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权贵的美人》 1. 第 1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风雪回溯,如月色中折下的梨花飞漫天,连天雪地的远处驰马行来一人。 来人身着玄色白毛大氅,身形利索地翻身下马。 赵凿忙将缰绳接下,然后递给身旁的侍卫。 “人呢?” 兜帽遮挡凄厉的风雪,矜冷青年神色漠然,踏着咯吱的雪朝里行去。 “回爷,在里面,但死不开口东西在何处,奴下手也不敢太狠,如今还留着一条命。”赵凿忙跟在后面应声。 从千里之外悄然入京的顾蕴光,眉宇还染着冷凉的寒霜,凌厉眸随意横扫般掠过此间地牢的陈设。 蕴娆火盆中燃着的熊熊大火让此处如同炼狱。 恶鬼,饕餮图腾,十八罗刹的雕像痛苦狰狞而立。 “不开口吗?”他垂下眼睫轻声呢喃,惺忪疏离的声线柔和,与那双冷然诡谲的眸格外不同,在昏暗的地牢中给人不寒而栗的错觉。 跟在身旁的赵凿不敢随意搭这句话。 主子的性子自幼便乖张暴戾,若是惹得不悦,说不定当真不管不顾的将里面那女子给弄死了。 因那女子身上的东西还不知下落,所以现在必须还得活着。 不过宁王也当真是狠,主子的东西也敢抢,此番梁子算是结大了,里面的那位估计不死也会脱层皮。 赵凿压下心中情绪,关切地问道:“爷,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主子将被人救回来,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处理伤口,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可见这心中是盛了多少怒气。 顾蕴光敛下眼睫,从喉咙溢出轻‘嗯’声,神色寡淡冷清:“带路。” “爷,这边请。”赵凿小心翼翼的在前面领路。 入地牢后,金织鹿皮靴底下因沾着外面的大雪,踏在昏暗潮湿的地牢发出了‘咯吱’声,最后融化成水渍。 日复一日地被吊在此处,昏暗不见天日,唯有头顶大掌大小的窗,偶尔有一缕光照射下来。 不知是阳光,还是烛光? 师知苧耷拉着眼皮,呼吸轻缓,犹恐呼吸过重便牵连了伤。 外面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眼下并非是行刑之时,为何会有人来? 师知苧听见声音,破败的身子下意识地颤着。 少倾,她又气若游丝地无奈苦笑。 再这般下去,死不了,恐怕只有疯了。 充满怪味的昏暗地牢中缓步行进了人。 师知苧隐约听出来,似乎是两人。 地牢内里暖气充足,并不潮润。 “醒着?” 顾蕴光解着脖颈的玄雪披风,单薄的眼皮不经意地捎过去,颀长高大的身躯贲发着气势夺人的张力。 双手烤在架上的人分毫未动,好似方才沉重的呼吸是错觉。 她没回答,一旁的赵凿反而先替她回答了。 “爷,许是还没醒,方才刚行过刑。” 赵凿积极地接过顾蕴光手中的披风,鼻翼隐约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儿,心肝儿一颤。 顾蕴光收回视线,折身厌倦地坐在太师椅上,单手支起下颌冷觑对面女人,天生上翘的嘴角似含着笑,但眸却带着疏离的冷。 “去,弄醒。” 赵凿听见命令心肝儿颤得更加厉害了,但不敢说什么,转身将手中的披风挂在一旁,忙不迭的去寻吊命的参片。 师知苧是醒的,嘴被掐着塞了东西,还不待反应便被一桶凉水从头浇到尾。 铺天盖地的寒气钻进身上裂开的伤痕里,冻到了骨子里。 她不受控制地疯狂颤栗,连呼吸也变得剧烈起来,似要将天地的气皆呼入肺腑。 冬日何时才会过去? 哪怕如此疼了,她竟还有心情好奇这个,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师知苧是不想睁开眼的,但若是不睁开,一会儿恐怕还有旁的折磨。 她将头往上微抬,眼皮子敷衍地掀开,什么也没有看见,然后又耷拉下去。 “爷,你看……”赵凿一脸为难地看着身旁的这位爷。 他表明的意思是,这位眼下的确无法承受。 顾蕴光斜觑一眼,遂漫不经心地道:“挺会怜香惜玉的。” 这可是师三小姐,谁见了不心生怜惜? 赵凿心中腹诽,但面上却冷硬地道:“爷说笑了,奴这便将她弄醒。” 说罢,赵凿提着手中的鞭子,走向气若游丝的女人,眼中不可避免散过几缕怜惜。 这宁王真不是人,得罪谁不好,偏生得罪主子,抢谁的东西不好,偏生抢主子的。 抢了也罢了,送什么女人,送了也无碍,这女人也张开个小嘴儿,说出来东西在何处啊。 赵凿眼含怜悯,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鞭子。 还没来得急挥下,原本破败耷拉的女人倏然抬头,赵凿登时停手。 师知苧睁开眼,眸中浮着的水雾把视线遮挡住,看不清,但依旧恶狠狠地盯着前方。 “有种弄死我……”她蠕动着唇,气音出口。 赵凿没有听清,因她口中的话都极其重要,连忙伸头去听。 他还未靠近便被身后的人一掌抓着头,脚步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赵凿回神便看见原本坐在太师椅上的主子,如一座高大巍峨的山,带着倾轧之气势立在架子上的女人面前。 “想死?”顾蕴光眼神轻慢,施舍般地俯视她,戴着黑皮手套的手倏然将她的头抬起来,腔调冷然:“想死也得将我的东西吐出来,再挨个去排队投胎。” 师知苧被迫扬起头,含泪的眼睫眨动,雾凝结的珠儿顺着眼角滑落。 此刻她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容。 似是生在富贵窝的矜骄贵公子,生得尤其好看,浓长的眼睫低垂出寡情的清冷,殷红上翘的嘴角似是多情的风流客。 但气势却不是富贵窝能养出来的。 昏暗摇曳的烛火映照着他的眉眼,冷漠,平静,似还有狠戾,单是一眼便教人忍不住害怕,甚至是控制不住地发颤。 此人有些眼熟。 师知苧现在大脑俱是空白,想不出在何处见过,只能望着他不受控地流泪。 眼角的泪顺着往下滑落至黑色皮手套上,如霜花融化的晶莹水珠顷刻晕开。 顾蕴光视线落在她的眼上。 明亮的眸与这羸弱又破败的身躯格外不符。 原是张熟悉的脸。 没曾想到时隔多年,她竟又落在他手上了。 他漫不经心地掠过她看自己陌生的眼,似脾性甚好,腔调徐徐地问:“听说秦照将东西给了你?” 提及那物,师知苧渐渐回神,对着他的脸无力地呸了一声。 她仰着下颌,耷拉下眼皮,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冷笑。 女人被折磨得面容憔悴,仍旧有股子坚韧,瞧着便忍不住压弯她的脊梁,让她臣服。 顾蕴光盯着她的脸,蓦然发出笑,嘴角的弧度阔开,眼中细碎着烛光,松开钳住她的手。 他收起笑,往后退一步,漫不经心地抬手。 赵凿忙提着鞭子上前来。 顾蕴光垂眸掠过他手中的鞭子,倒刺锋利,寒气森然。 一个人而已,死了便死了,不就是丢个东西。 不要也罢。 赵凿还未听见命令,反而先从后面传来略急的通报声。 “主子,宁王的人似 2. 第 2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赶快,赶快,弄起来。” 赵凿见躺在屋子里如同死尸般的女人,忙吩咐身旁的人。 很快,师知苧便被人重新绑在了木架上。 她垂拉着头,胸膛呼吸微弱地起伏,好似大力些便能将其捏碎。 赵凿满眼含怜悯地觑着。 想当年师三小姐前有替姐退婚谢府,后又拒娄府联姻,当时震惊满京都的女人,至今还教人心生难忘。 谁知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 “三小姐,其实你早些松口,将东西下落道出来,是不必受这等委屈的。”赵凿感叹地解腰际鞭子。 架上的人没有动,恍若未闻地垂着头。 留情的一鞭子轻轻下去,还是旧伤添新痕。 师知苧身子颤栗着哆嗦,沙哑的闷哼溢出嘴角。 犹恐真将她打痛了,他象征地挥一鞭便松手,挥手让身后的人忙将椅子推过来。 赵凿坐在上边,开始淳淳而言:“虽不知你为何前来淌这趟浑水,但抢了爷的东西,你不吐出来恐怕只会生不如死,不如早说道早解脱得好。” “要知道,长风跟在爷身边多少年了,那还是夫人当年留下来的人,亦师亦友,如今因这次潜伏暗杀,将这命都留在了梁风关……” “而且啊,当年宋公子死得那般惨,宁王却在五年前将宋公子托付给爷的心上人强求娶走,这口气是谁也咽不下去的。” 更何况这宁王抢的那东西中,还有堪比主子命一般重要的东西,晚一日回来,便多一份危险。 赵凿咽下后面的话,颇有耐心地继续劝导。 这些人的名字师知苧很熟悉,但脑子一片混沌,无法集中思绪回想。 耳边的人絮絮叨叨地说不停,聒噪得令人想堵住他的嘴。 其实师知苧并不认识这一口口唤她三小姐的人,但每次只要是他前来,便有止不住的话来劝。 这人并不想让她死。 她意识模糊的在心中划过这般想法。 赵凿见她神色松动,以为快将她说服,悄然地凑近她的耳畔道:“嗳,三小姐,这般,倘若你道出来,我可以帮你向爷求情,留你一命,你看如何?” 长风死在梁风关,按理说这些人都得跟着陪葬,但他来劝的话当真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留下她一命。 毕竟他是真不忍心看见师知苧死。 赵凿的话音落下,原本丝毫未动的人缓缓地抬着头,目光幽幽地乜着他。 哪怕女人浑身的伤疤,凝结了又干,但那双眼却极其地亮,破碎中带着顾盼遗光之美态。 赵凿别过眸,只盯着她的眉看,嘴上忍不住催促道:“三小姐觉得如何?” “我觉得……”师知苧干哑不成调的声音,缓缓地回道:“并不太如何。” 说完头便垂下去,晕过去了。 赵凿脸憋得青一阵红一阵,死死地盯着昏过去的人。 这女人绝对是他见过嘴最硬,且还不怕死的人。 他都如此低声下气地劝说了,还死咬着不放! 越是想,赵凿越是气,手中的皮鞭举起半晌却又下不去手,最后只得愤然垂下。 “关好,别让人飞进去了。” 赵凿菜色着脸,郁郁地出去,临了又忍不住嘱咐门口的人:“还有,别让她总是倒在地上,偶尔也让她躺躺床榻,天寒地冻,又一身的伤,这般下去恐怕死得甚快。” 主子只给了他半月的时间,若是再从她口中撬不出东西来,恐怕他也得去陪她了。 赵凿重重地叹息一口气,然后循着走廊而行。 将行至前厅,忽接到暗卫的传信。 赵凿翻开一瞧,脸上喜乐见闻。 这可不是巧了,这般快就发现了东西在何处,若是早日寻到,师知苧也不用死了。 看完信后,他当即唤人前来备马。 然而没过几日。 赵凿独自一人铩羽而归,还险些命都折在路上。 他一脸惭愧地跪在地上禀告。 立屏里面隐约透着青年修长的身形轮廓,隐约贲发着压迫人的张力。 顾蕴光正垂头往腰腹缠裹纱布,听完后他轻笑出声:“秦照倒是长些本事了。” 听不出是夸人,还是在说赵凿越发办事不利,这般浅的陷阱迫不及待踩下去,险些爬不起来。 赵凿头垂得更低,闷声道:“请爷责罚。” 顾蕴光并无责罚之心,松开腰际还未缠完的纱布,修长的腿盘坐在榻上,冷凉的目光透过立屏看向外面的赵凿。 问道:“秦照可有带了什么话过来?” 赵凿细想答道:“宁王先前有提及用物换人,奴信以为真,上前险些折在那处,后来他们又提及此事,奴以为他们其心不诚,故而留了心眼子,并未急着答应。” 用物换人本就是假话,秦照若是肯,早就已经放话出来的。 而且秦照不敢让他拿着东西平安进京。 俊美无俦的青年垂下鸦黑眼睫,凝望着腰腹上的伤口,殷唇微翘。 既然秦照存心要与他玩儿,也不能推辞不敏。 不过,游戏不能由秦照掌握。 寒凉的雨唰唰地下,伴着的雷电音似是划破天际,隐约有吞噬人的错觉。 如此雷雨天气,周围都泛着潮湿,寒凉意透进师知苧的骨子里,又疼又凉,忍不住蜷缩起来哆嗦。 门蓦然被推开,从外面悄然地行进来一人。 那人目光环视周围,最后落在榻上躺着不动的师知苧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五儿。”来人伸手轻推着床上的师知苧:“五儿醒醒,主子让来救你了。” 五儿是她当暗卫时的称号。 师知苧抬起疼得泛泪的眸,循着声音看过去。 是三七。 三七与她的关系最好,且武艺最好,她会的一些拳脚功夫便是她教的。 本以为她们都死了,没想到还能看见三七。 师知苧伸手拽住她的衣袖,动了动唇,想告知她东西在何处。 三七捂住她的嘴道:“五儿先别说,我们先出去,此处不安全。” 师知苧气若游丝地颔首。 三七很快便将她背在身后,悄然地拉开门往外面行去。 大雨如珠子错砸盘,冷凉地砸落在师知苧的脸上和身上,冷得浑身都在发颤。 三七似乎在此潜伏了甚久,熟门熟路地朝着外面猫步行去。 一路谨慎,也畅通无阻,但师知苧心却在莫名不安地狂跳。 此处不应该无人,哪怕是下着下雨,也应该有人守候,尤其是白日那人临走之前曾嘱咐过话。 3. 第 3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梁风关距离此地相隔千里,两人一来一回花了好几日,才寻去当时藏东西的地方。 东西还在。 三七欢喜的刚捧起来,周围忽然射来利箭。 那些人果然不是没有发现师知苧不见了,而是一路跟着她们来到此处,此时甫一见东西出来,便迫不及待地上前来抢。 三七反应极其快地抱着盒子,在地上翻滚一瞬,大声道:“五儿快跑。” 师知苧却没有这般好,只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一剑擦身而过,在肩上带出一条血痕。 她吃痛地捂住伤痕,随后便被三七拉着上了马。 马蹄飞溅泥土,疯狂得险些要将她的胃颠簸出来。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如此这般下去恐怕两人皆要葬身于此。 三七眼神灰暗,后牙一咬,当机立断的将东西塞进师知苧的怀里:“将东西带出去。” 话甫一落她便跳下了马,持着手中的长剑迎上去。 马蹄朝前狂奔,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师知苧回头,恰好看见三七的头被身后的那些人砍飞。 三七! 她红着眼眶转头,捏紧缰绳让马儿加快而行。 此时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出去! 她到底是孤家寡人,被身后的人追上也在意料之中。 马儿躺在地上抽搐,师知苧抱着怀中的东西往地上滚了几圈,随后被人压制住行动。 师知苧怀中的东西被抢过,然后被人拖着去了身骑高头白马的青年面前。 她被丢在他的面前,紧闭唇齿,气息不畅地急促地喘息。 师知苧耳畔响起男人清冽的冷声:“的确是能跑,险些就没有抓住你们。” 听见这个声音,师知苧心中又寒又生恨,转眸恶狠狠地盯着他。 她恨不得咬死他。 顾蕴光矮下眼睫,目光随意扫过脚下的女人。 半张脸深陷泥土中,身子羸弱可怜地颤着,像极了落难的小猫儿。 丝毫武艺也不会的女人竟能跑这般久,实属未曾想到。 顾蕴光恹恹地垂下眼睫,随后打开被她此前死死抱住的盒子。 依旧是当时他的那只锦盒,但里面的东西却不再是他的东西。 顾蕴光随手弃了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张图纸,揉成一团丢在她身上。 “带回去。” 逃没多久师知苧又被抓回去了。 这次待遇远没有之前那般好,她身上戴上了厚重的铁链,被扣押在昏暗不见天日的地方。 当赵凿再次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气若游丝的人,气得在屋子里面乱转。 “你说,你说,好生生怎的又骗爷!” 他得知爷又被摆一道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见到还未死的人才松口气。 见她这样,赵凿止不住地庆幸。 好在爷这几年不再如往常那般杀人如麻,也或许是知晓她与宁王或许有些作用,未曾冲动之下将人杀了。 无论是哪种,留下一条命便是好的。 赵凿蹲在师知苧的面前,用手中的鞭子攀开她的头发。 女人面色惨白,嘴唇干裂,宛如水中捞起来的伥鬼。 赵凿叹了一口气,道:“你就将东西说出来在何处,也不必受此折磨了,想想跟你一起的那人,人首分身,被马蹄践踏成泥,天可怜见的。” 耳边还是他絮絮叨叨的声音。 师知苧心中冷笑,她也想知晓东西在何处。 当她知晓那人只拿到一张破纸后,思绪便乱了。 东西是她亲手放的,虽不知里面原本是什么,但绝对是并未被人碰过,所以里面的东西就是原本的。 要不是这些人从一开始带的东西就是假的。 但师知苧观这些人如此着急,那便不可能是假的。 那就只有她拿的东西本就是假的。 师知苧眼前似浮起三七人头分离,最后再被乱马踏成泥的画面,她的嘴角忍不住扯出嘲讽。 为了一个假东西连命也没有了,真是可悲。 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根本就没有当她们是人。 赵凿正说着,突然见她嘴角扯出讥诮的笑,目光一顿,还欲说什么,却听见她喑哑不成调的声音响起。 “想知道东西吗?”师知苧掀开眼皮沉寂地盯着赵凿,清凉的眸中似带着笑。 想,肯定是想的。 赵凿盯着这双明亮的眸,迟疑地点头。 “告诉你主子,治好我,让我活着,然后我心情好后会告诉你们,不若,你们一辈子也别想知道东西在何处。”她轻弯下眼角,透着温贤与清冷。 赵凿定睛地看她。 其实他一直都识得师知苧,也知师府家风甚严,府上女郎亦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淑,但她却好似格外不同。 那一身的硬骨头,如今是确确地感受得明明白白。 “好,我尽量试试。”赵凿回答。 师知苧莞尔地望着他,眼中俱是凉意:“如此便多谢。” …… 寒风横扫,风雪漫卷而过,合欢林此刻光秃秃的,堆积上厚重的雪,慵懒光照射在白雪上散发细碎刺目的光。 冷瘦的手指搭在弩弦上,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勾起,箭驰而出,树上的雪簌簌抖落,枝头上栖息的寒鸦四处飞腾。 “想活着?” 冷峻的青年腔调惺忪懒哑地询问,听不出什么情绪。 赵凿弯着腰,点头回道:“回爷,是的。” 第二支箭搭在弩弦,调试许久,最后对准上方飞腾的寒鸦,他觑看半晌才兴致缺缺地放下。 无趣。 顾蕴光弃了手中的箭,折身卧至白虎皮簟上,拿起桌上的兵书随意翻看着。 这番架势赵凿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悄然地抬眸看过去。 软簟上的人面色除去面色透白,瞧不出任何的伤。 赵凿不由得又想起来,当时主子赶来时身上尚未处理的大血窟窿,玄色的里袍都浸湿了,却还恍若无事人般赶来。 搬离师知苧时还在路上晕了过去,当时可吓坏了他,结果主子第二日醒来又当自己是个无事人,忙着梁风关与阒关前的事宜。 有时候赵凿还真不知道,顾蕴光对这些事为何这般执着,甚至连命也不要。 但想起当年夫人的死因,又想起死在梁风关的长风,还有惨死的宋公子,又觉得这换谁身上都会恨得放不下。 赵凿在心中惆怅地想着。 “秦照派人来了吗?”上头的主子似随口一问。 赵凿赶紧答道:“尚且还未有。” 话音甫一落,他便听见轻言的嗤笑。 赵凿悄悄地掀眸看过去。 见主子盘腿翻着书,天生多情的嘴角含笑,姿态温和清冷,丝毫无戾气,恰如寻常矜贵的公子爷。 顾蕴光似嘲非嘲地轻声呢喃:“什么也给不出来,还想活命,该说天真,还是该说觉得死得不够快呢?” 这话不知是在问赵凿,还是在自言。 赵凿不敢乱答。 “如此,便让她多活几日罢。” 顾蕴光垂下眼睫将书翻过一页,冷瘦的指腹上带着薄茧,划过上面的字,最后停在‘死’字上面。 他嘴角莞尔露笑。 抢他的东西,杀了他的人,又伤了他,可不是谁都能过得这般舒服。 赵凿看着主子嘴角的笑,莫名地打了寒颤,不由得暗自思忖,幸好现在爷还在‘生死不明’中,不然这京都的天恐怕都要被掀了罢。 赵凿偷吁一口气 4. 第 4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师知苧脚步将踏进雕梁画柱的院子,一道凌厉的箭擦过她的耳畔,射断一缕乌发,再稳当当地定死在墙上,箭羽嗡合地颤着。 与死亡插身而过,师知苧尚且还未回过神,神色呆滞地看着前方。 身着玄色白毛领大氅的青年,手持着一把重工短弩,从后面移出一张醉玉山棠之貌。 他神色的冷然,唇线微扬,似笑非笑地立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与她对视。 冬日积雪折射着炫目的光,将他半隐在其中,好似波澜不惊的古井。 赵凿倏的一下跪地。 “赵凿,可是迷路了?”顾蕴光矮垂眼睫,伸手调了短弩。 将锋利之处对准师知苧,他的嘴角微勾,似带着睥睨的坏相。 赵凿哪里敢说是这一路行来走走停停,心中正盘算着如何解释,才显得理直气壮些。 然,身后的师知苧突然折身便朝着后面跑去,好似逃命般狂奔。 赵凿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前方的主子已迅速将手中弓弩上的几只短箭插上,对着师知苧跑去的方向射去。 不断有箭与她插身而过,好几次险些避不开。 ‘给你几息的时间跑’ 她脑中此刻皆是方才那人说的话,看懂后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逃。 此处甚大,根本不知该朝着什么地方跑去。 她如同被追逐的可怜狸儿,慌不择路,神色匆匆一头往里面扎去。 越过走廊,行过合欢林,拐进狭窄的巷子。 实在跑不动了! 她最后将自己蜷缩在角落,用竹编盖子挡住自己的身子。 尚且还在喘息中,耳畔便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师知苧瞬间屏住呼吸,但也并未屏住多久,一只箭穿过竹编盖擦过食指。 盯着食指上那道血痕,师知苧呼吸一滞,狂跳的心仍旧没有恢复。 脑中突然闪过之前赵凿说的话。 他身上似乎还有重伤。 脚步声越发接近,扣动机关的声音响起,如同催命的弦音。 这人就是个疯子。 师知苧红着眼眶,咬紧后牙,浑身紧绷着,待到声音停在前方,弓弩隔着盖子抵在她的头颅上才停止。 周围都是静悄悄的,她举着竹编盖子蹲在稀泥遍布的湿巷子。 长身玉立的俊美青年低垂眼睫,透过竹编听她跳跃的心跳,冷瘦修长的手指略微用力。 可惜了,本就没打算让她活得好好的。 嘭—— 竹编破裂出一个洞,师知苧用手接过那支箭。 血飞溅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清冷如雪竹的面上如同沾染了罂粟红。 她急促地喘息,低垂下卷翘的眼睫,沾染的一滴红血顺着往下滴落,砸在身下的男人脸上。 那滴血恰巧滴落在他薄唇上,如同被染上的唇脂,白如玉的面容被沾染上污秽。 师知苧看着被压在身下的人,面无表情的用手中的箭对准他的眼,用力往下插。 他偏头躲过,那只箭插进了耳畔的泥土中,血滴从殷红的唇瓣滑落,如同一只吸血的冷峻魅妖。 破烂的竹编盖隔着两人。 “你,输了。”被他躲过师知苧也不失落,神色冷静地低眸,居高临下地施舍她高高在上的睥睨。 顾蕴光听着女人一字一顿地喘息着说的话,眼皮微掀,嘴角似笑非笑地扬起。 靠得近此刻师知苧才发现这人的眼,与寻常大庆的那些人生得似乎不太一样。 尤其是五官,格外深邃俊美,连嘴角弯出的弧度都是凉薄的,似疏离又似乖张。 “输了吗?”他轻颤着眼睫,光影扑朔迷离,哪怕距离如此接近也窥不见其神情。 听着他似倦怠地呢喃,师知苧心中警惕升起。 危险,这绝对的危险之人。 果然他的话音一落,漂亮得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她的被箭擦伤的皓白细腕,用力从身上拽下她。 师知苧从他的身上滚落,浑身无力地倒在污秽的泥里,眼睫疯狂地颤着,面白近乎透明色,手腕在震麻,紧绷的意识随着扩散的麻意逐渐涣散。 顾蕴光坐起身,并未给一旁的女人施舍眼神,低垂流眄暗光的狭眸,里面带着丝缕遗憾。 从怀里掏出雪白的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短箭上的血。 擦拭完后再次装回箭匣,他侧眸望着一旁如同伥鬼般的女人,语气带着难掩的温和。 “此番算作是你赢了,允许你与我玩儿个游戏。”他勾起唇,露出森白的齿,“毕竟从未有女人敢将我推倒,你是第一个。” 如此轻言的语调如同情人的呢喃。 师知苧早已大脑泛散,根本没有听到他的所言。 甚至最后是如何回去也不知晓。 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屋了。 窗牖外是凌冽的寒风呼啸,疯狂地拍打着,欲要凄虐屋内之人。 师知苧坐在干硬的榻上,目光扫过被包扎起来的手掌,微微抿起惨白的唇。 本以为这人适才将她唤过去,是想为了所谓的宝物,询问东西的下落。 谁知他先让她跑,出手狠戾,完全无怜惜之情。 这人想杀她,但最后说的那句话不知究竟是何意…… 还有那东西落至了何处? 究竟是一开始就是假的,还是被人掉包了? 师知苧盯着手中的伤,陷入沉思。 门被敲响。 师知苧从失神中回神,抬眸盯着门扉,这个时候能出现在此处的,只有赵凿了。 她声线沉哑:“进。” 门被推开,果真是赵凿。 他的双颊被吹得通红,端着托盘行进来,那张嘴又开始絮絮叨叨了。 “你说说你,见到爷干嘛跑?你这一跑可吓坏我了,犹恐爷将你一箭射死。” 赵凿将东西放在置物架上,“幸好,爷仁慈,要是他再狠戾些,恐怕便是射穿你的胸口了。” 说着还按着自己的胸口,面露虚假的痛苦狰狞。 师知苧蔫耷耷地伸出完好的手,接过赵凿弄好的药,垂眸用牙齿咬开纱布给自己上药。 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口上一开始是清凉,随后便是刺痛,疼得她两眼含泪。 赵凿在一旁看着也心急如焚,想说她几句,但又碍于女子不好骂,在一旁干巴巴地瞪着眼看。 为了转移主意,师知苧倒吸着凉气,问赵凿:“你们到底是谁?” 她是真不知。 这话问出来后,赵凿的眼险些掉落下来。< 5. 第 5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这人唤她来究竟是为何事? 师知苧不由得眉心暗扣,樱粉的唇微抿,提着宽大的裙摆,不情愿地朝着行去。 进了月亮门,越过立屏,里面景色才豁然明朗。 殿内弥漫着一股酒与血腥混合的香露味儿。 师知苧面上血色尽褪,目光直直地盯着被吊头从梁上挂着的尸身,眼眶逐渐浮起猩红。 她恶狠狠地看向最上方懒卧在软椅上的人,后牙‘咯吱’地响。 “过来……”男人微醉的声音似带着惺忪的沉闷,慵懒得恍若梦中的呢喃。 软椅上的人身着雪白的大氅,如同无害的狸儿卧着,冷瘦的手垂挂在扶手上提着一壶酒,而青筋虬盘的手腕上缠着一条细长的雪白‘鞭子’。 那‘鞭子’似乎还会动,缓缓地从他手腕上往下滑,最后只用雪白的尾缠住冷白修长的中指。 师知苧定睛一看才发现。 那哪是什么鞭子,分明就是一条细长的小蛇,昂着头,吐着蛇信子。 她怕蛇,所以脚步一步也不敢动。 椅上的人没有听见移过来的脚步声,从白虎皮毡中懒懒地抬起白净玉面。 许是因房中地龙充足,所以他的眼睑下被醺得泛着微微的潮红。 如同冷漠的神落下神坛,泛着空灵的无辜,又因那双眸带上了割裂般的风雪矜冷。 顾蕴光微微歪着头,凝望下方僵持身子的师知苧,眨了眨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手。 他顿了顿,殷红的唇嗡合,语气如常,听出情绪波动。 “下去。” 那雪白的小蛇不情愿地松了尾,漂亮的身子蜿蜒在地上,不知钻去了何处。 待到小蛇不见了,他才再次掀眸看着底下的师知苧,嗓音惺忪,尾音微垂。 “过来。” 师知苧僵着脸,抬步行去,被侍女引至台阶下的蒲垫坐着。 眼前三步之遥是悬挂的尸身,哪怕是在地龙甚浓的地方也能看出,尸身早已经僵硬。 “认识吗?”上方传来询问声。 师知苧抿住唇,压着垂在一侧颤抖的手。 “她叫什么?”机械扣动声。 师知苧回眸,果真见他已经坐起了身,盘着修长的腿,从雪袍中露出的脚踝冷瘦漂亮。 他对准着上空的尸身,矮垂眼睫,居高临下地觑着她难看的脸,声线清冷如松雪:“最后一次机会。” 师知苧不知这个男人要做什么,咬着后牙,不开口,神色倔犟地与他对视,眸中似跳跃着熊熊烈火。 顾蕴光对着她冷勾起唇:“嘭——” 随着他发出声音,短箭飞驰擦过她的侧脸,一道血痕流下。 师知苧匆忙地转过头,悬挂在上方的尸身被洞穿,右眼珠子被射爆,浓艳的血顺着眼角流下,好似在死不瞑目地抽泣。 “她,认识吗?叫什么?”顾蕴光目光平淡地从尸身上移开,再次落在师知苧的身上。 他静静地等着,如同那只雪白漂亮的小蛇,将尾巴盘起露出雪白的身体,吐着蛇信子。 师知苧呼吸微急促,掌心捏紧,从齿间挤出来:“认识,三药。” 一起前去劫物的暗影团每个人皆以数字为名,三七与三药是亲姐妹,如今这两人皆死在她的面前。 顾蕴光轻‘唔’一声,似是恍然,随后放下弓弩,望着她问道:“你呢?” 师知苧抿住唇,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中似有讥诮。 赵凿都唤她师三小姐了,这人如何不知她的身份? 似想起了什么,他眨了眨眸,颇为脾性好地解释道:“就是,她们平时唤你什么?” 师知苧压住情绪,反问:“很重要吗?” “自然。”顾蕴光勾起嘴角,神色却冷然。 “五儿……”师知苧从齿间挤出,心中升起剧烈的戾气。 她想将这张脸撕下。 “五儿?”顾蕴光重复地呢喃,简单的两字似蠕动在唇齿间,慢慢变得滚烫,如滑腻的蛇森然地顺着脚踝缠绕上小腿。 师知苧僵着身不敢动,胸膛不受控制地起伏,目光顺着往下。 脚踝上紧紧缠着一只雪白的小蛇,一路蜿蜒至小腿,昂首着对她吐着信子,蛇瞳竖立,泛着透彻的金黄。 “五儿,我们做个交易罢。”顾蕴光乜斜下方肆意恐吓人的小蛇,腔调散漫地说道。 说是做交易,实则根本都未给她应答的机会,如冷泉之音徐徐而至。 “你抢我东西,又伤了我,我寻你一样东西,想必也不过分罢。” 膝上的蛇似乎也在颔首,吐着信子,隐约露着獠牙。 “听说,美人皮可作画,我尚且还未见过。”顾蕴光单手支着下颌,兴趣盎然地说着,冷然的眸中跳跃着似兴奋的幽光。 师知苧心咯噔一跳,不安的感觉逐渐浮上。 膝盖一疼,她目光扫去,只余见那只雪白的小蛇尾迅速地窜至不见。 她四肢无力地倒在地上,疯狂颤着眼睫,看着渐渐行来的侍女。 哪怕心中已猜测到他是要做何,当衣襟被拉开时师知苧眼中还是蓄起了泪,咬着下唇不让哆嗦出来。 如拉开画布般露出雪白的后背,上面中横交错着行刑过后的鞭伤,后脖颈处有一颗朱红的痣,如同晨曦的赤丹。 鞭伤是荆棘,而荆棘上盛开着绚丽的花,在光下荼蘼地绽放,最后凋谢烂进泥里。 高台上的顾蕴光支着下颌,指尖转着清凉的酒,神情寡淡,居高临下地欣赏底下卑微的人。 “你不如杀了我,秦照说不定会更痛苦。”师知苧喘气地狠瞪他,不加掩饰地讥诮。 “杀你?”顾蕴光摇头。 “不能杀你。” 他将话峰回路转:“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我了,美人皮作画,要刚死,身体还是热的,笔尖划过逐渐冰凉才最是绝美,活着的人一身的赖皮,丑。” 乌发覆盖在师知苧的脸上,衣裳半褪至肩膀的身子在发颤,纤细的十指紧扣在地板凸出的莲花纹上,青筋暴起。 “可以回去了。”顾蕴光收回目光,随口说道。 然,地上的师知苧却一动不动地维持原动作,如瀑的乌发敷面,后颈的痣被湿漉漉地贴着发覆盖。 侍女见她不动上 6. 第 6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她冷静又凶狠地道:“去死!” 喉咙如之前手指般一疼,这次他却忍不住发出古怪的闷哼,既失控,又矜持。 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师知苧用唇含住,用牙抵住,如同疯了般地撕咬。 似是心中怀着戾气,不要命也要将他咬死。 不仅要咬死他,她还将手按在他伤口处,指尖连同衣裳下陷被洇得湿漉漉的。 她果然猜对没有错。 这个男人总是穿这般宽松的衣袍,伤口定是藏在衣袍下。 她要按死他! 要他也尝尝疼痛的滋味! 尚且还未愈合的伤口崩裂,两指深陷血肉中用力抠挖,带出湿淋淋的黏稠血腥。 她听着男人忍不住疼的沉闷喘息,也感受到了病态般的快感。 齿下用多少力气,手指便用多少力气。 师知苧疯狂的动作被抑制住,后颈被捏住,大掌顺着扣住下颌,将她的唇被迫着张开。 顾蕴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唇角的血,还有尖锐的牙齿,如同丢弃破布般随手扔掷一旁。 巨大的冲击让师知苧落在地板后滚落一圈,无力地喘息地看着倒在台阶上的人。 她勾着染血的唇,弯起剪秋的眼儿,透着无声的挑衅。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谁也没有想到她竟还有力气反抗。 待到回神时已见主子雪白的衣袍,腰腹处被染红一大团。 顾蕴光本就透白的脸,血色尽褪,目光却清冷的与羸弱喘息的师知苧对视着。 看出了她藏着的恶意和挑衅。 蓦然,他也笑了,嘴角勾起,眸中半分情绪也无。 很好,从未有人接二连三地敢挑衅他,这女子倒是第一个。 众人回神后上前去搀扶。 “除了她,都滚下去。”顾蕴光坐在台阶上,手按在腹部的伤口上,声线冷凉。 屋内的人不敢停留,很快便退了下去。 此刻立在外面的赵凿见此,心中咯噔一声。 他左等右等,人没有出来,反倒先将这些侍女等出来了。 这些侍女出来作何? 赵凿心有不安,随手拉了一个问道:“爷与那女子在里面是发生了何事?” 被拉的侍女垂着头,如实道来。 赵凿听完后,心中只觉得完了。 这师三小姐可当真是不怕死的英豪,主子本就对身上的伤芥蒂万分,如今她还上赶着去挑衅。 这不死,也该脱层皮吧…… 如此想着,赵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脚不停地焦急踱步,脑中疯狂想着该如何将师知苧救下来。 此刻阒寂室内,缭绕的暗香压不住弥漫浓重的血腥。 顾蕴光抽出架上的长剑,神色冷然地行至前方,寒意森森的剑刃指在她的额上,稍微用力便冒出细小的血珠,如同造物主点上的赤红朱砂。 “不可否认,你这般神情的确教人忍不住心生怜悯。”他居高临下地盯着胸膛不断起伏的师知苧,眸光平静,如实地说道:“但,我一向厌恶被人戳至痛处。” 师知苧嘴角讥诮地扬起,丝毫不畏惧额上稍有不慎,恐怕就会将她头颅划开的寒剑。 “实话说来,折辱秦照并非是用女子就能侮辱得了的,他自私自利已成了习惯,恐怕转头便忘记了。” 冷静的言语中带着对情爱的不屑,与轻视的态度。 顾蕴光目光落在她的眼上,剑刃微抬,看着那滴朱红的血流下,似被割裂的两幅清冷美人画。 他殷唇嗡动,带着不可忽视的可惜意味:“臣服我的人挺多,其实也不缺你一人。” “所以……” “爷……爷!”外面的赵凿突然连滚带爬,一脸慌张地出来,将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顾蕴光视线掠过师知苧,落在赵凿生身上,长剑倏然一收地插入地,身微倾地将手肘搭在上面。 赵凿闯进来时,看见地上如破布般的师知苧,还有那剑指的寒剑,魂儿险些都吓飞了。 “赵凿。” 赵凿还来不及庆幸自己进来得及时,耳畔便响起主子冷然的声线。 他连忙以头抢地。 顾蕴光含笑地望着,腔调温和无害:“你最好是有正当理由。” 赵凿身子抖了抖,寒意从脚底一路蹿至背脊,涌上头颅,后悔再随之蔓延。 事已至此他就算是没有正当理由,也得要编一个出来,不然等会儿,他可能要去陪师知苧躺在地上了。 “回爷,太子殿下传来消息,道宁王于璀英露会见陈大人,意图更改牢狱死囚律法……”赵凿转着脑子说着。 上方并无回应,视线却如同一座巨大的雪山倾轧,将他的身子压得越发往下了。 哪怕赵凿不去看,也知晓此刻主子是什么表情。 杀,还是不杀? 不够,这点消息完全不够。 念头浮现在脑海,冻得他浑身发颤,嘴比脑子快还不怕死地继续道:“爷,还有,听探子说陛下让宁王监工南河被冲垮的河堤。” 这话一出,可算是寻到了主子的在意之处,重山般的压迫感消失。 赵凿暗自吁出一口气,还不待彻底松出来,便又听见主子的声音响起。 “所以,你火急寮燎地进来,便是禀告此事吗?” 赵凿哑然,其实这些皆是探子迟早要禀明之事,如今却被他慌不择路下当做急事禀告。 “赵凿。”顾蕴光视线从他身上收回,落在地上不知何时已昏过去的女人身上。 他如同闲聊般地问道:“你跟我多久了?” 听这话,赵凿浑身冷汗汵汵,额间的汗滴落洇湿地板却不敢用手去擦,恭敬地道:“回爷,奴跟随您十年了。” “嗯,十年了,你是我唯一一个带去边关,又从边关带回来的人。”顾蕴光颌首,提着剑踏上台阶,坐在椅上望着底下的人。 室内昏暗的光将他俊美的面容割裂,一半明一半幽暗。 “是爷仁慈。”赵凿回道。 实际并非是什么仁慈,而是带出去的那些人几乎都是些探子。 圣上的,太子的,宁王的,甚至是宫中那些贵人的。 主子看似自幼荣宠万千,甚至无论在何处皆能随心肆意妄为,然而都是表象。 老主子在晋州占据大庆兵权火器,甚至不上贡朝廷都 7. 第 7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宁王妃弯眸笑倚在半圆窗牖前,透过菱花镂空,看着宁王脸上逐渐变得难看的表情,抬手拂过精致的发鬓。 宁王看完信后脸色巨变,蓦然转过头,死死盯着里面的宁王妃。 她对着他莞尔地笑着,温婉如水。 宁王收回视线,目光落在下人呈着的绢布上,似是想将它盯出一个洞。 下人感受到主子的怒意,将头埋得矮矮的不敢抬起来。 过了良久他伸手接过绢布,颤着手将绢布展开,一见上面的东西双眸便被刺痛得泛红。 鞭痕为荆棘,朱红丹砂混合血,如雪上盛开的荆棘花。 他无法想象她如今正在遭受如何折磨。 “王爷,时辰不早了,该出发了。”不知何时宁王妃已从里面,行至他的身后。 宁王妃探头前来,下一秒便被狠狠地被掌掴。 她身子本就羸弱,这一巴掌将她直接掀翻在地上,白皙的脸上很快便红肿起来。 身后的侍女见状赶紧上前去搀扶,却被推开。 宁王妃反手扇了侍女一巴掌。 侍女捂着脸垂眸不敢讲话。 宁王妃如常般地站起身,用红肿的一张脸对着宁王露笑:“王爷,为何打妾?不爱妾了吗?” “疯妇!”宁王温润的眉眼落下一层。 宁王妃不甚在意地扯着嘴角,笑道:“是疯妇,可也是王爷三跪九叩拜来的。” “本王最后悔的便是这件事。”宁王冷眼盯着。 “哦,是吗?现在想娶旁人了?”宁王妃抚着鬓发,笑着道:“抢啊,不过你要先抢过妾,才能抱得美人归。” 宁王不言。 宁王妃觑他脸色继续笑着道:“王爷别心有侥幸了,是她看中了妾手中的那块‘免死金牌’,想保住她重要的人,这人当中并无王爷的位置,从你将人抛弃时就已经注定了失去,王爷,你选的人是妾啊。” 宁王自是知晓师知苧为何会同意这疯女人的话,甘愿同那些暗影卫去抢顾蕴光的东西。 掌心的拳捏了又松开,宁王冷眸地乜斜笑得温婉的宁王妃,寒声道:“你最好说到做到。” 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自然。”宁王妃莞尔地道:“本就与师府无关,现如今妾又得知了王爷现在过得甚是不好,一会儿便让爹爹去与陛下说情,定然还给师府一个公道。” 宁王冷哼一声,攥着手中的绢帕,不再看她一眼,旋身朝着外面疾步行去,氅袍拂过压弯细竹上的细雪。 啪嗒一声,落下一堆雪。 宁王妃遥遥地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侧过完好的侧脸,温声询问:“王爷这般脸色入宫,瞧着可好看?” 一旁立着的侍女不敢搭话。 宁王妃也不在意无人应答,心情甚好地立在院中欣赏了雪景,随后婀娜地行进屋内。 鹿台金殿中,圣人批阅奏章,大监突然报来。 “陛下,宁王求见。” 圣人头也未抬地道:“哦,他不赶往南河,反倒来朕这里作何?” 大监自然也不知,笑着说:“许是不放心律法改良之事。” 圣人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威仪的面容,“如此便宣进来,让我好生听听这忧国忧民的宁王,如今在重熙累盛是如何的打算。” “是。” 外面的宁王候了许久才被唤进去,随后在里面待了许久,等再次有消息传来时,已是禁足之罚。 此言一传出来,众人心中诧异。 若是被禁足之事是向来荒唐的太子殿下,众人可能不觉有什么,因为那早已是家常便饭,但这可是从未出过错的宁王,算是有史以来被帝王惩罚最严的一次。 就在众人众说纷纭间,前几日圣人被人下毒一案水落石出,与传言中的师御史无关,实则乃他国探子所为。 师御史后又被庆国公力保并未参与此事,圣人下令改了死刑,暂且收押在监狱中。 而宁王被惩之事也很快便传出了风声。 原是宁王放心不下即将要颁发的新律法,不愿前去南河,亲自上鹿台与圣人名言。 此事是拥簇宁王的大臣联名与百姓上书谋得的,如今说不去便不去,无疑是打了圣人脸,禁足算是轻便之事。 后来南河之事,兜兜转转地交由得太子全权负责。 …… 师知苧再次醒来已是三日之后,外间风向一概不知,但心中怒火越发燃烧得浓。 硬生生地躺在榻上,盯着苍白床帐,眼中情绪许久后才落下。 幸而那人虽有疯病在身,却暂时并未想让她死去,或许是不想让她轻易死去,派来一位寡言的侍女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一个落掌心的棋子能有如此待遇,师知苧自己都想自嘲,心中却明白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醒后她也不做任何寻死觅活之事,整日该吃便吃,该喝便喝,偶尔回忆当时指尖深陷他伤口皮肉的快感。 这人身受如此重伤都能面不改色,想必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如师知苧所言,顾蕴光这几日也并不比她好过多少,腰腹处本就有重伤,故而才留在此处迟迟未出去。 此番经由她的恶意抠挖,原本将将缝合的伤口崩裂,若非靠着非常人的耐力,恐怕也得在榻上躺个十天半月。 阁楼内。 大夫将把崩裂的伤口缝合上,上过药后见他苍白透净无血色的脸,忍不住嘱咐几句近日勿要大动弹。 顾蕴光低眸扫过腰腹处狰狞的伤口,喉结滚动,似隐约还带着被咬过的疼意。 脑中莫名地浮现前日那双充满不羁难驯的眼。 他嘴角轻扯,遂懒倦地阖上眸,周身散发着极低的气压。 “知晓,知晓,奴会瞧着爷的。”赵凿忙不迭地点头。 大夫放心地退下去。 赵凿送完大夫行至阁楼外的拐角处,蓦然见行来的红裳少年,姿色绝艳得令人见之难忘。 仔细辨别后,他眨了眨眼,后背打颤,忙迎接上去。 “沈公子今日怎的来了?” 沈意奴觑他脸上的笑,莞尔道:“自是听说顾侯爷被猫抓了,过来看戏。” “……” 真乃实诚人。 赵凿在脸上堆起的笑变得古怪,不敢搭这乱七八糟的话,将人引至院内。 行入月亮门后越过屏风,沈意奴看向最里面躺在上面的青年,眸中闪着戏谑。 他兀自行去一旁的椅上坐下,浅笑晏晏地看着:“顾侯爷瞧着心情似乎不太好?” 高阶上的人缓缓颤着卷翘的眼睫,睁开冷然的眸,随意地 8. 第 8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晨曦至天边炸开一条细红的线,似在小心翼翼地拉开羞怯的帷幕,空荡的庭院中立着不少神色冷漠的人,手持利刃,如同一座座巍峨的大山。 立在台阶下的师知苧下颌微抬,目光似涣散地投至前方。 清晨还未醒来便被拉至此处,而底下的那些被捆住的人,听闻是来救她刚被抓的。 细雪已停了,被洒下如血暮色的赤红旭阳,诡谲、玫丽,漂亮得犹如绝美的画卷。 赵凿上前,对着台阶上手持长剑的人道:“爷,就只寻到这些人。” 顾蕴光视线扫至下方,漫不经心地越过从始至终都僵身而立的女人,落在正中央被捆做一团的几人。 顾蕴光恹恹地垂下眼睫,腔调散漫微凉地唤:“转过来。” 师知苧倏地转头,脸上并无他所想的双眸通红得可怜,清冷眸中平静得似一潭死水。 顾蕴光观她如此冷静,诧异地轻挑眉,手肘搭在剑上莞尔轻笑。 本以为是个娇娇客,前几次还哭得怜人得很,要不就是张牙舞爪得满目凶狠,如今却变得这般冷静。 冷静得……让他忍不住升起摧毁欲。 顾蕴光眯着眸,舌尖抵在齿上,喉结滚动间似又有之前被撕咬过的痛感,莫名有种血脉急遄的错觉。 那感觉就似恶极的雪蟒遇见无助可怜的怯兔,想要一口吞下,想要将齿间的毒液灌注在她的身上。 想看她痛苦挣扎,为了求生什么都愿意干。 “上来。”他压下翻腾起来的古怪感觉,愉悦地勾着殷红的唇,高高在上地对着下方的师知苧招手。 姿态随意,如同对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兽,充满了轻慢的矜傲。 有瞬间师知苧想要上前撕碎他这张脸,但理智告知她需冷静。 所以她便冷静地提着裙摆,一眼不眨地盯着上方的人,一步步抬上去。 相对比较她表面冷静,眼底燃着烈火,顾蕴光不甚在意地看着心生满意。 他自幼便喜驯服忠烈之兽,尤其享受驯服过程,爱看它们因不屈服将自己折磨得毛发黯淡,最后还是不得不向他臣服。 听随他的指令明知是刀山火海,心甘情愿奔赴而去。 让人听从那些威逼利诱,其实并不是上策,而是要人从心底产生惧意,在他命令下达时,身体下意识听从,然后脑袋迫不得已跟从。 顾蕴光对着行至面前三步之遥的人抬了抬下颌。 “站这儿。” 师知苧冷觑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欢愉,垂下眼睫,乖顺地移动脚步,停在他的身侧。 顾蕴光此刻心情甚好,偏过头,视线落在她的头顶,“抬头,看着下方那些人。” 师知苧照做,盯着下方的人。 底下被围一团捆住的人都气若游丝地瘫着,她虽一个也不认识,但却知晓这些人都是因她救而来,也是因她才落在这人手上。 “好生瞧瞧,记好他们的面孔,来生好向他们恕罪。”耳畔传来男人冷腔地戏谑,如恶鬼攀附在皮肉上,如何疯狂甩都甩不掉。 师知苧神情漠然地转头,死死盯着眼前这张脸。 顾蕴光低头与她的眸对望,突然发现她这双眼眸甚是明亮,浸水的黑耀珠似都比不上。 不知这般好看的珠子取出来能保存多久? 他心中微痒,伸手抚上她的眼皮,察觉她身体的僵硬,莞尔勾唇,矜冷的眸中透着一丝怜悯。 “别怕,我只是突然很喜欢你的眼。” 师知苧不知这恶鬼欲要作何,僵着身子一动不动,感受冰凉的触觉在眼皮上流连。 他满意师知苧的识趣。 冷瘦的指腹拂过她的眼皮,俄而观见她的眼皮很薄,透净如白腻膏,上面泛着仔细瞧才能瞧见的青红血丝,眼睫卷翘鸦黑,轻颤着时不时地挡住明亮的眼珠。 他第一次这般仔细打量人,心中升起隐蔽的感觉。 想要碰碰她那双明亮的眼珠,手指顺着眼皮往下。 师知苧似察觉到他的想法,下意识将眼睫闭上,抿着唇别过头。 冰凉的手指划过眼睫落在雾鬓上。 顾蕴光狭眸中积压雾黑,见她脸上的屈辱,不甚在意地收回手,接过身旁人递来的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碰过她的手指。 “睁眼,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师知苧睁开眼,下颌微仰地乜他,俏白的小脸上还染着昨夜未曾清理的血。 天边的一束赤阳洒在她的侧脸上,给人一种哪怕是在泥里翻滚,浑身的污秽,也是清高不屈的。 顾蕴光视线掠过她的脸,目光停驻在她眼上几息,随后别过眸,将手中的长剑递给她。 他神色莫名,腔调诡谲阴冷:“去,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 “亲手杀了这些人。” 师知苧闻言嘴角扯出冷嘲,眼神染着不屑,似是在嘲笑他的痴傻。 顾蕴光将剑插在地下,偏头看着下方的人,声线惺忪,似怠倦了:“杀,你活,不杀,一起死。” 台阶上的师知苧还没有反应过来,底下的赵凿先心里一咯噔,倏地抬起头。 当对视上主子冷淡的眼神,赵凿菜后知后觉地垂下头,心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这师三小姐再如何见得血腥,到底还是个自幼养在闺闺里的女子,昨夜人死在她的面前,就已经将她吓得七魄丢了六魄。 让她杀人…… 赵凿估计她绝对做不到,恐怕会选择一起去死。 然而这次赵凿却猜错了。 师知苧对着身旁伸出手,喑哑着腔调一语双关地对他说:“剑,人。” 顾蕴光将手中的剑放在她的手中,含笑地往后撤退一步,骨节分明的冷白食指竖在唇前:“声音很难听,最后一次,下次别说了。” 师知苧冷笑,不让她说,她还偏生要说。 “是吗?我不仅要说,每日都要对着你说。”她冷眄地提着手中的剑,面无表情地朝着他挥去。 “贱人!” 既然左右都是死,这一剑若是能杀他,一起下去倒也算幸事,若不能杀他,侥幸重伤他也不亏。 师知苧冷着眉宇,紊乱的乌发随着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从骨子里透出的冷寂,凉如林间被积雪厚压的松竹。 顾蕴光对她突然持剑反击毫无诧异,放在 9. 第 9 章 《被献给权贵的美人》全本免费阅读 师知苧被关了起来,连院子都出不去。 赵凿又恢复每隔几日都会过来寻她,但这次师知苧对他一句话也不搭。 赵凿也不甚太在意,哪怕自顾自地讲话,也不觉得尴尬。 他绝对是师知苧见过最会讲话的说客。 倘若不是她已经和那人打过几次,她险些就要被说得倒戈了。 师知苧耳边听着他的吵言,低垂下眼睫,冷漠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在心中揣测着他的用意。 果然赵凿铺垫几日,最后在今日将目的说出来。 “三小姐,你看,事情是这般的,你也落在了我们手上,东西又迟迟不肯交出来,爷准许你三番两次冒犯,都没有将你……”赵凿说着手比划在脖颈,做了个抹杀动作。 师知苧没有看他,也不觉得尴尬地继续说道:“所以啊,爷被困在这里的确无聊,你就老实待在这里陪他玩会儿,玩够了到时候我一定拼死保你一命,如何?” 赵凿手指竖着起誓。 其实倒也不是被困在的这里,而是外间的传言愈渐夸张,都吹至老主子耳边了。 给圣人的东西丢了是小事,毕竟主子也不是一两天干这种混账事,主要担忧的是老主子那里过不去。 所以主子才留下的她,放在身边解闷,不若早就已经将她杀死好多次了。 想起老主子,赵凿的眉都拧做一团,又开始马口婆心地劝着。 待到赵凿说完,师知苧扯着嘴角,神色漠然地看着他,好笑地道:“所以你是让我腆着脸上去当小宠?” 赵凿答道:“瞧三小姐说的什么话,这如何是当小宠?你应该见过主子身上的那条小蛇,那才是正儿八经的小宠,你这样的过去顶多……” “是个玩物,必要时还得为他献身,是吗?”师知苧眼含讥诮,清冷如雪。 这话赵凿不乐意了,不满地道:“三小姐,你这话便误会了,主子从不近女色,莫说是你了,即便是个绝世美人在他面前,都不见得会心动,怎会让你献身,你也看出来主子素来多厌恶秦照,你跟秦照这么多年……” 主子恶心都来不及,怎会让她献身。 赵凿说得信誓旦旦,别的不敢保证,唯独这一点他可以发誓。 师知苧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最好如此。” “咳。”赵凿掩饰地轻咳一声,看着师知苧道:“你看,其实三小姐也不亏的,还能活个命。” 师知苧冷笑:“听起来的确是个好交易。” 赵凿装作听不见,拍手站起身,欢喜地道:“如此甚好,今日三小姐好生养伤,明日去陪主子玩儿。” 师知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腔调微凉:“话说完了吗?可以出去了。” “昂……” 随后赵凿便被赶了出去。 待人离去后师知苧坐在榻上,柳月雾眉轻颦,伸手拂过手臂处。 刚接起脱臼的手臂现在还有些疼。 那人竟没有杀她,不仅如此甚至还让人治好了她的手。 师知苧在心中盘算着旁的,想要从这疯狗手中逃出去显然是不可能,只能另谋他路。 杀不了他,也动不了他,还不如暂且先走一步算一步。 想通后师知苧躺在床榻上闭上眼小憩。 翌日。 赵凿说的去陪主子玩儿,果真是真玩儿。 师知苧一大早便被人拉起来,面无表情洗漱完,被强硬套上侍女衣裙,半推半拽地弄去了那别苑中。 晨曦微亮,寒气森然,她捧着冰凉的铜盆立在门口,白皙的指尖被冻得又僵又红,好似卷屈一下手指就会如破冰般断开。 她在等门开。 等里面的疯狗起床。 当第一束暖阳透过枯树上炫目的积雪,落在她的脚尖上,里面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股暖意从里面扑面袭来,吹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僵冷的身子似乎回温了。 青年身着如水绸的玄色寝袍,衣摆宽大地垂落在莲纹地板上。 他慵懒惺忪地倚靠在月亮门上,披散着如瀑的乌发,肤白胜雪,精致漂亮的脸带着微醒神的朦胧。 周身戾气全无,如同无害的小蛇。 师知苧压着头,不让自己去看他那张脸,腔调毫无起伏:“可要洗漱。” 听见女子声音,他轻颤眼睫,冷眸中的朦胧散去,神色冷然地上下觑着她,似是在诧异今日便见到她了。 头顶的打量眼神让师知苧险些控制不住,想要将手中的铜盆扣在他的头上。 良久后,顾蕴光才恹恹地收回视线,喉结轻滚,发出微哑的轻‘嗯’声。 转身朝着里面行去,一落软簟便倒在上面,半阖着眸,无害的将后背对着她。 青年的身形尤其好看,线条流畅,看似精瘦实则浑身贲发的硬肌,带着蓄势待发的张力。 师知苧死死盯着他的后背,费了许久的心神才从压下上前弄死他的冲动。 她明白这人此刻虽瞧着没睡醒,一副懒恹恹的无害模样,实则若是上前触碰他一下,恐怕下一秒她又得脱臼一只手。 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前几次已经吃够了。 师知苧拾步将手中的铜盆搁在植物架上,伸手欲要拧帕子。 铜盆与铁架碰撞出尖锐的声响,室内响起一道惺忪的命令,慵懒中裹着晨时的欲。 “轻些。”顾蕴光眉微蹙,脸埋进被褥中。 昨夜他处理边关急报,又看了昭阳遣派使者之事动机,将睡下不久,此刻正是犯困之际,能撑着前去开个门实属不易。 师知苧暗咬后牙,忍着掀铜盆的冲动,轻轻地拧干湿帕子,旋身行至软簟前,面无表情地盯着。 他似在沉睡,半张脸深陷其中,乌发铺散垂落,线条流畅的脖颈上青筋依稀可见。 师知苧看见他脖颈上,尚且还未好全的指甲印,心中郁气散了些。 室内地龙燃烧发出细微的响动,师知苧不言地盯着脚尖,心中盘算,一会儿用手中的帕子,将他捂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矮榻上的人身形微动,侧过头,鸦黑眼睫轻颤,皎如玉树临风前。 师知苧扫过眼,蓦然与他对视上。 他神色无甚变化,不言不语,师知苧僵着身子警惕地打量着他。 这是她第一次打量他,五官深邃得不似大庆人,反而有种野性的张扬,却因冷凉感淡去几分嚣张。 无疑,他算是她见过容貌拔尖的那一类人,但也是最危险的人。 顾蕴光垂下眼皮,支起身子,盘起修长的腿,对着她微抬下颌。 师知苧蹙眉,身影依旧未动。 他声线平淡地开口:“师府的奴婢是这般的吗?” 师知苧脸上最后一丝情绪淡去,捧着手中的绢帕递过去。 顾蕴光瞥看一眼,手肘撑在膝上,又问道:“你起床是先洗脸的吗?” 师知苧折身将帕子丢回铜盆中,捧着漱口条子上前,面无表情地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