组,组内不少人的手机都被黑了,这件事孙瑞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孙瑞也向着陆虞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们也会将一切结果交给警方,停止私人调查。” 虽然陆虞觉得有些可惜,有点浪费自己与周氏正在合作这样的便利条件,但这件事她也确实不适合再继续插手,何况有警方介入调查,无论如何也比他们这些行外人要专业得多。于是她也点点头,接受了这样的安排。 谈话过后,趁着假期还没结束,陆虞便着手开始安排求婚事宜。 订制戒指和安排场地都需要一定时间,加上谢真那边有项目快ddl了,多番考虑之下,她便将时间定在了两月之后的七夕节。 说起来,这也是她与谢真一起过的第一个情人节,意义也非同寻常。 做好决定后,她将这件事告知了家里人,也几个要好的朋友,大家都很替她开心,兴奋地争相给她出主意找设计师选场地。总之假期就这样闹腾地结束了,陆虞与谢真也带着项目组飞回燕京正式驻场。 项目组的工作还算顺利,陆虞和谢真之前打过配合,现在也是默契十足,一个主攻财务一个主攻法律,完美契合,对企业的潜在问题一扫描一个准。 调查小组那边也就此沉寂,陆虞不再与她们互相传递信息,工作中也不再有意搜集这些异样的细节。 只是对季阳这个人,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关注。 这日,陆虞来参加周氏财务部门的总结会议,主讲人正是季阳。会议结束后,她与季阳单独留下讨论了几个问题,等季阳也离开,陆虞才发现他把开会用的U盘落下了。 这份U盘陆虞见过几次,里面是季阳全部的工作内容。就在刚才会议开始之前,她还在里面看见了两个意义不明的文件夹,是以数字命名的。 此刻会议室里空无一人,陆虞看向桌上孤零零的U盘,心里生出点犹豫。 按理说她是与这些事再没关系了,可是机会摆在面前,看一看不就是顺手的事? 头脑飞速运转之时,陆虞看起来仍在认真收拾,也没再往那边看。拿好所有资料离开时,陆虞一步步走近U盘,很快就走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电光石火之间,陆虞脑中灵光一闪,并没有动作。她只是这样状似无事地路过了那个银光闪闪的U盘,仿佛根本没看到一样。 下一刻,会议室的门却突然被拉开,几个意料之外的人走了进来。 周君清,周君泽,季阳,还有……江兰因。 周君清和周君泽竟是双胞胎,两人一般无二的高个子,面容姣好,气质冷峻。只是周君清长发在脑后盘起,周君泽则是精心打理过的利落短发。 季阳照旧微微驼背,看起来有点颓废,不太显眼。江兰因跟在最后,一身紫罗兰色修身西装,那种很容易显得艳俗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倒只衬出容色鲜妍气质文雅。他看起来容光焕发,进来之后便温文尔雅地冲陆虞点头一笑。 一见这个阵仗,陆虞心中惊异,眼前闪过刚才的U盘,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什么。或许是她之前调查时被他们发现了,又或者更早之前,他们和她签约时就已经知道了,只是想从她这顺藤摸瓜……没关系,她搜集信息的时候都很小心,哪怕被发现了,也可以合理化为她工作的一部分。只是不知道……他们掌握了多少信息? 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意,心里则开始模拟一会的应答。 签合同时陆虞见过周君清,当时她只是坐在那里并未开口。此刻她一开口,说话也很利落:“我就直说吧,陆虞。你帮着孙瑞那帮人调查的事我们一直都知道,你违规访问集团机密的记录我们也都保存着。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等着这份记录放出去,你的职业生涯就完了。要么,你转向我们,把孙瑞那边的消息共享给我们,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陆虞脑中飞快分析一瞬对方给出的信息,然后先以A计划回应,面上又惊又疑,还恰到好处露出一点被冒犯的隐忍神色:“周总,您说的违规访问指的是……?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按规定查询资料做尽调,访问的都是必要资料,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江兰因叹了口气,将一叠照片摆出来,温声劝道:“阿虞,我们早就知道你是孙瑞那边帮忙牵线来的,从冒着风险和你签合同开始,我们就在关注你的动向,没想到……唉。我知道你很专业,没有留下太多痕迹,但是君泽曾经在宣传口工作过,你做的这些事即使合规,恐怕也堵不住众口纷纭吧。” 陆虞低头扫了一眼照片,心头微微一惊。其中不仅有她数次与孙瑞并肩出入的照片,还有她在周氏翻阅档案、登入内部网站、与董监高私下谈话的照片,另外……还有一些陆虞私人的照片,甚至有一张是她与谢真的合照,当时他们大概在讨论什么问题,头顶头地研究一份资料,相视的目光温柔带笑。 这些照片涵盖的时间线比陆虞与周氏签约还要早,很明显江兰因这句话并不是谎言,从她与周氏最初接触开始,他们就盯上她了。照片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但威慑意味不言而喻,明白表示着陆虞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视线之中,再隐瞒下去也没有必要。 其中还有那张意味不明的她与谢真的合照。不管周氏那边有没有在意这件事,江兰因本人对谢真一直恶意十足,她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回避已经行不通了,就只能正面迎战了。 这一切思量都是转瞬之间的事,表面上看来,陆虞只低头看了一眼那些照片,再抬头时,表情已经带上了惊怒:“你们跟踪我?!” 对面甚至没有人说话,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只蚂蚁,仿佛轻易便能碾过,不值一提。只有江兰因怜悯地看着她,片刻后,柔声安抚道:“很抱歉,阿虞,这也是为了企业的信息安全。” 周君泽看了一眼手机,手指敲击桌面:“我耐心有限,你的答案是?” 陆虞继续表演,她深呼吸了几下,做出强压愤怒的姿态,而后道:“我不清楚您说的那些。瑞姐的确帮我牵了线,后来也比较关心项目的一些情况,但我绝对没有对她提供过企业内部的任何未公开信息。” 几人互相对视一下,江兰因则紧盯着陆虞,嘴角越咧越大,眼中逐渐盈满笑意。 … “什么?!所以他们要用这种方式威胁你策反你?” “对,现在我手机和车里的监听跟踪装置都安上了,另外就是……他们押着我签了之前被我拒掉的一个他们内部的问题项目。” 这项目一上,她等于也被拉下水了,只能选择与他们同进退。 孙瑞安静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变得有点哑:“是我大意了,给你牵线的时候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陆虞安慰她道:“也不是你的问题。我觉得这事是江兰因搞的鬼,除了他这疯子,谁会盯我一个小小的保代,还监控得那么细致。” 说到这里,她不由觉得后背发冷。仿佛暗处一直有双眼睛在无声地凝视她,日夜不休。 好在也不会太久了。 “所以我想问问邹队那边,大概多久能收网?我做那个项目拖着点,想办法拖到结束。” “好,我会问一下。他们安排你做什么?提供信息吗?” “对,他们说以后每次你提到周氏相关的事情或者ORU的事,我都要告诉他们所有细节,然后怎么和你沟通也要听他们指挥。所以下次你准备好了就还是打给我那个被监听的手机,咱们给他们传递一些真假混杂的消息,我也算没白倒戈。” “消息这边交给我,你自己也要小心,不要再有任何动作。另外你有机会把他们安的监控装置拍一下,邹队她们应该有办法对付。” “好,你放心。他们不至于冒着风险对付我一个小虾米,只是想从我这探听消息罢了。” … 出了这么一桩事之后,明面上陆虞反而与周氏高管团队更亲密了,经常与他们开会。接触多了之后,在陆虞的刻意靠近之下,她与季阳也熟了不少,也开始常常被季阳叫去他所住的周氏旗下的龙头酒店参加聚会。 而谢真对此似乎有些不满。但他从不说出口,只会默默等陆虞到很晚,然后一直在厨房温着一道醒酒汤。 面对这样的谢真,陆虞也会心有愧疚。自从被“策反”之后,她也仔细考虑过对谢真求婚的事,但思索再三,仍决定继续,只是她将会在求婚的时候把这一切都对谢真说清楚。 于是在繁忙工作间隙,陆虞已经在设计师的帮助下完成了戒指的设定,也最终确定了求婚方案。 一切准备就绪,很快,情人节便到了。 第78章 情人节期间, 定情圣地琼花岛会有盛大的烟花会,还有不少庆祝活动。当地文旅早在数月前就提前广告营销预热, 效果也做得很好,社交软件上不少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陆虞也借机邀请谢真去岛上一起过节,顺便再邀请朋友们一起热闹一下。 谢真自然同意,只是听到还要邀请别人时,表情微微一顿:“要和别人……一起过吗?” 陆虞在心里偷偷憋笑,面上只装作不知,反问道:“怎么啦, 你不想吗?” 谢真抿了下唇, 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情人节前一天,两人飞去岛上的酒店,邀请的朋友们也在当晚和第二天白天纷纷到达, 其中除了陆虞的朋友, 还有蒋乐一。 白天大家一起在岛上四处逛了逛, 中午一起吃了个饭。饭后,大家各自有想逛的景点和想做的事, 于是便分头行动。 陆虞和谢真自然一起,两人走到了一处沙滩,沙滩上乱石嶙峋,有一条长长的桥延伸进海里, 尽头是一座古色古香的亭子。 走近一看, 桥头的石碑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情人桥。 陆虞笑道:“来对地方了。” 谢真耳朵发红,任由陆虞拉着他的手带他走上桥。 桥上挂满了同心锁,大小样式差别很大, 有些一眼能看出来很有年头了,有些则光泽如新;有些人连挂三把锁, 仿佛要和伴侣牢牢锁死,也有人的锁明显有破坏痕迹,不知是不是挂好了又后悔。 一路走过来,像读过许多人的爱情故事,只觉无限唏嘘。 陆虞的手机开始频频振动,她点开一看,是求婚小群里的消息,亲友团们纷纷表示:[我们这边已经布置好了,彩带礼花也已经就位。] [蛋糕零食酒水也就位了。] [花我们拿到了,马上就到。] [@鲈鱼 都准备好了,你掐着烟花的时间过来就行。] 按照大家的规划,等两人一上船,朋友们将会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开礼花开灯送花,与此同时烟花在天空绽放,陆虞将会伴着漫天烟花对谢真来一个惊喜求婚。 陆虞发了个猫咪比OK的表情包,摁灭手机看向谢真,却见谢真正看着某处出神。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亭子里兜售同心锁的摊位。大概是日子合适,好几对情侣正在那排队挑选,有商有量笑语盈盈,看起来都很甜蜜。 “想要这个吗?那我们也挂。”说着,陆虞就牵着谢真往那边走,边走边有些意外地笑道,“不过我以为你不信这些的。” 谢真的目光垂落,静静看着桥上那些坚固的同心锁,看着其上并列的仿佛永远不会褪色的名字,摇了摇头:“我没有相信。” 只是很想要而已。 只要想到他与她的名字能够这样长长久久地写在一处,即使真的有一天她的爱会消失不见,也还有这样一处存在,能让他近乎永恒地将她留住——只要这样一想,他就会觉得幸福。 “我也不信,”陆虞一边和他一起将同心锁挂起来,一边温声道,“我只相信重要的东西要自己握在手里。比起寄希望于一把远在天边的锁能将我们套在一起,我更相信我自己——” 说着,她握紧了谢真的手,看着他笑起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谢真的手一抖,一瞬间没能拿稳同心锁,几乎让它落在地上。他慌乱地低头去捡,两人距离一时拉近,陆虞几乎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声。 而他拉着陆虞的那只手却紧了紧,回去的一路上都没再放开。 陆虞告诉谢真她已经和大家一起订好了晚上在游船上吃饭看烟花的座位,然后便顺理成章地带着谢真到了港口上了船。 然而船上除了接他们上船和开船的工作人员,一个人也没有。谢真扫视一圈,问道:“其他人还没来吗?” 陆虞一边应了一句,一边打开手机看群里的消息。 [@鲈鱼 烟花马上要开始了,你们到哪了?] [我靠鲈鱼,你们怎么已经走了?] [啊啊坏了,船长说给我们安排错了,我们上错船了!] 陆虞忙抬头往周围看,终于在几艘船的缝隙间,看到码头上停着的另一艘船上有几个朋友正疯狂对她招手。 陆虞:…… 就在这一瞬间,天空中忽然传来一声鸣响,黯淡天幕骤然亮起,照亮了这一处天地。 烟花开始了。 谢真却只注意到了陆虞的视线,而后诧异道:“她们怎么在那边?” 陆虞转过来面对他,喊了一声:“谢真。” 不重要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情人节快乐,”她拿出戒指盒,郑重地单膝跪地,定定凝视着谢真,将戒指盒在他面前打开,“或许我还不够理解爱的含义,但我想要和你一起看遍每一次朝阳和晚霞,我想在世界的所有角落拥抱你,我想和你互相浪费、一起虚度接下来漫长的岁月,我将会用所有时间来证明,这份心意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你愿不愿意与我结婚,与我一直在一起?” 谢真的眼里倒映着此刻烟花落在海里的流光,他怔怔看着陆虞,做梦似的,好半天都没能做出反应。 直到两艘船再次相遇,隔壁船上骤然亮起了各色灯光,彩带“砰”得一声被拉响,同时有人一下子扔过来一大束花,鲜红花瓣纷纷扬扬在半空洒落,落了两人一身。 谢真像是突然被惊醒似的,他定定看着陆虞,忽然一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猛地抱进怀里。 “我愿意,陆虞,我愿意。”他说得很急,声音里甚至带着哽咽。 “好!!”隔壁船上猛地响起了掌声和喝彩声。 “亲一个,亲一个!”有人一边吹口哨一边起哄。 两人稍稍分开后,陆虞便拿出戒指,先为谢真戴上。谢真全程眼神一直追着她,像是已经无暇他顾,直到陆虞将戒指盒递到他手里,他才恍然惊醒,立刻取出来也为陆虞戴上。 烟花一朵接一朵,绽放得越发紧密。旁边船上的起哄声也越来越大,谢真恍惚地看着陆虞,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唇上,耳尖先红了。 “等一下。”陆虞哑然失笑,侧身往对面示意,“你看看那是谁?” 谢真随着她的示意抬起头,一眼看见了对面船上笑眯眯看着这边的人。 是蒋芹。她由蒋乐一扶着站在船头,另一边是赵海音、陆长安和陆今。 蒋芹对着这边点点头,笑得一脸欣慰,脸上隐约能看到泪痕。 旁边陆虞的家人们也笑眯眯地同他们打招呼挥手,陆今还举了个大大的心形灯牌,朝他们挥舞着。 谢真几乎说不出话来,再看向陆虞时,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了:“你怎么……蒋老师……” 他没能说得清楚,但陆虞已经听懂了:“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会很希望她在场,所以就自作主张请她来了,算是给你的惊喜。你喜不喜欢?” 谢真张了张口,半晌只笨拙地道:“谢谢,我……很喜欢。这一切我都很喜欢。” 陆虞笑道:“那就好。我第一次做这种事真的好没经验,还出了这么多意外,完全不是我本来设想的效果。好在最后结果还是好的。” 听了这话,谢真却怔了一下,但最终只是欲言又止地看向陆虞,没有说什么。 回到酒店后,作为安排错船的补偿,酒店送了果盘来,还给大家集体免费开放了度假村区域内的所有娱乐设施。于是除了早早回房间休息的长辈们,正兴奋的大家就顺理成章地闹腾到半夜。 不过大家没让陆虞谢真这对“新人”留太久,很快就把两人赶回去享受两人世界了。 而谢真似乎也的确有话要说。他带着陆虞找到酒店里一处空着的宴会厅,说他也有礼物要送给她。 宴会厅的角落里摆着一架钢琴,谢真径直牵着陆虞走过去,然后在琴凳上坐下。陆虞还从没见过谢真弹琴,顿时亮起眼睛,坐在一边专注地等待着。 开始之前,谢真安静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他垂下眼睫,长指娴熟地落在琴键上,清脆的音乐声便缓缓流淌起来。 他弹琴的模样的确很漂亮,腰背挺直,姿态优雅,眉目精致冷淡,是与他工作中和生活里不一样的另一面。陆虞见过弹琴时台风感情丰富激情十足的,但谢真与之相反,他看起来平静到近乎漠然,可他指尖流淌出的音乐却饱含着充沛的情感。 这是一首陆虞从没听过的曲子。开头部分冷静低沉,带着一种迟疑感,像是一个历尽冷暖的人冰封的内心被轻轻扣响。而后节奏逐渐加快,像是骤雨突降,打碎了平静的生活。随后,原本晦涩的音符逐渐变得明快,像是一束阳光势不可挡地破开晦暗雾气,不容抗拒地照亮每一处角落。高-潮过后,明快的音乐声又逐渐转为平静,让人想到月光下平缓的溪流,却有种细水流长的意味,像是能载着这些细碎银光漫向天际。 陆虞完全沉浸其中,等到一曲终了,她才恍然回神,而后看向谢真。 “好美。这是你的曲子吗?它叫什么名字?” “乌黑的眼睛。”谢真凝视着她,轻声说。 陆虞与他对视着,一时几乎失语。 ——这也是那首情诗的名字。 南方的明眸,乌黑的眼睛, 我从目光中阅读爱情。 从我们相遇的一刻起, 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第79章 陆虞一时被他浪漫到了, 回过神之后便笑起来:“这是你准备的情人节礼物吗?所以你本来也是要向我告白吗?” 谢真没有答话,而是从钢琴前站起来, 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接着,他突然也在她面前单膝跪地,牵过她的手,将额头抵在她的手上,宛如一个虔诚的信徒在向神明宣誓。 “陆虞,我……我爱你。” 他抬起眼,任由眼底神色尽数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 那是一览无余的迷恋。 他轻轻地在陆虞戴着的戒指上落下一吻。 “我不会再放开你了。哪怕这份爱还是会消失, 哪怕你的目光看向别人,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透露着某种无可转圜的决绝。陆虞却并没有被吓到, 只是反手拉过他带着戒指的手, 十指相扣, 让两枚戒指亮闪闪地贴在一起。 “你看,我已经被你套住啦, 还怎么看向别人?” 谢真盯着戒指出了会神,片刻后,再次仰头静静凝视着她。 “只有我吗?你曾经……有没有想过送给别人戒指?” 陆虞捏捏他的脸:“当然没有,你是第一个让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怎么这么问?” “江兰因曾经给我看过一对戒指, 刻着你们的名字。他说, 那是你准备要送他的。” 骤然听到江兰因的名字,陆虞不由愣了一下,回过味来就只觉莫名其妙:“怎么会?当时我们只谈了半年就闹矛盾分手了, 根本没有走到那一步。他到底在搞什么?” 谢真原本有些紧绷的神色渐渐舒展开:“他说你们谈了两年……看来那些话很多都不是真的。” 陆虞皱起眉:“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谢真顿了一下,片刻后, 还是开口道:“那天我们在民宿一起给你庆生,他单独找我,给我看你们……恋爱时的视频。他说你们感情很好,但你很突然就提出分手,说你……薄情。” “他怎么敢——?!”陆虞一时又惊又怒,又想起谢真从那时开始的怪异态度,以及那之后他患得患失甚至差点和她分手的事,顿时把这一切都串了起来。 她的心疼一下子盖过了愤怒,伸手将谢真揽入怀里:“所以是因为这些,你之前才会多想吗?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让你一个人难受了这么久。” 谢真摇了摇头,语气有点慌乱:“不,我……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要道歉。是我轻信这些,却不够信任你。我早该告诉你的。” 陆虞还要再说什么,宴会厅的门却突然被拉开,进来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着他们:“很抱歉,这里现在是不开放的,两位贵客请移步去娱乐区域。” 谢真从陆虞的怀里抬起头,头发都已经蹭乱了,显得有点毛茸茸的。两人从门口收回目光后对视一眼,莫名都笑了。 陆虞顺了顺他的头发,拉着他站起来:“回去吧。” “嗯。” 回去的路上,两人仔细地将这些事情都聊了一遍,把所有误会都解开了。 之后谢真便显得有些沉默,看得出情绪有些低落。 关于谢真的心态,陆虞已经算是理解得很深了。听完这一切,她也明白了之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然不可能责怪他。 只是在回到房间后,她很认真地对谢真说:“之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亲人爱人之间总会互相亏欠的,但更重要的是爱,不要再想了。只是往后为了避免其它误会,我想我们都需要对彼此坦诚一点,好不好?” 谢真静了一会,点了点头。 陆虞笑道:“那我以身作则,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说着,她先将手机关机,装进了邹越送的屏蔽盒里,而后才道:“当初我和江兰因分手,是因为我发现他可能在做一些违法的事,与金融犯罪相关。但他也有所警觉,在我刚察觉不对的时候就意识到了,总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是因此而分手的。还有,其实我之前也在调查他背后的犯罪集团,而且……我现在其实已经暴露了。” 谢真倏然抬眼看她,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别紧张,”陆虞安抚性地拍拍他,“他们也不会针对我这种小杂鱼,现在就只是想拉我下水,然后通过我探听消息而已。只是……与我走得太近,或许会让你也进入他们视野里,你也要小心。” “拉你下水?他们做了什么?”谢真皱起眉。 陆虞大概解释了一下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只略过了需要保密的部分。谢真的神色越来越严肃,听完之后,半晌都没有再说话。 陆虞给了他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道:“所以之后我们在公司还是尽量保持距离,戒指我也不会……” 谢真却突然伸手按住她戴着戒指的手,目光坚定道:“你还想要查什么?我帮你一起。” 陆虞诧异地看向他,一时没能回话。 她一直知道谢真是个极其务实的人,更着眼于当下的生活,不会像她一样一腔热血地为了某个远大理想而奔走。因此谢真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她所没有想到的。 谢真似乎读懂了她的惊讶,却只是看着她平静道:“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他是在说,因为她想要,所以他就愿意陪她一起。 陆虞不由笑起来:“好啦知道了,戒指我会一直戴着的,洗澡也不会摘。至于调查,现在我已经没再继续调查了,以我目前的情况也不适合。” 谢真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耳尖微红。 他似乎酝酿了一会,然后再次开口:“其实,我也有一件事需要坦白。” “嗯?是什么?”陆虞立刻有些好奇。 谢真移开视线:“等回到金茂……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怎么能这样,好狡猾,”陆虞拉着他的手摇晃两下,“不能现在就说吗?我真的好奇了,真真,宝贝,告诉我吧。” 谢真的脸色开始泛红,目光也开始躲闪,半晌,还是抵不住她这样说话,开口道:“是有些东西要……要给你。别撒娇……” 陆虞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追问了。只是谢真脸红的模样太可爱,她忍不住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下。 “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这样了。”她故意逗他,说完就作势收手。 谢真却急切地伸手留住她的手,低头轻轻吻着,在她中指的戒指上流连。 “没有……不喜欢。”他低声道。 陆虞见他总是盯着戒指看,一直爱不释手地抚摸亲吻,于是坏心思又起来了。 她顺势用那只手指按压着谢真的唇瓣,然后指尖用力,从他齿间按进去,玩弄着他柔软的口腔内.部。 与此同时,她的嘴唇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他的唇到下巴到脖颈轻轻吻着咬着,又在他身上四处作乱。 “嗯……”谢真身体绷.紧,努力地克制着声音,但因为唇瓣被她撬.开,完全压抑不住chuan息。 被亲得太难熬时,他忍不住蹭了一下腿,却被陆虞抽出手按住。她轻轻笑道:“别急。” 下一刻,谢真猛然睁大眼睛,下面传来明显的异物感——是她手指上的戒指。 难耐和羞耻感同时涌上心头,谢真只感觉整个人都烧起来了,几乎无法呼吸:“你怎么……” 陆虞却略带惊奇地说:“哇,反应真的好大,流出来了。” “别说了……”谢真崩溃地以手臂挡住脸,另一只手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却并没有施力,不知是在拒绝还是邀请。 于是陆虞便这样继续做了下去。 … 第二天,众人在度假村一起玩了一圈,中午的时候蒋芹就先回去了,朋友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赵海音和陆长安倒是喜欢上了这里,说要再待一段时间,于是陆虞谢真晚上也飞回了燕京。 不过刚开工没两天,陆虞立刻被催着赶去了新签的飞闰科技做辅导,地点在镐都。 由于去得急,她走的时候谢真甚至还在开会,没来得及当面道别。于是她只能在家里留了张纸条,然后发消息和谢真说了一声。 谢真的回复也很简单,是他一贯的风格,只有一个“好”字。 他一贯寡言少语,当面尚且能从表情和肢体动作读出他的想法,但发消息就总是简洁得连标点符号都不会多用,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陆虞这边倒是有些不舍,毕竟关系刚进行到这一步就不得不分开,总归更难受一点。不过投入工作之后,她也就暂且把个人情绪抛在脑后了。 这次出差总共大概有三周,事情安排得很紧,周末也在加班,所以陆虞只打算赶紧收尾赶紧回燕京,并没有中间回去的打算。 谢真对此也没有说什么,两人在工作间隙通话时,他也仍旧话不多,多数时候只安静听着陆虞说话。有次陆虞甚至在通话中途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谢真居然还没有挂断,也并没有出声叫醒她,电话那头只传来他规律的呼吸。陆虞问他怎么不挂断,他最终也没有回答。 之后陆虞也不再轻易挂断电话。有时两人都不再说话,只安静地陪伴着对方,也有一次,谢真轻轻地说:“再说些什么吧。我想……再听听你的声音。” 于是陆虞也从这些细微之处感受到了谢真不亚于她的思念和煎熬。 只是她仍未想到会这样快地见到谢真。 那是在她出差两周后,镐都的一场行业峰会上。 她来得比较早,会场上人还不多。于是在进门的一瞬间,她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谢真。 谢真穿着灰蓝色的薄款西装,勾勒出让人移不开眼的长腿纤腰。他微卷的头发明显打理过,向后梳成背头,露出漂亮立体到几乎有攻击性的五官,浅灰色的眸子一瞬间就凝在陆虞身上。 熙熙攘攘的人流一瞬间都成为模糊的背景,这一瞬间,陆虞确信他们两人都只能看到彼此。 很快,谢真收敛视线,转身走向洗手间。陆虞看了一眼时间,离正式开场还有近二十分钟,于是也跟过去。 alpha洗手间里没有别人,只有尽头的隔间上了锁。陆虞循着几不可闻的焚香气味跟过去,刚走到门口的一瞬间,就被里面的人打开门一把拉了进去。 谢真难耐地紧紧抱着她,衬衫衣领已经被解开了,脖颈和胸口处大片白皙的皮肤明晃晃暴露在陆虞眼前。 “陆虞,标记我。” 第80章 眼前是大片白皙光洁的皮肤, 还散发着谢真身上独有的焚香气味。陆虞牙根发痒,几乎控制不住要咬下去, 但还是克制住了心底的冲动。 “不行,不能在这里。一会就要开会了,你怎么出去?” 谢真紧紧盯着她,着了魔似的,眼睛都不肯眨。他薄唇微张,轻轻chuan息着拉开衣领:“没关系,衣服能遮住。” 他眼神中隐约有恳求, 像是片刻都等不下去了。见他如此渴望, 陆虞便也忍不了了。挤压多日的思念一并涌上心头,她埋头在谢真脖颈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我好想你。” 下一刻, 她按着谢真的侧颈, 温柔地咬住他的腺体。 谢真揽着她的手臂痉孪似的收紧, 几乎像是要将两人融为一体。 陆虞如愿尝到了天底下最甜的滋味,连日工作的疲倦仿佛也一扫而空。为了避免谢真一会无法见人, 她克制着没有做更多,也没有再触碰谢真,简单标记过后便想要放开他。 谢真身上明显发软,却还是揽着她不松手。 “听话, ”陆虞哄道, “一会弄脏了裤子,你还怎么出门。” 谢真顿了一会,脸上开始泛红, 在她耳边低语:“我带了备用的。” 备用……是备什么用。他这竟然是早有准备吗? 陆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谢真,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魅魔的! 结束之后, 谢真的腿几乎软了,他将扣子一颗颗系到最上面,遮住了半身的暧昧痕迹,然后撑着墙站起来。 “还能走吗?”陆虞一时没收得住,有点心虚地看着他的状态,伸手想要扶他。 谢真摆了摆手,嗓音低哑地说:“你先去。我休息一会。” 陆虞心知他是在避免麻烦,但还是有些迟疑:“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没事。”谢真笃定地点头。 于是陆虞出去之后并未急着入场,只是留在门口茶水区等着谢真。片刻后,果然见谢真走出来,姿态笔挺面色淡漠,衣领包裹着脖颈,还是平时那副禁欲冷淡高岭之花的模样,根本看不出刚刚究竟做了什么。 开完会后,谢真并没有走,而是留在陆虞的酒店房间过夜。他今夜几乎比发晴期还要缠人,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似的索求着,这数日的别离像是让他心底生出了怎样都填不满的渴望,于是两人就这样一直纠缠到天光亮起。 第二日,陆虞醒来的时候,谢真已经离开了。他只留下了早餐和一条告别消息,但不久之后,陆虞还发现,她昨天穿过的长裙不见了。 ……看来有的人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另一边,针对ORU的调查进度也很快,陆虞尚在出差,就从邹越那边得到了即将收网的消息。 当天给邹越打去电话,是因为陆虞发现季阳有些异样。当天陆虞去找他对工作内容时他不在,之后陆虞才得知,他突然有事,提前回了燕京,但原本按照计划,他应该要继续在镐都待半个月。 邹越似乎很忙,电话里只语气匆匆地让陆虞注意安全,说ORU那边好像有所警觉,要小心他们狗急跳墙。不过同时她也让陆虞不要太担心,说目前已经在监控几个核心嫌疑人的动向,只是因为证据链还不够全,所以还按兵不动,没办法立刻实施抓捕,但不会太远了。 陆虞便也继续照常上下班。直到某天会议中途,季阳出去接了个电话,然后陆虞就看到他脸色突然变了,接着拔腿就跑。 她下意识觉出不对,当即趁着会议休息的时间追着他跑下楼,然后开车跟上,同时也第一时间告知了邹越那边。 邹越的电话一直忙线,好容易打通的时候,陆虞已经跟着开到了季阳常来的周氏酒店门口。 “知道了,你在原地不要动,我们的人马上过去。” “不行,他看起来急着要做什么,我觉得还是我先跟上去看一眼比较保险。他就一个人,我也不会贸然行动,不会有事的。” 邹越那边有悉悉索索的对话声,再开口时,她语气便放松了一点:“我们的人二十分钟之内就能到,你注意安全。” 追进酒店后,季阳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了。但作为季阳聚会的常客,陆虞不久前也趁机混到了一张门卡,于是熟门熟路地往他住的那层去。到了那层之后,陆虞走了几步就看到他们聚会时的大房间是开着门的,门里传来细微的响动声。 陆虞短暂地犹豫一下,还是往门里走去。她一路走进ktv房,这才见到了季阳的身影——他正用工具拆卸着平时连接投影仪的笔记本,表情惊惶,满头大汗。 一见有人进来,季阳吓得手一抖,直接把笔记本远远摔了出去。看清是陆虞之后,他才像是冷静了一点,接着又转为狐疑和不耐:“陆虞?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虞笑道:“兰因正找你呢,说大周总跟你要个东西。” 这是她转瞬之间想好的策略。江兰因与她关系特殊,提他大概率最容易令季阳相信她后面说的内容。而根据陆虞这段时间对他们几人的观察,季阳此刻在这里,一半概率是周君清让他做什么,一半概率是他在为他自己和背后的桦诚做什么。不论是哪种,说周君泽都有一定概率能糊弄过他,起码几秒钟。 季阳愣了一下,接着面色一瞬间煞白:“什,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说话的间隙,陆虞已经趁机一步步靠近他。季阳的脸色又转为狰狞,抖着手举起螺丝刀对着陆虞道:“你现在马上回去,就当没见过我,我……” 他话音未落,陆虞已经一脚飞踢踢开了他握着螺丝刀的手臂,同时两步跑向笔记本,约过季阳拦截的手臂,一把将它抢进怀里。 季阳作为一个平时流连酒色的beta,力量和反应速度都完全无法与日常锻炼的alpha相比。然而见陆虞抢到笔记本的一瞬间,他却像是发了疯一般,整个人冲上前用身体拦住陆虞,然后疯狂地打她抓她咬她,试图把东西抢回来。 即使是beta,发起疯来也不容小觑。陆虞拼着身上负伤好几处,又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制住他,然后抱着笔记本就往楼下跑。 近二十层台阶,她一步三四阶地往下冲,好几次险些滚下去。如此才甩开了后面紧咬不放的疯子,赶在被追上前上了车。 季阳眼见追不上她,已经去找保安了。陆虞生怕被堵在酒店里出不去,好一顿生死时速,一路切了好几辆车,才赶在保安关门之前先开了出去。她正要导航往警局开,结果刚开上大路,就迎面看见了一辆熟悉的车。 是江兰因的车。 陆虞顿时也管不了往哪开了,先拐弯远离江兰因的车。结果江兰因好似已经看到她了,一个掉头就追了上来。 两个手机一前一后地响起了铃声,陆虞看了一眼,是江兰因和邹越。她先接通邹越的电话,飞速道:“拿到点东西,开出酒店了,江兰因在追。” 邹越反应迅速,立刻接上她的思路道:“看到你定位了,往仁爱路上开,那边是接应的人。” 陆虞立刻一打方向盘变道,往仁爱路拐,同时她瞥了一眼身后横冲直撞越追越紧的江兰因:“先别挂,我接江兰因电话。” 说完,她立刻接通了江兰因的电话,开了免提:“江律?” “阿虞,”江兰因的声音一出来,仍是强压着一切情绪的温柔语气,“我在你后面,停车。你是不是拿到了什么?这东西如果被发现,你和我们一样,都会是死路一条。别怕,停车,交给我就好。” “什么东西?是指刚才我找季阳拿的材料吗?” 江兰因沉默一瞬,与此同时,他的车突然加速,超过好几辆车,很快便与陆虞并肩。陆虞转过头,就见他拉下车窗,向来挂着各式笑容的脸上再无半点笑意。 “别装了,”陆虞看着他的口型,同时听到他冷冰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吗?合同已经签了,马上要过会了,我们要是栽了,这么大的污点,你的职业生涯也算是完了。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是拎不清吗?就非要和你那正义理想耗到死为止吗?” 眼见糊弄不过他,陆虞也不再尝试了。她只是随口闲聊,尽量拖延时间。 “我没有什么理想啊,”她淡淡道,“只是把能做的事做好罢了。” 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江兰因却像是被她的语气激怒了,他猛地一踩油门,然后疯了似的车头一转,猛地堵住陆虞。 陆虞反应极快,打方向盘的同时立刻急踩刹车,几乎擦着江兰因的车身险险停下。 彻底停下后,陆虞心神稍定,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江兰因下了车,手里拿了个锤子,眼睛已经泛了红,宛如恶鬼降世。他几步走到陆虞车窗旁,举起锤子狠狠砸下!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很伟大吧?你和我又有什么不同,都是追名逐利罢了,只不过我更坦诚!” 江兰因动作极快,这一锤结结实实砸下来,陆虞算是彻底震撼了。眼见车窗玻璃已经被砸出裂纹,她反应迅速地移向副驾驶,趁江兰因绕过车尾的时间,抱着笔记本打开门就跑! 与此同时,警方的后援也赶到此处,几乎是一瞬间,数辆车就训练有素地前后堵住了他们。 眼见已经无法再做什么,江兰因惨笑一下,丢开了锤子。 “你赢了,陆虞,但是你也完了。承认吧,你终究不再清白,你终究和我成了一样的人。” 陆虞把手里护了一路的笔记本递出去,怜悯地看着江兰因,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兰因原本平静地被带去车上,听了这话,却像是快疯了,突然挣扎起来:“不对,不对!我们根本毫无区别!我们……” 话没说完,他已经被押进警车了。 “辛苦了,小陆。”不远处传来邹越的声音,陆虞笑着转过身,一口气还没出完,就看见了邹越一起从车上下来的人。 是谢真。《 》 80-87 第81章 正文完 从此,只信仰一个人。 谢真面沉如水, 几步便走到陆虞面前。 陆虞一向反应很快,此刻头脑却有些卡壳,一时没能说出什么。谢真也没有开口, 只是向她伸出手, 极轻地碰了碰她的脸。 “嘶……”陆虞感觉到一丝刺痛, 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好像有伤。大概是和季阳纠缠的时候留下的? 谢真的手指似乎在细微地颤抖着, 见碰疼了陆虞,立时便收回手。他紧紧盯着她不说话,只有眼眶开始泛红。 陆虞立刻有点慌:“我没事的。只是一些小伤, 你别难过。” 谢真垂下的手仍在轻轻地发着抖,听见陆虞这么说, 他抿了下唇,一字一顿地反问:“只是小伤?” 他像是再也无法克制, 猛地伸手抱住陆虞,手臂颤抖着收紧:“如果不是呢?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你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活?” 他像是努力压抑着着自己,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可他话音里还是无法控制地带上了哭腔,听得陆虞几乎心碎了。 “对不起,我没事的,我真的不会有事的……对不起,害你担心了。”她语无伦次地轻轻拍着谢真的后背安抚着。 过了一会,谢真放开她,像是恢复了平静。接着,邹越过来带他们上了警车,先送陆虞去医院检查。谢真不再开口,只是一路上都紧紧拉着陆虞的手, 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陪她跑上跑下地检查,陪她去警局做笔录,然后忙完一切又陪她回家。 他异样的沉默让陆虞有些心虚,但她也明白谢真为什么会生气,一时半会也不敢哄,只等他先消消气。 检查结果出来,陆虞除了有些擦伤划伤,完全没什么事。由于周氏这边项目暂停,陆虞身体也无恙,他们很快便回到了金茂,开始忙别的项目。 邹越那边很快有消息传来,她说陆虞这次护住的电脑里有一些很关键的证据,都是季阳当初在ORU做财务时经手的一些犯罪证据的备份,也有一些关于周氏的海外转账凭证,暴露了他们的海外交易账户和交易流程。这些本来是他万不得已时为桦诚留下的一点自保手段,没想到现在反倒成了指控犯罪的重要证据。由于陆虞在这次调查中做出了重大贡献,根据金茂的地方新正,公安部门从专项经费里给陆虞拨款作为奖励,另外也对领越做出了奖励,主要是正c方面的优待,其中也包括一定的税收减免优惠。 另外邹越也提到,ORU根深树大,这次也未必能伤其根本。她对陆虞建议道,虽然出意外的概率很小,但以防万一,还是建议陆虞最近多关注自身安全,避一避风头。 这次的奖励对领越显然是个大喜讯,通知下发之后,领越内部直接发了对陆虞的通报奖励,还额外补给了她和项目组周氏的大半项目奖金。公司网站上也挂了陆虞她们组的头条,据程杏说,匿名群里已经聊疯了,还有之前从陆虞这跳槽走的前组员在里面酸言酸语,嫉妒得要命。 赵礼贤当天也红光满面地约见了陆虞。他提到既然周氏也暂停了,陆虞又做出这么大贡献,那么去G国开分公司的事也可以再度提上议程了,而且这次上层有指示,可以再给陆虞提头衔,这次她要是过去,可以直接去做分公司负责人。还提到她与谢真这几次配合默契,如果谢真愿意,也可以去做她的副手。 这事显然赵礼贤也通知了谢真,当晚谢真便给陆虞发消息,让她早些回家谈一谈。 对此,陆虞倒是有点心里没底。这段时间,谢真明显还是没有消气,一直没从之前那件事里走出来。 他倒是还像从前一样每天无微不至地照料着陆虞的生活,甚至比之前更强硬地包揽了家里的一切家务,此外还额外在意陆虞的伤,每天按时抓住她擦药膏。但除此之外,他总比往常沉默一些,夜里睡眠好像也不太好,几次噩梦惊醒,都必须牢牢抓住陆虞的手才能平静下来。有时陆虞无意间回头,也总能捕捉到他沉默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好像片刻都不愿让她再离开他的视线。 趁此机会,倒是可以好好聊一下这些事。 饭桌上,谢真果然提起了去G国的事。原本陆虞以为他不会对这件事感兴趣,毕竟比起曾经在G国读过书也认识了一些朋友的陆虞,谢真与G国算是毫无联系,多年经营的一切也都在金茂这边。 没想到谢真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愿意陪陆虞一起去,也希望陆虞能接下这个机会,趁机躲躲风头。 本来陆虞也是要去G国继续把跨国并购的项目做完,但听谢真这样说,她倒是有些犹豫:“你确定吗,谢真?你真的愿意吗?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勉强自己。” 谢真却像是心意已定,只平静道:“不勉强。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陆虞想了一下,道:“或者我可以先去把项目做完,然后早些回来。其实你不需要这样担心,就算我留在这也不会真的有什么危险的。之前那天其实也没有你想的那样凶险,过程中我都有估算过,基本确定我能够应付才会出手的。” 谢真静默地看着她,片刻后,垂下了眼:“我知道。我知道你有胜算,我也知道你做出的决定,一定是当下最正确的决定。我知道我不该成为你的阻碍。只是……”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像是呼吸变得艰难,好像没办法再说出后面的话了。停顿几秒之后,他像是强迫着自己再度开口:“只是我真的……很害怕。哪怕只是万中之一的可能性,我也无法承受……失去你。” 最后三个字他像是用尽全力地说了出来,声音很轻,几乎像是血淋淋地剖开自己的心,将那些心意尽数摊开在陆虞面前。 陆虞看着他难过的样子,顿时想起他那天抱着她痛苦地问,假如失去她要他怎么活。 她顿时心疼起来,绕过桌子抱住他,柔声地安抚他,同时也放出信息素温柔地包裹住他,努力让他安心。 谢真其实并不是个善于表达情感的人,唯有从这样一闪而过的非常时刻,她才能从撬开的缝隙中窥见他心底炙热的情意。 也是在这样的时候,她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开始,她其实就并不是一个人了。伴侣的意义在此刻变得更为清晰,那是此后要用一生去践行的责任。 但奇异的是,这样的认知却并没有让她觉得被束缚,反而生出无限勇气。轻盈的身体重新落回地面,却不觉沉重,只觉踏实稳定- 两人当日深入沟通之后便达成共识,接下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起去G国开疆拓土。 趁着两天后的中秋节,陆虞也同家里人聊了一下这个决定,不出意料得到了一致的同意。只是听陆虞讲述之前调查ORU的事时,大家明显有些后怕,但同时也都在为她骄傲。 于是几天之后,万事俱备,两人便开始打包行李准备出发了。 一起回谢真家里收拾东西的时候,谢真露出了一点异样神色,说有东西要给她看。 陆虞也想起来之前情人节时谢真提到的,顿时好奇起来。 只见谢真带她去了衣帽间,先是取出一个装在透明壳子里的黑胶唱片递给她:“之前送过的,情人节礼物。” 陆虞明白过来:“是你自己刻录的吗?”她接过来一看,只见唱片中间的贴纸是一张有点眼熟的图片,是一张颇有艺术感的光影图,中间的影子有些像蛇形。旁边是漂亮的手写字,也是这首曲子的名字,乌黑的眼睛,明显出自谢真。 陆虞仔细想了一下,想起来这好像是谢真的朋友圈背景图。 陆虞正要问出口,谢真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只低头拉开了一个柜子。 只见柜子里整齐地摆着一些似乎毫无联系的杂物,一只打火机,一条围巾,一个首饰盒,一叠便签,一朵干花…… 后面的东西陆虞能够认出来,是他们恋爱后她给谢真留过的便签,送过他的花等等,只是没想到他竟然都收藏起来了。那只打火机和围巾也有点眼熟……等一下。 陆虞惊异地拿起来看:“这好像是我的打火机?哦对,我记起来了,那天在天台,我借你点烟来着。好几年了吧,你怎么还留着它?” 没等谢真回答,她又认出了那条围巾:“这好像也是我的围巾,后来不知道丢哪里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谢真指尖摩挲一下柔软的围巾,好像有点无法说出口,但最终还是脸色微红地开口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年会你喝醉了,然后我送你回家……当时你落在我车上的。” 陆虞反应了一会,隐约明白了什么。她的目光落在最后一个首饰盒上,在谢真的示意下,她拿起来打开,果然在里面又看到了她的东西——是一只蛇形的绿宝石耳环。 看到这个形状,陆虞脑中灵光一现,转身又拿起了刚才的唱片。果然,两边一对比,她才看出来唱片上的图片就是隐晦地拍了这只耳环的影子。 这一回,她是真的有点震惊了。 谢真许久之前就换上了这张图作为背景照片,岂不是一种隐晦的宣示……在无人发现之处,他的心意昭然若揭。 而围巾和打火机,则还要再往前推几年。难道说…… “谢真,”陆虞不可思议地看向他,“难道你其实已经喜欢我很久了吗?” 谢真的眼神躲闪了一下,脸色越发红了,而后又强迫自己迎向她的视线,点了点头:“嗯。” 早在许久之前,我的目光就无法从你身上移开了。只是你从没有发现罢了。 “竟然是这样吗?”那个迟钝的人还在新奇地追问,“多久之前啊?真的有很久吗,我不可能一直没有发现吧?” 很久很久。久到哪怕循着这些岁月的足迹,他也无法回忆起那时候自己的心意。那时候的他也大概无法想象,后来有一天,他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背弃前三十年的所有信仰,从此,只信仰一个人。 但他甘之如饴。 —2024.6.21正文完— 第82章 正文结婚番外 “我已经是你的了,你想…… 落地G国的那天是个晴天, 阳光正好,空气不闷不燥,一切都给人很舒适的感觉。 分公司地址选在F城, 是G国的金融中心, 也是G国最繁华的都市。临走之前, 陆虞紧急捡起几年没用过的当地语言, 于是两人连睡前的电影时间都是在看G国电影,那一阵谢真连梦里都是那些生硬又强势的发音。 陆虞自己说她的当地语水平当年在G国的时候也只是刚刚够用,现在几年不用更是已经忘光了, 之前参与谈判的时候也临时恶补了不少专业词汇。不过落地之后,谢真就看着陆虞用一口流利的当地语和机场工作人员沟通, 完全看不出哪里不熟练。 陆虞问过可以坐的几种车,边记录边对照着狗哥地图规划路线, 弄清楚之后一抬头,只见谢真拉着行李箱安静地看着她, 像是已经看了许久。 陆虞笑着向他伸出手道:“等得无聊了吗?这边公交系统太复杂了,几年过去我都记不清了。不过我现在知道要怎么买票了, 跟我走吧。” 谢真垂眸走向她,顺从地伸手被她牵着走,摇了摇头:“没有无聊。只是……从没见你说过这种语言。很好听,也很流利。” 本地语是公认的语气强硬攻击性重的语言,但被陆虞说出来就显得流畅优雅许多,也能听出来她是用惯了的,并不如她自己所说。 陆虞听着有点开心:“是吗?其实我刚来的时候也磕磕绊绊的,他们说话比教材要难懂太多了。但毕竟要用嘛,后来我就出门到处抓着当地人聊天,慢慢就熟练不少。” 她说话时, 谢真一直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道:“等不忙的时候,带我去你当年走过的地方看一看吧。” 陆虞神秘地一笑:“其实我已经有一些规划了,很值得期待哦。” 话是这样说,但一切刚起步,两人琐事缠身,来了许久都没抽出时间闲逛。直到一日午后,把工作提前处理完后,两人终于能稍微喘口气,出来一起吃晚餐。 “这家店算是我读书时候的最爱,每次学到头痛的时候就跑来大口吃肉猛灌冰啤酒,解压又提神。而且这里离河岸很近,我经常在这里吃完饭就去河边散步消食看看夜景,回家正好继续熬夜苦战。” 谢真安安静静地听完,似乎又有些出神。陆虞把菜单塞到他手里:“怎么又在发呆?工作太累了吗?” 谢真还是摇头。自从约定好了要坦白,大多数时候谢真都会在想要沉默的时候强行逼迫自己开口。他向来内敛,陆虞看得出这样时时刻刻袒露内心对他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也没再逼他。所以有时候在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上,谢真仍会保持沉默,而陆虞也不会对此深究。 此刻也是一样,陆虞见他没说什么,便知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只指着菜单上的几个主菜道:“这家餐厅以烤猪肘闻名,这是经典口味,这款稍微甜一点,因为烤的时候会加蜂蜜。这道是香肠,同样是比较出名的经典菜。我基本都点过,推荐经典口味,会更对你胃口。你吃起来可能会觉得腻,配这个果味啤酒会好很多。” 谢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却问她:“你最常点的是哪一道菜?” “嗯?”陆虞怔了一下,反应过来便笑了,“你是想体验一下我当初在这里吃的东西吗?” 谢真果然点了点头。 于是陆虞便不再问,自行点了一桌她当时最常吃的搭配。猪肘上来之后,她又在他盘子边缘挤了一些桌子上放着的黄芥末酱:“这也是这家餐厅的特色,独家配方,清爽解腻,不少人还会专门来买这酱呢。我当初很喜欢搭配着一起吃,不过这个味道对你来说应该有点冲。” 谢真原本正在切猪肘,听了这话,静静叉起一块肉,蘸酱后放入口中。 陆虞憋着笑看他反应,果然,他刚吃进去表情就有点僵硬,咀嚼了两下之后便草草吞咽下去。 “怎么样?” “还好。有点辣。”他掩饰性地说,然后喝了几口啤酒。 啤酒刚上来没多久,还浮着厚厚一层泡沫。谢真喝得急,唇边便蹭到一点。陆虞看着那点白花花的泡沫挂在他被刺激得有些发红的唇瓣边,眼神不由深了一点。 她于是很坦荡地伸手,托着他的下巴用拇指抹掉,收手时还有意无意地在他下巴上勾了一下。 谢真倏地抬眼看她,看到她直白的眼神,下意识又移开,神色稳住了没变,只是耳尖开始泛红。 他拿起餐刀继续将猪肘切成小块,推到陆虞面前,同时也轻轻用小指蹭了蹭陆虞的手。 “咳,先……等一下。吃过饭再说。” 陆虞正了正神色,故作疑惑道:“什么意思?” 谢真很快察觉到这人是故意的,瞪了她一眼,眼尾绯红,不说话了。 饭后,两人手牵手沿着河边散步。正是日落时分,市中心的所有高楼都被镀上一层金光,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长椅上草地上,悠闲地聊天看书看风景,不时还能路过正在表演的街头歌手。 顺着河岸一路走过去,眼前是一座人流如织的铁桥。陆虞很自然地拉着谢真的手走上去,谢真也没有问,一路只顺从地跟着她的脚步,听她时而介绍周围的风景,时而提及当年读书时的往事。 上桥的时候,陆虞指着栏杆上的锁和那些正在挂锁的游人给谢真看:“你看他们在做什么。” 谢真眼神里浮现一点惊讶,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柔和,大概这些人让他想到了当年的他们。 “想不到这边也有一样的习俗。” “是,这桥还是著名打卡景点,每天都挤满了挂锁的人。我之前散步也经常过来,有次还在几把锁上看到了一样的名字。” 谢真被她的话逗笑了,唇角微微上扬。而后,他牵着陆虞走向卖锁的地方。 陆虞笑着逗他:“怎么,一把锁还不放心,还要给我再加一把锁?” 谢真并没有反驳什么,眼中仍含着笑意,却是点了点头。 见他这样坦诚,陆虞倒是有些惊讶了,惊讶过后心里便有点发痒。趁着头碰头一起挂锁的功夫,她两指挑起谢真的下颌,在他唇角吻了一下。 谢真的眼睫颤了颤,猝不及防地看她:“怎么突然……” “刚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说好了。”陆虞笑着看他,手指蹭了蹭他的下巴,再度吻上去。 这次的吻不再是浅尝即止,她强势地深入侵占着谢真的唇舌,很快谢真的呼吸便急促起来,他忍不住抬手抓住了桥上的铁链,牵动着上面的挂锁“哗啦”一响。 他的腰像是有点发软了,但还是很顺从地承受着陆虞,呼吸调整过来之后,还在努力回应着她。 桥上人来人往,很快便有不少游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开始吹口哨鼓掌。 陆虞放开谢真,就见他的耳朵一下子红了,眼神也在闪躲。陆虞拉着他站起来,心情很好地对起哄的路人微笑打招呼。还有一个小女孩跑过来给他们俩塞了一张彩虹贴纸,还祝福了他们,应该是把他俩当成a同了。 热热闹闹地散步一圈后,两人便回到住处。 “今晚开心吗?明天还想出门吗?”陆虞忍着笑问谢真,心知今晚经历的这些对谢真薄薄的面皮来说其实是不小的挑战。 谢真却点了点头,好似有些出神。片刻后,他开口道:“再带我看看你当年常去的其它地方吧。” “还没看够吗?” “嗯。我还想……看看你当时拍的照片,可以吗?” “嗯?好啊。” 陆虞于是开始翻相册:“这张是我刚来的时候和那个钱币雕塑地标的合影。结果后面进公司实习,大家都说这个受过诅咒,做我们这行的碰过这个业绩必下跌,已经成了本地的都市传说。你想去的话,明天我们就去转一圈,但这次还是不拍照了。” “这张是我在展会上和销售闲聊的时候一起拍的合影,后面我们也成了朋友,一起出来玩过几次。嗯?你是不是误会了,他也是alpha。只是这边展会特别多,所以我经常去闲逛练口语而已,别乱吃醋嘛。对了,最近也有乐器展会,明天一起去看看吧,之前我在这种展会上见过手工钢琴,你应该会喜欢的。” … 两人就这样边翻照片边聊天,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看完之后,陆虞有点好奇地开口道:“你问这些,是很在意我的过往吗?” “我只是……很想看看当时的你是什么样子。”说着,谢真又露出那种有些出神的表情,眼神便显得很柔软。 “每走过一处,我便会想象当时你在这里生活时的模样。这样一想,就好像处处都能看到你曾经的身影,吃饭,散步,晒太阳,走在街上和陌生人微笑聊天。就好像与当时的你擦肩而过,好像用这种方式参与了那段我无法得见的岁月。” 他轻轻地说着,目光落在已经熄灭的屏幕上,好像真的在以目光温柔地抚过当年尚且与他无关的陆虞。 谢真很少一次说这样多的话,陆虞听到最后,终于读懂了他的心意。她心里有点感动,不由伸手捧起谢真的脸:“你到底有没有点自觉,你知道自己是我的什么人吗?” “你是我的伴侣,与我共享往后余生的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从我们认定彼此的一刻起,我的从前、现在、将来都与你有关。比如现在,因为那段过往,我们才会在这里,就像是那年一无所知的我提前为你准备的见面礼。你已经参与了我全部的人生,没办法退出了。” 谢真怔了一会,眼圈开始泛红。他握住陆虞捧着他脸的手,安静地凝视着她。 “已经有两把锁了。锁住了,谁都不能再退出了。”- 忙碌之下,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陆虞和谢真就已经在G国待了一年多,几个项目顺利做下来,两人已经在跨国项目的领域打响了品牌知名度,于是分公司的业务也初步走上正轨了。 与此同时,国内也传来了好消息:ORU的案子已经出了初审结果,很多大鱼被一锅端了,其中也有周氏兄妹和江兰因。让人意外的是,领越二部总经理连海平和跳槽跟了他的孙平也牵涉其中,被罚款了。 能出这种结果,基本也证明那些人翻不出什么水花了。邹越在电话里也说陆虞他们可以放心回来了,孙瑞也说等她回来之后大家要一起聚一聚,吃个庆功宴,还说陆虞居功不小,一定不能缺席。 赵海音听了这件事,倒是笑眯眯地提起另外一茬,说他们俩戒指都戴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正经把婚结了吧? 陆虞一拍脑袋,说忙成这样我们俩还真给忘了。谢真就在一边定定看着她,也不说话,硬是给她看得心虚了。 看来真把这事忘了的只有她一个人,另一个人不仅没忘这个,还准备记仇。 于是结婚一事很快提上日程。分公司这边做出了成绩,领越管理层也没多说什么,很爽快地就给两个人批了婚假,还同意了两人趁着项目接档期多放一个月去度蜜月。 这次两人关系一公开,很快也传到了其他同事耳朵里。那几天陆虞的消息每天都在炸,各种熟悉的没那么熟悉的同事全来找她吃瓜,其中最激动的当属康晟项目组的大家,尤其是程杏和田祯,她们甚至专门拉了个群,群名就是:余震cp婚礼应援。 陆虞还问了一下这谁起的名字,被田祯神秘兮兮地糊弄过去了。 当然,这个群里并没有江兰因。 这次比订婚还热闹,各路亲朋好友几乎把婚礼仪式的方方面面都包揽了。陆虞知道谢真喜静,原本是不想大办,只打算请来相熟的亲友坐几桌见证一下就好。结果按这个架势一盘点,光是应该邀请的亲友就已经多得数不过来了。 两人的交际圈大多还是在金茂,最后定下的场地便在金茂远郊的一座山中酒店。正值春天,漫山遍野开满了山桃花,婚礼场地也设在了桃林之中。 之前的求婚是陆虞准备的,谢真似乎很在意这件事,这次半点不让陆虞插手,一手包揽了各种杂事,只让陆虞把握她想要的最终效果。于是漩涡中心的陆虞反而成了最游手好闲的一个,不过她私下里其实也在忙另一件事,也就是谢真父亲的案子。 一切罪名其实都很清晰了,唯一还没定下的问题,是谢真想不想要出场做证人。 陆虞知道谢真对童年、对那个“父亲”有多深的阴影,出于保护的心态,她甚至一度想瞒下这件事,不让谢真为此为难痛苦。不过后来,做人的准则还是战胜了过度的保护欲,她还是去问了谢真。 谢真沉默了许久,果然还是点点头。 “不用勉强的,”陆虞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你要是不想去,咱们就不去。” 谢真却摇摇头,甚至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我已经不需要再逃避了,我不再是当时那个无助的孩童了。而且……” “有你在,我就不怕。” 于是最终他果真以证人的身份出席了庭审现场。陆虞坐在旁听席,看着他腰背笔直、神色平静,一字一句清楚地讲出了曾经发生过的虐待罪行。她听到一半就忍不住再次开始掉眼泪,讲到最后,她也看到周围有人开始擦眼睛。 而之后出现了令人意外的突发事件。谢真讲完之后,旁听席的一个女人突然要求作证,等她转过来陆虞才认出,那是谢真的母亲何依。 那个懦弱得像是菟丝花一般的omega,半生从未自己做过决定,像伥鬼一样帮助另一半吸孩子的血,此刻却勇敢起来。 顶着被告席上那个男人愤怒的咒骂,她抖着声音大声讲出了这些年被家暴的事。有这样多的证据,结局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个男人数罪并罚被判了十多年,最后听着宣判声彻底软倒下去。 结束之后,在陆虞和谢真将要离开之时,何依却走上前,犹豫地小声拦住了他们。 谢真停下脚步,没有开口,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瘦小的女人神色怯怯的,只小心开口道:“那个……听说,听说你们要结婚了。以后你们……好好过。” 而后,她又转向陆虞,一言不发,只是向她鞠了一躬。陆虞看她瘦小的身影深深弯下去,赶忙给她扶起来:“您别这样,我受不起。” 何依看看她,又看看谢真,眼眶像是有些湿润,最终离开前,她再次对陆虞说了一句:“谢谢。” 万事落定,结婚的日子也马上就到了。当天山上热闹极了,两边的亲朋好友都来了,其中谢真那边的亲人除了蒋芹和蒋乐一,还请来了何依。 仪式倒是很简单,陆虞和谢真都没什么宗教信仰,也都不是循例守旧的人,仪式一律删繁就简,两人都只想着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光明正大地拥抱彼此。 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两人站定在舞台中央,谢真拿出了戒指盒。上次的戒指是陆虞设计订制的,这次谢真便坚持要准备戒指,陆虞也由着他来。此刻见谢真拿出了戒指盒,便很自然地等他拿出来交换。 谢真将戒指盒握在手里,定定看了陆虞一会,突然单膝下跪,然后向她打开了戒指盒。 陆虞完全没预料到这一出,顿时吓了一跳。谢真仰脸看着她,这种姿态让他的神情几乎多了几分虔诚,简直像是信徒在向神明祈求,又透着一往无前的坚定感。 他开口道:“陆虞,很多话我总是说不出口,所以这么久以来造成这样多的矛盾和误会,也总是让你一个人辛苦地维持着我们的关系,总是让你猜让你哄,总是用言不由衷的话害你难过。” “我不想再这样了。我无法保证以后的每一天都能有今天这样的勇气,但至少现在,我想要让你清楚地听到我真正的心声。”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就这样凝视着陆虞,眼中带上了一点柔软的笑意:“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从前的日子就像一潭死水,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我从未幻想过的明亮和快乐。我曾无数次地想,你这样美好的人,这样美好的爱,怎么会属于我。但你一遍一遍地承诺,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可我还是很贪心,所以,你愿意再向我承诺一次吗?” 说着,他将戒指盒举到陆虞面前,无声地等待着。 短暂的静寂过后,场下不知谁开始鼓掌,逐渐带起了浪潮般的掌声。 陆虞听完这番话,初时的震撼和感动过后,只觉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连眼眶都开始发酸。 她头一次有些说不出话来,只用力点了点头,向谢真递出手。 谢真珍重地捧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而后,他低头轻吻了一下戒指的位置,像信徒无声的宣誓。 后面的仪式都按照彩排顺利进行下去了。只是有了前面的插曲,场下嘉宾们的情绪明显变高了,起哄喝彩鼓掌,气氛热闹极了。 等彻底结束这忙碌的一天后,大家都有些疲惫。谢真像是喝醉了,有点呆呆的,只坐在那里不说话,陆虞便也被大家推着先带他回房间了。 一进房间,陆虞便愣了一下。里面装饰着许多大红色物件,墙头还贴着大张的喜字。还真是新房的模样。连床上四件套都有心形的装饰,暧昧的氛围感拉满了。只不过……陆虞转头看向身旁的醉鬼,心里有些好笑,半点旖旎思绪都没有。 谢真一路上都乖乖的,任由陆虞扶着,只是眼睛始终安静地黏在陆虞身上。 陆虞低头帮醉鬼脱外套,一抬头看到他的眼神,便忍不住笑了一下:“在看什么?” 谢真也勾起唇角,竟是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怎么喝醉了变成小傻子了。”陆虞有点无奈。谢真平时不喜欢喝酒,今天却几乎是来者不拒,每一个举杯祝福他们两个的客人都能让他直接干一整杯,偏偏还面色冷静吐字清晰,于是等陆虞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醉成这样了。 她要去把两人的衣服挂起来,谢真却拉住她的手,不放人走。 “做什么?”陆虞没打算对醉鬼怎么样,只是逗他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欺负你了。很凶的那种。” 谢真定定看着她,慢慢松开手。陆虞正要转身,却看到谢真将手放在领口处,一颗一颗把扣子解开,露出其下大片白皙皮肤。 陆虞于是像被定住似的,再移不开视线。谢真就这样在她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把所有衣服都脱掉,然后伸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 两只手上成对的戒指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嗡鸣。 大概是喝过酒的缘故,他双眸中水色盈盈,满满地装着陆虞的身影。 “我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样欺负我,都可以。” 陆虞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呼吸急促起来。 她随手把衣服抛开,片刻都等不下去,抓着他的肩膀按倒在床上。 满室喧闹热烈的红色中,两人的交缠激烈又疯狂,像是要挣脱旧日分离的躯壳,在混乱中融合新生。 于是过往的所有苦痛、挣扎,一路走来的阴影和伤疤,那些反复拉扯与互相亏欠,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第83章 孕夫谢真路线一 “你还怀着孕,我不能…… 【时间线是16章两人第一次意外doi之后, 陆虞认为两人是同事以上朋友未满,谢真觉得两个人在谈恋爱】 陆虞发觉谢真最近好像不太舒服。 他一直是个挑食的人,但以前至少还会正常吃饭, 最近却好像根本没有胃口, 偶尔吃点什么, 很快又会跑去卫生间——据项目组其他人说, 似乎听到他在呕吐。 陆虞听到过他们私下里讨论这件事,田祯甚至小声说了一句简直像是怀了。 这自然是无稽之谈,谢真一个alpha怎么可能会怀孕, 何况他也没有伴侣。大概是生了什么病,导致胃口不好吧。 陆虞一直是这样想的, 直到那天,谢真敲开了她的房门, 手里拿着一张孕检报告。 陆虞不明所以地接过来,然后就傻掉了。 她仔细地看了一眼上面的病人名字, 再看检测结果,再看病人名字。 谢真, 真的怀孕了??! 他应该没有无聊到要和她玩这种恶作剧吧?他们俩又不熟。 陆虞抬头看向谢真,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下飘。 那里面有小孩吗?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医学奇迹? 谢真的小腹平坦如旧,劲瘦腰肢束在衬衫里,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但他白着一张脸沉默地看着她,眼中隐约能看到难以掩饰的慌乱和无措。 于是陆虞就明白了,这件事对谢真来说大概也是十成十的意外,他也根本没准备好面对它。 虽然不明白这种时候谢真为什么选择来找她,但她还是让出路请谢真进来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先坐下缓一缓。想和我聊聊吗?” 谢真动作有几分迟缓地坐下,机械地接过她递来的水, 喝了两口。 大概温热的水真的能安抚人心,片刻后,他脸上果真有了两分血色。 “你是怎么想的?”他大概略微回过神了,于是便看向陆虞,开口了。 陆虞怔了一下。这种事要问她一个外人的意见吗? 难道谢真是真的没有朋友吗…… 但她当然不会这么问,只是把自己对意外怀孕的观点阐述了一下,她向来赞成怀孕的那方拥有全部的主动权和对自己身体的支配权。 “在我眼里,你的想法是最重要的。你想要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应该的,所以不论你是想留下还是打掉,我都会支持你的。” 谢真的脸色和缓了一点。 他捧着温水垂眸安静思索,过了一会,抬起头道:“抱歉,我需要一段时间想一想。” 虽然不明白谢真为什么要说抱歉,陆虞还是点了点头:“好啊。正好外卖到了,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谢真没有表示异议。正好这次的餐点里有一碗甜汤,陆虞猜测谢真更适合吃这种容易消化的东西,于是把汤碗向他那里推了推。 果然,整顿饭下来,谢真几乎没太动别的菜,只把陆虞给他夹的那几口菜吃了,剩下的时间就一直在慢慢捧着汤碗喝汤。 陆虞则一直克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和视线,总是忍不住往他的小腹处一眼一眼地瞟,心里十分震撼。 到底是什么样的勇士能把谢真睡了还让他怀孕……简直难以想象。 但是眼见这种时候谢真居然选择跑来找同事,想必那位勇士是个不负责任的渣a,完全靠不住的那种。 陆虞收回视线,在心底默默摇头。 谢真似乎许久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了,这顿饭还算是他吃得比较多的一次。温热的汤喝下去之后,他面色显得好看了一点,不再那么苍白了。他整个人也似乎从冰封状态回魂了一点,没那么恍惚了。 饭后天色也晚了,谢真便准备离开了,陆虞于是送他出门。结果,他站起来刚走了两步,突然捂住嘴停下了。 陆虞诧异地看他,就见他伸手扶住墙,皱着眉弯下腰,身体颤抖起来。陆虞吓得赶忙扶住他:“你还好吗?” “抱歉,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吗?”他仍捂着嘴,断断续续地说道。 进卫生间之后,他便扶着马桶吐了起来,吐过之后,有些脱力地站起来洗脸漱口。 陆虞扶他出来,递给他一杯温水,轻轻地给他拍着背。 谢真似乎有些虚弱,半靠在她身上,顺从地任由她扶着,眼睛周围因刚才的呕吐而泛起红晕,令他显得有些脆弱。 这样近的距离,陆虞甚至能看见他眼下发青的眼圈,也能摸到掌下他瘦削的肩骨。看来这段时间,怀孕的症状对他的折磨不小。 他就一个人这样撑过来的吗?那个让他怀孕的渣a……一点都没有帮忙照顾他吗? 陆虞心中生出些不忍,还有隐隐的怒意。这些情感混合成某种冲动,于是在谢真直起身要离开的时候,陆虞忍不住开口了:“要不要留下来?” 谢真动作一滞,倏地看向她。 “我的意思是,”这一句说出来,陆虞也怔了一下,但不知为何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要不要住过来,我可以照顾你。” 谢真好像呆住了,看着她好一会没说话。反应过来之后,他耳际便染上一抹红晕。 陆虞看他这样,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太妥当——原本两个a住在一起是没什么,但谢真应该是a同吧?那这种邀请对他来说是不是过于暧昧了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忙摆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真的,你放心。” 大概是因为情绪波动,她身上散发出了一点信息素。谢真轻轻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有些迷离。片刻后,他伸手抚上小腹,点了点头。 他竟然真的答应了。 于是就这样,不久前还相看两厌的两个人,就这么鬼使神差地开始了同居生活。 当天晚上,谢真就回自己房间拿了些东西过来,然后留宿在陆虞这边。 睡前,陆虞取出多余的被褥,抱着往外走。谢真正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见陆虞这样便皱起眉:“去哪?” “我去沙发上睡啊。”陆虞理所当然道。这家酒店的沙发又大又宽敞,她之前忙得太晚的时候也常常会在沙发上睡过去。况且谢真是孕夫,她怎么都不可能和他抢床睡。 谢真的脸色却变得更难看了:“为什么?你……你不愿意和我一起?” “嗯?”陆虞被他一句话问懵了。这是愿不愿意的事吗?她自己倒是不介意和别人一起,不管怎么样她睡眠质量一直很好。但谢真怎么看都会介意吧? 可他这样一问,倒是怨夫气质十足,仿佛她是什么睡了人之后翻脸不认账还不愿意和人一起睡的渣a。 “嗯……我只是觉得,这样你会睡得更好一点。”陆虞斟酌着回道。 谢真的脸色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他站在原地盯了陆虞片刻,语气有点冷:“如果你一定要睡沙发,我现在就走。” 陆虞心生诧异:这人……难道是生气了?就因为她为他考虑,不打算和他睡一张床? 他是吃错什么药了吗? “难不成你想和我一起睡吗?” 谢真撇开眼,语气平淡:“这里还有第二张床吗?” 陆虞:“……” “好,你不介意的话,我都可以。”她并没有和孕夫计较的打算,都决定要把人带回来照顾了,就顺着他一点好了,反正她是无所谓怎么睡。 总之,两人最后就这样睡到一张床上了。床倒是够大的,两人又各睡一边,中间的空隙还能再躺下一个人。 原本想到旁边就躺着几年来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而且这死对头还怀孕了,陆虞心里本来生出了点奇异的感受,结果她睡眠质量实在太好,还没新奇多久就直接沉入了梦乡。 直到睡了一般,她开始在梦中感到某种强烈的窒息和燥热,像是被湿漉漉的触手紧紧缠住全身,令她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在某个时刻,她无法忍受地醒了过来,就发现自己身上牢牢扒着一个人。那人手脚并用,将她整个人死死揽在怀里,还在难耐地轻轻蹭着她,湿热的呼吸尽数喷在她脸侧。 陆虞:??! 她下意识就要把人踢开,在即将动作的那一瞬,理智回笼,一下子意识到抱着她的是什么人——孕夫谢真。 她猛地克制住动作,只伸手试着拉开他:“谢真,谢真?醒一醒。” 在陆虞开口的一瞬,谢真恍惚的目光便顺势落在她唇上。陆虞几乎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炙热的渴望,于是下一刻,在谢真吻过来的同时,她及时用手掌抵住他的嘴唇。 她开始有点崩溃了:“谢真,你到底要做什么?” 谁家好人夜袭同事啊!让不让人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的好吗! 谢真在她掌心深深地吸气,滚烫的呼吸让陆虞汗毛都快立起来了,眼下这种情况让她浑身都开始不适。可谢真半点没有恢复正常的意思,下一刻,陆虞感觉掌心掠过一瞬湿热,接着便是又麻又痒的被啃咬的感觉。 陆虞惊悚地收回手,大脑都开始空白了。赶在谢真再次找到机会亲吻她之前,她手上用力,终于一把拉开了谢真的手臂,然后一个翻滚滚到地上去了。 “你,你冷静一点啊谢真!”她惊魂未定地从地上坐起来,看着床上的谢真。 谢真慢慢收回手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陆虞,眼圈开始泛红。 陆虞有点慌:“等一下,你别哭啊,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 谢真一言不发地看了她一会,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陆虞懵了一下,就听谢真紧接着又道:“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走。” 陆虞反应过来,原来是问她后不后悔留他在家里照顾。这她倒是没有后悔,而且哪有大半夜把孕夫赶出去的。 “我怎么会后悔呢?只是我们这样……感觉不太好。”说话间,陆虞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谢真的小腹处。感觉这孩子的另一个家长头上绿绿的…… 谢真的目光随她一起看向小腹,大概是听懂了陆虞的意思,他的神色和缓了一点。 “我没有要做什么,只是需要一点信息素。” “信息素?”陆虞看他神色,隐约想起曾经看过的科普。好像omega孕期是需要alpha信息素滋养的,难怪他刚刚会缠着她不放。 只是…… “我来给你信息素合适吗?” 谢真听完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慢慢解开了领口的扣子。 他的手指纤长白皙,明明也没露出什么,但安静解扣子时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涩情气息,不自觉便吸引了陆虞的视线。 下一刻,他偏过头,将露出来的修长后颈展示在陆虞眼前,伸手揭下了信息素阻隔贴。 ——分明是无言的邀请。 浅淡的焚香气瞬间飘散到陆虞鼻端,空气中的暧昧气息也同步上升。不知怎的,这一瞬间,陆虞仿佛闻到了几缕omega信息素,一下子便点燃了她的血液。 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将谢真箍在身下,俯身向他靠近。 而谢真顺从地伏在她身下,白腻的脖颈被她按在掌下,他侧着脸等待着她的动作,苍白的颧骨浮起红晕,眼睫轻轻颤抖着。 简直像是……很期待似的。 但她却停下动作,理智逐渐回笼,便怎么都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这种距离下,陆虞能够很清晰地闻到身下人散发出的omega信息素气味,这种姿态也很明确地昭示着双方默认的下一步是要做什么。 谢真是omega,他想要被她标记,想要她的alpha信息素。 可眼下的情况实在太复杂,谢真还怀着别人的孩子,却没有带着任何人的标记,腺体上还有一道那么显眼的伤疤。 难道说,他是被什么渣a抛弃伤害过? “快一点……”谢真动了一下,无法忍耐似的看向她,眼里已经蒙上一层水色。 “可是,”陆虞轻轻在他的后颈处点了一下,一触即收,“你这里受过伤。” 谢真忍无可忍地反手将她拉下来,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深深地汲取着她的味道,像沙漠中濒死的旅人。 陆虞睁大眼睛,这一瞬间只来得及伸手撑住床,没有彻底压在谢真的小腹上,唇舌却彻底失守了。 “不碍事,”谢真在深吻的间隙剧烈地chuan息着回应她,“快一点,我……受不了。” 寂静的室内水声涟涟,谢真狂热的吻和滚烫的呼吸很快就让陆虞的头脑也跟着混沌发热,又听到他这样祈求一般的话语,她终于一咬牙,偏头吻了一下谢真后颈处的腺体,然后轻轻咬下去,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谢真抓着她的手动了一下,一瞬间抓紧又放开。 临时标记结束后,陆虞努力克制着自己,放开谢真想要起身。然而本该得到缓解的谢真却不肯放手。 他眼中清明不再,只剩填不满的渴望和恋慕。 他的动作和情态惹得陆虞脑子里轰鸣一声,但她努力地摇了摇头,用最后一分理智拒绝道,“不行,你还怀着孕,我不能……” 谢真已经抓着她的手,大量omega信息素涌动着缠绕住她。 “没关系,你轻一点……” 陆虞脑中的弦终于彻底崩断。 … 陆虞并没有真的到易感期,到后面,她其实就已经恢复了理智。 但孕期的omega恐怖如斯。 等谢真终于餍足地昏睡过去,陆虞的心路历程已经走到被渣a找上门打架了。 她心情复杂地出去点了一根烟,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一切到底是怎么猪突猛进发展成这样的。 也怪她经不起诱惑,三下两下就被勾得魂都没了。 以前也没看出来谢真是魅魔变的啊……不如说直到现在她还觉得无法想象,从前那个站在会议室里把她怼得说不出话的谢真,行业大会在台上衣冠楚楚侃侃而谈的谢真,办公时沉默可靠一丝不苟的谢真,居然也会有在她身下热情放.荡眼泪涟涟的一天。 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怎么说也得尽到责任,先把孕夫照顾好再说。 暂且想明白之后,陆虞拍干净身上的烟味,重新回到房间里。 而沉睡中的谢真对她复杂的心情浑然不知,只是在她躺过来的时候自发依偎进她怀里,简直像是睡出了肢体反应。 … 就这样,两人开启了同居生活。神奇的是,有了陆虞稳定持续的信息素滋养后,谢真身上的种种孕期反应也消失了。他开始正常进食正常休息,甚至胃口比从前还好了一些,于是面色也肉眼可见红润起来。 不过两人住在一起之后,原本夸下海口说要照顾他的陆虞反倒更像是被照顾的一方。房间总是被谢真整理得无比干净,衣服总是在陆虞不经意间就归置在该在的地方,就连做饭这件事,都是谢真天天在做。 陆虞其实看了一大堆孕期注意事项,努力想要好好照顾谢真,到头来却是全无用武之地。 朝夕相处之中,两个原本不熟悉的人互相熟悉起来,陆虞发现这个一直看不顺眼的死对头其实不光工作优秀,生活上也有不少优点,熟了之后他的性格也没那么难搞了,总之是个很好的合住对象。 这其中,谢真优秀的观察能力尤其让陆虞惊叹。他总能不经意间展现出对陆虞的了解,很多细节甚至是陆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简直像是已经观察陆虞好几年似的。 不过两人之间有一个默契的谁都不去触碰的话题禁地,那就是谢真腹中孩子的家长。陆虞始终严格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不去揭谢真的伤疤,而谢真也从没有主动提过,仿佛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直到那天去产检时,医生说这个孩子有一些发育缺陷,即使以后能生下来很大概率也会有先天疾病,建议还是趁早拿掉。 听到这个消息后,谢真脸色煞白,许久都一言不发。 陆虞继续与医生沟通了后续事宜,然后坐到谢真旁边,伸手轻轻地盖在他手上,果然感受到一片冰凉。 “我原本其实也没有决定要留下它。可是……”他怔怔盯着地面,失魂落魄地说。 陆虞拢了一下他的手,努力将自己的暖意传给他:“我明白的。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我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的。” 谢真没有哭,也没有回应。只是过了一会,他侧过身,慢慢抱住了陆虞。 短暂的讶异过后,陆虞回抱住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肩。 “这件事……你想和那个人说一下吗?” 谢真在她肩头闷闷地回应道:“谁?” “你的伴侣,孩子的另一位家长。” 谢真的身体骤然僵住了。他松开陆虞,撤开一点距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陆虞意识到自己大概提起了不该提的事,有点懊恼地摇头:“抱歉。是我多嘴了。” 谢真却半点没有要翻篇的意思,他紧紧盯着陆虞的眼睛,眼圈都开始泛红:“你觉得我还有别人?你就这么想我?” 他的情绪好像很不对劲。陆虞听不懂他的话,只能试着安抚他:“是我说错了好不好?我不会再提了,你别难过。” 谢真甩开她的手:“你说清楚。为什么觉得我和别人睡过?难道在你眼里我就那么随便吗?” 陆虞简直委屈极了:“你都怀孕了啊,难不成是自己和自己生的吗?” “那是你的孩子啊!” 喊出这句的同时,谢真眼里摇摇欲坠的泪水也同时落下。他痛苦地看着陆虞,嘴唇都在细微地颤抖着。 陆虞:?! 她第一反应是谢真糊涂了,可看他眼神清明口齿清晰,神色也分明是被她的话伤害到了,不像在说胡话。 而且他也不像是那种随地给小孩找便宜母亲的人,再说这小孩也留不下来。 可是…… “什,什么时候的事?”她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在她头脑高速运转的这一会,谢真好像已经冷静了不少。他的神色沉寂下来,脸上犹带泪痕,声音却冷了:“你不想认的话,我也不会再纠缠你。就此别过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陆虞顿时急了,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真的不记得……等等,我知道了。我有易感期失忆症。” 谢真怔住了。片刻后,他似乎明白过来,缓缓皱起眉:“所以那天的事,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是行业大会那天吗?”陆虞已经想到了,“我只记得易感期爆发的那一刻,有人把我从休息室带走了,只能隐约记起好像看到你了。我不知道我们之后还……” 谢真停下了脚步。再回过头时,他的脸色是陆虞从未见过的难看:“你说过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我,呃,我说过什么吗?抱歉,我那会可能没太有理智,说了什么胡话你别介意。”陆虞看到他的表情,心里越来越慌。 苍天啊她到底都干了什么啊! 谢真的脸色彻底变成一片惨白。他动了动嘴唇,却像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最终只剩沉默。他好似觉得很冷,身上竟细微地颤抖起来。 他最终没有再开口,只是两人回到家之后,他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东西。 “谢真,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真垂眸整理东西,惜字如金道:“搬回去。” “为什么?你生气了吗?”陆虞伸手拦住他,“你过几天还要回医院治疗,起码等恢复好了再搬走吧?” 被她这样一拦,谢真的动作原本停下了,可听到她说到最后一句,他还是拨开她的手,继续装东西。 “我凭什么住在你家?我算是你的什么人,同事?朋友?”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 陆虞的思维有片刻卡壳,一时没能答上来。但这不妨碍她坚定地继续拦住他:“不论如何,照顾你也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让你自己面对那些事。” 谢真放下东西抬眼看她,扯了扯唇角,目光中看不到半分笑意,反而似乎有点难过:“陆虞,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滥好人。” 陆虞诚实地点了点头:“很多人。” 谢真却不笑了。 “我不要这个,”他紧盯着陆虞,一字一句道,“我不要你泛滥到无处安放的责任心,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那你要什么?”陆虞愣愣地问道。 谢真的眼中再次泛起一点自嘲。 “你真的不明白么?”- 最终谢真还是坚决地搬走了,陆虞拦不住他,但还是从他那里问出了决定去医院的时间,后来也陪着他去了医院拿掉了孩子。 谢真似乎恢复了从前作为同事时的样子,沉默寡言,不苟言笑,只是眼神时不时会安静地落在陆虞身上。 直到回酒店之后,电梯停到谢真的楼层,两人即将分开。 可门开之后,谢真却并没有动。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几秒,然后同时开了口:“其实我……” “那天……”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安静下来。 陆虞想了想:“不然,我先说?” 谢真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其实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你的那个问题,我想我暂时可能还是无法回答。” 听到这里,谢真眼中的光黯淡下去,默然看着陆虞。 “可是,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陆虞认真地看着他,温声问道:“你愿意给我一个探索答案的机会吗?” 电梯中一时静默,谢真似乎怔住了。片刻后,他竟是缓缓露出一点笑意,点头道:“好。” 陆虞于是也笑了。电梯已经再度合拢,继续升向陆虞的楼层,而其中的两个人默契地没说什么,只是就这样任由它往上走。 “你刚刚想说什么?”陆虞有点好奇地问。 谢真摇了摇头。 “那件事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 —End— 第84章 孕夫谢真路线二 带球跑后冷脸洗内裤…… 【时间线是38章两人酒吧决裂之后】 自从那天莫名其妙的争吵之后, 陆虞与谢真的关系一度降至冰点,比之前针尖对麦芒的时候还要恶劣。 陆虞几次尝试挽回,通通没有结果, 于是她也慢慢放弃了。 只是她没想到, 谢真竟然会退出项目组。 他发在群里的消息很简短, 因个人原因要请假一段时间, 会有组内其他人来接替他在康晟的工作。 理论上,少了这么一个工作上生活上处处针对她让她难过的人是好事。可陆虞看着他空荡荡的工位,只觉心里闷闷的。尤其想起从前两人愉快相处的时光, 她更觉得怅然若失。 大家私下里也讨论过这件事,有人说他在系统里报上去的其实是病假, 似乎是生了什么要住院治疗的大病。 听到这种话之后,陆虞心里就一直不太放心。不论两人之前如何, 她始终还是希望他能过得好。 于是,趁着下一次回金茂的时候, 她给谢真打去电话,想要探望他。可在这时她才发现, 谢真已经把她拉黑了,电话根本打不通,社交软件上的消息他也已读不回。 不是不生气的,可是除了生气,似乎还有别的情绪,扯得陆虞心里闷闷地疼。 但她也不再有将这件事分辨清楚的余力。在这之后,她重新投入繁忙的工作、调查和比赛之中,只有在很偶尔的间隙,她会想起谢真,想起这个曾莫名闯入她生活又突然彻底消失掉的人。 她的生活平顺一如往昔, 她帮助ORU调查小组收集证据,她手中的项目越来越多,其中也有一些调查小组帮她牵线的项目。不过这其中她最看重的还是与G国的跨国项目。在成功做出几个大单子之后,她得了领越领导层的青眼,去往G国创立分公司。 后来,并未深入调查核心的她得到了孙瑞传来的喜讯,知道ORU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已经被立案调查,这其中也有她出的一份力,她与有荣焉。 工作的间隙,她也被几个暧昧对象纠缠过,其中最烦人的就是江兰因。不过ORU倒下之后,她听说江兰因也被抓进去判了好几年,从此这人便彻底消失了。 哪怕是在G国,她也有过不少艳遇,其中也不乏她曾经最喜欢的乖巧柔顺omega。她也同其中一些漂亮男孩约会过,只是不知为何,看着这些人,她心中却很少再有波澜,似乎她喜欢的类型已经随着时间悄悄改变了。 就这样一直拖到回国,她都还没把终身大事定下来。赵海音对此十分有意见,在她刚落地的第二天就拉着她去相亲。 相亲对象陈旭和她同龄,是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商务精英男beta,戴着一副银边眼镜,五官是那种有攻击性的精致漂亮,不笑的时候显得有点冷淡。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抗拒与陈旭继续接触下去。陈旭明显也对她很有好感,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彬彬有礼地找话题,视线时而恰到好处地落在她身上,却没有令她感到不适。 饭后她临时需要去公司一趟,陈旭也很体贴,一路将她送到公司楼下,然后还在楼下等着她。 时间已经不早了,即使是领越也没几个人在了。她一路上都没碰到什么人,直到电梯门开的时候,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一个老熟人。 竟然是谢真。他手中还牵着一个很小的孩子,大概两三岁的样子。他似乎也没料到电梯外有人,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将孩子护在身后。下一刻,他看清眼前站着的陆虞,顿时愣住了。 陆虞的视线从他身上落到小孩身上又落回他身上,有点尴尬地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这是什么,不会是谢真的小孩吧?! 谢真也终于从长久的怔愣中回过神,下一刻便仓促垂下眼睫,没说什么,只牵着小孩向外走。倒是他牵着的小女孩,白白嫩嫩漂漂亮亮的,眨着圆润灵动的大眼睛好奇地回身打量陆虞。 陆虞还沉浸在震撼里,但与小朋友乍一对视,还是立刻冲她笑了,还对她眨了眨眼。 小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硬是拽着谢真的手停下了,然后拉着谢真往回走,嘴里喊着:“妈妈!妈妈!” 谢真整个人都僵住了,陆虞从没见他露出这样狼狈的神色。他好像根本不敢看陆虞,僵了片刻,语气强硬道:“不许胡说!走,回家!” 小女孩似乎从来没被这样对待过,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眼泪就下来了。 “哇啊……妈妈,呜呜呜,我要妈妈,不要你了,呜呜呜……” 她一边哭,一边挣扎着甩开谢真的手,扑过来一下子抱在陆虞腿上。 陆虞也吃了一惊。她不知所措地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这软软小小的姑娘就抬起脸,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手,带着哭腔软糯糯地喊:“妈妈!” 陆虞正想和她说话,谢真却两步走过来,一把将孩子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就要向外走。 小孩哭闹得更厉害,扑腾着向陆虞伸手,刚止住的眼泪再次流得汹涌。 陆虞心里有些难受,忍不住喊道:“谢真。” 只这么一声,谢真却立刻停下了,只背对着她不动。 把人喊住了,陆虞却也有点不知所措,只得道:“要不然,让我陪她玩一会吧。” 谢真沉默了片刻,将小女孩放了下来。果然,双脚一落地,她就迫不及待地向陆虞跑过来。陆虞弯下腰接住她,被她扑了个满怀。 “妈妈~”小女孩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喊着,满是奶香的小脑袋在她脖颈处蹭来蹭去,嘟囔道:“妈妈什么时候回家?丫丫很想你。” 陆虞轻声细语地哄她道:“你很想妈妈是吗?让爸爸陪你一起去找妈妈好不好?” “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小女孩还是抱着她不放,很满足的样子。 陆虞无奈,只得继续慢慢拍着她陪她说话,过了一会,小女孩就窝在她怀里安静下来,是睡着了。 谢真一直冷眼旁观,这会才走过来将孩子接到怀里。 陆虞的目光于是顺理成章地落在他身上:“谢真,你……这几年还好吗?” 谢真没有看她,只冷淡地点了下头,沉默不语。 隔着几年的时光再见面,当初的纠葛和喜怒已经变得十分遥远,此刻陆虞心中只剩下淡淡的惆怅与怀念。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成家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我挺喜欢她的,可以的话改天再让我陪她玩会吧。” 谢真抬眸看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要说什么。 下一刻,有人推门进来,温和地唤了一声:“陆虞?” 陆虞抬起头,看到了刚刚送她过来的相亲对象陈旭。陈旭笑道:“抱歉,看你一直不出来就有点担心。忙完了吗?这位是——” 他看向谢真的时候,谢真同样正看着他,两人静默地对视几秒后,谢真垂下了眼。 不知为何,陆虞总感觉谢真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位是我朋友,陈旭。这位是我同事,谢真。”她简单为两人做了一下介绍。 听到她这样的介绍顺序,谢真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一言不发地往外走。陈旭倒是笑了一下,自然地走到陆虞身边与她低声说话。 陆虞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谢真身上,看他抱着小孩匆匆离开,背影看起来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几年过去,他似乎也变了不少。气质变温和了,头发也长长了,扎在脑后的时候还真有几分温柔人夫气质,只是话还是那样少。 他居然这么快就结婚生子了,那小孩怪可爱的,也挺像他。 她就这样出了一会神,被陈旭唤了几声才回神。 之后,陆虞又在公司碰见了几次谢真。两人如今都升职带一整个部门了,碰面的机会也不像几年前那样多。陆虞又要重新熟悉这边的业务,很耗费精力,也没再多考虑他的事情。 偶尔开会时两人还会碰面,但谢真对她的态度冷淡一如陌生人,完全看不出两人几年前曾经认识,还一度那么亲密。 只是极少数的几次,陆虞捕捉到过谢真望着她出神的视线。那些瞬间总是如蝶翼翩跹,在她发觉的那一刻,他就会极快地转开眼,掩饰掉一切感情。 于是两人变成了熟悉的陌生人,偶尔擦肩而过,却再无关系。 直到某日大雨,陆虞回到小区门口停下车,冒着雨跑到门禁处,然后意识到门卡被她放在昨天带回父母家的外套里了。 她站在那顿了两秒,思考要回家去取还是喊陆今送来,或者干脆叫个跑腿?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走过来,伸手越过她刷开了门禁。与此同时,她头上罩下一片阴影,冰凉的雨丝骤然停住。 铁门“咔哒”一声缓缓打开,陆虞回头去看,看见了撑着伞的谢真。 谢真一身长款的黑色大衣,微卷的长发半扎在脑后,浅灰色的眼睛默然凝视着她。他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撑着的伞却倾斜过来,牢牢替她挡着雨。 门已经彻底打开,谢真却没有动,只是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先进去。 陆虞摇了摇头:“谢谢,但是我没带钥匙,先不进去了。” 谢真沉默了两秒,而后突然开口问道:“那,要先来我家吗?” 陆虞愣了一下,在谢真平静的目光下,差点要说出口的拒绝不知怎的就拐成:“好啊。” 于是谢真就这样一路为她撑着伞,直到走进楼道里。雨丝细细密密,陆虞却再没感受到半点凉意,只是进楼道之前,她无意中瞥了一眼谢真的大衣衣角,发觉那里已经洇湿了一大片。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谢真,但谢真本人的表情毫无异样,像是并没有注意到。于是她最终也没说什么。 开门后陆虞再次见到了丫丫,此刻她正被一个中年男性omega带着一起玩跳棋,一抬眼看到进来的人便开心地跳起来往这边跑:“爸……妈妈!!” 看到陆虞的一瞬,展开双臂的丫丫丝滑地绕过了谢真,改变方向径直扑向陆虞。 陆虞忙蹲下身接住这小小软软的孩子,而后便有些尴尬地看了谢真一眼。 谢真往她们这边一瞥,像是并不在意,也没有要吃醋的意思,只转头与那位omega男性说了什么。那个人点头应着,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丫丫满足地抱紧陆虞,接着,她摸到了陆虞的头发,立刻叫起来:“妈妈你怎么淋湿了呀,会生病的,快去洗干净。”说着,她着急地开始把陆虞往卧室推。 陆虞试着与她讲道理,半晌无果,只得求救地看向谢真。 谢真这半天都站在一边看着她们,却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此刻被陆虞看过来才终于有了点反应。 他平淡开口道:“洗浴用品都在原处没动。” 陆虞:? 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啊! “这不太方便吧?”她尴尬道,又摸了摸丫丫的头,“没事的,阿姨吹干头发就好了。” 谢真似乎也明白了陆虞的意思,低头对丫丫道:“不闹了,她只是过来躲一下雨,一会还要走的。” 丫丫呆了一下,突然“哇”一声哭出来:“妈妈不留下来陪我们吗?妈妈还要去哪里?去找别的丫丫吗?” 陆虞立刻慌了,忙蹲下身来哄她,哄了半天,人是哄好了,她也不知怎么的就答应要留下来了。 哄好了的丫丫继续玩跳棋去了。陆虞与谢真对视一眼,低声道:“你放心,我……”哄她睡了就走。 然而一声惊雷打断了她的话,接着就听谢真冷静道:“今晚会有雷暴,你恐怕走不了。” 陆虞:…… 她这个不爱看天气预报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 轰鸣雨声里,两人相视无言。陆虞是无语凝噎,谢真却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心里多不乐意。 可是陆虞很清楚,以谢真的脾气,以他俩现在形同陌路的关系,他百分百是不会愿意留她过夜的。 她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给谢真个台阶下,谢真眨了下眼,却先说话了。 “吃过饭了吗?”他面无表情地问。 … 陆虞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总之原本只是顺势来等一下钥匙的她,莫名其妙就在谢真家里一起吃了点夜宵,还洗了澡,最后甚至抱着谢真的女儿一起躺在床上。 ……搞得像真回了家似的。 她自己也不想这么反客为主,但在她一再推拒时,丫丫可怜巴巴地抓着她的衣角问,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抱着睡觉,她却不愿意,是不是讨厌丫丫。 陆虞只得蹲下来耐心地小声哄她:“这里是爸爸的家,阿姨不能随便留下来,爸爸会不开心的。” 丫丫用力摇头,拉着她开始往卧室里走:“不会的,爸爸很开心,每次看到妈妈的时候,爸爸都很开心。而且这里也是妈妈的家!妈妈你来看……” 她拉着陆虞打开了卧室里的衣帽间,拉开门的一瞬间,陆虞一眼看到了衣帽间四周挂着的各种照片和画作。 每一张都是陆虞。 丫丫已经埋头在柜子里翻找着,她取出一个相册,指着道:“妈妈。爸爸总说妈妈很快就回来,让我想妈妈的时候就看看照片。爸爸每天都要看好几遍,所以爸爸一直很想妈妈,很想要妈妈回来。” 陆虞吃惊地翻开相册,里面竟然真的都是她,从学生时代到在G国的那几年,好些照片能看得出是从网上找的。 此刻她也终于反应过来,为什么丫丫第一次见到她就抱着她喊妈妈,原来谢真竟然收集了她这样多的照片…… 可是,究竟为什么? 他不是很讨厌她吗?两人是短暂有过一阵蜜月期,可在那之后他们就决裂了,吵得那么难看,后来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哪怕两人没有吵过架,可他们最亲密的关系也不过就是泡友,远远不到这种地步。 这件事已经足够诡异,而从这时开始,陆虞也意识到这个家似乎完全没有另一个女主人存在的痕迹。就连谢真最后找给她的睡衣,居然还是几年前她留宿时穿过的同一件。也不知道谢真为什么还留着它。 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陆虞最终还是顺着丫丫和她一起在床上睡,而谢真则默认了似的去沙发上睡。 陆虞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沾枕头就秒睡,睡着之后也基本像死了一样安详,多大的噪声都吵不醒。但今晚上经历了这一切之后,她听着丫丫奶里奶气的呼吸声,过了许久也没有睡意。 当她终于朦朦胧胧将要入睡的时候,卧室门口却传来了一点细微的响动,凝神一听,似乎是脚步声。 陆虞的精神再度紧张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揽紧怀中睡得正香的孩子,稍稍睁开眼睛去看。 一道黑影默不作声地走进卧室,动作极轻,几乎没发出声音。这道影子高挑清瘦,某一刻走到了月光下,陆虞才看清,那是谢真。 他浅灰色的眼睛在月光下猫儿似的反着清透的光,眼神十分复杂,似乎压抑而冷漠,但仔细看去又像有某种火焰在隐隐燃烧着。 陆虞心知他大概是来看看丫丫睡得怎么样,于是再度闭上眼,只作不知。 然而那脚步声靠近之后,却在她这一侧停了下来。而后,他就这样站在陆虞身边,久久地静立着。陆虞几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一动不动地凝在她脸上,留下细微的灼烧感。 下一刻,有风倏然掠过陆虞的脸颊,某种微凉的东西一下子贴在陆虞唇上——是一个吻。 初时,谢真还只是这样轻轻贴着不动,像是很快就会起身离开。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忍不住似的轻轻舔开陆虞的唇,越来越深地吻下去。 陆虞惊得一时头脑空白,做不出任何反应。而谢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唇舌也逐渐开始发烫,整个人像是热起来了。他开始轻轻碰触陆虞的脸颊,冷得像冰的手指在她脸上流连,然后在最缠绵的一刻,他难以自控似的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下。 “唔!”陆虞甚至尝到了血腥味,一时痛呼出声。下一刻,谢真的所有动作全都僵住了。 他缓缓放开陆虞,在原地定了片刻,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按照常理来说,骤然被同事这样对待,她应该是愤怒恶心的。可实际上,初时的震惊过后,她并没有生出任何抗拒的心思,反而有种淡淡的熟悉感。而且在谢真放开她之后,不知为何,她闻着周围留下的几缕焚香气,竟然很快就平静地陷入睡眠。 一夜无梦。第二天,陆虞神清气爽地起来,洗漱之后吃早饭时才想起来昨晚这些事。 可看谢真态度如常,冷淡得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连喊她吃早饭的语气都是冷的,陆虞实在难以想象昨夜是同一个人那样热情又疯狂地吻她。 可她唇瓣内侧的咬伤又鲜明地验证着这个事实,足以让她明白那一切并不是她半梦半醒时的臆想。 甚至她喝热汤的时候还因为刺激到那里而痛了一下,没忍住“嘶”了一声。丫丫还关心地问她:“妈妈你怎么了?” 陆虞不露痕迹地看了一眼谢真,看到他面无表情地垂眼用勺子喝汤,神色漠然,无动于衷,像是对她的异常情况半点不感兴趣。 ……就好像这件事情真的与他无关似的。 陆虞只得摸摸她的头:“没事,大概是口腔溃疡。” 整个早上过去,有丫丫在,陆虞并没能找到机会问清楚昨晚的事。 而谢真也始终若无其事,话都没怎么和她说。只在最后要分别的时候,他对她提道:“丫丫马上要过生日了。到时候你能来吗?” “好啊。哪一天?我提前空出时间。对了,她平时喜欢什么?” 对于最后一个问题,谢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只淡淡道:“你来就好了。” 陆虞于是应下,最后去挑了一些玩具作为礼物。 原本陆虞以为谢真是邀请了一些同事和朋友给丫丫庆生,没想到真到了那天,她敲开谢真家门的时候,还是只见到了谢真和丫丫两个人。 别说亲朋好友了,连丫丫的母亲都不在。 陆虞提着水果和礼物站在门口,一时有些傻眼,突然意识到这个情况好像有点尴尬。 人家父女俩一起过生日,她一个外人掺和进来算怎么个事啊。 丫丫倒是热情得很,两眼放光地扑过来,再次“妈妈”“妈妈”地一直喊,又兴奋地接过陆虞递给她的玩具研究着。 谢真也没对这个情况露出什么异样神色,只语气平淡地对陆虞道:“稍等一会,菜马上就好。” 丫丫神秘地对陆虞小声说:“爸爸今天很高兴,准备了好多好吃的呢。爸爸烧的红烧狮子头和松鼠桂鱼最好吃了,妈妈快去洗手等开饭啦。” 陆虞愣愣地被她拉着走,恍惚中简直有种老公孩子热炕头的错觉。走了两步她实在忍不了了,也小声问丫丫:“今天只有阿姨来吗?你妈妈呢?” 这么重要的日子,孩子亲妈都不来看看孩子? 丫丫停下脚步,严肃地看她:“妈妈你在说什么啊,丫丫只有你一个妈妈。” 陆虞自然不可能和孩子认真计较这个问题,之后三人围桌吃饭,谢真也表现得一切正常,气氛竟是意外的和谐。 谢真的手艺也是一如既往的好,而且桌上的菜几乎都是陆虞爱吃的,陆虞发现小不点丫丫也都很爱吃,只不过她并不能吃太多,主要还是在吃谢真单独给她做的儿童餐。 饭桌上,陆虞也见识到了谢真带孩子的样子,竟是出人意料的温柔,哪怕是在严肃地教她规矩,他的语气也是柔和的,和他平时在职场上杀伐果断的模样完全不同。 陆虞还记得他当初是很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也不知后来是什么让他发生了这样大的转变。不过,他看起来是幸福的。 吃饭的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丫丫也时不时跟着说笑几句,很是机灵。谢真的态度也很自然,话仍是不多,但不再像从前那样冷淡或者带着刺了。 气氛一直很不错,直到陆虞问到丫丫的名字,谢真突兀地沉默了。 丫丫倒是很开心地举手自报家门:“我叫陆宁,妈妈的陆,宁静的宁。” 陆虞诧异道:“这么巧,这孩子的妈妈也姓陆吗?” 谢真的手指动了动,攥紧了手里的筷子。他垂着眼睛沉默了片刻,接着突然抬起头,不偏不倚地对上陆虞的视线。 “陆虞。这件事与你并无关系,但我想你有权利知道。” “丫丫,她是你的孩子。” 陆虞呆坐在原地,一时有如惊雷过耳,把她整个人给劈傻了。 在这段时间里,谢真已经把丫丫抱回了房间,然后又回来坐到餐桌旁边,默然盯着她不动。 “所以当年你就……你消失的那段时间,就是生孩子去了吗?” 谢真没什么表情地点头。 陆虞在原地冷静了一会,还是觉得无法消化。 不是,任谁突然被前泡友带着孩子找上门都会觉得无法消化吧! 可是以谢真的骄傲,他是不屑于欺骗陆虞的,也没这个必要。 而且时间线串起来真的很合情合理,再说这样一来,衣帽间里的那些照片便也有了原因,大概谢真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努力在给丫丫一个完整的家。 所以结论就是…… 是的,他们是有一个孩子。 “我,咳,”陆虞一开口发现嗓子都干了,只得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一下这件事。” 谢真的眼神暗下来,他看了陆虞片刻,冷冷道:“你要想什么?想怎么甩开我们,还是想怎么和你的新欢解释?别担心,我没准备借此要挟你,更不会缠着你不放。” “新欢……陈旭吗?我们只是相亲认识的,没有确定关系。我怎么会想甩开你们,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谢真静了片刻,突然扯了下嘴角,久违地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你要怎么负责?和我结婚吗?” 陆虞愣了愣,认真思考了一会之后道:“也……不是不行?” 终究她也是要成家生小孩的,谢真是她所熟悉的人,又已经生了她的小孩,她自己做的事情当然要自己负起责任来。 谢真听到她这样说,睁大眼睛看向她,一时似乎有些呆住了。 “只是,你真的愿意吗?”陆虞接着问道,“你不用勉强自己,不管结不结婚,我都会负责到底的。” 谢真已经收敛起一切神色,再看向陆虞时,眼神重归平淡,令人看不透其中情绪。 “好,”他平静道,“明天就是工作日,去领证吧。” “等一下……谢真,你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这下轮到陆虞震惊了。 谢真皱了下眉,眸色沉沉地盯着她:“你已经答应了。” 陆虞张口结舌,最终只能就这样应下。 回家取户口本的时候,她与赵海音陆长安长谈了一番,最终两人似乎放下心来,还让她尽早把谢真和丫丫带回家给他们看看。 总之,她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人领证了。而后在丫丫的坚持和谢真的默认之下,陆虞差不多已经算是搬过去和他们一起住了。不过这样婚后同居的日子倒是和陆虞以为的不太一样,简单来说就是丫丫平时有育婴师照料,除了必要的陪伴几乎不用她操心,反而她本人在同居之后被照顾得十分妥帖。 谢真会照顾人这件事她当初早已经体会过了,如今时过境迁,他当了几年奶爸,照顾人的技能简直比当年还要纯熟。甚至有一次,陆虞在打电话顾不上吃东西,谢真竟然很自然地用汤勺喂她喝汤,还下意识地帮她吹凉。那餐饭他很平静地盯着陆虞吃光了所有的东西,似乎完全没觉得哪里别扭,之后陆虞就再也没敢忙于工作忘掉吃饭。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了下去,谢真和丫丫就这样自然地融入了她的生活,竟没让她感觉到半点不适应。 直到某天,带丫丫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他们碰到了容舟。 当时陆虞只是与容舟闲聊了两句,毕竟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了。然而从那之后,谢真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对,整个人都很低气压。 陆虞原本还没有察觉,直到谢真做饭的时候切到了手指,陆虞才发觉他一直魂不守舍的。 她紧张地给他消毒包扎:“去休息一会吧,今天这是怎么了?” 整个过程中,谢真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不发一语。那种眼神实在太过专注,有那么片刻甚至让陆虞隐约觉得危险。 丫丫此前已经吃过育婴师准备的营养餐然后睡下了,陆虞便直接给两人点了外卖,坐到谢真旁边问他:“有心事吗?想不想和我聊聊?” 谢真凝视了她一会,不知想到什么,自嘲地笑了一下:“想不到有一天我也会变成这样。” “什么?” “不如直接告诉我吧,陆虞,”他突然伸手抓住陆虞的手腕,直直盯着她,“你还要走吗?你还会跟着别人走吗?” “你在说什么?你先放开我……唔!” 谢真竟是一把将她拉过去,趁她扑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用伤手挑起她的下巴,然后重重吻下去。 陆虞于是完全不敢挣扎,只得轻轻推他:“谢真……你,唔,你怎么了……” 两人结婚以来还从未有过什么亲密行为,这种亲吻也是第一次。谢真此刻像是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疯狂地吻她咬她,信息素也开始外溢。 “这些年,我日日夜夜地想你,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可你呢?你身边总有其他人,你有片刻想到过我吗?” 他嗓音沙哑,紧盯着她的目光也透着疯狂和绝望:“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你也还要再背叛我一次吗?” 陆虞不知所措地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我不会背叛你的,谢真,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我们连恋爱都没有谈过啊,你到底在说什么?” 谢真的所有动作全都顿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看。 接下来,两人终于循着记忆的线索澄清了这个时隔多年的误会。 谢真一时有些怔忪,只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回过神。陆虞也觉得无比唏嘘,多年前的旧事第一次显出清晰的全貌,好在真相来得还不算太晚。 “不早了,先休息吧。”最后陆虞道。 谢真点了点头,抬头看她,却莫名问了一句:“你的伤,好了吗?” 陆虞没听懂,见谢真指了指嘴唇才明白,是说当初被他夜袭留下的咬伤。 “抱歉。”他轻声道。 “没关系,早就好了。” “我是说……”谢真移开视线,“抱歉,误会了你这么多年。” 陆虞笑了一下:“我还想说谢谢呢。” 迎着谢真的目光,她笑得很柔和:“谢谢你,还能给我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End— 第85章 崩坏谢真小黑屋路线 七形的爱,阴暗扭…… 【时间线是68章陆虞从G国出差回来时, 划重点:本章剧情纯属作者在发癫,在正文世界里绝无可能发生】 并购案的谈判不算太顺利,这次陆虞在G国停留的时间比想象的要久, 已有两个多月, 而且之后还要回去继续忙后续事宜。旅途过后, 陆虞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家门口, 却在楼梯上意外看见了谢真。 她开门的动作一下子顿住,诧异道:“谢真?你怎么在这里?” 谢真一动不动地盯了她一会,才很轻地喊道:“……陆虞?” 陆虞把门打开, 打起精神问他:“要进来吗?” 谢真缓慢地站起来走近她,目光在她脸上一寸一寸来回逡巡, 神情有几分恍惚:“你……真的回来了。你还要走吗?” 陆虞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下周就走。抱歉,今天我有些累, 我们改天再好好聊聊可以吗?” “你要聊什么?”谢真的神色却骤然变了,像从梦中惊醒了似的, 表情紧绷地盯着她。 “嗯?”陆虞因为他的语气而皱了下眉,“那天的事, 在你这里难道就算翻篇了吗?这种事还是要说清楚才行。” 谢真的眼睫颤抖起来,他站不稳似的往后退了半步,扶着墙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虞。 他的眼圈都在泛红,看起来像是要哭了,轻声问她:“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是我错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别再走了好吗?” 他边说边小心地靠近,像是想要拉她的手。 陆虞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强撑着放缓语气, 摇头道:“抱歉,但是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盖过去。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谢真怔怔看着她,扶着墙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手背绷起青筋。 “一定要这样吗?”他的声音轻得像是暮春削薄的冰面,好像一碰就要碎掉了。 陆虞点了下头,便要走进屋子里。然而她反手要关门时,却一手摸到了垂顺柔滑的布料。她吃惊回头,发现谢真几乎紧紧贴在她身后跟着她进来了,却没作声,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眼眸泛着脆弱的红。 “你要……唔!”他推着她将人压在墙上,趁她来不及做出反应的一刻,将手里的布料一下子捂在她口鼻处。 一股混着刺鼻酒精味儿的化合物味道骤然冲入鼻端,陆虞疲惫至极,又对他毫无防备,此时猝不及防地吸入这股气体,头脑顿时开始晕眩。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谢真,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挣扎起来,想要将他的手打开,很快便在他手臂上留下道道血痕。然而谢真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只顾死死用身体压住陆虞,手上的力度也控制着让她不至于窒息,却也一时无法彻底挣脱。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陆虞,神色像是比她更痛苦,眼中竟无声落下泪来。然而他手上的力道却如同铁箍,半点不肯放松。 “对不起……忍一忍,忍一忍好吗,很快就好……” 在难以言喻的震撼、迷茫和慌乱中,陆虞再也无法抵抗身体内部涌上来的睡意,终于在某一刻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唇舌正传来舒适的清凉之意,是有人正用小勺温柔地一点点给昏迷中的她喂水喝。 醒来的那一刻,陆虞便发觉自己眼上被蒙了东西,手腕也被牢牢覆在身体两侧。她试着挣了一下,铁器相撞的“当啷”声清脆响起,竟像是铁手拷,只是里面包裹着柔软的绸布,半点没磨到她的肌肤。 “你醒了?还难受吗?”谢真轻柔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担忧和关切,还有某种小心翼翼。 如果不考虑眼下这情况,光看他的动作和声音,简直会以为他真的对她关心备至。 陆虞一偏头躲开他的手,先问道:“这是哪里?” 她能听到连绵不绝的鸟叫声,此外便是无边的寂静,没有半点汽车的轰鸣,这里绝对不是她所熟悉的城市中央。 谢真沉默一瞬,接着,那盛了水的小勺就再次轻轻抵到她唇边,动作轻柔,力道却凝住不动。他回避了她的问题,只若无其事地温声劝着:“再喝一点吧,你需要把那些东西代谢出来。头痛不痛?” 他的声音中带了一丝莫名的甜蜜,让陆虞听得几乎毛骨悚然。 “谢真,你到底在做什么?”她偏头躲开他的手,完全不能理解现在发生的一切,“你这是在……绑架我吗?” 她这样一躲,勺中的水便尽数溅到她身上。谢真立刻拿来某种软布,极轻柔地擦掉她下巴上滴落的水珠,动作缓慢小心,简直像在擦拭某种珍贵的薄胎瓷器。 而后,他轻轻解开了她领口的两枚扣子,将她溅在身上的那一点湿意也尽数擦干。 被他这样无微不至地照料着,陆虞只觉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莫名从他的动作中体会到某种心满意足的意味。 她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谢真的动作立刻就僵住了。 下一刻,一个温热的躯体一下子贴上来抱住了她,带来一股苦涩的焚香气味。 他紧紧抱着她,好像在轻轻地颤抖着:“别躲我……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让你有半点不舒服,你别……别躲我。” 他冰凉的吻不得章法地落下来,密密落在她额角、脸颊和唇边,像是有些惶恐,又想是不像听到她的回答。某种冰冷的湿意混杂在这慌乱的吻里,又在耳鬓厮磨中变得温热。他从始至终没敢碰到陆虞的嘴唇,因此陆虞只能猜测,那大概是眼泪。 陆虞心中叹气,茫然不适之余又升起莫名的怜惜。她道:“你这样绑着我我就很不舒服,放开。” “对不起……只有这个不行。”他低声说着,伸手解开了她眼睛上的束缚。陆虞定睛一看,那分明是他的领带。 “这样好一点吗?” 陆虞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某个废弃工厂,窗户建得很高,只有一扇大门,角落堆积着废弃的车床。她所在的这一处角落倒是被改造得像个休息室,有床有桌子,而她自己则被长长的锁链锁在床上。 亲眼见到这么一副场景,陆虞也有点生气了。她晃了晃腕上的锁链:“什么意思?你难不成是打算锁我一辈子吗?” “这样不好吗?”谢真伸手握住她的手,摸进她的指缝里十指相扣,低头吻了一下,眼神里竟隐隐含着几分痴迷,“我们永远这样在一起,难道不好吗?” 陆虞心里一沉,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谢真?你是疯了吗?” 他脸上泪痕犹在,浅灰色的眼眸是湿润的。他抬眼看着陆虞,突然对她展颜一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就这样陪着我吧。” 一开始,陆虞还在试着与他沟通,试着弄清楚目前的情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陆虞终于发现,谢真好像是真的疯了。 他几乎像是变了个人,从前那个沉默内敛又不解风情的谢真像是消失了,而现在的谢真简直在使尽浑身解数讨好她,除了放她走之外几乎对她百依百顺,尤其是在床上。 ……是的他们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还是了,还了很多次。 最初陆虞也并不想如此,但谢真几乎真像疯了一般,毫无顾忌地在她面前展示一些美好的画面,又那样自虐一般地服务她,快把自己弄坏了都不停手,最终她头脑一昏就没忍住主动了。 就这样,谢真白日里对她百依百顺,照顾得无微不至,夜里则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入睡。 可一旦涉及放她走的话题,谢真就半点不松口。陆虞用遍了各种方法,还是没能让他放人,也没能找到办法离开。 于是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囚禁中,她终于也有点疯了。 某一日,在最极致的一刻,她看着谢真遍布泪痕颤抖失神的脸,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窒息使他脖颈和脸颊很快漫上浓艳的粉色,他开始无法自控地翻白眼,喉中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可即使如此,他竟只是一动不动,就那样柔顺地任她动作,连本能的反抗都没有。 他那样甘之如饴地接受着她的一切,就好像哪怕这样死在她手里,他也心甘情愿。 可陆虞却一下子惊醒,然后看着自己的手久久无法回神。 从那之后她便沉默下来,再也不曾开口。 面对她的沉默,谢真初时还能冷静以对,但时间一长,他便明显无法忍受了。 从哄劝到哀求,求到最后,陆虞也只是沉默。然后谢真也沉默下来,只是夜里他开始成宿成宿地看着陆虞,看久了,有时会落下泪来。 可他还是不放她走。哪怕这样痛苦,他还是每天紧紧抱着她,在欢愉时沉默着拼命缠紧她,无论如何都不肯放手。 直到某天晚上,陆虞听见了他彻夜凝视着她时呢喃的那句话。 “对不起。可我没有别的办法能留住你……对不起。即使你讨厌我……恨我,我也没办法放过你……” 他说得决绝,然而说到“恨”字,语气却是颤抖的,说完,他更用力地将她揽入怀中。 陆虞转过身看着他,长久的颠倒混乱之中好像终于有了一条清晰的线:“留住我?” 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刚吞过粗粝的沙。可谢真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 “你做这些,只是想留住我?”她轻轻地问。 谢真眼睫颤抖,沉默着点头。他眼眶通红,苍白消瘦,形容憔悴,看着她的眼神痴迷又绝望,鬼魅似的。他曾经是那样意气风发的青年人,转眼就沦落到这副模样,竟然只是因为这份留住她的执念吗?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不会走。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吗?” 谢真整个人都僵住了。明明两个人都走到这一步,什么疯狂的事都做过了,可他居然还会为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而彻底呆住。 陆虞的叹息在空旷的厂房里远远飘散开,无论有什么样的前情,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可是至少有一件事,她还是要清楚明白地说出来。 “我爱你啊,谢真。” —End— 第86章 两人分别穿越到婚后 穿到十年后死对头…… 【谢真穿越篇】 今天谢真睡得格外沉, 陆虞都起床一会了他竟然还没醒。 于是陆虞兴致勃勃地趁机去炸了一通厨房,最后偃旗息鼓地点了外卖,回到卧室叫人起床。 沉睡着的谢真比平时乖顺很多, 纤长的睫毛静静合拢, 皮肤苍白五官精致, 微卷的头发散落在脸侧。他的手还落在一旁, 夜里总是要牵着陆虞的手或者衣角,陆虞起床后就塞了被子给他,他紧紧抓在手里, 在满室纠缠的橡木味和焚香味里睡得很宁静。 陆虞打量他一会,心里发软, 伸手勾了一缕他的头发,卷在手指上玩弄。 “乖宝, 该起了。”她用手里的头发轻轻搔搔他的脸颊。 谢真眼睫翕动一下,仍是没醒。 陆虞莫名感觉自己仿佛在叫醒属于她的睡美人, 心里微动,于是俯身与他贴得极近, 轻声笑道:“再不醒,我可要亲你了。” 谢真动了一下,终于慢慢睁开双眼,浅灰色的眼睛水汽朦胧地看向她,有几分尚未聚焦的茫然懵懂。 陆虞俯下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笑道:“骗你的。醒了也亲。” 然而下一刻,谢真却并未像往常似的勾着她的脖子继续索吻,反而惊慌失措地往后缩,整个人差点滚下床。 他整张脸一路红到脖子,捂着唇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你, 你做什么?!你怎么敢!” 陆虞诧异地眨了眨眼。这是什么新情趣? 她于是顺势上前,将谢真逼到床角,一臂撑在他颈侧截断他逃跑的路线,另一首挑起他的下巴,邪魅一笑:“怎么啦,我想做什么,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谢真像是懵了,近距离之下怔愣地看着她,脸倒是越来越红,让陆虞感觉几乎有点烫手。 陆虞亲昵地俯身蹭蹭他的鼻尖,然后在他的眼睛处亲了亲。 “你求我一下,求得好听了我就不强迫你。”她邪恶地说。 “你……陆虞!你放开我!”谢真终于回过神,瞬间便移开眼睛完全不敢看她,声音听起来十足恼怒,伸手像是想推她,手却停在半空不敢碰到她。 陆虞心里生出点诧异:这人今天的演技怎么这么好?而且还没玩够吗。 她扳过谢真的下巴凝视他,他触电似的抖了一下,反应极大,仿佛这辈子没被人这样碰过似的。 被她这样看着,他像是完全受不住,一手挡住脸,一手忍无可忍地将她推开,一翻身滚下床了:“你是疯了吗?!你怎么能——” 他放下挡着脸的手,陆虞才看到他眼里水光盈盈,像是被气出了生理性的眼泪。她心中一惊,茫然道:“抱歉,是不是我太过分了?别哭。” “你才哭了!”谢真更恼了,他撑着地坐起来,“这是哪里?你在搞什么鬼?” 陆虞终于意识到不对,她仔细看谢真的神情,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变了,警惕而尖锐,根本不是平时看向她时温和依恋的模样。 她不由有些担忧:“谢真,你是怎么了?” …… 十分钟后,两人终于各自理清了目前的情况。 现在陆虞面前的谢真,壳子里装着的是来自五年前的谢真,那会他们俩还处在针锋相对的死对头时期。 难怪他会这么抗拒她的亲密,原来在他眼里两人根本就只是同事,还是关系很差的那种。 陆虞倒是比较冷静,不过谢真看起来好像完全无法接受目前的局面,目光发直地坐在一边,耳朵一直是熟透的。他有时会默默向陆虞投来一眼,又很快收回,不知在想什么。每每陆虞看向他时,他还会强撑着维持住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眼神中的慌乱根本藏不住。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谢真倏地收回视线:“你先说。” 陆虞点了下头,继续道:“你饿不饿?我去把早餐热一下。” 谢真矜持地颌首。 于是陆虞把外卖装盘又加热了一遍,然后给两人端过来。 落筷之前,谢真盯着他面前的食物顿了一下。陆虞扫过去一眼,确定那份炒饭完全没加葱姜蒜也没有他不吃的任何肉食或者蔬菜,也没有加辣,还加了他喜欢的花生碎,这才收回视线。果然,谢真顿了一会,不动声色地吃起来。 谢真吃饭时话很少,表情也少,基本没办法从神色判断出他喜爱与否。但从他落筷的频率和咀嚼的速度来看,陆虞确定他是喜欢的,毕竟这家早餐店可是经过他屡次复购认证过的。 谢真维持着优雅的进食仪态吃完了整餐饭,咽下去最后一口饭,用餐巾纸抿了抿唇,然后才开口问道:“是你做的吗?” 陆虞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样紧绷拘谨的谢真,原本一直在边吃饭边饶有兴致地观察他,听到这句直接:? 她几乎要以为谢真是在反讽,不过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五年前的谢真,似乎还不了解她的厨艺。 她眼睛一眨,坏主意立刻冒出来,点头道:“是啊,我当初追你的时候专门为了你学的做饭,你不知道学得多辛苦,总是切到手指呢,但是看你爱吃,也都值得了。” 谢真听了开头,眼神闪动,脸颊似乎又有要变红的趋势,然而再往下听,他却皱了下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她的手。 陆虞原本是想逗逗他,没想到他听完反而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抿唇不吭声了。 饭后,陆虞拿着盘子走向厨房,谢真却站起身快步拦住她,轻声道:“我来吧。” 陆虞一脸莫名其妙地顶着他的目光把盘子放进了洗碗机。 谢真:…… 谢真默然收回了手。 今天是休息日不用上班,两人也没什么日程,陆虞便开始问谢真:“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们来找一下换回去的方法吧。毕竟……你应该也很着急让他回来吧?”他说着抬起眼看向陆虞。 陆虞点头笑道:“巧了,我正有此意。” 见她没有反驳,谢真抿了下唇,垂眼不再说话了。 陆虞道:“我们一起回忆一下,昨晚的你们都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我先来吧,昨晚我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还喝了一点红酒,然后……嗯……”她的眼神游移了一下,欲言又止地看向谢真领口之下的位置。 谢真初时只是表情如常地看着她,几秒后,他终于看明白了她眼神中的含义,登时略微瞪大双眼,脸色逐渐飘红。 他撇开眼看向地面,面色镇定地点了下头:“我,咳,我也看了电影。” 陆虞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干脆道:“那来吧,看电影。” 她带着谢真坐到客厅中,自己连上投影仪登录视频网站。 在这段时间里,谢真一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墙上贴着两个人的许多相片,有一张是在桥上挂锁的照片,陆虞笑得很开心,谢真好像有点不自在,但也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有一张是在船上,漫天花瓣中,两人紧紧拥抱着,谢真的眼底晶莹闪亮,像是泪光。最中央明显是婚礼的照片,谢真单膝跪地,闭目虔诚地亲吻陆虞无名指上的婚戒。 那些照片里的人看起来那么幸福,几乎不像是他自己。 这种做梦都不曾幻想过的事,真的会在未来降临到他头上吗?还是这只是万千平行宇宙里,无数巧合堆叠出的唯一的幸运儿? 他的目光移回到陆虞身上,在那人专心做事无暇他顾的时候,他终于敢肆无忌惮地放任自己看着她。 那份心意,他原本终身都不打算宣之于口的。 可在某个瞬间,他心中甚至生出一种战栗的渴望,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牢牢抓住眼前这看似幻象的一切。 甚至想要顶替那个素未谋面的……他自己。 陆虞打开电影类目,转头问谢真:“你想看什么?” 转头的这一瞬,她猝不及防对上了谢真专注的视线。谢真倏地垂下眼睫,淡淡道:“随你。你们昨晚……看了什么?” 陆虞捏着遥控器要去找,忽然尴尬地停下了:“呃……那个电影,你应该不会喜欢。” 谢真从杯沿抬眼看她,皱了下眉:“为什么?我们是同一个人,他喜欢的,我也喜欢。” “我知道。只是那个电影的内容有点……咳,难以启齿。”她眼神微妙地看了一眼沙发,昨晚如果不是事先铺了隔水垫……这沙发应该已经不能用了。 “咳咳……”谢真猝不及防呛了水,咳得满脸通红。 陆虞有点紧张地想要帮他拍背,即将落下手的时候又顿住了,最终只是克制地收回手:“小心些。” 谢真的目光扫过她中断的动作,脸上的表情淡了一点。 最终两人随手点开了首页推荐的一个电影,放了没一会,陆虞开始觉得有点不妙。 这个氛围,这个配乐,这个调色,这好像是悬疑恐怖片啊。 果然,没一会,屏幕骤然一暗,再抬起就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凶杀现场。陆虞的动作比思绪更快,下意识一抬手捂住了谢真的眼睛。 谢真浑身一僵,呼吸都好像停住了,一动不动地任她挡着。他好似很紧张,长而密的眼睫在她掌下轻轻颤抖着,像振翅的蝴蝶,搔得她微微的痒。 陆虞退出电影的同时收回手,忍不住合拢掌心。 气氛莫名有些暧昧,两人一时都没说话。过了片刻,谢真开口道:“继续看吧。” 这次两人换了个经典款科幻文艺片,设定是两个主角一旦对视就会切换到另一个平行宇宙。 陆虞看了一会,终于发觉有点眼熟:“这电影我们好像看过。” 谢真顿了一下:“你们。” “啊,对,这时候的你应该还没看过。是几个月之后的团建里大家一起看的。” 谢真沉默下来,没有接话。 电影里随着两位主角无数次的对视,两人所在的时空不停切换,有时两人是恋人,有时是仇人,甚至有时是毫不相干的路人。蝴蝶轻轻振翅,遥远彼端的一切便都不同了。 只是在永恒的夜空之下,无论星河如何流转,无论命运如何变幻,两人总能一次又一次地与对方相遇,并最终陷入爱河。 最后两人在星空下浪漫拥吻,头顶是闪烁旋转的群星,配乐是如泣如诉的大提琴,动人至极。陆虞下意识转头看了谢真一眼,投影仪的光影静静打在他脸上,他目光复杂地望着电影的这一幕,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像是无动于衷。 捕捉到陆虞的视线后,谢真转过目光看向她,却道:“你也这样认为吗?你真的认为……经历不同的情况下,还算是同一个人吗?”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看法,但你看,”她对着屏幕扬了扬下巴,画面中的两个人正含着笑意毫无顾忌地对视着,“心会替我们给出答案的。” 她再次看向谢真,笑意盈盈道:“比如此刻,无论你是否拥有这五年的记忆,我的心都在给出一样的答案。” 谢真抿了下唇,沉默了片刻。而后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凝视着陆虞开口道:“既然对你来说都一样,那你选我吧,陆虞。我比他好,我绝不会让你做不情愿的事,而且你知道的吧,我也……” 他目光游移,脸色越来越红,说不下去了。 陆虞有些诧异,然后便有些想笑。她原本以为这时的谢真尚且与她疏远且有洁癖,会讨厌她的亲近,可是见到此情此景,作为谢真这么多年的伴侣,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傻子,”她叹着气捧住他的脸,含着爱意专注地看他,“我早就已经选了你啊。相信我,无论是在哪个时空,我都一定会选择你。” 她俯身靠近,谢真的眼睫便颤抖起来,带着慌乱和隐秘到自己或许都无法察觉的期待,唰地看向她。 他没有再后退,也无法再拒绝,只是顺从地一动不动,任由陆虞温柔地吻上来。 下一刻,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触感一下子消失,谢真再睁开眼时,眼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没有那些温馨的布置,没有无处不在的爱的痕迹,更没有……那个牵动着他全部心神的人。 他按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坐起来,怔怔看向窗外。这些他习以为常的、以为往后也会一成不变的灰白风景,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变幻成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绚丽模样——她许诺过的。 而他只需要带着这崭新的希望,再往前走一点就好。 【陆虞穿越篇】 陆虞从睡梦中朦朦胧胧睁开眼,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摸手机看时间。结果手机没摸到,反而摸到了另一个人温热的身体。 陆虞一个激灵吓醒了,转眼去看,看到旁边是倚着床头坐着的谢真。 吓死人了,还好是认识的人…… 好个屁啊谢真为什么会在她床上啊! 谢真穿着宽松的棉质米色睡衣,卷发已经过肩,慵懒随意地散在肩头。他本来正专注地在笔记本上敲敲打打,此刻被陆虞这样一摸,他便很自然地捞过陆虞的手,牵起来眷恋地吻了一下:“早。” 陆虞: 。 她怎么还在做梦,不然还是回去重睡一下吧。 谢真大概意识到她异样的呆滞,抬眸瞥了她一眼,向来冷淡的浅灰色眼眸竟含着几分温柔笑意:“还早,再睡一会?孩子们已经送去上学了,我可以陪你。” 说着,他便真将笔记本合上放在一边,理所应当地掀开陆虞的被子就要进来。 “等一下,”陆虞抽出手挡住他,“你不要过来啊!这个梦为什么这么怪啊!” 谢真有点紧张地看向她,改变动作俯身来探她的额头。 他这样一靠近,敞开的领口便暴露在陆虞眼前,陆虞一眼就看见了那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星星点点暧昧的痕迹,其中还有不少让人望之牙酸的咬痕。 她倒抽一口凉气,一时不察就被谢真贴住额头试了温度。而后,谢真露出疑惑的神色:“没烧……你哪里不舒服么?” 到现在这一步,陆虞即使再不想接受现实也明白这并不是在做梦了。可面前这个谢真则绝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谢真,不仅仅是神态动作气质的区别,连头发长度和面部细节都是不同的,面前这人明显比她认识的谢真要年长一些。 她往后躲了一下避开谢真进一步的接触,摇头道:“我没事,但是……我有点不理解现在的情况。” 谢真僵了一下,因着她这样明显的回避,眼神好像有点受伤。 可他并没有像陆虞以为的那样同她牙尖嘴利地拌嘴吵架,只是依旧用很轻柔的语气关心道:“怎么了?” “嗯……现在是哪一年?” … 不久后,两人便弄清楚了发生的事情。 陆虞简直大受震撼,坐在那里人傻了。要接受穿越到未来的事实已经很难,尤其还知道了未来她会和那个面冷嘴毒心狠手辣的死对头结合,还一胎三宝。人生怎么会这么出人意料啊! 谢真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似乎有点担忧。只在她看过来的时候才克制地垂下眼,静静听她说话。 “那个……想办法穿回去之前,我还有件事想问问。这十年哪些股票大涨了?” 谢真:……? … 陆虞查了一下这十年发生过的所有大事,感觉这个世界真是癫成了她无法想象的样子。她把一些关键事件的时间节点牢牢记住,然后便合上笔记本,愣愣看向谢真。 谢真就坐在不远处,此时也立刻从屏幕中抬起头,仿佛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的情况,对她安抚性地笑了笑:“忙完了吗?” 陆虞实在不适应他柔情似水的模样,转开眼点点头:“嗯。要不要一起找找看回去的方法?我,呃,我那边还有工作要忙。” 她其实也没那么着急,但是身在这里,面对着这个奇奇怪怪的谢真,她真的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得劲。 谢真垂下眼,笑容淡了一点,半晌只顺从地应了一声:“好。” 两人一番盘点之后,发现昨晚上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夜。这边的陆虞和谢真一起陪着三个孩子玩了一会,然后做了一些睡前运动就睡下了。而年轻版本的陆虞则是如常加班到半夜,中间去健身房跑步提神了一下。 ——找不到任何的异常之处。 最终两人商定,让陆虞今晚再做一次那些事,见一见孩子们,陪他们玩一会。说到这里,谢真看了她一眼,隐去了后面她不愿意听的内容,这份体贴让陆虞松了一口气。 只是白天的时间就空下来了,陆虞问他:“你们今天有什么日程吗?” “中午约了合作方吃饭,其余的时间没有安排,原本是打算一起看会电影。” 陆虞点头:“那就这样办吧。” 谢真却犹豫了一下:“合作方那边……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可能需要表现得亲密一点。” 陆虞反应过来,她已经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点的她已经与谢真共同投资了几家公司,而他们俩的婚姻联盟稳定与否大概也是合作方会考虑的风险之一。 “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和他们改期。”谢真轻轻地说。 他体贴到这份上,陆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于是摆摆手:“没事的。你不介意就好。” 谢真默然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是没说什么。 看电影时,两人走到影音区,陆虞看着那个明显是双人情侣款的懒人沙发呆了一下。她几乎可以想象到未来的“她”与谢真一起坐在这里的模样,按照这个款式,两个人几乎就是抱着对方看电影。 怎么她以后谈恋爱原来这么粘糊的吗?尤其对象还是谢真…… 谢真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平静地坐到了一边给小孩铺的地毯上,把那个大沙发让给了陆虞,没让她尴尬为难。陆虞再次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总觉得现在这个谢真真的很了解她,每时每刻仿佛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眼下这种情况,她当然无心看电影,于是放电影的时候,她的视线一直无意识地落到谢真身上。 她与谢真根本不熟,自然也无从得见他在家的模样,她所熟悉的那个谢真向来穿着笔挺板正的西装,从领口到裤脚都永远一尘不染,冷着脸平等地用尖牙利齿霸凌所有人,走到哪里都是有棱有角、气势十足。 然而眼前的谢真,打着卷的半长发披散着,衣服是简约舒适的家居服,脸上的表情柔和安宁,散发着一种毫无防备的静谧气场,整个人看起来软乎乎的,像是躺在窝里慵懒翻肚皮的猫咪,十足的居家人夫味。 ……不得不说,这样的气质,配上那张差点让陆虞一见钟情的漂亮面容,真的是陆虞从小到大最喜欢的那一款。 而且谢真看似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实则脊背越来越紧绷,耳尖也不知何时悄悄红了。 陆虞看着看着出了神,竟然有种伸手摸摸的冲动。 而且她莫名有种感觉,如果她真的这样做,谢真也不会躲。 很快便到了约定要去吃饭的时间。饭桌上,陆虞老老实实闭嘴炫饭,只偶尔笑着应和两句或者举杯敬酒,能不多开口就不开口,尽量不暴露自己。 谢真则一整顿饭都在社交,这时候他也与从前不一样了,那些锋锐的棱角似乎尽数被他打磨收敛,只剩圆润平和的轮廓。这十年间,他似乎真的变化很大,由内而外的那种。那些藏在他身体里伤人伤己的刺,那些让他必须挺直脊背咬紧牙关强大给所有人看的理由,好像都已经消失了。 在社交的间隙,他也没忘记照顾陆虞。他给陆虞夹菜的筷子就没停过,即使停下了也是在给她剥虾挑鱼刺,娴熟极了,显然是他平时一贯的作风。 陆虞心里别扭,面上不显,好在那些菜的确都是她很爱吃的,她筷子也没停过,偶尔还会礼尚往来给谢真盛个汤。对面的合作方也笑:“二位还是一如既往的恩爱啊,哈哈哈,不愧是圈里出名的模范夫妻。” 谢真在桌子下面牵起陆虞的手,笑着举杯,没说什么。陆虞忍着没动,以为谢真牵一下做个戏也就结束了,没想到他就这样一直牵着,牵到饭局结束。 众人分别后,谢真才放开陆虞的手,然后垂着眼睫轻声和她道歉:“抱歉。是不是很难受?” 陆虞其实是不太适应的,但被他这样一问,只得道:“其实还好,没关系的。” 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谢真听了之后,眉眼都舒展开,明显有些开心。 搞得陆虞更愧疚了。平白无故把人家恩恩爱爱的老婆搞走了,换来她这么一个根本都对他不熟悉的人,这对他也很不公平啊。 “那个,我们能早点把孩子们接回家吗?这样说不定能早点换回来。” 谢真顿了一下,刚才露出的片刻柔软笑意淡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半晌,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于是两人提前就去学校把三个小孩一一接回家。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大的快上小学了,小的还在托儿所。陆虞看着这些小孩满地跑,抱着她大喊妈妈,完全没有实感,很难想象这都是她自己的小孩。 但她看着谢真很熟练地带他们一起吃饭,饭后给大的辅导作业,陪小的玩玩具,还耐心地指导毫无经验的陆虞如何哄他们,完全就是一副贤夫奶爸的模样,又突然觉得十分天经地义。 甚至等她适应过来之后,她在某一刻突然发现这其实就是她曾经年少无知时对未来所有的想象——事业有成,家庭幸福,有一个贤惠柔顺还很相爱的丈夫,以及属于他们的可爱小孩,白天努力工作,晚上老公孩子热炕头。 原来以后的她真的就这样一路走下去,走到了自己所设想的那个未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她的心间涌现出某种难以言说的充盈感。 游戏时间过后,孩子们会有半小时的动画片时间。谢真原本还想陪他们一起坐地上,被最大的丫丫推着往沙发上赶:“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吗?为什么不坐一起了?” 谢真温柔地笑着,还想说什么,陆虞却拉了他一把:“上来吧。” 谢真有些惊怔地看她,又很快收敛神色,靠到她身边来。两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挤在一起看了一会电视,陆虞竟然觉得心里很安宁,完全没有不适。 而这一次,轮到谢真偷偷在旁边看她,目光眷恋又温柔。 放完动画片后,陆虞在起身的一瞬间,突然感受到某种玄妙的滋味。她意识到某个时刻很快将要到来,于是伸手猛地抓住谢真的手。 谢真受惊地抬眼看她,耳尖微红,表情勉强维持着镇定:“……怎么了?” “我要走了,”陆虞急切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或者带给那时候的你自己?” 谢真的眼睛微微睁大,却是笑了一下。 他直视着陆虞的眼睛,认真又满含缱绻情意:“我想让你知道,那时的我早就已经喜欢上你了,从很久之前开始,非常、非常喜欢。他只是嘴太笨,又太胆小,还请你多给他一些耐心——给他一个爱你的机会吧。” 陆虞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震撼之色溢于言表。十年前稚嫩的爱人尚且不那么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对他来说太过好懂。 谢真心里好软,忍不住又笑,下一刻,陆虞摇了下头,再睁眼时已经再度恢复了那种熟悉的神色,如瀚海一般平静包容、历尽千帆波澜不惊的神色。 谢真上前一把抱住她,陆虞揽紧他,笑着挑眉:“就这么想我?” “嗯,”谢真点头,埋在她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好想你。” 陆虞一伸手把他抱起来往卧室走:“我也想你。那个你也很好玩,但我还是更想念现在的你。” 三个小孩被他们赶回屋睡觉,一路对着他们做鬼脸:“羞羞!爸爸妈妈羞羞!” 谢真则在她肩头轻轻咬了一下:“好玩吗?” “好啦好啦,你最好玩。” —End— 第87章 大学相遇路线 霸道学姐俏学弟 “十环!” “九环!” “陆虞同学发挥还是这么稳定啊, 让我们一起为她的最后一箭加油!” 围观的同学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陆虞回头看了一圈,眸光却莫名被某处吸引。 那是铁丝网之外站着的一个人, 他手里拿着几册书, 脖子上挂着耳机, 明显是去图书馆的路上路过这里顺便看一眼的。这人高挑瘦削, 皮肤苍白,气质疏冷,打着卷的头发几乎快长到下巴了, 漂亮得像个混血模特,但眼皮漠然地半垂着, 仿佛除了自己的事对什么都没兴趣。此刻,他不知为何停在这里半晌没动, 只静静看着陆虞这边。陆虞回头与他对视的那一刻,他才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陆虞转回头, 瞄准射出最后一箭。 “十环!让我们恭喜陆虞同学!” … 十一假期回来后的第一天,陆虞作为课程助理先一步跑去上课的阶梯教室设置投影仪, 到了地方却发现教室中央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似乎学得太累睡着了。直到快上课的时候他还没醒,于是陆虞不得已上前去轻轻拍他:“同学,同学?醒一醒。” 那人抖了一下,睁眼的瞬间便下意识向后仰,眼中刚睡醒的朦胧水汽搭配着其中的震惊、警惕、不悦等情绪,像个领地被冒犯的小动物。这张脸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陆虞一下子认出来,是一周前看过她比赛的那个路人。 他白皙的脸在阳光照射下薄软得像个水晶包子, 清楚地显出两道被压出来的红痕。陆虞尴尬地指了一下:“同学,你这里压出痕了。” 那人下意识摸了一下,整个人便是一怔。而后他强作无事地移开视线,只耳尖发红,语气冷淡地问她道:“你有什么事?” “这间教室一会要上课了,不好意思,麻烦你换个地方自习可以吗。” 他顿了一下,垂眼一言不发地开始收东西,一样一样把书本和纸笔整齐叠放在书包里。陆虞眼尖地看到其中夹着一张学生会报名表,诧异问道:“同学,你要参加下午的学生会竞选吗?” 那人点了下头,于是陆虞从书包里拿出常备的创口贴:“一时半会可能消不掉,你可以先贴一下。” 装成划伤总比睡成这样强吧,起码没这么尴尬。 那人的视线落在她的指尖,停顿半晌才接过去,低声道:“谢谢。” 当天下午,那人果然出现在她所在的外联部竞选处,陆虞这才知道他是今年的大一新生,名字叫谢真。 竞选的时候,他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话也少,结果投票的时候还是通过了。陆虞本人是投了反对票,毕竟他们这部门的主要职责是拉赞助,要和人打交道的,挑人的标准主要是活泼外向会说话。结果大家口风一致地说:那张脸就已经很够用了。 好嘛。 之后认真一讨论,大家列了一下他讲话条理清晰使人信服等等的优点,这才说服了投反对票的成员,也包括陆虞。 不过后来陆虞才知道,谢真几乎通过了学生会所有部门的面试,最后却唯独来了他们这里,一个各方面来看似乎最不适合他的部门,到最后也没人知道原因。 而且那天的谢真最终也没有用那个创口贴,只是把头发散下来遮了一下未消掉的痕迹。只在很久之后,陆虞在他毕业照的背面发现了那块创口贴,才知道他竟然留了这么多年。 进了部门之后,看似冷淡不好相处的谢真反而是最认真的一个,例会永远准时到,布置下去的任务做得又快又好,做表格也一丝不苟清清楚楚,以第一的排名迅速通过了考核期,还基本成了陆虞的副手,接替副部长在做整理归档一类的文书工作。 他做事实在很细心,跟着陆虞出去到处跑也毫无怨言,只是陆虞逐渐发现他平时似乎很忙,时常找不见人。 直到有一次,陆虞和朋友们聚餐的时候,在火锅店里撞见了正在兼职做服务生的谢真。谢真面色如常,认认真真给他们点了单,并没有额外表现出认识他们的样子。只是后来结账的时候,陆虞发现他已经给他们打了折。 可是之后,校园里就逐渐传出些风言风语,说谢真家里很穷没人管,到处想办法赚钱,甚至还有传他被人包养的,还说他就是因为这个才独自在校外租房住。 陆虞隐约听过一点,但真正知道这件事,还是在亲眼看到谢真和人打架的时候。他本人安静清瘦,不像个好勇斗狠的,打起架来却是不要命的架势,只闷着声发狠,不怕疼一样,拼着自损八千也要伤敌一万。 最后还是陆虞被喊过去及时拉住了他们,又亲自带着人去见辅导员校领导,仔细问清楚原委,用已经混了脸熟的学生干部身份反复担保,这才让谢真暂时免于背处分。 全程谢真除了回答一些问题之外就一直保持缄默,被陆虞带去校医院上药也一声不吭。上了年纪的校医在旁边感慨:“这么帅的脸,打破相了多可惜。怎么回事儿啊这是?”而谢真只是偏过脸去,抿着唇一言不发。 校医走后,陆虞还坐在一边静静陪着他,半晌开口安慰他:“那些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别太往心里去。” 谢真终于动了动唇,瞥了她一眼。 “你又……”他声音很沙哑,“你又了解我什么。” 陆虞诚实地摇头:“我确实不了解你啊。可我知道你做事认真,所有任务都能放心交给你。为人自立好强,每天雷打不动早起泡图书馆,做什么都要拿第一。打工和家庭的事我不了解,但你能够用自己的双手给自己赚钱,我很敬佩。我只了解这一部分的你,但也足够我确信,那些流言不可能是真的。” 谢真默默听着,眼神闪动,肢体终于不再那么紧绷,像坚冰逐渐融化。 “不全是假的。”他轻声开口,“我家里的确情况特殊,需要自己打工赚钱。但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堂堂正正,绝对不是……那样。” 陆虞没想到他这么一个众所周知的闷嘴葫芦会对自己倾诉这样私密的事,怔了一会才想起来说话。这天之后,谢真对着她的话就多了起来,两人的关系似乎也亲密了一些。 之后陆虞和朋友们多方打听之下,找到了最开始爆出那个传言的人,是之前和谢真竞选奖学金落败的一个男alpha。陆虞约他出来好好“谈”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这种事发生了。 由于外联部的事务常常需要陆虞出去和一些做生意的人接触,久而久之,她也能及时得到一些行业资讯,跟着把小金库拿出来做了些基础的投资。赚到第一桶金之后,她还拉上了一些朋友,其中也包括谢真。她此举固然是为了帮谢真忙,但她自然不会明说,谢真也从来没有提。只是每每拿分红的时候,他总会找些借口请陆虞吃饭,而陆虞也不推辞,只是地点总选一些小餐馆快餐店。 赚得足够多之后,谢真也不需要再打工了。他跟着陆虞的脚步竞选了学生会副会长,又开始盯着陆虞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知不觉间,两人每天形影不离,众所周知,谢真就是陆虞的小尾巴。 就连陆虞和朋友们唱k喝醉的时候,大家伙也是第一个打电话让谢真先来带她回宿舍。 包厢里迪斯科球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彩光,映在谢真白皙冷淡的脸上。他语气也很冷,抿唇向着陷在沙发的陆虞伸出手,只道:“走。” 他初时是架着陆虞在走,但陆虞靠他太近,呼出的气息尽数喷在他颈窝,哪怕他努力向旁边避让也无济于事。很快,他脖颈就已经红成一片,陆虞好奇地戳了一下:“咦,你很热吗?” 谢真的反应却很大,几乎要跳起来,然后便忍无可忍地扶着陆虞站直,走到她身前蹲下:“上来。” 陆虞从善如流地搂着他的脖子被他背起来,贴近的一瞬,却看到了他后颈处的异样。她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那处凹凸不平的地方:“这是什么?” “呃!”谢真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腿都有些发软,险些把她摔下去,急道,“别碰那里!” “好吧,你好凶哦。”陆虞悻悻缩手,终于不动了。 谢真的怒气一经开闸却再压抑不住:“为什么喝这么多?那些人都不是学生,你和他们一起安全吗?你旁边坐的那个omega又是谁?” 陆虞茫然问他:“你在说什么?你晃得我好晕,我听不清……” 谢真放缓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平静一点后,再度恢复了平日的沉默。 陆虞安静地伏在他背上,只余轻轻的呼吸声,像是快睡着了。他就这样背着她走在寂静无人的校园小路上,只有昏黄的路灯默默照着他们。 “陆虞?”他忽然轻轻唤了一声,“你听不清我说话吗?” 陆虞含混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像是真的睡着了。 “那我有个秘密,你要不要听?”他自顾自地低声说道,“你刚刚碰到的,是omega腺体。其实我是omega,不是你以为的alpha。” 四野寂静,陆虞已经彻底没了回音。他在这份安静中一点点膨胀出越来越多的欲望和勇气,它们挤挨着他的胸腔,让他不得不再次开口:“还有另一个秘密,我已经藏了很久……” “我喜欢你。陆虞,你听到了吗?” 他声音颤抖,托着她的手也忍不住轻轻发抖。 “我……喜欢你啊。” 除了簌簌的风声,无人给他回答。 他一路背着陆虞回了宿舍,双人间很安静,她的另一个舍友不在。他将陆虞放下,照顾着她脱外套脱鞋,然后用温水打湿毛巾为她擦脸。 白炽灯明晃晃地照在她脸上,她如墨似的浓眉和嫣红柔软的唇。那双总是含着笑的明亮双眼此刻微闭着,于是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凝聚在她的唇上。 他攥紧床头的栏杆,拼命克制着心里见风疯涨的欲望。可眼前的诱惑实在太大,他的理智终于落了下风,忍不住慢慢俯身下去—— 只是一秒,一秒就好。 温暖清新的橡木气息越来越浓郁,在他即将吻上去的那一刻,陆虞却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谢真慌乱地往后一仰,一下子摔到地上。陆虞吓了一跳,坐起来拉他:“谢真?你没事吧?居然真的是你。” 谢真满面飞红地扶着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要往外跑。陆虞忙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先别走。你刚刚说的那些话……” “那都是假的,你听错了。”他胡乱说着,想要挣脱陆虞的手。 陆虞的声音有点疑惑:“难道真是我在做梦?那你说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这话一出,谢真彻底僵住了,木塑石雕一样被她定在原地,再动弹不得了。 陆虞打量着他的反应:“我没听错吗?那……” 谢真猛地转过来打断她:“你不用回应,我也没想过要什么结果,我只是,我只是……你就忘了吧。”他不敢看陆虞,说到最后,语气几乎带了哀求。 “你别怕啊,不想听听我的回答吗?”陆虞拉他坐下,郑重地盯着他的眼睛,“我们试一试吧,谢真,我觉得我也是喜欢你的。” 谢真整个人像是呆住了,愣愣地盯着她看。 陆虞也不再多说,干脆地捧着他的脸吻上去。谢真的手痉孪似的攥了一下她的手,顺从地任由她攻城掠地,僵了一会之后,忍不住青涩地回应起来。 有某种寺庙焚香似的味道逐渐飘出来,陆虞闻到过一点点,知道这是谢真很少外溢的信息素气味。她放开谢真,果然看到他眼神一片雾气迷离,眼尾也红了。 她越看越喜欢,想了想问道:“我舍友这学期都不在,你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谢真微微睁大双眼,脸“唰”得红了。 “等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陆虞意识到什么,有点哭笑不得。 谢真却已经垂下眼点了点头:“好。” “是……那个意思,也没有关系。”他耳尖发红,轻轻地说。 —End—《 》 【End】 第88章 架空中世纪 点击就看傲娇少爷被女仆压…… 平原的雨季已连绵数日, 今夜也仍旧是乌云蔽天,无星无月。 陆虞不太舒服地扯了扯扣得严实的领口,问身旁的老管家:“他们今夜真能到吗?” 老管家佝偻着脊背撑着拐杖, 看什么都眯缝着眼睛, 听她说话也听不太清, 习惯性地问:“什——么——?” 陆虞:…… 她忍住长时间等待的烦躁, 闭嘴了。想到信上写好的时间,她还是决定再等一会,做一做表面功夫。 下一刻, 马蹄声踏碎夜的寂静,伴随着车轱辘的摇晃声, 一辆半新不旧的马车逐渐从地平线上驶来。 陆虞摆出迎接主人应有的礼数,与老管家一起躬身静候在门边。 很快驶来的马车上下来一个身穿深绿色字裙的中年女人, 脸上法令纹深深嵌入鼻子两侧,看起来有种修女般的严肃气质, 陆虞心里清楚,这大概就是跟着小少爷来的教养女使。紧跟着, 一只白皙到能看见青紫血管的手握住了扶手,陆虞于是上前两步搀扶他——被他一把打开了。 “别碰我。”少年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像冰泉里不化的雪。 陆虞收回手漠然看他跳下来,只微不可察地后退一点,刚好避开他溅起的泥水。 “真见鬼!”谢真立刻咒骂起来,“这究竟是什么肮脏的破地方?” “回您的话,少爷,”陆虞看得好笑,“布察德郡与纽兰郡交接处的无名山村,您名下的牧场庄园。” 小少爷那两条秀丽的眉已经紧紧皱起来, 他提着裤脚,看起来不舒服极了。听见陆虞说话,谢真立刻抬起眼锐利地直视她:“你在嘲讽我?” “回少爷的话,我怎么敢。” “滚下去!马上换一个人来伺候我。”谢真恼怒道,然而话说出口,半天都没有人回答。 教养女使只冷漠地站在一边,而管家耳背又眼瞎,只颤颤巍巍地努力听着。最终竟然还是被他正骂着的陆虞接了他的话。 “抱歉,我的少爷,我想这里可能没有第二个女仆能供您使唤了。”她面上带着笑,眼珠却泛着嘲讽的冷光。 谢真倏然抬起脸,脸色刷白,眼睫难以置信地颤抖着。 从进门开始,这个被驱逐来此地的少爷就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手巾粗糙的布料到挂画糟糕的审美,从让他直打喷嚏的插花到仆从不成体统的礼仪,处处都让他不满,事事都让他烦心。 晚餐的时候尤甚,他一路颠簸明明已经饿得肚子直叫,可他一看到端上来的菜色,立刻紧皱着眉头将它推远,碰都不愿碰一下。直到最后上了甜点,一道树莓酸奶蛋糕,他才纡尊降贵地勉强尝了一下,最终慢慢吃完了。 这里无人纵容他的挑食,于是整餐饭他就只吃了那一小块冷冰冰的蛋糕,饭后回到卧房便按着胃坐在床边吹风出神。 陆虞守在一边,并不畏惧地垂眸打量着他。此刻不开口的小少爷倒是挺讨人喜欢,肢体修长五官精致,苍白的肌肤和透着蓝色的血管彰显着他血脉的纯粹和高贵,浅灰色的瞳孔剔透如上好的彩色玻璃,微卷的长发闪着珍珠般的光泽,被浅灰色的发带束起,整个人精致脆弱得像个瓷娃娃。 见他半晌没动静,陆虞行礼道:“如果少爷没有吩咐,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祝您今夜好梦。” 她正要退出去,身后便传来谢真气急败坏的声音:“回来,我准你退下了吗?” 见陆虞乖乖回过身,他才像是满意了一点,吩咐道:“给我更衣。” 陆虞按照他的示意,先帮他脱掉了外衣。谢真“嘶”了一声:“笨手笨脚的东西,别碰我的手。” 陆虞忍了,而后又蹲下身帮他脱鞋。 刚把系带松开,谢真就不满地踹了她一下:“你懂不懂规矩,给主人脱鞋都不知道下跪吗?” 陆虞闭了下眼,忍无可忍地连着他的鞋子袜子一齐扒掉,攥着他雪白的足弓,猛地直起身将他压在床上。 谢真急促地抽了半口气,在她身下又惊又惧地瞪视她。 “你,你疯了么!放开我,你不要命了!” 陆虞含着冰冷的怒火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怕少爷还不太理解现在的状况,我给您再解释一下,望您听明白了:这里已经不再是子爵大人高贵的领地,没有您所熟悉的城堡和仆从,没有珍馐盛宴和锦缎丝绸,少爷您被丢来这一个人自生自灭了,还能陪着您的只剩下您所不耻的肮脏土地和我这种粗鄙不堪的乡野丫头。您要么就赶紧适应,要么我给您指条明路——从这窗户口一跳,运气好的话就再也不用忍受这世上的任何一点苦难了。” 谢真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简直像是被猛兽按在爪下不敢动弹的柔软猎物。 过了片刻,他逐渐回过神,眼眶便气红了,身上也气得开始簌簌发抖,惊怒地瞪着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一股奇异的香气自他身上蔓延开来,像是极私密的体香,闻起来像是古老东方国度珍贵的熏香。极近的距离下,陆虞下意识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有点恍惚。 她突然发觉,身下这人真的很美,裹在衬衫繁复精致的领口中,像朵被精心包装的花。此刻的他褪去了张牙舞爪的姿态,像是被剥去贝壳露出的柔软蚌肉,眼尾红红鼻尖红红,让人忍不住地想…… “你……你……放开我!我命令你……”他实在气急了,眼角倏地划出一道晶莹珍珠,说话时嘴唇都是颤抖的,像摇动的玫瑰花枝。 看见他这样羞窘至极的情态,陆虞这才醒过神,发觉自己还牢牢握着人家的足弓,按着腿将人死死压在床上,实在是个太过暧昧的姿态。 难怪他从脸红到了脖颈…… 她起身放开他,毫无歉意地道了声歉,而后便径自向外走。 作为尽职尽责的仆人,她已经替这位娇贵的小少爷备好了洗澡水,只是希望他还有力气起来自己梳洗吧,反正这里是没人会伺候他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关门之前,陆虞又往那层层叠叠的帐幔之中的人影看了一眼,那人还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软得起不来身。 陆虞耸了耸肩,关门离开了- 第二日,陆虞按照教养女使的要求,天刚蒙蒙亮就与她一同等在少爷的房门口。按照她所言,这正是少爷平日里惯常的起床时间,是他该起来学规矩的时候。 然而女使等了许久,敲了数遍门,里面仍旧是毫无动静。她面露疑色,直接拧开门进去,陆虞也紧随其后,两人来到谢真的床边,便发现那面若桃李的漂亮人偶还陷在高床软枕里做着梦呢。 他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停转动,像是沉在某种迷幻的梦魇里。那梦魇大概很累人,他眼睫翕动,苍白的面皮泛起了一层玫瑰色的红晕,淡色的薄唇也变得浓艳。他还有些急促地吐息着,因而露出一点雪白整齐的贝齿,若隐若现的熏香气味也因此散发出来。 女使上前唤醒时,谢真才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一眼就对上了陆虞平静无波的视线。 “你!”谢真喘不上气似的噎了一下,整个人因过度的刺激而后仰,瞳孔都放大了,像受惊的猫。 “少爷?”女使见到他如此失态,严肃地呼唤他,“醒醒,您梦魇了。” 谢真则飞快转开眼,再也不敢看陆虞一眼,只仓促地转身想要下床。然后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穿的睡袍有多不得体,又兔子似的飞快缩回被子里。 匆匆一瞥间,陆虞只看见他那双修长柔韧的腿慌乱地缩起来的画面。 之后的一整天,谢真对待陆虞的态度都有些回避。他没怎么对她颐指气使,走路总是绕开她的方向,连眼神都是一碰上她就飞快避开。 陆虞猜得到这大概是昨晚那顿威慑的作用,她也乐得清闲,之后也照旧把老管家那份盘点统计算账的活一块干了,打理好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还空出来的时间则照旧数了两遍她攒下来的钱——反正她来这里也只是为了赚钱,顺便学习一点管家的经验,好为以后做打算。她从没奢望过讨好主家、一步登天,那太虚无缥缈太不切实际,也并非她所愿,她需要能牢牢被自己握在手里的一条路。 也因此,她有些疏于对那个流放至此的少爷的关照——当然在她眼里,谢真避她犹恐不及,同样是半点不愿意被她时时关照着。 于是这天午后,她抽出时间去看谢真的时候,发现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读书写信或者发呆,而是缩在卧室里没有出门。 陆虞敲了两遍门,门里的谢真烦躁道:“别敲门了,我要睡午觉。” 陆虞象征性地问候道:“午安,少爷,需要我帮您些什么吗?” 门里沉默了一下,陆虞正在等他把自己赶走的命令,却听到他低声吩咐:“你进来。” 陆虞心中叹气,推门往里走:“谨遵您的吩咐。” 没想到一进门,一股浓郁的熏香气味却直冲鼻端。床上的帐幔没有拉起来,层层叠叠的布料里,隐约躺着一个身影。 “您需要……”因着这份浓郁好闻的味道,陆虞感觉思路都不太顺畅了,卡了一下才摇摇头继续道,“需要我做什么呢?” 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撩开了层层帐幔,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隐约的船息:“我……我命令你,过来抱、抱我……” 他实在太过青涩,做起这种勾引人的事情也是生疏,连那个词都无法连贯地吐出来。 陆虞诧异一瞬,下一刻便收敛了涌动的心绪:“少爷,这不合规矩。” “你……”谢真气恼地喊她一声,然后那只手便牢牢抓住了帐幔,他就那样撑着自己起身,脚步虚软地下了床。 他来到陆虞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明亮的火光:“你都不愿意碰我吗?听着,这是我的命令,你……” 陆虞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打断他道:“那么,谨遵您的吩咐,少爷。” 谢真抖了一下,脸上瞬间漫起红晕。陆虞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撩起白色的裙摆,抵在他耳边轻轻地说:“受不住的话,您最好咬着点什么。如果叫那位女使发觉了,那可就……” “少废话,快一些。” “是,少爷。” 陆虞再不收敛。她天生异禀,这位少爷竟也是天生异禀的样子,都不需要她做什么就已经如溪流一般准备好了。 后面的一切歌剧演唱发生得激烈,可他还真硬抗着一声不出,浑身.也只是咬紧嘴唇。陆虞并没有吻他,所以直到最后才发觉,他已经将嘴唇咬出血了。 四柱床内已是一片狼藉不堪入目,帐幔也被他生生扯掉了一层。陆虞抱着晕过去的谢真清洗一遍,看着他身上的痕迹和脖颈处的咬痕叹气。 怎么就没收住,把人折腾成这样。 她的手指落在谢真眼角的泪痕上,轻轻碰了一下。 这之后,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陆虞仍是像之前那样对待谢真,谢真也仍旧对陆虞不理不睬,只是某些瞬间,陆虞能捕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又很快移开。 与谢真相反,即使发生了这种事,她也对他并无太多兴趣。她还有许多事要做,比如照料弟弟。 下个休息日,她照旧请假要离开庄园,往布察德郡去。 与往常一样,她先打包了一些平日里攒下来的零碎玩意儿,珍贵的书籍,牧场里捡到的狼牙,提前两日用边角料烘烤的饼干面包…… 打包这些东西时,她想着要带回去给陆今,心情总是很好的,还会哼着歌儿。路过厨房的谢真不经意发现,冷着脸问她在做什么。 “如您所见,少爷,打包一些要被丢掉的垃圾而已。” “我没有眼睛吗?我是问,你要拿去给谁?” “给我的家人,少爷。”她含着笑回答。 谢真怔怔盯着她唇边那抹笑意,半晌没再说话。 陆虞知道他对自己的家庭有好奇,但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到跟着她出门了。在平原上看到身后远远缀着的身影时,陆虞是震惊的。 她总不能真抛下他不管,于是只能骑着马兜回去接他,伸手想要拉他上马。 谢真身材高挑,却像是完全没接受过马术训练,生疏地踏着马蹬,动作别扭地试着借力上来。陆虞诧异地翻身下马,将他先抱了上去,然后才坐到他身后。 两人如此便紧紧贴着,陆虞能感觉到谢真的身躯一瞬间僵直了。但此时他也并无选择,陆虞道了一声“冒犯了”,便环着他策马前行。 最开始,谢真明显是紧张僵硬的。然而大概是拂面清风太过凉爽,他逐渐看着远方放松下来,甚至陆虞能感觉到,他是惊奇而欢欣。 “你怎么会骑得这么好……我,我的意思是,你父母居然能送你学马术吗?” 陆虞笑了一下:“我父母生前是教会学校的老师。若非他们过世,我现在应该还在读书。” 谢真哑然,半晌磕磕巴巴地道:“我很抱歉。” 陆虞没说什么,也并不介意。但谢真自从提起了陆虞的伤心事似乎就很不自在,顿了片刻开口道:“我没学过马术。小时候我吵着嚷着要学,于是他们反而不让我学,按着我去学礼仪、厨艺、女工。我一直……很羡慕会骑马的人。” 陆虞有些奇怪:“可是您不是子爵的继承人吗?为什么学的是这些。” 谢真沉默了。陆虞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但他还是开了口:“你难道没有发觉?我便是传说中被诅咒过的那一类男性……我的身体……能够被使用。” 他屈辱地说到这里,便双唇紧闭,再吐不出半个字。 陆虞却已经能够将前因后果串起来:大概那位子爵因此觉得奇货可居,要将这小儿子作为玩物献给谁,换他的荣华富贵。只是不知谢真做了什么,竟是最后得到这样被抛弃自生自灭的结果。 谢真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是冷冷笑了一声:“我差点把那个想碰我的男人咬死。” 陆虞吃了一惊,心头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一点怜惜。之后,她又莫名想到了那一夜。这样刚烈的少爷,却在她身下软得像一摊水,予取予求…… “你……你怎么敢!”谢真却猛地回头瞪她,脸色绯红,又怒又羞。陆虞这才发觉自己因为想到那天的事,已经有了点反应,这样紧贴的距离,自然瞒不过谢真。 “很抱歉。不过,如您所见,我也是那一类‘受诅咒’的女人,我们是同类。” 谢真倏地转开眼,脸颊熟透了,一眼都不敢再看她了。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他找补似地咕哝着。 一路到了她家,陆今开开心心地出来迎接她:“姐姐!嗯?这位是……”他狐疑审视的目光落在衣着精致却狼狈地沾着泥点的谢真身上。 “这位是主家的少爷,谢真。”陆虞没有多说,带着谢真径直进屋了。 这次,向来挑剔精贵的谢真却没有对她家提出半点异议,乖乖按照她的安排坐在垫子上,捧着陆今端来的热茶喝着。只是在她打开包裹递给陆今时,他眼巴巴地看着陆今拿出曲奇在尝。 陆今笑弯了眼:“好吃!姐姐的手艺最棒了。” 陆虞则看不下去谢真那模样,拈了一块曲奇喂给他:“少爷您也尝尝。” 谢真怔了一下,脸唰地又红了。他慢慢地咀嚼咽下,矜持地说:“你做甜点的手艺,还不错。” 说到这里,他意识到什么:“我每一餐的甜点都是你做的吗?” “有时是的。” 谢真恍然:“难怪有时好吃有时难吃……” “嗯,”陆虞笑着点头,逗他,“您就这么喜欢我的手艺吗?” 这玩笑近乎调戏了,陆今一口曲奇噎在嗓子眼,惊恐地看着他们二人互动。没想到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差的少爷却红着脸不敢看陆虞,半晌都没能说得出来一句话。 陆今心说,好家伙。 “吃……咳,吃一辈子,也不是不行。”最终,他极轻极轻地说,声音比蚊子嗡鸣大不了多少。 陆今一下子傻眼了,呆滞地看向自家姐姐。只见陆虞明显也怔住了,半晌回过味来,面对突如其来被许了终身的情况,却是笑了一下。 “也行,就是要委屈少爷了。” 谢真瞪大眼睛,眼神仿佛一下子被点亮了。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陆虞,又烫到似的转开眼,掩饰性地灌了一大口茶,又被呛得开始猛咳嗽:“咳咳咳……” 陆虞无奈地拍他的背,拍着拍着,不知怎的,人就几乎钻进她怀里了。 她听见怀里这人小声地说:“不委屈。和你一起,不委屈。”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