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汴京卖花》 1. 第 1 章 《我在汴京卖花》全本免费阅读 花朝节这天是苏莺莺十四岁的生辰。 只不过她没有心思过生。 她在山寺里给亡父母烧香。 香火缭绕升腾,莺莺虔诚闭眼默默祈告。 萦绕青烟里的小娘子娉婷袅娜身段纤细, 脸庞却团团,杏核眼新月眉, 一脸的娇而不憨。 藕色青衫配着堇色袄裙, 明明一身素净衫却穿出了万花锦簇之感, 让人一看就觉得浑身喜气洋洋。 莺莺烧完香后请小沙弥给爹娘各供奉了长明灯。 长明灯长燃不熄,在烟火缭绕中闪着明亮的光。 她这才拜谢过放心出了山庙门。 跨出了庙门小丫鬟嘟哝:“谁家有这样狠心祖母和豺狼叔伯?咱家娘子过着生辰都被她赶了出来。” 苏莺莺原本随父母居住在大理国。 父亲行医母亲莳花。 家底说不上是大富大贵也算得上是殷实富足。 谁知父母出了意外。 忠心奶娘便护送莺莺回汴京苏家。 舟车劳顿前天才到苏家。 原以为能歇口气。 哪想当家祖母见到失去双亲的孙女并无怜惜疼爱,第一句话是:“你爹娘的私产呢?” 奶娘在旁瞠目结舌。 还好莺莺机智:“爹娘住在边境小国并无积蓄,丧葬后未留下私产,就连路费都由奶娘填补。” 满堂苏家人都流露出可惜的神情。 奶娘这才惊悟原来不是所有亲人都会疼惜一个孤女。 她这两天费尽心思与苏家老仆们打探。 想知道自家老爷到底是不是苏家老夫人亲生骨肉。 答案是确是亲生。 只是莺莺爹自幼不得老夫人喜爱。 长大后又有天留下书信离家。 一年后家人才收到他书信说已经在大理国定居又迎娶了南诏女子。 于是苏家老夫人越发不喜这个儿子。 如今莺莺已经住下两日苏家人还不死心。 寻个由头让莺莺外出烧香自己好借机搜寻苏家的私产。 想到这里奶娘一声叹息。 她拍小丫鬟一记:“莫浑说!老夫人那是叫娘子恪守孝道给自家父母上香哩。” 说罢紧张瞧了莺莺一眼,担心莺莺被勾起伤心事。 谁知莺莺不过启唇淡淡一笑:“若不赶我出来又怎么方便搜寻我住处找财帛呢?” 自家娘子不避讳,奶娘才放下心来。 很快又庆幸:“还好娘子早将财物都送了出去。” 莺莺笑:“既然她们费尽心思将我们赶了出来,我们不多逛逛也对不起她们这片心,正好去城里瞧瞧有无什么赚钱的买卖。” 小丫鬟在旁纳闷:“原来娘子早就猜到她们要哄骗我们出门好搜刮一番?” “她们蠢蠢欲动,岂是我几句话就能打发得了的?不若让他们死心也免了许多波折。”莺莺神色淡然。 刚进门时苏家人上下乱扫的眼珠子已经让她瞧清楚了这家人的秉性,于是苏老太太让她出城上香时她便将计就计一口应了下来。 苏家对她严防死守,正好趁机出外处置些文书。 还有…… 莺莺摸摸怀里揣着的花笺。 娘弥留前最后一刻似乎是糊涂了,只攥着一张花笺不放手。 那花笺做得精致,落着汴京花满蹊的名号。 莺莺不解何意,正好借机去城里问问。 一行人坐上马车预备进京,谁知马车下山时“咔嚓”一声,不动了。 车夫长寿来报:“回三娘子,下山颠簸石子卡进轮彀,硬轭也崩了开来。请娘子暂且下车。” 莺莺几个下了马车。 长寿满头大汗换轮彀,修来修去也不不得法。 他不由得发急:“山间没有修车的,不如我进城去请人来修?” 奶娘是他亲娘,拍长寿一巴掌:“你这浑小子怎么当差的?想丢下娘子在山野道上?” 正一筹莫展,后面有人朗声问:“前面何事?” 莺莺目光瞧过去。 背着光看不清对方模样。 只看得见对方骑着一匹黑马。 黑鸦鸦的马毛在阳光下缎子一样泛着光,让人心里忍不住赞一句:好俊的马。 马上的人一身玄色骑装,猿臂蜂腰,轮廓英挺。 自家马车停在路上挡了后面人的道,长寿忙解释一番,奶娘作为主家也忙向人道歉。 那人声音有些纳闷:“你家没有多余的轮彀么?” 长寿汗颜,磕磕巴巴:“有,可……不会换。” 他自小在横平竖直的大理街巷行走,备用的轮彀也不过是个装饰品,哪里想过会换轮彀? 那男子轻笑。 他轻轻松松跳下马来,身形高大。 像是座铁塔一样罩了在莺莺前头,将日头都遮得严严实实。 莺莺忍不住微微瞪圆了眼睛。 她这才看清楚这人长相俊美目似朗星。 身形也英挺逼人英姿勃发,站在那里便肃肃如松下风。 那人却看都不看莺莺一眼, 只带着自己的小厮蹲身检视马车,吩咐长寿将硬轭重新挽上马脖,还指导他如何换轮彀。 春日午后正是热的时候,他又从山间跑马而归,浑身是汗,随手就将外裳解开。 这一解莺莺才看清他右臂上纹着大片大片的猛兽刺青,狰狞而凶狠。 莺莺吓了一跳。 她在市井间见过不少赤膊的人,却从未见过刺青的人呢。 她悄悄打量过去。 那人身上刺青一身腱子肉像是活了的兽一般,在阳光下似乎随时能奔腾而出。 刺青图案是各色猛兽,各个都张牙舞爪,沿着肌肉的走向蔓延而去。 汗珠从他古铜色的脊背上滑落,更添几份刚健中正。 那人不多看莺莺,垂着目帮长寿修理,是以并未注意。 倒是他的小厮有些不满,边搭把手边小声嘀咕一声:“大宋虽然民风开放,可断没有未嫁人的小娘子直勾勾盯着男人看的道理。” 这话没错,只不过莺莺长在大理自由烂漫惯了,南诏百姓打赤膊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娘子看了也便是看了。 那人疑惑,这才在取扳手时抬头瞥了莺莺一眼。 他是个那小娘子瞧着挺像春日里一株玉兰、 乍一看繁花似云银花玉雪,可细看却见风骨铮铮束素亭亭。 不过那对秋水般的黑眼珠子,正目不转睛盯着他的刺青看。 他觉得好笑,不动声色将外裳拉了上来,吩咐小厮将合页抬起来。 莺莺有些失望收回目光,不过脑海里却仍在乱想: 中原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有北方蛮族才会在身上刺青。 难道这人是个蛮族? 可看他长得修晳清隽,不似蛮族啊? 她无聊乱想,旁边三人努力下换好了轮彀。 长寿激动呼出口气。 那人却唤他:“且等等,取钉锤来。” 长寿此时将他视作救星,自然言听计从。 那人拿着钉锤,订起了车轼。 长寿这才发觉原来车轼也掉了一头下来。 若不是这人细心,只怕上车时扶个空还要出事。 他忙不迭感谢。 那人神色淡淡:“马车上应当常备钉锤,你若有空也当去车马行学学技艺。” 长寿脸红得什么似的,他的确有些学艺不精。 莺莺作为主家也少不得道谢:“多谢相助。” 那人这才认真打量了她一眼:“汴京百姓惯常守望互助,算不得什么。” 两下别过,那人与他小厮双双骑马而去。 ** 莺莺一行人也往城里去。 进了普济门汴京城万丈红尘喧便嚣扑面而来。 即使不是第一次了主仆几人还是少不得感慨一回:汴京城可真大。 汴京城汇集了一百五十万余人,有真腊、阇婆、波斯等许多别国人来朝,是五洲四 2. 第 2 章 《我在汴京卖花》全本免费阅读 苏环是重生回来的。 上辈子的她嫁给了穷军汉冲喜。 丈夫早逝家境贫寒。 最羡慕嫉妒堂姐苏莺莺。 苏莺莺父母早逝,可是她嫁进了候府。 侯爷夫妇待她如亲生女儿。 世子待她如珠如宝,为她遣散府里宠妾。 她身子不好不宜圆房世子便为她守着,连个通房都不纳。 宫里太后都为她赐下太医诊治。 可以说享受了万千宠爱和荣华富贵。 凭什么? 两人都是苏家小娘子,苏莺莺还父母双亡呢。 凭什么她能有那样好的婚事? 妒火烧得苏环日夜难安,直烧到她找准时机想推莺莺下水。 没想到自己先跌落水中。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四岁。 从最初的惊恐、忐忑直到最后的坦然, 苏环慢慢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并开始盘算为自己得利。 既然命运让她掌握了先机,她未尝不能改写命运。 * 今天本来是侯府世子郜英彦与莺莺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那位小霸王生性跋扈,听母亲说自己的未婚妻是平民女子后气急败坏冲到苏家耀武扬威试图逼迫苏家退婚。 谁知苏莺莺出来后郜英彦立刻一见钟情。 郜英彦再也不说什么要退亲的话,转而恭恭敬敬说此行是来拜访长辈。 因此今天苏环才鼓动母亲搜寻苏莺莺的财物, 又撺掇祖母命苏莺莺出门去山上烧香为亡父母祈福。 自己则装扮一新在世子出面时出来见客。 可郜英彦态度倨傲,浑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苏环想起前世郜英彦虽然飞扬跋扈,可实际上却很欣赏不卑不亢的人。 因此她使出毕生的本领扮演出不矜不伐有礼有节的样子,将小侯爷稳住。 他没有说出退婚的话, 苏环好容易松了口气将他送了出去。 谁知他居然还是在巷子口碰上了苏莺莺。 难道她千算万算,居然还是防不住天定的姻缘么? 苏环咬牙暗恨。 却被自己的母亲魏氏唤住:“快点去正堂,老太太有话讲。” 她只好咽下气先去瞧瞧究竟。 ** 苏老太太育有三男一女,下有六个孙辈: 长房的大伯苏开凌与大伯母柳氏育有大娘子苏瑶、二娘子苏珠, 与小妾生了庶长子苏瑁,苏大郎娶了三房夫人的侄女小魏氏; 莺莺爹苏开济排行老二; 三房的叔叔苏开鸿与魏氏生了四娘子苏环和二郎苏现。 还有个姑母苏开清。 是以此刻正堂热热闹闹。 “哎呀我亲亲的三妹妹!" 莺莺走到正堂兀廊下便听一声。 她笑。 这一定是大房庶长子媳妇小魏氏,她惯会见风使舵掐尖卖好。 果然小魏氏殷勤迎上来:“我还当你们去了东华门带着婆子们特意去迎,谁知压根儿没碰见……” 莺莺笑得一脸烂漫:“辛苦嫂嫂,不过我是从普济门进来,想来两人错过了。” 厅堂里苏家上下诸人不由得心里浮起一抹轻视。 这二房的真是乡下地方来的。 小魏氏不过瞎客气,她也分辨不出来,还傻呵呵领情呢。 苏环也跟着鄙夷:南方下国小民,前世也就是运气好。 小魏氏捂嘴笑:“是我疏忽了,想来妹妹是乡下来的,不懂东华门比别的城门要快些。” 奶娘和绿儿闻言便有些恼火, 她们才来两天这府里上下便明里暗里使绊子,影射他们是乡下人。 奶娘正待要发作却被莺莺以眼神制止。 小魏氏心里得意便疏忽了后堂有竹帘响动的声音, 那是老夫人已经被人扶着走了进来。 莺莺闻声却眉目微闪,她递过去一张帕子给小魏氏:“嫂嫂快擦擦汗。” 小魏氏不明所以接过帕子。 就听莺莺奇道:“咦?嫂嫂怎的没出汗?” 她捂嘴笑:“东华门今天封禁了不让走,我们绕路普济门才过来,嫂嫂怎的不知道?” 满堂人皆是一愣。 小魏氏也是一顿, 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她撒谎本想奚落这个孤女帮三房出气,谁知被她当众揭穿了自己在撒谎。 她后背起了一层急汗。 “外头何事?”原来是苏家老夫人被个丫鬟搀扶着走了出来。 小魏氏心里暗恨,原本的伶俐瞬间全无。 只支支吾吾:“我……我去接三娘子扑了个空。” 可是若她真像她自己所说去了东华门接下山的莺莺,那必然会知道东华门今日被封禁,又怎么会转而指责莺莺呢? 这时候大房夫人郑氏开口了:“瑁儿媳妇,你又没出汗又不知东华门封禁,今儿一天到底去没去东华门?” 郑氏日子算不得好过,丈夫仕途不顺,她膝下两女,庶长子又已经成年。 妯娌魏氏处处与她作对也就罢了,她的侄女小魏氏也嫁给了苏大郎, 日子太过艰难让她四十就有了老态,可举止却仍旧端方有礼。 三夫人魏氏忽然出言:“哎呀,大嫂这婆母难道真是眼珠子不错盯着儿媳妇?” 她个子矮小,生得小巧玲珑,说话咄咄逼人。 小魏氏是她娘家侄女,自然要替自己侄女出头。 大夫人要是应了,那么在外人看来这个婆母待儿媳妇未免苛刻。 若是不应则说明她的指责毫无凭据。 左右不是人。 郑氏说不出话来。 魏氏得意的笑。 三爷有了官身,三夫人娘家又选中了皇商, 因此她也逐渐嚣张起来,处处与大夫人作对。 “行了!” 苏家的老太太重重将龙头拐杖杵地。 苏老太太有五品诰命,在苏老太爷去世后仍把控着苏家上下。 是以当她出声时诸人全都噤声:“大郎媳妇你也太惫懒了些,岂能哄骗长辈?” 莺莺在心里一哂。 若不是因着触犯了自己的尊严,这位祖母断不会为着自己训斥小魏氏。 果然苏老夫人下句话便是:“不过你也是因着关心三娘子才这样,倒也情有可原。” 果然如此。 小魏氏是什么人,立即笑道:“祖母说的是。我这厢给妹妹赔礼。” 说罢便拱手做礼。 谁知莺莺毫不推辞,生生受下了她那一礼。 这下屋内诸人一下神色精彩起来了。 都当这新来的二房三娘子是个傻呵呵不懂人情世故的乡下人,谁知她竟然能装傻就受了那一礼? 苏环心里骂,果然是锱铢必较的心性,这样的人如何登得大雅之堂做世子妃? 小魏氏更是暗恨,偏发作不得。 苏老夫人没看见一样,问孙女:“三娘子怎的进门这么晚?” 看来是没有搜刮到银钱。 莺莺不慌不忙,挂上浅浅笑容:“祖母,我在巷口遇到一队车驾,给他们让路才耽搁了。” 苏老太太点点头。 她老人家覆舟口、猪肝唇,垂着便自带几份刻薄:“你爹去得早,你更应当既昏便息关锁门户,举止更端方些。” 莺莺笑:“一切但凭祖母吩咐。” 她笑起来梨涡盛酒,灼灼艳艳,宛若一枝经露的石榴妍丽明媚。 让屋里人都俱是一愣。 苏老太太心里也是一顿,等孙辈们请安完便吩咐:“你们几个孩子先下去吧,大人们有事要谈。” 莺莺起身随着诸人往后堂走。 二娘子苏珠拖拖拉拉跟着后面,想趁机钻到兀廊窄屋里去偷听。 却被她姐姐大娘子苏瑶一把逮住,严厉扯着她的衣袖就走。 二娘子没精打采耷拉着脑 3. 第 3 章 《我在汴京卖花》全本免费阅读 莺莺教会奶娘与绿儿,三人一起做起了花盒。 她们这边热火朝天,苏家几房也都不消停。 今天苏老太太召集了各房,告诉他们侯府世子来拜访的实情: 原来当年老爷子当值无聊拿家里孙女们的八字算着玩谁知遇到老侯爷。 那人精通六爻八卦,看见后执意要与苏家结亲, 只不过苏老爷子直到故去也没与家人说过定下的是哪位孙女。 魏氏想起今天老太太所说,在灯下感慨:“没想到苏家也能攀上这等显赫的婚事。” “你可别小瞧我们苏家,不比你娘家差。”三老爷斜睨她一眼,舒服服后躺在罗汉床上,“当年老爷子在司天监虽只是个五品的押宿官,可往来的都是大儒名仕。” “是是是。”魏氏嘴上胡乱敷衍着,倒有另外一桩心事,“可惜长幼有序,我们环儿又说定了亲事,不然侯府的亲事可真是好……” 三老爷亦是惋惜,咂摸下嘴:“可惜了,二弟没了,这么好的亲事白白落到大哥手里。” 大房也在议论此事。 大夫人脸上有了喜色:“到底是瑶儿呢还是珠儿呢?前两天给瑶儿瞧中了一个秀才,幸好没定下来。” “我们不要这门婚事。”大老爷正色,“侯府宗亲总归有些诡诈。” 大夫人抬头:“能有什么玄妙之处?” 大老爷喝一口茶:“爹没说过定下的是哪位孙女是因着他老人家根本就不想定亲,我记得当年爹婉拒几次都拒不掉才结了亲。” 大夫人不明白:“公爹这是为何?能与富贵人家结亲这辈子都不愁了。说不定侯府是瞧见哪个小娘子八字是旺夫命才执意求娶的。” “成平侯府世代领兵,再旺还想旺到哪里去?”大老爷沉吟,“再说了那样人家若是为旺夫可劲挑八字都有人家甘之若饴上赶着巴结,何必非几次来寻我们一个小官宦家?” 大夫人冷静想想也觉不对。 她父亲是国子监监录,教育出来的儿女也立身颇。 是以眼睁睁看着泼天富贵擦肩而过大夫人也能安然若素:“既如此我便照旧将瑶儿婚事定下来,珠儿……性子好动顽劣,不如嫁进我娘家。” 大老爷点头:“我看老太太似有意让三娘子结亲,你得空也提点下那孩子避开这门婚事,总归不能让二弟九泉下不安。” 大夫人应了声是。 苏环房里大丫鬟走了进去:“回禀娘子,奴婢打探了一番,今日老太太并未定下是哪位娘子结亲。” 苏环紧攥帕巾的手才松了下来,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下去吧。” 还好,还未定下来。 只不过此时她爹娘已与萧家长辈交换定亲信物了。 萧照出身宗室,生得精武有力,人又能干上进,在禁军里做都头; 他爹娘早逝,过门了便能当家不用受公婆气。 三月三金明池游玩那一天苏环被娘领着见了萧照一面。 他英挺俊朗,举止间肃肃如风,让苏环一眼就面红耳赤。 总之对于汴京城里市井小娘子来说这是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亲事。 在之前苏环的确也这么想。 可惜…… 可惜再过一个月萧照很快就负了伤,再也站不起来。 苏家生了退亲之意。 但帮萧照定亲的是他一位伯父,对方在平宁坊极有威势。 苏家只好硬着头皮将苏环嫁过去。 苏环嫁过去对萧照不闻不问,常年在外与人游玩解闷, 她不在家时烧了一场大火。 那一场火烧得极其有端倪,隔壁人家未烧到,只燃了萧照一家。 无法走动的萧照葬身火中。 她也当了寡妇,受尽别人冷眼。 她复又攥紧了拳,这一门婚事定要抓紧时间退。 苏环抬首唤丫鬟:“明日你服侍我早些起来,我有事要见爹娘。” * 第二天清晨。 莺莺一早便捧着自己做好的红枣银耳羹去拜访苏老夫人,见她心情不错趁机道:“昨夜里爹给我托梦,说烧香不够诚心,我今日便想再换个庙去拜拜。” 苏老夫人苛待孙女本来心虚,闻言便应下:“去吧。” 莺莺带着几人出了门便吩咐长寿将马车往汴京最繁华的大相国寺街上去。 到了大相国寺街,长寿按照自家小娘子的吩咐将花盒搬运下马车放在汴河河堤上,现成摆成摊位。 汴京人好热闹,早有人围上来瞧个究竟:“小娘子,你这是作甚?” 莺莺大大方方:“卖花盒。” “说话带有南音,可是外地来的小娘子?”闲汉们不屑摇摇头,“我们汴京城是都城,什么稀罕物件没见过?” 旁边笔墨店里的掌柜瞧热闹,也颇有些不屑:“大家卖花都成束卖,哪里有盒子装的?这样怎么插瓶?” 等过了一会没有一个人过来瞧莺莺的生意,他便有些得意。 拖长了声音有板有眼教导:“小娘子还是想一出是一出,这做生意哪里有那么容易?” 绿儿咬唇。 对方是正经生意人,他都说花盒这法子不行,那还能有生意吗? 她们这批购买来的黄木香制作了三十个花盒,再加上买花的损失,要是卖不出去那不就砸在自己手上了吗? 她没敢吭声怕让自家娘子担心,只低头不住擦拭着花盒。 奶娘则安慰自己家娘子:“娘子,输了也便输了,就当出来玩了,反正娘子是初次学做生意,输了也正常。” 莺莺却不慌不忙:“奶娘莫慌,这会她们都去进香,要等上完香出门才有生意做呢。” 她笑起来梨涡点点,如南风舒缓轻柔,叫奶娘和绿儿一下便都平静了下来。 果然一会功夫便有上完香的小娘子们聚上来:“这是何物?” 莺莺回:“这是花盒,是将花朵放入木盒中。” 绿儿便展开花盒,内里金黄色鲜花露出来。 小娘子们瞪大眼睛。 翠绿鲜嫩枝条上缀着三五朵簇拥成的伞形花朵,锯齿边的椭圆嫩叶长而狭窄,彷佛竹叶一般雅致。 小娘子们都见过黄木香,可从未见过这样雅致摆在盒子里的样子。 似乎这样摆在盒子里更精巧些,也更风雅考究些,还方便携带。 打头一个红衣小娘子便问:“这木盒多少钱?” 莺莺答:“一百文一盒。” 一百文倒不贵,单一个木盒就五十文呢。 红衣小娘子盘算,这花盒倒是新颖,算下来价格比那单卖的花束还便宜,且盒子用完后还能落下个精巧的木盒,这木盒拿来盛放首饰或者小玩意儿也使得。 她原本观望,便也张口:“给我来一盒。” 第一单生意做成。 绿儿大为高兴,她殷勤盖好花盒在上面系上丝带这才递过去:“您拿好。” 其余小娘子瞧着也心动。 汴京的鲜花都是摘下来带着长长的枝干放在竹编马头篮里售卖的。 买回家后自己还要修剪枝叶。 哪里有这样新奇有趣的? 于是:“给我一盒。”、“我也要一盒。” 4. 第 4 章 《我在汴京卖花》全本免费阅读 莺莺笑:“这单账却不能这么算,抛去人工、损耗不提,主顾总不会无限多。” 奶娘则感慨:“多亏当初夫人给三娘子教授了商贾之道,谁成想用在这里。” 她们几个正在马车里说笑,忽然见马车停了,外头长寿的声音兴高采烈:“恩人!” 莺莺纳闷,掀开车帘。 车外是那个花臂男。 他今日虽然仍骑在黑马上,却穿得齐齐整整,一袭月白直裰,腰间一枚白玉玉佩,看上去不似那天一般莽汉反而文质彬彬像个读书人。 莺莺瞪圆了眼睛。 她在看对方,对方也在看她: 小娘子今日穿着时兴的三江绫红地蝶恋花暗纹,头上簪着雀鸟登枝的玉簪,一如既往一脸喜气,叫人看一眼就心里暖洋洋的。 只不过她脸上有错愕之色,还往他臂膀那里瞄了一眼,似乎在寻找臂膀上纹身。 没找到后才收回目光规规矩矩行礼:“见过恩公。” 那人被这郑重其事的称呼逗乐了,他一笑,冷峻的脸上多一丝笑意。 他马下的小厮嘀咕:“有那么老吗?” 莺莺吐吐舌头,慌乱中从花篮中取出剩下的一枝黄木香递过去:“今日手里只有这枝花,还望恩公莫要嫌弃。” 对方这才通禀了自己姓名:“在下姓萧名照,在禁军当差。”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帖递过来。 是个军汉啊,怪不得那般孔武有力。 莺莺双手接过名帖。 她今后想在汴京城里开店做买卖,能多个靠山便好。 于是认真将自己的排行也报了出来,福上一福:“在下平宁坊苏家三娘。” 原来姓苏么。 真是个好姓氏,姑苏、清苏、琼苏、让人联想起诸般美好之事。 却没留意到旁边小厮微微张开了嘴。 马车不能堵路,两方互通了姓名就礼貌别过。 萧照拱拱手目送对方离开。 手边一束黄木香在春日午后散发出馥郁香气,明黄灿烂的颜色让人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满脸喜气的小娘子。 他眼角忍不住带上一抹笑意。 小厮小声嘀咕:“苏?与少爷定亲的人家似乎也姓苏呢。” * “什么?你要退亲?” 魏氏闻言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环鼓起勇气:“娘,这门亲事我不愿意。” 魏氏苦口婆心劝诫女儿: “这是门好婚事,他家没有婆母你进去后便能当家,再生个孩子拴住丈夫的心便是当一不二的当家夫人。单是这一条便是数一数二的好婚事了。” “可,娘。”苏环有些不耐烦起来,“别的姊妹有更好的婚事。” 魏氏一愣。 先想到了大房还在相看中的那个秀才。 随后摇头:“别看你大姐能嫁个读书人,可那要熬许多年。男人就算高中她还要跟着去外地穷乡僻壤上任做县令夫人,她不去男人便带着小妾在外面逍遥,这几年下来夫妇之间还能有什么情分?” “娘!”苏环向她解释,“我说的是侯府的婚事!” “侯府?”魏氏掩嘴,“你魔怔了不成?怪不得昨天侯府世子来拜访时你出面去迎接,原来存了这样心思?” 内室里洗漱好的三老爷听见外面喧哗,出来后便听见这话。 他摇摇头:“不成!这婚事已经说定了!” 他固然也为侯府婚事动心,可与他结亲的男方家长是萧五公。 萧五公白发苍苍却德高望重。曾经在工部任职过,在工部和平宁坊皆有很高的声望。 这次做亲虽然是给他侄子做亲,可也能让苏三爷在工部的仕途顺风顺水。 “爹,娘,结了亲也可退亲,又没有小定,只是双方长辈交换了信物而已。”苏环浑不在意。 当爹的甚为不满:“那家可是宗室子!与皇帝都是本家!” “可宗室如今衰落,帽子刘家就娶了好几个宗室女,虚名算得了什么?”苏环反驳。 “别看他如今只是一介军汉,可那只是权宜之计,有了皇室的青睐提拔起来很快便能凌云。”苏三爷摇头。 魏氏更是苦口婆心劝女儿:“你一介小官旁支女儿能嫁入这样人家已经是爹娘费尽心思求来的高枝了!” “行了!”苏三爷耐心消耗殆尽,他一声呵斥,“说让你嫁你就得嫁!” 眼看说不动爹娘,苏环一梗脖子:“爹娘若是执意要与萧家结亲,就抬女儿的尸首上花轿便是!” “啪!”苏三爷给了她一巴掌。 苏环一愣,哭着跑了出去。 ** 莺莺往大相国寺给爹娘上香后又在外头寻花农买了大捆的黄木香、蔷薇、丁香等花束才驱车回家。 莺莺便命奶娘再去寻胡嬷嬷订购些花盒。 今天卖花接了几户人家的订单,这几天再要寻借口出去便难了,只好由她们做好再由长寿送出去。 她们几个做好了全部花盒齐齐码好,预备由长寿明日出门去送货。 莺莺方才伸伸懒腰,忽听得外面有哭声。 绿儿出门去探听一回,回来后禀告:“是住在二楼的四娘子正哭闹哩,说是被三老爷打了一巴掌。” 四娘子在她们进门时便处处使绊子,还几次吩咐厨房不给她们热水,是以绿儿语气中有些幸灾乐祸。 莺莺“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刚进苏家给诸位姐妹送礼,别人都笑吟吟受了,唯有苏环用那种冷冰冰的眼光瞧她。 好几次莺莺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身便见苏环移开目光。 像一只毒蛇在暗处窥探一样,让人心里不自在。 莺莺转而吩咐绿儿:“将今日赚来的银钱拿来数数。” 高门大户讲究“口不谈财”,莺莺没那臭毛病,数钱数得不亦乐乎,绿儿在旁也高兴得两眼发亮。 莺莺笑:“古人说钱是一味药,‘能驻颜善疗饥,解困厄之患立验①’。诚不我欺。” 第二天长寿送了货出门便又拿回些银钱回来。 汴京城里寻常买花回去常是将花插在家中瓶中案几上或簪在头上,竟没有人别出心裁将花放在花盒里。 这样送礼倒别出心裁,是以那些人家竟然又订了些新订单。 莺莺便将手里买花赚来的银钱全交给奶娘:“烦请奶娘再寻胡嬷嬷多订上百个花盒,将银钱花完便是。” 奶娘吸了口气:“娘子,虽然如今生意好,可做生意不可如此冒进。” 莺莺笑:“这花盒开始瞧着稀奇,可日子久了却也算不得什么,定然会有人仿制,因此我们要尽快趁着先机先卖为强。” 奶娘恍然大悟。 莺莺便吩咐她:“这回木盒形状不拘方盒,要八角、圆的、葫芦状、扇形,各种形式多多益善。” 她定的盒子多,胡家木匠作坊便格外殷勤,托奶娘带话,说时兴烙印,可否要在木盒上订店铺的名号。 莺莺想都不想:“便印上花满蹊吧。” 她从未想过娘亲居然是花满蹊的老板。 不知她是为何放弃了这一切和爹私奔到了大理,又是为何谎称自己是南诏人。 无论如何她想将花满蹊的旗号再竖起来。 新的花盒很快做好。 莺莺除了黄木香,还选用了当季的杏花、林檎花、海棠花。 木盒做好后花香满鼻,粉艳昳丽的海棠躺在盒中,花瓣上凝露欲坠, < 5. 第 5 章 《我在汴京卖花》全本免费阅读 莺莺去松寿堂时就见老夫人沉着脸端坐正堂。 背后小魏氏得意洋洋睨她、苏珠气鼓鼓看着她,苏环阴恻恻打量着她。 莺莺不慌不忙,安然行礼:“不知祖母是为着何事唤我来?” 老夫人示意苏珠:“二丫头,你说。” 苏珠向前一步,一脸的义愤填膺:“我听苏莺莺的仆人在背后里议论什么侯府婚事,当真是有失管束。” 跟在后面的绿儿心提了起来。 那日奶娘从胡嬷嬷那里订制了木器后便得知了侯府婚事,她们几个还在屋里议论过此事。 难道被人听了墙角告到了老太太这里? 绿儿的手不自觉攥得紧紧,她不自觉看向了自己娘子。 莺莺纳闷抬起头:“什么?什么婚事?” 她眼睛沉澈,在室内如一汪黑水银熠熠发亮,让人直视不得。 苏环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珠可不管那么多,气鼓鼓道:“自然是成平侯府的婚事。” “哦,是成平侯府的婚事啊。”莺莺应了一句,又歪头问,“成平侯府是什么?” 怪不得人叫你乡巴佬呢。 小魏氏嗤笑一声。 苏环道:“成平侯是朝中一员大将,他家镇守太原府已经有许多年。” 莺莺“哦”了一声:“那与我苏家何干?” “你还装糊涂?!”苏珠恼火了,“成平侯府与我苏家有婚约!你要抢我大姐姐的婚事!” 正闹将着,忽然听松寿堂外面喧哗。 大夫人与三夫人齐齐进了来。 打头的大夫人一脸惶然,跟苏老夫人行完礼后就去捉苏珠:“你胡闹到老夫人这里作甚?” 苏老夫人却也淡淡:“你们妯娌也且瞧瞧。” 苏珠躲开了亲娘,继续雄赳赳质问莺莺:“你抢我姐姐的婚事!” 话一出大夫人一脸懵,三夫人目光微闪。 莺莺浅笑:“二姐姐说的话我听不懂,我猜,莫非是那日家中长辈们屏退我们小辈谈论之事?” 随后她抬起眼帘,恭恭敬敬见礼:“祖母。” 苏老夫人听到现在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脸上有一丝怏怏。 莺莺又郑重其事向其余两位长辈行礼:“大伯母、三婶母。” 她脸上多了一丝庄重:“莺莺失考丧妣,二房没有个长辈,是以家中商议大事我是不知道的。” “祖母不告诉我,断没有隔房的伯母婶子会绕过自己孩子先来告知我,那么请问各位长辈姐妹,我又如何得知长辈们悄悄商议的大事?” 诸人大惊。 大夫人这才明白了自己女儿闯了什么祸,她气得转身去看二娘子。 苏珠张大了嘴。 苏环则心里恼怒,这苏莺莺难道又要逃过一劫? 莺莺不紧不慢:“听二姐姐的意思,似乎有门侯府的婚事要说给大姐姐,可我浑然不知这门婚事,又何谈抢?” 她三言两语便将苏珠的指控化解得一干二净。 屋里站着的诸主家以及丫鬟婆子一听也不由得觉得在理。 “再者——”莺莺轻笑了一声,“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莺莺无父无母,还不是听长辈们的安排,难道我还能越过长辈的安排去与别人定亲不成?” 这话一说松寿堂忽然格外安静。 只见阳光从木窗棂穿过,打在黄花梨玫瑰椅上的檀香色仙鹤延年的靠枕上,苏老太太神色有些微松动。 苏大夫人更是悄悄攥住了帕巾,面露不忍。 苏老夫人咳嗽一声:“这便是二娘子冤枉了你。” 苏珠如同泄了气的柿子软塌塌一团。 小魏氏失望撇撇嘴。 苏环则将咬紧了一口银牙,没想到这次没害成苏莺莺。 只不过让她意外的还在后面,苏莺莺又出言:“二姐姐虽然出言质问我,可也是出于姐妹情深嫉恶如仇,只不过我听说二姐姐昨天一早就去舅家了今天才回来,又如何得知什么婚事?莫非有人撺掇?” 大夫人心里打了个激灵。 本来想责罚二女儿,此时脸色又多了几份阴沉:好啊,有人拿她的珠儿当枪使? 苏珠闻言一愣,她不想出卖苏环。 但还是本能往苏环那里瞥了一眼。 殊不知那一眼就泄露了许多信息。 在场的人都瞧在眼里。 苏环心里恨恨,这个苏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果然老夫人沉声:“环儿,你可背地里挑唆你姐妹闹事?” 老夫人动怒,余威犹在,苏环被震得跪了下来,忙不迭摇头:“祖母,不是我。” “好你个四娘子!”苏珠本来还有几份义气不打算出卖苏环,却没想到苏环先将自己撇清,气从胆中生,“明明是你撺掇我的,你还说与你无关!” 听到这里堂上诸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魏氏忙跪下求情:“老夫人,四娘子也是心疼大娘子,姐妹情深,看不惯这有人使坏……” 小魏氏也帮着求情:“祖母,年轻人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 老夫人冷笑一声:“我又没老糊涂。若是自己误会了何不自己出头为大娘子鸣不平?何况三娘子不知道此事又如何让奴仆知道此事?” 她老人家这些年修身养性不大发怒,此时动了肝火便沉着脸:“四娘子挑唆姐妹,事到临头抵赖,罪加一等,罚没月例银子,抄写《女诫》十遍;二娘子不明真假被人牵着走,罚抄写《女诫》三遍,你们可认罚?” 二娘子虽然有些不满,但想到四娘子的责罚,心里倒也高兴。 两人上前领了罚:“孙女知错。” 老太太却不命诸人散去,反倒叫丫鬟们:“老爷们下衙了唤他们都过来用膳。” 大老爷和三老爷很快便进了门,皆是一头雾水:“娘?您为何将我们都唤来?” 苏家老太太老神在在:“老爷子生前与侯府定下的婚事未告知过我到底是哪个孙女。结果府里先闹得天翻地覆。” 诸人皆是愕然。 哪有当着女儿家面说她婚事的道理? 老夫人却不以为然:“既然各房都有怨气,那便开诚布公摊开了说,免得家宅不宁。” 诸人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汴京城里小门小户也少不得要将女儿唤来叮嘱婚事,便也应了。 大老爷与大夫人郑氏对视一眼,先出言:“回母亲的话,大娘子二娘子的事我都有了打算。” 老夫人瞥他们一眼。 大房夫人郑氏瘦高个,生得不美,两个女儿却不随她,苏璎端庄可亲,苏珠娇俏刁蛮,可惜无意于掺和此事。 前几天听老大说国子监有个读书好的秀才预备说给璎儿;老二则是想为她寻摸表兄。 老夫人嗯了一声,有些不满:“郑氏父亲是国子监监录,算是清贵读书人,她娘家虽然如今官职不显,但有不少读书得力的子侄辈,说不定哪天便能出个有出息的,老太婆我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