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圣艾摩的火焰》 1、第一章 天气非常清爽。罗塞塔撇下书包,从袍子底下掏出三明治和一瓶南瓜汁。霍格沃茨的三年级生仍要在大晚上爬到天文塔上瞪着大眼睛去看天上和她们没什么关系的星星,而且仅仅是在对角巷就能买到全套星系模型——不谈价格的话。 星期一,她真恨星期一,从拿到课表开始她就发现星期一就像被人鱼啃过,每堂课之间都留着短暂的休息,换过来说,每一段休息之间都插着课——罗塞塔把右脚从空地猛地收回,一个庞大的黑影重重降落在那里。她咽下三明治,举起南瓜汁:“嗨,赫敏。” 赫敏皱着眉,眯起眼睛。 “来点南瓜汁?”罗塞塔用瓶底朝着她,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过得怎么样,马尔福又找你麻烦了吗?” “没有。但是,这是开学第二周,”赫敏慢慢地说,“而上周你写了几封信给我。” 罗塞塔海蓝色的眼珠左右晃悠,她开始支支吾吾:“哦、呃……那个,呃,我听说海格遇到了麻烦,你有兴趣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儿吗?”她还捏着三明治,考虑要不要收起来。 天文课教授清了清嗓子,赫敏瞪了罗塞塔一眼,掏出望远镜,尖声尖气地回答道:“当然了,伊拉斯谟小姐,请等我拟好草稿发信告知你。” 她们很快陷入沉默,罗塞塔总是忍不住左抓右抓,浑身不自在,她金色的短发长长了一点,被抓得像建在脖子以上的稻草窝,“拜托,这很难解释,但是上周……嗯……我觉得你的书包需要康复治疗……”那坨黑影似乎有点散架了,“我很抱歉,但是我连课都差点上不了,你可以去问庞弗雷女士。” 身旁的望远镜动了动,但赫敏没有开口。 “好吧!”罗塞塔把羊皮纸卷成卷又打开,“感谢梅林,学校用来帮助学生们调整课程表的小作弊器——这完全是意外——我有点好奇,所以……” 赫敏挑起一边眉毛。 “总之它爆炸了,现在他们应该会记得用一些外在的保护手段。” 如果不是在上课,赫敏可能会从地上跳起来,但现在她只能恼怒地压低声音,从牙缝里嘶嘶出气:“你说你把……怎么了?” “其实我不知道,”罗塞塔偏过头,“总之爆炸了。我很感激麦格教授。和我姨妈。” “你不应该……你……但是这违反条例,你完全知道!罗塞塔!它只是用来上课的——只能!” 罗塞塔没说话,天文学教授开始和学生交谈关于星图作业的事,她们下课了。每个人都开始收拾书包,赫敏的书包发出哀嚎,罗塞塔认为它承受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她抽出魔杖,指着书包施了一个修复咒,“你有考虑过少上几门课吗?比如占卜和麻瓜研究。”然后从仍然鼓胀的书包里抽出几本,“或者给你的书包来一个无痕延展咒,如果我可以……” “不,赫敏严厉地说,“你不可以。” 罗塞塔撇撇嘴,“嗯哼。好吧。嗯哼。但你确实该搞一个新书包。总之它爆炸了,在校医院的美好时光使我放弃占卜和麻瓜研究。那么海格是怎么回事?” “鹰头马身有翼兽,”赫敏惜字如金,“马尔福被抓伤了。” “嘿,罗塞塔,”哈利和罗恩赶上来,他们已经走下天文塔,罗塞塔一把将书塞给哈利,“这是什么?” “是你的小命,波特,”罗塞塔冷笑道,朝拉文克劳塔楼走,又转脸对赫敏点头,“后天见。” 图书馆不适合大声谈论海格的课程、马尔福的胳膊和时间转换器爆炸等诸多事项,但赫敏只肯在图书馆和罗塞塔保持接触,考虑到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长桌只有一道之隔,而罗塞塔每次都故意坐在靠格兰芬多的一侧,恐怕在解释清楚时间转换器爆炸之前她们都不太可能在礼堂说话了。 “时间转换器很精密,对吧,”罗塞塔像贼一样抱着一本笔记坐在赫敏旁边,压低声音,“它要套在脖子上转圈,你不好奇套在别的东西上会怎么样吗?或者……”平斯夫人的目光凌厉地扫过这片区域,所以她安静了好一会儿,“或者,我只是转圈会怎么样?如果我‘不小心’把它摔掉了会怎么样?如果我一边戴着它并且转圈,一边把它扔出去之类的……”平斯夫人的眼神愈发凌厉,透出不愿姑息的态度,“如果我回溯时间把过去自己的时间转换器抢走……” “伊拉斯谟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平斯夫人逼近她们。 “对不起,平斯夫人,我在恳求格兰杰小姐为我补习,因为我缺了第一周的课。”罗塞塔抬起头,开始用那双湛蓝的眼睛盯着平斯夫人看。 “什么?”赫敏半惊半恼地反问,但她很快说道,“嗯,是的,我在为她补……习。”平斯夫人扫视着她们,强调遵守图书馆秩序后离开了。 “那么,海格确实带来一群鹰头马身有翼兽而且确实把马尔福抓伤啦?”罗塞塔用羽毛笔轻轻搔着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遗憾,“哈利在占卜课上看见不祥的茶叶所以小命不保啦?” 赫敏对她的说法不是很满意,“没有人会因为一团茶叶死,占卜就是一团浆糊。哈利看见的那条黑狗是个巧合。” 罗塞塔把耷拉的眼皮撩起来,“所以哈利看到了一条黑狗?” “那是个巧合!不会有谁因为看到什么‘不祥’就真的死掉。” “我猜是的,不然要恶咒干什么,我只要堆一点儿茶叶……”罗塞塔无声地笑起来,似乎真的打算给谁制造一个‘不祥’,“那堆茶叶应该怎么放才……”赫敏皱起眉毛,“好吧,海格?” 她明知故问,马尔福已经用他标志性的长音把这事儿说得满学校都知道了,现在胳膊还吊在脖子上,巴不得被看成教学受害者,更不幸的是,他确实有能力让事情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马尔福活该,”赫敏慢慢地翻过一页书,“他也不能对海格做什么,”她突然转头看向罗塞塔,“他不能,对吧?” 罗塞塔扬起眉毛,半天没放下:“为什么海格不肯把机会留给听得懂话的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却要在一群没有老师就能在泥地里打滚的男孩儿面前展示呢?他应该不能对海格做什么,但我会给姨妈写封信。”赫敏点点头,对她道谢。 “哦,不至于,”罗塞塔把她抱着的笔记放在桌面上,拎起她的书包,“我非常热爱写信。这本笔记留给你,万一你想知道时间转换器摔在地上会发生什么。”她眨眨眼,走出了图书馆。 猫头鹰纷纷飞进礼堂,把报纸和包裹扔在学生们的面前和早餐里,罗塞塔叉起一条培根举过头顶,一只雕鸮飞快掠过,丢下一打信。“谢谢你约迪,希望姨妈喂过你了,”她嘟嘟哝哝,昏昏沉沉,“好吗?好吧。”猫头鹰略过她的叉子,直接飞走了。 “罗塞塔,”丽莎·杜平推了她一把,“如果你起不来,为什么要睡那么晚呢。” “因为我起得来,不然怎么会坐在这里。”罗塞塔开始往嘴里塞面包,趁着咀嚼抓起信件,丽莎是她的室友,她和其他室友一起成为罗塞塔可靠的闹钟——无怨无悔。 她的另一位室友在对面吃吃笑起来:“丽莎,如果她不睡那么晚,我们还有什么用!” 罗塞塔的头脑开始清醒,她翻弄着信件,“苏,我相信成为早睡早起的人不会损害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噢……不。”她快速浏览了剩下的信,抓着那张信纸翻过凳子,挤进格兰芬多的长凳。 “我不想扫兴,”罗塞塔另一只手从长桌上拿了一个蛋糕,“但你们最好想个办法帮巴克比克越狱,我没叫错吧?” 长桌上的人都迷惑不解,直到赫敏迟疑着开口:“你是说……你的意思是……他们不能!” 马尔福遥远地朝她们露出一个得意、阴险的微笑,他看到罗塞塔坐在格兰芬多里了。 “恐怕是这样,而且他们确实能。没有人会为了神奇动物和马尔福作对,何况他儿子还挂了彩,”罗塞塔说,“我们可以想见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罗恩喊道:“他活该!他不听海格的话!”然后他眼带天真,但自己也没报多大希望似的问,“巴克比克是个好鹰头马身有翼兽,它不会有事的?” “亲爱的罗纳德,你明亮的天目快把我闪瞎了。”罗塞塔对着他微笑,罗恩缩了缩脖子,“这只是一些小道消息,程序还没开始。你会去霍格莫德吗?” “早上好!罗塞塔,”一对红头发朝她们走来,根本分不清是谁在说话,“过得还行?那些小咒语很有趣,你想来点儿成品吗?” 赫敏怀疑地盯着她们,韦斯莱双胞胎嬉皮笑脸地抓出一把糖果塞给罗塞塔。 “如果你会去,通知我一声。另外请告诉海格那天如果可以,务必到三把扫帚找罗斯默塔女士。”她捧着一把糖果飞快地窜回拉文克劳,感受到赫敏的目光钉在她背后。 “如果我问这是什么,你会说实话吗?”丽莎指着那些糖果。 罗塞塔递给她一个:“我会建议你实践出真知,想法设法让你吃下去。” 3、第三章 整所学校都在讨论布莱克闯入城堡的事情,赫奇帕奇的汉娜·艾博告诉每一个肯听她讲话的人,布莱克会变成一丛开花的灌木。格兰芬多门口换上了卡多根爵士的画像,但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格兰芬多怨声载道,因为卡多根是个行事荒唐的骑士。 但是比起这些改变,罗塞塔已经好几次撞见哈利像犯人一样身边跟着教师或者珀西——很明显他不喜欢这样。他有一次好不容易得到空闲——罗塞塔给珀西制造了一点小麻烦——朝罗塞塔诉苦说麦格教授差点儿禁止他进行魁地奇训练,她只是无声地嘲笑了他。 “我不明白,”罗塞塔混进格兰芬多的桌子,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学生已经见怪不怪,“如果老师们这么紧张你,干嘛不直接把你关进校长室。邓布利多专人辅导,我觉得他不介意。” 赫敏甚至在餐桌上看书,罗塞塔怀疑她每天到底睡几个小时。罗恩在啃鸡腿,他吃得太香,罗塞塔情不自禁伸手拿了一个鸡翅。 “斯内普给我们上了黑魔法防御术,”哈利迟疑地说,“他说卢平教授不舒服,你说他怎么啦?” “斯内普教授。我更好奇他会教你们什么,他一直很希望得到这个职位,”罗塞塔漫不经心地说,考虑怎么处理这个鸡翅,“不如你先说。” 对于罗塞塔,似乎没什么消息是她不知道的,哈利相信没人会不因此迷惑,但他仍然复述了一遍课上发生的事,斯内普蛮横的态度和对狼人的执着。罗塞塔挑起一边眉毛。 “他真不招人喜欢,对吧,”她若有所思地说,看着赫敏翻动那本书,“今天是几号?” 赫敏突然停住动作。 “卢平教授身体不舒服,我想作为他的得意门生,你应该拜访一下,”她继续说,“如果你不介意,波特先生,我也想表达自己的慰问。” 哈利从来没完全搞明白过她的行为,但是赫敏把自己从书里抽出来,看着罗塞塔。 她轻轻地笑出声,然后回到了拉文克劳的桌子。赫敏皱起眉,用力合上那本书。 帕德玛冲罗塞塔挤眉弄眼,无声地说,“你又在招惹格兰杰小姐……?” “我保证,我们有非常良性和友好的关系,”罗塞塔皱起半边脸,“你为什么把我说得像个流氓?” 丽莎从她背后路过,顺手给她脑袋来了一巴掌:“因为你就是,惹是生非小姐。除了波特,我没见过比你事还多的人。”她一边说,一边瞟着隔壁长桌,赫敏把那本书塞进书包,她吃饭时的神情就好像被书打了一样。 “这很不公平,哈利拿到过魔法石,还被蛇怪咬过。我拿到过最珍贵的东西是一沓我根本看不懂的卷轴,而且我没被咬过,没被任何东西、动物、人咬过,包括那本妖怪书。”罗塞塔举起双手,然后用右手揉了揉后脑勺,丽莎身后的曼迪扑哧一笑。 “没错。但是哈利·波特没让任何东西爆炸,至少不是有意的,所以我觉得要考虑到你们主观上的危险性。” “我现在需要苏,因为你们正在围殴我一个。我要求苏当我的助手。”罗塞塔面无表情地说,但是没人搭理她,女孩儿们笑成一团。 “我反对,并且提议格兰杰小姐当你的助手。”丽莎吃吃笑着说,很快演变成新一轮大笑。 帕德玛强忍笑意问道:“你这次又用什么法子惹万事通生气,我亲爱的循规蹈矩女士?” 但罗塞塔没能如她们所愿,她只是摇摇头,说:“这可真是个秘密,拜托,你们是拉文克劳,不应该自己找出来吗?” 暴风骤雨,雷电交加,罗塞塔一面知道这不可能影响举办魁地奇,一面唾弃自己竟然说着说着就来到了场地,她不得已和赫敏一起坐在格兰芬多的阵营里。 “你对骑那根棍儿毫无兴趣,”罗塞塔忘记带伞了,她原本不打算出来,“我不能理解这种热情。” 赫敏连白眼都懒得翻,她太擅长破坏气氛了,因为她是故意的。 她们只能在风雨中勉强看见红色和黄色的身影,哈利在高空巡梭,雨越下越大。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塞塔发现赫敏离开看台,她摇摇头表示自己要留在原地。斗篷只能勉强支撑她不被大雨浇个透心凉,她眯起眼睛,发现赫敏从格兰芬多球队跑回人群。 雨水顺着斗篷的边沿潲进来,她用力甩甩头,意图不靠双手把沾湿的头发甩回头上,正在此时,闪电大作,她的余光瞥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看台最上面一排的空座位上。她的头再次甩开的时候,那道影子消失了。 哈利加速了,他的扫帚带着他划过一道红色的残影,但是场地里一片死寂,似乎一切都静止了,可狂风仍旧那么残酷。哈利感到一阵恐怖的寒意,他顺着本能望向下面,至少有一百个摄魂怪站在下面,似乎全都抬起脸看着他,冰冷的雨水灌注进他的体内,淹没了他的心脏,他的脑海里有一个女人开始尖叫…… 场地里一片死寂,赫敏紧紧抓住了罗塞塔,后者脸色苍白,眼神涣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爆炸了——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伴随着各色火焰一起灭失在她的回忆之中,赫敏用力地抓住了她,以至于她猛然惊醒,感觉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掐成面条了,她们看见哈利软绵绵地从高空坠落,邓布利多冲进球场,驱逐了摄魂怪,他的怒火几乎要笼罩整个霍格沃茨。 罗塞塔浑浑噩噩地跟着赫敏去到校医院,现在雨水完全洗礼了她。 大多数学生没什么要紧,少数人即使被送进校医院,也很快就清醒了,但哈利一直躺在床上,而罗塞塔半靠着隔壁病床的床头,一口一口啃着厚厚的巧克力,她吃得表情痛苦,连赫敏的忧心都被她打断了片刻。 哈利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格兰芬多球队的队员开始叽叽喳喳,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被庞弗雷女士赶出去,走之前,韦斯莱兄弟朝罗塞塔点点头,她苍白地微笑着。 罗恩和赫敏靠近哈利,赫敏颤抖着声音说:“邓布利多气坏了……”罗塞塔微微闭上眼睛,后面的部分她还记得,只听得哈利开始发问,而且这个问题更加致命。 “有谁拿了我的光轮吗?” 她真希望庞弗雷女士能赶来喂她一瓶药水,什么都行,这样她就不用忍受罗恩和赫敏战战兢兢的回答了。 赫敏犹犹豫豫地说:“是这样……你摔下来的时候,它被风刮跑了。” “后来呢?”哈利的心沉了下去。 当下的氛围十分沉重,哈利·波特是一个找球手,他有一把全校第一梯队的飞天扫帚。罗塞塔提起精神,把巧克力放在床头柜上,她站起身,朝外吐气:“哈利,它碎了。弗立维教授收敛了它的……部分。”她伸出手,从赫敏脚边拿起一个口袋,放在哈利的床上。 她瞟了一眼赫敏和罗恩,接着说:“它应该是飞出去撞在打人柳上了,我很遗憾。” 哈利慢慢抓住那个口袋,最终把它倒过来,碎木片和细枝轻轻落在床上,这就是哈利那把忠诚的、最终被打烂的飞天扫帚的残骸。 哈利在医院住了一阵,这段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来看望过他,罗恩和赫敏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只有晚上才离开。罗塞塔来过一次,欲言又止,她站在床边,停留了片刻,还是说:“如果你觉得这是一种解决办法,它可以成为纪念品……或者护符之类的,你可以联系我。”她盯着哈利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又扫过罗恩和赫敏,匆匆离去。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赫敏清清嗓子。 “她是……呃,她们家很擅长魔法工艺,”赫敏不确定地说,“至少她很擅长。” 这件事只是一个插曲,哈利灰暗的心情被“不祥”和摄魂怪包围,它们接二连三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先是让他差点被车撞死,然后他从扫帚上掉下来,是不是“不祥”真的一路尾随他,直到他一命呜呼才罢休呢? 但是星期一,他感到好受了一点,学校里忙碌喧闹的生活真是一种解脱,他忍受马尔福的冷嘲热讽,目睹他那两条完好的胳膊一个劲儿舞动,模仿哈利掉下来的狼狈样子。他们不得不继续忍受魔药课。直到走进黑魔法防御术教室,卢平尚带病容,但所有学生都感到莫大的安慰。 卢平教授课后把他留下来,而这一番对话终于让他获得一丝暖意,否极泰来,罗塞塔在一个课间急匆匆地追上他,哈利完全没有印象他们走了什么路,但罗恩和赫敏都神秘的消失了。 “一点技巧,为了表示安慰我可以教你,”罗塞塔说,“不祥是条大黑狗,你曾经看见过,对吗?” “呃……是的,”哈利抓抓头发,“好几次了。” “上一次出现在球场看台,你看见了,”罗塞塔接着说,“那恐怕不是不祥。” 哈利绿莹莹的眼睛充满困惑,“那会是什么呢?” “特里劳尼没预言我会看见不祥,但是我看见了,”罗塞塔微微一笑,“要么我们两个都小命不保,要么那是条黑狗,它一直跟着你。” 哈利选择相信第二种,他也不认为罗塞塔真的赞同第一种。 她埋头掏出一条银色哨子递给哈利,“如果要想尖叫五分钟,就用手指摁住所有气孔。” 哈利把哨子握在手里,感觉有一个小球不断跳动,但没有人吹哨子,也没有风。 她们似乎悄然融入楼道里的人群,罗恩和赫敏的表情有些困惑,他们和罗塞塔打了个招呼。哈利意识到不是他们消失了,按住哨子的时候,他们的声音和气息就像被用来吹哨子,结果世界都安静下来。 “最多五分钟。”罗塞塔掉过头,逃开赫敏又皱起来的眉毛。 “什么五分钟,”赫敏问,“哈利,你们两个在密谋什么?” 那枚哨子被哈利捏在手里,他终于对赫敏的一惊一乍有所体会,罗塞塔会突然出现在一个场合,再消失,然后你就得应付所有突发情况,即使对你而言她的出现是一件好事,梅林在上,哈利非常想现在就按住哨子,非常想。 而她赶上拉文克劳的大部队后,丽莎和帕德玛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苏叹了一口气:“提醒我,你为什么不是格兰芬多,伊拉斯谟小姐?” “哦——我喜欢解决谜题,”罗塞塔眯起眼睛,“而不是解决自己。” 4、第四章 “拉文克劳赢了,哈利应该好过多了,”罗塞塔突然说,她正和赫敏在图书馆里,赫敏在写作业,那张羊皮纸上满是极小的字,“你把狼人的论文写完了?” 赫敏眯起眼睛,斟酌道:“是的。而我猜你一笔都没动。” “你再这么聪明我会不敢和你说话的,赫敏,”罗塞塔左手抬起一本数学书,“麻瓜小学都教些什么,这本够用吗?” 那本书的封皮上写着《高等数学》,赫敏第无数次自我怀疑和她坐在一起是对是错,她指着封面,强压语气:“如果你不识字,为什么要学数学呢,伊拉斯谟。” “你变得好刻薄,”罗塞塔忍笑,她忍得开始抽搐,好像被刺痛了心灵一样抽气,“我只是阅读障碍,格兰杰,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如果不想让事情发展成去年盥洗室里那样,赫敏想,她需要及时打住,绝不能顺着她任何一句话继续说,有必要的话,迅速离开现场。 “因为我看不懂‘高等数学’所以你不再和我说话了?”罗塞塔把手指靠近嘴唇,装作沾了口水往眼下抹,“你忘记那些如尼文了吗,格兰杰,我还记得算术占卜呢。” “拜托,罗塞塔,”赫敏整理着她的羊皮纸,“你稍微认真一点就够了。” 这让罗塞塔大为感动,赫敏·格兰杰竟然说‘够了’,考虑到自某节变形术课之后赫敏每次看到她在图书馆无所事事就一副强压怒气的样子,罗塞塔心中产生一种愧疚——当然是从幽默的意味上。 她坐正了身体,翻开高等数学。立刻又关上了。伸手去拽被压在如尼文字典下的《数字占卜与图形》,赫敏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从来不是个安分的人,虽然一年级没人意识到,赫敏的额角开始发痛,为什么没人意识到?这样她就可以早做准备,不会至今过担惊受怕的校园生活。 罗塞塔正在写算术占卜作业,她数学真的很糟,但是她常年生活在麻瓜世界,可以负责任地宣称自己的逻辑能力绝对没有受损,这是一个语言问题。她往赫敏的羊皮纸上看,单词密密麻麻,而赫敏还在奋笔疾书,她时常怀疑赫敏在完成作业的过程中其实是重新编纂了一套概括版教科书。 “什么?”赫敏说。 罗塞塔把纸和书都递给她,赫敏又想起还摆在桌子上的《高等数学》,开始报答如尼文产生的恩情。 “算术占卜实际上是依靠某种数学方法进行推测,”罗塞塔辩解道,“麻瓜开始用计算机处理很多任务了,为什么我不能?我要求霍格沃茨至少提供计算器。” “你只能要求打字机,”赫敏冷酷地检查她的作业,“电子产品在学校里会失效。另外,这也不是什么难题,认真一点!” 罗塞塔抗议,表示一定有方法解决这个问题,但她很快又开始思考魔法如何干扰电力设备。 “你和哈利在讨论什么五分钟?”赫敏问,把羊皮纸推给她。 罗塞塔犹豫了一秒钟,决定说实话:“我给了他一个小玩意儿,可以让他度过安静的五分钟。伤心少男需要一点私人空间。” 然后她嘿嘿笑着看自己的作业,“或许……我可以让姨妈他们算出来再告诉我……或许……”她立刻改口,“或许……我要认真一点对待作业,每天学25个小时就能算对了。” 赫敏叹了口气:“你是对的。哈利需要新扫帚,不是监视岗哨。” “你该不会要给他买一把?” “你疯了,”赫敏说,十分平静,“谁都不会。” “可能我会——”罗塞塔掏出一本皮面笔记,“如果你肯把克鲁克山借我一星期,我保证它有最优待。” “别傻了,罗塞塔。克鲁克山经常不在寝室。”赫敏抖了抖头发,挑着眉头看她的如尼文字典,“我要怎么保证石刻上的如尼文特定生效?” “你需要在符文石上再刻几个符文,”罗塞塔用羽毛笔尖用力在一张新羊皮纸上刻下一排字符,墨水深深浸透了边缘,“也可以通过言语,但那很困难。” 那张羊皮纸上的符文开始微微发光,墨水沿着纤维渗入纸张,赫敏看着那张纸,如尼文刻在上方,墨水逐渐在下方抽象出一个人影,然后构成书桌、课本,墨水耗尽了,留下一副残像。赫敏轻轻“哦”出声,罗塞塔正举着这张由墨水凝固成的赫敏的肖像。 “我恨家族秘传,”她说,把羊皮纸轻轻放在离赫敏最近的书堆上,“但这个需要保密,保持神秘才有意思。” 赫敏用手指碰了碰墨迹,把羊皮纸卷成一卷,塞进了书包狭窄的缝隙。 学期结束还有两星期,圣诞节快到了,拉文克劳的院长弗立维教授已经在他的魔咒学教室里装上五光十色的彩灯,它们会变成仙女,扑扇着翅膀。罗恩和赫敏都决定留在霍格沃茨,一个声称不能忍受珀西,另一个坚持说她要去图书馆。哈利明白他们是为了自己,他十分感激。 最后一个周末,学生们又能去霍格莫德游玩,哈利当然是唯一一个留在学校的三年级生,他是被迫留在学校这一性质加重了悲惨的特征。但是,韦斯莱兄弟鬼鬼祟祟地在一个驼背独眼女巫雕像后招呼他过去。 哈利得到了一张地图,一张让他想起“能够独立思考的东西”的地图,韦斯莱先生的话语回荡在耳边,但他已经做出了行动,跟着地图的演示走进通往蜂蜜公爵的密道。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冒险的情绪和霍格莫德未知的乐趣大大激励了他,漫长的通道里,他终于踩上一阶石梯,没一会儿,他的头撞在硬顶上,哈利小心地朝上推,入眼是满地的板条箱。 他蹑手蹑脚走出去,挤进人堆,刚好在罗恩和赫敏身后,听到他们讨论带些什么给自己。 罗恩拿起一罐蟑螂糖:“这个怎么样?” “绝对不行。”哈利说。 罗恩差点把罐子扔掉。赫敏尖叫一声,“哈利!你在这儿干什么?你怎么——怎么——?” 这时候罗塞塔蹭过来,低着头端详手里的糖:“如果蓝铃花泡泡糖会让人不停从嘴里吐泡泡,吃之前会有人发现吗?” “我觉得不会,你和弗雷德和乔治讨论过吗?”哈利实在难以控制自己,在霍格莫德呼吸、说话,和朋友们逛蜂蜜公爵。 “噢,哈利,谢谢,”罗塞塔接着说,“你介意先吃一个试试吗?但你可能吃到,也可能吃不到。” 哈利婉拒了她,朝朋友们解释活点地图的事,周围的学生都互相挤压,专注于糖果柜台,没人关注到哈利的出现。 “我是他们的亲弟弟,”罗恩来气了,“他们从来没考虑过给我啊!” 赫敏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声音说:“但哈利不会留着它的!他要交给麦格教授,是不是,哈利?” “我不交!”哈利说。 他们开始争论,罗塞塔在思考这张地图的来源。 但是她回过神,因为赫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哈利正笑嘻嘻的。最后他们买了一大堆糖果,离开了蜂蜜公爵,走入暴风雪。 霍格莫德银光簇裹,家家挂着冬青花环,看起来已经和圣诞贺卡差不多。哈利打了个抖,他没穿斗篷,硬挺挺地在风雪中行走,罗恩和赫敏则从围巾里喊话。寒风凛冽,他们要被冻僵了,一致同意去三把扫帚喝一杯。 里面极其拥挤嘈杂、热烘烘的,烟雾缭绕。一位相貌标致、曲线优美的妇人正在吧台前招呼着一群吵闹的男巫。 “那是罗斯默塔女士,”罗恩说,他的脸有点泛红,“我去拿饮料,好吗?” 哈利和赫敏挤到酒吧后面,在窗户和圣诞树之间有一张小桌子,罗塞塔摘掉围巾,五分钟后罗恩也来了,带着热气腾腾的黄油啤酒。 “圣诞快乐!”他快活的举起酒杯,痛饮一口。 突然一阵凉风拂来,吹乱了他们的头发。三把扫帚的门开了,哈利从杯沿上望过去,呛了一口。罗塞塔在旁边咕哝着,“不要福吉……” 麦格教授和弗立维教授卷着一阵风雪走进酒吧,随后是海格,他正和一个胖子交谈。那胖子带着一顶暗黄绿色的圆顶硬礼帽,身披细条纹斗篷——正是康奈利·福吉,魔法部长。 霎时间,哈利的头被罗恩和赫敏摁进桌子底下,罗塞塔轻声念了什么,他感觉从头顶传来一阵清凉。赫敏悄声念道:“移形换影!” 桌子旁的圣诞树轻轻飞离地面,挪动到他们桌子前,把他们遮住了。 罗塞塔突然轻轻说:“哈利?” 哈利正看到一双脚,穿着亮闪闪的青绿色高跟鞋,又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一小杯紫罗兰水——” 哈利拽拽她的袍子边示意自己听见了。 “布莱克可能是个阿尼马格斯。”她飞快地说,盖住了教师和部长的交谈声。 她为什么——哈利的脑袋高速运转,他脑子一团浆糊——什么是阿尼马格斯? “你知道的还不到一半,罗斯默塔,”福吉粗声说,“很少有人知道他干过最坏的事情。” 哈利没来得及询问,福吉的话就勾去了他的注意力。 “但阿尼马格斯需要登记,”赫敏的声音既恐惧又不解,“他怎么……?” “从没看到他俩不在一起,是不是?”罗斯默塔轻笑道,“他们在我这儿的那几次——哦,逗得我直笑,就像演双簧一样,西里斯·布莱克和詹姆·波特!” 哈利的大酒杯掉在地上,发出响亮的哐啷一声,罗恩踢了他一脚。 “阿尼马格斯需要登记,但没人知道你究竟有没有成功。”罗塞塔说,“登记是为了免除危险,布莱克像担心安全去登记的人吗?” “一个极其复杂的咒语,”弗立维教授尖声说,“用魔法将某个秘密藏在一个活人的灵魂中。那秘密隐藏在被选定的人——即保密人的心里,因此永远不会被发现——除非保密人主动泄密。只要保密人不说,神秘人哪怕把鼻子贴在莉莉和詹姆起居室的窗户外面也不会发现!” “这么说,布莱克是波特的保密人?”罗斯默塔女士悄声问。 教师们和部长还在说话,罗塞塔始终认为这个故事有什么地方怪异。 “海格,拜托!”麦格教授说,“声音放低点儿!” 布莱克和波特是一双好友,后者信任前者到托付性命,然后布莱克背叛了他。但他又为什么骑着那醒目的摩托到波特家?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这里面有些可疑。那辆摩托车是他心爱的东西,为什么会送给我呢?他为什么用不着它了呢?实际上是,它太容易被追踪了。邓布利多了解他是波特夫妇的保密人。布莱克知道他得连夜逃走,知道还有几小时魔法部就会通缉他。 “要是我把哈利交给他会怎么样呢?我打赌他会在大海中央把那孩子从车上扔下去。他好朋友的儿子!当一个巫师投靠了黑势力,就会什么也不顾,什么人也不认……” 他不仅骑着摩托到波特家,迎面撞上海格,还要求照顾哈利——仅仅因为他想把一个婴儿扔进海里?另外,抵抗伏地魔的人千千万,波特家不仅用上了赤胆忠心咒,邓布利多对他们也如此关切,而一个刚从黑魔王手里幸存的婴儿被指名道姓送到麻瓜家里? 海格的故事讲完之后,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来罗斯默塔女士带着一丝快意说:“可是他没有逃得掉,是不是?魔法部第二天就把他逮住了!” “唉,如果是我们就好了,”福吉苦涩地说,“不是我们找到他的。是彼得·佩迪鲁——波特夫妇的另一个朋友。他一定是悲伤得发了狂,知道布莱克是波特夫人的保密人,就自己去追布莱克。” 但罗塞塔想到了另外的事,布莱克是一个显赫或至少显赫过的姓氏。 “好了,米勒娃。”福吉温和地说,“佩迪鲁死得很英勇。目击证人——当然都是麻瓜,我们后来消掉了他们的记忆——说佩迪鲁截住了布莱克,哭叫道:‘莉莉和詹姆!西里斯,你怎么下得了手?’然后他就拔魔杖。当然,布莱克比他敏捷,把佩迪鲁炸成了碎片……” 所以一个穷凶极恶、心思深沉的食死徒第二天就被成绩平平的跟屁虫跟上了——这可能就是跟屁虫的真正威力。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海格。”福吉尖刻地说,“堵住布莱克,只有训练有素的魔法法律执行队的打击手才可能有些许胜算。当时我是魔法灾难司的副司长,布莱克把那些人统统杀死之后,我是最先赶到现场的人之一。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至今有时还会梦到。街心炸了一个大坑,深得连下水道都裂开了。尸横遍地,麻瓜们哭天喊地。布莱克站在那儿哈哈大笑,他面前的佩迪鲁只剩下……一堆血染的袍子和些许——些许——碎片——” 福吉的话音突然中断了,只听见五人擤鼻子的声音。 他们安静了一会儿,罗斯默塔女士发出一声长叹,于是五人继续交谈起来。 她是个霍格沃茨三年级学生,生长在一个以魔咒和魔法工艺著名的家族里,交往的长辈无一不在某一领域有独特见解——这不是自夸,但难以想象一个咒语能把街道炸成破烂而袍子只是沾血。发狂的布莱克炸穿街心还能给亲爱的朋友佩迪鲁留一身袍子吗?罗塞塔想象了一下,在什么时候人会被炸得刚好只剩一根手指。 “……可是我上次去视察阿兹卡班时碰到了布莱克。你们知道,那儿的大部分囚犯都坐在黑暗中自言自语,没有正常的意识……但我惊讶地发现布莱克看上去很正常。他相当理智的跟我说话。这令我很不安。你会觉得他只是闷得慌——问我报纸看完了没有,要多冷静有多冷静,还说他很想做报纸上的填字游戏。真的,我大吃一惊,摄魂怪对他的影响似乎非常小——你们知道,他还是那里被看守得最严密的要犯之一呢。摄魂怪日夜守在他的门外。” 罗塞塔围上围巾,她费力地从缝隙挤出去,悄声无息地绕到门口出去了。赫敏和罗恩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她,又看着桌板。 玻璃碰到木头的轻微叮当声,有人放下了杯子。三把扫帚的门又打开了,传来一阵冷风。 “你好,罗斯默塔女士,一杯黄——”罗塞塔走近吧台,头也不抬地说,然后露出惊讶的神色,“麦格教授,弗立维教授,海格教授,部长你也在,我没看到你!” “你们觉得她要做什么?”罗恩无声地说。 “你好,罗塞塔,伯尼斯还好吗,代我谢谢她,那批设备很有用,”福吉露出温和的笑意,甚至有点太温和了,教授们都向她点点头,“祝你圣诞快乐!” “你知道,康奈利,如果你要跟校长一起吃晚饭,最好现在就返回城堡。”麦格教授说。 但罗塞塔摘下了围巾:“对不起,部长,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我能占用你一分钟时间吗?” 福吉对麦格保证自己很快就会回去,然后问道:“我有什么能帮你的?” “摄魂怪给学生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福吉脸上出现尴尬和无可奈何的表情,罗塞塔没有理会,“部长,请问阿兹卡班的囚犯平常有报纸或者书看吗?” 福吉吃了一惊:“不,可是你怎么问起这个?我们不会提供报纸给犯人。” “只是帮姨妈做点研究。谢谢你部长,祝你圣诞快乐,”罗塞塔的黄油啤酒已经被放在她面前,“希望你和校长的晚餐愉快。” 魔法部长离开了,罗塞塔端着啤酒走近刚才的角落。罗恩和赫敏正埋头看向哈利。 6、第六章 对于圣诞节之后的时间,罗塞塔产生一种和赫敏相似的崩溃之感——也可能只有她,赫敏没有。海格的案子、所有选修课、和两个男孩的友谊都堆在赫敏身上,就像她面前永远不会撤开的那堆高耸入云、摇摇欲坠的书塔一样,实在是见者落泪、闻者伤心。 虽然目前只有罗塞塔这样想。但是丽莎已经好几次向她感叹“格兰杰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因为她们所有人都在选修课上见过赫敏——在每一节选修课。罗塞塔对当初麦格教授告诫的内容很怀疑,虽然赫敏已经尽可能避开人群,并且真的只把时间转换器用在课程上,但神智正常且有几个课程不同的朋友的人都能发现有人神奇地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这样细枝末节的使用不同于历史上造成重大影响的事件,每天一小时乃至五小时的使用究竟是不会扰乱时间,还是他们已经极其细微地走入新世界,却没人发现? 她尽可能多的抱走了卷宗。此举飞快地提高了整个寝室的神奇动物知识水平,苏几乎要把这当成自己的职业前景了。帕德玛愤怒地看完一沓一沓卷宗,每看一页就把卷宗里出现的所有人和罗塞塔骂一遍。在这样的压榨下,罗塞塔终于敢和赫敏重申巴克比克的希望不在繁文缛节里。 她的课余时光有很多内容,比如圣诞节之后伯尼斯开始指导她一些咒语,大多数在实战中很实用,罗塞塔希望别用上。还有守护神咒,她希望永远别用上。学习守护神咒某种意义上是对自尊的损害——长远看可能是好事,但当下她意识到自己不够强大也不够美好——伯尼斯强调这不针对个人,只是记忆,罗塞塔认为这没区别。 她频繁给伯尼斯发信,纠缠咒语的细节,直到某天早餐约迪寄来的吼叫信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呼神护卫”,她镇定地继续切培根,感觉整个教师席都在看她。丽莎指着她通红的耳朵,为此笑话了她一个月。她学不会,她肯定学不会,希望赫敏能记住这封信喊了什么,然后她所有的户外行动都要紧紧围绕赫敏——格兰芬多没理由学不会! 非常好,罗塞塔按下一个一个指关节,听见它们噼噼啪啪的响,她从来没想过生活可以这么充实——每次变形术结束,她都要缠着麦格教授问一大堆问题,终于让这位严格而敏锐的教授相信她是真心对变形术感兴趣。哈利也每节课都满怀希望地等着麦格教授,并被拒绝归还他的火弩箭,这成了例行公事。到二月份,甚至不需要他开口,麦格教授已经可以拒绝他之后干脆离开。 他们对视一眼,罗塞塔捏着笔记转头就走。 这一天,刚结束卢平的辅导,哈利入迷地想象一个人的灵魂被吸走会是什么感觉,这让他恐惧,又有些恶心。结果他一头撞在麦格教授身上。 “走路好好看着,波特!” “对不起,教授——” “我刚才到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去找你。好了,给你吧,我们采取了所能想到的各种措施,看来它没有什么问题——波特,你在某个地方有一位很好的朋友呢……” 哈利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可以拿回来了?”哈利轻声问,“真的?” “真的。”麦格教授说,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我相信你需要在星期六的比赛前找找感觉,是不是?波特——一定要争取获胜,行吗?不然我们就连续八年与奖杯无缘了,这是昨晚斯内普教授好意提醒我的……” 哈利说不出话来,拿着火弩箭上楼返回格兰芬多塔楼。 他在路上遇见罗恩,罗恩咧着嘴巴,笑得正欢。哈利说:“对了——我们应该跟赫敏和解了。她当时只是想帮……” “好吧,好吧。”罗恩说,“她眼下就在公共休息室呢——在做功课,为了换换脑子。” 他们拐进通向格兰芬多塔楼的走廊,看见纳威·隆巴顿眼泪汪汪地苦苦哀求卡多根爵士,卡多根爵士转向哈利和罗恩,吼道:“晚上好,我年轻的优秀骑兵!快给这大胆狂徒戴上镣铐,他竟妄图闯入我的领地!” 但哈利和罗恩没有搭理他,说出口令让卡多根爵士不情不愿地向前转开,露出了公共休息室的入口。他们一进去,人群就传来兴奋的低语,每个人都把脑袋转过来,几乎是一瞬间,那些为火弩箭大呼小叫的人就把哈利围得水泄不通。 “你从哪儿弄来的,哈利?” “拉文克劳肯定没戏了,他们骑的都是横扫七星!” “能让我拿一下吗,哈利?” 人们把火弩箭传来传去,从每一个角度欣赏它。至少过去了十分钟,人群才渐渐散去,哈利和罗恩总算看到了赫敏。赫敏是唯一没有冲到他们身边的人。她埋头做着功课,一边小心地避开他们的目光。哈利和罗恩向她的桌子走去,最后,她终于抬起头来。 “我拿回来了。”哈利笑眯眯地看着她,把火弩箭举得高高的。 “看见了吗,赫敏?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罗恩说。 “可是——当时说不定呀!”赫敏说,“我是说,至少你现在知道它是安全的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哈利说,“我最好把它放到楼上去——” “我来拿!”罗恩积极地说,“我正好要给斑斑喂强身剂。”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火弩箭,就好像那是玻璃做的。 哈利坐了下来,看着乱七八糟的桌子,看着墨迹未干的算术占卜的长篇论文,看着篇幅更长的麻瓜研究论文(《试论麻瓜为何需要用电》),再看看赫敏正在埋头钻研的如尼文翻译,旁边放着一张打卷儿的羊皮纸。 “这么多功课,你是怎么对付下来的?”哈利问她。 “哦,没什么——就是——刻苦用功呗。”赫敏说。哈利凑近了看,发现她几乎跟卢平一样憔悴。 “你为什么不少学两门课呢?”哈利问,一边注视着她搬开课本寻找如尼文词典。 “我办不到!”赫敏显得十分愤慨地说。 哈利拿起一张看上去十分复杂的图表说:“算术占卜看着怪吓人的。” “噢,不,它很奇妙!”赫敏一本正经地说,“是我最喜欢的一门课!它——” 可惜哈利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算术占卜奇妙在哪儿了。就在那一刻,男生宿舍传来一声哽咽的尖叫,整个公共休息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呆呆地盯着楼梯口,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响,接着,罗恩蹦了出来——拖着一张床单。 “看!”他咆哮道,大步跨向赫敏的桌子,“看!”他怒吼着,在赫敏面前抖着床单。 “罗恩,怎——” “斑斑!看!斑斑——” 赫敏躲闪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困惑。哈利低头看着那张床单,上面有一块染红了,真可怕,看上去就像—— “血!”罗恩在人们愕然的寂静中大喊,“它死了!你知道地板上有什么吗?” “不——不知道。”赫敏用颤抖的声音说。 罗恩扬手把什么东西扔在赫敏的如尼文翻译作业上。赫敏和哈利赶紧凑上去看——在那些尖头尖脑、怪里怪气的文字上,躺着几根姜黄色长毛。 “所以你们吹了?”罗塞塔只能看见赫敏那颗毛茸茸的棕色脑袋,“我是说你们的友谊。因为一只老鼠——老老鼠——高龄老鼠,不,超龄老鼠。” 她看到赫敏仍然没放弃作业,但写得越来越慢:“超龄。你说那只老鼠是珀西给他的,我觉得这个年纪的老鼠失踪或者被猫吃都算光荣死亡——虽然我都不知道克鲁克山肯不肯吃,他很挑剔。看他标致的柿饼脸,格调高雅的罗圈腿,灵活有力的大尾巴——” “他总追着斑斑不放,”赫敏说,手指在书页上滑动,“但他不可能吃掉斑斑!” “呃——那只老鼠都斑秃了,赫敏,猫狸子不缺这一口。即使克鲁克山是混血种。”罗塞塔的五官挤在一起,斑斑已经有段时间看起来很糟糕了,“他比罗恩聪明。” 赫敏好像才意识到克鲁克山的猫狸子血统,从一整页令人眩晕的单词里脱身。 “所以克鲁克山那么喜欢往外跑……”她说,皱起鼻子,“他喜欢独自行动。但他不像猫狸子。” 罗塞塔用了一小会儿分辨赫敏是不是真心的,然后她应承道:“除了他那副谁也瞧不上的表情……好吧,他不像猫狸子。”克鲁克山确实很像猫狸子,不论是他介于猫和小型狮子之间的体型,还是对猫来说过于出众的智力。 “哈利也认为是克鲁克山,但没有证据证明克鲁克山吃了斑斑,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赫敏尖着嗓子说。 “只能说明他们俩个没受过基础教育。弗雷德和乔治告诉我,他们安慰罗恩,斑斑突然一命呜呼或许是最好的死法——这是我总结的,”罗塞塔发笑说,“不过想想那只老鼠的年纪,罗恩悲痛欲绝是应该的。他失去了一位亲密的长辈,说不定每天要被它哄入睡呢。” 赫敏瞪着她,眉梢抽动,她的表情艰难地维持在怒容上。 过了一会儿,她好声好气地说:“罗塞塔,拜托,让我好好写完作业。” 后者熟练地用手给嘴巴拉上拉链,掏出一本鼓鼓囊囊的笔记本。赫敏发现上面充满烧焦,浸湿,老化和认不出的痕迹。罗塞塔顺着她的目光眨眨眼,先轻轻抚摸过封皮上的刻印,纸页的痕迹全部消失了。 即使她多次见识到罗塞塔自如地运用这些如尼文,仍然难以理解它们是如何以完全不同于教科书的方式生效的。罗塞塔使用如尼文的方式就像写一个单词一样自然,她也从来不用字典。它们和教科书提及的一切几乎一样,但你看到时又能意识到它们不是随随便便的“参考”。 “先是火弩箭,现在是斑斑,每件事都是我的错。”赫敏轻轻说,“拉文克劳要和格兰芬多比赛了……哦,你对魁地奇没兴趣。” “如果你想去给拉文克劳加油,丽莎会高兴得跳起来,我肯定她会给你准备小旗子。”罗塞塔把手指搭在赫敏作业的顶端,“但是我想给格兰芬多加油——为了麦格教授。现在你可以给我参考参考算术占卜作业吗,美丽的、智慧的、乐于助人的格兰杰小姐?” “不可以,”赫敏一把拍开她的手,“你明明已经写了一半!” “这是你人生中唯一一件错事!格兰杰,我要告诉我姨妈!”罗塞塔掐着嗓子低喊道,“你!一个格兰芬多——竟敢——不给我看作业!” 赫敏用右手捂住脸,笑得浑身发抖,甚至趴在了桌子上。马尔福笑话的威力让罗塞塔怀疑赫敏其实已经陷入歇斯底里,因为连这么拙劣的模仿都能转移她的注意力。但她很快发现赫敏的呼吸变得又轻又稳。她收好散落的羊皮纸,将书堆最上面的如尼文字典翻开,挡立在赫敏面前。 7、第七章 等她们站在看台上,感受晴朗、凉爽、微风习习的天气时,只见罗塞塔熟练地掏出一堆零食,递给赫敏。后者从她怀里拿了一盒比比多味豆拆开。早些时候,哈利的火弩箭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马尔福特意拖腔拖调地嘲讽了哈利一顿,但罗塞塔看来他是想趁机吸两口火弩箭的尾气,男孩子都非常幼稚。 球场上气氛热烈,有一半都源于哈利的火弩箭。解说员李·乔丹几乎每说三句话就要拐到火弩箭上,麦格教授不得不频繁打断他的解说,或者说火弩箭广告。 “球——球——球——球——重击。”罗塞塔端着柠檬汁,大多数零食被她发给四周的格兰芬多,“真是太精彩了。学院杯。” “你干嘛对魁地奇这么大意见?”赫敏左手抓着右胳膊,视线忽上忽下。 罗塞塔冷笑一声:“哦。要不这样,我们从一年级小孩儿里挑选一个幸运儿,让德里克或者博尔往她脑袋上来个漂亮一击。她会很感恩的,因为她有整整一个月不用上课。” “所以你一年级那么安分是因为脑震荡?”赫敏忍不住露出一点笑容,“但我不知道你还会去球场。你说你不喜欢魁地奇。” “嗯哼,万事通,因为我没把作息写成书。”罗塞塔尖刻地说,“骑破扫帚兜风有什么意思。我在进行性能测试,扫帚残骸都够开作坊了。” 哈利在空中猛地转身避开了秋·张。罗塞塔脸上的神情微妙地混合了嘲笑和欣赏。 “真有绅士风度。” 秋·张突然大喊一声,用手指着:“哦!” 哈利分了神,低头看去。 三个摄魂怪,三个又高又黑的摄魂怪,戴着兜帽,正抬头看着他。 他没有停下来思考。一只手塞进球袍颈口,抽出魔杖,大吼一声:“呼神护卫!” “哇哦,”罗塞塔感叹道,“他在这方面真有天分。一个守护神咒。” 守护神冲向摄魂怪,哈利没有停留,眼睛望着前面——快要到了。他握着魔杖的手用力伸出去,正好把那颗挣扎的小飞贼抓进指间。 霍琦女士吹响了哨子。哈利在空中转身,看见六个模糊的红色身影朝他飞来。接着,队员们都在使劲儿搂抱他,弄得他差点从扫帚上摔下去。 在一片混乱中,哈利降落到地面。欢呼的人群蜂拥而至,罗恩跑在最前面,使劲儿举起哈利的胳膊。 “我要去图书馆或者海格的小屋或者一片草地或者……”罗塞塔打了个哈欠,“嘿,你要不要来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看一看。我不会帮你答题的!”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确实带有一定公共性,因为它不像其他学院使用口令。拉文克劳依靠会提问的门环作为关隘,这也导致任何一个有信心给出答案的人都有可能进入休息室。那里有一些拉文克劳的私藏图书。 赫敏摇了摇头,她的双手又紧紧抓在一起,但她拒绝了罗塞塔的提议。她们注视着卢平和哈利走到场地边缘,那些摄魂怪现在被长拉拉的黑袍子缠作一团——是马尔福和他的两个跟班。 韦斯莱兄弟簇拥着哈利回到休息室,联欢会开了一整天,气氛快活得像他们已经拿到了学院杯。弗雷德和乔治中途消失了两个小时,回来时怀里抱着一大堆黄油啤酒、南瓜汽水和满满几大袋蜂蜜公爵的糖果。 “你们怎么弄到的?”乔治把薄荷蟾蜍糖抛向人群时,安吉利娜·约翰逊问。 “靠了月亮脸、虫尾巴、大脚板和尖头叉子的一点帮助。”弗雷德对着哈利的耳朵低声说。 只有一个人没有参加庆祝活动。赫敏这时居然坐在墙角,埋头阅读一本名叫《英国麻瓜的家庭生活和社交习惯》的大部头。弗雷德和乔治用黄油啤酒瓶玩起了杂耍,哈利离开桌子,朝赫敏走去。 “你没去看比赛吗?”他问赫敏。 “当然去了。”赫敏说,她连头也没抬,声音发尖,“我很高兴我们赢了,我认为你的表现确实很棒。但我需要在星期一之前把这本书读完。” “来吧,赫敏,过来吃点东西。”哈利一边说,一边看了看那边的罗恩,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绪是不是特别好,能够跟赫敏言归于好。 “我不能,哈利,我还有四百二十二页要读呢!”赫敏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歇斯底里了,“而且……”她瞥了一眼罗恩,“他也不希望我参加。” 哈利对此无话可说,因为罗恩偏偏在这时大声说道:“如果斑斑没被吃掉,就可以吃几块这种乳脂软糖苍蝇了,它以前特别喜欢的——” 赫敏的眼睛里蓄起泪花,没等哈利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她就把大部头夹在胳膊底下,一路跑到了女生宿舍的楼梯,消失不见了。 “你就不能饶过她吗?”哈利小声问罗恩。 “不能。”罗恩一口回绝,“哪怕她表现出一点难过的样子——可是她死活不承认她错了,这就是赫敏。她仍然不当回事,就好像斑斑出去度假了什么的。” 女生宿舍里没有人,只有赫敏,她把自己团成一团,突然听见石头轻轻的撞击声。 圣诞节时罗塞塔送的背包被她挂在床尾,上面的小符文石正在互相撞击,而且越撞越急。赫敏赶紧把它取下来,发现它比印象中更沉。她抓住包底一把倒过来,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在床上。 一个牛肉三明治,一个肉馅土豆泥饼,两个坩埚蛋糕,一个米布丁,两瓶牛奶,一盒甜玉米。全部分门别类包装好。还有几张纸条。赫敏呆呆地望着这堆食物,但小符文石又开始哒哒碰撞,她伸手掏出两张新纸条,它们都皱起来了。 “你该不会把它扔了吧,格—兰—杰” “那可是龙—皮—的”,这张纸上画了许多像火焰、刀子、爆炸云的东西。 又一张。还有一盒比比多味豆,盒子上紧紧贴着“罗恩·韦斯莱专享”。她展开前几张纸条。 “事先声明,我不是变态” “嗨?赫敏?” “你根本没打开过这个包” “格兰杰,你开心过度昏过去了吗” 赫敏尝试了半天都没打开那盒多味豆,她把糖果丢到床尾柜里。 “把纸放回包里” 她照做了,然后又拿到一张新的。 “写——字——你——会——写——字——吗——” 赫敏在背面写上“我不会。”把纸条丢回包里。 大概有半分钟,什么也没发生。赫敏正把所有东西收拢到床头几上。然后,她感觉背包倒在床上,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正当她回过头——一大堆糖果从包里喷发,飞到半空又消失,就这样持续了至少十秒,直到最后一颗糖果消失在她床上。赫敏仿佛听见背包一声长长的叹息。 更长一点的纸条被用力吐出来,赫敏抓住了它。 “明天见,可以吗?关于海格和巴克比克我想到了个办法——天哪,我觉得丽莎恨不得把床让给你,只要你肯指导她怎么熬成复方汤剂——她认为我不够格。而且你该学着用一下这个包,拜—托—你,这是对我所有工作的肯定,可以从用它当桌垫开始。总之,画个句号给我就行?因为我知道你的感动溢于言表” 字迹的下一行用大写字母写了比内容还多的“hahaha”,“h”和“a”随机排列。 馅饼和布丁就放在床头,赫敏的胃跳动了一下。她真的饿了。 但是第二天,霍格沃茨进入了更严格的安保状态。弗立维教授在教城堡大门看守辨认布莱克的照片;费尔奇在走廊跑来跑去,小到老鼠洞都不放过。卡多根爵士被撤职了,胖夫人受伤过后十分神经质,但还是在一群巨怪保安的保护下重新上岗。 哈利注意到,能出入霍格莫德的那条驼背女巫雕像暗道没人看守,他问罗恩:“你说我们要不要去告诉别人?” “我们知道他不会从蜂蜜公爵那边进来,”罗恩不以为然地说,“如果他闯进糖果店,我们会得到消息的。” 哈利很高兴罗恩这么看,这意味着他还有机会出入霍格莫德。 昨晚,布莱克闯进格兰芬多的塔楼,站在罗恩的床前,甚至刺破了他的床帐,整个学院一晚没睡,但罗恩精神亢奋——他一下子出名了,备受关注。他显然爱上了这种感觉,虽然还对昨晚的事惊魂未定,但他肯给任何一个来问的人绘声绘色、详详细细地讲述他的历险经过。不过他和哈利谁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布莱克逃跑了。 罗塞塔注意到这事儿是因为看到纳威举着大红信封飞快逃出礼堂,身边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善意地笑了,纳威的圆脸惊恐地紧绷着,就像那不是吼叫信而是夺命信。很快,礼堂被门厅传来的尖叫覆盖,纳威的奶奶大声谴责着他给全家带来了耻辱。 但赫敏不在礼堂,罗塞塔正犹豫着先去图书馆还是先找海格,约迪就用翅膀狠狠地扇了她的脑袋。 “哎哟,你的脾气越来越大了。”罗塞塔后脑勺发木,她扯开约迪带来的信封,是伯尼斯的信。海格这星期五要去伦敦。她走出门厅,招呼约迪回来,给海格送去一张字条——学校戒严了,必须有老师护送才允许出校门。 海格很快回话了,但她不得不等到六点,和哈利、罗恩一起过去。 等到他们终于进了海格的屋子,就看见巴克比克舒展四肢,倚在海格的拼花被子上,正在享用一大盘死雪貂。哈利把目光从这令人不舒服的一幕移开,看到一件特大号的、毛茸茸的棕色外套和一条黄橙相间、丑陋不堪的领带挂在海格衣柜的门上。 “这些是干嘛用的,海格?”哈利问。 “巴克比克跟处置危险动物委员会的案子,”海格说,“这星期五,我要和它去伦敦,我在骑士公共汽车上订了两个铺位……” “别担心,”罗塞塔说,言语十分苍白,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呃,巴克比克不是故意的,而且赫敏给你准备了那么多材料,它会——它会没事的——?” 哈利感到一阵深深的内疚,他完全忘记了对巴克比克的审讯迫在眉睫。从罗恩不安的表情看,他也很愧疚。他俩被火弩箭冲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保证过要帮海格准备巴克比克的辩词。 海格给他们泡了茶,还拿出一盘圆面包。哈利和罗恩坐下了,但谁也没碰那些面包——他们已经领教过海格的烘焙技术了。罗塞塔靠在门边的矮柜上。 “我有点事要跟你们俩谈谈。”海格在他俩中间坐下,神情严肃,一反常态。 “什么事?”哈利问。 “赫敏。”海格说。 “她怎么啦?”罗恩问。 罗塞塔挑起了眉毛。 “她情况不大妙,就是这样。圣诞节之后她来看过我好多次,觉得孤单。后来罗塞塔时不时会来几次。你们起先不理她,因为火弩箭,现在你们又不跟她说话,因为她的猫——” “——吃掉了斑斑!”罗恩愤怒地插嘴。 “因为她的猫做了所有猫都可能做的事,”海格固执地说下去,“她哭了好几回,你们知道吧。她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揽的事儿太多啦,我觉得。要完成那么多的功课,还要抽出时间来帮我准备巴克比克的诉讼,想想吧……她和罗塞塔给我找了一些很好的材料……估计它现在有希望了……” “海格,我们也应该帮忙的——对不起——”哈利窘迫地说。 “我不怪你们!”海格一挥手,没理会哈利的歉意,“天知道你们也够忙的。我看到你没日没夜地练魁地奇。但我必须说一句,我觉得你们两个应该把朋友看得比飞天扫帚和老鼠更重要。就是这样。” 哈利和罗恩难为情地对视了一下。 “她真的很难过,因为布莱克差点杀了你,罗恩。她的心摆得正啊,赫敏。可你们两个不跟她说话——” “只要她把那只猫弄走,我就跟她说话!”罗恩没好气地说,“可是她还袒护它!那只猫疯了!可是赫敏听不得——” 他的话被猛然打断。 “韦斯莱,如果我是你。”她说,语气冷冰冰的,“就该知道现在要说什么——否则我就在你脑袋上钻两个洞,等水流干净再帮你洗一洗脑子。” 罗恩涨红了脸。 “或者你每天来看几页卷宗就够了?天哪,”她阴恻恻地问,“是不是我剥夺了你茁壮成长的机会,因为我和室友把那些卷宗都看完了?” 哈利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海格惊呆了。 “还有你,救世主,你觉得为老鼠伸冤很正义?”罗塞塔抖抖双手,好像在做热身,“如果我再听见你把克鲁克山和斑斑放在一个句子里,我就教会你火弩箭和撞碎怎么造句,好吗,先生们。” 海格好半晌才清清嗓子,说:“咳咳……是啊,人们对于宠物是会有点犯糊涂。但朋友才应该是最重要的。”在他身后,巴克比克把几块雪貂骨头吐在海格的枕头上。 罗塞塔去了后院。房子里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好半天,他们开始讨论格兰芬多夺取魁地奇杯的希望。直到九点钟,海格把他们送回城堡。罗塞塔没再和两个男孩说过一句话。 8、第八章 罗塞塔从魔药课教室飞奔到城堡大门,刚好和马尔福面对面,她没好气地让他闪开。 “你也去看那个哭哭啼啼的可怜虫?”马尔福大声嘲弄道,“他也算我们的老师!” 哈利和罗恩都愤怒地冲向马尔福,但赫敏比他们都快——啪! 她使出浑身力气抽了马尔福一记耳光。马尔福被打了个趔趄。哈利、罗恩、克拉布、高尔都惊呆了,罗塞塔下意识摸着插在腰带上的魔杖。赫敏又扬起手。 “你敢说海格是可怜虫,你这龌龊的——邪恶的——”罗塞塔从前面一把捞住了她。赫敏誓不罢休地甩着胳膊,抽出了魔杖。马尔福向后倒退一步,克拉布和高尔望着他等待指示,全然不知所措。 “走。”马尔福咕哝道,一眨眼,他们三个已经消失在通往地下教室的通道里了。 “哇,”罗塞塔放松手臂,“哇噻——哇哦——哈哈——我不该笑是不是?” “哈利,你最好在魁地奇决赛中把他打得一败涂地!”赫敏厉声说,“你必须,如果斯莱特林赢了,我会受不了的!” “哈哈……”罗塞塔还摆着那张惊喜的脸,“我要上课去了,哈哈……” “魔咒课时间到了,”罗恩说,仍然呆呆地瞪着赫敏,“我们走吧。” 自从罗塞塔来到她们面前,就一副肌肉抽搐的样子。丽莎·杜平不得不用手掐住罗塞塔的脸,让她的肌肉恢复弹性。 “怎么啦?经常失踪女士?”苏拿出课本坐在她旁边,其他室友为了不错过一点信息,围着她们坐在一起,“海格胜诉了?” “哦,别提了。海格败诉了。”罗塞塔说,“但是马尔福被人打了一记重重的、响亮的耳光——哇——他差点就要中恶咒了!只差一点!” 苏的兴趣立刻降低了:“很好,少爷挨打了,是哪位勇士动的手。我们要集资发一个奖杯给这位无名勇士。” “赫敏·格兰杰。” 丽莎的下巴像是掉下来了,她抓住罗塞塔的袍子:“你说……她……你?格兰杰?” “哇,我以为她要被逼疯了——虽然她确实被逼疯了——”罗塞塔说,“不然怎么会打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宝宝?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免得她也给我来一下子?” “我觉得她应该给你来一下子,”帕德玛讥讽地说,“对她情绪稳定很有帮助。你会自愿献身的,对不对?” “哈哈哈……别傻了,你们。”罗塞塔摊开课本,“快点把那个奖杯造好,好吗,勇士还等着呢。” “我今晚想吃火鸡三明治,米布丁和豌豆沙拉,非常非常想。罗塞塔,你一定有办法拿给我吧?”丽莎一下一下拉着她的袍子,故作天真道。 “当然啦丽莎,下课我就把你关进厨房,保证你吃到这辈子都不想吃为止。”罗塞塔笑眯眯地说。 “如果我把床位让给格兰杰,你会也给我来点儿肉馅饼吗?”苏说,似乎心驰神往,“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吃一边看你怎么惹格兰杰生气然后被她一拳打倒了。” “没问题,全都满足,只要你能让她踏进寝室。”罗塞塔用力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但是请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惹赫敏生气啦?” “比如你把她的变形术笔记转换成了一本翻开就会消耗书页变成袖珍动物的……图鉴?” “哦,复方汤剂——你亲口说威胁她把坩埚踹翻的。就因为她不愿意告诉你原料哪儿来的。” “洛哈特,”常常沉默但总能一针见血的莫迪靠近她们,“你用这个嘲笑了她一整年——甚至她躺在校医院的时候都在听你废话。” 丽莎掰着手指头说:“你每周都以‘格兰杰没借到这本书’为乐,还给自己统计了高分。” “我觉得那是在嘲笑洛哈特——”罗塞塔朝莫迪抗议道。 “哦,你是,你告诉她只有洛哈特配得上她。”丽莎接着说,“因为洛哈特肤浅到只会傻笑。” 罗塞塔僵住了——她完全忘记了这茬。 “姐们儿,别告诉我你今年格外体贴是补偿去年的粗鲁无礼,”帕德玛一锤定音地断言,“因为你根本不记得。” 她们说对了,虽然她也没忘得一干二净。但罗塞塔要勇于正视自己——她是个惹是生非、骚扰同学的坏学生。 最近几天,赫敏觉得罗塞塔十分古怪。她竟然在图书馆写完了所有作业,正在认真研读算术占卜的教材——虽然表情很扭曲。但赫敏无暇顾及其他,她自己都快崩溃了,眼睛下的青黑足够遮天蔽日。她和哈利、罗恩的关系恢复往常,同样古怪的是,每当话题涉及到罗塞塔,他们两个就露出一种后怕、尴尬和庆幸的表情。 她还带着之前罗塞塔给她的用如尼文绘画的羊皮纸,它卷得厉害,以至于赫敏必须两只手同时抻住两端才能让纸张平整。至今为止她还没能完全搞明白它的运作方式,虽然她没有太多时间花在这方面。 “你和哈利、罗恩说了什么?”在罗塞塔第十一次难耐地扭动身体,试图把整个人挤进椅子之后,赫敏问,“他俩现在几乎在怕你的名字。” “友好的交流。因为我们三个都很关心海格和巴克比克,”罗塞塔回答她,又扭了一下,“我稍显激动。” 赫敏放下羽毛笔,顶着两块大大的黑眼圈注视着她。 罗塞塔举起双手:“好吧!我稍微——就那么一点——威胁了他们——完全是口头玩笑——” 目光不为所动。 “呃——”罗塞塔泄气了,每浪费赫敏一秒钟都让人无比愧疚,因为赫敏看起来就快脱离凡人的躯壳了,她只好说,“我说要给韦斯莱的脑袋敲两个洞。咳——还让波特别乱说话不然就撞碎他的扫帚。” “哦……”赫敏微微张大了眼睛,拿起羽毛笔,垂头去写她的作业。过了一小会儿,罗塞塔听见她轻轻地说,“谢谢。” 现在氛围有些尴尬——好的尴尬,不是难受的尴尬。但是——罗塞塔觉得尴尬。 她飞快地说:“我很抱歉。” 赫敏迷惑地看着她。 “我发现所有——我认识的——人,都认为去年我在找你的茬,”她压抑住自己扭来扭去的欲望,“而我确实是。完全不是因为你——你没问题。虽然我不觉得那是找茬——如今我已经幡然醒悟,”罗塞塔找回自己胡说八道的能力,感觉镇定多了,“不管怎么说,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很抱歉。” 她的两手捧着书,捧得直直的,胳膊肘悬在桌面上,十分僵硬。但是赫敏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笑盈盈地说:“因为你很幼稚,惹是生非小姐。你要一直这样坐着吗?” “因为我很幼稚。”罗塞塔眼观鼻,鼻观心地复述。她忍不住又说:“洛哈特绝对配不上你。” 赫敏的表情立刻冷淡如初。 但空气似乎不那么尴尬了,罗塞塔的胳膊肘落回桌子上。 魁地奇的热潮达到最顶峰。格兰芬多要和斯莱特林比赛。这是个严峻时刻——格兰芬多已经八年没有拿到过奖杯了。比赛在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六举行,而斯莱特林在联赛中整整领先两百分——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赢得两百分以上才能夺杯。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没有一场比赛是在这样充满火药味的气氛中来临的。复活节后,两支球队以及两个学院之间的紧张关系达到了一触即发的程度。走廊里发生了一些小混战,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的两个学生甚至双双进了校医院,他们的耳朵里都冒出了韭菜。 拉文克劳的看台上,丽莎兴致勃勃地调整胸前格兰芬多的配饰,全校四分之三的观众都和她一样,戴着鲜红的玫瑰花,挥舞着绘有格兰芬多狮子的红旗,或者打着“格兰芬多加油!”“狮子夺冠!”等字样的横幅。除了斯莱特林的球门柱后面是一片银绿色的海洋,包括斯内普,他的脸上挂着阴沉的笑容。 “他们一定要把自己活成人人讨厌的样子吗?”罗塞塔问,“还是我们都低估了斯莱特林的智慧?” 丽莎把一条横幅塞进她手里,回答说:“谁在乎呢——帮我举一下!” 格兰芬多队和斯莱特林队上场了,李·乔丹说得没错,斯莱特林的队伍里净是一些高大结实的壮汉,马尔福站在里面像个小芽菜。 但是当他们都飞上天之后,学校走廊上的冲突显得那么小儿科。格兰芬多的安吉利娜差点被弗林特撞下扫帚,弗雷德则用他的球棒照着弗林特的后脑勺敲了一下,弗林特的鼻子撞在扫帚把上,流出血来。 “我爱看这个,”罗塞塔听着霍琦女士的怒吼,两队各吃了一个罚球,“虽然我很关心安吉利娜——但是我更爱看这个,我简直听见弗林特鼻子撞破的声音了。这就是我不打魁地奇的理由。” “胡扯,没人敢在扫帚上惹你。”丽莎说,咯咯笑着,“波特第一次看见你将一把扫帚活活摔碎的表情证明了这一点。” 看台上爆发出一阵混合着嘘声的叫好。哈利避开了斯莱特林击球手的夹击,让他们咣当一声狠狠撞在一起。 “那就是一堆木头——如果我不拆开怎么知道它出了什么问题?”罗塞塔劳累地举着丽莎塞给她的横幅,“再说,万一是我想打人怎么办?” 格兰芬多球迷的嗓子都快喊哑了——格兰芬多领先六十分,七十比十,如果哈利现在抓到飞贼,奖杯就是格兰芬多的了。比赛变得更加不文明。哈利猛然加速,他伸出手,可是火弩箭突然慢下来—— 哈利大惊,回头一看,是马尔福扑上来抓住了火弩箭的尾部,在把它往后拉。 “你——”哈利气得想揍马尔福。可是马尔福已经达到了目的——金色飞贼又消失了。 李·乔丹气得咆哮,他狂怒地喊道:“卑鄙、无耻的杂——” 但麦格教授甚至没有训斥乔丹。她也冲着马尔福的方向晃动着拳头,气愤地大喊,她的帽子都掉了。 斯莱特林球队似乎受到马尔福的鼓舞,手段变得嚣张野蛮了起来。 罗塞塔看着马尔福。格兰芬多刚进了一球,因为哈利冲散了包围安吉利娜的球员,但他也远离了中场。而斯莱特林的找球手正在俯冲。丽莎紧张地攥紧了小旗子。 哈利追到马尔福的脚边——他跟马尔福并排了——哈利向前扑去,双手都放开了扫帚——挡开了马尔福的胳膊—— “抓住了!” 他直起身来,手举在空中,全场沸腾了。 10、第十章 打人柳狂乱地抽打着,罗塞塔力不从心地抵抗它大力的袭击,赫敏、哈利和她都挂了彩,被划得这一道儿,那一道儿,狼狈不堪。 克鲁克山飞奔上去,像蛇一样从舞动的枝条间钻了过去,把前爪按在树身的一个节疤上。 那棵树突然不动了,好像化成了石头,连树叶都不再抖动一下。 “克鲁克山!”赫敏惊疑地轻轻叫道,她把罗塞塔的胳膊都攥痛了,“他怎么知道——” “他跟那条狗是朋友,”哈利冷峻地说,“我见过他们在一起。走吧——把魔杖拿在手里。” 他们一个接一个滑进洞里,先是克鲁克山,然后是哈利,赫敏,等罗塞塔滑到他们身边,克鲁克山已经走出一段路了。 “这条地道通到哪儿?”赫敏屏着气问。 “霍格莫德。我猜。”罗塞塔也点亮魔杖,走在她后面,“没道理通向别的地方。详细论证以后再说。” 他们尽可能快速前进,腰弯得很低。克鲁克山的尾巴尖儿忽隐忽现。哈利感觉地道至少跟通到蜂蜜公爵的那条一样长……他一心惦记着着罗恩,不知道那条大狗会对他怎么样……他痛苦地用力张口吸气,猫着腰急跑…… 地道开始向上倾斜,过了一会儿,拐了个弯,克鲁克山不见了。哈利只看到一片微光,是个小小的出口。 他们停住脚步,所有人都举着魔杖,慢慢地侧身向前挪动。 那是一个房间,一个乱糟糟、灰蒙蒙的房间。墙纸剥落,满地污渍,家具全是破的,好像被人砸过,窗户都用木板封住了。 罗塞塔看着赫敏,她神色非常恐惧。但当哈利看向她的时候,她还是点了点头。 哈利从洞口钻了出去。 她们跟着钻进去了。房间里没有人,右边有一扇门,通向一个幽暗的门厅。 赫敏又攥住罗塞塔的胳膊,瞪大眼睛扫视着被封住的窗户。 “哈利、罗塞塔,”她小声说,“我想我们是在尖叫棚屋。” 私心里,罗塞塔很想先走进那个门厅,但是让哈利探路比较安全,何况赫敏还抓着她。 这时头顶上传来嘎吱一响,楼上有什么东西在动。三人抬头望着天花板。赫敏抓得太紧,而且越抓越紧,罗塞塔感觉她的手臂像小羊羔被线捆起来的尾巴——马上就要掉在地上了。 她们尽可能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厅,踏上快要倒塌的楼梯,到处都灰蒙蒙的,只有地上的一条宽宽的、发亮的印子,像是刚被什么拖过。 “诺克斯。”罗塞塔和哈利小声说,杖尖的荧光应声熄灭。有一扇门开着,她们轻轻走近时,听到一声低低的口申口今,接着是响亮、深沉的猫叫。他们不约而同地陷入一秒钟的沉默,然后,哈利紧握着魔杖,猛地踢开了门。 罗恩抱着他那条姿势别扭的伤腿,坐在一张有着灰扑扑帷帐的四柱大床旁边的地板上。克鲁克山伏在床上冲他们喵喵大叫。 哈利和赫敏冲了过去。罗塞塔四处打量着,晃动着魔杖。 “罗恩——你怎么样?” “大狗呢?” “没有狗。”罗恩口申口今道,痛得咬紧牙关,“哈利,这是个圈套——” “什么——” “他就是那条狗……他是个阿尼马格斯……” 罗恩瞪着哈利身后,哈利迅疾转身,阴影中的男子啪地关上了房门。 肮脏的乱发垂到胳膊肘,如果不是深陷的眼窝里那双眼睛的亮光,他简直就像一具死尸。蜡白的皮肤紧绷在颧骨上,像个骷髅。他咧嘴狞笑着,露出一口黄牙。是西里斯·布莱克。 “除你武器!”他嘶声叫道,用罗恩的魔杖朝他们一指。 哈利和赫敏的魔杖脱手而出,高高飞到空中,被布莱克一把接住。但罗塞塔猛地撞向身后的墙,发出一声痛哼。她下意识举起魔杖,杖尖跳动着绿光。 布莱克吃了一惊。 “噢——布莱——布莱克先生,是这样,”罗塞塔举着魔杖,慢慢朝门口挪动,“我有一具很脆弱的身体。还有一根很叛逆的魔杖。你看,为什么我们不能保管好各自的私人物品,然后坐下来聊聊天呢。我觉得这张床坐得下。” 布莱克的表情又变成那副狰狞的样子,他沙哑、低沉地笑了起来:“怎么,你要杀了我?” 罗塞塔的脸抽动了一下,哈利认出了那种神态的一部分——她在生气。她跟着笑起来:“我不是杀人犯。但是,我确实有一具脆弱的躯壳——如果你总是惊吓我,可能会看到我的手指或者手臂开始发光——然后——砰,我们大家都没好果子吃。说不定我会不得不背负杀了好朋友的罪名,带着只剩半条的胳膊逃命。布莱克先生,你把你的学弟学妹都吓坏了。” 她很擅长说一些让人目瞪口呆、难以分辨的话。哈利盯着布莱克,罗恩傻愣愣的,赫敏张大了嘴巴,似乎还在考虑看谁。大概过了十来秒,布莱克走近一步,把两根魔杖扔向远处,只留下哈利的。他直勾勾地看着哈利。 “我料到你回来救你的朋友。”他嗓音嘶哑,好像好久没用了,“你父亲也会这样对我的。你们很勇敢,没跑去找老师。我很感激……这样就好办多了……” 哈利耳边回响着对他父亲的嘲讽,就好像布莱克刚才是大吼出来的。一股憎恨窜进他的胸中,把恐惧挤了出去。他下意识冲向前去,张开双臂,想要夺回魔杖,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卫,而是为了攻击……为了杀人。但两边有人扑了上来,两双手紧紧拽住了他……“不要,哈利!”赫敏恐惧地小声说。罗恩则冲着布莱克说话了。 “你要杀哈利,就必须把我们也杀掉!”他激烈地说,虽然勉强站起时他脸上更是血色全无,身体也在微微摇晃。 “躺下,”布莱克阴郁的眼睛里有什么一闪,他平静地对罗恩说,“你会把那条腿伤得更重的。” 罗塞塔轻轻念道:“夹板紧扎。”顺着她魔杖的方向,绷带缠上罗恩那条断腿,他痛得一挣,跌倒在床上。 “你听见了吗?”罗恩虚弱地说,一边试图爬起来,“你必须把我们都杀掉!” “今晚这里只会有一人被杀。”布莱克的嘴咧得更开了。 “为什么?”哈利愤愤地说,试图挣脱赫敏的阻拦,“你上次可不在乎,是不是?为了追杀彼得·佩迪鲁不惜屠杀那么多的麻瓜……怎么,在阿兹卡班把心肠蹲软了?” “哈利!”赫敏急叫,“别说了!” “他杀了我的爸爸妈妈!”哈利吼道,奋力挣脱了赫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或许是没想到哈利会有这等愚蠢举动,布莱克没有及时举起魔杖。哈利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迫使杖尖指向别处,同时一拳打在布莱克的脑袋侧面,两人一起向后摔倒,撞在墙上—— 赫敏尖叫,罗恩大喊,在一阵令人炫目的闪光中,布莱克手中的魔杖射出一串火星,险些击中哈利的脸。哈利不管不顾地猛击他能够到的布莱克身上的每一个地方。 “除你武器——”哈利的魔杖打着旋儿飞到半空中,没被罗塞塔接住,她顺着门框慢慢滑倒,赫敏从地上抓起自己的魔杖,半挡住她,“先生们——我已经说过我的身体很差。如果你不肯罢休,我就只能自爆来求得清净了。” 这一记魔咒既无力又强大。布莱克被击倒在墙根,他的手垂在身体一侧,只能被哈利按着痛打,但魔杖却连短短的距离都飞不过。 “你认为谁会死?”她问,“你想杀谁?” 哈利停手了,但他紧紧抓着布莱克的领子,右手攥成一枚铁一样的拳头。 “你杀了我的爸爸妈妈。”哈利说,他的声音颤抖着,但眼神很坚定。 布莱克用深陷的眼睛盯着他。 “我不否认,”他声音很轻,“但如果你知道全部经过——” 电光火石间,罗塞塔脑海中盘旋着一个令人震惊的猜想,而且这个想法越来越具体。 “佩迪鲁。彼得·佩迪鲁。你要杀彼得·佩迪鲁。” “这怎么可能?”哈利压抑着怒火问,热血轰隆隆地冲击着他的鼓膜,“彼得·佩迪鲁被炸成了碎片——所有人都知道!是你!你把我的爸妈出卖给伏地魔,炸碎了你们的朋友!” 有那么一会儿,布莱克陷入一种古怪的急迫和哽咽中,他说:“你必须听我说,不然你会后悔的……那个女孩儿说得没错……你不知道……” “他不是追上了你,他是被你追上了。”罗塞塔的语速越来越快,抢在所有人前面说,“你说过‘我不否认,但如果你知道全部经过’,你是波特夫妇的保密人,你泄密了,但不是给伏地魔——至少不是直接给他——” 布莱克以一种困惑、难耐的眼神看着她,但没有出言打断。 “这个故事里出现了哈利的父母、哈利、你、佩迪鲁,加上邓布利多和海格。后两个人在霍格沃茨任教,前两个人已经去世。现在哈利站在你面前,这么久以来他还活着,甚至把你打成个乌眼儿青。只有佩迪鲁消失了。 “他留下了一根手指——食指。有十二个麻瓜死了,他怎么可能没死?但是不知怎的,你沉寂了十多年,突然决定越狱。福吉说你管他要报纸——他只看预言家日报,我查看了你越狱前所有的报纸——” “说下去。”布莱克的声音古怪地颤动着。 “彼得·佩迪鲁在死前大喊,‘莉莉和詹姆!西里斯,你怎么下得了手?’,他关心波特夫妇——至少声称是这样,而且知道你出卖了他们,他一定是你们亲近的朋友。海格说你匆匆离开了——你又为什么要去呢?还想带走哈利——总之,直到你刺破了罗恩·韦斯莱的床帏——让我想到韦斯莱家族——‘大奖赢家出游埃及’,头条。” 罗塞塔低低地喘息一声。布莱克嘴角凝固的血液被他的嘴唇扯开,他从喉咙里冒出呼呼的气声。房间陷入诡异的沉静里。 然后有一个新的声音—— 闷闷的脚步声透过地板缝隙传来上来,有人在楼下走动。 “我们在上面!”赫敏突然尖叫道,“我们在上面——西里斯·布莱克——快来呀!” 布莱克惊得动了一下。克鲁克山跳上他的胸口。 哈利扑过去,抓起被丢下的魔杖。脚步声咚咚地上了楼梯。罗塞塔指着门口,哈利指着布莱克。 门砰地开了,红色的火星四下迸射。哈利急忙转身,卢平教授冲了进来,面无血色,手举魔杖。他的目光掠过半倒在床上的罗恩,掠过缩在门边的罗塞塔,掠过挡在她面前的赫敏,掠过用魔杖指着布莱克的哈利,落到瘫坐在地、流着血的布莱克身上。 “除你武器!”卢平喊道。 哈利和赫敏手中的魔杖再次脱手而去,罗塞塔也无力保护她的魔杖,卢平敏捷地接住它们,然后走到屋子中间,盯着布莱克。 11、第十一章 “他在哪儿,西里斯?”卢平说话了,语气十分紧张。 哈利立刻看着卢平,他不明白卢平是什么意思,他说的是谁?哈利又回头望着布莱克。 布莱克面无表情,几秒钟里,他一动不动。然后,他非常缓慢地举起一只手,指着罗恩。罗塞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抓着赫敏的手站了起来。 “可是……”卢平低声说,目光紧盯着布莱克,仿佛要看穿他的思想,“……他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现身?除非——”卢平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仿佛看到了布莱克身后的的什么东西,而其他人都看不到,“——除非他就是那个……除非你换了……没有告诉我?” 布莱克缓缓地点了点头,凹陷的双眼一直盯着卢平的面孔。 “卢平教授,”哈利大声打断了卢平的话,“这是怎么——?” 但他没有说完,因为眼前的情景使他的声音消失在了嗓子眼里。卢平垂下魔杖,目不转睛地望着布莱克,然后走到布莱克身边,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克鲁克山落到了地上。卢平教授像拥抱兄弟一般拥抱了布莱克。 “你也是——”罗塞塔说,“你和他们都认识。” 赫敏拼命抑制住尖叫的欲望。她在一瞬间对卢平失望透顶——但尚存的理智阻止了她。罗塞塔刚刚说出“彼得·佩迪鲁还活着”,布莱克赞同了他。卢平拥抱了布莱克。这一切和卢平是个狼人没有关系—— 但她忍不住地愤怒:“我不相信!” “赫敏——” “你——你——”她指着卢平,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和他——” “赫敏——请听我解释——” “你是他的朋友——”哈利感到自己在哆嗦,他感到自己被辜负了,“我那么信任你——” “你错了,”卢平说,“我以前并不是西里斯的朋友,但现在是了——让我解释……” “不!”赫敏尖叫道,理智的神经绷断了,“哈利,别相信他,是他帮布莱克潜入城堡的,他也希望你死——他是狼人!” 一阵压迫耳膜的寂静。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卢平,他显得异常镇静,尽管脸色苍白。 “噢,天——”罗塞塔现在转而搂着床架,她看起来好了不少,“噢——天,我懂了。佩迪鲁不会突然跳出来杀了我吧——” 所有人的目光转而盯着她。卢平朝她露出一个干瘪但温和的笑容。 但他首先对着赫敏开口了:“这完全不是你平时的水平,赫敏,恐怕只有三分之一。我没有帮西里斯潜入城堡,我当然也不希望哈利死……”他的面部肌肉奇怪地哆嗦了一下,“但我不否认我是狼人。” 罗恩奋力想站起来,但痛得哼了一声,又倒了下去。卢平朝他走去,显出关切之色,罗恩气喘吁吁地说:“别碰我,狼人!” 卢平猛然止步,然后,他转向赫敏,明显有些艰难地问道:“你知道多久了?” “好久了,”赫敏小声说,她飞快地瞟了罗塞塔一眼,“我做了斯内普教授布置的论文……” “他会很高兴的,”卢平冷冷地说,“他布置那篇论文,就是希望有人想到我的症状意味着什么……你是不是查了月亮盈亏表,发现我总是在满月时发病?或者你发现博格特看到我就变成了月亮?” 但罗塞塔小声地嘟哝着:“也可能意味着你是一个月经周期很准时的成功的女扮男装天才……” 他们勉强笑了一下。赫敏轻轻回答道:“都发现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女巫,赫敏。” “我们能不能讨论一点尚未解决的问题,少重复已知事实?”罗塞塔站直了身体,“想必□□们知道你是怎么回事。其次,你平安无事地教了一年书,没有学生讨厌你——正常的学生。” 卢平再次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哈利仍然怒焰高涨。他朝卢平大吼着。 “我并没有帮助西里斯,”卢平说,“如果你给我机会,我可以解释。看——” 他轻轻一挥,罗恩魔杖也到了他手里。卢平把它们抛回给各自的主人。哈利接住魔杖,目瞪口呆。 “好了,”卢平把自己的魔杖插回皮带中,“现在你们有武器,我们没有,愿意听我说了吗?” 哈利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件事。这是个圈套吗? “但你怎么知道布莱克在这儿呢,卢平教授,”罗塞塔问,完全恢复了往常那副对着教授的正经样子,“你还提到佩迪鲁在这里。” “活点地图,”卢平说,“一张能够显示霍格沃茨里所有人位置和密道的地图。” 哈利怀疑地问:“你会用?” “我当然会用,”卢平说着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是我参与画的,我就是月亮脸——那是上学时朋友们给我起的绰号。” “你画的——?” 地图上显示了他们的名字,卢平看到了不该和他们在一起的名字,于是匆匆赶来,见到了昔日好友西里斯·布莱克。这有一定道理。罗塞塔看向罗恩袍子里那一小块突起。 “然后我又看到一个黑点,在快速地向你们移动,标着西里斯·布莱克……我看到他跟你们撞到一起,把你们中的两个拖进了打人柳。” “我们中间的一个!”罗恩恼火地说。 “不,罗恩,”卢平说,“是两个。” 在罗塞塔旁边,赫敏近乎无声地叹息着,“斑斑。” 韦斯莱家那只家传老鼠,超龄老鼠斑斑。恐怕正是他们要讨论的彼得·佩迪鲁。 斑斑被罗恩从袍子里掏出来,拼命扭个不停。罗恩只好抓住它长长的秃尾巴,才没有让它逃走。 “无论看几次,我都觉得它好丑。”罗塞塔耳语道,赫敏似忧似怒地看着她。 卢平走近罗恩,专注地盯着斑斑看,似乎摒住了呼吸。 “怎么?”罗恩又问,害怕地搂紧了斑斑,“是我的老鼠招惹谁了?” “这不是老鼠。”西里斯·布莱克突然声音嘶哑地说。 “什么——它当然是老鼠——” “不,不是。”卢平平静地说,“他是个巫师,” “阿尼马格斯,”布莱克说,“名叫彼得·佩迪鲁。” “你们两个都疯了。”罗恩说。 “彼得·佩迪鲁已经死了!”哈利说。 罗塞塔朝罗恩的手掌靠近,她万分仔细地打量着老鼠:“看这个……它是只残疾鼠。” 斑斑缺了一截脚趾。它显得异常不安,在罗恩的手里打转,他不得不用力把它扣在掌心。 布莱克难耐地扑向斑斑,压得罗恩大叫一声。 “西里斯,别!”卢平冲上前把布莱克从罗恩身上拽开,“等等!你不能那样做——必须让他们明白——我们必须解释——” “以后解释也不迟!”布莱克咆哮着,使劲想甩开卢平,一只手还在空中乱抓。斑斑像只小猪似的尖叫着,挠了罗恩满头满脸,试图逃脱。 “最好快点解释。”罗塞塔举起魔杖,“不然我就再给你来一下,布莱克先生。” 布莱克停止了挣扎。他还用那双凹陷的眼睛盯着斑斑。罗恩的双手已经因为斑斑试图逃跑而被咬得鲜血淋漓。 “如果他是阿尼马格斯,就让他变回人形死。”罗塞塔说,“还是说掐死老鼠比较有成就感,容易翻案?” “西里斯,我们必须解释。罗塞塔说得对。”卢平捋开眼前的白发说,“但是你得帮我,我只知道开头……” 卢平停住了,因为后面传来响亮的吱呀一声。卧室的门自动开了。卢平走过去朝楼梯口张望了一下。 “没人……” 罗塞塔攥紧了魔杖,把它藏在袖子里。 “尖叫棚屋闹鬼!”罗恩说。 “不,”卢平还在疑惑地看着那扇门,“尖叫棚屋从来没闹过鬼……村民听到的那些尖叫和嚎叫都是我发出来的。” 他沉思片刻,说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这里——从我变成狼人开始的。如果我没有被咬,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如果我不是那么鲁莽……” 他看上去严肃而疲惫。罗恩想插话,但赫敏“嘘!”了一声,一边专注地望着卢平。 所有人都静静听着卢平的故事。他年幼被咬变成狼人,被邓布利多保护进入霍格沃茨,喝狼毒药剂度过满月。 “不过,除去变形之外,那段时光是我前所未有的快乐。我第一次有了朋友,三个极好的朋友。西里斯·布莱克……彼得·佩迪鲁……当然啦,哈利,还有你爸爸——詹姆波特。 “……但是,当然啦,赫敏,他们像你一样,发现了真相……可是他们没有离开我,而是想了一个办法,让我在变形时期不仅好受一些,而且成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时光。他们学会了阿尼马格斯。” “我爸爸也是?”哈利很吃惊。 “是的。”卢平说,“他们花了将近三年才学会……最后,在五年级的时候,他们终于练成了,每个人都能随意变成一种不同的动物。” “可是这对你有什么帮助呢?”赫敏不解地问。 “他们作为人不能跟我在一起,所以就变成动物来陪我。”卢平说,“狼人只对人有危险……在他们的影响下,我变得不那么危险了。我的身体还是狼形,但跟他们在一起时,我的心智好像不那么像狼了。” 罗塞塔很感动,友谊很伟大。但他们全都待在一个破棚屋里,面前有逃犯、狼人,手里捧着叛徒,和一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潜入者。巴克比克还被拴在外面。可是她怎么能现在打断他们。 “……所以我们就画了那张活点地图,署上自己的外号。西里斯是大脚板,彼得是虫尾巴,詹姆是尖头叉子。” “是什么动物——”哈利问道,但赫敏打断了他。 “那还是挺危险的!在夜里跟一个狼人乱跑!要是你摆脱同伴,咬到了人怎么办?” “我现在想还后怕呢,”卢平沉重地说,“有过险情,很多次。我们过后拿这些事开玩笑。那时我们年轻,不懂事——陶醉在自己的小聪明里……” 卢平面容凝重起来,话音中流露对自己的厌恶。“今年我一直在进行思想斗争,考虑要不要去对邓布利多说小天狼星是阿尼马格斯。但我没有去说……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斯内普对我的看法是对的。” “斯内普?”布莱克厉声说,第一次把目光从斑斑身上移开了一分钟以上,抬头看着卢平,“这跟斯内普有什么关系?” “他在这里,西里斯,”卢平沉重地说,“斯内普也在这里任教。” 布莱克轻蔑地哼了一声。 “他活该,”他嘲讽道,“鬼鬼祟祟……指望我们被开除。” “西弗勒斯对我每月去了哪里很感兴趣,”卢平对他们说,“我们是同一个年级的。我们交情不太好。他——嗯——特别讨厌詹姆。总之,斯内普有天晚上见到我跟庞弗雷女士一起穿过场地……西里斯告诉斯内普,只要用长棍子捣捣树干上的节疤就能跟着我进去……你爸爸听到西里斯做的事,冒着生命危险追上斯内普,把他拽了回去……但斯内普看到了我在地道那头。邓布利多不许他告诉别人,然而,从那时起他就知道我是什么了……” “听起来真讨厌。”罗塞塔轻轻说,“男孩儿们。” “这就是斯内普不喜欢你的原因?”哈利缓慢地问,“他认为你也参与了那个恶作剧?” “没错。”卢平身后的墙上传来一声冷冷的嘲讽。 西弗勒斯·斯内普揭下隐形衣,他的魔杖直指卢平。 12、第十二章 接下来的情形一片混乱——心绪混乱,动作却很利落。 斯内普教授爆发出复仇带来的狂喜,他根本不在乎布莱克和卢平要说什么,也不在乎詹姆·波特的儿子,但是罗塞塔非常紧张地意识到,他说“卢平,你今晚忘记喝药了”。 他们争论起来,斯内普放倒了卢平,魔杖直直地对准布莱克的眉心。 两个人都僵在原地,脸上溢满仇恨。 哈利不知道该做什么,该相信谁。罗恩仍然在努力抓住斑斑。罗塞塔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但赫敏怯怯地朝斯内普走了一步,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斯内普教授——” 罗塞塔立刻把她扯到身后,接着说:“教授——你说他……他忘了喝药。我觉得卢平教授最好还是——”她悄悄用魔杖戳着赫敏的胳膊,“我很害怕……毕竟他是——” 斯内普从嘴唇里挤出一句话,十分阴沉,又夹杂着得意:“毕竟他是狼人。没错,伊拉斯谟小姐,狼人。” “布莱克先生,”她又转向西里斯·布莱克,眼睛里噙着两朵泪花,为此狠狠掐了自己两把,“拜托你……如果真的有误会,请不要伤害我们……想想卢平教授……我会为你求情的,我一定会的……” 西里斯·布莱克打量着她,退开了,斯内普脸上泛起喜悦的红光。他挥挥魔杖,缠住布莱克。又解开了缠住卢平嘴巴的细绳,毫不留情地把药剂全都倒进他嘴里。 “好了,好了。”斯内普油腔滑调地说,“复仇的滋味多么美妙啊——” 赫敏拼命鼓起勇气,坚持对斯内普说:“可是如果——如果有误会——” “闭嘴,你这个愚蠢的丫头!”斯内普吼道,突然像发了狂,“不要议论你不懂的东西!”他的魔杖飞出几颗火星。 赫敏沉默了。 斯内普打了个响指,绑卢平和布莱克的绳头就飞到他手中。“我拖着他们,也许摄魂怪也会给这狼人一个吻呢——” 哈利下意识地三步跨过房间,堵住了门口。 “让开,波特,你的麻烦已经够多了,”斯内普吼道,“要不是我来救你——” 他们争执起来,斯内普尖叫着,看上去更加疯狂了。哈利刚刚提到了他爸爸,这让斯内普怒不可遏。 哈利瞬间下定决心,在斯内普的脚步跨出之前,他举起了魔杖。 “除你武器!”他喊道——但不只是他一个人的声音。一阵气浪把那扇门震得格格作响,斯内普的身子飞了起来,撞到墙上,然后顺着墙滑到地上,头发里渗出一股鲜血。他昏了过去。 哈利回头一看,是罗恩和赫敏同时想到了解除斯内普的武器。在赫敏旁边,罗塞塔正扶起卢平,解除布莱克身上的束缚。 “我们打了老师……我们打了老师……”赫敏呜咽道,恐惧的眼睛瞪着一动不动的斯内普,“哦,我们要倒霉了——” “谢谢你,罗塞塔。”卢平说。 “我还没看到佩迪鲁。”她说,“如果我们会被开除,你们能不能给我和格兰杰一个痛快——因为被开除比死还糟糕呢。”赫敏转而瞪着她。 “我们这就给你一些证明。”卢平的头朝向罗恩,“你,孩子——把彼得交给我。现在。” “得了吧,”罗恩把斑斑紧紧搂在胸口,无力地说,“你想说他从阿兹卡班逃出来就为了抓斑斑?我是说,”他求助地看向哈利和赫敏,“好吧,就算佩迪鲁能变成老鼠——他怎么知道要抓的是斑斑?” “报纸。”罗塞塔指着布莱克,“那只老鼠。” 布莱克把枯爪般的手伸进袍子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头,抹平了给大家看。 那是去年夏天《预言家日报》上刊登的罗恩一家的照片,蹲在罗恩肩头的正是斑斑。 “去问这个女孩儿。”布莱克看出卢平的震惊,嘶哑着声音说,“我已经等得够久了——解释得够清楚了——” 卢平凑近来回打量着斑斑和照片,轻声叫道,“天哪。他的前爪……” “怎么啦?”罗恩没好气地问。 “它少了一根爪子。”罗塞塔说。 “当然,”卢平喃喃地说,“多么简单……多么聪明……他自己砍掉的?” 随着布莱克重新述说他和佩迪鲁当日的对决,似乎一切都证明了布莱克和卢平的清白。罗恩抗争了几句,但是卢平反驳道,“十二年了,你没有奇怪他怎么能活这么长吗?” “我们——我们照顾得好!”罗恩说。 “但是他现在看上去不太好,对不对?”卢平说,“我猜自从听到西里斯出来之后,它每况愈下……” “它是害怕那只疯猫!”罗恩朝克鲁克山努努嘴,那猫还在床上叫着。 不对,哈利突然想到……斑斑在遇到克鲁克山之前就病怏怏的了……就是罗恩从埃及回来之后,也就是布莱克越狱之后…… “这只猫没有疯。”布莱克嘶哑地说,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摸了摸克鲁克山毛茸茸的脑袋,“它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猫。它一下子认出来彼得,一见到我就知道我不是狗。……这猫一直在帮我。” “你是说——”赫敏小声问。 “它试图把彼得给我带来,可是不行……于是它就偷来了进格兰芬多塔楼的口令……我估计是从哪个男生床头柜上拿的……” “但是佩迪鲁跑了。”罗塞塔饶有兴致地问,“他那么畏惧——炸死了十二个人,以老鼠的身份活了十二年。因为——我猜——他才是波特夫妇的保密人?” “你怎么……”布莱克把目光分给她,“是的。” “这不是真的!”哈利大叫道,“你承认了!你说是你杀了他们!” 他指着布莱克,后者缓缓地摇了摇头,凹陷的眼睛突然异样地亮起来。 “哈利……我等于是杀了他们。”他嘶哑地说,“我在最后一刻劝莉莉和詹姆改用彼得,而不是我来当他们的保密人……当我看到他们房子的废墟……他们的尸体……我意识到彼得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布莱克的声音哽咽了,他背过脸去。 “够了,”卢平说,声音中有一种哈利从没感到过的寒气,“有一个可靠的办法可以证明事实真相。罗恩,把老鼠给我。” “你要把它怎么样?”罗恩紧张地问。 “迫使它现出原形,”卢平说,“如果它真是老鼠,这不会伤害它。” 罗恩犹豫着,好一会儿才交出了斑斑,卢平接了过去。斑斑开始不停地尖叫,扭来扭去,小小的黑眼睛从脑袋上鼓了出来。 “天哪……他真的一塌糊涂……我是说,他是从老鼠变成的巫师但这也太……” “罗塞塔!”赫敏用力扯着评头论足的女巫的袖子。 随着两道蓝色的光射在斑斑身上,老鼠一瞬间停在半空中,疯狂地扭动——落在地上,又一阵炫目的闪光,然后—— 一个脑袋出来了,四肢也出来了。片刻之后,一个男子站在原来斑斑落下的地方,畏畏缩缩,绞着双手。这是个非常矮小的男人,比哈利和赫敏高不了多少。没有光泽的稀疏头发乱糟糟的,顶上还秃了一大块。他看上去皱皱巴巴的,像一个胖子在短时间内掉了很多肉;皮肤很脏,几乎跟斑斑的毛皮一样,尖鼻子和水汪汪的绿豆眼还带着几分老鼠的特征。他扫视着众人,呼吸急促,哈利看到他的眼睛直往门那儿瞟。 “你好啊,彼得。”卢平愉快地说,好像经常有老鼠在他面前变成老同学似的,“好久不见。” “西——西里斯……莱——莱姆斯……”佩迪鲁的声音又尖又细,眼睛又朝门口瞟了瞟,“我的朋友……我的老朋友……” 布莱克拿魔杖的胳膊举了起来,但卢平抓住他的手腕,使了一个警告的眼色,然后转向佩迪鲁,语气依然轻松而愉快。 一堆关于前以述清问题的反复论证,罗塞塔想,这个棚屋里一共有一、二……六个格兰芬多,他们就不能用心灵感应吗。 “呃——布莱克先生——西里斯?”赫敏说。 布莱克惊得一跳,瞪着赫敏。除了罗塞塔讽刺性的礼貌之外,赫敏还是第一个这样称呼他的人。 “希望您不介意我问一下,您——您是怎么逃出阿兹卡班的呢,如果没有用黑魔法?” “谢谢你!”佩迪鲁叫道,一个劲儿朝她点头,“对啊!这正是我——” 但卢平用一个眼神打断了他。布莱克眉头微皱地看着她,像是在考虑怎么回答。 摄魂怪对动物的感知并不明确,多数时候,动物会被它们忽略。布莱克正缓缓地解释,他能够变成狗,这让他获得了一段喘息之机。摄魂怪的仍旧慢慢吸走他的活力,但他始终保持足够的清醒,足够他看到报纸,看到上面印着彼得·佩迪鲁化身的斑斑。 他就这样用狗的身子钻出铁栅栏、游回大陆、溜进霍格沃茨。 “相信我,”布莱克嘶哑地说,“相信我,哈利。我从来没有出卖过詹姆和莉莉,我宁死也不会出卖他们。” 哈利终于相信了。他嗓子眼发紧,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小矮星彼得哀嚎着,跪下来,爬着向前,低声下气地,双手紧扣在胸前像是在祈祷。 他乞求布莱克,又乞求卢平,但是他们撸起了袖子。他惊恐地爬向罗恩,罗恩带着极度的厌恶瞪着佩迪鲁。 “我竟然让你睡在我的床上!”罗恩说。 彼得·佩迪鲁苦苦哀求着,尖叫着,在地上转过身,踉跄向前,扯住赫敏的袍子。 “可爱的——”罗塞塔在他说完之前一脚踹开了他。赫敏拽着袍子,退到墙边。 佩迪鲁跌倒在一旁,控制不住地哆嗦着,慢慢把头转向哈利。 但他的乞求只换来布莱克和卢平的怒火。他们并肩而立,举起了魔杖。 赫敏捂住面孔,身子转向墙壁。罗塞塔盯着佩迪鲁。 “不!”哈利喊道,他跑上去,挡在小矮星身前,面对着那两根魔杖,“你们不能杀他,”他气喘吁吁地说,“你们不能。” 布莱克和卢平都很吃惊。 但是,哈利·波特确实是这样一个人。罗塞塔略感失望地想,彼得·佩迪鲁害死了他的父母,害得他只能在姨妈家憋屈地生活,但他还是会有可爱的、天真的、善良的反应,认为佩迪鲁该去监狱而不是被杀死在这里。 “很好,”卢平说,“让开,哈利。” 哈利犹豫着。 “我把他绑起来,”卢平说,“没别的,我发誓。” 哈利站到一边。细绳从卢平的魔杖里射出来,把佩迪鲁绑得结结实实。 “但是,彼得,你要是敢变形,”布莱克低吼道,他的魔杖也指着佩迪鲁,“我们就马上杀了你。哈利,你同意吗?” 哈利看着地上那个可鄙的家伙,点了点头,使佩迪鲁也能看到。 “好,”卢平说,突然好像办理公务那样,“罗恩,很高兴看到你的腿已经被扎起来了,我想我也不能做得更多,我们待会儿送你去校医院。” 他快步走过去,搀扶着罗恩站起来,罗恩轻轻地将身体的重量移到伤腿上,没有皱眉。 “斯内普教授怎么办呢?”赫敏望着趴在地上的斯内普,小声问。 “他没什么大事儿,”卢平说着,俯身摸了摸斯内普的脉搏,“你们只是有点——有点劲头太足了。呃——也许最好回到城堡之后在把他弄醒。可以这样带他走……僵尸飘行。” 斯内普的手腕、脖子和膝盖上好像拴了根无形的绳子,把他拉得站了起来,但脑袋还难看的耷拉下来,双脚无力地悬在离地面几英寸的地方。卢平捡起隐形衣,妥帖地收进他的口袋里。 “应该有两个人跟这个家伙铐在一起,”布莱克用脚尖踢了踢佩迪鲁,说,“以防万一。” “我可以。”卢平说。 罗塞塔挑起眉头:“你不可以。” 其他人都看着她。 “你喝了药剂。”她说,“意味着你会变成狼,理智、虚弱。我和他铐在一起。” “还有我。”罗恩粗声说,跛着脚走上前。 卢平犹豫了。他看看布莱克,后者正打算动作。 “得了吧。不能让布莱克和他一起。”罗塞塔朝另外两个人努嘴,“至于他们……?” 卢平勉强同意了。布莱克变出镣铐,扣住了佩迪鲁的左右胳膊,罗塞塔的左臂和罗恩的右臂同他扣在一起。罗恩沉着脸。克鲁克山一跃而起,领先跑出了房间。 13、第十三章 他们异常艰难地从地道里钻出去。在缓缓前进时,布莱克突然对哈利说:“把小矮星交出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自由了。”哈利说。 “对……”小天狼星说,“但我还——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是你的教父。” “嗯,我知道。”哈利说。 罗塞塔没有费心去听他们在说什么,隐隐约约能知道是关于布莱克自由后的生活。随着他们对话结束,地道里重新陷入安静,直到他们走出地道口。 地面上很黑,只有远处城堡窗户透出的微光。卢平的魔杖仍斜指着佩迪鲁的胸口,威胁地说:“你敢乱动一下,彼得。” 他们默默穿过场地,城堡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斯内普在布莱克前面怪异地漂浮着,下巴在胸前一磕一磕的。这时—— 一片云移开,地上顿时出现了模糊的阴影,几个人沐浴在月光下。 卢平僵住了,四肢开始颤抖,他在月光下变形了。他的魔杖掉下来,滚落在草地里。 “该死——”一阵叮铃咣啷的声音响起,“站住——” 但是一声巨响,罗塞塔勉强护着罗恩踉跄地坐在地上,她怒气冲冲地喊:“佩迪鲁跑了,带着魔杖——” 布莱克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化作一道黑影,飞快地追了出去。 卢平还蜷缩在草地上。 “我们最好……把他带回城堡?”哈利不确定地说,“罗恩需要去校医院。” “还有斯内普教授。”罗塞塔指着还漂浮着的斯内普。 “哦……是啊。走吧。”哈利说。 但是就在这时,他们听到视野之外传来一声犬吠,一声哀叫,一条狗在痛苦地吠叫。 “西里斯!”哈利叫道,朝黑暗中望去。 “快去!哈利!”罗恩一个人站着,坚决地说,“我会没事的!” 哈利犹豫了一瞬间,但他拔腿飞奔,赫敏紧跟在后。罗塞塔正检查自己被铐住的胳膊,她念念有词地挥动着魔杖,然后,罗恩和她身上的镣铐消失了。 “我希望你有勇气和基本上无害的狼待在一起,罗恩。”她说,“斯内普教授很快就会醒了,还是说斯内普更可怕一点?” 罗恩挤出一个坚强的表情:“好吧——你们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我会没事的。” “他们的安全就靠你了,罗纳德。你会没事的。”她的声音柔和了一点,朝赫敏和哈利消失的地方跑去。 就这会儿工夫,犬吠已经消失了。林子里陷入不祥的沉寂之中,没有犬吠,没有男人的声音,没有男孩、女孩,没有任何声息。罗塞塔的发丝全都甩在脑后,她奔跑着,心越来越沉。 寒气从四周包裹了她。细如丝缕的恐惧一寸一寸占据她的脑海。如果她来晚了怎么办?如果她帮不上忙怎么办?如果最后他们谁都没得救怎么办?如果她毫无价值怎么办? 她刹住脚步——哈利和赫敏站在湖边,变回人形的布莱克蜷缩在一旁。但是,黑压压的摄魂怪沿着湖边朝他们逼来,似乎下一刻就要扑过来。寒意越演愈烈,浓雾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哈利拼命眨眼,使劲摇着脑袋,想甩掉脑子里开始听见的微弱尖叫,强迫自己幻想未来和教父一起生活的画面——他开始高喊:“呼神护卫!呼神护卫!” ——不。——不。——不。——不。——不。罗塞塔的头脑中绽放出缤纷火焰,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大张着,摊在石板上——不是现在——她努力念着“呼神护卫”,杖尖起初冒出银白色的雾气,很快转变成绿色的光芒——盒子开始往外吐出什么东西,而她拼命阻止自己去思考——呼神护卫——魔杖只用诡异的绿色的光芒回应她——我不需要一个守护神,她想,守护神是给那些孱弱的人准备的魂灵——呼神护卫——一截手骨浮现在她眼前,刻满了符号,重重叠叠难以辨认——就是现在—— 她能够听见哈利艰难的叫喊,听见赫敏逐渐无力的低语,知道摄魂怪越来越近—— 但是谁会在乎——谁在乎守护神?在乎强大的快乐的回忆?拼命召唤一只孱弱的守护灵——她眼前浮现出所有符文,都刻在骨头上,禁锢着她躁动不安的心——快乐并非召之即来,利用快乐发挥作用的咒语是一种不公正——她感到自己的身体里发生了什么变化,魔杖顶端的光芒越来越亮—— 她的右手垂了下去,魔杖指着地面。 一声重叠的破碎的声音闷闷地响起,伴随着远处惨厉的尖叫。摄魂怪停住了,甚至后退了,它们不甘心离开,但也不敢上前。 ——湖水颤抖着。地面回应着那颤抖。就在她感觉自己的胸口似乎成了一片空洞,抑或者完全融为一团之前,有什么东西驱散了摄魂怪。 那些慌不择路散开的摄魂怪刚靠近她——忽地消散,毫无痕迹。 罗塞塔用最后一点意识睁大眼睛,一头牡鹿正在湖面上奔跑。 “哈利!”赫敏看着表说:“我们还有十分钟可以悄悄溜回校医院——在邓布利多锁门之前——” “好吧,”哈利说,“走……” 赫敏抿紧嘴唇。她脖子上的时间转换器随着动作轻轻打在她的脖子上。 他们有惊无险地走过一道一道楼梯,躲过皮皮鬼,跑回校医院。 “我要把你们关起来,现在是——”他们终于听见邓布利多的声音,“差五分就到午夜了。格兰杰小姐,转一下就行。祝你们好运。” 邓布利多退了出来,关上门,抽出魔杖要锁门。哈利和赫敏大惊失色,连忙冲过去。邓布利多抬起头,银白色的胡子后面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怎么样?”他轻声问。 还没来得及回答,在他们身后的走廊上传来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吼:“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把他们放进校医院,回过身,面对着大步而来的女巫。 哈利和赫敏对视一眼,飞快爬上床位。在他们对面,罗恩的红头发若隐若现,似乎睡熟了。庞弗雷女士又站在角落的一张病床前,弯腰仔细观察着什么。赫敏记得,那是罗塞塔的床位。 走廊里传来几不可闻的对话,赫敏努力放空自己,但她做不到。 “她差点就死了——邓布利多——我让她到霍格沃茨不是为了这个——” “请听我说——” “我拒绝了所有学校。因为你。你给我写信说英国一片晴朗,你邀请我回到英国魔法界——” “伯尼斯——” “……我战战兢兢把她养到现在,你认为她多大了?邓布利多—— “还有你的救世男孩,你那天才计划—— “他们才十几岁?那个男孩儿,为了一块破石头差点死了—— “那个女孩儿,去年被蛇怪石化了—— “现在还有一个腿断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不,请听我——” “邓布利多。我从来没有要求你什么,即使我是响应你的邀请来到英国。” “是的。伯尼斯。” “我要求看看罗塞塔。现在。不会吵醒他们。” 一阵沉默。校医院的门轻轻打开了。赫敏紧闭双眼,抓着被子。 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从角落传来近乎耳语的说话声。庞弗雷女士,邓布利多和罗塞塔的姨妈伯尼斯正在交谈。 “断了四对肋骨。”庞弗雷女士的声音低沉,“还有两根几乎全碎了,万幸没伤到别的地方。” “没伤到其它任何地方?一点都没有?”伯尼斯听着像松了一口气。 “没有,女士。她恢复得很快,快得不正常。” 一阵沉默。赫敏猜不出现在发生了什么。但邓布利多开口了。 “伯尼斯,我希望向你解释。我没有任何计划要求她,或者哈利他们做什么。我从不认为一切尽在掌握,我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请你相信我,伯尼斯,我很抱歉。” “……你或许是。”伯尼斯说,“我曾经告诉你——在她入学之前就提醒你,她需要一个安稳的、愉快的环境。至于原因,我毫不吝啬地全盘交代给你了。” “是的,伯尼斯。但是我向你保证,她的环境很好。” “我最后一次拜托你,邓布利多,也是第一次。”伯尼斯的声音微微发抖,更像某种恐惧,“请你多花一点心思照顾她的灵魂,如果可以,也不要让她的躯体被损害。” “我向你承诺,尽我所能。霍格沃茨的每一位教工都会这样做。”邓布利多用诚恳的语气回答道。 “你就是庞弗雷女士吧?罗塞塔说你非常棒,她甚至想住在校医院。”伯尼斯随后说,“我是伯尼斯·伊拉斯谟,请你不必放任她过多打扰你,好吗,谢谢你。” 庞弗雷女士回答了什么,但是一阵轻轻的□□打断了他们。气氛又变得凝固了。 “伯尼斯。”罗塞塔的嗓音就像一根丝线一样柔弱轻微,“邓布利多校长,庞弗雷女士。” 赫敏偷偷撩开眼皮,意识到自己掌心的汗几乎浸湿了被套。 “你感觉还好吗?”伯尼斯蹲在她床头问。 “嗯……你们抓到佩迪鲁了吗?”罗塞塔咳嗽了两声,“请告诉我有。因为我的肋骨好像碎了。” “彼得·佩迪鲁被严密地看守着。我想他没法逃跑了,他伤得很重。”邓布利多说。 罗塞塔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这意味着哈利……还有布莱克……” “是的,好姑娘。”伯尼斯回答她,“我认为福吉会正确对待他们的。” 她注意到罗塞塔的视线,补充道:“韦斯莱先生睡着了。格兰杰小姐在对面,我想她受了一些惊吓。” “因为她不会守护神咒,”罗塞塔吭哧吭哧地笑道,“竟然有她不会用的咒语。” “我们都有不擅长的事。”伯尼斯温和地说,“现在你该休息了,亲爱的。在你给佩迪鲁砸了那么一道漂亮的雷火之后——应该再睡一会儿。”她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邓布利多和庞弗雷女士才接着说,“你一直想见的羽毛朋友,我也打理好了。” “好吧……我想是的……”罗塞塔合起眼皮,“谢谢你们。” 邓布利多朝她们笑了笑,往外走去。庞弗雷女士也离开床边。就在伯尼斯站起身的同时,罗塞塔轻轻地说:“我想我太任性了,伯尼斯。” “胡说。”伯尼斯俯身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吻,“你只是想成为自己。” 很快,她也离开了校医院。 赫敏静了半晌,转过头,发现哈利晶亮的眼睛朝她睁大。她摇摇头,重新摆正身体,努力入睡。说来奇怪,在听完一切之后,她很快沉沉地睡过去。 14、第十四章 虽然大部分事情都尘埃落定,有了一个好结局,但卢平的事情不在其列。 第二天,哈利、罗恩和赫敏走出校医院时,发现城堡里空荡荡的。天气炎热再加上考试结束,所有人都到霍格莫德度假去了。但罗恩和赫敏都不想去,所以三个人漫步到场地上,一边说着前一天晚上的奇异经历。 他们在湖边遇见了海格,他正泪眼模糊地用一块桌布大的手帕擦着汗津津的面孔。 “我知道不应该高兴,昨晚出了那样的事,”他说,“可是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啦?”他们假装好奇地问。 “比克!它逃走了!它自由了!我庆祝了一晚上!” “太棒了!”罗恩忍着笑说,赫敏想到还在校医院的罗塞塔。 “是啊……可能没有拴好,”海格快活地望着场地说,“今天早上我有点担心……但卢平说他什么也没看见。” “什么?”哈利忙问。 “啊呀,你没有听说吗?”海格的笑容消退了一些,他压低声音,“呃——斯内普早上对斯莱特林的全体学生说了……我以为现在人人都知道了……卢平教授是狼人,他昨晚跑到了场地上……当然,他现在正在收拾行李呢。” “收拾行李?”哈利吃惊地问,“为什么?” “走人啊,不是吗?”海格似乎很奇怪哈利会这么问,“今天一大早他就辞职了,说他不能再冒这种风险了。” 哈利站了起来。 “我要去看他。”他对罗恩和赫敏说。 他去到卢平的办公室时,卢平已经把大部分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看到你来了。”卢平微笑道,指了指他刚才在看的羊皮纸,是活点地图。 “我刚刚遇到海格了,”哈利说,“他说你辞职了,不是真的吧?” 可是卢平认同了,哈利极力挽留他。但卢平去意已决,他们又讨论了一些关于昨晚和哈利守护神的事儿。 “别担心,哈利。”卢平说,“伊拉斯谟女士——就是罗塞塔的姨妈,告诉我,如果我愿意,可以参与她们的小活动。她认为我有足够的防御术造诣。” 他接着把隐形衣还给了哈利,“给——我昨晚从尖叫棚屋里拿出来的。”犹豫了一下,他把活点地图也递了过去,“我不再是你的老师了,所以把这个还给你也不会感到内疚。它在我这儿没有用,我猜你们还会用得着的。” 哈利接过地图,咧嘴一笑。 敲门声响起。哈利赶紧把活点地图和隐形衣塞进口袋里。 是邓布利多教授。看到哈利在这儿,他似乎并不惊讶。 最后,卢平和邓布利多握握手,朝哈利点了一下头,笑了笑,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哈利坐到了卢平的空椅子上,忧郁地看着地板。他听到关门声,抬起头来。邓布利多还在那儿。 “老天,”校医院里,苏和丽莎一前一后站在罗塞塔床前,“你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说实话?我——呃,我可能是和一百个摄魂怪打了个招呼吧。”罗塞塔说。 两个人面面相觑。 “庞弗雷女士只允许每天两个人来看你,”苏说,“你到底伤成什么样?” “一点儿小问题。”罗塞塔说,“断了一些肋骨。” “一些?一些?”丽莎尖叫道,“一些是什么意思!人一共有十二对肋骨!” “呃——嗯——三分之一吧,大概。还有一些碎片。” “这就是你夜游的收获?一堆肋骨碎片?”苏按着额头说,“我以为你只是放了巴克比克。或者被狼人咬了。” 罗塞塔哈哈一笑:“你们什么时候想出来的?” “想……?不,”丽莎担忧地看着她,“斯内普教授透露出来的。但是卢平教授完全不像狼人,谁会这么想。” 罗塞塔的表情冷淡下来。 “他就那么说了?”她问,“直接跟学生说卢平是狼人?” “我们知道卢平是个好人……虽然他是个狼人。”苏说,“但他恐怕呆不下去了。” 丽莎在旁边认真地点头,罗塞塔感到一阵愤懑,她一掀被子,猛地想起身,结果痛得倒在床上。 “你在干什么!”赫敏刚走进校医院,“你必须卧床静养!” “天哪——庞弗雷女士二号——”罗塞塔无声地说,“全新升级。” 赫敏飞快地检查了她的绷带,让她一惊,但她无处可跳。 丽莎和苏站在一旁暗暗发笑。 “她们会笑话我一假期的,”罗塞塔按住赫敏的胳膊,“甚至一辈子——如果我还没和她们绝交的话。” “但是你应该卧床静养,”赫敏尖叫道,“你知道自己受了什么伤!” “呃,好吧。呃。”她不敢置喙,“你怎么来校医院,哪儿不舒服吗?哈利和罗恩哪儿去了?” “哈利去找卢平,罗恩回塔楼了。我来看着你。”赫敏说。 “嗯……你是说你来看我对吧。我很好。” “我来看着你。”赫敏慢慢地重复了一遍,“盯着你。” “那我们就先走了,罗塞塔。”苏和丽莎吃吃地笑着,“我们非常放心。” 赫敏像是刚发现她们在这儿,“杜平,李,抱歉!我刚刚……” “注意惹是生非小姐就行了——”两个拉文克劳一唱一和,“我们先走了——” 她们一时陷入沉静。 “你还有多久出院?”赫敏突然问,“早上庞弗雷女士说她不知道。” “我猜一周。”罗塞塔说,“不想错过特快。这年头上哪儿找蒸汽火车坐啊。”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打量着赫敏:“我发现你什么都没带,不打算看点儿什么吗?” “不。罗塞塔。或许有一天什么都不干也挺好的。”赫敏柔和地说。 罗塞塔轻轻笑了起来。 学生们对卢平的离开很沮丧,马尔福对巴克比克的逃脱很恼火。而哈利在想着占卜考试时特里劳尼教授的预言。当然,他永远也不能断绝想象和西里斯一起生活的日子。 学期的最后一天,考试成绩出来了。罗塞塔终于在庞弗雷女士的不情愿当中出院。 “格兰芬多拿了学院杯。”丽莎和她说,“另外,你的分数很漂亮。” “谢谢你,去看完全没有悬念的事情。”罗塞塔还打着绷带加强支撑力,她不敢瘫坐,只好正襟危坐在沙发上,“学院杯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可能你可以恭喜格兰杰小姐吧?”丽莎眼睛望天,思考着说。 罗塞塔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上午,她们登上特快列车,室友们帮她把行李送上列车,然后丽莎和苏又将她打包带去了赫敏、哈利和罗恩的车厢。 “哦,嗨,杜平,李。”赫敏略显吃惊,朝她们打招呼,“还有罗塞塔。” “为什么我是最后一个?” “别理她。”丽莎对赫敏说,转头冲着罗塞塔,“我们可没心情照顾你,骨片小姐。但你可以让伊拉斯谟女士来我这儿取行李。” 哈利和罗恩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们。 “所以全拜托你了,格兰杰小姐——”苏几乎唱起来了,她和丽莎笑嘻嘻地合上车厢滑门,完全没给任何人拒绝的机会。 “好吧,嗯……罗塞塔,你可以坐我这边。”赫敏收拾了一下,让她坐下。 罗恩捡起一颗糖,挠着头问:“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想知道。”罗塞塔说,“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你的室友昨天找到我,希望我今天能盯着你。”赫敏检查着自己的背包,“我以为她们在开玩笑。” “为什么——算了。谁能和我说一下那天晚上是谁放出一头牡鹿?”罗塞塔说,“还有我们怎么回的学校。” “嗯……斯内普醒了,就像你说的,”罗恩回答道,“他气坏了。但把我们都带回了城堡。你们那时候看着恐怖极了,像从水里捞出来的。” “至于牡鹿……”哈利说,“那是我召唤的守护神。” “我们用了时间转换器。”赫敏接着说,“邓布利多让我们回到一小时前。” 罗塞塔皱起眉。 “你们为什么要回到一小时前?” 哈利语塞,求救地看向赫敏:“呃——这个——我们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做什么?” “完成时间的循环。”赫敏说,“未来的哈利召唤出守护神保护了我们,对吧。如果我们不参与这个循环,就没人能救我们了。” 罗塞塔怀疑地眯起眼。 “对吗?可是……” “没有可是,伊拉斯谟小姐。”赫敏斩钉截铁地说,对哈利的目光置之不理。 基于赫敏的态度,再逼问下去也不会有收获。罗塞塔耸耸肩,说了句“好吧”,就掏出一本笔记。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没搞懂,”赫敏掏出一张羊皮纸,边角微微打卷儿,“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它一定缺了一个甚至好几个字符!” “你还没放弃,我该预料到的。”罗塞塔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你确实是同龄最聪明的女巫。它缺了两个字,一个负责让它激活,一个负责让它显影。 “你还记得我的肋骨吗?它们断掉了。它们等于是一本字典了——我不是说肋骨,是所有骨头。而且随时可以成为有效的符文。所以它们断掉了,甚至碎掉了,对于古代如尼文而言我恐怕太脆弱了。” 他们瞠目结舌地听着。 罗恩喃喃自语道:“是我大惊小怪,还是这真的很诡异?” “所以你在拿自己当符文石!”赫敏忍住尖叫的冲动,“你就是符文石!” “呃——对……?”罗塞塔迟疑着说,“只要别太过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太过分?你断了六根肋骨,其中两根几乎碎成渣了!”赫敏还是尖叫起来,“我不相信你,一点都不!罗塞塔,你再也不能用自己当如尼文媒介了!” “你管不——”罗塞塔立刻改口了,因为赫敏正怒视着她,“不得不说太体贴善良了。” “好啦,好啦。哈利,假期你一定要来我家里。”罗恩说,“我会跟爸爸妈妈说好的,到时候通知你。我会打串话了——” “是电话,罗恩,”赫敏说,“说真的,你明年应该学一学麻瓜研究……” “每个巫师都该。”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说,“赫敏,你的麻瓜电力研究怎么样了?” “暑假里有魁地奇世界杯!怎么样,哈利?住过来吧,我们一起去看!爸爸那儿一般会发票的。” “它很好。”赫敏回答道,“但我决定不再上它了。” 罗塞塔“嗯哼”一声。转而问她有没有兴趣去庄园做客。 “虽然我们在城里有公寓,但庄园比较值得做客。”她掰了掰手指,“你想去看魁地奇世界杯吗?伯尼斯让我带票给你。” “我要问问爸爸妈妈,”赫敏说,“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他们玩了几局爆炸牌,当推餐车的女巫过来时,他们吃了好一顿午饭。 临近傍晚时,一件让哈利快乐起来的事情来了…… “哈利,”赫敏突然叫道,盯着他的身后,“你的车窗外面是什么呀?” 哈利扭头望去,一个小小的、灰色的东西再玻璃窗外忽上忽下,忽隐忽现。他站起来定睛看去,发现是一只瘦小的猫头鹰,叼着一封对它来讲显得过大的信。哈利急忙拉开车窗,伸手抓住了它,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进来,那只猫头鹰把信丢在哈利的座位上,开始在车厢里一圈圈地飞舞,似乎得意极了。克鲁克山黄黄的大眼睛追着那只小鸟。罗恩发现了,把它抓到了安全的地方。 哈利拿起信,是寄给他的。他撕开信封,叫道:“是西里斯!”自那天晚上之后,他们没能再见面。 “什么?”罗恩和赫敏兴奋地说,“念出来!” *亲爱的哈利: 希望这封信能在你见到你姨妈和姨父之前送到。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习惯猫头鹰信使。 魔法部正在重审我的案子,想必不日便可得出结果。我暂住在伯尼斯·伊拉斯谟女士提供的位于伦敦郊区的一栋住宅。她承诺如果我需要,可以提供一份工作,当然在我的案件审理完成之后。 上次见面太过仓促,没能告诉你,火弩箭是我送给你的——* “哈!”赫敏胜利地说,“看到了吧!我说过是他送的!” *克鲁克山替我把订单送到猫头鹰邮局。我用了你的名字,但从我的金库里取出金子。请把它当成教父补偿给你的13岁生日礼物。 我还想为一件事向你道歉,去年你离开姨父家的时候被我吓到了吧,我只是想在你去北方之前看你一眼,但我的样子好像吓着你了。* “不祥,”罗塞塔窃笑道,“真是好一个不祥。” *我附了一样东西给你,我想它会让你下一学期在霍格沃兹的生活更愉快一些。 如果需要我,请捎个信。你的猫头鹰能找到我。 此外,请代我向罗塞塔问好。 我很快还会给你写信。 西里斯* 哈利急切地往信封里看,里面还有一张羊皮纸。他迅速扫了一眼,顿时像喝了一口黄油啤酒一样暖洋洋的,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快乐。 *本人西里斯·布莱克,哈利·波特的教父,同意他周末去霍格莫德。* 下面还有一句。 *我想你的朋友罗恩也许愿意收养这只猫头鹰,是我害得他失去了那只老鼠。* 罗恩瞪大了眼睛。那小猫头鹰还在兴奋地尖叫。 “我觉得很适合你,罗恩。”罗塞塔懒洋洋地说,“傻头傻脑的。有时候还算可靠。” 罗恩的眼睛张得更大了:“她是在夸我吗?你们听见了吗?” 赫敏咯咯地笑了。 “收养它?”罗恩半信半疑地说,仔细盯着那小猫头鹰一会儿,然后,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把它递过去让克鲁克山嗅了嗅。 “你说呢?”罗恩问那只大猫,“肯定是猫头鹰吗?” 克鲁克山喵喵叫了两声。 “对我来说足够好的了,”罗恩快活地说,“它归我啦。” 他们在火车上过了一段快活的时间,直到列车驶进国王十字车站。 15、第一章 罗塞塔刚刚第三遍擦亮壁炉前椅子的扶手。伯尼斯一听说赫敏会到庄园做客,就开始逼迫她整理卫生——整个庄园的卫生。 “我只要求你整理主要区域,而且仅限于这座主宅。”伯尼斯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如果你不满意,邀请格兰杰小姐干嘛?” “我没……呃啊,你真烦人,”罗塞塔摔开抹布,“我没有不满意赫敏!是你!要求一个巫师!用手拿着抹布一寸一寸擦扶手椅!” 伯尼斯毫不理会地走了。 真希望赫敏可以下一秒就到然后花十分钟参观一下图书目录然后她们打包行李去世界杯场地。 她的愿望一定程度上成真了。 “我会接他们过来,”伯尼斯穿戴整齐,调整表带,“开车。所以你有大概四十到六十分钟。佣人都适应了?” “是的。”她回道,“你觉得我还要准备什么?还要准备什么?” “你需要准备别紧张。”伯尼斯仔细别好魔杖,“还需要不在格兰杰夫妇面前乱说话。” 罗塞塔开始生闷气。 但她没气闷很久,就在她比划着装饰壁炉上的挂毯的位置时,伯尼斯带着格兰杰一家进来了。 “再高——不,回去——左一点——歪了——留一点空白——哦!” 她的脸微微发红,突然结巴起来:“日——日安,格兰杰夫人,格兰杰先生,格兰杰——小姐。” 她看见赫敏和伯尼斯都在偷偷发笑。 伯尼斯笑着邀请格兰杰夫妇去会客厅,“我们为什么不留点儿空间给她们呢?这可是罗塞塔第一次口吃,让我们放过她吧。” “罗塞塔,”赫敏等他们都离开之后问,“你在干什么?” “挂瓜毯——挂毯。”她说,“我现在解释自己语言能力完好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赫敏咯咯笑起来,“除非你告诉爸妈这是牙齿问题。” “我有牙齿问题。”罗塞塔严肃地说。 “得了——别贫了。”赫敏翻了个白眼,但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伊拉斯谟女士说我要在这儿住一晚。然后一起去世界杯场地。” “没错,明早用门钥匙过去。”罗塞塔示意赫敏跟着她,“你父母要留宿吗?我们有很多客房。” “不,他们要工作。但你们的庄园很漂亮,我相信他们很喜欢。” “每年对外开放两个月——对公众。半是博物馆半是酒店。还有很多藏书。” “你很希望我留下来吗,”赫敏模仿她的语气,“‘还有很多藏书’,罗塞塔。” 罗塞塔不回答她。直到她们走到赫敏的房间。 “你的行李应该已经送到了,”罗塞塔说,拿出四平八稳的气势,“我猜克鲁克山在花园里?” 赫敏点点头,开始整理她的行李:“他抗拒不了那些花和蝴蝶。” 罗塞塔倚在门框,看着她的箱子和背包。 “弗雷德和乔治告诉我,他们接到哈利了。”罗塞塔用食指摩挲着下巴。 “肯定还有别的什么吧?”赫敏终于拉上行李箱,“我还记得他们给了你一把糖。那些糖你搞到哪儿去了?” 罗塞塔掐住下巴:“他们用飞路网去了哈利的姨妈家,闪亮登场。弗雷德说他离开前‘不小心’弄洒了太妃糖,被哈利的表哥吃下去了。结果他的舌头肿得很恶心,当然啦,你知道哈利姨妈家怎么回事,韦斯莱先生费了很大力气解决这事儿。我有点希望我也在那儿了。 “不过呢,我相信韦斯莱夫人会更严密地监视他俩。恐怕以后只能让约迪帮他们派送订单了。就是那些糖和其他东西——他们俩搞了一个韦斯莱魔法把戏坊,我得说,他们的创意和水平很吸引人。” “你在帮他们送订单?”赫敏皱着眉头,“那些糖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有预感它们很危险!” “绝对不危险——至少那些糖不危险。只是让人鼻塞而已。”罗塞塔故意滑稽地行了一礼,“行啦,放过我吧,去下午茶或图书室都行。晚饭在准备了。伯尼斯会照顾好你爸妈的。” 赫敏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她,她们先去了图书室。赫敏发现相当一部分书在霍格沃兹会被归为禁书。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赫敏和罗塞塔就被伯尼斯叫醒。 “亲爱的姑娘们,”她说,脸上喜气洋洋,“我们有一个漂亮的门钥匙。咱们得打扮得入乡随俗一点儿,罗塞塔,你可以请教格兰杰小姐。” 罗塞塔朦胧地发出几个不满的音节。但她们还是很快收拾好了。 “伊拉斯谟女士,我们要去哪儿?”赫敏问。 伯尼斯正在看表,她抬起头,考虑了一会儿才说:“我不记得具体位置。但是我们得混迹在麻瓜里。魔法部为世界杯忙了一整年,修了一个体育场。这么大的面积不可避免地牵扯到麻瓜的地盘。好了——如果你们感觉很困,到地方再补补觉。” “您说,大家怎么赶到那儿又不吸引麻瓜的注意呢?”赫敏正把罗塞塔从椅子上拽起来,因为她看起来睡着了。 “嗯……如果是我们家,大概会提前准备一些符文石阵。”伯尼斯回答道,“但魔法部嘛。首先要采取一切防备麻瓜的措施,不能让十万观众从汽车、公交、火车、飞机上涌进场地,更不可能随便飞或者幻影显形到任何地方。所以他们规划出一个地方用来幻影显形,其余人则避人耳目地使用门钥匙——嗖,你就到了。考虑到我们有这么一大片绿地,魔法部把庄园设置成了一个投放点。门钥匙就在花园里。” “旅途很孤独……我们是方圆百里唯一的巫师?即使有别人,他们也不太愿意和我们一起。伯尼斯可能太吓人了。”罗塞塔睡眼惺忪地接道。 “我很确定那是因为你八岁时把庄园炸得四处飞溅。我还要跟麻瓜解释为什么屋顶会掉进隔壁农场。”伯尼斯一把拍在她后脑勺上,啪的一声,“我也从来不会让奶牛挤出来蛋黄,鸡蛋里磕出牛奶。” 赫敏听她们拌嘴了一路,每当她想要抑制笑意,就有新话题惹她发笑。她们走近中心喷泉,池子边缘有一个东西在闪闪发光。 “他们发了一个——” “这是一个丘比特吗?” “别出心裁,是不是?”伯尼斯大笑道,“我和门钥匙办公室说,只有我们在用,干嘛不搞漂亮点呢。” 还有一分钟就到五点零五分,伯尼斯让她们把手放在这个金光闪闪的小天使上。 五点零五分。赫敏觉得似乎有一个钩子在她肚脐眼后面猛地一拽,说时迟那时快,一股无法抗拒的势头把她抛向虚空,只有手指头还紧紧地拉住她。罗塞塔的肩膀和她撞在一起,然后—— 她的双脚重重落地,踉踉跄跄地绊倒在罗塞塔身上。伯尼斯稳稳当当站在一旁,把小丘比特交给一个有深深眼袋的女巫。 “我讨厌门钥匙。”罗塞塔扶起她,“看,韦斯莱一家和哈利。” 在她们不远处,两个打扮得怪头怪脑的巫师站在一群人面前。她们走近一瞧,还有两个陌生人。 “韦斯莱,迪戈里,这一定是塞德里克吧,”伯尼斯朝他们点点头,“哈利,我想西里斯很快就能重获自由了。” 他们打过招呼,穿过浓雾包裹的沼泽地。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渐渐地他们看见一扇门,然后眼前出现了一座小石屋。透过雾气,罗塞塔勉强能看见石屋后面成百上千顶奇形怪状的帐篷,他们和迪戈里父子告别,朝石屋的门走去。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正在眺望那些帐篷。一看就是麻瓜。那人一听到脚步声,就转过身来看着他们。 “早上好!”韦斯莱先生精神饱满地说。 “早上好!”麻瓜说。 “你就是罗伯茨先生吗?” “啊,正是。”罗伯茨先生说,“你是谁?” 韦斯莱先生和他交流几句,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钞,费力地辨认起来。伯尼斯上前结了账,罗伯茨先生问道。 “你们是外国人?” “德国人。”伯尼斯抢先说,“我们来自一个国际性组织。” “真乃怪事!”罗伯茨先生摸着零钱说,“就在十分钟前,有两个人要付给我毂盖那么大的金币呢。你们是参加什么活动吗?” “神秘学和宗教领域爱好者,我们定期集体露营联络感情。我也觉得我们有点怪。”伯尼斯说,“请给我们两份营地平面图?” 罗恩在一旁嘶嘶地说:“至少我知道罗塞塔说话是怎么回事了。”他被瞪了一眼。 罗伯茨先生把零钱和地图都递给她,脸上有种恍惚的疑惑神情。 “天哪,要是所有人都肯和你一样就好了。”一个穿灯笼裤的巫师突然从他们身后出现,“伯尼斯,你让他免去一次遗忘咒。卢多·巴格曼只知道走来走去,大声谈论鬼飞球和游走球,完全不顾提防麻瓜,确保安全。” “你们一定巴不得这一切结束吧?”她回答道。那个巫师暴躁地点点头,幻影移形走了。 “我原以为巴格曼先生是魔法体育运动司的司长,”金妮似乎有些吃惊,说道,“他应该知道不能再麻瓜周围谈论游走球的,是吗?” “是的,”韦斯莱先生笑着说,“卢多一向对安全的问题……嗯……有些马虎。但是,你找不出一个比他更富有激情来担任体育运动司的领导了。你知道,他原来代表英格兰打过魁地奇球。他是温布恩黄蜂队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击球手。” 他们费力地走在薄雾笼罩的场地上,从两排长长的帐篷中间穿过。大部分帐篷看上去都很普通,但有些主人太迫切,画蛇添足地加上了烟囱、拉铃绳和风向标。不过,偶尔也有几顶帐篷一看就施了魔法。在场地中央,有一顶帐篷特别显眼。它十分铺张地用了大量条纹绸,简直像座小小的宫殿,入口处还拴着几只活孔雀。再前面一点,还有搭成四层楼的帐篷,旁边有几个角楼。再往那边,有顶帐篷门前带个花园,里面鸟澡盆、日晷仪、喷泉样样俱齐。 伯尼斯和罗塞塔同时撇撇嘴,讥讽地说:“孔雀开屏马尔福。” “总是这样的。”韦斯莱先生笑着说,“大家聚到一起,就忍不住想炫耀一番。啊,到了,看,这就是我们的。” “你还是那么有眼光,亚瑟,”伯尼斯看了看地图,“我们是邻居了。” 他们到了场地尽头的树林边,韦斯莱先生很满意。 “这地方再好不过了!”韦斯莱先生高兴地说,“球场就在树林的那一边。近得没法再近了!”他把背包从肩头褪了下来。“好啦,”他兴奋地说,“严格地说,不许使用魔法,既然我们这么多人来到麻瓜的地盘上。我们要用自己的手把帐篷搭起来!应该不会太难……麻瓜们都是这样做的……对了,哈利,你认为我们应该从哪儿开始呢?” “我经过了非常严格地训练,韦斯莱先生,”罗塞塔也卸下背包,“伯尼斯把我当成机器一样训练。就为了今天——” 有了罗塞塔,他们的进度大大加快,但赫敏还是对这事儿很奇怪。 “为什么伊拉斯谟女士让你学搭帐篷?”她手里拈着一根支杆,正努力搞清应该放在哪儿,“因为你们需要搭帐篷?” “我们需要……怎么可能,”罗塞塔从她手里拿走支杆,尖里尖气地说,“因为‘格兰杰小姐要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不想让她认为你除了魔杖什么也不会用吧’,全部引用。我觉得她只是想折腾我。” 伯尼斯在她身后说:“没错啊。我就是要折腾你。” 伴着伯尼斯的袖手旁观和韦斯莱先生的帮倒忙,他们总算支起了帐篷。罗塞塔原本微微发卷的金发全都乱糟糟地黏在脸上。 16、第二章 “我觉得你爸爸有点儿太兴奋了。”罗塞塔拎着一个水壶,另一只手抓着地图,“他真的很爱麻瓜的东西是不是。” “是啊。你听听他说的什么。”罗恩端着炖锅,哈利和赫敏也都提着东西。他们正穿过营地去打水,太阳刚刚升起,薄雾渐渐散去。 四面八方都是帐篷,一眼望不到头。他们慢慢在帐篷间穿行,兴趣盎然地东张西望。在这之前,哈利从来没认真想过其他国家的巫师。 “呃,罗塞塔,我这样问会不会很怪?”哈利眨着他的绿眼睛说,有点犹豫,“但是我以为你不喜欢魁地奇,和,呃……飞天扫帚。” 罗塞塔把视线从逐渐有人活动的帐篷上转移到他脸上:“什么,我不讨厌飞天扫帚。我也不……好吧,有一点讨厌魁地奇。在我喜欢魁地奇之前就被球打中了,这是天意。” “但是……”哈利战战兢兢地问,“你在场地把……我不知道……可能二十把扫帚打碎了。” 有一个两岁左右的小男孩蹲在一顶金字塔似的帐篷外面,手里拿着魔杖,开心地戳着一条鼻涕虫,那条虫慢慢胀成了一根香肠那么大。罗塞塔聚精会神地盯着鼻涕虫,好一会儿才回话。 “哎呀,你就不能当没看见吗?”她说,“要是看到火弩箭的研究过程,你会不会突发心脏病?一个小小的信息,伯尼斯为几乎所有的扫帚厂商提供技术支持,直到火弩箭花大价钱垄断了她。至于我,我比较喜欢遵从传统,自己制作扫帚。” “对你说过多少次了,凯文?你不许——再碰——你爸的——魔杖——哎呦!”那小孩儿的妈妈匆匆从帐篷里出来了,她一脚踩中那条肥大的鼻涕虫,鼻涕虫啪的一声爆炸了。他们走过很远,还能听见她的叫嚷声,夹杂着小男孩的哭喊——“你把虫虫踩爆了!”罗塞塔吭吭地笑了半天。 时不时可以看见成年巫师出来做饭。有的鬼鬼祟祟地张望一下,用魔杖把火点着;有的在擦火柴,脸上的表情明显怀疑这肯定不管用。三个非洲男巫围着一堆紫色的旺火烤一只像野兔的东西,正严肃地说着什么。另一群中年美国女巫坐在那里谈笑风生,她们的帐篷之间高高挂着一条星条旗横幅:塞勒姆女巫协会。 “呵——难道我的眼睛出了毛病,怎么一切都变成了绿的?”罗恩说。 罗恩的眼睛没出毛病。他们刚刚走进的这片地方,所有帐篷都覆盖着厚厚的三叶草,看上去像一个个奇怪的绿色小山丘。这时,他们听见身后有人喊他们的名字。 “哈利!罗恩!赫敏!” 原来是西莫·斐尼甘,是他们在格兰芬多的同学。罗塞塔摆摆手,表示跳过自己就好。 “喜欢这些装饰品吗?”西莫笑嘻嘻地问,“部里可不太高兴。” “咳,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展示一下自己的颜色呢?”斐尼甘夫人说,“你们应该去看看,保加利亚人把他们的帐篷都挂满了。” 他们敷衍过爱尔兰球迷斐尼甘夫人后继续往前走。 “我真想知道保加利亚人在他们的帐篷上挂满了什么?”赫敏问。 “一张大脸吧。”罗塞塔咯咯的笑,“阴沉的少男的正面照。脸上写着运动神经发达。” 说话间,他们已经看到保加利亚人的帐篷了。上面没有什么覆盖物,但每顶帐篷上都贴着相同的招贴画,上面是一张非常阴沉的脸,眉毛浓密粗黑,表情除了眨眼就是皱眉。 “克鲁姆。”罗恩小声说。 “什么?”赫敏问。 “克鲁姆!”罗恩说,“威克多尔·克鲁姆,保加利亚的找球手!” “他的样子太阴沉了。”赫敏说,看着周围无数个克鲁姆朝他们眨眼,皱眉。 “还行吧,”罗塞塔左看看右看看,“考虑到他可以一部分眨眼、一部分皱眉,证明他还有自我意志。” 罗恩把眼睛往上一翻:“谁在乎他的模样?他厉害极了!而且还特别年轻,只有十八岁左右。他是个天才,今晚你就会看到的。” 场地一角的水龙头旁已经排起了一个小队。他们也排进去,站在他们前面的两个男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其中一个年纪已经很老了,穿着一件长长的印花睡衣。另一个显然是在部里工作的巫师,手里举着一条细条纹裤子,气恼德简直要哭了。 “你就行行好,把它穿上吧,阿尔奇。你不能穿着这样的衣服走来走去,大门口的那个麻瓜已经开始怀疑了——” “我这条裤子是在一家麻瓜的商店里买的,”那老巫师固执地说,“麻瓜们也穿的。” “麻瓜女人才穿,阿尔奇,男人不穿,男人穿这个。”另一个巫师说,挥舞着那条裤子。 “我才不穿呢,”老阿尔奇气愤地说,“我愿意让有益健康的微风吹吹我的屁股,谢谢你。” 赫敏听了这话,真想咯咯大笑。她实在忍不住要弯腰从队伍里跑开,但罗塞塔一把拽住她。 然后她大声搭话道:“我觉得没错!两位先生。如果大门口的麻瓜再打量你,就问他哪里不对,告诉他你喜欢这个——只要别叫他麻瓜——他会理解的。我保证。” 现在哈利也辛苦地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他注意到队列里不少人都开始晃动身体。直到老阿尔奇接满水离开。 “巫师和疯子的区别就是真的会魔法。”罗塞塔说,“有人反驳我一下吗?” 但是没人反驳她。他们接好了水,慢慢回程。 一路上,他们遇见了更多熟悉的面孔,大都是霍格沃兹的同学和家人。奥利弗·伍德签约成为了普德米尔联队的替补;厄尼·麦克米兰向他们打招呼;然后是秋·张,哈利忙不迭地向她挥手,慌乱中把水洒在了前襟上。直到看不见秋·张,罗塞塔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提起:“她有男朋友了。但你再成熟一点说不定能行。” 哈利急忙指着一群从来没见过的十多岁少年问道:“你说他们是谁?他们上的不是霍格沃兹学校,是吗?” “他们上的大概是哪所外国学校吧。”罗恩说,“比尔以前有个笔友,在巴西的一所学校上学……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他还想来个交换游学,可是爸爸妈妈付不起那么多钱。他说他不能去,那个笔友气坏了,给他寄来一顶念过咒语的帽子,弄得他两只耳朵都皱了起来。” 他们都笑了起来。哈利没有提到自己得知有其他魔法学校时有多惊讶,心想自己真傻,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霍格沃兹并不是唯一的魔法学校。 “我还没考虑过不在霍格沃兹读书。”赫敏说,有意无意地瞟着罗塞塔,“通知书送来的时候,爸爸妈妈有点儿吓到了。但他们还是很高兴我能到霍格沃兹上学。” “我不知道,伙计,”罗恩说,“想想看,不去霍格沃兹我还能去哪儿。” “卡斯特罗布舍,就是巴西的学校。非洲的瓦加度。”罗塞塔抬了抬下巴,“或者美国人,伊尔弗莫尼。布斯巴顿太繁文缛节,德姆斯特朗太蛮横。至于霍格沃兹,学生太少了。哦,还可以函授或者家教。” 他们就此讨论了一会儿外国的巫师,主要由两个女孩介绍。 “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们终于回到帐篷时,乔治埋怨道。他冲罗塞塔大声说:“伊拉斯谟女士把你交给我们家了,她说她要去享受生活。”罗塞塔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碰到了几个熟人。”罗恩说着,把水放下,“你们还没有把火生起来?” “爸爸在玩火柴呢。”弗雷德说。 “罗塞塔,来点火。”赫敏招呼她。 金发的女孩任劳任怨地过去了。 韦斯莱先生生火生得毫无起色,这并不是因为他缺乏尝试,他身边散落着一圈用过的火柴。看他的样子,好像一点也不着急。 “哎呦!”他终于划着了一根火柴,惊叫一声,赶紧把它扔掉了。 “是这样,韦斯莱先生。”赫敏温和地说,从他手里拿过火柴盒,向他示范应该怎么做。 他们终于把火生起来了,罗塞塔负责侍弄这堆火,大大缩短了火力变旺的时间。 韦斯莱先生介绍着来来去去的人,主要是为了哈利和赫敏,他自己的孩子已经对部里的人没什么兴趣了,罗塞塔也显然不需要。 终于,比尔、查理和珀西从树林里大步向他们走来。 “刚刚幻影显形过来,爸爸。”珀西大声说道,“啊,太棒了,有好吃的!” 但他突然发现罗塞塔也在,变得有些局促。 他们美美地吃着刚好的鸡蛋和香肠,但吃到一半,韦斯莱先生突然跳了起来,笑着朝一个大步走过来的男人挥手致意。“哈利!”他说,“当前最重要的人物!卢多!” 卢多·巴格曼穿着长长的魁地奇长袍,肚子紧紧地顶在袍子上,他的鼻子扁塌塌的,有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一头短短的金黄色头发和红扑扑的脸色。 “啊嗬!”巴格曼开心地喊道。他走路一蹦一跳的,好像脚底装了弹簧。他显然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 韦斯莱先生把他们介绍给巴格曼,听到罗塞塔也在时巴格曼朝她问好。但听到哈利的名字,他显出微微吃惊的样子,眼睛立刻扫向哈利额头上的伤疤,哈利对此已是司空见惯。 反过来,韦斯莱先生又正式介绍了巴格曼,他们的票就是巴格曼搞来的。巴格曼满脸堆笑,挥了挥手,好像是说这不算什么。 “想对比赛下个赌注吗,亚瑟?”他急切地问,把黄黑长袍的口袋弄得丁当直响,看来里面装了不少金币,“我已经说服罗迪·庞特内和我打赌,他说保加利亚会进第一个球——” 但韦斯莱先生没能如巴格曼所愿,他出一个加隆赌爱尔兰赢。 巴格曼有点儿失望,但很快恢复了兴致:“很好,很好……还有别人想赌吗?” “我们压上三十七个加隆,十五个西可,三个纳特,”弗雷德和乔治在韦斯莱先生的反对下迅速掏出钱,“赌爱尔兰赢——但威克多尔·克鲁姆会抓到金色飞贼。哦,对了,我们还要加上一根假魔杖。” “何等的商业头脑……”罗塞塔低声笑道。 “你们难道想把那些破玩意儿拿给巴格曼先生看——”珀西压低声音说。可是巴格曼似乎根本不认为假魔杖是破玩意,他从弗雷德手上接过魔杖,魔杖呱呱大叫一声,变成了一只橡皮小鸭。巴格曼哈哈大笑,孩子般的脸上满是兴奋。 “太棒了!我许多年没有见过这么逼真的东西了!我出五个加隆把它买下!” 珀西既惊讶又不满,一时呆在了原地。 韦斯莱先生还是没能阻止他们的‘交易’。巴格曼和他就这样继续聊起天,罗塞塔百无聊赖地听着,抱怨伯尼斯不在。 “还没有伯莎·乔金斯的消息吗,卢多?”巴格曼在他们身边的草地上坐下时,韦斯莱先生问。罗塞塔竖起耳朵。 “连影子都没有,”巴格曼大大咧咧地说,“不过放心,她会出现的。可怜的老伯莎……她的记忆力像一只漏底的坩埚,方向感极差。肯定是迷路了,信不信由你。到了十月的某一天,她又会晃晃悠悠地回到办公室,还以为是七月份呢。” 天哪,魔法部的管理水平。罗塞塔戳戳火堆。还没垮台已经很令人吃惊了。 韦斯莱先生试探着建议派人去找找乔金斯,就在此时,一个穿着挺阔西装的黑色短发的男人幻影显形在他们的篝火旁。他那牙刷般狭窄的小胡子像是比照滑尺修剪的,鞋子也擦得锃亮。罗塞塔站起来,干巴巴地朝他问好:“你好,克劳奇先生。” 克劳奇刻板地向她回礼。巴格曼高兴地拍拍身边的草地对他说:“坐下歇会儿吧,巴蒂。” 巴蒂·克劳奇带着隐隐的不耐烦拒绝了他。珀西试图献殷勤,可是克劳奇连他的姓都记错了,弗雷德和乔治笑得差点把茶水喷到杯子里。 现在三个大人开始讨论公事了。其中有些语焉不详的地方,巴格曼被克劳奇阻止透露更多的细节。他们走后,弗雷德和乔治缠着韦斯莱先生,但他守口如瓶。 17、第三章 当夜幕终于笼罩所有急切等待着的巫师时,魔法部似乎屈服于不可避免的趋势,听任那些明显使用魔法的迹象在各处冒出来。 每隔几步,就有一个幻影显形的小贩从天而降,端着托盘,推着小车,里面装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攒了一夏天的零花钱,就是为了这个。”罗恩一边购买纪念品,一边对哈利说。他买了一顶跳舞三叶草的帽子、一个绿色的玫瑰型大徽章,不过他同时也买了威克多尔·克鲁姆的一个小塑像。那个小型克鲁姆在他手上走来走去,皱着眉瞪着他上方的绿色徽章。 “哇,快看这些!”哈利说,冲到一辆小推车跟前,那车里高高地堆着许多像是双筒望远镜的东西,可是上面布满各种各样古怪地旋钮和转盘。 “全景望远镜。”巫师小贩热情地推销着,在他说出一长串介绍词之前,罗塞塔拿了两架递给赫敏,递出一把加隆,让哈利和罗恩各自拿了一架。小贩把多余的钱递给她的时候,她说,“我恨广告。” “你——”罗恩脸色发红地结巴着,“你——” “我——”罗塞塔学他说话,“怎——怎么了?全是伯尼斯的钱,自从——我——搭好帐篷就再没见过她,不花白不花。再来一打手册——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 现在钱袋空了许多,他们又回到帐篷。除了弗雷德和乔治,其他人都买了爱尔兰标志物,但罗塞塔朝他们丢了两个绿油油的徽章。只有她身上什么颜色也没有。 这时,树林里远处的什么地方传来低沉浑厚的锣声,立刻,千盏万盏红红绿绿的灯笼在树上绽放光明,照亮了通往赛场的道路。 “时间到了!”韦斯莱先生说道,看上去和大家一样兴奋,“快点儿,我们走吧!” 韦斯莱先生在前面领路,大家攥着买来的东西,顺着灯笼照亮的道路快步走入树林。他们可以听见成千上万的人在周围走动,听见叫喊声、欢笑声,还听见断断续续的歌声。这种狂热的兴奋情绪是很有传染性的,就连罗塞塔往日惯常挂着的浅淡笑容也加深了。他们在树林里走了二十分钟,一边高声地谈笑打趣,最后从树林的另一边出来了,发现自己在一座巨大的体育场的阴影中。 “可以容纳十万观众。”罗塞塔仰着头说,“费了很大功夫。” 韦斯莱先生点点头:“魔法部五百个员工为此忙碌了整整一年。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施了驱逐麻瓜咒。这一年当中,每当有麻瓜接近这里,他们就会突然想起十万火急的事情,匆匆走开……愿老天保佑他们。”他慈爱地说,领着大家走向最近的入口处,那里已经围满了许多大喊大叫的巫师。 “一等票!”入口处的那位魔法部女巫师看了看他们的票,“顶层包厢!一直往楼上走,走到最顶上!” 通向体育场的楼梯上铺着紫红色的地毯。他们和人群一起拾级而上,慢慢地那些人流分别进了左右看台。韦斯莱先生率领的这一行人一直往上走,最后到了楼梯顶上。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一个小包厢里,位置在体育场的最高处,而且正对着金色的球门柱。这里有二十来把紫色和镀金座椅,哈利跟着韦斯莱一家排队坐进了前面一排,罗塞塔就坐在他们后面。 哈利把目光从令人震撼的下方收回,扭头看去,看看还有谁和他们坐在一个包厢里,现在这里还没有什么人,在他们后面一排的倒数第二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小的出奇的家伙。 “多比?”哈利不敢相信地说。 那小家伙抬起头来,松开手指,露出一双巨大的棕色眼睛和一只形状和大小都像一个大番茄的鼻子。不是多比——不过,毫无疑问,这也是家养小精灵。 罗恩和赫敏都回过头,就连韦斯莱先生也很有兴趣地扭头望着。罗塞塔缩在座位上,用比赛说明书遮着脸。 哈利知道了这个家养小精灵叫闪闪,从闪闪这里又知道了多比的近况。但是…… “他明知道你有恐高症,为什么还要派你到这儿来?”哈利不满地皱起眉头,问道。 闪闪侧过脑袋,望了望她身旁空空的一片座位,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话。她又恐惧地看了看包厢边缘,赶紧把眼睛完全捂住了。哈利回过头,望着大家。 “那就是家养小精灵?”罗恩小声问,“真是些古怪的家伙,是吗?” “多比还要古怪呢。”哈利很有感情地说。 罗恩掏出他的全景望远镜,开始调试,他望着体育场另一面的人群。 赫敏正在急切地翻看那本带流苏的天鹅绒封面的比赛说明书。 “比赛前将有球队吉祥物的表演。”她大声念道。 “哦,那永远是值得一看的。”韦斯莱先生说,“你知道,各国家队从本国带来一些稀奇的动物,要在这里作一番表演。”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他们所在的包厢里渐渐坐了人。韦斯莱先生不停与人握手,那些人一看就是很有身份的巫师。珀西看见魔法部长康奈利·福吉时,鞠躬鞠得太低,眼镜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福吉像老朋友一样朝哈利打招呼时,他投去嫉妒的一瞥。 罗塞塔用说明书死死盖住脸,假装自己不存在。而伯尼斯还没出现。 “……啊,卢修斯来了!”福吉用这句话结束了他和哈利的对话。哈利、罗恩和赫敏立刻转过头去。挤进韦斯莱先生后面第二排空座位的,正是家养小精灵多比原先的主人:卢修斯·马尔福、他的儿子德拉科,还有一个女人,哈利猜想她一定是德拉科的母亲。 “啊,福吉,”马尔福走过魔法部部长身边时,伸出手去,“你好。我想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妻子纳西莎吧?还有我的儿子德拉科。” 福吉笑着对马尔福夫人鞠了个躬,他絮絮叨叨地介绍保加利亚魔法部部长——以及亚瑟·韦斯莱。 这一刻真是紧张。韦斯莱先生和马尔福先生互相对视着。罗塞塔甚至把说明书往下拉了一点,方便她露出眼睛。这两个男人曾经在丽痕书店大打出手。 “天哪,亚瑟,”他冷冰冰的灰眼睛越过韦斯莱先生,扫视着那排座位,“你卖了什么才弄到了这顶层包厢的座位?你的家当肯定不值得这么多钱,对吧?” 福吉没有领会他在说什么,他说:“卢修斯最近刚给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捐了很大一笔款子,亚瑟。他是我请来的贵宾。” “噢——太好了。”韦斯莱先生脸上勉强笑着说。 马尔福的目光扫到赫敏身上,赫敏微微涨红了脸,但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天哪——马尔福先生,您好。”罗塞塔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本比赛说明书夹在她指间,“您有没有考虑过先坐下,因为这里站着一个金光闪闪的人,我会看不见姨妈在哪里。还是说您忙着妨碍别人,好博取一点关注?” 卢修斯·马尔福的嘴唇比看见赫敏时还皱,他的脸狠狠地扭曲了:“你知道我是谁——” “我想她说得对,卢修斯,”从马尔福一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伯尼斯正站在后面,“我进不去了。而且我们都知道你是谁,你胳膊上印着呢。莫非你洗澡时把它洗掉了?” 福吉的神情变得很尴尬,马尔福脸色阴沉地坐在了座位上。 “亚瑟,谢谢你。我希望罗塞塔没给你添麻烦,”伯尼斯挤进罗塞塔旁边的座位,倾身向前,大声地说,“如果有麻烦,我一定负责到底。” 韦斯莱先生轻松地笑着说:“当然没有。”其他人都转回头,看向赛场。 “我到现在也没搞懂你是干嘛的,只知道名头很好用。”罗塞塔对她说,“你有兴趣让我了解一下你的秘密生活吗?” “我只是小小地参与了大部分事情。”伯尼斯回答她,“麻瓜说每颗螺丝钉都很重要,懂吗。等等,你买了望远镜却不给我买?” “你猜我信不信吧——”罗塞塔说,“暗中操纵魔法界的邪恶女巫师。如果你不喜欢这个,我可以多想几个。” 卢多·巴格曼冲进包厢,福吉和蔼地让他决定是否开始。 他抽出魔杖,指着自己的喉咙说:“声音洪亮!”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们的到来!欢迎你们前来观看第422届魁地奇世界杯赛!”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爆发开来,广告牌上的文字被抹去了,现在显示的是保加利亚和爱尔兰的分数。伯尼斯一把抢走罗塞塔的望远镜,世界杯开始了。 “我都不知道保加利亚的特产是媚娃,”罗塞塔托着下巴说,“你说那些看过媚娃真身的人还对她们有兴趣吗?” 伯尼斯笑起来,因为前头的男孩儿们行为古怪,有几个看起来要从看台上跳下去,赫敏正把哈利拉回座位。“或许吧,你也不能推断现在的不是真身呀。”她笑着说。 接下来是爱尔兰小矮妖。这是一个人尽皆知的传说,包括彩虹尽头的金币。这些小矮妖组成了巨大的、生动的图案。先是一颗绿金相间的彗星,然后分成两颗较小的冲向两组球门柱,赛场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拱形的彩虹,把那两颗大光球连接了起来。这时,彩虹隐去了,闪光的大球相互连接、交融,形成了一颗巨大的、光彩夺目的三叶草,高高地升向空中,开始在场中盘旋。什么东西劈里啪啦地从上面落下来,像金色的雨点—— 在喝彩中,人们乱哄哄地争抢,或是到座位下面去捡金币。巨大的三叶草消逝了,小矮妖们缓缓落到赛场上那些媚娃的对面,盘起腿坐下来,准备观看比赛。 卢多·巴格曼的声音响彻赛场,他正在介绍出场球员。 她只喜欢看集锦——不喜欢真的坐在椅子上看比赛。除非她在运动。而且魁地奇是一种恐怖的游戏,因为没抓到飞贼而不得不比上三天三夜的事偶有发生。在体育方面,罗塞塔更青睐麻瓜那些有时间限制的游戏。 “比赛暂停!”巴格曼的吼声唤起她的意识,“训练有素的场内医生冲向赛场,检查艾丹·林齐的伤势!”伯尼斯告诉她克鲁姆用假动作骗过了林齐,她敷衍地听着。 终于,林齐站了起来。爱尔兰队的比分变得越来越大,现在是130:10领先,比赛开始变得不择手段了。 保加利亚的守门员迎向爱尔兰队的队员,被判犯规,爱尔兰队罚球。 小矮妖们比成一组嘲讽的字样,“哈!哈!哈!”,媚娃们愤怒地甩着她们的头发,跳起舞来。 但是裁判的举动更引人注目。他降落到跳舞的媚娃前,屈伸四肢,展示着自己的肌肉,并且兴奋地捋着自己的大胡子。 一个场内医生捂住耳朵,冲进场地,对着他的小腿狠狠地来了一脚。他清醒了,但事情变得更糟——因为他冲着媚娃大声嚷嚷,媚娃停止了跳舞,表情显得很不服气。 “也许是我弄错了,穆斯塔发居然想把保加利亚队的吉祥物打发回家!”巴格曼的声音说道,“噢,这样的情景我们可没有见过……哦,比赛可能会变得不文明了……” 确实。罗塞塔兴奋地坐直身子。看到保加利亚队员和裁判争吵,然而裁判不为所动,朝天空竖起一根手指,叫他们重新起飞。他们不肯,他就吹了短短两声口哨。 爱尔兰两次罚球。保加利亚球迷愤怒地吼开了。场面变得难以言喻,双方的击球手都进入一种狂乱的状态,好像根本不在乎打的是球还是人。爱尔兰的球员又被冲撞了,差点掉下扫帚。 小矮妖飞上天空,朝媚娃那边做出一个非常粗鲁的手势。媚娃一看,顿时失去了控制。她们不再跳舞,而是飞起来穿过场地,把一团团火焰般的东西朝小矮妖扔去。她们现在一点也不美丽了,脑袋变成一颗长着利喙的鸟头,肩膀上正冒出一对覆盖着鳞片的翅膀。 “明白了吧,孩子们,”韦斯莱先生的声音盖过人群的喧哗,“所以你们永远不能只追求外表!” 魔法部的官员纷纷涌入赛场,试图制止这场争斗,但是收效甚微。现在天空和地面都陷入激烈的交锋之中,几乎听不清巴格曼的解说。 在一团混乱中,林齐再次俯冲下去,克鲁姆紧随其后。罗塞塔听见哈利大叫的声音:“他抓住了——克鲁姆抓住了——比赛结束了!” 20、第六章 离那场骚乱过去了几天,罗塞塔很庆幸赫敏没有因此对她们家有什么想法,她仍然高高兴兴地回家了——还带着几本书,伯尼斯非要塞给她。她们离开营地当天的预言家日报上就出现了关于骚乱的文章,是熟悉的丽塔·斯基特配方,夸张、讽刺、轻佻,她和伯尼斯都对此嗤之以鼻,然而韦斯莱先生不得不忙碌起来,因为斯基特把他写进报纸里。 罗塞塔以为这个假期已经够刺激了,然而,一个星期以后,伯尼斯怒气冲冲地奔进房门,身后跟着一个黑袍巫师,她们大声嚷嚷着,毫不顾忌罗塞塔还坐在正厅。 “那两个傲罗都快成化肥了你们才发现?” “伊拉斯谟女士,我们……” “一个重伤的巫师,被严格管理的巫师,在押送到阿兹卡班的过程中,”伯尼斯一字一顿地说,“逃跑了。他不仅跑了,还杀了两个傲罗。其他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魔法部里,直到现在才发现——” “我……我们——” “你!你们!如果不是现在,我要把你们每个人的肋骨都打成粉让你们喝下去——佩迪鲁跑了将近一个月?还是更久?滚回去告诉福吉,我和他没完!” 那个巫师灰溜溜地走了。罗塞塔张大嘴巴看向伯尼斯。 “哇……佩迪鲁逃掉了?”她问,虽然她完全听到了刚刚的对话,“我们还有办法追踪他吗?” 但是伯尼斯摇了摇头。这意味着佩迪鲁不仅跑掉了,她们也追不回这个犯人。 “好吧……嗯,伯尼斯……”罗塞塔挥动着手里的信纸,“赫敏语焉不详地提及哈利的伤疤会痛,我觉得这似乎不是好事,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可以查查看……哈利曾经在伏地魔手下生还,我们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伯尼斯说,“我想邓布利多不会放任他的奇迹男孩有危险,别担心。” 她走了,罗塞塔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为止。 “冒险时间到——”她低声说,拨开杂乱的书堆,从中取出一本笔记。如果赫敏在这里,一定能认出这就是那本充满各种痕迹的笔记本。罗塞塔翻开新的一页,开始在上面刻下字符。 上学期,罗塞塔·伊拉斯谟,拉文克劳三年级学生,用自己的骨头为代价发出一道遥远、强大的雷火攻击了彼得·佩迪鲁,使得这个潜伏十二年的叛徒和骗子终于落网——虽然他又逃跑了,谁让他是老鼠呢。她向赫敏和其他人解释,她的肋骨无法承受古代如尼文的力量所以四分五裂了,一定程度上,这是句实话,不过很显然,一定程度上,这是一句假话。 即使有魁地奇世界杯这样一个快乐的盛事,罗塞塔也不能忘记摄魂怪靠近她时,脑海中出现的四爪小盒以及那些火焰,更别提那只刻着符文的手骨,它看起来那么熟悉,就仿佛……仿佛来自她自己。摄魂怪能唤起人心底最恐惧的回忆,她就只能想到小破盒子、烟花和骨头,更别提伯尼斯对她遭遇摄魂怪表现得神经兮兮,好像她会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种担忧显然有一定道理。 罗塞塔捏着一支小手电,蹑手蹑脚地走进书房。按理说她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毕竟每个房间都相隔甚远,地上也铺着厚厚的地毯。但大半夜在庄园里刺探机密,她情不自禁做出一副遮遮掩掩的姿态。 “烛台……”她无声地默念着,伯尼斯有时在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天,她从门锁和门缝里经常看不见伯尼斯的踪影,主宅不能幻影移形,罗塞塔相信这房子里的秘密未必比霍格沃兹少,“三排四本、六排八本、正对面……” 和破釜酒吧和对角巷之间的砖墙一样,离门最远的一个隐蔽角落传来书本摩擦的声音。罗塞塔走近墙角,发现一条延伸进黑暗之中的楼梯。 真像恐怖片,她上下摇了摇手电,黑暗的前路没有给出一丝反馈,似乎并不是缺乏光线,而是被黑黝黝的浓雾罩住了。按照庄园的设计图,以及她的目测,这部分空间显然没有任何其他通路,这里更像一个折叠空间,因为楼上不可能有地方容纳这么一条楼梯和它代表的其余秘密。 “荧光闪烁。”她抽出魔杖,轻声说道。黑暗散开了,魔力影响了这个地方。她拾级而上,沿着长长的楼梯走了很久,通道并不狭窄,也不阴冷,两侧的石壁十分干燥、顺滑,台阶铺着木板,她每一步都踏出小小的哒哒声。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终于看见一扇门。红木色,十分朴素,没有任何花纹、装饰,就是一道平平的、有把手的门,甚至没有锁。罗塞塔用力压下门把手,门开了。 门里有一个宽阔的,边缘呈圆形的空间,中心有一根直通上下的环形阶梯。她放眼望去,左手边有一排一排书架,右手边布置得很舒适,和普通书房没什么区别。 她顺着阶梯走下去,逼仄的回环让她头脑发晕,但她最终来到了地面。这里比楼上混乱、奇怪得多,绕着墙的弧度,一大堆她勉强认识和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摆在地上,另一些小器具陈列在石台上。圆形房间左右都十分开阔,只有正对面矗立着一尊小小的雕塑,小得令人生疑,罗塞塔走近雕像,感到浑身都不自在,她的胃翻涌起来,心中烦躁不堪,像有摄魂怪在她身后一样手脚冰凉。那尊雕塑没有面目,用一种粗糙坚硬的石头雕成,只有锁骨以上的位置。在雕像的颈前,有一双手以同样的材料雕刻出两掌并拢,平摊向前的样式,拇指张开。在那双灰扑扑、充满杂质的手掌心里,捧着一个似银似锡,仿佛被烈火融化后又强行撬开,受到严重破坏后勉强合起的四腿小盒。 她几乎要把手指搭在盒子上了。但突然一种冲动促使她抬起头,环顾四周,细细地打量着每一寸房间。墙壁深一块浅一块,像墙纸剥落一样,许多地方微微疵出小角,或是颜色斑驳,构成墙壁的材料光滑、刚硬,泛着她杖尖光线的冷光。地面有许多大条大条的拖痕,由深到浅,罗塞塔想到那种成排的笨重书架,从方向看,似乎有股巨力从雕塑的方向一口气把所有架子向外推,结果连木地板都被划出不可磨灭的痕迹。沿着痕迹看去,地板和墙壁都有不同程度的破坏,或许哪个架子上的危险品爆炸了,一路都是火焰烧灼留下的焦色。天花板则新得过分,涂着厚厚的白漆。 罗塞塔转回头,努力不受毫无由来的恐慌控制,把手指放在盒子上。那盒子表面赖赖巴巴的,透过手指传来凉丝丝的温度,摸起来让人恶心。她把魔杖插回腰带,用右手按住盒身,她以为要用力掰开盒盖,但她的右手刚放上去,毫无征兆的,盒子弹开了。 她静静地注视着盒子内部。猩红色的布面包裹住所有内部空间,打造了一副颇具视觉冲击的诡异画面,在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只小小的、刻满符文的手骨,就像她身体里的其它骨头,只不过这是一只右手。 在她身后传来脚步声,即使只有伯尼斯可能发现她,罗塞塔还是一把将魔杖指向楼梯出口。“你行动力太强了,”一声叹息飘来,听起来很平静,“和格兰杰小姐交朋友显然让你充满实践之心……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伯尼斯,”她问,看着姨妈穿着睡衣走下来,没有收回魔杖,也没有用来指着伯尼斯,“你有兴趣告诉我这是哪儿,还有这是什么吗。” “天哪,现在是凌晨四点,小姐。”伯尼斯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你真的很会挑时间。我们到楼上坐着说,成吗。反正也瞒不了你。” 她跟着伯尼斯上了楼,坐在右边那张软绵绵的沙发上。放在往常,罗塞塔恨不得自己陷进这堆棉花糖里,但现在她满脑子都想着那只符文手骨,它和身体里的符文相互吸引,让她的身体微微打颤。 伯尼斯又打了一个哈欠,抓过一个抱枕,把身子支在上面。 要完整解释这个故事,得把时间拨回伏地魔肆虐英国那段历史。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英国阴云密布,血雨腥风,人人自危。伊拉斯谟家族关闭庄园,从尘世中隐去身形,但她们有时仍会出面,主要是为了保护麻瓜,也和邓布利多产生一部分交集。当波特家的惨案发生之后,伊斯拉默家族对此产生了一些反应,尤其是罗塞塔的父母。 “嗯……你知道,伊拉斯谟是你妈妈的姓,”伯尼斯说,“你爸爸是个德国人。原本是来讨论一些历史和神秘学问题。不过,简单的讨论越来越大,越来越长,然后,砰,罗塞塔横空出世。” 罗塞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有点尴尬地挠挠脸颊。 “不开玩笑,好吧。但你确实有点儿奇特,一出生就有能够被检测的庞大魔力。”她接着说,“时间不巧,你爸爸长期滞留在这里的一部分原因也是伏地魔让环境变得太不安全。其实到了七十年代末,家族正在讨论要不要迁居内陆,反正不想再像乌龟一样缩在英国。 “但是波特家族……总之,伏地魔败退了。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没有亲眼目睹。你爸爸对此很痴迷——他认为即使没有伏地魔,也会有其他疯子危害世界。他是德国人,我觉得从他的角度,这种忧虑很有道理……不过他有点儿太狂热地寻找这种办法,你妈妈也不安起来。 “大概这样过了一两年,你爸爸在禁忌魔法上真是出类拔萃,结合伊拉斯谟对古代符文的掌握,他确实找到了一种办法。其他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个相当可怖的想法。想想看,符文刻在石头上能够发挥作用——” “刻在任何东西上——”罗塞塔低声说,“骨头上。” “骨头上。”伯尼斯重复道,“没错。但一件荒谬的事情发生了——你完全具备自保的魔力,说不定够你当黑魔王了,只要你按部就班、健健康康的成长。我们谁也没想到他带你到东塔楼是为了这件事,因为你平时很喜欢在实验室跑来跑去。他显然对自己实验过,成功了,可是百密一疏,他完完全全低估了你。你失控了,魔力让整座庄园都在震动。” 罗塞塔垂下视线,想着下层木地板上那些重重的划痕。 “你妈妈去阻止他,”伯尼斯下意识直起身体,“这也是未解之谜。我们能够进入塔楼的时候,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一片狼藉,你躺在地上,有一个盒子敞开着,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我们立刻反应过来,至少他的疯狂想法一部分成功了,只剩下一部分。” “真像阿喀琉斯之踵,我有罗塞塔之手了。”她说,“感觉很厉害。” 伯尼斯皱着眉看她,好半晌,才继续说:“右手就像一个锚点,你的灵魂是被禁锢在身体里,依附在骨架上,依靠锚点定位。所以你才那么容易激怒、疲倦、受伤,罗塞塔。在那之后,伊拉斯谟基本上分散到了世界各地,为了搞清楚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我带着你,每当你的魔力产生波动就换下一个地方,直到邓布利多让我考虑回到英国。” 她们沉默地坐了几分钟,伯尼斯又打了一个哈欠。罗塞塔站起身,轻轻环抱了一下她的姨妈,说:“感谢你们所有人。” 伯尼斯略显感动,但罗塞塔放开她之后又说:“所以你才一直没有男朋友女朋友?是我耽误你了,我真的很抱歉很难过,伯尼斯,我觉得你可以物色——” “给我回床上睡觉!”伯尼斯指着门外,大声说,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困了,“现在、立刻、马上,消失在我面前!” 21、第七章 谢天谢地,霍格沃兹不会因为有学生突然得知自己是半个魔法器物而推迟开学。罗塞塔和伯尼斯在国王十字车站遇见了赫敏,她们聊了一会儿,就看见哈利和罗恩逐渐走近。 “你们是游过来的吗?”罗塞塔毫不客气地问,因为所有人看起来都湿透了。 “哎呀,别提了!” “妈妈叫麻瓜出租车送我们——” “弗雷德的烟火半路爆炸——” “大雨滂沱——” “你们两个非要一人说一点儿吗,”罗塞塔攥紧拳头,“有了女朋友怎么办?” “罗塞塔,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我们还年轻呢——” “除非——” “你的小脑袋瓜总是在想找个对象——” 幸亏其他人也走过来了,韦斯莱家的比尔和查理和金妮一起走近,打断了弗雷德和乔治。他们看了看时间,准备穿过车站。哈利、赫敏和罗恩悠闲地靠在墙壁上,漫不经心地聊着天,然后一侧身就钻进了墙壁。罗塞塔挑起眉,对金妮说道:“没人会在乎谁走来走去,不要学他们,看起来好笨。” 她说着,推着行李车迈开步伐,神色平淡,快到墙面时巧妙地转了个圈,毫不费力地穿过了车站。果然没有任何麻瓜有兴趣往这里投出一瞥。 霍格沃兹特快列车就停在那里,正喷出滚滚浓烟。站台上都是学生和家长,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和猫叫。他们开始寻找座位,很快,就把行李搬进了列车上的一个包厢。然后,他们跳回站台,向大人们告别。 伯尼斯正在和韦斯莱夫人说话,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两个人都哈哈仰面大笑,比尔、查理站在一旁。 “我都不知道你们认识,”罗塞塔说,“害得我错过了认识韦斯莱夫人的机会。” 韦斯莱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左臂,笑呵呵地说:“现在也不迟!你可真会说话,罗塞塔?” “罗塞塔·伊拉斯谟,”她回答道,“我只是擅长说实话,夫人。” “我也许很快就能看到你们大家。”一旁的查理搂抱金妮跟她告别时,微笑着说。 “为什么?”弗雷德急切地问。 “你会知道的,”查理说,“千万别告诉珀西我提到这事儿……要知道,这是‘绝密情报,要等魔法部认为合适的时候才能公布’。” “啊,我真希望我今年能回霍格沃兹上学。”比尔说。他两手插袋,眼睛望着火车,透着一股惆怅。 “为什么?”乔治不耐烦地问。 “还是保留这个小秘密吧,”伯尼斯对罗塞塔说,“虽然没什么大不了。但惊喜是生活的调剂啊。” “真的吗?”罗塞塔怀疑地问。然而哨子吹响了,家长们顺势把他们赶回车上。 但是他们把身子探出窗口跟韦斯莱夫人说话。伯尼斯故意撤得远远的,像是怕被罗塞塔缠上。 “哦,亲爱的,”韦斯莱夫人说,“我想邀请你们来过圣诞节,可是……我估计你们都情愿留在霍格沃兹,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 罗恩烦躁地说:“妈妈!到底是什么事情,你们三个都知道,就瞒着我们?” 即使韦斯莱夫人多说了几句,仍然没有透露什么信息给他们,弗雷德和乔治也把头伸出窗口,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问:“什么章程?” 但他们没能得到答案,韦斯莱夫人关爱地嘱托了他们,尤其是弗雷德和乔治。之后发动机的活塞发出响亮的嘶嘶声,列车开动了。 “快告诉我们霍格沃兹发生了什么事!”弗雷德冲着窗外大喊,“他们修改了什么章程?” 可是韦斯莱夫人、比尔、查理、伯尼斯都只是微笑着挥手,目送他们远去。 “巴格曼倒是愿意告诉我们,”罗恩从行李箱抽出一件酱紫色的礼服盖在小猪的笼子上,坐到了哈利身边说,“记得吗,就在世界杯上?可我的亲妈却不肯说,真不知道——” “嘘!”赫敏突然小声说道,她用一根手指按住嘴唇,指着他们旁边的那个包厢。他们仔细一听,一个熟悉的拖腔拖调的声音从敞开的门口飘了进来。 “你们知道吗,爸爸真的考虑过要把我送进德姆斯特朗……” 罗塞塔发出一声尖利的嗤笑。 “唉,你们知道他对邓布利多的看法——那人太喜欢泥巴种了——德姆斯特朗根本不允许那些下三滥的人入学。可是我妈妈不愿意我到那么远的地方上学……德姆斯特朗的学生真的在学习黑魔法,不像我们,学什么破烂的防御术……” 赫敏站起身,踮着脚走到包厢门边,把门轻轻拉上,不让马尔福的声音传进来。 “这么说,他认为德姆斯特朗比较适合他喽?”赫敏气呼呼地说,“我倒希望他早到那里去上学,我们就用不着忍受他了。” “哎呀,别这样,”罗塞塔悲悯地说,双手捧心,“他去了德姆斯特朗能不能活都不知道,我不忍心看到一个人死掉啦——” “德姆斯特朗是所什么样的魔法学校?”哈利问。 “名声坏透了,”赫敏轻蔑地哼了一声,说道,“照《欧洲魔法教育评估》上的说法,这所学校对黑魔法非常重视。” “我好像听说过,”罗恩含糊地说,“它在哪儿?哪个国家?” “唉,不会有人知道的,不是吗?”赫敏扬起眉毛,说道。 “哦——为什么呢?”哈利问。 “因为许多魔法界的地标性建筑都隐藏了他们的地址,出于各种目的。”罗塞塔说,“魔法学校通常隐藏自己的校址,出于安全、躲清净或者防止竞争的理由。” “别扯了,”罗恩说着笑了起来,“德姆斯特朗肯定和霍格沃兹差不多大——你怎么能把一座大城堡隐蔽起来呢?” “可霍格沃兹就是隐蔽着的。”赫敏说,显得有些诧异,“大家都知道啊……噢,凡是读过《霍格沃兹:一段校史》的人都应该知道。” 罗塞塔笑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读过。万事通小姐——”她的尾音微微上翘,赫敏的脸发红了。 “好吧。”罗恩说,“怎么能把霍格沃兹这样一座大城堡隐蔽起来呢?” “它被施了魔法,”赫敏说,“麻瓜望着它只能看到一堆破败的废墟,入口处挂着牌子,写着危险,不得进入。” “这么说,在一个外人看来,德姆斯特朗也是一堆废墟?” “大概是吧,”赫敏耸了耸肩膀,说道,“或者被施了驱逐麻瓜咒,就像世界杯的体育场。为了不让外国巫师发现它,还可以使他变得不可标绘——” “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样就不能把它标绘在地图上了,”罗塞塔接着说,“嗯……地图上不能画出这个地方。比如你姨夫不许别人发现你住壁橱,那没见过你的人就不知道去哪找你了。” 哈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不过我认为德姆斯特朗大概在北部很远的地方,”赫敏若有所思地说,“一个非常寒冷的地方,因为他们的校服还包括毛皮斗篷呢。” “啊,设想一下会发生什么事吧,”罗恩神往地说,“把马尔福从冰川上推下去,弄得就像一次意外事故,这大概不会很难……真遗憾,他妈妈这么喜欢他……” “所以他妈妈不希望他去德姆斯特朗,”罗塞塔故作严肃地说,“那里的学生一定会把他吊在冰山上打。” 火车不断往北行驶,雨下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猛。“不是好兆头,”罗塞塔点评道,“我觉得那片云像不详。”赫敏瞪了她一眼。哈利和罗恩则跟她说起西里斯的近况,虽然佩迪鲁跑了——所有人都气愤又失望地发出嘘声——这并不影响布莱克的清白,大概还要几天,他就能重回自由身。嘎啦嘎啦,供应午饭的小推车顺着过道推过来了,哈利买了一大摞坩埚形蛋糕,但是罗塞塔只买了一点儿饮料和一盒比比多味豆。 “罗恩……请问去年赫敏有没有送过你一盒多味豆呢?”罗塞塔问,摆弄着手里的糖果,“我认真地委托她转交给你。因为你捍卫朋友的勇气让我敬佩。” 赫敏完全忘记了那盒比比多味豆。不过一经罗塞塔提出,她深觉自己没有转交是件好事,罗恩虽然迷惑不解,但也一样庆幸。 “没有,伙计,我没收到,”他说,有点儿担心,“我觉得……你不用这么客气,不用送东西给我。” 赫敏立刻问:“你在里面放了什么,罗塞塔?” “比比多味豆咯,还能是什么。味道丰富的比比多味豆。”她打开南瓜汽水,把其他几瓶递给别人。 这时,几位朋友来看望他们。先是丽莎和苏,她们是罗塞塔的室友,毫不意外地在这节车厢找到了拉文克劳。 “我告诉丽莎,你肯定在这儿,”苏说,“她欠我一加隆。” 丽莎怒视着罗塞塔:“我赌你会来找我们,哪怕一秒钟!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乌鸦!” “呃……”罗塞塔说,被丽莎紧紧拽着肩膀,前后摇晃着,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动,“这个……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见面呢,你不甘心的话我可以每个晚上都看着你的睡脸——盯着——你的——脸——” 好在丽莎被苏拉开,罗塞塔终于摆脱她的钳制,跌倒在座位上。 “噢,别嫉妒,那可是赫敏·格兰杰。”苏拽着丽莎说,“你也可以去图书馆和她们一起啊。” “我?唉呦——我有眼力见儿呢,”丽莎拿腔捏调地说,“罗塞塔,我只希望你别因为我们不如格兰杰小姐聪明就忘了我们,好吗?”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赫敏,眯起眼睛,赫敏朝里缩了缩,“嗯——当然啦,我恐怕也不如格兰杰小姐漂亮——” 罗塞塔忽地站起来把她们都推出了车厢,一把拉上滑门。好半天,他们听见外面窸窸窣窣和大声谈笑的声音渐渐远去,哈利、罗恩和赫敏互相对视着,赫敏磕巴着说:“她们,嗯,她们在……开玩笑。” “我猜也是,”罗恩短促地哈哈两声,“毕竟——” “毕竟什么,韦斯莱?”罗塞塔去而复返。 此时西莫·斐尼甘、迪安·托马斯还有纳威·隆巴顿也进了车厢,罗恩大松一口气,他还记得去年海格小屋里的事。 西莫还带着他的爱尔兰徽章,它的一些魔力似乎正在慢慢消退,虽然还喊着“特洛伊!马莱特!莫兰!”,但声音有气无力,好像已经筋疲力尽了。男孩儿们没完没了的谈论魁地奇,半个小时后,赫敏终于厌倦了,又开始埋头阅读《标准咒语,四级》,偶尔和罗塞塔窃窃私语,她们两个有时挥舞着魔杖。显然出于某种故意,罗塞塔总是让几颗多味豆在罗恩眼前晃悠。 大家兴奋地回顾世界杯赛时,纳威在一旁眼巴巴地听着。 “奶奶不想去,”他可怜巴巴地说,“不肯买票。啊,听起来真够刺激的。” “没错,”罗恩说,“你看看这个,纳威……” 罗塞塔对他失去了兴趣,正把赫敏左边散开的几缕头发编成三股,赫敏有点儿不耐烦,但很快就投入到咒语里,懒得管她了。不如说,这样就能让罗塞塔老实一会儿,她愿意付出一点头发做代价。 罗恩正给纳威展示他的小克鲁姆塑像,当他把克鲁姆放在纳威胖乎乎的手掌上时,纳威羡慕地说:“哇,太棒了。” “我们在上面看见了他,离得很近,”罗恩说,“我们坐在顶层包厢——” “你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韦斯莱。” 德拉科·马尔福出现在门口,身后站着克拉布和高尔。他们是他的跟班儿,块头大得吓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个夏天他们俩至少又长高了一英尺。显然,他们通过包厢的门偷听了刚才的谈话,迪安和西莫没把门关严。 “我们好像并没有邀请你们进来,马尔福。”哈利冷冷地说。 “哼……”马尔福轻蔑地用鼻子出气,觑着罗塞塔,“伊拉斯谟,你不会连我和谁说话都管吧?” “干嘛问我,马尔福,”罗塞塔正把那几缕头发的最后一点缠成活结,“我记得你有妈妈。” “很好,”马尔福趾高气昂地说,“你的心智没被韦斯莱那堆破布干扰。” 罗恩的礼服搭在小猪的笼子上,一只袖子耷拉下来,随着火车的运行摇摆不停,袖口仿佛发了霉的花边非常显眼。罗恩想把长袍藏起来,但马尔福动作比他快,一把抓住袖子,使劲一拉。 “看看这个!”马尔福开心极了,把罗恩的长袍举起来,给克拉布和高尔看,“韦斯莱,难道你想穿这样的衣服,嗯?我的意思是——他们在十八世纪九十年代左右还是很时髦的……” 马尔福高声嘲笑罗恩,伴着克拉布和高尔粗野刺耳的傻笑,罗恩的脸涨成酱紫色,和他们争执起来。 “你想参加吗?”马尔福又说了一遍,“我猜你会的,波特?你从不错过一个炫耀自己的机会,是不是?” “要么解释一下你的话,要么就走开,马尔福。”赫敏把目光从《标准咒语,四级》上抬起,不耐烦地说道。 一丝喜悦的微笑掠过马尔福苍白的脸。 “莫非你不知道?”他高兴地说,“你爸爸和你哥哥都在魔法部工作,你居然会不知道?我的天哪……我爸爸好久以前就告诉我了……是听康奈利·福吉说的。反正,爸爸接触的都是魔法部的高层人物……大概你爸爸的级别太低了,没有权利知道——” “噢,我不知道,韦斯莱先生可能是小职员吧,”罗塞塔恼火地说,“也可能韦斯莱一家懂得保守秘密和准备惊喜。你的嘴和你爸爸一样大吗,德拉科?因为好多废话从你舌头底下流出来。能不能请你让我清静一下,我马上就编完了!” 马尔福阴沉地往她那里一瞥,眼神像是被赫敏烫了似的弹开。但他又放声大笑起来,一边对布拉克和高尔做了个手势,三个人一起消失了。 罗恩站起来,狠狠地把包厢的门关上,他用的力气太大了,门上的玻璃被撞碎了。 “罗恩!”赫敏责备道。她抽出自己的魔杖,低声念了一句:“恢复如初!”那些碎玻璃片自动拼合成一块完整的玻璃,回到了门框上。 “他就是个傻瓜,罗恩,”罗塞塔对赫敏头上那一条编发左看右看,“韦斯莱先生喜欢这份工作,而且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他爸爸,可怜可怜他吧。” “真倒霉……就好像他什么都知道,我们全蒙在鼓里!”罗恩怒吼道,“我爸爸随时能提升……他就是喜欢现在这位置……” “当然是这样,”赫敏轻声说,“别让马尔福影响你的情绪,罗恩——” “他!影响我的情绪!才不会呢!”罗恩说着,拿起剩下的一块坩埚形蛋糕,一把捏成了泥。 22、第八章 车门打开了。倾盆大雨下得又冷又急,浇得他们睁不开眼,空中传来隆隆的雷声。赫敏用斗篷兜住克鲁克山,罗塞塔不耐烦地“呃”了一声,罗恩仍然把他的礼服长袍罩在小猪的笼子上。 “你好!海格!”哈利看见站台那头的巨大身影,大声喊道。 “你好,哈利!”海格粗声大气地回答,挥了挥手,“如果我们没被淹死的话,就在宴会上见吧!” 按照惯例,一年级新生由海格从湖上摆渡过去,进入霍格沃兹城堡。 “哦,我真不敢想象,在这样的天气摆渡过湖。”赫敏浑身颤抖,激动地说。 这时他们随着人流一点点挪动脚步,走过漆黑的站台。车站外面,马车正在等候着他们。他们赶紧爬上其中一辆,这才感到松了口气。门砰地关上了。片刻之后,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长长的马车对顺着通往霍格沃兹城堡的小道辘辘出发了,一路噼里啪啦地溅起水花。 马车穿过两边有带翅野猪雕像的大门,剧烈的摇晃着驶近霍格沃兹城堡。在厚厚的雨帘后面,霍格沃兹的灯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前面马车里的人已经匆匆登上石阶,跑进城堡。他们深吸一口气,也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上石阶,直到进了深邃的门厅里,才把头抬起来。门厅里点着火把,大理石楼梯还是那么气势非凡。 “天哪,”罗恩说着,使劲晃了晃脑袋,把水珠撒得到处都是,“如果再这样下个不停,湖里就要发大水了。我成了落汤鸡——哎呀!” 一个装满水的大红气球从天花板上落下来,在罗恩的头顶上爆炸了。罗恩被浇得浑身湿透,嘴巴里嘟嘟囔囔,跌跌撞撞地一闪,倒在旁边的哈利身上。就在这时,第二个水炸弹又落了下来——差一点儿击中赫敏,在哈利脚边爆炸了。冰冷的水喷出来,浇在他的旅游鞋上,浸湿了他的袜子。周围的人失声尖叫,互相推搡,都想快点离开。罗塞塔顺着向上看去,果然是那个爱搞恶作剧的皮皮鬼。他个头矮小,戴着一顶有铃铛的帽子,系着橘色的领结。他又一次瞄准,大阔脸上肌肉紧绷。 “皮皮鬼!”一个愤怒的声音喊道,“皮皮鬼,你立刻给我下来!” 副校长兼格兰芬多院长麦格教授从礼堂冲了出来。地上太湿了,她脚下一滑,罗塞塔眼疾手快地一把撑住她,但她们踉跄着撞在赫敏身上。 “哎呦——对不起,伊拉斯谟小姐,格兰杰小姐——” “没关系,教授。”罗塞塔把她扶稳,转头去看赫敏。 麦格教授大声地训斥皮皮鬼,那个调皮捣蛋的幽灵咯咯笑着继续扔水弹,直到麦格教授威胁说她要告诉校长,它才一溜烟儿蹿上大理石楼梯,疯狂地嘎嘎怪笑。 “好了,快走吧!”麦格教授严厉地对淋成落汤鸡的学生们说,“进礼堂,快点儿!” 他们一步一滑地走过门厅,穿过右边一道双开门。罗塞塔的头发都黏在她的脸上,她脸色欠佳,懒得动一根手指把它们别到耳后。 礼堂还是那么气派,新学期宴会让比它平时的样子还要辉煌。成百上千支蜡烛漂浮在桌子上方,照得金盘子和高脚杯闪闪发光。四张学院长桌旁已经坐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礼堂顶端的桌子坐着教职工。罗塞塔走到拉文克劳的桌子坐下,赫敏、哈利、罗恩走过赫奇帕奇长桌,然后和其他格兰芬多学院的学生一起,坐在了礼堂的尽头。 教职工桌子还有几个空位,海格显然在奋力带着新生渡湖,麦格教授应该要等着维持新生秩序,桌子上没有任何新面孔,意味着新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不在。 “我担心新生掉进湖里,”终于看到礼堂的门打开时,丽莎和她说,“尤其是有一个小孩儿看起来已经掉进去了。” 罗塞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小小的男孩子披着一件沉重的鼹鼠皮大衣,毫无疑问,那是海格的外套。他灰褐色的头发湿哒哒的淌着水,神情激动得要命。 这时,麦格教授把一个三角凳放在新生前面的地上,又在凳子上放了一顶破破烂烂、脏兮兮、打满补丁的巫师帽。其他学生都对它很熟悉,这就是分院帽。新生都呆呆地盯着它,其他人也望着它,礼堂一时间陷入寂静。然后帽檐附近的一道裂缝像嘴巴一样张开了,帽子突然唱起歌。 “你觉得它说的那些才华真的能用几个词概括吗?”罗塞塔说,“还是我们不应该积极地解释这一切。因为佩迪鲁勇敢地背叛朋友,马尔福在当乖宝宝方面无人出其左右。” “差不多得了,你。”丽莎说,“尊重一下分院帽,它恐怕一整年都在想新歌。” “我注意到今年学院长桌换位置了,”苏戳了戳罗塞塔,“这下可不方便了。” 罗塞塔敷衍地点点头。已经有一个男孩儿被分到拉文克劳了,长桌都为他欢呼,她们礼貌性地鼓着掌。 “我看有人更想坐到我们桌子上。”她促狭地微笑着,看向哈利。格兰芬多长桌上,一道目光正注视着秋·张。 最后,随着凯文·惠特比被分到赫奇帕奇的叫声响起,分院仪式结束了。麦格教授收拾起分院帽和小凳子,把它们拿走了。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他笑吟吟地望着所有同学,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姿势。 “我只有两个字要对你们说,”他说,浑厚的声音在礼堂里回想,“吃吧!” “我真的饿了。”罗塞塔一边把食物盛进盘子一边说,“寒冷也很消耗体力。” 她们大快朵颐,终于感到身上暖洋洋的。 “嗯……”罗塞塔抬起眼睛,嚼着牛肉看向格兰芬多的长桌。赫敏打翻了她的高脚杯,白色亚麻布上蔓延出一道长长的橘色痕迹。 “你们说她怎么啦?”她问。 苏翻了个白眼,回头去看格兰芬多长桌:“你好像有点过度关注——好吧,我觉得她确实发生了什么。” 赫敏看起来很生气,她瞪着格兰芬多的幽灵尼克,然后放下了刀叉,似乎推开了盘子。 大雨冷酷地敲击着高高的、黑黑的窗户。又一声雷声炸响,玻璃咔咔作响,阴霾的天空闪过一道闪电。盘子里的食物消失了,眨眼间换上了甜品。 “防御术老师还没来,真不知道邓布利多又会找到什么样的人。”丽莎懒洋洋地说,她正小心翼翼舀起一大勺果冻。 “我希望不是那个谁本人,”罗塞塔说,“否则怎么迟到这么久?” 女孩儿们若无其事地咯咯笑起来。最后,甜点也被扫荡一空,盘子又重新变得光洁发亮,这时,阿不思·邓布利多再一次站起身。大厅里嗡嗡的说话声顿时停止了,只剩下狂风的呼啸和大雨的敲打。 “好了,”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望着大家,说道,“现在我们都吃饱喝足了,我必须请求大家注意,我要宣布几条通知。 “管理员费尔奇……”罗塞塔双目放空。 “我还要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今年将不举办学院杯魁地奇赛了。” 学生都沸腾了,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不仅拉文克劳,每一条长桌上的学生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邓布利多继续说:“这是因为一个大型活动将于十月份开始,一直持续整个学年,占据了老师们的许多精力——但是我相信,你们都能从中得到很大的乐趣。我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今年在霍格沃兹——”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礼堂的门被砰地撞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拄着一根长长的拐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旅行斗篷。 “天……他可真会渲染气氛。”罗塞塔拄着脑袋说道,“他是故意这时候进来吗?他要在外面一直听邓布利多讲到哪儿了吗?” 陌生人摘下兜帽,抖出一头花白的头发,开始朝教职工桌子走去。 噔,噔,他每走一步,都有一个空洞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他径直走到主宾席的尽头,向右一转,一瘸一拐地朝邓布利多走去。又一道闪电划过天花板,许多学生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冷气。 闪电照亮了那张脸——就像在一块腐朽的木头上雕刻出来的,每一寸皮肤都伤痕累累,嘴巴像一道歪斜的大口子,鼻子应该隆起的地方不见了。最恐怖的是他那双眼睛,一只又小又黑,亮晶晶的,另一只却大得不自然,呈现出鲜亮的明蓝色,看起来死气沉沉,又圆又硬。那只蓝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甚至翻了个面,只给外面留下一枚大白眼球。 他和邓布利多握握手,交谈几句,坐在了右边的一个座位上。 “怎么可能……怎么是……邓布利多要把全校变成傲罗……”罗塞塔低低地说,丽莎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男人。 陌生人正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戳起一根香肠吃了起来。他的那只蓝眼睛仍一刻不停地在眼窝里转来转去,打量着礼堂和学生。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邓布利多愉快的打破沉默,“穆迪教授。” 一般情况下,新老师亮相,大家都会鼓掌欢迎,可现在除了邓布利多和海格,只有罗塞塔还拍了几下巴掌。掌声在礼堂孤零零的,他们很识趣地放下了手。其他人都被穆迪震住了,只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邓布利多清了清喉咙。 “正如我刚才说的,”他笑眯眯地望着面前众多的学生,说道——不去关注他们呆呆的样子,“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十分荣幸地主办一项非常精彩的活动,这项活动已有一个多世纪没有举办了。我十分愉快地告诉大家,三强争霸赛将于今年在霍格沃兹举行。” “你在开玩笑吧!”弗雷德·韦斯莱大声地说。 自从穆迪进门后就笼罩在礼堂的紧张气氛一下被打破了。几乎每个人都笑出了声,邓布利多也赞赏地轻轻笑了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韦斯莱先生,”他说,“不过你既然提到开玩笑,我倒是听到一个很有趣的笑话,讲的是一个巨怪、一个母夜叉和一个小矮妖,他们都进了同一家酒馆……” 麦格教授很响地清了清嗓子。邓布利多转而开始介绍三强争霸赛。罗塞塔对他要说的笑话很感兴趣。 “今年的争霸赛会死人吗?”苏问,“一个多世纪了,他们不会让这事儿再发生吧。” “他说十月份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就会派出代表来学校呢,”丽莎捧着脸说,“谁在乎啊,我又不是勇士。真好奇那些学校的学生什么样。” “人样啊,”罗塞塔嗤嗤笑道,“五官数量和你一样,手指头数量也是。” “……只有年满十七岁——也就是说,十七岁以上——的学生,才允许报名,以备考虑……”邓布利多提高了声音,因为有些人听了他的话后发出愤怒的抗议。 “嗯哼,他说可以睡觉了。”罗塞塔捂住嘴巴打了个哈欠,“快走吧。” “拜托,小姐,你能不能用聪明才智想一想谁会是勇士?”丽莎说,“我要赶紧瞻仰这个人的英明神武。趁所有人发现之前——说不定那个人会欣赏我,我们会有一段浪漫的……” “浪漫的白日梦。”苏嘲笑道。 她们跟着人流走出礼堂,带着自己装满食物的肚子回到塔楼。躺在舒适的、温暖的、干燥的床上之后,罗塞塔忍不住想——她是否成长到能小小地破坏当今世上最厉害的巫师邓布利多的手段了呢? 23、第九章 第二天早晨,风暴停息了。不过礼堂的天花板上依旧一片愁云惨淡。罗塞塔和丽莎正核对她们的课程表,苏今年和她们的选修课不同,吃着早饭。 “所以我还是不会在如尼文课上见到你,是吧。”丽莎问。 “相信学校同意我不上如尼文课是为了所有人好,”罗塞塔说,手里拿着一块抹黄油的面包,“除非七年级,否则我没必要参与你们的小课程。” 伊拉斯谟这个姓经常在许多研究上出现,丽莎光是在课本上就看见了至少三个不同的伊拉斯谟,她放过了这茬。 “你不去问问格兰杰昨天晚上她绝食的事儿吗?”苏忍笑说,“我听说了只言片语。” “……你的表情告诉我没好事。”但罗塞塔还是举着那块面包走向格兰芬多的长桌。苏之前说的没错,长桌换了位置,她不得不走过赫奇帕奇的长桌才能找到赫敏,期间忍受着对此还不习惯的小獾们好奇的眼神。 “你也像我一样放弃这门课吧,行吗?”她走过去时,赫敏正在一边给面包涂黄油,一边朝哈利轻快地说,“然后你可以上一门更有学问的课,比如算术占卜。” “别听她的,除非你想烤熟自己的脑子。”罗塞塔悲哀地说,“我是绝世笨蛋,因为我选了这门课,而且学不会。” “我发现你又开始吃东西了。”罗恩看着赫敏又往面包片上涂抹大量的果酱,说道。 哈利想到赫敏上学期的作业,和罗塞塔一起笑起来。 “所以你昨天晚上确实在绝食啊?”她问,“为什么,你想变得更聪明?” 赫敏高傲地说:“霍格沃兹的食物都是由家养小精灵提供的!不过我已经想明白了,要表明对小精灵权益的立场,还有更好的办法。” “比如……成为魔法部部长,而不是在学校绝食。”罗塞塔听见上空传来一阵瑟瑟的声音,猫头鹰从敞开的窗口飞了进来,“邓布利多不会对他们又踢又打,也不会把他们的头砍下来。这你可以问西里斯。” 她的话重新点燃了赫敏的怒火,好在哈利接到了一封信。巧的是,正是西里斯·布莱克写了这封信。 趁着这会儿功夫,罗塞塔赶紧溜回了她的学院长桌,努力让赫敏不注意自己。 “什么课?” “变形。”丽莎说,不是很高兴,麦格教授是这所学校最严厉公正的老师,变形术又那么难,“之后有草药,魔药……同一天。”魔药课老师斯内普则当之无愧是全校——或许除了斯莱特林——最敬而远之的教授,他完全不在乎学生,无条件地偏心斯莱特林,尤其憎恨格兰芬多。 “你们谁家有小精灵,”罗塞塔着急忙慌地用叉子往嘴里送培根,“虐待的就别说了——” “怎么啦,大小姐。我们家都没那么富贵。” 罗塞塔叹了口气:“在赫敏实施她更高明的办法之前,我打算先了解家养小精灵在想什么。我有预感……她的好办法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不过她们都背起包,往变形课教室走去。 即便是开学的第一节课,麦格教授也不会对他们放松任何一丝标准。学生们感觉自己的精神十分疲惫了,才听见她说下课的声音。罗塞塔一眨眼就凑到了她面前。 “对不起,教授。上学期我曾经向您请教阿尼马格斯的问题。”罗塞塔翻开笔记,捏着羽毛笔,“请问阿尼马格斯和守护神之间有什么联系吗?我只听说一些阿尼马格斯的守护神和他们的兽身一致。” 麦格教授从眼镜上方看了看她:“好吧,如果你只是问问题……伊拉斯谟小姐,目前我还没见到谁的兽身和守护神不一致。两者都是巫师本质的一种表现,有理由认为它们会保持一致。现在上课去吧,我希望你不要用这些知识做危险的实验,好吗?”教授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罗塞塔向她道别,跟门外的丽莎、苏一起匆忙出了城堡,去上本学期第一节草药课。 在她饿瘪之前,她们总算挤进了门厅。但罗塞塔忘了,哈利·波特和德拉科·马尔福也需要吃饭。这让人很痛苦,因为马尔福显然不会放过这个羞辱格兰芬多的机会。他挥舞着一份《预言家日报》,声音响彻整个门厅,所有人都不得不听他那拖长的声音。 *魔法部又出新乱子: 看来魔法部的麻烦似乎还没有完,本报特约记者丽塔·斯基特这样写道。最近,魔法部因为在魁地奇世界杯赛中……女巫师官员的失踪……由于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的阿诺德·韦斯莱的怪异行为……* 马尔福抬起头来。 “想想吧,韦斯莱,她们连你父亲的名字都没有写对。他简直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是吧?”他幸灾乐祸地大声说。 “他爸爸为了斯基特能写对他们家的名字花了不少钱吧。”苏低声说,丽莎和罗塞塔忍不住嗤嗤发笑。 马尔福继续大声念着报纸,门厅里的人都忍不住继续听他说话。罗塞塔等了一会儿,发现丽莎和苏一样感到很无聊。不过,门厅里的人都不动,中间挤得水泄不通,她们放弃了,只能继续听他难听的声音。 “还有一张照片呢,韦斯莱!”马尔福说着,把报纸翻过来,高高举起,“一张你父母的照片,站在你们家房子门口——你居然管这也叫房子!你妈妈要是能减点儿肥,模样还算凑合,是吧?” 罗恩气得浑身发抖,门厅里的人都看着他。哈利斥责马尔福,一边安慰罗恩,但马尔福变本加厉。哈利和赫敏紧紧拽着罗恩的长袍后背,他说:“那么你妈妈呢,马尔福?瞧她脸上的那副表情,就好像她鼻子底下有大粪似的!她总是那副表情吗?还是因为跟你在一起才那样?” 马尔福苍白的脸变得微微泛红。 人群中传来一声巨大的耻笑,马尔福恶狠狠地看去,罗塞塔状似抱歉地捂住嘴:“哦,我不该笑是不是?对不起——他是在拿你妈妈开玩笑,哈哈——对不起,我不该笑。” “你们……竟敢侮辱我妈妈。” “那就闭上你的肥嘴。”哈利说着,转过身去。 砰! 几个人失声尖叫——马尔福朝哈利射出一道咒语,擦着哈利的脸颊而过。还没等哈利掏出魔杖,就又传来一声巨响。砰!接着一个吼声在门厅里回荡。 “哦,不许这样,小子!” 就算他是疯眼汉穆迪,这也太过分了。罗塞塔从来没想过穆迪会对一个未成年小孩儿、学校里的学生这么冷酷,他把马尔福变成了一只白鼬。即使如此,罗塞塔还是很想放声大笑,这只白鼬瑟瑟发抖的样子太像马尔福了。 门厅里一阵可怕的寂静。穆迪转脸看着哈利,用他正常的眼睛——另一只眼睛钻进了他的脑袋里。 “他伤着你了吗?”穆迪怒冲冲地问,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没有,”哈利说,“没有击中。” 这么近都没击中,罗塞塔想,他怎么好意思把卢修斯·马尔福挂在嘴边。 “别碰他!”穆迪大喊一声。 克拉布正要去抱起白鼬,但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了。穆迪那只滴溜溜的眼睛能看透他脑后的东西。穆迪开始一瘸一拐地朝克拉布、高尔和那只白鼬走去,白鼬惊恐地叫了一声,躲开了,朝地下教室的方向跑去。但穆迪一声大吼,又把魔杖指向白鼬——白鼬忽地升到十英尺的高空,啪的一声摔在地上,随即又忽地升了上去。 随着穆迪迸出一个一个字词,那条白鼬就一次一次升高、降低,绝望地摆动着四肢和尾巴。 “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有尾巴,有头,有四肢,哪里对应——”罗塞塔还没说完,一道吃惊的声音打断了她。 “穆迪教授!”麦格教授正从大理石楼梯上下来,怀里抱着一摞书。 “你好,麦格教授。”穆迪平静地说,没忘记让白鼬蹦得更高。 他们的对话充满了震惊和漫不经心,麦格教授把马尔福变了回来,他缩成一团,躺在石板上,顺滑的淡黄色头发披散在他此刻红得耀眼的脸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在麦格教授和穆迪声明惩罚手段时,马尔福那双浅色的眼睛汪着泪水,恶毒地望着穆迪,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哝着,其中有几个词很清楚,是“我爸爸”。 “这个笨蛋……”罗塞塔说,“穆迪、马尔福,他以为谁会吓住谁。” 果然,穆迪一把拽住马尔福,把他往斯内普的地下教室带。 罗塞塔照例坐在图书馆边角的位置上,但赫敏没在奋笔疾书或者聚精会神地看书。她正时急时缓地写什么东西,偶尔烦躁地划掉一大段。 “我斗胆问一句,”罗塞塔放下书,凑过去看赫敏面前一大堆羊皮纸,“你在做什么?” “禁止残酷虐待我们的神奇动物和提高……不,”赫敏喃喃自语道,罗塞塔只能认为她在对自己说话,“和改善其地位——法律地位的运动。” “你要把这句……这段话放哪里?因为我的脑门儿刻不下。”她说,俯身仔细去看写着这段话的羊皮纸,上面还有许多潦草的字迹和划去的墨线。 “嗯……或许是太长了。”赫敏又低下头。罗塞塔完全不敢打扰她,这种状态意味着任何打扰了赫敏又没有让她满意的任何人都要面对她的怒火。 不过很快,赫敏主动和她说话了。她的羽毛笔正在纸上跳来跳去地划掉单词,头也不抬地说:“你之前提到……家养小精灵在霍格沃兹待遇很好。还有些家养小精灵会被砍头。这是怎么回事。” “家养小精灵可以说是巫师的奴隶,对吧。”罗塞塔说,并且抢在赫敏发表意见之前继续说,“对于巫师而言,既不可能聘请其他巫师作为仆人——通常没人同意,也不可能凡事亲力亲为,所以家养小精灵某种程度上是必需品。然而巫师对家养小精灵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不像妖精起义,小精灵非常安于现状、逆来顺受。 “布莱克家族在对待小精灵的态度上恶名昭著,他们会砍掉不能工作的小精灵的脑袋,挂在墙上。 “霍格沃兹也不可能不依赖小精灵。但邓布利多对他们态度非常和善,虽然没有假期和工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总之,对家养小精灵来说,在切实有效的变革到来之前,不要强行挑战他们的想法。”她最后说,“他们可能会恨你的,小心吃不到饭。还有卫生。” 赫敏皱起眉:“这是压榨!我们可以自己打扫卫生!” “你没提到自己做饭,格兰杰小姐,”罗塞塔把胳膊拄在桌面上撑头看着她,“因为你知道吃饭要靠小精灵吗?你可以每顿饭前都大声感谢他们,会被听到的。” “哼……”赫敏没理她,“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怎么样?缩写也很短。” “缩写成‘呕吐’?”罗塞塔尽可能压低了笑声,这实在有点儿滑稽。 “s——p——e——w——”赫敏不耐烦地说,“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别开玩笑。” 罗塞塔拉上自己嘴巴的拉链,一直保持安静到赫敏要做出一堆花花绿绿的徽章。 “你不觉得他们太……亮丽了吗?为了协会的严肃性,我们可以用一些……低调一点、整齐一点的颜色……?” “你说得有点道理。”赫敏说,“怎么开始关心s.p.e.w.了?” 因为我就坐你旁边,必然是第一个入会发展对象。但罗塞塔不敢说出口,她说:“因为小精灵的生存环境太差了。我对你的协会目标很感兴趣。” 现在徽章变成几个不同的颜色,有几枚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会费两西可,你觉——”赫敏面前立刻出现一只拿着两西可的手,罗塞塔从那堆徽章里拿了一个蓝色的。 “我非常想要。”她说。 赫敏咯咯地笑起来:“好吧,你留着吧。”她推开罗塞塔的手,继续说,“拿好我们的第一笔会费,现在我正式任命你为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的财务总管了。” “好的,会长。没问题。”罗塞塔收回银币,两指并拢,拇指伸开,从眉上划出一道弧度指向赫敏,“我一定会打造一个非常保险的金库存放会费,并且方便您随时检查。” 今天也平淡的过去了。罗塞塔看着赫敏收拾书包,装起她所有的徽章,暗自想。赫敏·格兰杰没想起她很有可能知道怎么去厨房——那里全都是家养小精灵。如果只是“呕吐”——乐观地想,可能是家养小精灵的生存环境让人难过得想吐,而不是这个协会叫“s.p.e.w.”。 24、第十章 “你们知道,没必要威胁巴格曼。”罗塞塔对韦斯莱双子说,他们在走廊上遇见了,弗雷德朝她抱怨有些魔法部官员恬不知耻,“提醒他一下就行了。” “我们不想什么都找你——” “罗塞塔,你借给我们猫头鹰——” “还有许多咒语——” “打住,在你们商量出谁负责发言之前我不要听了。”她说,“这关乎我的生活乐趣,又不是为了你们。总之,别给巴格曼写信,弗雷德,我知道这是你的主意。伯尼斯会教他信守承诺的。” 暑假时,弗雷德和乔治把所有积蓄都用来和卢多·巴格曼打赌,一旦巴格曼赖账,他们就一无所有了。 “谢谢你,罗塞塔——” “韦斯莱魔法把戏坊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你们连门都没有呢。”罗塞塔耸了耸肩,“我还没说能办成。好了,我要去猫头鹰棚屋——不准寄信。” 丽莎等她走过来才说:“他们真酷啊。你那些糖还有没?” “没有。”她回答说,突然兴致高昂起来,“杜平小姐,我向您推荐一家有非凡前景、远大志向和绝对可靠的领导者的协会好吗?请加入s.p.e.w.——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维护我们生活中隐藏的伙伴——” “我要交会费吗?”丽莎问,“我看见你往那个盒子里放了一大把西可。还有,我要带那个徽章吗,你的还在寝室里,所以我应该不用戴?” “嗯……考虑到校园生活的特点,本会不强制佩戴徽章。”她赶紧说,有点儿垂头丧气,“那一大把西可有两个是我的,两个是苏的。我不能直接放加隆。怎么没人意识到家养小精灵的处境?” “你真心的?我以为只有格兰杰有多余的精力搞这些。”丽莎边走边说,她们正往猫头鹰棚屋走,罗塞塔要给伯尼斯发信,丽莎去取她的礼服长袍。 这个学期清闲又无聊,即使邓布利多宣布举办三强争霸赛,现在也没有任何勇士的影子,魁地奇却真的停办了。学生们在课余时间都无精打采,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不过两个星期以后,事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我要对每个人使用夺魂咒,”穆迪教授在课上宣布,“以演示这个咒语的威力。训练你们对抗它的可能性。” 学生们近乎无声地交头接耳。穆迪一挥魔杖,桌椅板凳纷纷靠边,留出一大片空地。 “这是非法的!”苏小声喊道,“它不该用在学生身上。” “谁管得了他——在格兰芬多的课上他说这是邓布利多希望的。”罗塞塔说,“他们那节课过得真够惨。” 穆迪开始轮流招呼同学上前,给他们念夺魂咒。泰瑞跳了一种说不出名字的滑稽舞步,迈克尔大声喊着“霍格沃兹”一边绕教室走了三圈,苏惟妙惟肖地模仿了费尔奇,丽莎摆出执剑决斗的姿势蹦了一分钟。 罗塞塔还没搞懂该担心做出丢脸的行为还是担心压力太大导致自己失控,穆迪就叫到了她。 “伊拉斯谟……”他说,声音隆隆,“我认识你家里很多人,出类拔萃……凤毛麟角。我想夺魂咒对他们多数都没用。” 她真想说对我可有用,但穆迪没有继续客套,他用魔杖指着她:“魂魄出窍!” 真是折磨的一堂课。下课时罗塞塔靠着丽莎说:“我的脑袋很痛,它开花了吗?” 丽莎咯咯的笑,搀着她的胳膊说道:“没有,意志坚韧女士。他对你念了三次,头疼是应该的。你要去校医院吗?” 她拒绝了,揉着脑袋。穆迪下手毫不留情。她真后悔抵抗咒语。 第一次,穆迪指示她原地空翻,她弯下膝盖开始蓄力。但是很快,另一个念头冒出来,问她为什么要空翻,还是被一个独眼老头命令,结果她踉跄一步摔在了地上,左膝盖痛得像裂了。穆迪非常欣赏,于是对她念出了第二次,这次她在原地傻站了一分钟才摆脱。悲惨的是,穆迪认为这意味着她有能力完全摆脱——第三次来了。她相信自己摆脱的一瞬间说了脏话,但同学们都发誓没有。 “我觉得教授越来越苛刻了。”帕德玛叹道。 其他学生对此深有同感。所有教授都越来越严格地要求他们,一方面是基于五年级的o.w.l.考试,一方面或许是想在其他学校面前展示自己,毕竟时间一天天过去,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迟早要来的。 而这一天悄然无声地到了。 当罗塞塔来到门厅时,发现再也无法前进,因为一大群学生挤在大理石楼梯脚下,那里竖起一则大启事。隔着几个人,罗塞塔听见罗恩的声音,她挤过去。 *三强争霸赛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将于十月三十日星期五傍晚六时抵达。下午的课程将提前半小时结束——* “太棒了!”哈利说,“星期五的最后一堂课是魔药课!斯内普来不及给我们大家下毒了!” *届时请同学们把书包和课本送回宿舍,到城堡前面集合,迎接我们的客人,然后参加欢迎宴会。* “只有一个星期了!”赫奇帕奇学院的厄尼·麦克米兰从人群里挤出来,两眼闪闪发光,说道,“也不知道塞德里克是不是知道了。我去告诉他一声吧……” “以防你们不认识,”罗塞塔突然在哈利脖子后面低声说,“塞德里克是秋的男朋友。” “噢!嘿!”哈利吓了一跳,很快恼火地说道,“我知道塞德里克,他是赫奇帕奇的球员!他肯定会参加争霸赛的。” “那个白痴,也想当霍格沃兹的勇士?”罗恩说。他们推开叽叽喳喳的人群,朝楼梯走去。 “他可不是白痴。你是因为他在魁地奇比赛中打败了格兰芬多才不喜欢他的。”赫敏说,“我听说他是个很出色的学生——还是级长呢。”听她的口气,好像这就说明了一切。 “级长呢——”罗塞塔怪里怪气地说,“级长又不是完美——他们也只有两个眼睛。” “你是因为他长得帅才喜欢他的。”罗恩尖刻地说。 “他还不如洛哈特呢,罗-罗,”罗塞塔随后说,“帅哥?有人票选过谁是帅哥吗?这个学校里没人是帅哥。” “对不起,我不会仅仅因为别人长得帅就喜欢他们!”赫敏怒视他们俩,一甩头发大步走上楼梯。 罗塞塔转头对哈利说道:“我有点昧良心了。平心而论,你长得不错,哈利,你必须比塞德里克帅!”她很快也飞一般消失在楼梯尽头。 两个男孩魂不守舍地一阶一阶爬着楼梯。哈利突然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罗恩摇摇头,“可能是夸你吧——我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们就这么走了一截,罗恩用左手一锤右手,说:“伙计,她是说你更应该当勇士?” 罗塞塔的赞赏很难得,但哈利赶紧摇头摆手,邓布利多说了会做出限制,他也根本对比赛奖品没兴趣。 这则启事仿佛是霍格沃兹特殊状态的一种开关。每到一个地方,都能听见人们滔滔不绝地谈论三强争霸赛。有关霍格沃兹勇士、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三强争霸赛项目的话题永远不嫌腻,谣言在学生中传来传去,兴奋的情绪疯狂蔓延。 城堡也焕然一新。盔甲锃光瓦亮,关节润滑,就像上周才被打造出来。肖像被擦拭干净,时不时就能看见画中人呲牙咧嘴地摸着自己变得粉嫩的脸。管理员费尔奇愈发神经质,每当他看到哪个学生的鞋没擦干净,就凶狠地大发雷霆,甚至把两个一年级的女生吓得歇斯底里。 其他教工也格外紧张。麦格教授比往日更加严格,如果在课堂上有学生犯傻,就会被她毫不留情地斥责,听说纳威把她折腾得心气不顺。院长弗立维尽可能保持和蔼,但他对魔咒反反复复地强调证明他其实相当急躁。 然而,这都是遥远的事,至少罗塞塔不用担心有老师大声训斥她,也不好奇三强争霸赛和那些外校学生。比起这些,眼前的危险更可怕,例如—— “你肯定知道怎么去厨房,对吧?”赫敏·格兰杰站在她面前,有时候罗塞塔觉得她和麦格教授的灵魂一定十分相似。 “是,不——你要先告诉我去干什么。”她谨慎地说。赫敏还在经营她的s.p.e.w.事业,前几天,她把那个能互通内容物的小盒子拿给赫敏时,里面的西可数量让这位会长很高兴。赫敏眼里的光芒让罗塞塔怀疑自己往里塞钱的举动是个错误。 “学生不应该去厨房,我知道。”赫敏昂起头说,“但乔治和弗雷德说他们去过好多次,他说小精灵认为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我认为那是因为他们没受过教育,被灌输了错误的思想!” “呃……可能是,”罗塞塔很没信心地说,而且她意识到自己饿了,脆弱的意识很可能屈服于赫敏,因为那样她就可以去厨房吃饭而不是在礼堂外面讨论小精灵社会学之类的东西,“但……赫敏,你要对他们做什么或者说什么呢?总不能冲进去大喊你们都是奴隶吧。” “所以你不打算带我去咯。”赫敏一针见血地问。 “在你说清楚计划之前,不。”她坚决地回答,并且补充道,“弗雷德和乔治告诉我,你在格兰芬多开展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游说行动。可是赫敏,不仅格兰芬多是笨蛋——巫师几乎都是,想要靠嘴巴说服巫师是没用的。我很赞成你从厨房的小精灵入手,但我必须知道你要对他们做什么。” “我要对他们做什么?你说得好像我要把他们扔出霍格沃兹!”赫敏抬高了声音,“很多人入会——难道拉文克劳也是这样?没人在乎小精灵的生活!” 真是世纪难题——那些“会费”只有零星几个来自于真实会员,其中一部分是因为罗塞塔还算讨人喜欢,她把协会说得天花乱坠——这些人不关心小精灵,更关心协会的运作,她许诺走入正轨后会把他们列进感谢名单——所以,只有苏和她自己是凭个人意愿入会的——丽莎还没交,罗塞塔决定不算上她。 “嗯……赫敏,”她努力措辞道,“会费可以支持你更好的发展协会……我觉得……比如深入研究小精灵历史,写一篇煽动性的文章……甚至支持你选举……我个人认为物质支持在组织发展中至关重要……你说呢?” “我说……”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的会长赫敏·格兰杰咬紧牙关,皱起眉头,罗塞塔开始害怕接下来的事了,“我说——我认为你往会费盒子里放了不止会费的钱。” “我只是放错了!”她快速地说,声音发虚,“呃,你就把我当赞助人不行吗,我替伯尼斯也交一份。她应该交两加隆。” “我知道很多人对s.p.e.w.没兴趣。我不相信你。”赫敏一字一顿地说,“罗塞塔,或许现在没人支持,但你不需要骗我——” “我不是要骗你——” “你会不会带我去厨房——?” 罗塞塔感觉头和穆迪念咒之后一样痛,自己的脑袋至少变大了一圈,但她还是回答道:“不行。赫敏,你说过他们有感情——我们不应该刺激他们。” “好,很好。”赫敏后退一步,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然后一转身,昂首阔步地走了。 罗塞塔有种不祥的预感。 25、第十一章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抵达的夜晚到了。这个白天也让人很高兴,西里斯·布莱克送来一封信,说他终于恢复了自由身,打算先作为伯尼斯的调查员找回感觉——罗塞塔猜是活力四射的感觉,或者可以肆意念咒的感觉。到了傍晚,提前半小时下课的学生都飞奔回休息室放下书包和课本,穿上斗篷,然后急匆匆冲下楼,来到门厅。 学院院长正在命令自己的学生排队。 她们听见麦格教授说:“韦斯莱,把帽子戴正。佩蒂尔小姐,把头发上那个荒唐可笑的东西拿掉。” 帕德玛小声地说:“我告诉她麦格教授不会视而不见的。”她们一起笑了几声,跟着麦格教授的脚步走下台阶,把自己浸入寒冷清新的空气中。 夜幕正在降临,一轮洁白的、半透明的月亮已经挂在禁林上空,她们站在格兰芬多旁边,是最边缘的队伍。 “快六点了,”苏低头看表,又望着前门说道:“猜猜他们怎么来?” “要打赌吗?”罗塞塔说,“肯定很炫耀。” 赫敏正在跟哈利、罗恩说话。场地一片沉寂、安宁,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在丽莎的脑袋仔仔细细转过一圈之后,她用胳膊肘捅捅罗塞塔的肋骨。 “你把格兰杰小姐怎么啦?”她说,“她看了你好几次,或者说是瞪你、盯你、注视你等情况。” “我一次也没发现。你肯定看错了。” “别想蒙混过关——你没发现是因为你知道她会瞪你,你的脸上都写着呢。” “唉——你能不能交会费?”罗塞塔说,“这样我就能理直气壮地说吸纳了一个新成员。” “她塞钱的行为被发现了,”苏肯定地说,对丽莎点点头,“我告诫过她,格兰杰不吃这套。” “而且我没带她去厨房,这是对协会的背叛——作为财务总管总结的。”她说。 就在这时,和其他教师一起站在后排的邓布利多喊了起来—— “啊,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布斯巴顿的代表已经来了!” “在哪儿?”许多学生急切地问,朝不同方向张望着。 “那儿!”一个六年级学生喊道,指着禁林上空。 丽莎仰着头去看那个庞然大物,声音呼噜呼噜地说:“天哪……我完全没有概念那是个什么……”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喊着,那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逐渐靠近了。当它被城堡灯光照亮时,他们看见一辆巨大的粉蓝色马车朝他们飞来。 “南瓜车啊……”苏说,“配色也这么童话。” 这架“南瓜车”足有房子那么大,十二批长着翅膀的马拉着它腾空飞翔,它们都是银鬓马,每匹马都和大象差不多。马车飞得更低了,正以无比迅疾的速度降落,站在前三排的同学急忙后退——然后,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那些马蹄砰砰地落到地面上,个个都有菜盘子那么大。眨眼之间,马车也降落到地面,在巨大的轮子上震动着,同时那些金色的马抖动着他们硕大的脑袋,火红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车门上印着一个饰章,两根金灿灿的十字交叉的魔杖,每根上都冒出三颗星星,是布斯巴顿的校徽。 “他们不冷吗?”罗塞塔看见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袍的男孩跳下马车,“还是硬梗着脖子吹风。” 一个身量极高的女人顺着先前那男孩打开的旋梯从马车里走出来,或许只有海格能与她的体格相当。这个女人款款走过,被门厅泄出的灯光照亮时,大家发现她又一张很俊秀的橄榄色的脸,一双大大的、水汪汪的黑眼睛,还有一个尖尖的鼻子。她的头发在脑后绾成一个闪亮的髻。她从头到脚都裹在一件黑段子衣服里,脖子和手指上带着许多华贵的蛋白石。 邓布利多开始鼓掌,学生们也跟着一起拍起了巴掌。许多人踮着脚尖,想把这个女人看得更清楚一些。 她和邓布利多客套寒暄一番,带着自己的学生进了礼堂。 “德姆斯特朗还没来,”丽莎说,“继续猜。” “杜平,你什么都不付出,我凭什么跟你赌。”罗塞塔懒懒地说,“霍格沃兹站在地上,布斯巴顿飞在天上,哈哈——德姆斯特朗可以从水里游过来。” “赌会费。你赢了我就入会。”丽莎立刻接道。 布斯巴顿的校长马克西姆女士离开之后,场地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学生们等得有些发抖了,但四下只有那些骏马喷气、跺地的声音。 不过,一道古怪的声音打破了安宁,是一种被压抑的隆隆声和吮吸声,就像有一台抽水机从湖里向外吸水。 “在湖里!”李·乔丹大喊一声,指着湖面,“快看湖上!” “回宿舍就给你。”丽莎恶狠狠地说。罗塞塔得意地大笑。 湖水平静的表面被打破了,黑乎乎的水面下似乎起了骚动,翻起巨大的浪花,冲击着潮湿的湖岸——然后,就在湖面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大漩涡,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塞子突然被从湖底拔了起来——漩涡越来越大,直到一根黑黑的桅杆从中升起,随后是船帆索具…… 慢慢地,气派非凡地,那艘大船升出了水面,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最后,稀里哗啦的溅水声中,大船完全冒出了水面,开始朝湖岸驶来。它的样子暗沉沉的,舷窗发出的光也雾蒙蒙的,看上去就像幽灵船。片刻之后,扑通一声,一只铁锚扔进了湖里,然后有时啪的一声,一块木板搭载了湖岸上。 “太好了——意味着我们快要进礼堂了。”苏的牙齿都开始发抖,咯吱咯吱地说道,“不管是谁,少说两句吧。” “那个装腔作势的死羊胡子。”罗塞塔轻蔑地说,看着一群穿着厚重蓬乱的毛皮斗篷的年轻人,他们的领头人则身披一件皮毛顺滑油亮的银白色斗篷。 “天哪!”丽莎突然抓紧了她俩的胳膊,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卡卡洛夫正让一个学生走上前去,那个学生有两道又粗又黑的眉毛和一只阴沉的鹰钩鼻,不用丽莎说,罗塞塔也认出来了,他就是魁地奇明星,“克鲁姆!” 罗塞塔拼命把自己的胳膊往外拽,丽莎的手像不听使唤了似的,自从她们跟在德姆斯特朗后面走上台阶就一直攥着她和苏的袖子。好在她终于摆脱了丽莎,因为许多学生都在找签名工具,她超越了不少人,甚至走到了赫敏旁边。 “你不会打算用眼神穿透我吧,”她快速地说,学生马上都走进礼堂了,“丽莎说你瞪我。” 赫敏撇过头,一句话也不和她说。 哈利刚问出“怎么了”,罗塞塔就不得不顺着人流坐进拉文克劳的长桌。 她旁边有布斯巴顿的学生,其中几个还裹着围巾和头巾。另一些则东张西望地打量着礼堂,脸上露出闷闷不乐的表情。 “哪里不满意吗?”她问,“如果你们能忍受我英法两掺的说话方式,我们可以聊一下天。我发誓有认真学法语。” 布斯巴顿的学生打量了她几眼。 “芙蓉·德拉库尔,”其中看起来最成熟也最漂亮的女生对她说,“你是?” “伊拉斯谟,罗塞塔·伊拉斯谟。”她伸手指了指德姆斯特朗的学生,他们坐在了斯莱特林桌子边,“他们看着挺高兴的。你们不喜欢霍格沃兹吗?” 一看到德姆斯特朗,有些精致的学生甚至皱起了鼻子。芙蓉回答说:“伊拉斯谟,我听说过你的姓……我们只是还没适应。” 她很礼貌,也很虚假。不过罗塞塔耸了耸肩膀,她没那么多荣誉感:“好啊……习惯了会发现这儿也不错。这么深入地感受另一所学校是很难得的。另外,我姨妈从布斯巴顿毕业,或许你听说的是她。” 丽莎的法语比她好得多,很快加入话题。苏挑着眉看那几个缠着围巾的学生。 等所有学生都进入礼堂,在各自的学院长桌旁落座之后,教工们进来了,他们鱼贯走到主宾席上坐了下来。走在最后的是三所学校的校长——邓布利多教授、马克西姆女士、卡卡洛夫。 布斯巴顿的学生一看见他们的校长出现,赶紧站了起来。几个霍格沃兹的学生忍不住笑了,但布斯巴顿的学生一点儿也不难为情,直到马克西姆女士在邓布利多的左手边坐下之后,他们才重新坐下。邓布利多则一直站着,礼堂渐渐安静下来。 “晚上好……”邓布利多笑眯眯的,罗塞塔饿得不得了,反正是说给外来学生听,她顾不上在说什么,“……你们在这里会感到舒适愉快的。” 芙蓉发出一声讥讽的冷笑。 “如果你感觉很冷,冷到吱吱叫,”罗塞塔睁大眼睛十分真诚地对芙蓉说,“我们有干净的、没穿过的斗篷,绝不会放任学生这样难受。” 芙蓉的表情很耐人寻味。苏忍不住从嗓子眼儿里冒出一声又短又尖的笑声。 “争霸赛将于宴会结束时正式开始。”邓布利多说,“我现在邀请大家尽情地吃喝,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他们面前的盘子里又像往常一样堆满了食物。厨房里那些家养小精灵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菜肴丰盛得数不过来,还有许多一看就充满异国风情的佳肴。 “我恨不得一张嘴就把这些菜装进肚子里,”罗塞塔感叹道,“小精灵万岁!” 宴会开始大概一刻钟还多,海格从教工桌子后面的一道门溜进礼堂。罗塞塔看见他的一只手缠着许多绷带。这学期,海格搞了一种叫炸尾螺的东西让他们照顾,考虑到炸尾螺那复杂的特质和从未得见的稀有程度,她怀疑——而且几乎确定,那是海格自己培养的新品种。 芙蓉从座位上起身,走向了格兰芬多的长桌。她下意识顺着看过去,视线和同样看向芙蓉的赫敏对上,又被狠狠瞪了一眼。 很快布斯巴顿的吸睛石就回到座位上,端着一盘杂鱼汤。 赫敏正指着教工桌子。罗塞塔沿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教工桌子上多出两个人,卢多·巴格曼和巴蒂·克劳奇。 然后,第二道菜也上来了,甜品里也多出许多新颖的种类,罗塞塔有一口没一口地舀着奶冻。直到一个个金色盘子又被擦洗一新时,邓布利多再次站了起来。 27、第十三章 礼堂里的装饰比以往的万圣节还有趣,除了飞来飞去的活蝙蝠,还有几百个南瓜雕成的小人儿在每个角落里斜眼望着大家。丽莎和罗塞塔慢半拍走进去,丽莎在打量四张长桌。 “听说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都有人投了名字,”她说,“拉文克劳的第一份投名状不会就是你吧?” “你很瞧不上我啊,杜平小姐,”罗塞塔阴笑着朝她眨眨眼睛,“劝你想想火焰杯的下场。” 她们刚刚坐到座位上,安吉利娜·约翰逊就走进礼堂,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着。她是个高挑的黑皮肤姑娘,常年打魁地奇的经历让她看起来结实又活力。 “好了。要么这些人是悄悄投了名字,”丽莎望着格兰芬多的长桌,安吉利娜坐在那里,“要么其他三个学院的竞争对手都确定了。她能一把抓住你,像抓小鸡一样。” “你不会真觉得我能当选吧?”罗塞塔说,“我只是看看那个年龄线到底是什么。”顺便看看火焰杯的魔法契约是怎么回事。 她们说话的档口,布斯巴顿的学生从场地穿过前门进来,其中就有芙蓉·德拉库尔。那些围在火焰杯周围的人退了退,热切地注视着。 这些学生在马克西姆女士的指示下排成一队,一个接一个地把纸条扔进火焰杯。每个名字扔进火里时,火焰都迅速转成红色,并迸出点点火星。 罗塞塔转回头,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 “你会噎死。”苏说,她刚走到长桌旁就看见一个金头发的饿死鬼。 “我想睡觉。”罗塞塔放下刀叉,开始一口一口喝橙子汁。 “你都起来了,”一阵哐啷哐啷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赫敏很轻快地说,“我们要去看望海格,你要一起吗?” 她真想问为什么她要去,但罗塞塔看见哐啷哐啷声音的来源,终于反应过来:“嗯……好吧。但我不觉得海格是积极的发展对象。” 不过赫敏听到她说好的时候已经转身了,她只好跟在赫敏后面。 “哦,好了,快走吧。”罗恩听见赫敏手上那个哐啷哐啷的盒子的声音,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目不转睛地说。他的眼睛朝草坪的方向紧紧地盯着,好像有胶水黏住了他的眼珠。罗塞塔往草坪一看,马克西姆和一个姑娘越走越远。 “拜托——”罗塞塔说,“她是蛇怪吗,不过她都没看你一眼吧。” 罗恩没理她。 他们走近位于禁林边缘的海格的小屋时,一下就揭开了布斯巴顿学生住在哪里的秘密。布斯巴顿来时的那架巨型马车停在离海格小屋门口二百码远的地方,学生正钻回去。拉车的飞马在旁边一个临时的马圈里吃草。 哈利走上前,敲了敲海格的门。门里立刻传来牙牙低沉的吠叫。 “总算来了!”海格打开房门说道,罗塞塔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小家伙儿忘记我住在什么地方了呢!” “我们实在太忙了,海——”赫敏刚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罗塞塔等到了她那个表情——失语的表情。 海格穿着他那件毛茸茸的棕色西装,这应该是他最体面的套装,配着橙黄相间的格子领带,凌乱又花哨。更要命的是他的头发,他原本那头狂野的乱发光溜溜的,泛着油亮的光,被梳成了两束。罗塞塔不敢去想他用了多少发油发蜡——甚至不是发油发蜡。这副打扮不适合海格。赫敏呆呆地望了他片刻,然后显然决定不做任何评论,她说:“嗯——炸尾螺在哪里?” 海格很愉快,他们都决定不要扫兴,除了罗恩,赫敏瞪了他一眼,防止他张开嘴巴。 听到炸尾螺开始自相残杀,罗塞塔有点儿可惜,这毕竟是全新物种。海格对它们的状态感到悲哀,但他说:“不过没关系,现在我把他们分开来放在箱子里。大概只有二十来条了。” “啊,幸亏如此。”罗恩说。海格没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 之后他们议论了好一会儿三强争霸赛的事。 “我认为邓布利多不允许未满十七周岁的学生报名是有道理的,”赫敏说,“低年级的学生没有足够的知识和魔力应对危险,三强争霸赛很危险!”她显然意有所指,不过哈利和罗恩对门厅被炸更有兴趣。 “哎呀,”罗恩先说,“足够的知识和魔力,她把城堡炸出个大坑。” “我看不出有什么道理……火焰杯会筛选勇士。”罗塞塔回答道,“如果选出一个小瘦猴,只能说明别人还不如小瘦猴。英雄命定。” “你又不是希腊神话的英雄。”赫敏很不满意,虽然她只是认为罗塞塔的行为太过分,罗恩困惑于希腊神话是什么,哈利断断续续地给他解释,“罗塞塔,考虑到你的情况,这全都是危险。” 罗塞塔迅速把话题传给海格:“你一定知道内幕吧,海格,哪怕一小点儿?” “你们等着吧,”他咧嘴笑着说,“等着瞧吧。你们会看到以前从没看到过的东西。第一个项目是……啊,我不应该说的。” “说下去,海格!”哈利、罗恩和赫敏催促道,可是海格摇了摇头,咧开嘴笑了。 “我给你找个龙蛋来,”罗塞塔嬉笑着说,“然后告诉我一个字!” 他们大笑起来。一年级时海格从陌生人手里得到一枚龙蛋,结果他把进入保护魔法石房间的第一关——三头犬路威的弱点泄露了出去。 “不行,不行。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兴致,”海格说,“不过会很精彩的,我告诉你们吧。那些勇士可有事情要做呢。真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看到三强争霸赛又恢复了!” 他们最后和海格一起吃了午饭,不过他们都没吃多少——海格做了一锅炖菜,说是牛排大杂烩,结果赫敏从她的那份里挖出了一个大爪子,罗塞塔笑得呛住了,此后他们就没有了食欲。不过,他们过得还是挺愉快,哈利、罗恩和赫敏千方百计地哄着海格告诉他们比赛有哪些项目,罗塞塔在研究赫敏饭里的爪子,但很快不得不因为被频繁拉进话题而一起推测哪几个参加者可能被选为勇士,在此之余,还关心了弗雷德和乔治脸上的胡子。 到了下午三四点,天上下起了小雨,这真的好惬意——坐在温暖的炉火边,听着雨点轻轻敲打窗棂,看海格修补他的袜子,一边和赫敏辩论着家养小精灵的问题——因为当赫敏把徽章拿给他看的时候,正如罗塞塔预料的那样,他断然拒绝加入s.p.e.w.。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赫敏,”他严肃地说,用黄色粗纱线穿过一根粗大的骨针,“他们的天性就是照顾人类,他们喜欢这样,明白吗?如果不让他们工作,他们就会感到悲哀的,而付工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侮辱。” “可是哈利解放了多比,多比别提多高兴了!”赫敏说,“而且我们听说他现在正要求别人付他工钱呢!” 但海格不为所动,他不仅没有认同赫敏,还提供了一个悲观的未来,认为赫敏不可能说服大多数小精灵争取自由。赫敏显得非常恼火,把装徽章的盒子塞进了她的斗篷口袋里。 他们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屋子里是那么舒适。 “海格,你手艺真不错,”罗塞塔望着海格的骨针和袜子,“我希望自己能学会。” 这让海格有点儿吃惊:“哎呦,你对针织感兴趣吗,罗塞塔?” “嗯……其实我不知道袜子、袍子是怎么来的。肯定有人制造它们,对吧,”她说,“麻瓜是这样,小部分人会制造很多东西给所有人用。”她看了看哈利,哈利点点头,他的姨夫就在工厂工作,“我有时候在想……我没为身上的衣服鞋子付出过一点努力,除非算上掏钱这个动作。我也没给自己做过一顿饭,”她又指着他们留下的残羹冷炙,“没劈过柴,没真正收拾过房间的卫生……伯尼斯几乎为我准备好了一切。海格,我想说,我们生活在霍格沃兹的时候,都贪婪地从盘子里拿面包、布丁,大口大口地喝南瓜汁,我很感谢学校。但是我去过厨房——那里没有巫师,只有家养小精灵。我们的休息室总会一夜之间干净整洁——全都是家养小精灵。” 海格发出长长的一声“嗯”——代表他在听。 “所以,”她的语气变得昂扬起来,“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应运而生。我想要先声明一点,本会的任何成员,都绝无强迫小精灵之意。他们不喜欢休假,讨厌工资,那就先不休假、不发工资。但是,我们协会希望能够向家养小精灵——向无声地生活在我们身边,解放我们时间的朋友表达感谢。”她在胸前握紧了拳头,“热爱劳动明明是一种美德,为什么巫师却不这样看待小精灵呢?我们不强迫会员参与所有活动,在当下,加入——就是进步。海格,你热爱神奇动物,想想看,如果有人打骂夜骐,如果有人虐待独角兽,甚至有人想把它们的脑袋挂在墙上只因为看腻了它们——这就是家养小精灵的处境。” 好半晌,海格才继续说话。 “好吧,好吧,”他说,罗塞塔立刻期待地看着他,“我不知道……虽然我还是认为你们做不到让他们争取自由,家养小精灵就是那样,”他一歪头,“爱干活什么的。给我拿一个吧,罗塞塔,免得你还有话说。”罗塞塔朝赫敏伸出手,接过那个小盒子。 “是啊,我还没向你详细阐述本会的行动纲领和具体活动,”罗塞塔把徽章递给他,忍不住扑哧笑了,“或许改天吧,因为我今天还没想好……伯尼斯为了不听我说话妥协了很多次。” “她说得我有点儿动心了,”罗恩呆呆地说,“哈利,‘全都是家养小精灵’,我们像不存在一样。” 五点半钟的时候,天渐渐黑了,学生们觉得应该返回城堡参加万圣节前夕的宴会——更重要的是参加学校勇士的宣布仪式。 海格和他们一起去。他站起身,走到床边的五斗橱,开始在里面寻找什么。他们起先没注意,直到一股怪异的浓郁的气味钻进他们的鼻孔。罗恩咳嗽起来,问道:“海格,那是什么呀?” “嗯?”海格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大瓶子,“你们不喜欢吗?” “是刮完胡子后搽的润肤香水吗?”赫敏用有点窒息的声音问。罗塞塔对那是什么毫无概念。 “嗯——是古龙香水,”海格嘟哝着,脸涨得通红。“大概洒得太多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把它洗掉,等一等……” 他脚步沉重地走出小屋,他们看见他在窗户外的水桶里拼命地洗脸。 “事出反常……”罗塞塔努力不引人注意地趴在窗户上,露出一双眼睛。 “古龙香水?”赫敏惊奇地问,“海格?” “还有那头发和西装又是怎么回事?”哈利压低声音问。 “朋友们……”罗塞塔细声细气地说,“快看……” 海格已经直起腰,转过身去。他刚才涨红了脸,可跟现在一比,根本算不上什么。赫敏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偷偷朝窗外望去,看见马克西姆女士和布斯巴顿的学生刚刚从马车里出来。他们听不见海格在说什么,但他与马克西姆女士说话时,表情如痴如醉,眼里蒙上一层雾气。罗塞塔缩回座位,左手握拳砸在张开的右手上。 “他要抛弃我们了!” 与此同时,赫敏气愤地说:“他要和她一起去城堡!我还以为他在等我们呢!” 海格甚至都没再回头看过小屋,他迈着沉重的脚步和马克西姆女士一起走过场地。布斯巴顿的学生小跑着跟着他们。 “他爱上她了!”罗恩不敢相信地说,“啊,如果他们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会创造世界纪录——我敢说他们的孩子每个都有一吨重。” 这让罗塞塔咯咯地笑起来,她无法控制地想象那些婴儿的样子。他们自己出了小屋,关好房门,裹紧斗篷,顺着草坪的斜坡往上走。 “噢,他们来了,快看!”赫敏小声说。 德姆斯特朗的一行人也从湖边走向城堡。克鲁姆和卡卡洛夫并排走在前面,其他人跟着他俩。罗恩激动地望着克鲁姆,然而克鲁姆目不斜视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到达正门,进去了。 28、第十四章 或许因为接连两天都是盛大的宴会,不少学生兴趣缺缺,不过,他们更可能是在按捺期待——晚宴过后,火焰杯将会决定勇士人选。礼堂里的学生引颈眺望,随手把食物塞进嘴里,都只顾着焦急地望着邓布利多,视线四处流传,想要找出任何一点关于杯子的暗示。 终于,金盘子恢复了一尘不染的状态,礼堂的声浪猛地提高了。随即,邓布利多站了起来,礼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邓布利多两边的校长看上去也充满了紧张、期待,卢多·巴格曼满脸带笑,巴蒂·克劳奇却兴致缺缺。 “好了,高脚杯就要做出决定了,”邓布利多说,“我估计还要一分钟。听着,勇士的名字被宣布后,我希望他们走到礼堂顶端,再沿着教工桌子走过去,进入隔壁那个房间——”他指了指教工桌子后面的那扇门,“——他们将在那里得到初步指导。” 他掏出魔杖,大幅度地挥了一下。除了漂浮的南瓜灯,其它蜡烛都熄灭了,礼堂陷入令人紧张的昏暝之中。火焰杯现在放出炫目刺眼的光芒,迸射着火星的蓝白色火焰摇晃着。大家都注视着……等待着…… “我好紧张。”丽莎捏着胳膊说—— “我也好紧张。”罗塞塔说,“因为我胳膊很痛。” 高脚杯里的火焰噼噼啪啪地迸溅出火星,变成了红色。接着,一道火舌蹿到空中,从里面吐出一张被烧焦的羊皮纸——礼堂里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邓布利多接住那张羊皮纸,举得远远的,就着火焰的光芒看清上面的字迹。 “德姆斯特朗的勇士,”他用清楚而有力的口吻说,“是威克多尔·克鲁姆。” “我就知道!”丽莎松开了她,用力挥了挥拳头。掌声和欢呼席卷了整个礼堂。威克多尔·克鲁姆从斯莱特林的桌子旁站了起来,无精打采地朝邓布利多走去。他向右一转,顺着教工桌子往前走去,进了那扇门。 卡卡洛夫大声地喝彩,声如洪钟,甚至盖过了这么多人的掌声。 渐渐地,人群平息了,又专注地看着火焰杯。几秒钟后,红色的火苗又带出一张纸条,邓布利多宣布道:“布斯巴顿的勇士,是芙蓉·德拉库尔。” “呃——”苏叹了一句,但还是拍着巴掌。芙蓉甩动她那柔顺、闪亮的银色秀发,轻盈地从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之间走过。没被选中的布斯巴顿学生啜泣起来,吓了拉文克劳的学生们一跳。 芙蓉·德拉库尔也走入了隔壁的房间,礼堂又安静下来,这份寂静之中夹带着蠢蠢欲动的、强烈的兴奋——就要轮到霍格沃兹的勇士了—— 但高脚杯没能快速给出反应,至少多等了两分钟,它才吞吞吐吐地从杯子里抛出一张纸条。而且,聚精会神的学生发现,似乎在它喷发火舌的一瞬间,除了纸条,还蹿出一捧飞灰。 邓布利多捏着那张纸条,表情微微有些古怪,他和火焰杯一样,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决定继续下去:“霍格沃兹的勇士——” 火焰杯奇怪的表现让罗塞塔产生一种荒谬的预感,那个破杯子该不会因为自己威胁把它劈成柴火就真的选她当勇士吧——这件事确实出于表现欲,可一旦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叫勇士某某,真的会让她很尴—— “——是罗塞塔·伊拉斯谟。” “我要吐了。”她条件反射地站起来,低声说,“我尴尬得要吐了。”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透过他半月形的眼镜注视着她。她的叹气声十分清晰,不过,她还是拖着身体走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礼堂一片纳闷的沉默。但很快,交头接耳越来越大声,直到韦斯莱兄弟率先高呼,有些人显然把她炸了门厅的事儿传播了出去——霍格沃兹的学生都是好人,他们竟然真的兴奋起来,开始为她鼓掌了。罗塞塔感觉自己的后背和前胸属于两个世界,她完全不敢回头,免得看见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天地可鉴,她只是叛逆期——而已。 在房间里,芙蓉·德拉库尔皱着眉看她。 “怎么啦?”她问,“他们有事要通知我们吗?” 一离开众人的目光,罗塞塔心里踏实多了,她微微拧起眉毛:“我是霍格沃兹的——勇士。天哪,这个词真令人尴尬。” 另两个学生皱起了脸。罗塞塔长高了不少,但她的身体仍然显得很单薄,她脸上冷淡、厌倦的表情和她金色的过耳发卷出的凌乱弧度都很没有说服力。她粗暴地往后撸了一把耷拉在脸颊上的前发,长叹一声。 威克多尔·克鲁姆一直没有开口,但他显然也不是很接受这个场面。 “我又不是故意的……”她说,“你们能懂吗,有一天,你高高兴兴地以为自己可以和校长较量一番,结果被一个破木杯子当真了——” 她的话被进来的人打断了。所有人都看向门口。罗塞塔吸了一口气。来人是哈利·波特。 “怎么啦?”芙蓉·德拉库尔又一次发问,“他们要我们回礼堂去吗?” 但罗塞塔很清楚哈利·波特自入学以来,从没过上一年安生日子。在三强争霸赛选拔当晚,一个普通的四年级学生是不会被派来传话的,一定出了什么变故。 哈利站在那里,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看起来都那么高大,他只好看向罗塞塔。可他发现,罗塞塔本人恐怕没意识到她的眼睛里——她那双蓝色的、一半映照着壁炉火光,一半在阴影中的眼睛,似深似浅地闪烁着冰冻湖水一般的光芒。 后面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卢多·巴格曼走进房间。他一把抓住哈利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 “绝对是太离奇了!先生,女士们……”他走向炉边,对另外三个人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尽管这显得很不可思议——这是三强争霸赛的第四位勇士!” 威克多尔·克鲁姆挺直身子,上下打量着哈利,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阴沉的表情。芙蓉·德拉库尔甩了甩长发,嫣然一笑,说道:“哦,这个玩笑很有趣,巴格曼先生。”罗塞塔转而担忧地望着哈利,这个倒霉蛋有麻烦了。 巴格曼努力地解释这一切,当芙蓉说到哈利年龄太小时,罗塞塔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但巴格曼揉着下巴,变得笑眯眯的:“可是,你们也知道,年龄限制作为额外的安全措施,只是今年才是实行的,既然他的名字从高脚杯里喷出来……”罗塞塔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照这种说法,无论是哈利还是她,注定要参与竞争。 他们身后的门又被推开了,一大群人拥了进来:邓布利多教授,后面紧跟着克劳奇先生、卡卡洛夫教授、马克西姆女士、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在麦格教授把门关上之前,哈利听见礼堂传来学生嗡嗡的议论声。 芙蓉立刻向马克西姆女士申诉了,她大步走过去,把哈利叫成“小男孩”。 我真想因为是小女孩就被退赛——罗塞塔悲观地想,可我甚至还比哈利大一点儿,我是青少年。 但她这个有署名的勇士被暂时遗忘了,哈利的问题更值得人大动肝火。马克西姆女士率先发难,卡卡洛夫带着冰冷的笑容紧随其后,连斯内普都落井下石。 邓布利多平静地注视着哈利,询问他有没有用作弊的手段,哈利激烈地否认了。 到了后来,马克西姆女士甚至怀疑起邓布利多教授:“邓布利多的那道线肯定弄错了。”她说着,耸了耸肩膀。 “当然,这也有可能。”邓布利多很有礼貌地说。 麦格教授气愤地反对她:“邓布利多!你明知道你并没有弄错!”她接着为哈利辩护,非常生气地瞪了斯内普一眼,后者一直充分表达了对哈利的不信任。 然后,卡卡洛夫把魔法部的人也扯进来了。 罗塞塔感觉场面既有趣,又无聊。这些身居高位的人吵得不可开交,虽然是以尚且体面的方式,但无聊在他们也那么庸俗…… 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已经站了许多人,可穆迪也来了,拥挤的环境和紧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躁动起来,恐怕只有邓布利多还能平静地站在这里。 然而,几句话之后,穆迪咆哮道:“也许有人希望波特为此送命!” 此话一出,带来一阵极度紧张的沉默。卢多·巴格曼焦虑地上蹿下跳,嘴里说道:“穆迪,你这老家伙……怎么说出这样的话!” 又是新一轮争吵,这下卡卡洛夫找到理由攻击穆迪了,他极尽冷嘲热讽,恨不得证明穆迪确实疯了。他们越说越冒火,直到穆迪开始暗示什么…… “阿拉斯托——”邓布利多警告道。穆迪不做声了,但卡卡洛夫的脸一片火红。 “这个局面是怎么出现的,我们都不知道。”邓布利多对聚集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人说,“不过在我看来,我们除了接受它,别无选择。罗塞塔和哈利都被选中参加比赛。因此,他们必须……” 马克西姆女士打断了他。邓布利多礼貌地询问她的意见。不过她只是气呼呼地瞪着眼睛,没能说出什么解决办法。在所有这些人里,只有巴格曼的神情兴奋,其他人要么脸色铁青,要么模样恼怒。 事到如今,没有人会考虑罗塞塔也是个年龄不够的勇士了。有了一个年龄不够、来源不明的哈利·波特,她至少还算名正言顺。 “好了,我们继续进行吧?”巴格曼说,一边搓了搓双手,笑眯眯地望着房间里的人,“要给我们的勇士作指导了,是不是?巴蒂,由你来讲吧?” 克劳奇似乎刚从沉思中醒过神来。 他的脸色太过憔悴,血色尽失,几乎成了纸一般显得透明的那种苍白,眼睛下有两道深深的阴影,罗塞塔看着他,几乎认为这是一具尚有皮肉的行走的骷髅。 “第一个项目是为了考验你们的胆量……”他开始说话了,罗塞塔一边听着,注视着他,感觉他的声音呆板、平直,缺乏生气。 他向邓布利多最后确认了一下注意事项,邓布利多教授略带关切地请他留下休息,但他拒绝了,还提到珀西——虽然读错了珀西的姓。马克西姆女士无视邓布利多的邀请揽着芙蓉匆匆离去,卡卡洛夫带着克鲁姆一言不发地走了。 “哈利,罗塞塔,我建议你们回去睡觉。”邓布利多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我相信,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都在等着你们一起庆祝呢。他们好不容易有个借口大吵大闹一番,要夺走他们的这个机会就太不应该了。” “嗯……教授,”罗塞塔说,有点儿扭捏,“你和伯尼斯说了门厅的事儿吗?” “她可能不需要从我这里知道,”他感觉很有趣似的说道,“你的姨妈支付了一大笔款项。不用为这件事担心了,罗塞塔。” “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希望耽误您一点时间,”她立刻说道,“请问您有兴趣讨论家养小精灵权益保护与改善吗?” 哈利目瞪口呆。 这下邓布利多真的爽朗地笑起来了,他笑了几秒钟,回答说:“伊拉斯谟小姐,如果可以,第一个项目结束的晚上怎么样?你刚好能和姨妈见一面。” 罗塞塔立刻答应了。然后她和哈利对视一眼,走出了房间。 “你有没有哪一年能平静度过的?”她说,“被谁诅咒了吗,哈利。” “没有吧,我猜。”哈利郁闷地说,他的脑子一团混乱,好像挤满了想法,又好像被洗劫一空。“你不觉得我……是我……投了名字吗?” “就凭你?”罗塞塔笑了一声,但和她说的话不同,这笑里没有嘲笑的意思,“除非是邓布利多帮你投进去了。你有时候确实爱当英雄……但你没那么笨。而我是傻瓜。”她最后一句恶狠狠的。 他们没再说什么,哈利感觉有一丝安慰,至少现在有一个人——而且是勇士——相信他。即使这个人是罗塞塔,就算邓布利多是勇士她也不在乎,但他还是感到安慰。 31、第十七章 距离罗塞塔上一次想起比赛时间已经过了一周。而今天,一个让人情不自禁发冷的周二,就是第一个项目开始的时间。她不能说有把握顺利通过,也不至于自卑到感觉必输无疑。对面毕竟是一条成年的龙……她不是很确定亲爱的爸爸——虽然她对他的印象已经很稀少——给她留下的这副符文小骨头有多好用,万一她被龙击中了会发生什么。不过,尽人事知天命,事到如今,也只能平静地看自己丢人……或者大获全胜。 勇士们都很紧张,芙蓉和克鲁姆变得苍白、木讷,他们一言不发。哈利对她笑了一下,但她怀疑两个人脸上的肌肉其实是奇怪地发生了痉挛。 他们都愣愣地听着巴格曼的声音,听他说任务是拾取金蛋,按他的吩咐把手塞进口袋里抽出系着号码的龙的模型——罗塞塔抽到了银蓝色的瑞士短鼻龙。芙蓉一拿到威尔士绿龙,就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而克鲁姆捧着他的中国火球一屁股坐下了,哈利只剩下那条匈牙利树蜂,在他手里展开翅膀,露出小小的獠牙。 “如果不是现在,它们都十分可爱。”罗塞塔小声地说,“只要不是现在。” 巴格曼神神秘秘地带走了哈利,但没人有兴趣关注他们去做什么。所有的人胃里一阵翻腾。很快,哨声响起了。罗塞塔抽到的是一号。 在此时回想以往很怪,因为她马上就要面对龙了,它除了那身鳞片,利爪,还会喷出蓝色火焰。但她仍然想到自己翻出的古老凯尔特卷轴,发现这份六岁时的生日礼物终于能被她读懂——并且提供了一篇德鲁伊祷文。天知道,她放弃所有现成的咒语,想要用用这篇祷文,心里想着不成功再换也来得及——就这么进了帐篷、上了赛场,面对火龙。 她开始大声祈祷,反正也没人听得见,除了那条龙—— “吾现身于今日,借力于天道……” 她肯定是太爱炫耀了—— “……烈焰燎燎,雷霆迅疾……” 丽莎说的没错—— “……八星不动,磐岩□□……” 这就是青春期—— “……愿蒙圣恩,与主同在。” 她试探性地朝龙走去,银蓝色的龙打了个响鼻,没有动作。 “你好,你好,”她轻轻地说,“如果你能让一下就更好了……” 罗塞塔蹑手蹑脚地靠近瑞士短鼻龙,越来越近,只有一百英尺了—— 她飞快地奔跑、奔跑,拼命从龙蛋之间分辨金色的那个,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这条龙反应过来有个小爬虫靠近,或者打算活动活动四肢,她的处境就会格外危险。圣帕特里克恐怕只够保佑她一次,她估计圣徒也就这种水平了,绝不能在拿到那个破蛋之前浪费掉—— 二十英尺! 她看见了,在火龙环抱的缝隙中,金蛋和其他龙蛋静静躺在一起。 感谢德鲁伊的祷文——她不是很确定在龙看来她是什么,到目前为止,它都毫无反应,也可能她就是非常有效的隐形了。但是现在,必须让它动一动了。 她抽出魔杖,指着远处的石块:“霹雳爆炸!” 火龙被惊动了,甚至被爆炸的余波击中了,碎石子天女散花一般四处掉落,打在龙皮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它烦躁地从鼻孔喷出一股炽热的火气,张开的嘴巴里也冒出了火星,但还不够,它盯着爆炸的地方,不肯挪动脚步。 罗塞塔犹豫了一秒钟——她带着那份卷轴,以防自己背不下来——但也只犹豫了一秒,她自我安慰道,反正现在卷轴是她的,爱怎么用就怎么用。然后用力把它抛了出去,再补上一记爆炸咒。 卷轴一飞出去,火龙就按捺不住它的翅膀了,它不肯起飞,但翅膀大张着。爆炸咒没能让卷轴化作飞灰,反倒像击中盔甲似的让它倒飞回火龙头上,往另一侧的天空抛去——瑞士短鼻龙坐不住了——一个飞在它脑袋上,发出巨响的东西让它无法抗拒追逐的冲动,它必须把那东西扯碎,以免危害它的蛋—— 它猛地飞离地面,硕大的爪子悬空时看着更加可怖。火龙盯着缓缓下落的卷轴,长大了嘴巴—— “她拿到了!”卢多·巴格曼大喊道,“太神奇了!她走向火龙,然后——毫发无损!” 就在那条龙起飞的刹那,罗塞塔眯起眼睛迈开双腿助跑,经过龙蛋时伸手抄起金蛋,然后用力一扑,滚到了火龙的背后,瑞士短鼻龙正落在场地一头,拼命抓刨着摔在地上的卷轴。 罗塞塔非常感激锻造卷轴外壳的人——不管是谁。 但她没能幸免于龙的怒火,就在金蛋被取走的瞬间,虐待地面的龙似有所感,以不符合它庞大身躯的速度转了过来,像对待卷轴那样,从血盆大口中喷出一道亮蓝色的火焰。罗塞塔感受到炽热袭来,头发被热浪冲得飘散——感谢圣帕特里克——她就地打了个滚,半跪在地上,卸去火焰的冲力。驯龙手冲上前,她起身往后退,发现自己的发尾被烤成了一坨焦炭。 免费发型——她抱着金蛋,终于放松了神经。 卢多·巴格曼正扯着嗓子喊道,意图盖过喧闹的欢呼和尖叫声:“现在请裁判打分!” 真奇怪,她刚才对场地的声响毫无察觉,就像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却发现所有方向都吵得不行。罗塞塔下意识抬起手腕,但先前她为了不出差错,取下了所有配饰,只好又把手放下。她慢慢地走到庞弗雷女士的临时医务室,没有去看裁判的打分。 第一个出场有坏处,也有好处。现在她悠闲地坐在帐篷里,一会儿进一会儿出。听到第四声哨响后,她站在医务室的布帘外,看哈利骑着火弩箭飞在匈牙利树蜂头上。 之后过了最多十分钟,哈利被庞弗雷女士一把拉进了急救帐篷。 “飞得很精彩,哈利。”罗塞塔说,靠在帐篷支柱上。 哈利咧开嘴笑了,他太兴奋了,坐不住一秒钟,他站起身,还没走到帐篷口,就有两个人迎面冲了进来——是赫敏,后面紧跟着罗恩。 “哈利,你真出色!”赫敏尖声尖气地说。她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是指甲抓出来的痕迹,因为她一直在惊恐地抓挠自己的脸。“你真是太棒了!真是太棒了!” 在一旁的罗塞塔挑起了眉毛。 赫敏很快转向她,但顿了又顿,好像在找能够开头的句子。 “哦,看来是我的太不精彩咯。”罗塞塔说。但她立刻后悔了,赫敏的眼里酝酿了一小汪水迹,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你疯了!”赫敏哽咽着说,“就那么走过去——火焰——” “是啊……”罗塞塔不自然地说,感觉胳膊变得很多余,她不知道把它们放在哪儿,“我以为看着很无聊……其实希望酷一点。” 很快赫敏松开了她,也有一点不自在,罗塞塔赶紧指了指罗恩和哈利。那两个男孩互相微笑着,罗恩有些局促,但哈利很开心。这下赫敏的眼泪彻底流出来了。 “这有什么可哭的!”哈利感到莫名其妙,对她说。 “你们两个真傻!”她大声喊道,一边使劲儿用脚跺着地面,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胸前。然后,没等他们俩阻止,她就拥抱了他们一下,转身跑开了,这时她已经是在号啕大哭了。 “……不知道她带没带纸。”罗塞塔有一点呆住,但她不想在朋友和好时多余,赶忙窜了出去。 赫敏已经不见踪影,为了避免错过项目结束后的信息,她转回了第一个用来等待的帐篷里。现在胃里那股翻腾的感觉消失了,又没有完全平复,化作另一种怪异的搏动提醒着她,似乎还有什么没完成。 过了一阵子,其他勇士也进来了。先是哈利,然后是芙蓉和克鲁姆。最后巴格曼跳进帐篷。 “你们都干得不错!”卢多·巴格曼说,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仿佛刚才是他本人成功穿越了一条火龙,“好了,我只有几句话要说。第二个项目将于明年二月二十四日上午九点半开始,在此之前,你们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不过我们要留一些问题给你们考虑!你们低头看看手里拿着的那些金蛋,就会发现它们可以打开了……看见那里的接缝了吗?你们必须解开蛋里提供的线索——那将告诉你们第二个项目是什么,你们可以做好准备!都清楚了吧?没问题了?好了,你们走吧!” 丽莎和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外面等她,罗塞塔出了帐篷,发现她们的脸上有和赫敏相似的抓痕,丽莎焦急地搓着双手,直到她出现。 “老天!你怎么会让一条龙朝你喷火?”丽莎搂住罗塞塔,感觉要把她的骨头勒断,罗塞塔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也不是故意的。”她说,“能不能先弄点东西吃,我紧张的时候饿很快。” 她们开始往城堡走,丽莎和苏告诉她每个勇士的表现,还有现在的分数。 “你这下可成第一了,”苏说,“因为没有赫敏跟你竞争。哈利和克鲁姆并列,德拉库尔落后。” 赫敏从来没跌下过年级第一的宝座,斯内普的憎恨也影响不了她。罗塞塔哈哈笑道:“别抬举我,我什么时候和她竞争了。” 这天晚上,她按照先前与邓布利多约定的时间等在城堡大门。伯尼斯会过来,然后一起去校长室。当时在哈利面前,她说要讨论s.p.e.w.的事,但还有更复杂的问题希望得到这位睿智巫师的帮助——她的魔力开始不正常了。 “把那个东西关上,”伯尼斯捂着耳朵大喊,“你存心的!” 罗塞塔把金蛋合拢。 “你听懂了吗?”她问。 伯尼斯正揉着耳朵,用胳膊揽住她的脖子一勾,把罗塞塔的脑袋拉到嘴边,大声说道:“不告诉你!” 她们俩推推搡搡地进了校长办公室。 “伯尼斯,罗塞塔,晚上好。”白胡子巫师带着笑容朝椅子指了指,“祝贺你。”他的头转向罗塞塔。 “邓布利多……”伯尼斯说,“到寻求帮助的时候了。” 他用半月形眼镜后面的蓝眼睛细细地打量着罗塞塔。 “嗯……我想……”他说,语气轻松,“这是正常的生长过程。”他眨眨眼睛,“最近很难控制魔力吗,罗塞塔?” “是的,教授。”罗塞塔回忆道,“我觉得每个召唤来的东西都想砸死我——或者炸到我脸上。” “所以你避免动用咒语……”邓布利多捻了捻长长的胡须,“我想没什么问题。她只是在成长,有点儿躁动,但我应该不用担心学生和城堡的安全……”他想了想,“你确实该减少魔力的使用,直到垫子不会打到你脸上。除此以外,我相信你的生活不会怎么样,罗塞塔。” “谢谢你,”伯尼斯回答说,“至少我能放心一点——不想看到她室友起床时发现寝室变成废墟。不过,邓布利多……最近的局势有点儿怪吧?” 他们又说了几句。魔法部那个叫伯莎·乔金斯的职员去阿尔巴尼亚度假还没被找到;彼得·佩迪鲁也不知所踪;巴蒂·克劳奇的表现说不上来的奇怪;还有个小村庄里,一名麻瓜被杀了,不在别处,而是在叫做里德尔府的地方。 “里德尔?”罗塞塔问,“但……” “是啊,”伯尼斯说,“我们会注意的,姑娘。” “好了,今天应该还有一件事要讨论呢,”邓布利多笑着说,“关于……家养小精灵?” 罗塞塔有点儿扭捏,对付海格那套不可能放在邓布利多这里,即使她相信邓布利多并不会因为这个组织太过稚嫩而轻视她们。 她清了清嗓子。 “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爱心。”伯尼斯在她干巴巴的叙述之后说。 “反正我已经尽力了。”她瘫在椅子上回答道,“她看见闪闪、又知道了霍格沃兹有小精灵,就成立了s.p.e.w.。请分开读。” 邓布利多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他长长的,有些歪曲的鼻子,然后戴回眼镜说:“或许格兰杰小姐是对的,小精灵只是受到了错误的教育。” “天哪……”罗塞塔说,“谢谢你,教授。如果有进展,我们会请求你帮助的。” 最后她和伯尼斯站起身,向邓布利多道别,走下校长室外的旋转楼梯。 “你告诉赫敏我会加入?”伯尼斯问她,“会费两加隆?” 罗塞塔“嗯嗯”两声,没有说话。 “你怎么知道?”她突然想到什么,赶紧问道。 “因为赫敏给我写信,傻瓜。” “你们什么时候可以互相写信啦?” “难道写信还要批准吗,财务总管?”伯尼斯说,戳着罗塞塔的脸,“我说只要能把我放在首要赞助人的行列里,写到所有会员名字最上方,她可以随意支取资金。可惜咱们的会长太正直了。” “哦,是啊。太正直了。”罗塞塔垂头丧气地说,“那个蛋怎么回事。” “把头埋在水里。”伯尼斯说,“如果这样还解不开,就再也别回家了。” 她们一路走到城堡大门,伯尼斯打算在霍格莫德消磨一晚上,罗塞塔自己慢慢走回城堡。 虽然她路过黑湖时克制不住地将脑袋塞进水里,把袍子上半身都浸湿了,但那颗尖叫的蛋在水里唱出一首颇为动听的歌——第二个项目在水下。 32、第十八章 时间就到了十二月。罗塞塔太快得到了第二个项目的线索,让她变得很无聊。丽莎和苏经常在她看麻瓜书籍的时候走来走去。克鲁姆还是那么爱去图书馆,而且一定在她们视线范围内,罗塞塔隐隐觉得他们都搞错了克鲁姆的目的。哈利和罗恩和好如初,距离下一场又有那么久,所以赫敏不需要再带着哈利到处走了,这张桌子旁恢复成只有两个人。 “你觉得他为什么待在这儿?”罗塞塔捧着书说。 “谁知道,”赫敏不耐烦地抬眼看了看克鲁姆,“只要他别再来。” “你还想去厨房吗?” 赫敏有点惊讶:“现在吗,罗塞塔?但是……”她举着羽毛笔,看了看面前的羊皮纸,“好吧,”她说,把羊皮纸和笔都收了起来,“虽然我知道它在哪儿了。” “意料之中。”罗塞塔抓过书包,将书塞进去,“你不知道才奇怪。” 她们俩走下门厅,一直走到一条明亮、宽阔的石廊,赫奇帕奇的休息室就在这附近,墙壁上挂着各种各样描绘着食物的画作,色调明快。 在所有画作当中,有一幅画着巨大的银碗,里面装满水果。罗塞塔上前挠了挠其中一颗绿梨子,那梨子蠕动着嗤嗤发笑,突然变成了一个绿色门把手,她抓住把手一拉,门后就是霍格沃兹的厨房。 厨房有着高高的天花板,面积和礼堂一样大,房间的一头有一个巨大的砖砌壁炉,墙边堆着许多铜锅铜盆。家养小精灵在其中忙忙碌碌,裹着一条印有霍格沃兹饰章的茶巾。 “欢迎来到霍格沃兹厨房,格兰杰小姐,”罗塞塔伸长左臂,示意她往里走,许多家养小精灵围了过来,“请向我们的朋友问好。” 他们和罗塞塔似乎很熟悉了,叽叽喳喳的小精灵包围了她们,都十分热情,脸上洋溢着笑容。赫敏左看右看,努力记住他们的特征。 但所有的小精灵里,有一个最为特别,他也发现了赫敏,用力挤到了她面前。 “赫敏·格兰杰!”他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着耀眼的光芒,充满希望地说。 “是……我是,”赫敏迟疑着说,“你是……” “多比!小姐,是多比!”他尖叫着,“你是哈利·波特的朋友!赫敏·格兰杰!” “你是过去马尔福家的小精灵?”罗塞塔问,很有兴趣,“哈利提到过你。” “我要——”赫敏激动地说,“告诉哈利他们——”她匆匆忙忙地跑出了门,留下罗塞塔和多比大眼瞪小眼。 “好吧,我猜我们得等会儿了。”她说,“听说你现在想要工钱了,其他小精灵呢?” 多比摇了摇脑袋,大大的耳朵轻轻拍打着。其他的小精灵不喜欢这样,连带着也不喜欢多比。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其他的小精灵好奇地看着,但多比在这里,他们又不肯加入进来。 “那么,”她指着多比的行头问,“这都是你自己准备的吗?” 小精灵身上没有一件东西是配套的——头上顶着一只茶壶保暖套,别着五颜六色的徽章;赤`裸的胸膛上挂着一条领带,下身穿着一条像足球短裤的东西,脚上有两只袜子,一只是黑色的,另一只印满粉红色和橘黄色的条纹。 这时,哈利有些踉跄地走了进来。小精灵飞快地冲向门口,尖声叫道:“哈利·波特,先生!哈利·波特!” 接着,他猛地撞在哈利的肚子上,紧紧地搂住了哈利,简直要把胳膊嵌在哈利的肋骨里。 “多——多比?”哈利喘着气说。 小精灵尖叫着,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他满脸带笑地抬头望着哈利,网球大的绿眼睛里含着喜悦的泪花。 “多比,你在这里做什么?”哈利惊奇地问道。 “多比来霍格沃兹工作了,先生!”多比兴奋地尖叫道,“邓布利多教授给了多比和闪闪工作。先生!” 哈利被多比抓住手,拉向里面的厨房。他们在砖砌的壁炉前停下脚步,多比指给哈利看。 小精灵闪闪就坐在炉火旁的一张凳子上。她穿着一套整整齐齐的小裙子和短上衣,头上带着配套的蓝帽子,上面掏出两个洞露出她的大耳朵。不过,她的短上衣溅满了汤渍,裙子上有一块被烧焦了。 “你们来了。”罗塞塔抱着胳膊站在闪闪不远处的地方,“我真害怕她。” 他们还没搞懂为什么要害怕闪闪,哈利就说:“你好,闪闪。” 闪闪的嘴唇发抖,接着便放声大哭,眼泪从她那棕色的大眼睛里滚出来,洒在她的胸前。 “哦,天哪。”赫敏说——她和罗恩也跟着哈利和多比一起来到厨房尽头,“闪闪,别哭了,求求你……” 可是闪闪哭得更凶了,眼泪简直成了一汪泉水。多比倒是喜滋滋地抬头望着哈利,用尖细的声音大声说话,盖过闪闪的哭泣声。 “我没试过学生能不能命令学校的小精灵……”罗塞塔摊开手掌说,赫敏严厉地看她一眼,“或者我还是忍一忍吧。” “你来这里多久了,多比?”哈利问,多比正给他们递茶。 “刚一个星期,哈利·波特,先生!”多比欢快地说,“多比来见邓布利多先生,先生。你知道,先生,一个被开除的家养小精灵是很难找到新工作的,先生,真的很难很难——” 听了这话,闪闪号啕得更厉害了,她那像一个被压扁的西红柿一般的鼻子淌出鼻涕,啪嗒啪嗒地滴在胸前,她也不想把它止住。 “多比四处游荡了两年,先生,就为了找一份工作!”多比尖声尖气地说,“可是多比没有找到工作,先生,因为多比现在要工钱了!” 原本那些看着他们的家养小精灵听到这里,都把目光移开了,好像多比说了什么尴尬的、耻辱的话。但赫敏却说:“好样的,多比!” 多比露齿一笑,越发大声地说话,其他小精灵一听到他喊出“多比喜欢自由”,纷纷挪开,躲避多比,仿佛他身上有某种传染病菌。闪闪没动,但她哭号的音量提高了。 他说着,说到闪闪被释放,这让闪闪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伏倒在地面,用力捶打着小小的拳头,痛苦地尖叫起来。赫敏赶紧蹲在她身边,试着安慰她,可是不管赫敏说什么都不起任何作用。 “邓布利多教授说,既然多比想要工钱,他可以付给多比工钱!所以啊,多比是一个自由的小精灵,先生,多比每星期得到一个加隆,每个月放一天假!” “那不算很多!”赫敏在地板上气愤地喊道,盖过闪闪不断哭喊和捶拳头的声音。 “也不少。”罗塞塔低低地说,“一步一步来。” “邓布利多教授本来要给多比一星期十个加隆,周末放假,”多比说着,突然打了个寒噤,好像这么多财富和闲暇是非常可怕的,“可是多比跟他讨价还价,小姐……多比喜欢自由,小姐,但他不想要太多自由,他更喜欢工作!” “那么你呢,闪闪,邓布利多教授付你多少工钱?”赫敏好心好意地问。 完了,罗塞塔用手指堵住耳朵,闪闪的声音太过尖利,她不能承受更多了。 闪闪正怒气冲冲地说着什么,然后赫敏茫然地回话了,她把一根手指从耳朵里拿出来。 “……可是——闪闪,你听我说,应该感到羞愧的是克劳奇先生,不是你!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对你太残忍了——” 闪闪听了这话,赶紧把手捂在她帽子的两个洞眼上,把耳朵压扁,这样她就听不见了,然后她尖叫起来:“不许你辱骂我的主人,小姐!不许你辱骂我的克劳奇先生!” 罗塞塔掏出一张手帕,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对不起,这有点儿粗暴。”她说,带着闪闪转了个身,让她和赫敏互相看不到对方,“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能自愿选择效忠的对象……自我意识的体现。真是好消息。”赫敏一消失在闪闪的视线里,她就不再尖叫,罗塞塔立刻放开了她。 家养小精灵和巫师的关系很奇怪,赫敏那些有关小精灵教育的问题或许是解释这一切的唯一方法。因为小精灵有强大的法力,高级、复杂的魔法对他们也毫不困难,他们的智力并不逊色于巫师,但非常没道理的,他们心怀敬畏地侍奉着巫师。想到他们的来历,这必然是一种长期而且有效的奴化。就在刚刚,多比受哈利鼓励指责了马尔福,结果他狠狠地撞着最近的桌子,直到哈利把他拉开,安慰着他。闪闪气愤地嚷着,说多比应该羞愧,他们吵了起来,闪闪又呜咽着惦记克劳奇,哀伤她被释放的经历。 “闪闪,”赫敏语气坚决地说,“我可以肯定,克劳奇先生没有你照样过得很好。你知道吗,我们见过他——” “你们见过我的主人?”闪闪喘着气问,从裙子里抬起那张泪迹斑斑的脸,瞪大眼睛望着赫敏,“你在这里,在霍格沃兹看见他的?” “是的,”赫敏说,“他和巴格曼先生是三强争霸赛的裁判。” “巴格曼先生也来了?”闪闪尖声道,突然又变得怒气冲冲,令他们大吃一惊。出了罗塞塔,她正低头仔仔细细对比她的手指甲。“巴格曼先生是一个坏巫师!一个很坏很坏的巫师!我的主人不喜欢他,哦,一点也不喜欢!” 但他们没能从闪闪口中得到更多信息,无论是巴格曼还是克劳奇。于是他们随闪闪哭泣,只管自己喝茶。多比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讲他作为一个自由的小精灵怎么生活,以及他打算怎么花他的工钱。 “告诉你吧,多比,”罗恩似乎对这个小精灵产生了极大的好感,他说,“我要把我妈妈这个圣诞节给我织的毛衣送给你,我每年都能从她那里得到一件。你不讨厌暗紫红色吧?” 多比开心极了。 他们准备告辞时,旁边的许多小精灵都围拢过来,向他们递来许多点心,让他们带上楼去。赫敏不肯拿,她望着小精灵们不停鞠躬、行屈膝礼的样子,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罗塞塔也没拿,她挠了挠脸颊,冲小精灵微微一笑。哈利和罗恩却往口袋里装了好多奶油蛋糕和馅饼。 “太感谢了!”哈利对小精灵们说——他们都簇拥到门边,向她们三人道晚安,“再见,多比!” “哈利·波特……多比有时候可以来看你吗,先生?”多比试探地问。 “当然可以。”哈利说,多比顿时眉开眼笑。 “他们确实很可爱,对吗。”罗塞塔说,“你走进来,他们永远能让你满载而归。” “我认为,对于那些家养小精灵来说,这是一件最理想的事,”赫敏领头往大理石楼梯上走,一边说道,“我指的是多比来这里工作。别的小精灵会看到他获得自由是多么愉快,慢慢他们就会明白自己也愿意那样。” “但愿他们不要太仔细地观察闪闪。”哈利说。 “哦,她会高兴起来的。”赫敏说,不过她的口气也有些犹疑,“等这场惊吓过去,她习惯了霍格沃兹的生活时,就会明白她离开了那个叫克劳奇的家伙,日子要好过得多!” “她似乎很爱那个男人。”罗恩含糊不清地说。 “不过,她对巴格曼的评价可不高,是吗?”哈利说,“不知道克劳奇在家里是怎么议论巴格曼的。” “大概说他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司长,”赫敏说,“说句实话……他这么说是有道理的,是不是?” “太对了。”罗塞塔嘲讽地说,“不称职……巴格曼可不是靠打球当上司长的。请大家听过即忘——巴格曼和克劳奇的恩怨要追溯到某个人用情报交换职位呢。而且他喜欢赌钱、耍诈、欺骗和赖账。” “情报?”赫敏问,“向谁交换?” “食死徒咯。”她轻飘飘地说。 “弗雷德和乔治——”哈利说,“他们和巴格曼打了赌。” 罗塞塔摩挲着她的长袍领子:“如果巴格曼还有点顾虑……他会把钱还回去的。你对小精灵真耐心。”她转向赫敏,语气怪怪的。 “她根本没意识到克劳奇是怎么对待她的!”赫敏气愤地说,“你不能因为这个命令她不哭或者说什么——她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但罗塞塔只是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33、第十九章 弗立维教授这节课很兴奋。魔咒课已经到了尾声,软垫都整整齐齐的放好,学生们要么还小声念叨着咒语,要么心思已经飞出了课堂。 在教室的后排,罗塞塔正和室友窃窃私语。 “吭——吭,”弗立维教授清清嗓子,“同学们,我有几句话要对大家说。”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他,坐直了身体。 “圣诞舞会就要来临了——这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他笑容满面地说,颇为激动,“这是我们与外国客人交往的大好机会。但是,舞会只对四年及以上的学生开放——不过如果你们愿意,可以邀请一位低年级学生。” 丽莎乐呵呵地傻笑起来。罗塞塔把脸从她那头扭开了。许多学生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还有人往罗塞塔这边瞟来瞟去。 “哎——他们真的想跳舞?”她恼火地低声说,“莫名其妙。” “要穿上你们的礼服长袍,”弗立维教授尖细的嗓音听起来十分愉快,“舞会将于圣诞节晚上八点在礼堂举行,午夜十二点结束。同学们——”他打量着所有学生,“舞会是一个展现自我的好机会,尽情放松自己、享受快乐吧!” 罗塞塔的脸都皱起来了。苏正悄悄对着那些往这边看的学生比划粗鲁的手势。 “搞什么——”苏说,“他们从来没跟我们说过话,现在倒是长眼睛了。” 丽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发出瘆人的笑声。 “因为我是勇士,他们恨不得把我别在袍子上。”罗塞塔转着魔杖说道,“多抢眼——全校限量四个,先到先得或者竞拍之类的。” 下课铃响了,丽莎猛地站起来,用力地摇晃着罗塞塔的肩膀。 “你还在,伊拉斯谟小姐,请等一下。杜平小姐,李小姐……?”弗立维教授走下讲台说。 她俩自觉地走出教室,指了指门。 “弗立维教授,”她拎着书包问,“课上有什么问题吗?” “不,你表现得很好!”他说,挥舞着双手,“伊拉斯谟小姐,按照传统,勇士都有自己的伴侣——” “伴侣——什么?” “舞伴,小姐,圣诞舞会的伴侣,”弗立维教授笑着说,一下让她无法反驳,“勇士必须跳舞,舞会将由勇士和他们的舞伴开舞。” “我……呃,我觉得这对我压力太大了,”罗塞塔脑海中一片空白,有一个火柴人在翩翩起舞,另一个火柴人揽着她——哦,不对,这是滑冰的动作——她晃了晃脑袋,“难道没有例外吗?” “你会完成的很好,伊拉斯谟小姐!”弗立维没有放过她,反而说,“你姨妈非常擅长各式舞步呀!” 她都忘了,弗立维教授参与过几次伯尼斯折腾的圣诞宴会,而且他说得没错,伯尼斯也确实精于此道。但罗塞塔是一个肢体僵硬、关节脆弱的书呆子,为什么要这样为难她? “天哪……教授,谢谢你。”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可能……我得好好想想。” 她先走出了教室,把心中所想告诉了丽莎和苏,她们都装作没趴在门上的样子望天望地。 “你才不是书呆子,这位小姐,”丽莎说,一手捏了捏她的胳膊,“你甚至有肌肉,我都不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都有肌肉,丽莎。”苏也跟着捏了捏。 罗塞塔甩开她们的手,捏住额角说:“因为我们家的假期有很多运动项目,比如决斗练习。剑和魔杖都要。” “真充实,”丽莎笑道,“看你的细胳膊细腿,我说还是练少了……” 光是想到开舞就让她够烦的了,罗塞塔没搭理丽莎。 距离圣诞节其实并不远。早就十二月了,圣诞节在月末,这实在是个紧迫、恼人的时间。霍格沃兹前所未有的拥挤起来,因为罗塞塔突然意识到这所学校里有那么多学生,他们还都会说话、走路。 有些学生已经找到了舞伴,走廊里还有许多遮遮掩掩互相对视的男女,更厉害的则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出邀请,周围人都一哄声地围着他们。但多数人都是隐秘地进行邀请,主要是拉文克劳内部。罗塞塔从寝室门缝取出了不下八张纸条,她们全寝都有份。 “我有舞伴了,朋友们,”曼迪用下巴点了点公共休息室另一头的泰瑞,“下回撕掉就行。” 丽莎附和地举起了手。 “烦人精。”罗塞塔抱怨道,“你什么时候找到的,丽莎?” “路上捡的。他还挺帅的,六年级……还是五年级?”她不确定地回忆着说,“姑娘们,走在路上,男孩儿就会雨点一样掉在你面前。尤其是你,小姐。”丽莎捅了捅罗塞塔。 “哦,是吗?”罗塞塔冷冷地说,“我应该找一个跟海格一个体型的人,这样邀请我的人就能满意地把我别在他们的领口了。” 她是霍格沃兹的勇士,这当然是个很有趣的头衔。无论她本人如何,几位勇士都负责开舞,意味着他们会最先进入舞池,享受关注——也就是她最讨厌的部分。 “不啊……你照过镜子吗?”苏说,伸手撩起一绺罗塞塔的金发,“虽然你还像一块平平的木板……”她示意丽莎举面镜子过来,“但是亲爱的,你长得很值得邀请。” “我只庆幸今年长高了,”罗塞塔说,把那面镜子推开,“免得礼服像我的包袱布一样。” 她们大笑起来。一个男生走了过来。 “嘿!你们好,”他说,挂着一种单纯的笑容,好像只是随口说说,“我能邀请你们当中的某一位去舞会吗?不是有意失礼,我觉得被你们任何一个看中都很高兴呢。” “自己玩泥巴去。”苏说,指着门外,“你有舞伴了。” “拜托,你好粗鲁。”罗塞塔看着男生说,“但他是谁呢……你能提示我一下吗。” 那个她到底想不起来的男生灰溜溜走了。壁炉的火光一跳一跳的,罗塞塔打了个哈欠。 但舞伴不会在圣诞节自动跳到她手里来。第二天,就像丽莎说的,她们走在路上,被好几个从来没见过的男生搭讪,有一些甚至塞了几张纸条给她们,罗塞塔把它们扯碎,从走廊的窗口丢进了风里。 “那个格兰芬多还行吧,”丽莎不确定地说,“虽然他的发色和你不太配。” 罗塞塔的表情像是要对任何一个胆敢邀请她的人恶语相向,即便如此,接下来的几天里还是有人锲而不舍地邀请她。 她下一次主动提起舞会已经是学期结束了,手里拿着一个紧密的包裹。 “我拿到礼服了。” 丽莎催着她打开看看。 “伯尼斯下血本了……是不是?”苏看着铺在床上的礼服说,伸手在表面上方抚摸着,“你有这样的袍子却不跳舞,那就是在犯罪……” “我愿意当罪犯,这样我就不用跳了。”罗塞塔说,把礼服挂进衣柜,“谢谢你提醒我。” 圣诞节假期飞快地到了。罗塞塔完全不明白怎么会这么快——而且烦人。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赫奇帕奇男生,咯咯笑着抛弃了她,现在只有她还在苦恼如何既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又把舞会搪塞过去。 “我应该找一个非常想去的一年级学生,开舞之后就让他自己玩去。”罗塞塔对着赫敏说,她面前摆着一堆书,但几个小时以来她一本也没翻开。 赫敏皱起眉毛:“你不能。” “这样不公平,好吧。”她低头扣着一本厚厚的书的侧边,指甲刮出飒飒的声音。 “你怎么会这么苦恼?”赫敏抬眼看她,略显疑惑地问,“明明你收到了很多邀请。” “嗯……你的舞伴是谁?”她突然问。 “威——”赫敏停住嘴,“我为什么一定有舞伴。” 但罗塞塔已经听出那个人是谁了。而且和她的预料一模一样——而且和她知道的一模一样。 “因为克鲁姆说他要邀请你。”她蔫蔫地说,“要不你来猜我怎么知道的吧。” 赫敏的脸开始发红,她承认了。 “交换。”赫敏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事儿非常简单,并且简短。在圣诞舞会通知之后的某一天,赫敏没有来图书馆,但克鲁姆还在。罗塞塔在那张成为半个私人领域的桌子前坐着,正深思熟虑使用潜水器会不会太过难看。然后克鲁姆突然出现,打扰了她,询问她的意见,因为他想邀请赫敏参加舞会。 “然后,”罗塞塔说,“我让他自己去找赫米—翁。因为我不知道谁是赫米—翁。” “别取笑他。”赫敏微微笑着说道,“但你怎么会找不到舞伴呢?” “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愿意找一个舞伴呢?就算我们全都包上布我也不想跟任何一个人搭肩揽腰手把手地跳舞。” “所以你是不愿意找舞伴咯?” “我也没说不愿意。”罗塞塔翻弄着那些书,似乎很忙的样子。 “那么你是愿意找舞伴?” “我也没说愿意。” 赫敏挑起眉。 “难道没有一个人是你想一起的吗?”她问,把手搭在罗塞塔肩膀上,“你看,这很简单。” 图书馆的空气不像室外那样干燥、寒冷,或许是图书太多,反倒有种引人发痒的感觉,温度也暖烘烘的。罗塞塔转过头,盯着赫敏。 赫敏被她看得有些发毛。 “你不明白。”她最后说。 “嗯哼,”赫敏不置可否地说,“你兴许能赶在罗恩前面。” “帕德玛告诉我,她姐姐介绍了罗恩给——什么事?”她对站在桌子旁投下一片阴影的男生问道。 “你好,我打听到你还没有舞伴,”他轻轻地绽开一个笑容,“你也不在乎我是谁。所以我能邀请你做我的舞伴吗?” “确实。但你是——算了,你有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礼服没?” “肯定啊。” “行,就你了。舞会见。”罗塞塔说,又把头偏向赫敏,“找舞伴非常简单。对吧。” 格兰芬多露出一个略带嘲讽和无奈的表情。 罗塞塔心不在焉地一遍一遍翻书,歪着脑袋。 “你为什么盯着我看?”赫敏问,“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只是……突然发现……”她说,慢慢眨了一下眼睛,“不,没什么……忘了吧。我要先走了。” 罗塞塔异常迅速地捞起书包,留下一堆摊开的书,飞似的消失在一排排书架后面。 34、第二十章 大雪纷纷飘落在城堡和场地上。布斯巴顿的浅蓝色马车看上去像一只挂霜的大南瓜,旁边那个撒着厚厚糖霜的姜饼小房子就是海格的小屋;德姆斯特朗大船的船舷结了一层冰,帆索也染上一层白霜。天地洁白,厚厚的雪层像硬奶油一样铺在所有地方,薄薄的冰霜覆盖着细小的栏杆,亮晶晶得让人想咬一口糖浆脆皮。厨房开足马力,端上一道道热气腾腾的炖菜和甜美的布丁,节日氛围已经降临在这座城堡。 拉文克劳的长桌旁,学生们见怪不怪地忽视身边闹腾不停的几个人——丽莎、罗塞塔和苏。 “谢谢你的礼物,”苏说,“你总是让人爱恨纠葛。”罗塞塔送了她一盆会发光的仙人掌,苏很喜欢草药学,也喜欢散发微光的可爱的小东西——所以,发光仙人掌,微型。 “不要小看它,它还是警报器。”罗塞塔用刀子在叉子头上划来划去,“同样的,我也感谢丽莎·杜平为我带来的惊喜。” 丽莎给她送了一沓书,应该是一个系列,但全是废话,里面教授如何抓住男巫女巫的心,大概叫什么如何征服美丽女巫。罗塞塔粗略地翻阅过后发现,其中最有效也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喂你的心仪对象喝迷情剂。 “那我就不得不说明接到苏的礼物我有多开心了。”丽莎说,“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 苏送了她一套头发养护套装,根据介绍,这一套产品能保证她一年内发丝柔顺光洁——只要她天天都用。 “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很满意,”罗塞塔终于把炖菜送进嘴里,土豆在她嘴巴里化成一道暖流,沉入胃里,“互相吹捧就是圣诞礼物了。” “你的舞伴怎么样,亲爱的勇士,”苏问,放下了叉子,“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呢。” 罗塞塔认真地想了几秒钟。 “哦,对。我让他在舞会的时候等我。他挺好,没有废话。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你让……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说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必须要个男人当舞伴?” 丽莎摇着头把身子离她远了点:“你都不知道舞伴的名字,又干嘛在乎他是男是女。” “就算你在乎,木已成舟。”苏说,“好吧,如果你要邀请女孩儿,那会是谁呢?” “我没说要邀请女孩儿——我只是奇怪为什么非要一男一女。这是‘传统’,对吧?” “你说了。你一开始提无聊的问题,就代表你想做一件完全相反的事。” “我没有。” “你就有。” “幼稚鬼,别争了。”丽莎说着,把手肘杵在桌子上,“那我们假想舞会要求同性配对,请问你要邀请谁?” “谁也不邀请!你们有完没完。” “我不信。”苏说,“你就没有一个人选,一个能单独待在一起的……哦。”她绕过罗塞塔,站到丽莎旁边,伸手拍了拍丽莎的肩膀。 “请你诚实地回答我,伊拉斯谟小姐,”丽莎说,苏在她旁边瞪着大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罗塞塔,像个裁判员,“是否有一个或几个人选,能满足你苛刻的社交需求?” “我没——没有。” 苏立刻伸手指着她。 “我只是咽口水——没有这种人——我不会和任何人心甘情愿去舞会的。” “可能是真的。”丽莎说,促狭地笑了,“因为你只活在图书馆里。” 罗塞塔站起来,恼火地瞪着她们。 “你看的那些书——研究的如尼文,我一个字儿都不懂,”丽莎冲着她说道,“但你是个大白痴,只要你还吃饭、睡觉、和人说话,就有一半脑袋是木头做的。逻辑解决不了一切。” 但是一听这话,罗塞塔反而重新坐下了,她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逻辑就是可以解决一切——如果不可以,只是我们所知甚少。” 丽莎和苏交换了一个眼神,举手表示投降。 由于舞会上有宴席,今晚没有圣诞茶点,不过,学生们也顾不上吃茶点,男生女生都紧张不安地换上礼服,徘徊在门厅里。罗塞塔站在楼梯上向下望着人群,抱着胳膊。 “怎么在这里站着?”苏挽着赫奇帕奇男生路过,大声问道,“没看到想见的人吗,小姐?” 罗塞塔没理她,敷衍地抬起手在耳边挥了挥。 她看见哈利、罗恩和他们身边的帕瓦蒂、帕德玛,然后是芙蓉·德拉库尔,她银灰色的缎子长袍像月光一样流淌,身边是拉文克劳魁地奇队的队长罗杰·戴维斯,她觉得戴维斯简直飘飘欲仙了。 一群斯莱特林的学生沿着台阶上来了,马尔福穿着一套黑色天鹅绒的高领礼服,身边的帕金森穿了一套浅粉色长袍,紧紧吊着马尔福的胳膊。克拉布和高尔像两块长青苔的大石头,顽固地跟在马尔福后面。 橡木前门被打开了,大家转过头去,看见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和卡卡洛夫教授一起走了进来。克鲁姆走在最前面,身边是一位穿蓝袍子的漂亮姑娘。苏转头向楼梯上看,罗塞塔已经不见了。 这时,麦格教授的声音响起:“请勇士们到这边来!” 罗塞塔站在麦格教授身边,正盯着地板发呆。哈利和帕瓦蒂向前走去,发现她的舞伴并不在。 “嗨,”他说,“只有你一个?” “他来了。”罗塞塔伸手往门那边一比,有个相貌俊秀的男生脱离了斯莱特林队伍往这里走来,“怎么是个斯莱特林,早知道就不要他了。” 哈利看着他们碰面之后互道你好的样子,感到有些滑稽,急忙转开了视线。麦格教授让他们站在门边等候,放其他人先进去。等同学们都坐定以后,他们再排着队走进礼堂。罗塞塔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克鲁姆。芙蓉和罗杰·戴维斯离门最近,戴维斯似乎不敢相信他真的要作为芙蓉的舞伴出场了,他的眼睛紧紧地粘着芙蓉。哈利把目光放在克鲁姆身上,顺着看向他身边的那个姑娘,突然,他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是赫敏。 她的头发不再乱蓬蓬的,而是变得柔顺富有光泽,在脑后挽成一个高雅的发髻。她穿着用飘逸的浅紫光蓝色的面料做成的长袍,而且她的气质也与平常完全不同了——她微笑着,有一点儿紧张。 “你好,哈利!”她说,“你好,帕瓦蒂!” 帕瓦蒂用一种毫不掩饰的怀疑目光盯着赫敏。这样做的不止她一个。大步走过的克鲁姆追星俱乐部成员都朝她投去极度憎恨的目光,潘西·帕金森瞪眼望着赫敏,她身边的马尔福也说不出一句话侮辱她。罗恩径直走过她身边,看也没看一眼。 “罗塞塔,”她的笑容更安定了一些,“袍子很漂亮。” “恐怕不如你。”拉文克劳回答说。哈利看着她那身袍子,它看起来不是纯粹的黑色,泛着微微的蓝色光泽,而且似乎一错眼的功夫,它就从午夜一般的颜色变成黎明前的深蓝色了,从袍子的下摆开始,一层一层绣着浅浅的银白色星座,它们简直活生生的,正一闪一闪悄悄游走在夜空之中。她灿烂得像金子的头发盘成一个小髻,刘海洒在额头上。 大家都在礼堂落座后,麦格教授叫勇士和它们的舞伴两两排好队,跟着她进去。他们鱼贯而入,朝礼堂前面一张坐着裁判的大圆桌走去,礼堂里的人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礼堂的墙壁上布满了闪闪发亮的银霜,天花板上是星光灿烂的夜空,还挂着好几百之槲寄生小枝和常春藤编成的花环。学院长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百来张点着灯笼的小桌子,每张桌子旁坐着十多个人。 罗塞塔努力控制肌肉,提起一个柔和的笑容,她那位仍然不知道名字的舞伴昂首挺胸,微微转动着脑袋,就好像他们不是准备开舞,而是准备加冕。勇士来到主宾席面前,邓布利多高兴地笑着。卡卡洛夫眯着眼睛看着走近的克鲁姆和赫敏,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卢多·巴格曼穿着一件印着黄色星星的艳紫色长袍,热烈的拍着巴掌。马克西姆女士脱去黑色缎子制服,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飘逸长裙。但巴蒂·克劳奇并不在其列,取而代之的是珀西·韦斯莱。 勇士们坐上座位,面对着金光闪闪的盘子,里面空空如也,旁边放着一份菜单。只见邓布利多仔细看了看他那份菜单,然后对着他的盘子非常清晰地说:“猪排!” “很有创意……”罗塞塔有学有样地拿起菜单,“你是一个斯莱特林?” “西奥多·诺特,”她的舞伴说,“斯莱特林四年级。” “好吧。我们就各干各的,跳完舞,风平浪静地分开。你看怎么样呢。” 诺特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他开始对着盘子说话。罗塞塔四处张望着。 此景此景下,赫敏对这种新式用餐方法毫无意见,她正和威克多尔·克鲁姆谈得投机,似乎根本没注意自己在吃什么。克鲁姆一改往日阴沉、寡言的样子,他滔滔不绝、兴高采烈地说着话。 “啊,我们也有一个城堡,我觉得没有这里的大,也不如这里的舒服。”他对赫敏说,“我们只有四层楼,而且只有在施魔法时才能点火。但我们的场地要比这里的宽敞——不过冬天白昼很短,不能在场地上玩。到了夏天,我们每天都在外面飞来飞去,飞过湖面,飞过山脉——” “行了,行了,威克多尔!”卡卡洛夫说着,笑了一声,但他冰冷的眼睛里并无丝毫笑意,“不要再泄露更多的秘密了,不然你这位迷人的朋友就会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了!” 诺特把目光挪到了罗塞塔身上,她正微妙地靠着椅子,喃喃自语。他费力地听着,捕捉到只言片语。 “……你那个小瓦房……活在冰天雪地的野人……罗圈腿……” “抱歉,你说什么?”他问。 罗塞塔像是才注意到他竟然还在,而且问了她问题:“什么都没说。吃好喝好,诺特先生。” “你讨厌克鲁姆?”他说,露出有点儿惊讶的神情,“他不是很受欢迎吗?” “你吃饱了,先生?”她不耐烦地说,“一个罗圈腿鹰钩鼻的肌肉男……长得也不帅。”罗塞塔扫视礼堂,“谁的品味会这么差,喜欢直立行走的大土豆。” 她很明显在乱说一气,或许克鲁姆有一双罗圈腿和一只鹰钩鼻,但他刚硬的面目和结实的身躯绝不至于被贬低成“大土豆”。诺特失笑,摊开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意思。 这时,赫敏正在教克鲁姆把她的名字念准确。他一直叫她“赫米—翁”。 “赫—敏。”她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 “赫—米—恩。” “差不多了。”赫敏说。她碰到了哈利的目光,笑了笑。 诺特看见身边的女伴一把戳穿了她盘子里的小羊排,那块嫩羊肉几乎断成了两半。 东西都吃完了,邓布利多站起身,叫同学们也站起来。然后他一挥魔杖,所有的桌子都嗖地飞到了墙边,留出中间一片空地。他又变出一个高高的舞台,贴在右墙根边,上面放着一套架子鼓,几把吉他,一把鲁特琴,一把大提琴和几架风琴。 这时古怪姐妹一起拥上舞台,观众们爆发出雷鸣般的热烈掌声。罗塞塔站起身,勇士要准备跳舞了。 古怪姐妹奏出一支缓慢忧伤的曲子。勇士们入场,与舞伴双手相交。 就在他们开始随着音乐摆动、旋转时,罗塞塔那条柔顺的长袍随之晃动,在轻盈的一圈摆动之后,长袍上的星宿愈发闪耀夺目,就连夜空般的底色也愈发湛蓝。 “伊拉斯谟小姐,”诺特说,“你们家的手艺巧夺天工。” “谢谢。”罗塞塔敷衍地说,她的眼神从那些划过身边的人身上跳走,落在赫敏身上。 “你知道,人有时候是不可理喻的。”一曲终了,他们松开手,离开舞池中心时,罗塞塔突然说道。 “我想确实是这样。”诺特和她告别,“祝你今夜愉快。” 35、第二十一章 罗塞塔在哈利身边坐下,帕瓦蒂刚刚和一个布斯巴顿的男生去跳舞了。罗恩坐在另一侧,帕德玛不满地交叉双臂,罗塞塔朝她眨了眨眼睛,指着另一边热闹的桌子,她就干脆离开了。 “不喜欢跳舞吗,小伙子?”罗塞塔问。 哈利叹了一口气。这对他来说太困难了。 赫敏过来了,坐在罗塞塔的另一侧。她跳舞跳得面颊粉红,微微泛着热气。 “你好。”哈利说。罗恩一声不吭。罗塞塔正双目无神地撑着脑袋。 “真热,是不是?”赫敏说,用手掌给自己扇着风,“威克多尔去拿饮料了。” “威克多尔?”罗恩酸溜溜地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让你叫他‘威基’吗?” 赫敏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啦?”她问。 “我听说他邀请你被拒绝了。”罗塞塔突然说。罗恩的脸古怪地涨成了紫色。 “这……”赫敏的视线望着那一侧,哈利耸了耸肩,“罗恩,你怎么——” “他是德姆斯特朗的人!”罗恩厉声说,“他是哈利的竞争对手!是霍格沃兹的竞争对手!你——你这是——”他显然是在搜肠刮肚,寻找足以形容赫敏滔天大罪的有力字眼,“你这是亲敌行为,这就是你干的好事!” 赫敏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别说傻话了!”过了片刻她说道,“亲敌!谁是敌人?说实在的——看见他来了,是谁激动的控制不住自己?是谁一心想要得到他的签名?是谁在宿舍里摆着他的模型?” 罗恩决定不理睬这些话:“他大概是趁你们都在图书馆时邀请你的吧?” “是啊,没错。”赫敏说,面颊上的红晕更加鲜艳了,“那又怎么样?” “所以他每天去图书馆就是为了看你。”罗塞塔横插一句,“每天去图书馆,带着后援会,吵闹的不得了——最后邀请到了那个觉得他们吵死人的女生。” 赫敏的脸红得厉害。 “就因为他每天都去图书馆——再告诉你他把图书馆搅合得乌烟瘴气,是为了向你搭话?”她接着说,“然后你就感动得答应了他?难道这就是青春期?” “哎——不,我……”赫敏结巴起来。 “他顶着那个土豆脑袋晃来晃去。”罗塞塔站起来,一手抻平长袍不存在的褶皱,“这肯定就是青春期。我要走了。如果我肯每天都去图书馆,平斯夫人会爱上我。” 她一走,罗恩也没放过赫敏。就连走出去一段距离的罗塞塔都听见了他大喊的声音:“是为了赢得比赛!” 她还没走出礼堂,就发现赫敏提着袍子,正飞快地朝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儿?”她问,赫敏停下来看着她,神情愤怒。 “我们到外面呼吸点儿新鲜空气吧,”她又说,“总不能去图书馆,穿得太不庄重了。”而且图书馆已经闭馆了。 她们走出去,赫敏的呼吸和缓了。 “我在想……”罗塞塔率先说,“克鲁姆怎么邀请你是你们的事,我有点儿过分了。” “嗯……但是……嗯,就是……”赫敏含糊地说。 “你现在有心情说点儿什么吗?”她问,“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赫敏立刻紧张起来:“什么问题,你还好吗?” “我很好。只是对自己有一点旧的认识。”罗塞塔说,指着一条石凳,“你记得哈利问我摔扫帚的事情吗?” 赫敏点了点头。在那之前,她们也提到过魁地奇的话题。 “我把它们都打得稀巴烂。当然一部分原因是研究内部结构……之类的,”她轻轻搔了搔额头,刘海扫过她的皮肤,“但主要是因为我忍受不了它们达不到我的要求,还继续存在。” 赫敏原本打算说点什么,但又放弃了,没有打断她。 “不知道伯尼斯会和你说什么。”罗塞塔说,望着对面不远处的花丛,一群小仙子栖息在里面,“丽莎最近经常暗示——和明示我的社交很成问题。我觉得她说得对。” “杜平说了什么呢?”赫敏问,打了个冷颤,“你的社交很健康——我认为。” 罗塞塔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地面上多出几个如尼文。赫敏发现寒冷的空气被隔绝在外。 “哎,我猜不健康的可能性大一点。”她说,“我意识到,或者说是她意识到,我的社交生活主要由几部分组成,其中包含‘和格兰杰去图书馆’,随便和谁聊天两个部分。然后是吃饭、上课,睡觉,做点无伤大雅的小研究。 “从感性的角度分析,这不过是我怪头怪脑的性格导致的。从理性的角度分析,你不觉得这个模式有点儿问题吗? “有那么一会儿,我……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在想东想西。成天泡在图书馆里,而我其实没那么好学。当然啦,我很有兴趣吸取知识,获得新问题,再解决——但这不是非要发生在图书馆,发生在赫敏·格兰杰旁边。”她把散开的发丝别回耳后,头发搔得她手背痒痒的。 “但是……”赫敏本想说这只是因为学校里没人能匹配她的苛刻要求。 “我不太喜欢主动做什么,你看,失败会带来怨恨。”罗塞塔轻声说,左手抓着右手腕,“随着世界变得开阔,许多事情都自然而然地不再归你管辖……不行动本身也会带来失败。 “我总是带有一点儿消解不了的怨恨。就是我还没搞清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青春期吧,可能是。”罗塞塔突然笑了起来,“嗯……有那么一会儿,我想问的是你打算和谁一起去舞会。” “如果你问的话……”赫敏慢慢地说,“我应该会告诉你呀。” “是啊。你会的。”她说,站了起来,“你肯定会的。” 罗塞塔把双手高高举起,像抻懒腰一样使劲往上顶,一边说:“午夜十二点才结束呢,你可以回去和克鲁姆多相处一会儿。我要进去喝点东西……然后昏昏欲睡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祝你今夜愉快。” 赫敏跟着她站了起来,心中还有些许疑虑。但罗塞塔慢悠悠地往前走着,在两三步外回头看着她,于是她抛掉那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和她一起回到了礼堂。 圣诞节假期很快就过去了,再快活的氛围也不能阻止学生需要返回课堂。但只有圣诞节的白雪皑皑是一幅美景,节后融化的雪水和凝结的冰层只会让学生感到难挨。 “海格到哪儿去了?”苏抖着脚,把靴子上的水珠甩掉,“格拉普兰教授很好,但他都没通知一声……” 保护神奇动物课的老师,也是霍格沃兹的看守员,鲁伯·海格今天没有来上课。一名有着灰色短发的上年纪的女巫来代课,她看起来很严厉,催促着拖拖拉拉的学生。然后,她领着大家走过临时马圈,朝禁林走去,禁林边缘的一棵大树下拴着一头漂亮的独角兽。 “那篇文章不会让他好过的,”罗塞塔说,“我只希望他是避风头去了。” 预言家日报的一篇文章在学校掀起小风波。海格的大照片印在上面,看起来鬼鬼祟祟的。整篇文章又是熟悉的造作风格,而作者也果然是丽塔·斯基特。 事实上,凭海格的体型,即便不把他想做是巨人,也很难把他当作一个普通的巫师。但丽塔·斯基特的文章描绘了一个黑暗时代才有的茹毛饮血的巨人形象,好像海格在课上是抓着学生把他们喂给炸尾螺似的。她甚至挖掘到了海格巨人血统的来源,几乎明示海格的母亲,巨人弗里德瓦法是神秘人的附庸。最后,她还不忘记挑拨哈利·波特和海格的关系。 苏望着那匹耀眼的独角兽,郁闷地说:“虽然她写的都是垃圾——这些垃圾也相当有效。一篇小小的文章,可以同时陷害三个人。” “男生们退后!”格拉普兰厉声喊道,一边甩起一只胳膊,把一个走近的男生重重地挡了回去,“独角兽喜欢女性的抚摸。女生们站在前面,小心地接近它,过来,放松一点……” 她们也走上前,一起围在独角兽旁,但她们俩都只是摸了摸就退到了人群外。 “格拉普兰教授很好,而且更适合教育学生。”罗塞塔说,“但海格对禁林那么熟悉,只要他愿意,能给我们带来独角兽全家呢。” 不是所有学生都想念海格,他是个上了报纸的混血巨人,上课搞来炸尾螺烧伤他们的手。许多人下课时都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格拉普兰教授和独角兽,希望她能留下来。 “你要吃晚饭吗?”苏问,“你最近只吃午饭,我觉得有必要逼迫你多吃一点。” “没胃口。”罗塞塔简短地说,她目不斜视地一路走到拉文克劳长桌旁。 “舞会上出了什么事吗?”苏继续问,丽莎好奇地听着,“我帮你想一个借口吧……舞伴是斯莱特林的纯血统让你犯恶心。” “他们装作是劳什子纯血而已。不是因为那个。”罗塞塔吃了一个小小的果酱馅饼,起身往大楼梯走。 丽莎和苏担忧地对视一眼。 “你觉得她出了什么问题?”丽莎悄声说。 苏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不管是什么问题,她还没解决它。” 节后令人沮丧。海格一直没有出现,他不上课,也不去礼堂,甚至不在场地上,他就像凭空消失了,只有他的房子和狗能证明他还在学校里。保护神奇动物课仍然由格拉普兰教授代课。 一月中旬,同学们都到霍格莫德村去游玩。 “我们单独行动怎么样?”罗塞塔说,“事实上我约了人。” “谁?你还会约人……”丽莎比划一个没问题的手势,随口问道。 “哈利·波特和西里斯·布莱克。”她说。 “哦……嗯?”丽莎扬起语调,但罗塞塔已经出了公共休息室。 星期六,她们一起离开城堡,穿过湿冷的场地,走出学校大门。德姆斯特朗的大船停泊在湖面上,威克多尔·克鲁姆正在湖里游泳。 “真高兴湖里什么都有。”罗塞塔看着他说。 苏敏捷地瞥了她一眼。 她们在霍格莫德分道扬镳。罗塞塔走进三把扫帚,西里斯坐在吧台旁,正和罗斯默塔女士说笑,酒吧的老板娘笑得前仰后合。 “好久不见,”她把围巾一圈圈取下来,“哈利和你提到过三强争霸赛吧。” “所以我觉得应该来看看,你也说到有些人怪怪的。”西里斯说,打算管罗斯默塔要一杯黄油啤酒,罗塞塔拒绝了。 哈利和他的两个伙伴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们看到西里斯都非常开心,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很久了,自从三年级结束,他们只互相通信过。这是西里斯·布莱克自由以后第一次见到他的教子。他给所有人都点上饮料,大家暖暖和和地在吧台旁坐成一排。 “穆迪有可能把一个特别讨厌的学生变成动物然后体罚他吗?”罗塞塔问。 西里斯明显对马尔福的遭遇幸灾乐祸,不过他也不认为穆迪会这么对待学生,但是:“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他们了。谁知道他现在会怎么样,我记得他来学校之前还被袭击过。” “西里斯,”哈利说,“你觉得会是谁把我投进火焰杯的呢?” “哈利,可能是食死徒,虽然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西里斯说道,拨弄着他的黑色长发。他现在看起来有布莱克家族长子的风范了,“如果有人想害死你,他们选择了一种很迂回的方式。说明他们无法直接对你下手。” “或者另有所图。”罗塞塔说,“他们需要哈利参加比赛……但为什么一定是这个比赛呢。” “哦,看!”赫敏突然悄声说,指着吧台后面的镜子。那里映出巴格曼的身影,他和一伙妖精坐在昏暗的角落里,似乎谈得不太愉快,妖精们交叉双臂,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这时,卢多·巴格曼往吧台扫了一眼,看见哈利,便站了起来,匆匆朝哈利走来。 “哎呦,西里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他生硬地笑着,一手揽在哈利的肩膀上,“不知道我能不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哈利?” 哈利看了看他们,跟着巴格曼去到远离罗斯默塔女士的吧台尽头。 “说起来,你看见过海格吗,西里斯?”罗塞塔把视线从巴格曼身上转回来问道。 “没有。”他露出厌恶的表情,“那份破报纸,和那个大嘴。” “也许她听见了海格和马克西姆女士的对话,”赫敏说,“或许她有什么手段偷听。” “那样的话,我们会在花园看见她的!”罗恩说,“而且,她不应该再进学校来,海格说邓布利多禁止她……”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丽塔·斯基特到底有什么手段能混进学校。 “我真笨,天哪。”罗塞塔突然看着西里斯说,“我们学校里经常出现未经登记的阿尼马格斯啊。” 这时哈利回来了。他把和巴格曼说的话告诉了他们,又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如果她是阿尼马格斯,你们就得找出她的兽形。一般和她的人形有相似之处。”西里斯说,“哈利,我们正在讨论海格呢。” “他不应该这么做!”然而赫敏听了哈利的话,显得十分震惊,说道,“他是裁判之一啊!而且,你已经自己琢磨出来了——是不是?” “呃……差不多吧。”哈利说。 罗塞塔说:“我只是很好奇,人鱼会抢走我的什么当宝贝,可能是我的枕头吧。” “没错,”哈利感激地看她一眼,“人鱼……” “哼,我想,如果邓布利多知道巴格曼在劝你作弊,他肯定会很不高兴的!”赫敏说,仍然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作弊是三强争霸赛的传统,”西里斯大笑道,“赫敏,你太看重这些繁文缛节了!没人在乎。” 赫敏撇撇嘴。“那些妖精看上去不太友好,”她小口喝着黄油啤酒,一边说道,“他们在这儿干什么?” “据巴格曼说,是在寻找克劳奇。”哈利说,“他的病还没好,一直没有上班。” 罗塞塔转而和西里斯小声的说着话。 “我听伯尼斯说,你已经搬回布莱克老宅了。”罗塞塔说,“那可真不错。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哈利?” 西里斯咧开嘴笑了:“给他一个惊喜!这个假期他就能来和我住。邓布利多坚持让他回到他姨妈身边一段时间,我可以之后去接他!” “恭喜你们。”她思索着说,“佩迪鲁逃了。有个魔法部官员在阿尔巴尼亚失踪。伏地魔最严苛的反对者最近十分憔悴,抛弃了侍奉他多年的仆人。这所学校里还有前食死徒。真令人不安。” “是啊,我明白。”西里斯一口吞下他的威士忌,“不过别担心,我们都在呢。” 突然,罗恩叫起来:“哎呦!”他盯着门口。 36、第二十二章 丽塔·斯基特走进三把扫帚。她今天穿着一身香蕉黄的长袍,长长的指甲涂着耀眼的粉红色,身边跟着她那个大腹便便的摄影师。她买了饮料,和摄影师一起穿过人群,朝近旁的一张桌子走来,正在飞快的说着什么,似乎对什么事感到非常满意。 “……他似乎不太愿意跟我们说话,是不是,博佐?你说,为什么会这样呢?他在做什么,后面跟着一大群妖精?还说是带他们逛风景……完全是胡说八道……他是个撒谎的老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要不要再挖掘一下?魔法体育运动司前司长卢多·巴格曼名誉扫地……这个开头真够劲儿,博佐——我们只需要给它找一个合适的故事——” “又想要毁掉一个人的生活?”哈利大声说。 几个人转过脸来。丽塔·斯基特看清了说话的是谁,镶着珠宝的眼镜后面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哈利!”她说,顿时笑容满面,“太好了!你为什么不过来一起——” 罗塞塔发出清晰的轻轻的笑声。 “哦——是你。”斯基特一下失去了兴致,皱起鼻子,好像有人在她面前挥着拳头,“你。还有著名的西里斯·布莱克。”西里斯嘲讽地挥挥手。 “打算写点儿什么给我,斯基特女士?”她表情好奇地问,“鲁伯·海格的公开支持者怎么样。” “我们的读者有权知道真相。”斯基特扬起她描得浓密的眉毛,“我只是履行我的——” “谁在乎他是不是混血统巨人呢?”哈利喊道,“他没有一点儿不正常的地方!” 整个小酒馆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罗罗斯默塔女士从吧台后面朝这边望着——她正在往大酒壶里倒蜂蜜酒,大酒壶都满得溢出来了,她也没有察觉。 丽塔·斯基特的笑容微微闪动了一下,但她马上又把它重新固定好了。她打开鳄鱼皮手袋,掏出她的速记笔,说道:“愿意跟我谈谈你所了解的海格吗,哈利?一身腱子肉后面的人性?你们令人费解的友谊,以及友谊后面的缘由。你是不是把他看作父亲?” 赫敏猛地站了起来,她紧紧攥着那杯黄油啤酒,就好像那是一颗炸弹。 “你这个讨厌的女人,”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捞到故事,不管是谁都不放过,是不是?就连卢多·巴格曼——” “坐下,你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对自己不明白的事不要乱说。”丽塔·斯基特冷冷地说,她的目光落在赫敏身上时变得冷漠而凶狠。 “斯基特女士,”罗塞塔走到丽塔·斯基特的桌子旁,看着她那双粗肥的双手和速记羽毛笔,“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写点儿文章?我也是霍格沃兹的勇士呢。提醒你一下,我叫罗塞塔·伊拉斯谟。” “你。”斯基特又冷冷地重复了一个字,“我知道你。还有你那个姨妈……” “我那个姨妈,她不是很喜欢你上次给她写的东西。”她说,“周旋于魔法部的女巫,对吧。靠迷倒男人获得地位。我还记得很多句,真把她气着了。我记得那阵子你在圣芒戈度假很悠闲。” “野蛮人。”斯基特的眼睛透过珠宝眼镜恶狠狠地盯着她,“你要怎么样,伊拉斯谟小姐,威胁一个记者?” “怎么会呢,女士?”罗塞塔指着那支速记羽毛笔说,“我们不要为了一点小事在报纸上展开争论,好吗,这也太浪费订阅人的钱了。” “我们走吧,”赫敏说,没有理会丽塔·斯基特发抖的嘴唇和如同鹰隼的眼神,“快点儿。” 他们快步来到大街上时,西里斯干脆地和他们告别。 “我会转告伯尼斯的,”他面上掩盖不住期待的神情,“真想看看会怎么样——如果斯基特敢把你写成地摊儿货,我真想看伯尼斯的表情。” “我也很期待,西里斯。”罗塞塔嗤笑道,“我会是下一个叱咤魔法部的女巫吗。” 他离开了,说自己还有工作。 “她接下来就要对付你了,赫敏。”罗恩担忧地低声说,瞧了罗塞塔一眼,“你又不能……” “让她试试吧!”赫敏满不在乎地说,但气得浑身发抖,“我会给她点厉害尝尝!我是傻乎乎的小丫头?哼,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先是为哈利,然后是为海格……” “你可别去招惹丽塔·斯基特,”罗恩紧张地说,“我说正经的,赫敏,她会挖掘你的一些情况——”罗塞塔插嘴说那应该叫“编造”情况。 “我爸爸妈妈不看《预言家日报》。她不会把我吓得东躲西藏!”赫敏说。她迈着大步,健步如飞,他们不得不铆足了劲儿才赶上她,“而且海格也不会再躲藏了!他不应该被这个话柄搅得心烦意乱!快走!”她上一次这么愤怒的时候,打了马尔福一耳光。 她撒腿跑起来,领着他们一路飞奔,穿过大门,跑过场地,来到海格的小屋旁。窗帘依然拉得严严实实,他们走近时可以听见牙牙的叫声。 “海格!”赫敏喊道,一边敲打着他的房门,“海格,够了!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没人在乎你妈妈是个巨人,海格!斯基特那个讨厌的女人,你不能让她得逞!海格,快出来吧,你不过是在——” 门开了。赫敏刚说了句“你早该——”,又猛地住了口,因为与她面对面的并不是海格,而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下午好,”他愉快地说,笑眯眯地低头望着他们。 “我们——嗯——我们想看看海格。”赫敏声音很轻地说。 “啊,我已经猜到了,”邓布利多说,眼睛里闪着诙谐的光,“你们为什么不进来呢?” “噢……呃……好吧。”赫敏说。罗塞塔捂住嘴巴不笑出声。 他们刚一走进小屋,牙牙就向哈利扑去,狺狺狂吠着,想要去舔他的耳朵。海格坐在桌边,面前放着两只大茶杯。他的模样十分狼狈,脸上斑斑点点,眼睛又红又肿,头发不再怪异的整洁了,它们倒向另一个极端——像一堆纠缠的电线一样。 “你好,海格。”哈利说。 海格抬起头来。 “好。”他用非常沙哑的声音说。 “再喝点茶吧。”邓布利多说道,在他们身后关上门,掏出魔杖,轻轻摆弄着,空中出现一只旋转的茶盘和一盘蛋糕。大家都坐了下来,茶盘和蛋糕落在桌子上。静默了片刻,邓布利多说道:“海格,你有没有听见格兰杰小姐喊的那些话?” 赫敏的脸微微有些红,邓布利多朝她笑了笑,继续说道:“从他们刚才想破门而入的架势看,似乎还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哈利立刻声援了海格,他们和邓布利多轮番安慰着这个大个子,海格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渗进他乱蓬蓬的胡子里。 “我不接受你的辞职报告,海格,我希望你下星期一就回来上课。”邓布利多站起来,“你八点半到礼堂和我一起吃早饭。不许找理由推脱。祝你们大家下午好。” 邓布利多向门口走去,只停下来弯腰挠了挠牙牙的耳朵,就离开了小屋。当房门在他身后关上后,海格便把脸埋在箱盖一般大的手掌里,伤心地哭泣起来。赫敏不停地拍着他的胳膊。 过了一会,他终于振作起来,用手擦擦眼睛,说起他的老爸爸。海格走到衣柜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张照片给他们看。他父亲是一个矮个儿巫师,有一双和海格一模一样的乌黑眼睛,眯成一道缝,他坐在海格的肩上笑得很欢。参照旁边的苹果树来看,海格足有七八英尺高,但从那年轻饱满的脸上看,那时他最多十一岁。 他继续说着。哈利、罗恩和赫敏不安地互相望了望。罗塞塔瞟了他们一眼。海格这时正说到“我要让她尝尝我的大骨架子!”,他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你那只金蛋研究得怎么样了,哈利?”海格最后说。 “很好,”哈利说,“真的很好。”他不能说任何其他的话,也不敢在这时候去看罗塞塔。因为事实上他对那个蛋一无所知。可海格那样难过,那样对他充满希望,那样严肃,哈利成了一种信念的证明。他感到很不舒服,因为他对海格撒谎了。 海格愁苦的脸上绽开了湿漉漉的灿烂笑容:“真是我的好孩子……让他们看看,哈利,让他们看看。把他们都打败。” 他们离开海格的小屋,在返回城堡的路上,哈利心事重重。 “他只是受到了一时的打击,”罗塞塔说,“海格会挺过来的。噢,我忘了……刚刚应该请他带一家独角兽来上课……周一就是我的课了。” 哈利冲她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你要看那么多独角兽做什么?”赫敏问。 “幼年和成年独角兽不同啊,”罗塞塔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为了展示这种不同,应该把它们放在一起。” “那金蛋到底是什么呢?”罗恩说。 哈利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没解开谜题。 “哈利,”赫敏说,声音变得怀疑起来,“你说你已经琢磨出来了?” 他求助地看向罗塞塔。 “你干嘛不直接叫给他们听。”她咯咯地笑着说,“你会告诉我是什么时候解开金蛋奥秘的吗,波特?” “呃——我,并没有,”哈利说,不敢看赫敏的眼睛,“我没解开。” “哈利!”赫敏喊道。 不过罗塞塔很快说:“我建议你自己去体验一下。带着蛋和你的脑袋,在水里打开——可以两个都打开。就这样。好吧,我其实把它的大部分内容忘了。” 这让哈利松了一口气。明目张胆的串通让赫敏很生气,而且哈利骗他们说自己解开了金蛋谜题也让她很不满。不过,经历海格的哭泣过后,她没有指责任何人,谢天谢地。 他们漫步回城堡,这回心情轻松多了。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城堡里,分开朝各自的塔楼走去。 “罗塞塔说,人鱼抢了我们的宝贝……”哈利喃喃道,“宝贝……”他想着自己所有的东西,他的火弩箭、活点地图、隐形衣,海格送他的爸爸妈妈的相册。 罗恩和他一起冥思苦想,时不时蹦出几个字来。 “她为什么那么问?”赫敏突然说。 “什么?”哈利抬起头,望着她。 “她为什么那么问。”赫敏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这真是稀奇,“她知道你没解开,还在三把扫帚给你解围。那她为什么要问你什么时候解开了金蛋的秘密?” “故意的呗,”罗恩说,“她就爱这样,是不是?” “呃——我猜——”哈利说,他既不觉得罗塞塔单纯为了讽刺他,也不觉得她没有讽刺他,“她想听我说没解开吧。”他尽可能去拆解罗塞塔的话,好回答赫敏,因为她正皱着眉看他,“她,呃,她问的是‘你会告诉我’,对吧?其实我没法告诉她会还是不会……我没解开。她可能确实想讽刺我。”他最后放弃地说。 “但她可以直接问你,不是吗?”赫敏说,还皱着眉头。 “她是……应该吧。”哈利绞尽脑汁地去猜测女巫的想法,这太困难了,“赫敏,我觉得……她可能是不想我回答呢。” 赫敏挑起一边眉毛。 “噢……”赫敏轻声说,“那她想得到什么呢?” 哈利紧张了一下,但他发现赫敏并不是真的在跟他们说话,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 37、第二十三章 霍格沃兹那片大湖闪烁着幽深的光芒。罗塞塔和苏在湖岸边漫步。湖风吹过,微微的腥味和寒冷的水气一阵一阵传来。距离二月已经很近了,还有半个月,她就要一头扎进湖里,去找所谓的宝贝。 “你最近无精打采的。”苏说,她们都缩着脖子,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不会游泳吗?” 虽然她确实不会游泳,但罗塞塔摇了摇头。 “不。”她停下脚步,眺望黑湖和禁林,茫远的天际线微微闪烁着,空气发粘。 “你有没有产生过那种感觉……”她说,“做什么都不对……而你只有那么想做一件事了……” 苏安静了一会儿,然后说:“听起来很多愁善感。” 她们又沿着湖畔继续走走停停,直到德姆斯特朗大船停泊的地方才回头朝城堡走去。 “很多愁善感。”罗塞塔说,“真恶心。我们走吧。” 苏格兰高地的冬季接近尾声,雪都融化成清亮的一滩一滩水洼,偶尔出现的晴朗天气增强了学生的活力。海格已经回来上课了,他似乎试图证明自己并不比任何人差,不仅继续把独角兽的课程上了下去,某一天,甚至抓到两只独角兽的小崽。 它们有纯金色的外表,任何看见它们的人都无法控制喜爱的心情。 “小崽比成年的容易发现,”海格对全班同学说,“它们两岁左右变成银色,大约四岁时出角。直到成年后才会变成纯白色,大概是七岁左右。它们小时候比较轻信,对男孩子不怎么反感……你们如果愿意,可以过来拍拍它们,喂点儿方糖……” “独角兽很讨厌男人似的,”苏说,“这是某种纯洁性的体现吗?”她故意戳了戳罗塞塔。 “噢,对呀,就是我。”罗塞塔捧着两颗方糖说,“如果你注意到我的姓曾经属于圣人和教徒,就知道我们全家都无比纯洁,头上还有隐形的角。” “嗯……”苏看了看她的肚子,“我很难想象你的肠子和绞轮——” 罗塞塔一拐子打断了她:“别当着它们说这些——的事!来吃点儿方糖……哇……我觉得它舔了我……” 小独角兽睁着那双干净的、纯真的眼睛看她。 “我感到好有负罪感……”她说,“为什么独角兽没有统治世界……” 苏把她从独角兽面前拽走,让出地方给其他人。 “你最近都不去图书馆了,”苏摇摇手指让她不要插话,说道,“几乎不去。你在公共休息室或者失踪了——丽莎说的,她说她找赫敏问过。” 罗塞塔重重地长出一口气:“你们真无聊。我就不能自己准备第二个项目吗?她和哈利他们够忙了。” 海格正招呼着其他同学,罗塞塔和他视线相对,微笑着点点头。 “你看,”她说,“我完全知道,而且有能力让自己在水下活一个小时。哈利到现在毫无头绪,我也没有很大的兴趣再去帮他。那又为什么要往他们面前凑呢?” 苏狐疑地看着她。半晌,她才充满怀疑地说:“好吧……我不是很相信。他们都没问过你吗?” “这可能是勇士的默契吧,”海格大声宣布下课了,于是罗塞塔哈哈大笑着撒腿往城堡跑,“你不懂——” “呃!再操心你我就是猪!”苏立刻追着她往回跑。 在书页翻动的声音和偶尔变粗的呼吸声中,哈利突然想起图书馆这张桌子的常客。 “嗯……赫敏,”他小心翼翼地问,赫敏正飞快地翻着一本厚得像砖头的书,“我们一直占用这里……会不会打扰罗塞塔呢?” “什么?”赫敏不耐烦地抬起头,看着他,就像看傻子一样,“这又不是她家。” “但是……嗯,她最近都没有过来……”哈利说,“也不在其他桌子……” 罗恩捅了捅他的肋骨。赫敏的眼睛眯得更厉害了,就像上一年似的,带着一种要爆发的感觉。 “伙计,我们很快就会解决这些事的,”罗恩用昂扬的语调说,“她不会为这事儿不高兴。” “你干嘛这么关心她在哪儿?”赫敏尖声尖气地说,“如果你很闲,我要继续看这本书了——因为我要给你找在水下活着的方法。” 罗恩的乐观精神并非没有道理,在礼堂、走廊、场地和课堂任何地方遇见罗塞塔,她都仍然友好,和尖刻。他们可以偷一整节课懒,再被赫敏瞪着补写笔记。也可以谈天说地,直到不得不分开。而且,哈利猜可能是因为她自己制作扫帚,罗塞塔非常精通有关飞行和扫帚的原理,他和罗恩对这话题的热情远大于上课。问题是——她似乎把图书馆从生活地点中删除了,哈利、罗恩和赫敏自频繁来到图书馆之后,只在这里见过她两次。 “她说话有点儿像……”罗恩又捅了捅他,悄声说,“你觉得呢?” 哈利不敢很明显地点头,他对罗恩眨眨眼睛。 这个话题被就此搁置了。不过,比起罗恩,哈利觉得这里头出了什么问题。只是他忙于为自己找到在第二个项目里幸存的方法,实在没有精力考虑其他事情。 时间哗哗流走,钟表转得飞快。离二月二十四日只有最后一个晚上了。哈利几乎不敢想象自己的未来。窗边的太阳渐渐西沉,他和赫敏、罗恩坐在图书馆里,心急火燎地翻着一本本大部头,面前的桌上还堆着好几摞书,高得看不见彼此。 “我觉得这样行不通,”罗恩干巴巴的声音传来,“什么都找不到。什么都没有。也许淘干咒还比较接近,但你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力量把整个湖里的水都淘干。” “肯定有办法的。”赫敏低声嘟哝着,把一支蜡烛挪得更近了一些。她的眼睛太疲劳了,不得不凑得很近,鼻子就快抵在书上,才能看清《被遗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语》的细密小字,“他们不可能设计一个无法完成的项目。” “他们会的。”罗恩说,“哈利,你明天就直接走到湖边,把脑袋扎进去,让他们把偷的东西还给你。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伙计。”他皱着脸冥思苦想,“我们就不能再问问别人吗?肯定有人知道,罗塞——” “办法肯定有的!”赫敏急躁地说,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我们不需要去问一个勇士!” “哎呀,赫敏,”罗恩说,“她也是朋友,对吧。”他看不见哈利和赫敏,哈利哼哼了两声,“我们只是问问……我敢说她有一打办法,用一个就好了……”但赫敏没有接话,甚至没斥责他,让他有点慌神儿。 “我们和……和她是朋友吧?”他不确定地问,“赫敏?哈利?” “我们不需要去问另一个勇士怎么完成项目,罗恩。”赫敏用闷闷的声音说,“即使她是朋友。而且这是她不出现的原因,如果你们非要知道的话。” 哈利一头趴在《对付恶作剧的锦囊妙计》上,绝望地说起天马行空的想法,罗恩和他一唱一和。 但所有努力都没得到回报。赫敏啪地合上《古怪的魔法难题及其解答》,“根本没有用!谁想使自己的鼻毛长成小卷卷呢?” “我倒不反对,”弗雷德·韦斯莱的声音突然传来,“这可就成为别人的话题了,是不是?” 哈利、罗恩和赫敏抬起头。弗雷德和乔治从书架后面走出来。 “你们俩在这里做什么?”罗恩问。 “找你呀,”乔治说,“麦格叫你去,罗恩。还有你,赫敏。” 但他们没能说出麦格教授为什么让他们去她的办公室,罗恩和赫敏望着哈利。 “我们在公共休息室和你见面,哈利,”赫敏对哈利说,一边起身和罗恩一同离开——他们都显得非常紧张,“这些书,你能带回去多少就带回去多少,好吗?” “好吧。”哈利说,心中惴惴不安。 但他没能在公共休息室见到他们——他自己也不在公共休息室。哈利去图书馆熬个通宵,最后被多比叫醒了,因为距离第二个项目开始只剩十分钟。 赫敏和罗恩紧张地站在麦格教授的办公室里,邓布利多也在。他们对即将发生什么毫无头绪。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和芙蓉·德拉库尔长着同样银色、柔顺头发的小姑娘,她看起来那么年幼,绝不可能是学生,让他们更加一头雾水。 “在我们开始之前,”邓布利多平和地说,“我有一个小小的问题请格兰杰小姐帮我解决。” 罗恩和那个小姑娘都自觉地避开了他们。赫敏焦虑地看了看他们所在的角落。 “不要担心,格兰杰小姐。”他说,“我想请你去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叫苏·李来这里,我想你们应该认识。你可以直接进去。”他眨了眨眼。进入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需要回答门环的问题,不像其他学院使用口令。 “哦,好的……教授。”她不知道这道指令的含义,但是,又隐隐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丝线索。 走在路上,她还在想邓布利多聚集她们的理由是什么。拉文克劳的门环叫醒了她。 “过去和未来何者先到?” 虽然罗塞塔说过拉文克劳的门环会提问,而且不会帮她作答,但赫敏没想过门环的提问这么……富有哲理。她原以为是一些复杂的、困难的问题,让一般的巫师无法入内。 过去,未来。从常理推断,过去应该先于未来,但“到”这个词似乎并不指顺序……到来的东西应该是…… “未来。因为过去从未过去。”她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说,“请进。” 是罗塞塔。她背着一个挎包,袍子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水迹,像在草地上打过滚。赫敏不自觉地理了理头发,跟她走进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里面和格兰芬多的塔楼布置很不一样,摆放着各种器具,甚至有一架望远镜支出窗口,几个学生正摆弄着镜头。数个大大的拱形窗户环绕塔楼,蓝色的丝质窗帘点缀着青铜色的纹路,米色的地面上铺着深蓝色的地毯,一切都伴着铜色。就在门的对面,一尊洁白的大理石塑像矗立在壁龛里,背后的半圆形壁龛则摆满了书籍。 “我知道你有好答案,”罗塞塔先开口说,把她的挎包扔在沙发上,苏·李坐在那儿,不情愿地动了动,“不过这样更快。什么事?” “邓布利多教授派我来通知苏,”赫敏略显尴尬地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尴尬,“让她去麦格教授的办公室。” 苏正转过身,把胳膊挎在沙发背上,抻长了脖子看着她们。 “叫我?” “找她?” 她俩同时说。苏走过来,挤了罗塞塔一下:“别不高兴。” “怎么回事呢?”她问,“不过你可以和她说说话,这个哑巴。”她指指罗塞塔。 赫敏瞥了“哑巴”一眼,有点磕绊地回答道:“恐怕不行……我也得去。我不知道为什么……” “哦,好吧。那我们出发,”苏愉快地往门口走,“别管她。幼稚得不得了。” 罗塞塔靠在大理石柱上,交叉双臂,对她们说了一句“再见”,然后就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们。 “她最近都不去图书馆,”苏边走边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哦……”赫敏说,躲躲闪闪的,“我可能……知道一点……” “洗耳恭听。”苏挑起一个笑容。 “可能……她可能有点生气。嗯,她不能什么都帮哈利……这是比赛,对吧。但是……我得尽可能给哈利找到办法……” “所以……你就……”苏学着她慢吞吞的腔调说,“把她赶出去了?” “我没有!”赫敏说,“至少不是赶出去。我是说——只要她和哈利凑在一起,一瞬间就会告诉哈利潜水的办法。她是霍格沃兹的勇士,不管怎么,他们不应该这样——” “因为她不想哈利死,也不希望他在全校,哦,是三个学校面前丢脸。”苏回答道,“就让他知道会怎么样呢。” “哈利会自己解出来的!”赫敏压低声音喊道,“她已经帮得太多了。” “等等,”苏睁大眼睛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她是勇士。哈利也是。”赫敏生硬地说。 “她可不是那么想的。”苏飞快地说,“你也不是这个意思。” 赫敏还想再说什么,但她们已经走到了办公室门前。 38、第二十四章 罗塞塔远远看到哈利·波特飞奔而来,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一下冲到裁判席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口喘息着。巴格曼带着他们站到岸边,一字排开,每人间隔十英尺。她又打量着其他勇士,克鲁姆穿着游泳裤,手里是他的魔杖。 “大家听好,我们的勇士已经各就各位。我一吹口哨,第二个项目就开始。他们有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夺回他们手里被抢走的东西。我数到三……” “观众又看不见我们。”罗塞塔低声说。 “一……二……三!” 她解开大衣的扣子,让它顺着胳膊滑落。克鲁姆顶着一个巨大的鲨鱼头猛地扎进了水里,哈利直直地蹚下湖,芙蓉还保持她矜持的做派,很安静地潜入了水中。 “ansuz.”她低声说,跳进了湖里。湖水拥着她,但她能够汲取所需要的空气。神圣的符文正在发挥效用。二月份的湖水的寒冷程度,几乎和冰没什么两样,甚至更糟,它浸透了每一件衣服,深深的沁入心肺,让人冷得难以动弹。“sowulo.”,她吐出一连串气泡,睁开眼睛,感受到它们微微发热,不再被湖水刺痛。 将近三个月来,她的魔力不仅没有变得平稳,反而越来越糟,除了爆炸咒这样反正会爆炸的情况,她尽可能避免使用那些对人产生效果的咒语,因为就连“阿拉霍洞开”都会把锁炸成一个洞,至于召唤咒,能把所有飞来的东西变成流星——别问她怎么发现的。 一群银色小鱼忽闪忽闪地从她身旁游过,湖面下一片阴沉,她勉强看得清几米开外的东西,那也不过是一团团纠结的水草,没有巨乌贼,也没有人鱼,更没有什么宝贝。 岸上的观众心急火燎地眺望着湖面,时不时会有一点颤动,他们赶忙盯着波澜,然后发现那只不过是被风吹动,或者一尾小鱼把嘴浮出水面。丽莎紧紧抓着帕德玛的左胳膊。不知为何,苏今天不在。 “天哪……天哪……”她一遍一遍说着,“我们什么也看不见……这有什么用!”她突然激动起来,“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能去救他们?” 人群突然一片哗然。一道水柱猛地射出水面,有一个黑绿色的东西跟着一起飞上了天,他们看着它失去力量,一头栽回了湖里。 “那是个格林迪洛吗?”丽莎的脖子用力往前抻着,“它像是死了……” 帕德玛赶紧说:“我觉得它晕过去了。” 在水下,其他的格林迪洛都畏惧地退回了水草里。罗塞塔刚把他们的一个同伴送上天。 她努力分辨方向,这几乎毫无作用,湖里没有任何能够帮助她确认位置的东西,唯一明了的就是她已经在很深的湖水里,离岸边十万八千里。她觉得自己漫无目的地游荡在水底,甚至有可能在原地打转。过了很久,她的心神一振,人鱼微弱的歌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罗塞塔努力往那边游去。一个月之前,她还是个旱鸭子,现在她至少能控制自己在水里的方向,往人鱼的方向游了。可见危险和脸面确实是激励人类进步的动力。 不一会儿,一块绘着许多人鱼的大岩石出现在她面前。再往前,能看见许多粗糙的石头居所,上面沾着斑斑点点的水藻。她感觉自己像落水狗一样拼命划着胳膊,好不容易,眼前出现一座巨石雕刻的大人鱼,一些人鱼在前面歌唱,石像的尾巴上捆着四个人。哈利·波特和威克多尔·克鲁姆正浮在人鱼面前。 她一出现,许多人鱼铁灰色的脸上露出高兴的表情,他们黄黄的眼睛看向她。哈利很激动地从嘴巴里吐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你!做什么!”罗塞塔一边吐着泡泡,对哈利比比划划。克鲁姆正用他那颗蠢头蠢脑的鲨鱼脑袋凑在赫敏的绳子前,罗塞塔踹了他一脚,克鲁姆回过身,她把小刀递给他,克鲁姆立刻割断了绳子,带着赫敏往上游去。 哈利把自己找到的那块岩石拿给她,她也砸断了苏身上的绳子。现在罗恩和苏都漂在他们头顶几英寸的地方,随着水波荡来荡去。 “芙蓉!”哈利拼命指着最后一个人质,那是个年幼的小姑娘,银色的长发一看就是芙蓉的亲人,“时间!” “上去!”罗塞塔比划道,“不会!出事!” 哈利坚决地摇摇头。 罗塞塔伸手抓住了苏,对哈利指着上面道:“我!看看!你!时间!”然后她就带着苏飞快地朝湖面上浮。哈利看着她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可他怎么也等不来芙蓉,终于决定…… 回程要轻松得多,她们一冒出水面,苏就朦胧地醒了过来。罗塞塔惊喜地发现湖岸离她们只有几英尺,她拽着苏,把她推到岸上。她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双腿一蹬,又冲进了水里。 “她上来了!”看台上丽莎尖叫道,“哎——她要干嘛!” 还没等她回到人鱼的聚落,哈利已经带着罗恩和另一个女孩吃力地游到半途。他要带着两个昏迷的人,左右手都起不了用,两条腿拍打的频率几乎把水打成了沫。 “芙蓉!上面!”罗塞塔指指女孩,又指指湖面,一把捞起那个女孩,“我!她!” 哈利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一些,他松开了胳膊,忍不住咧开一个小小的笑容。就算只有罗恩,这也十分考验体力,而罗塞塔游了一个来回,还要带着这个女孩。从那边吐出一连串气泡,他觉得是罗塞塔正在骂他。 人鱼围着他们一起游上来,哈利心中蹿着一股忧愁。万一他没能回到水面,他们会不会把他拖到水底呢?罗塞塔救出了她的人质,可她现在在这里,是不是他连累了她呢?他的肩膀痛得要死,两条腿发僵,拽着罗恩领子的手几乎不能动了,脚上的蹼似乎消失了,他的脖子两侧又开始发疼。旁边的女孩儿明显也变得吃力…… 就在他伤春悲秋的时候,新鲜空气猛地灌进了他的鼻子,他的肺隐隐作痛。 “你个倔驴。”在他不远处,另一颗脑袋发出了声音,“还有力气把她拖回去吗。” 他们一起往岸边游去,哈利慢慢地等罗塞塔游到身边,和她一左一右拽着小女孩。看台上人声鼎沸,罗恩和小姑娘双双睁开了眼睛。 “全湿透了,是不是?”罗恩吐出一大口湖水,转向哈利说,接着看见了芙蓉的妹妹,“你把她也弄上来干什么?” “芙蓉没出现。”哈利喘着气回答,示意他再歪一下脑袋。 罗恩这下看到了女孩旁边的罗塞塔。 “你们两个,”他说,“不会把那首歌当真了吧?邓布利多不会让我们哪一个淹死的!” “都怪你的倔驴兄弟,”罗塞塔大声喊道,每个字都要歇一下,“他不肯上岸!” “那首歌是为了让你们在规定时间回程!”罗恩说,“但愿你没因为逞英雄耽误时间!” 哈利觉得泄气又恼火。他很气闷地继续朝前,没好气地说:“好了,帮我们拉她一把,她大概不很会游泳。” 小姑娘眨着那双迷茫又惊恐的大眼睛。罗恩把她从哈利和罗塞塔手里拖走。四个人终于蹚着水靠近岸边。二十个人鱼像仪仗队似的在他们周围,嘴里唱着尖利难听的歌。 “你就偷着乐吧,波特。”罗塞塔小声地说,“我今年受到了足够的训练,但刚好不够再给你脑袋来两拳。”哈利对她露出大大的笑容,被她往肩膀上重重地一拍。 在岸上,庞弗雷女士正围着赫敏、克鲁姆、苏打转,他们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四个人快要上岸时,看见邓布利多和巴格曼面带微笑地望着他们;珀西脸色煞白,急不可耐地冲过来,把罗恩拽到岸上;马克西姆女士使劲拉住了芙蓉,她歇斯底里地往水里扑,喊着她妹妹的名字。 “加布丽!加布丽!她还活着吗?她受伤了吗?” 但他们都累得说不出话,芙蓉终于挣脱了马克西姆女士的阻拦,一把搂住了妹妹。 “是格林迪洛……那些格林迪洛朝我进攻……哦,加布丽……我以为……我以为……” “你们都到这儿来。”庞弗雷女士说,盯着罗塞塔的脸,一把将她抓到赫敏和其他人身边。哈利这才发现她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伤痕。“快喝。” 罗塞塔被一条毯子紧紧地裹住,她觉得自己像个大蚕蛹,还不得不被庞弗雷女士先后灌下两瓶魔药,全都十分辣口,热气从她的耳朵冒出来。 “你的脸划破了,”赫敏说,和庞弗雷女士一样盯着那道口子,“你做了什么?” 罗塞塔看了一眼克鲁姆。她把毯子挣松,伸手去摸自己左脸颧骨的位置,赫敏一把拍掉了她的手。 “哎呦——天地良心,我没干什么。”她说。但赫敏紧紧盯着她的左脸,罗塞塔觉得这半边脸要着火了。“游泳很消耗体力……只用了几个字。这次运气不好。” 赫敏发出一声很不满意的鼻息,转而对哈利喊道:“哈利,干得好!你成功了,你完全是自己解决的!” “其实——”不过哈利很快就改口,因为卡卡洛夫阴沉的视线狠狠射来,他还提高了音量,“是啊,没错。” “你的头发里有一只水甲虫,赫—米—恩。”克鲁姆说。罗塞塔又看了他一眼。但是赫敏不耐烦地拂去水甲虫,说道:“可是,哈利,你超过时间了……你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我们吗?” 罗塞塔翻了个白眼。 “没有……我找到你们并不算晚……”哈利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现在他离开了水面,便完全清楚邓布利多肯定不会允许人质因为勇士没能露面而丧生的,这是明摆着的事呀。他为什么不能抓起罗恩就走呢? “因为你是个小英雄。”罗塞塔突然说道,“我在讽刺你。” 她肯定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哈利有点难堪地想。像她一样先上去看看也好呀…… 邓布利多蹲在水边,正在和一个首领模样的特别粗野凶狠的女人鱼密切交谈。最后,他站直身子转向其他裁判,说道:“先开个碰头会再打分吧。” 几个裁判聚在一起。庞弗雷女士把罗恩从珀西手里救出来,把他领到哈利和其他人身边,给了他一条毯子和提神剂。然后又领来芙蓉和她妹妹。芙蓉的脸上和胳膊上左一道右一道都是伤痕,袍子也破了,但她丝毫不介意,坚持让庞弗雷女士先去照顾她妹妹。 “去照料加布丽吧,”她对庞弗雷女士说,接着又转向了哈利,“你救了她,”她激动地几乎喘不上气,“尽管她不是你的人质。” “是啊。”哈利说。他现在真希望自己当初没有多管那三个姑娘,就让她们拴在石雕像上好了。 芙蓉低下头,在他的两颊各亲了两口,然后又对罗恩说:“还有你,你也帮了忙——” “是啊。”罗恩说,一副满怀希望的样子,“是啊,帮了一点忙——” 芙蓉扑过去,也亲了他几口。她的目光落在罗塞塔身上。 “我就不用了吧,”罗塞塔赶紧说,“要不你再亲他们两口。”两个男孩儿现在的脸颊都泛着浓烈的红色,看上去跟红灯笼似的焕发容光。 就在这时,卢多·巴格曼被魔法放大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把他们吓了一跳,也使看台上的观众安静下来。他开始宣读裁判打分了。 “怎么是你。”罗塞塔朝苏皱着眉头说,“你哪里像宝贝?只有打捞队想捞你。” “听着,如果你这么不喜欢,可以把赫敏带上去,放我在下面泡着。或者罗恩之类的。”苏很不高兴地说,“邓布利多教授说他‘尽可能选择了合适的人选’,我看我是受了无妄之灾。你去给哈利帮忙了?” “怕他住在水里。”罗塞塔回答说,“我反正都把你送上来了,就当玩呗。” “四十三分。”苏窥着克鲁姆,“他的变形术怎么样?” “非常难看,且失败。我怀疑他想趁机把赫敏扯成两半。”罗塞塔也跟着看向那边,克鲁姆的眉眼又耷拉下来。 然后是罗塞塔的分数。“四十二。”苏复述道,“我发现你的小刀在赫敏那里。” “就当发扬国际友好精神了。”她说,“不开玩笑,他的鲨鱼脑袋你见了就知道。” 突然,全场爆发了一阵热烈的、喧闹的欢呼。哈利拿到四十五分。 “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把那个要回来。”罗塞塔拍着巴掌,一边说,“卡卡洛夫这个小肚鸡肠的老山羊,波特应该满分。” “什么时候肯跟她单独说话什么时候要回来。”苏也为哈利欢呼,然后回答道,“你要置多久的气。她只是拒绝在项目期间和你坐在一起。反正你肯定会帮哈利的。” “事实上,”罗塞塔把手放下来,“是拒绝——我——和他们坐在一起。” “没区别。” “有很大区别。” 这时,庞弗雷女士开始护送勇士和人质们返回城堡,去换干爽的衣服。她俩还在单调地重复“没区别”“有区别”,落下队伍一大截。 “总之,”苏头疼地说,“你就不能直接和她说说这事儿吗。” 罗塞塔不置可否地摆了摆头,加快步伐赶上前面的人,不再和苏说话。 39、第二十五章 第二个项目结束后,大家都急于知道湖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和赫敏的说法一致,但还有另一个声音在一遍一遍叙述中变得非常奇妙,那就是罗恩·韦斯莱。 “他好像把自己当成孤胆英雄了。”她们坐在礼堂的桌子旁时,苏说,“我觉得被催眠好过像他一样跟人鱼搏斗。” “为什么是你呢?”丽莎哀怨地说,她对自己没成为罗塞塔的宝贝耿耿于怀。 “为什么是你,”罗塞塔也说,但她的目光没有落在苏身上,反倒看着远处的桌子,“怎么是你。” “不好意思,”苏气呼呼地对她们说,先指着丽莎,“你,愿意在湖里泡水就去吧,这也不是我要求的。”然后她又指着罗塞塔,“还有你,如果你不满意,就去怪邓布利多教授。而且你也根本不是在和我说话!”她尖叫道,从罗塞塔背后给了她一拳。 “哼——他们才认识几个月。”罗塞塔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说道,“这个肤浅的、没脑子的大土豆。他那颗豌豆脑袋,全都用来勾引女巫师——” “这好像有点不公平,”丽莎说,“如果你在骂克鲁姆。他从来没勾引过谁啊。” 罗塞塔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多亏不是你在水里,丽莎。”她说,“不然我宁可要零分也不把你带上去。”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虽然赫敏·格兰杰因为成了克鲁姆心爱的宝贝而被大家取笑,但苏对自己的情况接受态度良好,除了丽莎,也没人为此笑话她。下一个项目要到六月份,现在才三月,所有人又回到悠闲、舒适的校园生活里。 但这一年毕竟不是普通、平淡的一年,就在一个寒风凛凛的日子里,新的话题出现了。 斯莱特林的学生今天十分亢奋,经常能看见他们聚在一起,看着什么东西,一个个笑得开心极了。罗塞塔和马尔福打个照面的功夫,他那张苍白的脸上浮动着红晕,轻蔑地笑着,把一卷杂志扔给了她。 “看看那个泥巴种干的好事,”他咯咯地笑着说,“她也是这么迷住你的?” 她接住杂志一看,《巫师周刊》,上面印着一个鬈发女巫咧嘴大笑的脸。马尔福和他那伙斯莱特林同党高高兴兴地走了。苏和丽莎凑过来,和她一起盯着杂志。 罗塞塔哗啦哗啦地翻着杂志,终于,在杂志中间,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哈利的彩色照片和一篇短文出现在她们眼前。 “哈利·波特的秘密伤心史。”罗塞塔轻声念道,“据我所知,他都没谈过恋爱呢……” “他或许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孩——”丽莎接替她往下念,“丽塔·斯基特报道?”她的声音开始变调,眼睛飞快地向下看,“于那个与他形影相伴的女朋友——麻瓜家庭出身的赫敏·格兰杰身上——” 苏一把盖住了杂志:“我觉得都是诽谤,可以不用看了。” 罗塞塔避开了她的手,继续看下面的文字。 “格兰杰小姐是一个长相平平但野心勃勃的姑娘,似乎对大名鼎鼎的巫师情有独钟,但哈利一个人满足不了她的胃口。”罗塞塔念着,忍不住发笑,“老天,那她一顿要吃几个名人。” “呃——玩弄着两个男孩的感情。神魂颠倒——迷情剂——候选人。”丽莎看向下一段,她的嗓子像被掐住了似的,一连跳到了结尾,然后也一把遮住了杂志,“咳咳,后面就更是诽谤了。” “他已邀请她暑假去保加利亚,并坚持说他——”罗塞塔又把杂志从她手底下抽出来,“从没对其他女孩有过这种感觉。” “丽塔·斯基特写的破烂而已,”苏说,“都不知道她怎么得到的消息,我觉得是胡编乱造。” “关我什么事。”罗塞塔回答道,“去保加利亚度假还需要胡编乱造吗?你干嘛跟我说,又不是我写了这篇文章!” “没错,不是你写的……她这是故意侮辱赫敏,你和我们说过她要报复——什么味道?”苏停下话头,仔细嗅了嗅空气。 丽莎一把打掉罗塞塔手里的杂志,它的一角燃烧着旺盛的火焰,发出一股油墨焦糊的味道,“搞什么——” “我都要求丽塔·斯基特给我写点东西了,”她搓着手指说,“就连那个鲨鱼头都能上杂志。” “你非要和她较劲不可吗?”苏用手抹了把脸,“她就是故意的,你知道吧。” “我非要和她较劲。”罗塞塔说,“我要让她见识一下,野蛮人的拳头有多好用。” 她的报复来得非常快。 这原本是普通而快乐的一天,学生们又能去霍格莫德游玩了。但所有学生都在早上收到一份预言家日报,对有些学生这并不奇怪,对另一部分学生则十分稀奇,因为他们没有订购报纸。 “讨论记者资格管理制度?”苏指着报纸说,“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知名学者伯尼斯·伊拉斯谟,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主任亚瑟·韦斯莱?” “还有一大堆人名,比如法律执行司司长阿米莉亚·博恩斯,”罗塞塔懒洋洋地戳着盘子里的香肠,“你可以把他们都念出来。” “你对丽塔·斯基特的报复是把她踢出记者行列?”丽莎紧紧盯着末尾几行字,“经过一番严肃的讨论后,由于有确凿证据证明丽塔·斯基特女士擅长捏造事实博取关注,滥用记者身份打击报复,本报编辑巴拿巴斯·古费在此声明,预言家日报不再刊登丽塔·斯基特女士的任何文章。本报也在此呼吁,广大记者应当为读者带去真相……” 罗塞塔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谁让我是野蛮人呢。她那么不爱给我写文章,干脆就别写了。不过她还可以在《巫师周刊》试试看嘛。” 她们讨论了一会儿去霍格莫德的事儿,丽莎约上了一个格兰芬多男生——另外两个人完全不理解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换一个男伴,但丽莎只是嘲笑她们成天待在屋子里,“生怕遇见一个和你说话的人”。苏想先去喝黄油啤酒,罗塞塔完全对那东西没兴趣,结果苏、帕德玛和曼迪达成一致,果断抛弃了她。她想着干脆不去的时候,一个有点儿意外的人来了。 “嗨,”哈利说,“你要去霍格莫德吗,罗塞塔?” “如果要喝黄油啤酒就不去。”她回答道,“怎么了,哈利。” “我知道西里斯才来过,”哈利挠了挠头,“但他还是想亲自过来一趟。他让我叫上你,说有你的口信。” 罗塞塔打量了他几眼。格兰芬多长桌一头,罗恩和赫敏正等在那儿。 “好吧——”她拖长声音说,“中午门厅见。” 等到中午他们离开城堡时,看见微弱的银白色太阳正照耀着场地。天气十一年来最暖和的,当他们到达霍格莫德村时,所有人都把斗篷脱了下来,搭在肩膀上。他们走进风雅牌巫师服装店,给多比挑选礼物。 “哦,所以你的鳃囊草是多比给的,”罗塞塔手里举着一双闪亮的袜子说,那是一双有着金银色星星的袜子,“我还以为你去斯内普教授那里偷的。” “我认为他是从斯内普那里偷来的。”哈利说,目光在袜子间巡梭,“斯内普说他的非洲树蛇皮和鳃囊草被偷了……” 为了解开金蛋之谜,哈利需要一个能让他和蛋都泡在水里的环境,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队长安吉利娜经过时听到了他的喃喃自语,给他推荐了个地方——级长专用的盥洗室,那里有个大浴池,还能避免被打扰。哈利穿着隐形衣避开其他人,在半夜造访了盥洗室。结果他成功解开了金蛋的谜题,却险些暴露自己,导致活点地图被穆迪教授拿走了。 “你的夜生活真充实。”罗塞塔点评道。哈利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确实总跟麻烦沾边。 他们把所有能找到的最鲜艳、最夸张的袜子都挑出来,有一双是用刺眼的粉色织成的,甚至有一股草莓的味道,还有一双一旦太臭就会大声尖叫。他们挑来挑去,非常开心。一点多钟的时候,他们沿着马路走向三把扫帚。 “嘿,你们!”西里斯在一个角落冲他们挥手,他们都挤进那张小桌子旁。 “先说你,”他对罗塞塔点点头,“伯尼斯说如果你‘这么热衷于和人打交道,就该承担一些家族压力’,我猜她是要你端茶倒水吧。” “谢谢你的祝愿。”罗塞塔苦闷地说,“我猜她是要我自己养活自己了。” 西里斯大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看来我们很快就能用上你的手艺了。”他说。 “哈利,看看这些。”他拿出两份报纸,上面印着这样的标题:巴蒂·克劳奇病得蹊跷;魔法部女巫仍然下落不明——目前部长本人也卷入此事。 他们迅速浏览了这两份报道。克劳奇似乎病入膏肓,自十一月起就没有露面。 “他看起来和死了差不多……”罗塞塔说。 哈利补充道:“既然他有力气闯到这里来,就不可能病得那么重……” “我哥哥是克劳奇的私人助理,”罗恩告诉西里斯说,“他说克劳奇是因为工作太累,积劳成疾了。” “这是他开除闪闪而得到的报应,不是吗?”赫敏说,语气有些尖刻。“我敢说他现在后悔自己不该那么做了——我敢说没有闪闪在身边照料,他觉得生活大不如前了。” “赫敏痴迷着家养小精灵。”罗恩小声对西里斯说,一边朝赫敏翻了个白眼。但西里斯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们。 “以你的经验,西里斯,”罗塞塔问,“一个长久侍奉着这个家族的小精灵被毫不留情的抛弃了——这是正常的吗?” “唔——”他回答道,“告诉我更多。” 哈利一五一十地把魁地奇世界杯上发生的事情都讲给他听,黑魔标记,他的魔杖,闪闪怎样被人抓住,克劳奇如何大发雷霆。哈利讲完之后,西里斯摩挲着他略带胡茬的下巴。 “我来把这件事搞清楚。”过了一会儿他说,手里轻轻晃着他的威士忌,“你先是在顶层包厢看见那个小精灵的,她在替克劳奇占位子,对吗?” “没错。”哈利、罗恩、赫敏异口同声地说。 “但是克劳奇没有来看比赛?” “没有。”罗塞塔说,“他声称自己太忙了。” 西里斯默默喝下酒。接着他说:“哈利,你离开顶层包厢后,有没有摸摸口袋,看你的魔杖还在不在?” 但哈利回忆他一进林子才发现魔杖不见了,他望着西里斯:“你是说,变出标记的那个人在包厢偷走了我的魔杖?” “很有可能。”西里斯说。 “包厢里不少人呢。”罗塞塔回忆道,“福吉、保加利亚人、马尔福、闪闪都坐他后面,哦,还有我和伯尼斯。” “马尔福!”罗恩突然喊道,他的声音很大,赫敏责备地瞪了他一眼,看四周有没有人注意到。“我敢说就是卢修斯·马尔福干的!” “还有别人吗?”西里斯问。 “嗯……卢多·巴格曼。”赫敏说。 “我对他了解不多……”西里斯又开始摩挲下巴,“他怎么样?” “挺好的,”哈利说,“他好几次都提出要在三强争霸赛中帮助我。” “哦,是吗?”西里斯的眉头皱了起来,“真奇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原来如此。他总把你叫走是为了这个。”罗塞塔恍然道,“听说他和一群妖精待在一起,财务出了大麻烦。我请伯尼斯催他还钱给弗雷德和乔治也没了下文……哈利,我想他在你身上押了一大笔钱。他需要你赢钱。” “他那晚出现在树林里,在黑魔标记出现之前。记得吗?”赫敏说。 “但他没有留在树林里,对不对?”罗恩说。 “你怎么知道?”赫敏立刻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幻影移形到什么地方去了?” 罗恩不敢置信地说:“别胡扯了!难道你认为是卢多·巴格曼变出了黑魔标记?” “他比闪闪更有可能。”赫敏固执地说。 “咳——闪闪被发现之后,克劳奇进她原本在的灌木丛里又看了看。”罗塞塔赶在罗恩再开口之前说,“当时闪闪被迪戈里抱出来,昏迷着,手里拿着哈利的魔杖。” “当然,”西里斯轻声嘀咕道,“他想把事情归罪于别人,而不是自己的小精灵……然后他就开除了她?” “是的,”赫敏用十分气愤的口气说,“他开除了她,就因为她没有待在帐篷里,由着别人践踏——” “赫敏,你能不能不要揪着小精灵不放!”罗恩说。 西里斯摇摇头,说:“她比你更了解克劳奇的本性,罗恩。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人的为人,就要留意他是如何对待他的下级的,而不能光看他如何对待与他地位相等的人。” 他用手指拨弄着短短的胡茬,显然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他让闪闪给他占座却不去看,”罗塞塔慢慢地说,“筹备三强争霸赛却不出席……如果这些活动都不出面,他那点儿名声怎么办呢?” “这不符合克劳奇的性格……”西里斯说,“不错……但凡他因为生病请过一天病假,我就把自己活吃了。” “怎么,你认识克劳奇?”哈利问。 西里斯的表情暗淡了。他突然变得有些吓人,就像他们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夜里一样。 “哦,我当然认识克劳奇,”他轻声说,“就是他下令把我送到阿兹卡班的——连审判也免了。” “克劳奇曾经是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司长。”罗塞塔也轻轻地说,似乎怕惊扰到谁,“我听说过一部分……他反对伏地魔的方式,让他成了另一种恐怖。” “伯尼斯什么都告诉你,是不是?”西里斯苦涩地笑了笑,“唉,你们不会明白的……你们年纪太小了……” 罗恩感到很恼火,他说:“你就试一试嘛,看我们能不能明白。” 西里斯开始回忆克劳奇掌权的时期。 “……伏地魔失踪后,克劳奇出任第一把手似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十分不幸的事……”西里斯露出了冷酷的笑容,“克劳奇的亲生儿子被抓住了。他和一群凭着花言巧语从阿兹卡班逃脱出来的食死徒在一起。看样子他们在寻找伏地魔,想使他东山再起。” “克劳奇的儿子被抓住了?”赫敏吃惊地问。 “是啊,”西里斯说,摆弄着他空空的酒杯,“可以想象,这对巴蒂那老家伙来说真是个不小的打击。他应该多花点儿时间和家人待在一起,是不是?” “他儿子是一个食死徒吗?”哈利说。 “不清楚。”西里斯说,“他被关进阿兹卡班时,我自己也在那里。这些情况都是我出来后才打听到的。那个男孩被捕时,和他在一起的都是食死徒——但他也许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就像那个小精灵一样。” “克劳奇有没有替他的儿子开脱?”赫敏小声问道。 “我想他不会的。”罗塞塔说,“巴蒂·克劳奇家中发生的这场巨变非常有名……非常荒谬。他儿子死在阿兹卡班了。” “摄魂怪能够感受到一个人什么时候死,每到这时他们就兴奋不已。克劳奇和他的妻子获准看望临终前的儿子。这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巴蒂·克劳奇。”西里斯略显痛苦地说,“他半搀着他的妻子,从我的牢房前走过。显然,他妻子很快就死了。悲伤过度。像那个男孩一样憔悴而死。克劳奇没有来领取儿子的尸体。摄魂怪把他埋在了堡垒外面。我看着他们这么做的。” “他的名声一落千丈。一个来自优渥家庭的年轻男孩就这样死去了,人们对克劳奇越来越质疑。”罗塞塔说,“所以他们选了和气的康奈利·福吉。克劳奇被平调到了国际魔法合作司。事实上,他被边缘化了。” 接着便是良久的沉默。 “穆迪说克劳奇整天痴迷着抓黑巫师。”哈利告诉西里斯。 哈利夜游的那晚发现克劳奇在斯内普的办公室里,也是那一晚他的活点地图被穆迪拿走了。 西里斯和哈利、罗恩、赫敏讨论着斯内普、克劳奇的事情。还包括卡卡洛夫,因为哈利也发现他和斯内普有共同的秘密。罗恩对斯内普有问题深信不疑,但赫敏认为邓布利多让斯内普留在学校是有理由的。西里斯回忆起西弗勒斯·斯内普还在学校时的样子。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罗塞塔却一直在想哈利随意提到的另一件事,他说穆迪借走了活点地图。那张地图非常特殊,它能显示霍格沃兹的所有密道,以及在霍格沃兹中的人的名字。 “他给斯内普看他胳膊上的什么东西?”西里斯困惑地说。罗塞塔一醒过神就听到这句话。 “卡卡洛夫给斯内普看胳膊?”罗塞塔问。 “对啊。”哈利说,“卡卡洛夫显得很焦虑。他给斯内普看胳膊上的什么东西,我没看清。斯内普很紧张似的。” “老天……”罗塞塔说,捶着西里斯的肩膀,“你没见过吗?黑魔标记啊。世界杯的时候伯尼斯还用这个嘲笑马尔福。” “‘胳膊上印着呢’,”赫敏回忆道,“他们都是食死徒,胳膊上有一样的印记。” 总算解开一个谜团。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如果斯内普曾经为伏地魔效力,邓布利多怎么会允许他在霍格沃兹教书呢?”西里斯泄气地做了个鬼脸,“邓布利多相信他……” “我还是很好奇穆迪拿走你的活点地图打算做什么。”罗塞塔问,“你拿着也就算了。一个神经兮兮的傲罗拿在手里让我很担心。” “穆迪这个人大概谁都不相信,在经历那么多事之后,他这么做并不奇怪。”西里斯思考着说,“活点地图能让他掌握学校的情况。不过,我要为穆迪说一句公道话,只要能够避免,他从不滥杀无辜。他很粗暴,但从不使自己降到食死徒的档次上。而克劳奇……他就完全不同了……他真的病了吗?在世界杯赛上,他到底去处理什么事情……当他应该为争霸赛做裁判的时候,又在做什么呢?” 他陷入了沉思。没有人说话。最后,西里斯抬头望着罗恩。 “你说你哥哥是克劳奇的私人助理?你能不能问问他最近有没有看见克劳奇?” “可以试试,”罗恩迟疑地说,“不过,最好别让他听出我认为克劳奇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珀西爱上了克劳奇。” “你还可以顺便打听一下,他们有没有查到伯莎·乔金斯的下落。”西里斯说,“虽然伯尼斯认为她凶多吉少了……她在阿尔巴尼亚失踪的,那里是——” “伏地魔的藏身之处,我们知道。”哈利说,“巴格曼告诉我还没有。” “是啊……”西里斯冲报纸点点头,上面引述了巴格曼的话,“我以前认识伯莎,她可能有点儿糊涂,但在流言蜚语方面的记性堪称一流。她还学不会闭嘴,经常造成一堆麻烦……我想也许因为这个,巴格曼才迟迟没有着手去找她……”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眼睛。 “我很想和你们一起逛逛,但我只是路过。”他对罗塞塔点点脑袋,“你姨妈使唤人真不手软,有一打地方等着我。什么时间了?” “三点半。”赫敏说。 “你们最好回学校去吧。”他说着站了起来,“哈利,有任何异常情况就给我送信,好吗。你绝不能轻易离开霍格沃兹,如果有人要对你下手,那可是个绝好的机会。”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相对我下手,除了一条火龙和几个格林迪洛。”哈利说,但西里斯不满地瞪着他。 他们一起离开三把扫帚,西里斯和他们走到霍格莫德的边缘,目送他们回城堡去。 他们走上石阶,闻到礼堂传来的诱人香气。赫敏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罗塞塔几乎一眨眼就进到拉文克劳行列里,坐在了桌子旁。 “你们怎么啦?”哈利问。 “没什么。”赫敏说,“一点小事。” 41、第二十七章 罗塞塔漫步在霍格沃兹的球场上——或者说原本的球场上。这里大变样了,看上去,有人在这里砌起无数道矮墙,这些矮墙错综复杂,蜿蜒曲折地伸向四面八方。卢多·巴格曼站在球场中央,旁边是克鲁姆和芙蓉。罗塞塔在他们身边站定。没过一会儿,哈利也来了。 “你好!”巴格曼愉快地喊道。 “怎么样,你们觉得?”巴格曼快乐地问,“进展不错,是不是?再有一个月,海格就会把他们变成二十英尺高。不要担心,”他看见哈利脸上不快的表情,笑着说道,“争霸赛项目一结束,魁地奇球场就会恢复原样!好了,我想你们大概猜得出我们在这里要做什么吧?”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然后—— “迷宫。”克鲁姆粗声粗气地说。 “对了!”巴格曼说,“是一个迷宫。第三个项目非常简单明确。三强杯就放在迷宫中央,哪位勇士第一个碰到它,就能获得满分。” “第一个碰到的满分?”罗塞塔说,“那还需要考虑第二个碰的吗?如果第一个碰到的人积分并不是最多的,冠军会按照积分计算吗?我们应该还要面对不少障碍吧?” 巴格曼跳来跳去的脚步停了,他保持着欢快的语调说:“我想是的……第一个碰到杯子的勇士会成为冠军,伊拉斯谟小姐。现在的积分会决定你们进入迷宫的先后,”他微微笑着,“你最先进入,然后是哈利和克鲁姆先生……最后是德拉库尔小姐。其中海格提供了一大堆动物……还有一些咒语必须解除……诸如此类的东西。应该会很好玩的,是吗?” “我想是的。”罗塞塔说。大家都点了点头,虽然从表情上没人看起来觉得这很有趣。 “很好……如果你们没有问题,我们就回城堡去吧,好吗?这里有点儿冷……” 大家一起跨过不断增长的矮墙时,巴格曼匆匆走在哈利身边。就在这时,克鲁姆拍了拍哈利的肩膀。 “可以跟你说句话吗?” “可以,没问题。”哈利说,微微有些吃惊。 “你跟我来,好吗?” “行。”哈利好奇地说。 “需要我等一等你吗,哈利?”罗塞塔问。 今天真奇怪,哈利想。先是克鲁姆主动找他说话,连罗塞塔都提出要等他一起回城堡。但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克鲁姆领着他走向了禁林,哈利走远时回头看见罗塞塔正用鞋尖戳着那些矮墙。 “真无聊。”她嘟哝着,“我为什么要问——他为什么要同意!” 她顺着矮墙一路踢过去,手上的表显示,十五分钟过去了。凝结在这些藤蔓矮墙上的露水几乎把她的袍角润透了。这时,克鲁姆神色惊慌地跑来,直直地对着她。 “波特——邓布利多——克劳奇——”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林子里——” 罗塞塔有那么一会儿完全没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反应了几秒钟后她问:“哈利要找邓布利多,和克劳奇有关?” 克鲁姆顶着苍白的脸用力点了点头:“他疯了,克劳奇什么的——波特在看着他。” “土豆,”罗塞塔冲他喊道,指着远处的马车和房子,“把海格叫过去,那里!”她没管克鲁姆,迈开腿往城堡里跑去。 现在场地上空无一人,只有她飞快地奔上石阶,穿过橡木大门,两条腿拼命往上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校长室—— 她对口令不抱任何希望,上次邓布利多说出口令时她根本没听,几个月过去了,口令可能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校长室受到攻击是件引人注意的事,所以罗塞塔干脆利落地抽出魔杖,指着石头怪兽—— “霹雳——” “你在这儿干什么,伊拉斯谟?”斯内普教授从石头怪兽后面的秘密楼梯里出来。 “巴蒂·克劳奇在禁林,哈利·波特和他一起。他们要求见邓布利多。教授。”罗塞塔立刻答道,“请至少派人去看看。” 斯内普教授怀疑地注视着她:“波特和克劳奇?校长很忙……” “克劳奇似乎精神失常了,教授。”她尽可能平稳地说,“哈利——” 那道石墙又无声地打开了。邓布利多站在那里,穿着长长的绿袍子,脸上带着略感惊奇的表情。“出问题了?”他问,看看罗塞塔,再看看斯内普。 “教授,”罗塞塔抢先说,把魔杖别回腰带,“克劳奇和哈利正在禁林里等你!” “在前面领路。”邓布利多毫不迟疑地说,跟着她沿走廊匆匆离去,留下斯内普一个人站在怪兽旁边发呆。 “我请克鲁姆去叫海格。”罗塞塔边跑边说,“克鲁姆认为克劳奇疯了。” “是吗?”邓布利多说,一边加快步伐,匆匆走到外面漆黑的夜色当中。 “raidho.kenaz.”符文开始为罗塞塔指路,邓布利多的步伐比她快得多,她几乎要用全力才跟得上。“希望海格到了。” 他们停在符文路径最后闪烁的地方。克鲁姆站在那里,海格和他的大狗牙牙正守在哈利旁边,他半靠在一棵树上。克劳奇并不在。邓布利多点亮了他的魔杖。 “邓布利多教授!”海格的眼睛睁得溜圆,像是松了一口气,“哈利被袭击了。我一来,就看见他倒在地上。” “教授,”哈利摸着他的脑袋,从湿漉漉的地面站起身,“克劳奇先生——” 海格不解地问:“克劳奇?” 邓布利多伸出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海格,赶紧叫卡卡洛夫教授来这里,接回他的学生。再请你去通知穆迪教授,我需要他在这儿。” “好的……没问题,教授。”海格转身消失在漆黑的树林中,牙牙小跑着跟在他后面。 “没有必要了,邓布利多,”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呼哧呼哧地说,“我在这儿呢。” 穆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他的魔杖亮着。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坚持说,“克劳奇先生很不正常……他说他想提醒你……说他做了一件可怕的事。还提到他的儿子和伯莎·乔金斯……还有——还有伏地魔,好像伏地魔变得更强壮了……” “你知道还有谁看见了克劳奇先生吗?”邓布利多警觉地问。 “没有了。”哈利说,他已经把手从脑袋上放下来,“当时克鲁姆和我在谈话。巴格曼先生刚跟我们讲完第三个项目的内容,我们俩留在后面。罗塞塔在球场等我。后来就看见克劳奇先生从禁林里出来了——我让克鲁姆告诉罗塞塔去找你。” “我不知道巴蒂·克劳奇在哪里,”邓布利多对穆迪说,“但我们必须找到他。” “该死的腿,应该快点儿赶来的。”穆迪气恼地说,“我这就去找。”随即举起了魔杖,瘸着腿钻进了禁林。 他们都没有说话。罗塞塔看着地面,猜测克劳奇发疯的原因。后来他们听见了动静,毫无疑问是海格和牙牙回来了。卡卡洛夫匆匆跟在后面,穿着他那件光滑柔顺的银白色毛皮长袍,脸色苍白,神情焦虑。 “这是怎么回事?”他看见克鲁姆站在一旁,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丝血色。 “有学生被袭击了,卡卡洛夫。”邓布利多简短地说,“为了克鲁姆先生的安全,你应该把他接回船上。” 卡卡洛夫的脸色铁青。他似乎想大发雷霆,但受到袭击的是哈利,而不是克鲁姆,让他一时想不出发难的理由。 “海格,你陪哈利和罗塞塔回学校。”邓布利多接着说,“把他们直接送到塔楼。哈利——我希望你呆在那里别动。不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等到明天早晨。”他把头转向罗塞塔,“我会给伯尼斯写信说明今天的情况。你也一样,径直回到塔楼,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延后解决。” “呃——好的。”哈利望着他回答道。罗塞塔只是点了点头。 卡卡洛夫最终带着克鲁姆离开了,没有多说什么,但他的脸色仍然十分难看。 海格带着他们往城堡走,默默地经过布斯巴顿的马车。他们大步走过小湖时,罗塞塔问道:“为什么是克鲁姆来找我,而不是你直接找邓布利多教授?” “唉——他,他不是很愿意留在那儿。”哈利说,“我突然想到你在等我,就让他去找你,你知道校长室在哪。” “哼!你和那个克鲁姆一起散什么步?”海格怒气冲冲地对哈利说,“他是德姆斯特朗的,哈利!他很可能在这里对你下毒手的,不是吗?难道穆迪什么都没有教你吗?想象一下吧,你被他骗得不知不觉——” “克鲁姆挺好的!”哈利说,这时他们正登上通往门厅的石阶,“他没想对我下毒手,他只想跟我谈谈赫敏——” “我也要给赫敏提个醒儿,”海格蹬蹬蹬地走上台阶,严肃地说,“你们这帮人少跟那些外国人打交道,越少越好。他们谁都不可信。” “你原先和马——”哈利恼火地说。罗塞塔重重地撞了他一下,阻止了他。 “是啊,你最好快点儿提醒赫敏。”她附和道,“克鲁姆十八岁了,宁可留一个十四岁男孩跟一个老疯子待在一起,自己逃命似的跑出来。” 海格喘着粗气。明显还有别的事把他的情绪搅得一团糟,他们跟他道别时都松了一口气。罗塞塔跟门环大眼瞪小眼好几分钟,才终于开动脑筋把自己放进公共休息室。 42、第二十八章 接下来这段日子,哈利过得十分焦心。他和罗恩、赫敏的讨论没有什么进展,如果有人想害他——他却好端端站在这里,可要说没有危险,克劳奇凭空失踪了。西里斯寄来一封严厉的信,让他不要到处乱跑,照顾好自己,说克劳奇的事他管不了。哈利更加恼火,因为西里斯·布莱克自己的学生时代就干过许多荒唐事,现在反倒来教训他。 每当他需要主动找到罗塞塔的时候,她就像不存在一样,从来不会出现。而好不容易他们有空闲说上话,又只有短短几分钟。明明他们有几门课是重合的,哈利完全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显然,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猜想的可能也很渺茫。 现在,他、赫敏、罗恩每天都溜进空教室里练习咒语,或者在图书馆查找毒咒。只不过,有时候赫敏也像罗塞塔一样突然不见,然后再出现。 “我们能不能绑架洛丽丝夫人?”星期一中午罗恩提议道。他躺在魔咒课教室的地板上,刚才连续五次被哈利击昏又弄醒。“用它来练习练习。或者用多比,哈利,我打赌他为了你什么都肯做的。我不是抱怨,”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揉着后背,“可我浑身都疼……” “你老是不摔在垫子上!”赫敏不耐烦地说,一边整理着他们练习驱逐咒时用过的那堆垫子,弗立维把他们留在了柜子里,“我晚上还有事!” 罗恩本来打算抱怨,但赫敏最近行踪神秘,第一次透露出她有要做什么的意思。他和哈利对看一眼,赶忙问道:“你有什么事?” “什么事?”赫敏用很刻薄的眼神看了看他们,“你们一点都没发现——毫无察觉——还问我什么事?” “赫敏,”哈利说,匆匆把垫子塞回弗立维的柜子,“你最近总是突然不在。罗塞塔也是。你们怎么啦?” “哦,对啊。”她和两个男孩溜出教室,铃声响了,他们还需要上课,“我们怎么啦?罗塞塔这几天在住院,而且非常喜欢溜出去,庞弗雷女士气坏了——” 他们不得不分道扬镳,赫敏去上算术占卜课,哈利和罗恩去北楼上占卜课。 然而,这节占卜课也让他十分难受。那昏暗的教室里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薰香的味道比往常更加浓郁。哈利趁特里劳尼教授不注意,偷偷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然后靠在印花扶手椅上,一股轻风吹在他的脸上,惬意极了…… “哈利!哈利!” 哈利睁开眼睛。他躺在教室的地板上,双手捂着脸,伤疤处火烧火燎地疼,把他的眼泪都疼出来了。全班同学站在周围,罗恩跪在他身边,看上去吓坏了。 “你没事吧?”罗恩说。 “他当然有事!”特里劳尼教授显得兴奋极了。她的大眼睛凝视着哈利,阴森森地朝他逼近。“怎么回事,波特?一个预兆?一个幻影?你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哈利撒了个谎。他坐起来,感到自己在发抖。伏地魔的声音听上去近在咫尺…… 特里劳尼教授还追着他不放。他努力把她打发掉,借口自己要去校医院,拎起书包朝活板门走去。 但是,哈利根本没打算去校医院。他曾经对西里斯说过自己的伤疤会疼,西里斯让他去找邓布利多,哈利决定按照他说的去做,现在就去邓布利多的办公室。他穿过走廊,一边想着梦里的情形……那么真切……虫尾巴……伏地魔……过错得到弥补…… 等他走到校长办公室的入口处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口令。 “呃……梨子硬糖。甘草魔杖。滋滋蜜蜂糖——”哈利瞪着石头怪兽说,“吹宝超级泡泡糖。比比多味豆……噢,不对,邓布利多教授不喜欢这个……巧克力娃!”他开始急躁起来,踢了一脚石头怪兽,除了大脚趾钻心地疼之外什么也没发生。他气急败坏地嚷道,“糖棒羽毛笔!蟑螂串!” 怪兽一下子活了,跳到一边。哈利愣住了。 “我只是说着玩儿的……”他吃惊地说,急忙穿过墙上的缺口,踏上螺旋形的石头楼梯。楼梯缓缓地自动上升,把他送到了一扇闪闪发亮的橡木门前,门上带有黄铜门环。办公室里有人说话。他走下自动楼梯,犹豫着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邓布利多,我看不出有什么联系,一点也看不出!”是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的声音,“卢多说伯莎很可能是迷路了。我也认为应该找到她了,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没有发现一点儿行凶的痕迹。把她的失踪和巴蒂·克劳奇的失踪扯到一起,纯属乱弹琴!” “康奈利,有人作证克劳奇亲口说出伯莎死了。”这是伯尼斯·伊拉斯谟的声音,她狠狠地讽刺过马尔福,哈利对她记忆犹新,“仅凭这一点,就不能忽略他们的关联。而且克劳奇似乎非常责备自己。那么,你认为他怎样了?” “我认为有两种可能,伯尼斯。”福吉说,“要么克劳奇彻底疯了——从他的个人经历来看,这是很可能的,我想你们也同意——他发了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走的也太快了,康奈利。”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即便克劳奇疯了——而我恰恰认为他不会突然发疯,”伯尼斯接着说,“也确实健步如飞——这并不能解释他出现在霍格沃兹。康奈利,”她的声音变严肃了,“他出现之后,有一个学生被袭击了。” “呃——也许……他……”福吉的声音有些发窘,“也许,还是等我看过他被发现的地点之后再做判断吧。不过,你说他是在布斯巴顿的马车旁被发现的?邓布利多,你知道那个女人——” 伯尼斯非常大声而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对不起,康奈利,最近有点儿上火。” “我认为她是一位非常能干的女校长——而且舞跳得很好。”邓布利多平静地接了下去。 “康奈利,你似乎对她很有意见。”伯尼斯说,“这对处理国际关系没什么好处啊。” 福吉似乎想要说什么,他起了几次头,都不甘心地咽回去了。 “我们能不能打住?”穆迪咆哮道。 “好,好,我们这就到场地上去。”福吉不耐烦地说。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穆迪说,“邓布利多,波特对你有话要说。他就在门外。” “你怎么会又住院呢?”苏问。她正从书包里掏出一本如尼文词典,像做贼一样递给罗塞塔。 罗塞塔则也和她一样鬼鬼祟祟地把词典揣进长袍内,但这里是礼堂,丽莎难以理解地看着她们。 “这能防住谁啊,朋友。”她环顾四周,“你们要防谁啊?” “因为我最近成长神速——”罗塞塔说,“这是一点小代价。”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从这两颗偷偷摸摸的脑袋上方传来,回答了丽莎:“我。” “哈哈——你好,赫敏。”罗塞塔说,拼命抻平袍子上突起的小角,还要提防词典掉下来,“今天不和哈利做练习吗,我知道几个不错的咒语呢。” 赫敏只是盯着她,把手掌在她面前摊开:“庞弗雷女士说你要天天报道,确定不会再出现任何外伤之后才能自由活动,不能再接触如尼文。” “这是第三天没错啊。”罗塞塔若无其事道,“我在自由活动呢——还让苏给我带了本小说。” “噢,是吗?”赫敏轻轻说,“不过……如果我一直跟着你,怎么帮哈利练习?” “什么?我只是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罗塞塔无力地说,“你想象过在床上躺那么久的感受吗,而且也没有蛇怪瞪我。这才不耽误你和他玩垫子飞来呢。” 赫敏摊开的手掌往前伸了伸。看她的表情,似乎再不交出来就要动用武力了。罗塞塔把词典一下丢在她手上。 “庞弗雷女士在找你。”赫敏轻快地说,“我要回塔楼了。” “她越来越像我的监护人了。”罗塞塔看着她的背影说,“真恐怖。” “我觉得你很享受,小姐。”苏戳戳她的胳膊,“我不会戳坏你吧,不出现外伤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出现外伤的意思啊。嗷——”她突然捂住苏戳到的地方,“吓死你。我要去和庞弗雷女士解释一下……希望她不会让我继续住下去。” 最近这段时间,罗塞塔对如尼文升起前所未有的兴趣。她的魔力逐渐平稳了,再不会让垫子飞成流星——但问题果然一个接一个,她的骨骼又开始微微发痛。伯尼斯非常肯定地告诉她这是生长痛,并用自己十七岁还在痛的例子安慰了她。但这没能解决问题,因为伯尼斯十四岁和十七岁的骨头上显然都干干净净,没有乱七八糟的符文。所以,她的腿,尤其是小腿,开始频繁出现伤痕,有些顺着骨骼肌理还能够解释,另一些则毫无道理,怎么看都是由内而外出现的——庞弗雷女士很不甘心有她对付不了的东西,就连伯尼斯本人的解释也不能让她放弃看护罗塞塔。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居高临下地说,罗塞塔被勒令躺在校医院的床上,“它们毫无规律又频繁。万一你在外面大出血怎么办?情况稳定之前,你必须天天来报道。” “我觉得这是一些内部问题……女士。”她看着其中一块往外翻的伤口说,“它们恢复得也很快啊。” 这是事实,伤口并不很痛,面积也很小,只是看起来有点惊悚,而且基本上第二天就能不留痕迹的消失——真是令人费解,偶尔会让罗塞塔觉得自己不是个真人。庞弗雷女士显然没有被说服。为了尽早解除另类禁令,罗塞塔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骨头。 “它们完全正常。”某一天,她对赫敏说,“没有真的刻着什么东西。至少我自己看来是这样。” 赫敏皱起了脸。 “好吧,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罗塞塔接着说道,“生长痛异常带动了它们的活性,误以为我在遭受攻击——结果我遭受了攻击。你完全不笑,这么不好笑吗。” “第三个项目就要到了。”赫敏担忧地说,“现在已经六月了。如果你的身体一直这样……” “它不会的。”罗塞塔回答道,“还有二十多天呢。” 她说中了。在比赛前一天的晚上,于情于理庞弗雷女士都不能再要求她天天进行检查,她可爱的小腿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发生问题了。 44、第三十章 罗塞塔的双脚撞到了地面上,她的腿不由自主地软倒在地,手终于离开了三强杯。她抬起头来。 “我们在哪儿?”哈利问。 她摇了摇头。这里明显超出了霍格沃兹的地界,环绕城堡的群山不见了,面前只有一片杂草丛生的墓地,可以卡到右边一颗高大的红豆杉后面有一所小教堂。左边是一座山冈。山坡上有一所精致的老房子。 罗塞塔已经把魔杖捏在手里,哈利照做了。 “有人把奖杯设置成了门钥匙。”她说,“这是个陷阱。” 哈利没有回话。他不住地扫视四周,又有了一样的感觉,好像有人在监视着他们。 “有人来了。”他突然说。 他们眯起眼睛望着黑暗中,有一个人影在坟墓之间之间一步步朝他们走来。那人身材矮小,似乎抱着什么东西,穿着一件带兜帽的斗篷遮住了面孔。罗塞塔一直觑着他们不断拉近的距离和地上的奖杯。 “哈利……”她说。但哈利突然弓起了身子,双手捂住脸孔,腿一弯倒在了地上,魔杖从手中滑落。 罗塞塔没有自信在一个不知底细、气息诡异的巫师面前拉着哈利捡起奖杯,她停住了动作。 “意外之喜。”一道阴冷的声音从他们几英尺外的大理石墓碑旁传来,“哈利·波特。和伊拉斯谟家的女孩儿。” 一道红光刺透了哈利的眼皮。哈利隐隐约约听到罗塞塔吃痛的声音,身边有什么倒在了地上,他的伤疤痛得要命,他恶心得想吐。然后疼痛稍稍减轻了,他恐惧地慢慢睁开刺痛的双眼。 罗塞塔的左脸又出现一道伤痕,比在湖边时更深、更糟,血顺着她的脸颊滴在地上。她抓住魔杖的手撑在地上,维持着身体不要倒伏。 “是你……”哈利听见她轻轻地抽气,“你……” 但穿斗蓬的矮个儿男人已经放下了包袱,把她扎扎实实地捆成一团,又一把拽起哈利,将他拖到大理石墓碑旁。哈利在被一把推到墓碑上之前借着魔杖闪烁的光芒看到一个名字。汤姆·里德尔。 哈利也被结结实实困在墓碑上,罗塞塔被丢在他旁边。兜帽男人急促而轻微地喘息着,哈利用力挣扎,那男人打了他一下——那只手上缺了一根手指。哈利知道兜帽里面是谁了。是虫尾巴。 “是你!”他惊叫道。 但虫尾巴没有回答。他已经捆完了绳子,正忙着检查捆得结不结实。等他用颤抖的手指摸过所有绳结之后,他从斗篷里摸出一团黑色的东西,粗鲁地塞进哈利嘴里。然后,他一言不发地匆匆走开了。哈利看不见他去了哪里。 “哈利……”罗塞塔微弱的声音传来,带有一丝明显的恐惧,“伏地魔……” 他发不出声音,也动弹不得。哈利不知道罗塞塔有没有感觉到他的紧张、困惑、恐惧,因为她随后就不说话了。他的魔杖丢在三强杯旁边,奖杯在星光下闪闪发亮。哈利猜想是婴儿的那个包袱就在附近,似乎躁动不安。哈利注视着它,伤疤又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一只大蛇在草上蜿蜒游动,罗塞塔被迫和它面对面,看见从蛇嘴里吐进吐出的信子几乎要凑到她脸上。虫尾巴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又响了起来,他好像推着什么沉重的东西,罗塞塔努力抬起唯一能动的脖子,看见一口石头坩埚。他推得极为吃力,罗塞塔猜想里面已经装满了东西。这坩埚的大小足够装下一个成年人。她无法控制地想,莫非黑魔王真的要活吃小孩,把她和哈利拿来炖汤? 地上的包袱动得更起劲了,仿佛要挣脱出来。罗塞塔原以为伏地魔正不知在哪儿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现在却察觉这包袱的怪异之处。虫尾巴忙着用魔杖在坩埚下点点划划。突然蹿起了噼啪作响的火苗。大蛇向黑暗中游去。 坩埚里的液体似乎热得很快,表面不仅开始沸腾,而且迸射出火花。蒸气越来越浓,虫尾巴的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包袱动得更急了。那个尖厉冷酷的声音再度响起。 “快!” 现在整个水面都闪动着火花,好像缀满钻石一样。 “烧好了,主人。” “现在……”那道冷酷的声音说。 虫尾巴扯开地上的包袱,露出里面的东西。罗塞塔忍不住猛地往后一仰。 一个黏糊糊的、没有眼睛的丑陋东西——更加恶心、更加可怖。虫尾巴像抱婴儿一样捧起的东西蜷缩着,没有毛发,皮色暗暗的、红红的,胳膊和腿又细又软,它的脸就更加称不上婴儿了——那是一张蛇一般的扁平的脸,上面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红眼睛。 那东西举起细细的胳膊,搂住虫尾巴的脖子。虫尾巴把那东西抱到坩埚边,随后,就把它放进了坩埚,一阵邪恶的嘶嘶声,罗塞塔似乎听见它的身体触碰坩埚底部的轻响。 虫尾巴在说话,他的声音颤抖,好像吓得神经错乱了。他举起魔杖,闭上眼睛,对着夜空说道:“父亲的骨,无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儿子再生!” 哈利脚下的坟墓裂开了,他惊恐地看见一小缕灰尘应虫尾巴的召唤升到了空中,轻轻落在坩埚里。嘶嘶作响、火花飞溅,液体变成了蓝色,令人恶心,一看便想到邪恶。 虫尾巴在呜咽。他从斗篷里抽出一把又长又薄、银光闪闪的匕首。他的声音一下子变成了极度恐惧的抽泣:“仆人——的肉——自—自愿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他伸出右手——就是少掉一根手指的那只手,然后用左手紧紧攥住匕首,朝右手挥去。 罗塞塔注视着他。意识到他正在完成的必然是一个古老、残忍的仪式。而这仪式的结果谁也承担不起。扑通一声。他的胳膊掉进了坩埚,液体变成火红色,散发着刺目的光芒。 虫尾巴痛苦地喘息和哀叫着。他来到了哈利面前。 “仇—仇敌的血……被迫献出……可使你的敌人……复活。” 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虫尾巴用那支匕首刺进了哈利的臂弯,鲜血顺着撕破的袍袖淌下。扔在痛苦地喘息的虫尾巴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放在哈利的伤口旁,少量鲜血流到了瓶里。 当她迫切需要那股力量冲破肋骨的时候,它又不起作用了,她的身体如此沉默,任她如何恐惧、愤怒都不起作用。虫尾巴将哈利的鲜血倒进坩埚。里面的液体立刻变成了炫目的白色。罗塞塔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她听见虫尾巴喘息、抽泣。 坩埚快要沸腾了,钻石般的火星向四外飞溅,如此明亮耀眼,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黑天鹅绒般的颜色。 突然,坩埚上的火星熄灭了。一股白色的蒸气从坩埚里升腾起来。即便罗塞塔睁开眼,也无法穿透眼前的白茫茫的水汽……接着,透过逐渐消散的白雾,她看到坩埚中缓缓升起一个男人的黑色身影,又高又瘦,像一具骷髅。 “给我穿上袍子。”他发出冷酷尖厉的命令。虫尾巴抽泣着、仍护着他的残臂,慌忙从地上抓起黑色长袍,站起来,用一只手把它套到他主人的头上。 瘦男人跨出坩埚,眼睛盯着哈利……他的面容诡异的苍白,两只大眼睛红通通的,鼻子像蛇一样,是两道细缝…… 伏地魔复活了。 伏地魔将目光从哈利身上移开,开始检查他自己的身体。他那苍白细长的手指抚摸着胸口、手臂、脸庞。罗塞塔的眼睛像是刺痛一样闭上了。他将头转向女巫。 “看啊。”他轻轻地说,像蛇一样嘶嘶作响,“一个伊拉斯谟……” “主人,就是她……那个女孩儿……”虫尾巴抽泣的声音响起。伏地魔将他的手指插进一个很深的口袋里,抽出一根魔杖。他又仔细地抚摸着魔杖,然后举起魔杖指着虫尾巴,把他扔到哈利被绑的那块墓碑旁。虫尾巴瘫在那里哭泣。 伏地魔的眼睛转向哈利,发出一声冷厉的阴笑。 “主人……”虫尾巴哽咽地说,“主人……您答应过……您答应过的……” “伸出手臂。”伏地魔懒洋洋地说。 “噢,主人——谢谢您,主人……” 他伸出血淋淋的断臂,但伏地魔又冷笑一声:“不是这只,虫尾巴。” 虫尾巴哀求着。伏地魔弯下身,拉起虫尾巴的左臂,把他的衣袖捋到胳膊肘上。那是黑魔标记——变得鲜红的黑魔标记。伏地魔要召唤他的仆人了。他把长长的、苍白的食指按在虫尾巴的胳膊上。虫尾巴又发出一声哀号——罗塞塔的眼睛又一次闭上,再睁开,伏地魔的脸上仍然是残酷的得意神情。他直起腰,把头一扬,扫视着黑暗的墓地。 伏地魔在他们面前来回踱步。如果换一个场景,罗塞塔会说他兴致高昂,但在这阴森的墓地中,黑魔王的情绪越好,越代表有坏事发生。她在心里想着“我会死的”,她一定会死的——为什么让她击散摄魂怪、让她屡有新伤、让她随心所欲使用符文的力量现在不肯出现呢? 伏地魔在哈利面前轻轻嘶声说着话,踱来踱去,红眼睛在坟墓间来回扫视。 “听我讲,听我回忆家史……”他轻声说,“啊,我有点儿伤感了……可是看吧,哈利!我真正的家庭回来了……” 空气中突然充满了斗篷的窸窸窣窣声。在坟墓之间,在杉树后面,每一处阴暗的地方都有巫师在幻影显形。他们全都带着兜帽,蒙着面孔,小心翼翼地、慢慢地靠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伏地魔沉默地站在那里。一个食死徒跪倒在地,爬到他面前,亲吻着他黑袍的下摆。 “主人……主人……”他低声唤道。罗塞塔厌恶地移开了视线,胃里一阵翻涌。 他开始说话了。 他那么冷酷、残忍,伏地魔像蛇一样的轻嘶声比任何咒语都可怕。一阵冷意钻透了罗塞塔的心脾——她开始感受到有什么振动起来。她感受到疼痛,并为此欣喜。 “安静。”伏地魔轻声说,将他苍白、扁平的面孔转向她,魔杖和他的手一同抬起。她感到更大的疼痛压住了她的胸口。“瞧瞧你……我差点儿忘了……一个伊拉斯谟。我是那么迫切、诚心、谦卑地请求你的祖辈为我服务……他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我,拒绝保留人的灵魂……现在看看你。” 他的红眼睛露出嘲笑、惊喜和残酷的光。 “是不是在想,怎么了——怎么什么都没发生?”他的眼睛在她脸颊的伤口上划来划去,“虫尾巴一告诉我他见到了什么,我就明白过来……你那虚伪的家人,不肯帮助我、服从我的家人,把你变成了一个容器……” 一个容器。她吃力地想着。一个容器——他说得竟然有些道理。 “卢修斯,你一定对我们的客人很熟悉。”他猛地转过头,朝那个站在食死徒前的人开口了,“照顾好我们的客人,不要再令我失望了。” 一个容器……如果她打不开茶壶盖,就倒不进水,也倒不出水。 卢修斯·马尔福把她抓到了身边。他们面对面望着,罗塞塔看见他浅色的双眼颤动着。这个男人正处于他无法排解的恐惧之中。 45、第三十一章 伏地魔开始折磨哈利。他傲慢地释放了哈利,强迫他和自己决斗。罗塞塔的视线望着他们。 “你知道了。”她轻声说,“你发现了。因为德拉科。” “发现你不受控制。”卢修斯·马尔福用阴狠的声音低低地说,“发现你拥有不该拥有的东西。小姑娘。” 她真不该对德拉科那样做。但卢修斯·马尔福说对了一件事。某些时候,她是不受控制的。 “看啊。”她仍然注视着哈利。但局势已经不是伏地魔对他一边倒的侮辱了,他们都举着魔杖,互相指着,一道细细的耀眼的金色光束连接着他们。然后猝不及防地,他们都升上了高空。罗塞塔感到周身一阵难以言明的轻松。“你的主子在和小男孩打架呢,马尔福先生。” 卢修斯·马尔福警惕地看着她脸上那道又开始流血的伤口。食死徒一片哗然,围着包裹了哈利和伏地魔的金网走动。 一个容器……伏地魔说得没错。但一个被裹住的容器或许打不开盖子,被解放的容器却可以用任何方式打开。 “钻心剜骨!”马尔福从她身边跳开,恶狠狠地喊出咒语,但已经太迟了,咒语撞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上,消失了。罗塞塔不仅脸上在流血,她感觉左肩膀也一阵湿润——而且疼痛。 虫尾巴束缚她的绳索砰地散开,打在马尔福脸上,将他逼退。 “盔甲护身!”她的手紧紧握住魔杖,虫尾巴没有将她的魔杖收走,而是直接将她和魔杖捆在了一起。他恐怕没想过这个俘虏还有机会使用魔杖。“障碍重重!” 哈利和伏地魔还在半空中,里面充斥着白光,任何人都看不见在发生什么。食死徒在下面团团打转,发出惊恐的叫喊。 卢修斯·马尔福不肯高声喊叫,他追着罗塞塔跑向奖杯。有几个食死徒注意到了,他们又是一阵骚乱,朝她袭来。 “钻心剜骨!”“昏昏倒地!”“统统石化!”“障碍重重!” 罗塞塔扑倒在地,横着滚开,不忘记打出一道“盔甲护身”。一个食死徒放出厉火,蔓延开来。 越来越多食死徒选择追逐她,而不是守在金网下。但就在这时,金色的光网消失了。他们被这一变故惊得愣在了原地,无数珍珠白色的幽魂围住伏地魔,不让他追击哈利—— 哈利使出平生力气狂奔,把两名惊呆的食死徒撞到了一边。他穿来穿去,用墓碑作掩护,食死徒的咒语在他身后嗖嗖追来,打在墓碑上。他躲避着咒语和坟墓,朝奖杯冲去—— “击昏他!”伏地魔喊道。 “障碍重重!”罗塞塔的魔杖射出一道红光,她身后的食死徒迟疑着,选择按照主人的命令围堵哈利,她的压力顿时大大减轻。只有卢修斯·马尔福和两个笨拙的大块头跟着她,不肯善罢甘休。 她的肩膀很痛,手臂也很痛,必然有几道咒语击中了她——再反馈给她的躯体,钻心剜骨没能让她痛不欲生,石化也没能让她停住——一切都转化成切实的魔力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破坏她的躯壳。罗塞塔一个踉跄—— “哈利!”她喊道,借着踉跄的势头向他倒去,只有几英尺,奖杯和她也只有几英尺。 男孩朝她扑来,身后是交织的红光,罗塞塔朝他发出一道铁甲咒,哈利抓住了她那只剧痛的胳膊,大声喊道:“奖杯飞来!” 就在奖杯飞到他手上的前一刻,一个食死徒冲过来,想要抓住他们,罗塞塔用力勾住他脸上的面具。然后,他们被一阵五彩的旋风席卷而去。她不知道那个食死徒有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到霍格沃兹。 罗塞塔感到自己身体左侧传来无法忽视的剧痛。她的脸颊一跳一跳的,一阵温热。她把头从草地上抬起来,意识到伤口被撞破了。哈利在她身边,脸埋在草里,似乎一动也不想动。她的胳膊传来新的一阵疼痛,是哈利攥紧了手。 “嗨。”她从干哑的嗓子里吐出一个字。 哈利开始回神,他松开了手,仍然趴倒在地上,只有呼吸的起伏证明他还存在。 一阵声浪淹没了他们,哈利身边传来簌簌的声音,似乎身边有什么离开了。他朦胧地想,是罗塞塔离开了……接着,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把他翻了过来。 “哈利,哈利!”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繁星点点的夜空,阿不思·邓布利多蹲在他身前。周围是黑压压的人影,都向他们挤来。罗塞塔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发出一声痛呼。他的神志更清醒了,发现自己回到了迷宫边缘,可以看到四周高高的看台,有人在上面走动。他看向罗塞塔,女孩正平躺在草地上,被她的姨妈捏着左手臂。 “他回来了,”哈利小声说。他用空的手抓住邓布利多的手腕,“伏地魔他回来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康奈利·福吉颠倒的脸出现在哈利面前,他的脸色苍白,一看到浑身是血的罗塞塔,神情变得更为惶恐。 “我向你保证,福吉。她不会把你炸死。”伯尼斯用一种平平的、厌倦的声音说,“邓布利多?” 但邓布利多没有回应她。他俯下身,用对于一个瘦削老人来说超乎寻常的力气扶哈利站了起来。哈利摇摇晃晃,脑子里像有锤子在敲。 “他需要去校医院!”福吉大声说,“他病了,受了伤——邓布利多,还有这个女孩儿,他们需要休息!” “我带他们去,邓布利多,我带他——” “不,我想——” “邓布利多?”伯尼斯又开口了,语气变得催促,“我们需要见穆迪。” “哈利,待在这儿——” 人群挤挤攘攘,使劲往前凑。有人在尖叫、哭泣。哈利原本困惑了一刹那,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罗塞塔。她的血粘在金发上,黏成一团。看不出她袍子的颜色,有些地方奇异地闪着光。 “奖杯是门钥匙。”她虚弱但清晰地说,“谁设置了奖杯?” 邓布利多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阴沉了。他和伯尼斯互相望着。 “是他。”伯尼斯无声地对他说。 “他发现了。”罗塞塔拽着伯尼斯的前襟说,她的魔杖落在胸前,“他复活了。伯尼斯——” 哈利的脸转开了。一个魁梧的男人走到了他身边。 “阿拉斯托,”邓布利多在他开口之前叫住了他,“我需要你立刻和我去办公室。伯尼斯会处理好哈利和罗塞塔。” “但是……邓布利多,”穆迪长大了嘴巴,残缺的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情,“波特说他回来了,我们不该先——” “阿拉斯托。”邓布利多不容分说地打断了他,“让他们去休息吧。” 气氛变得很僵硬。罗塞塔模模糊糊地意识到,穆迪很可能听见了她的问话,而奖杯恰恰是穆迪设置的。除此以外,没有理由解释穆迪为何迟迟不听从邓布利多的吩咐,也不再说一句话。 邓布利多的脸色发生了变化。他注视着穆迪,那张苍老的脸上的每一丝皱纹都带着冰冷的愤怒,镜片后的目光没有了愉快的火花——邓不利多周身辐射出一种力量,就好像他在燃烧发热一样。 “阿拉斯托,”伯尼斯轻轻地说。哈利发现她往日欢快、饱满的声音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干瘪的、平直的语调。“是你设置了奖杯吗?” 哈利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穆迪?奖杯?——是穆迪把他们送到了伏地魔面前?就在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又开始发痛的时候,这三个人出手了。其他人都惊愕地停在原地,没人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 穆迪倒在地上,邓布利多的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魔杖。伯尼斯的手举着,一层难以察觉的屏障隔开了人群。 “她需要躺一会儿。”伯尼斯重新开口道,声音还是那样干瘪,“哈利也是。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转移到校医院。这个人,”她看着地上躺倒的穆迪,“也需要受审。” 罗塞塔望着穆迪,又望着邓布利多,然后是哈利,还有那些受到邓布利多召唤赶来又奔去的老师……麦格……斯内普…… “我流了好多血。”她小声地说。 伯尼斯低声说:“你会没事的。” 她不能使用咒语,不能念出符文,保护罗塞塔的符咒已经无法承受更多魔力——罗塞塔转化不了它们,每多一分就更难承受一分。她需要的是星草、没药、白鲜。 “我都不知道有这么多可以流……”罗塞塔说,她的声音变低了,“唉,我想吃橘子果冻。” 邓布利多动了。伯尼斯松了一口气。 “解决这事儿就吃。”她问,“你能动吗?” “我想它们没事了……可以走了。”女孩回答道,被伯尼斯从地面上抱起来。她还有心情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他们往城堡走去,人们都震惊地看着。福吉被人忽略得彻底,他狼狈地站在原地。哈利注意到罗塞塔的右手还攥着一副食死徒的面具,面具的边缘紧紧嵌进她的手指里。哈利就那样盯着它,感受到愤怒战胜了恐惧。 校医院已经打整好了。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等在那里。还有小精灵闪闪。福吉并不在。真正的穆迪教授躺在床上,骨瘦如柴,花白的头发明显少了好几撮。哈利看看他们,又看看被放在另一张床上的罗塞塔。 一时间并没有人说话。他们像是在等待着谁。大概十多分钟之后,西里斯冲进校医院,一把抓住了哈利,在他身上摸索着。 “我没事!”哈利含糊地说道,被摆弄来摆弄去,“我没事,西里斯。” 西里斯·布莱克又走到罗塞塔床边看了看她,伯尼斯对他摇摇头。他让开了位置,回到哈利身边,紧紧的抓着他的肩膀。 庞弗雷女士没有出现。伯尼斯给罗塞塔粗略地上过药,至少让她喝了半打药水。哈利苦中作乐地发现她的脸上终于重新出现血色,伤口也几乎消失了。 假穆迪被放在地上。又过了几分钟,他开始发生变化。他脸上的伤疤渐渐消失,皮肤光滑起来,残缺的鼻子长全了,缩小了。长长的灰发在缩短,变成了淡黄色。突然咣啷一声,木腿掉到一旁,一条真腿长了出来。接着,那个带魔法的眼球从眼窝里跳了出来,一只真眼取代了它的位置。魔眼掉在了地上,还在滴溜溜地乱转。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皮肤苍白,略有雀斑,一头浅黄色乱发的男人。罗塞塔挣扎着直起身看着他。所有人都呆住了。 “克劳奇!”斯内普喃喃地说,“小巴蒂·克劳奇!” “天哪。”麦格教授也呆呆地瞪视着地上的男子。 邋里邋遢的闪闪从他们身后探出头来。她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巴蒂少爷,巴蒂少爷,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扑到那年轻男子的胸前。 “他只是中了昏迷咒,闪闪。”邓布利多说,“请让开点。西弗勒斯,药水拿来了吗?” 斯内普递给邓布利多一小瓶澄清的液体,那是一瓶吐真剂。邓布利多站起身,弯腰把地上的男子拖了起来,使他靠坐在一张病床的床脚。邓布利多掰开那人的嘴巴,倒了三滴药水,然后用魔杖指着那人的胸口说:“快快复苏!” 小巴蒂·克劳奇睁开了眼睛,他目光无神,面颊松弛。邓布利多蹲在他身边,和他脸对着脸。 47、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他们就回了各自的塔楼。丽莎和苏紧紧围着她,恨不得把她挂在墙上翻来覆去检查。 “你恢复得好快,小姐。”苏拎着她的左袖子往袖筒里面看,“庞弗雷女士竟然同意了?” “我想邓布利多教授吩咐过她吧。伯尼斯也担保过了。”她说,“你们能不能放开我?”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啦?”丽莎问,担忧地揪紧手指头,“你们从场地上离开了,老师们安抚了学生……但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唉。”罗塞塔叹了一口气,“我认为会有人告诉你们的。没必要提前知道。” 没有人缠着她或哈利讲述迷宫里发生的事,或许因为她那天的形象太过震撼——“你血呼啦的,吓坏我了。”丽莎嚷道——所以大家都避着他们,让她倍感轻松。不过,这也可能是因为邓布利多在早饭时向全校师生要求过别去打扰他们。 哈利的日子难过一些。丽塔·斯基特那篇不署名的文章把他描写得像个疯狂的危险人物,而和他一起出现的罗塞塔一副备受残害的样子,有些人仿佛认为就是哈利把他们变没又变回来,趁机对罗塞塔下手了。 “我已经想好怎么用奖金了,”她坐到格兰芬多的桌子上,故意和哈利面对面,“你想好了吗?” “哦……是啊。你要怎么用?”哈利冥思苦想着下一步棋怎么走,他总是赢不过罗恩。 “弗雷德和乔治。我让他们别去管巴格曼,结果没能追回他们的钱。五百加隆应该够从他们那儿得到大门的股份了。” “股份?”赫敏抬起头,“你要投资他们?他们的什么——他们的笑话店。” “生活需要点乐子啊。”她懒洋洋地说,悄悄给哈利指出一个破绽,“你不觉得吗,赫敏?” 从赫敏的表情上看,她并不对这句话有任何认同。 “生活不需要乐子。”她盯着罗塞塔说,“生活需要快乐、平静和安全。” 赫敏对这一切非常不满,她恐惧朋友们的安全,很快又转化成气恼——罗塞塔总是轻描淡写地开玩笑。哈利很高兴自己是被迫当上的勇士,因为罗塞塔每天都要被她念叨。 “我又没什么事啊。”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罗塞塔现在故意在棋盘上洒下一片小迷雾,哈利和罗恩只能眯起眼睛等着某片雾吹过,把棋子露出来。“而且我不是被诊断成全面良好发展的好巫师了?非常快乐、平静和安全。” 她多处骨折了,哈利惊讶于她康复的速度,但想到那天晚上的对话,他就不再纠结了。在治疗药剂和补血药剂的帮助下,再敷上一些白鲜香精,她第二天就几乎康复了。如果伯尼斯没有在安慰他们,那么她的身子骨比起以往还要结实许多。 “不破不立。”她评价道。 罗恩很气愤地嚷起来:“不公平!它总是遮我的棋子!” 赫敏不耐烦地撤掉了那片迷雾,她正翻看一本字迹潦草的笔记。 “你的s.p.e.w.怎么样了,会长?”罗塞塔戳了戳她,“我现在对小精灵可有全新认识了。” “我应该更谨慎地对待他们……”赫敏说,“但他们确实不该那样生活,这是不对的!” “那应该怎样生活?”罗塞塔问,“像你一样,每天看完一本书,每顿喝一杯南瓜汁,每个周末在图书馆待至少八小时,每节课都拿o?如果觉得无聊还可以和外国土豆学保加利亚语呢。” “他不是土豆!”赫敏崩溃地说。自罗塞塔从迷宫出来之后就再也没叫过克鲁姆的名字,不停用土豆称呼他。“晚饭还有烤土豆呢——你能不能叫他的名字?” “你还没说小精灵过什么日子呢。”她若无其事地说,露出一个假笑,“我管他叫‘威基’你不会生气吗?” “我不会叫他‘威基’。”赫敏忍耐地回答道,“而且我也不在乎你叫他什么。只是别叫土豆。小精灵应该有工钱、有休假,他们不是奴隶,不该叫我们主人!” “土豆。”罗塞塔说,“土豆。” 哈利和罗恩拼命捂住嘴巴,手在棋盘上乱动。赫敏重重地把笔记摔到桌子上。 “哎呦——好吧。”她扬起眉毛看着赫敏,“豌豆。豌豆。” “吱——”罗恩忍不出露出了一个音,他赶紧又把嘴堵住了。每当罗塞塔故意惹赫敏生气的时候绝不能被发现自己在场,因为赫敏的怒气很可能蔓延给所有人。 “咳——哈利,妈妈去问邓布利多教授,你今年能不能直接到我们家去,”罗恩说,“但邓布利多还是希望你回德思礼家,至少是先回他们那里。” “为什么?”哈利问,有点无精打采。西里斯那晚草草留下一张纸条给他,告诉他这个假期本想将他接到自己身边,但情况有变,他不敢保证哈利跟着他是不是个好主意。哈利以为自己必须又待在德思礼家了。 “妈妈说邓布利多有他自己的道理,”罗恩说着,愁闷地摇了摇头,“我想我们应该相信他,对吗?” 罗塞塔正趴在桌子上装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说,这会儿支棱起脑袋,颇有兴趣地说:“我想那是一个很神奇的咒语……或者仪式……它存在于你的血液之中。伯尼斯认为伏地魔现在能触碰你是分享了那种力量。你必须回去的理由或许出于血缘的保护。但我不明白……”她开始在桌子上戳戳划划,不搭理他们了。 除此以外,哈利还能交谈的对象或许只有海格了。他们挑了一个下午,到海格的小屋拜访他。那是一个明媚的艳阳天,他们刚一走近,牙牙就从敞开的门里跳了出来,欢快地叫着,摇着尾巴。 “谁呀?”海格一边问,一边走到门口,“哈利!” 他大步赶过来迎接他们,用一只粗胳膊把哈利使劲搂了一下,又胡撸胡撸他的头发,说道:“见到你真高兴,伙计。见到你真高兴。” 他们走进海格的小屋,看见火炉前的木桌子上放着两套水桶大小的茶杯和茶托。 “和奥利姆喝了杯茶,”海格说,“她刚走。” “海格,”罗塞塔略显惊喜地说,“你们相处得很不错嘛。” “谁?”罗恩好奇地问。 “马克西姆女士呀,那还用说!”海格说。 “哦,你们俩和好了?”罗恩说。 “你在说些什么呀。”海格快活地说,一边又从碗橱拿出几个杯子。他沏好茶,端来一大盘岩皮饼分给大家,然后靠在椅子上,黑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 “你们挺好的吧?”他粗声粗气地问。 “挺好。”哈利说。罗塞塔很专心地趴在窗户上朝外张望着。 “不对,你不好,”海格说,“你肯定不好。不过你会好的。” 哈利什么也没说。 “我就知道他会回来的。”海格说,他们都吃惊地望着他,“这么些年我一直知道,哈利。我知道他在那里,等待时机。这件事是肯定要发生的。好了,现在它发生了,我们必须承认现实。我们要战斗。我们可以阻止他获得权力、称霸天下。那是邓布利多的计划。邓布利多,他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只要有他在,我就不怎么担心。” 他看到哈利、罗恩、赫敏脸上怀疑的表情,扬起了乱蓬蓬的眉毛。 “海格,如果你继续说下去,我就猜到为什么邓布利多要找你和马克西姆女士了。”罗塞塔还把脸贴在窗子上,“我已经知道了!快来贿赂我别说出去吧——” 海格皱起他浓浓的眉毛。“哎呦——那你想看炸尾螺吗,这可是最后一条了。” 罗塞塔很惊喜地转过了脸。 “我开玩笑的!”海格看到其他人脸上惊恐的表情急忙加了一句,“开玩笑的。罗塞塔,那是保密的——我不能说。” 她失望地转了一会儿,打开门出去了。他们看着她在前院后院来回穿梭。没过一会儿,赫敏表情焦虑地起身走开了。哈利能透过窗户看见她们的一点身影。 离校的时间转眼就到了。这一天,学校通常会举办离校宴会,宣布学院杯的得主。但今年这种形式,罗塞塔不确定谁还有心情办宴会。果然,当她步入礼堂时,一切都和往常并无两样,也没有用获胜学院的颜色重新装点,旗帜都变成校徽的样子,这平凡的一幕显得格外严肃。 邓布利多站起身,敲了敲他面前的高脚杯,发出清脆的铛铛声,学生们都安静了。他开始说话,声音也不同往常,十分严肃。学生们听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邓布利多抛下一枚惊天炸弹——他说,伏地魔回来了。 苏和丽莎呆呆地长大了嘴巴。 “所以你们那天……”苏结结巴巴地说,“那天……你们……” “……我相信——我真希望我是弄错了——我相信我们都将面临黑暗和艰难的时期。在这礼堂里,你们中间的有些人已经直接受到了伏地魔毒手的残害……” “就是你想的那样。”罗塞塔说,“一切都变了。” “……我们只有表现出同样牢不可破的友谊和信任,才能与之抗争到底。只要我们目标一致,敞开心胸……” 礼堂的教职工长桌上坐着马克西姆女士,真穆迪。斯内普和卡卡洛夫都不在。 他说完最后一段话。礼堂重新陷入了安静。 他们的箱子已经收拾好了。罗塞塔拉着一个轻巧的行李箱,身上挎着她的挎包,扁扁的。约迪每年都自己回家。其他四年级的同学和她一样,等在拥挤的门厅里,准备登上马车前往霍格莫德车站。哈利看着她和赫敏用手比划着什么,心想自己到达女贞路的时候一定十分热,院子里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但他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哈利!罗塞塔!” 他们扭头望去。芙蓉·德拉库尔匆匆登上石阶,进入城堡。在她身后,他们可以看见海格正帮马克西姆女士给两匹巨马套上挽具。 “我希望我们还能见面,”芙蓉朝他们伸出一只手说,罗塞塔和哈利先后和她握了握手,“我希望在这里找到一份工作,提高一下我的英语。” “哦,那真是太好了……希望我可以向你请教一些法语。”罗塞塔说,芙蓉微笑着。赫敏挑起眉头。 “再见!”芙蓉说着,转身离开,“这次见到你们十分愉快。” “她真是焕然一新。”罗塞塔说,注视着她被阳光打亮的波光粼粼的银色长发,“当勇士把她折磨成英国爱好者了。” “不知道德姆斯特朗的同学怎么回去,”罗恩说,“你说,没有了卡卡洛夫,他们还能驾驶那艘船吗?” “卡卡洛夫并不掌舵。”一个沙哑沉闷的声音说,“他待在舱房里,活儿都由我们来干。” 克鲁姆来跟赫敏道别了。 “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他问赫敏。 “噢……可以……好吧。”赫敏说,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跟着克鲁姆穿过人群,不见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哈利恐惧地发现罗塞塔聚精会神地盯着他们离开的地方。上一次哈利知道有人眼神这么专注,还是奇洛给他下咒的时候。那两人很快就回来了,赫敏脸上的表情十分泰然。 “我很抱歉,”克鲁姆对罗塞塔说,“对你施咒。我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做。尽管我来自德姆斯特朗——和卡卡洛夫一起。”他皱着眉头补充道。 “哦……随便了,我后面挨了好几下。”她说,“祝你们早点找到新校长。我很盼着这件事。” 克鲁姆纳闷地瞧着她,耸了耸肩膀,伸出手和哈利、罗恩握了握。罗塞塔主动伸出手,他露出一丝惊讶。 罗恩的表情似乎表明他正在经受某种内心的强烈冲突。克鲁姆都要走开了,他突然说道:“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赫敏转过脸,望着那些马车顺着车道朝他们缓缓驶来,脸上泛起了微笑。克鲁姆显得既惊讶又欣慰,为罗恩在一张羊皮纸上签了名。 在他们返回国王十字车站的路上,天空万里无云。他们靠着罗塞塔的室友,毫不费力地得到了一节空包厢,坐了进去。火车一路向南驶去,他们热烈地讨论着邓布利多会采取什么措施阻止伏地魔卷土重来,直到送午饭的小推车过来才停住话头。 “土豆……馅饼。”罗塞塔慢慢地说,“两个。” 赫敏捏紧了她的钱包。 “你怎么会盼着德姆斯特朗有新校长呢?”她把钱包放回书包,从中掏出一份《预言家日报》,一边问道。 “我怎么会不盼着,”罗塞塔瞧着报纸说,“有内部消息说我大伯很可能继任。” 他们都有些吃惊地望着她。 “哈哈,我是名门望族呢——”她垮着脸说道,“报纸上写了什么?” “报上没说什么。”赫敏平静地说,“只在第三个项目后的第二天发了一条短消息。说你们赢得了三强杯。对其他事只字不提。如果你问我,我认为是福吉强迫他们保持沉默的。” “他无法使丽塔保持沉默,”哈利说,“丽塔不会放过这样一篇精彩故事的。” “噢,自从第三个项目之后,丽塔就什么也不写了。”赫敏说,她似乎在拼命克制着什么,声音有些怪怪的。“不瞒你们说,”她又说道,“丽塔·斯基特暂时不会写任何东西了。除非她想让我泄露她的秘密。” “那么她是什么?”罗塞塔问,机械地挠着自己的右脸颊。 赫敏的声音带着渴望的颤动,她似乎一直等待着一个机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她是一个没有注册的阿尼马格斯。她能变成——”赫敏从书包里掏出一只密封的小玻璃罐。“——变成一只甲虫。” “你在开玩笑吧,”罗恩说,“你没有……她不会……” “哦,没错,正是这样。”赫敏高兴地说,一边朝他们挥舞着玻璃罐。 “你还总说我过分呢。”罗塞塔盯着罐子说,“哇……真体贴,你还给她准备了个窝。” 玻璃罐里有几根树枝和几片树叶,还有一只胖墩墩的大甲虫。 “那不可能——你在开玩笑——”罗恩把瓶子举到眼前,低声说。 “没有,我没开玩笑,”赫敏满脸喜色地说,“我在病房的窗台上抓住她的。你仔细看看,就会注意到这只甲虫触角周围的记号和她戴的那副难看的眼镜一模一样。” 他们回忆起四处出现的甲虫。哈利占卜课的窗台上、第二个项目时赫敏的头发里、舞会外面的雕像上…… 赫敏从罗恩手里拿回玻璃罐,笑嘻嘻地望着甲虫,甲虫气愤地隔着玻璃嗡嗡直叫。 “我告诉过她,我们一回到伦敦,我就放她出来。”赫敏说,“我给罐子念了一个牢固咒,这样她就没法变形了。我叫她一年之内不得动笔写东西,看她能不能改掉诽谤和侮辱别人的恶习。” 赫敏平静地笑着,把甲虫放回了她的书包里。 包厢的门被人拉开了。 “干得很聪明,格兰杰。”德拉科·马尔福说。 克拉布和高尔站在他身后。他们格外的气势汹汹、傲慢逼人。 罗塞塔拄着脑袋看向他们。马尔福又在挑衅哈利,她看见哈利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的魔杖。 “你一开始就输定了,波特!我警告过你!我告诉你选择伙伴要更谨慎些……”马尔福的嘴巴叽里呱啦说着,罗塞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把浅色的、恶毒的眼睛转向她。 “你被抓住了——”他讥笑着说,“黑魔王回来了,他会抓住你的,还有你的泥巴种朋友——首先完蛋的就是你们——” “你爸爸奉命招待我,”罗塞塔轻声说,“他的待客之道不让人满意啊,你的黑魔王没有对他说什么吗。还是说你只是他袍子上的泥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马尔福的脸愤怒地涨红了。 “我最近有了新的感悟,要试试吗?他们肯定不会出卖我的,所以你可以大声尖叫,叫到眼睛都跳出来,我肯定会帮你踩爆它们,免得你看见自己像小婴儿一样尿裤子。”她抽出魔杖,仔仔细细地在手里摆弄,“德拉科——” 他猛地一甩手跑了。克拉布和高尔傻墩墩地站了几秒钟,才撒腿跟着他跑走。 “真没意思。”她把魔杖塞回腰上。 “是啊——” “我本来很期待给他施咒呢——” 弗雷德和乔治笑嘻嘻地走进来,拉上包厢的门。 “谁想玩噼啪爆炸?”弗雷德说着,掏出一副牌来。 但是罗塞塔从包里掏出一袋子东西,哗啦哗啦的响。 “你们笑话店的大门钱。”她说,把袋子扔给乔治,“不知道巴格曼欠了多少。” 哈利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巴格曼在我身上下注,他怎么会还没有钱呢?” “他和妖精没谈拢,”罗塞塔说,“妖精认为双冠军不能算你赢。巴格曼逃命去了,虽然伯尼斯在找他,不过指望他干什么。” 乔治的怀里是那个钱袋子,他呆呆的,好像那个袋子把他的魂打出体外了:“你发神经啊?这是五百加隆呢……”他把袋子抛回给罗塞塔,“你疯了。” “虽然怎么都追不回钱,但也是我不让你们送信的。”她说,把袋子又投向乔治,“如果你们的店生意够好,要五千加隆都行。” 弗雷德和乔治你看我,我看你。 哈利眨着眼睛。他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他的奖金,也扔给双胞胎。 “他也发神经了……”弗雷德惊恐地说,“他们都疯了。” “其实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俩都精神错乱了。”罗塞塔煞有介事地说,“毕竟我们都见到一张没鼻子的蛇脸。” “听着,”哈利坚决地说,“如果你们不收,我就把它扔到阴沟里。我不需要它,但我需要一些欢笑。我们可能都需要。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很快就会需要比往常更多的欢笑。” “你们两个,”乔治声音软软地说,“这里有一千个金加隆呢。” 罗塞塔把一本书扣在脸上,根本不搭理他。 “是啊,”哈利笑着说,“想想吧,它值多少个金丝雀饼干啊。” 双胞胎还要说什么。罗塞塔一手按住脸上的书,一手抽出了魔杖,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他们很识趣地不再提这事,把钱袋珍之重之地放好。 接下来的时光很愉快,他们打了好几把噼啪爆炸,之后弗雷德和乔治跟罗塞塔合计着店铺的事儿。但罗塞塔偶尔用书挡住他们的脑袋,不时能听见几个字,“烟火”“麻瓜”“清理”之类的,哈利觉得那肯定不止是店面问题。 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感觉一眨眼,火车就停靠在九又四分之三车站了,同学们纷纷开始下车,走道里又是一阵嘈杂和混乱。 “假期过得愉快。”他们钻出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后,罗塞塔对赫敏说。 “肯定非常愉快。”赫敏微微昂起头,“没人问我莫名其妙的问题,也没人在我耳朵边不停说土豆。” 罗塞塔笑起来:“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 “明知故问的问题。”赫敏拨弄着箱子边,“如果某些人能够早点问别人的舞伴是谁,我会说我不想去。” “但是你想去。”她笑道,“你会法语吗?” “会一点。怎么了?”赫敏眯起眼睛。 “你能不能教我法语呢?”罗塞塔说,“因为我非常想对你问问题。” 有那么一会儿,她们都没说话。赫敏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想打破安静,但找不到说什么,而且也没有那么想打破安静。 “他们来了。”罗塞塔指着一对夫妇,“祝你假期愉快。给我回信?” 赫敏朝爸爸妈妈走去,她低声说道:“给你回信。祝你假期愉快。” 她离开了。伯尼斯从旁边柱子背后绕出来。 “我也非常想对你问问题,”她说,“你这个假期喜欢理论多一些,还是实战多一些?” 罗塞塔拉长了脸。 48、第一章 哈利目瞪口呆地站在女贞路德思礼家的厨房里,看着一群巫师在客厅忙忙碌碌,叽叽喳喳。 就在三天前,他遭遇摄魂怪后被魔法部通知从霍格沃兹开除并折断魔杖,转眼又被通知不被开除并保留魔杖,差点被赶出德思礼家而他的姨妈竟然保护了他,他以为邓布利多会为他解释时只接到一张教父送来的潦草便条,之后他就一直处于惶惶不安之中——直到今天他听见楼下的厨房传来哗啦一声响,随后是说话的声音。 他警惕地抓着魔杖来到楼梯口,赫然发现穆迪、卢平和一群不认识的巫师站在门厅。又过了五分钟,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唉,我真的看不明白。”尼法朵拉·唐克斯说,她短刺般的紫罗兰色头发十分打眼,“她怎么做到的。” “这——你们在做什么?”哈利问。他想象德思礼一家发现客厅大变样的表情,那肯定很有趣。 “哈利,我们需要把你转移出去。”卢平温和地说,“我们不能用飞路网,会遭到他们的监视。你还太小,不能幻影移形。原本我们打算用扫帚,伊拉斯谟女士很好心地提供了这份传送符文石阵,避免了被麻瓜发现的困扰。” 他尽力理解了他的话。“可是……我们要去哪儿?”哈利说,“而且这些……东西怎么办呢?”他指着地上的石头,它们的形状十分整齐,被摆成一个规整的圆圈。 “它们会和我们一起消失的。”卢平说,“有人确保这一点。不管怎样,哈利,你最好去收拾一下,等它布置完,我们没多少时间耽误。” “我去帮帮你吧。”唐克斯欢快地说。 他们去到哈利乱糟糟的房间,结果没收几件东西,反倒闲聊上了,最后唐克斯一挥魔杖,让那些零碎都同样乱七八糟地飞进了箱子里。他们回到厨房时,疯眼汉已经装好了他刚清洗过的魔眼,大眼球滴溜溜转得飞快。金斯莱·沙克尔和斯多吉·波德摩在仔细研究微波炉,海丝佳·琼斯刚才在抽屉里东翻西翻,发现了一个削土豆器,现在正对着它哈哈大笑。卢平给德思礼一家写了一封信,正在封口。 “太好了,”卢平抬头看到唐克斯和哈利走进来,说道:“我们大概还有一分钟。”他看了看腕上的表,“我相信那边会很准时的。哈利,我留下了一封信,告诉你的姨妈和姨父不要担心——” “他们不会担心的。”哈利说。 “——说你很安全——” “这只会让他们感到失望。” “——还说你明年夏天再来看他们。” “非得这样吗?” 卢平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时间到了。”穆迪粗犷的声音响起,“都站进去——快点儿,挤一挤。”他用魔杖在哈利头上重重地敲了敲,“以防万一,孩子,我需要给你幻身。” 哈利记得有个咒语叫幻身咒,但他还是不安地动了动,仿佛一股冷冰冰的东西从头顶流了下来。 “真神奇,”唐克斯兴高采烈地说,“哈利,你见过这东西吗?” 哈利夹在卢平和穆迪之间,这个石圈对所有人来说偏小了,他们不得不拧成一根麻绳似的站在一起,不让任何部分落在圈外,因为哈利还有行李,这就变得更困难了。 “哦,我没——”哈利还没说完,石圈开始发光,看不见的波纹拂过他的脸颊,这让他想起一个人,一位同学—— “——见过。”他摆了摆头,想把闪光从自己的眼睛里甩出去。他透过被刺激出的眼泪看到一片草地,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哈利,”其中一个说话了,哈利立刻听出了她的声音,“见到你真高兴。” 他正想答话,一颗石头从半空掉到他脚边,哈利赶紧跳出了地上的石圈。 “忘记告诉他了。”卢平说,“符文石是这么回来的。” 哈利四下张望着。他们在一个小广场中央一片凌乱荒芜的草地上,周围的房屋门脸阴森森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有些房屋的窗户都破了,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着惨淡的光,许多门上油漆脱落,还有几户的前门台阶外堆满了垃圾。 “这是什么地方?”哈利问。 另一道人影走了过来,是西里斯,他揽了一下哈利,往前走去:“罗塞塔说遮蔽符文不太持久,我们还是先走吧。快点儿。” 卢平和唐克斯搬起哈利的行李,西里斯拉着哈利的胳膊,领着他走出那片草地,穿过马路,来到人行道上。其他人都拿出魔杖,在两侧掩护他们。 “来,”西里斯说,把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牢牢记住上面的字。” 哈利低头看着那张羊皮纸,上面细细长长的笔迹似乎在哪儿见过,写的是: 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 “什么是凤——?”哈利刚要发问。 “别在这儿说,孩子!”穆迪厉声吼道,“等我们进去再说!” 他抽走了哈利手里的那张羊皮纸,用魔杖头把它点燃了。纸片打着卷燃烧起来,飘落到地上。哈利抬头打量着周围的房屋,他们此时正站在11号的前面。他望望左边,看见的是10号,望望右边,却是13号。 “可是怎么不见——?” “想想你刚才记住的话。”卢平轻声说。 哈利的表情变得吃惊,一栋房子从11号和13号之间冒出来,好像把两边的东西都挤开了似的。 “该走了。”罗塞塔说,“还有两分钟。” 他们走上破烂的石头台阶,卢平抽出魔杖,在黑漆剥落的门上敲了一下。一阵金属撞击的响亮声音,以及像链条发出的哗啦哗啦声传来。门吱呀吱呀地打开了。 “快点儿进去,哈利,”卢平小声说,“但是别往里走得太远,别碰任何东西。” 罗塞塔跟在他们后面踏进了房子。她打量着显得凋敝的房间,鼻子里已经满是灰扑扑、湿乎乎的气味,还有一股甜滋滋的腐烂味道。穆迪最后一个走了进来,关上前门,这下门厅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这儿——” 他用魔杖又重重的敲了哈利的脑袋,这次哈利觉得仿佛一股热乎乎的东西顺着后背流淌下去,他知道幻身咒被解除了。 他们全都小心翼翼地动作,说话也轻声细语,哈利心里十分迷惑。随着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韦斯莱夫人从门厅另一端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她三步并作两步朝他们走来,脸上洋溢着热情地笑容,一把将他搂进怀里。 其他巫师都开会去了,她领着哈利和罗塞塔上楼去到罗恩和赫敏身边,又匆匆离开了。 “呃……”哈利说,但他一时间想知道的东西太多,反倒不知从何说起,“你怎么在这里?” “帮你越狱。”罗塞塔理所当然地说,“很难理解吗。” 他们走到一个有蛇头形状门把手的卧室前,哈利转动了一下门把手,把门打开了。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这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高高的天花板,并排放着的两张单人床,就听见一阵刺耳的吱吱叫声,既而是一声更尖厉的惊叫,接着他的视线就被一大堆毛茸茸、乱糟糟的头发完全挡住了。赫敏猛地扑到他身上,差点把它撞得仰面摔倒。罗恩那只猫头鹰小猪,兴奋地在他们头上飞来飞去。 “哦,太好了。又没有人记得我。”罗塞塔踱进房间,看着单人床,微微皱起了脸,“我今天该不会要睡这种床吧。” 赫敏飞快地说了一大堆话,放开了哈利,仍然满面喜色。罗恩微笑着在哈利身后把门关上,他似乎又长高了几英寸,看起来更瘦长、更笨拙了。 “就是这种床,”赫敏喜滋滋地说,“别挑三拣四的。” 罗塞塔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轻微的呼呼声从他们头顶掠过,一个白色的东西从黑黑的衣柜顶上飞过来,轻捷地落在哈利肩头。是他的猫头鹰海德薇。罗恩和赫敏的手指都被它啄出深深的伤口。 “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罗塞塔听着他们说话,朝哈利问道。 一阵令人紧张的沉默,他一言不发地抚摸着海德薇,眼睛盯着地面。 “他似乎觉得这样做最合适,”赫敏呼吸有点急促地说,“我指的是邓布利多。” “是啊。”哈利说。 “有这个时间解释,就不能把事情告诉他吗?”罗塞塔声音里带有一种暗暗的不耐烦,“反正他都站在这儿了。这是凤凰社总部,邓布利多的小团体,用来抵抗伏地魔,布莱克的家宅。你还想知道什么?” 哈利看着她。半晌,他用淡漠的语气开口了:“那么,邓布利多为什么这样热心地把我蒙在鼓里呢?你们——呃——有没有费心问问他呢?”他一抬头,正好看见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在说他的表现正像他们所担心的一样。 但他俩的解释没能让哈利满意。“那么我为什么不得不留在德思礼家,而你们却参与了这里发生的每件事情?”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为什么你们就允许知道所有发生的事情?” 哈利不知不觉喊了起来: “……是谁去年不得不穿越火龙和斯芬克司以及其他没中令人恶心的东西?是谁亲眼看见了那家伙的复活?是谁不得不逃脱他的魔爪?是我!” 他一口气叫喊了一长串,罗恩站在那里,半张着嘴巴,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赫敏看上去要哭了。 “可是,我凭什么知道现在的情况呢?别人凭什么要费心告诉我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呢?” “哈利,我们是想告诉你来着,我们真的——”赫敏急切地说。 “大概也不是特别想吧,不然你们就会派一只猫头鹰给我送信了,可是邓布利多叫你们发誓——” “但别人确实没必要费心告诉你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啊。”罗塞塔轻轻地说。 哈利一下顿住了。他的怒火还在燃烧,可不知怎么,他的怒气并不能肆意发泄给这个人——她还有许多话等着他,只会让他感到越来越糟。 “你指望别人告诉你什么呢?”她问,“你不看报纸吗?你和报纸写的那个炮仗一模一样。” “我从垃圾箱里捡报纸看,就为了弄清情况到底怎么了!”他喊道,“我每天都订《预言家日报》,就为了自己找到现在发生了什么!” 海德薇吓坏了,抖抖翅膀飞回到衣柜顶上。小猪惊慌地吱吱叫着,在他们头顶上嗖嗖地越飞越快。 “你看了报纸?”她接着问,“你真的和炮仗有得一拼。你只顾着按照你那荒谬的、幼稚的英雄情节幻想有一个大魔王出现了——你根本没看报纸。你如果看了就知道比你那些幻想更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你如果会阅读和思考,就知道伏地魔不会像你一样急不可耐。” 哈利怒气冲冲地瞪着她。 “怎么,你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说,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你什么都知道?你们一定开心的要命,是不是?舒舒服服地藏在这里,看着我蒙在鼓里?” “不,说老实话——” “哈利,我们真的很抱歉!”赫敏不顾一切地说,眼睛里已经闪着泪花,“你说得非常对,哈利——换了我也会生气的!”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罗塞塔冷冷地说,“莫非你没有在度过自己平静的假期?” “什么炮仗?”哈利忽略了赫敏张口的动作,努力使自己听起来淡漠地问道,“报纸写的什么炮仗?” “你的《预言家日报》呢?打开看看。”罗塞塔说,“他们每星期都要写写你,悲惨的疯狂男孩。” “你说什——” “他们根据丽塔的那些胡言乱语编排你。”赫敏尽力保持声音平静,她说,“现在他们在文章里提到你的时候,似乎你就是一个受愚弄、千方百计引起别人注意的人,以为自己是个悲壮的大英雄什么的。”她的语速很快,好像这样哈利就来不及因为这些事不快似的,“他们不断假装不经意地说几句关于你的刻毒评论。碰到一篇毫无根据的报道,就说‘这只有哈利·波特才编得出来’,如果有人出了点儿可笑的事故,就说‘但愿他的额头上别弄出一道伤疤,不然接下来他们就会要求我们崇拜他了’——” “我并不想得到任何人的崇拜——”哈利气愤地说。 “谁管你想不想——预言家日报正在做一件可怕的事,”罗塞塔说,她似乎感到很无聊,“比起你关注的伏地魔要迫近得多。魔法部发动了一场针对你的战斗,想要让你成为魔法界的笑柄。福吉要击垮你,让你再也无法成为反抗的标志——即使你并没有这么想过。如果你认为所有人都忽略你,你肯定这么想——请你现在重新审视这些文章,想象一下所有人眼里你是个疯子的下场。多少人为了你忙忙碌碌,你连完整的报纸都不肯看。” 哈利的怒气没有平息,他还在恼火朋友们对他的隐瞒。但另一股急火蹿出他的胸口,让他更多地愤怒于伏地魔东山再起的前夕,魔法部还在不遗余力地抹黑他,试图粉饰太平。 49、第二章 “我今天说话的份额用完了。”罗塞塔说,她再也不看他们一眼,径自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停下脚步打量一张镶在华丽像框里的空白画布。 哈利终于咽下喉头那股恶气,竭力维持着声音的稳定问道:“那么你们最近在做什么呢?你们说你们一直很忙啊。” “是很忙啊,”赫敏急忙说,“我们给这座房子来了个彻底大扫除,这房子已经空了许多年头,里面滋生繁殖了许多的东西。我们总算把厨房和大部分卧室打扫干净了,我想明天该去对付客厅——哎呀!” 啪、啪,随着两声刺耳的爆响,韦斯莱双胞胎突然出现在房间中央。小猪吱吱地叫得更慌乱了,嗖地飞过去和海德薇一起歇在衣柜顶上。 “不许这么做!”赫敏惊魂未定地对双胞胎说。他们耀眼的红头发和罗恩如出一辙,只是更壮实、更矮一些。 “你好,哈利,”乔治边说边开心地笑了,“你好,罗塞塔。我们刚才好像听见你们悦耳的演说了。” “尽管发泄出来吧,哈利,用不着压抑自己的怒火,”弗雷德也是满脸带笑,“罗塞塔是气你的——她也是第一天来呢。” “两个天才,”罗塞塔讽刺地说,“幻影显形考试帮你们把腿扔掉了?” “非常方便。”弗雷德说,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像是一根长长的肉色细绳。 “从楼梯上下来也就不过多花三十秒钟。”罗恩说。 “时间就是金加隆。”弗雷德说,“不管怎么说,你们干扰接收了。伸缩耳,”他看到哈利扬起眉毛,又接着解释道,并举起了那根细绳,哈利这才看到它一直通到外面的楼梯平台上,“我们想听听楼下的动静。” “你们的小耳朵很有意思。”罗塞塔挑起眉,“如果是隐形的就更好了。” “我们在等你啊,”弗雷德笑嘻嘻地说,“你肯定会有办法的。” 门开了,露出一头红色的长发。 “噢,你好,哈利!”罗恩的妹妹金妮高兴地说,“我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你好,呃,伊拉斯谟小姐?” “叫名字就好。”她回道,“这样显得我很老。” 金妮有点儿羞涩地笑了笑,她们并不很熟悉。她又转向弗雷德和乔治,对他们说:“伸缩耳不管用了,妈妈竟然给厨房门念了一个抗扰咒。” “你怎么知道的?”乔治问,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是唐克斯告诉我怎么验证的,”金妮说,“你只要往门上扔东西,如果东西碰不到门,就说明念了抗扰咒。我一直在楼梯顶上往门口扔粪弹,可他们全都避开门飞到了别处。” 弗雷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我真想知道斯内普那老家伙想干什么。” 虽然赫敏中途责备他们,因为“他现在是我们这边的人了”,但所有人都不喜欢斯内普。哈利还发现比尔回到了英国,和芙蓉走得很近。查理在罗马尼亚为凤凰社吸收国外的巫师。然而,韦斯莱家的三儿子珀西在魔法部上班,他的情况…… “你可千万别在妈妈和爸爸面前提到珀西。”罗恩用紧张的口气对哈利说。 “为什么呢?” “珀西现在是福吉的助理了。”罗塞托说,“他想必很高兴,考虑到他的前上司克劳奇是那种下场。不过我猜韦斯莱夫人和韦斯莱先生都气坏了吧。” “真是太可怕了。”金妮悲哀地说。 “我想我们总算摆脱他了。”乔治说,脸上露出一副很难看到的怪相。 “每次提到珀西的名字,爸爸就把手里的东西砸得粉碎,妈妈就放声大哭。珀西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弗雷德说。 哈利吃惊地问:“怎么……魔法部怎么会提拔他呢?” “学期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我们正准备来加入凤凰社。珀西得意洋洋地回家了,告诉我们他被提拔了。他大概以为爸爸会很高兴呢。”罗恩说,看到哈利不再叫嚷,他特别乐意让话题继续下去,“可是爸爸没有。福吉似乎在部里大发雷霆,禁止任何人跟邓布利多有任何接触。问题是,福吉怀疑到爸爸头上了。他知道爸爸跟邓布利多关系不错,而且福吉一直觉得爸爸有点儿古怪,居然对麻瓜那么着迷。” “可那跟珀西有什么关系呢?”哈利迷惑不解地问。 “我正要说到这一点上呢。爸爸琢磨,福吉把珀西安排在自己的办公室,是想利用他监视我们家——监视邓布利多。” 哈利轻轻吹出一声口哨。 “我猜珀西肯定很爱听这话。” 罗恩发出空洞的笑声。 “他简直气疯了。他说——唉,他说了一大堆可怕的话。他说自己不得不拼命摆脱爸爸的坏名声;他还说爸爸没有一点抱负,害得我们一直过得——你知道——一直没有多少钱——” 金妮发出一种怒猫般的叫声。哈利不敢相信地说:“什么?” “我知道,”罗恩放低声音说,“后来更糟了。他说爸爸与邓布利多为伍真是蠢到了家,还说他——珀西——知道自己应该为谁效忠,他要忠于魔法部。他还说,如果妈妈和爸爸硬要背叛魔法部,他就——他就要让每个人知道他已经脱离这个家了。当天晚上他就走了,眼下就住在伦敦呢。” 罗塞塔的目光扫过忧郁的韦斯莱兄弟姐妹们,他们的活力似乎也随着家人出走被抽去了一部分,一说起这事儿,红色的头发都黯淡了。 “妈妈一直烦躁不安,”罗恩说,“你知道,哭哭啼啼的。她赶到伦敦,想和珀西谈一谈,但珀西当着她的面把门重重地关上了。我不知道他上班时碰见爸爸是怎么做的——大概装没看见吧。” 哈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珀西虽然一直不讨人喜欢,但他怎么会这么做呢?他知道伏地魔回来了呀,他不是傻瓜,他肯定会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不会毫无根据地冒险呀。 “珀西把《预言家日报》当真了。”赫敏尖刻地说,其他人都点了点头。 “可是这跟……这跟《预言家日报》有什么关系?”哈利问,看着他们。 “炮仗。”罗塞塔简短地说。 哈利想起来了。报纸上把他编排成一个可笑的角色,把他当成疯子似的对待。他气急败坏地说:“我没有要求被人崇拜!我出名是因为他杀死了我的亲人却没能杀死我!谁想为了这个出名!他们难道不知道,我宁愿从来没有——” “我们知道的,哈利。”金妮真诚地说。 “当然啦,他们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摄魂怪攻击你的事。”赫敏说,“准是有人叫他们对这件事隐瞒不报。我认为他们是在等到你被开除的那天,然后他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了——我的意思是,万一你被开除了,但显然,”她急急忙忙地往下说,“实际上你不会,只要他们遵守自己的法律,情况就不会对你不利。”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弗雷德和乔治使劲一扯伸缩耳,随着一声爆响消失在房间里。韦斯莱夫人出现在卧室门口。她看见金妮的手,催她去洗手吃饭,金妮对他们做了个鬼脸,跟着妈妈走了。 “弗雷德说你今天才到,”哈利想摆脱受审的话题,他朝罗塞塔问道,“你怎么会才到?” “怎么不会。”她很冷淡地说,“我被派来协助完成传送石阵——该来的成年人不肯来,只好帮她完成工作。再解决一些顽固的清理问题。” “但是……呃,”哈利说,“但是你知道这些事儿?” “我当然知道了。”她叹了一口气,“因为我最近看报纸很仔细,还有一个喜欢让未成年人帮她出席活动的家长。” 哈利不由自主想到邓布利多,还有西里斯。他们没人肯跟他清楚地解释哪怕一个字,这些事明明都和他有关。他的内心又呼呼地冒怒火,哈利想赶紧换一个更无关的话题。 “克利切是谁?”他问。 “一个住在这里的家养小精灵,”罗恩说,“一个疯子。从没见过像他这样的。” 赫敏冲罗恩皱起眉头。 “他不是疯子,罗恩。” “他人生的最大理想就是像他妈妈那样把脑袋割下来,粘在一块饰板上。”罗恩不耐烦地说,“那正常吗,赫敏?” “这个——可是,就算他有点儿古怪,那也不是他的过错。” 罗恩朝哈利翻翻眼睛。 “从克利切的角度出发……”罗塞塔慢慢地说,“这确实是正常的。他生下来就认为脑袋应该割下来挂在饰板上的话……” “噢,你别……”罗恩绝望地说,“你也没放弃那什么‘呕吐’。” “这和呕——e.w.没关系,”她说,“这是一个简单的认知问题。如果克利切是一个认为自己脑袋应该割下来的小精灵,那他想把脑袋割下来岂不是很正常?” 赫敏恼火地望着他们:“不是‘呕吐’!是家养小精灵权益促进会。而且不光是我,邓布利多也说我们应该仁慈地对待克利切。” “前提是‘仁慈地对待克利切’符合克利切的预期。”罗塞塔说,“‘我们’指的是你们三个?我都要笑出声了,布莱克家宅里出现你们三个的影子已经够让一个以掉脑袋为己任的纯血优越论小精灵不快乐了——你们就别往他身边凑,行吗?让他呼吸纯净的空气才是最好的。哈哈——天哪。纯净……” “一点都不好笑。”赫敏硬邦邦地说,“现在下去吃饭。你要和我们一起吃吧?” “吃啊。”她说,“好吧。我不知道我是什么品种的巫师,我以为是纯血,不过也可能早就和妖精杂,咳——通过婚……我觉得应该让克利切观察我一下,这样就知道了。” “我以为你‘今天说话的份额用完了’。”赫敏略带讥讽地说,“现在超支了吗?” “没关系,我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和你说话。”罗塞塔回敬道,“希望这样你能开心一点,假日时光小姐。” 哈利发现赫敏以他很难得见的速度收敛了对话的意图。 他们正要下楼时,罗恩伸出一只胳膊挡住了路,他发现门厅里还有人。于是大家都小心翼翼地从栏杆上往下看——还有一只伸缩耳从哈利眼前垂了下去。然而,没过一会儿,那伙人就开始朝前门走去,很快就不见了。 “斯内普从不在这里吃饭。”罗恩小声地说,“谢天谢地。我们走吧。” “在门厅里别忘了压低声音说话,哈利。”赫敏悄声说。 他们经过墙上那一排家养小精灵的脑袋时,看见卢平、韦斯莱夫人和唐克斯站在门前用魔法给门上加了许多道门锁和门闩。 砰! “唐克斯!”维莱夫人恼火地喊道,转身去看身后。 “对不起!”唐克斯惨叫道——她仰面朝天躺在地上,“都怪那个倒霉的伞架,我已经是第二次被它绊倒——” 她的话没说完,被一阵可怕的、震耳欲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淹没了。 两道布满虫眼的天鹅绒帷幔突然被掀开,后面有一个戴黑帽子的老太太再拼命地尖叫,一声紧似一声,好像饱受严刑拷打——接着罗塞塔发现,她就是此行要解决的顽固问题——真人大小的一副肖像——布莱克夫人的肖像。 那老太太流着口水,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脸上的黄皮肤因为尖叫而绷得紧紧的。其他肖像都被吵醒了,也开始尖叫起来,那声音简直能把人的耳朵吵聋了。卢平和韦斯莱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来,想拉上帷幔,把老太太遮在里面,但怎么也不成功。布莱克夫人的叫声愈发刺耳,她还挥动着利爪般的双手,好像要来抓住他们。 她尖声咒骂,“畜生!肮脏和罪孽的逆子!怪胎!丑八怪!快从这里滚出去!你们怎么敢玷污我祖上的家宅——” 唐克斯一个劲儿地道歉,把那条笨重而庞大的巨怪腿拖回去放好。韦斯莱夫人放弃了,转而给门厅里的画像挨个念了昏迷咒。接着,一个留着一头黑色长发的男人从对面的一扇门里冲了出来。 “闭嘴,你这个可怕的老巫婆,闭嘴!”他吼道,一把抓住韦斯莱夫人刚才丢下的帷幔。 老太太顿时脸色煞白,她一看见那个男人就瞪大了眼睛,转而辱骂他——但那男人吼着,和卢平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帷幔拉上了。老太太的尖叫声消失了,接着是一片余音回荡的寂静。 “你好,哈利,”微微喘着粗气,拨开挡着眼睛的黑色长发,西里斯板着脸说,“看来你已经见过我母亲了。” “你的——?” “是啊,我亲爱的好妈妈。”西里斯说,“一个月来,我们一直想把她弄下来。但她似乎在帆布后面念了一个永久黏贴咒。我们下楼去吧,快点儿,别等他们又醒过来。噢,”他对罗塞塔说,声音还带着一丝阴沉,“吃完饭我们再讨论怎么处理她。” “什么?”她问。 “我说,吃完饭再讨论怎么处理我妈妈的肖像。你为了这事儿来的,记得吗?” “呃……”她说,“呃……好的。” 赫敏怀疑她根本不知道西里斯在说什么。 西里斯给哈利解释他母亲画像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楼梯底下,穿过一道门,进入了地下室的厨房。 51、第四章 剩下的假期都十分乏味。虽然它很充实。现在的巫师都不怎么使用冷兵器,但伯尼斯似乎认为械斗是人生的重要一课——她是一个风格相当暴烈的战斗者,罗塞塔不打算反驳。尤其不要在她腰上佩着短剑,手里拎着长弓的时候反驳,不然可能会被她扔在森林里,一辈子都为自己一时嘴贱后悔。 械斗。这个词背后代表的场景非常痛苦。罗塞塔不属于体弱的巫师,也不属于肢体发达的巫师,几个星期以来她的胜利基本依靠“破罐子破摔”式的袭击,简单地说就是一命换一命。经过学期末的遭遇之后,她的身体强健了不少,好像水壶的容量变大了,材料也变结实了,这原本是桩好事,可是因此伯尼斯更无顾忌地训练她。她认为自己比起受训者更像沙包。 魔杖决斗简单许多,无非是咒语。她们花了一段时间才改掉下手时毒咒诅咒满天飞的场面,改用伤害性小一些的恶咒。好在这是罗塞塔的亲姨妈——不会用对她不可饶恕咒。 所以,她自我评价道,这一切都十分无聊。草药、魔药、炼金、如尼文,通通很无聊。没用的知识她有一箩筐,都帮不了她,因为她要面对的是当代唯一一个长着蛇脸的男巫伏地魔。 “他没有鼻子。”罗塞塔说,“他没鼻子,没眉毛,甚至没头发。” 伯尼斯笑得前仰后合。她面前摆着一张草稿纸,上面什么都有,抱怨的话、如尼文草稿、信手涂鸦——涂鸦画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狭长的眼睛下面有两条短竖线,再下方是一道长横线,从线上吐出一条蛇信子。整个形象都十分敷衍。 “请你认真一点,”女巫笑道,“草稿上有两处错误。而且薄荷不应该写在神圣太阳和火炬之间。如果你想喝薄荷茶,自己去泡。” 罗塞塔赶忙低头去看。“完全没发现……这肯定是神圣薄荷油火炬。”她捏了捏鼻梁,“我真的受够了。我的眼睛闭上就是如尼文,睁开呢,就是你。” “好啦,这是最后一天了。”伯尼斯说,“莫丽邀请我们去庆祝罗恩和赫敏当选级长。不过你知道,我——” “你有其他事。”她接道,“啊,你这次要去哪儿?” “先去法国,然后去美国。如果还有时间,可能到瓦加度看看。” 她随意点点头,有点发愁。罗恩和赫敏都当上了级长,意味着她要准备两份礼物。 “礼物已经备好了,六点钟开饭,记得带过去。”伯尼斯说,她的脸上挂着意料之中的表情,“今年收敛一下你的暴脾气,好吗。你会遇上一个很擅长惹火你的老师……我希望你别被开除。” “新黑魔法防御术老师?”罗塞塔问,“邓布利多的效率让我很吃惊,书单今天才到。” “邓布利多恐怕只能这么做,我不认为这是好办法,但他除了妥协又能怎么办。”伯尼斯叹气道,“总不能把福吉赶走。如果我的消息没错——希望它错了,你们的新老师会是魔法部的一名官员。” “听你的意思,新老师不是个善茬。” “她绝对不是。她是个毒□□。” 罗塞塔立刻明白她说的是谁了。而这个消息让她的心情在被惹怒之前就足够糟糕。 晚饭很有意思,虽然赫敏对她上次的态度很生气,不过这一天的愉快足够让人忘记口角之争,罗塞塔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她对卢平十分恳切地谈论她对家养小精灵权益的看法。 “我的意思是,这就跟狼人需要隔离一样,都是一派胡言,是吗?其根源都是巫师那种可怕的偏见,认为自己比别的生物优越……” 狼人需要隔离或许是有一定必要的,因为他们很可能导致其他人也转变成狼人,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即使无条件地歧视狼人绝对大错特错,也不意味着拒绝对狼人采取任何措施。但罗塞塔无意刺激赫敏,所以她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卢平和她讨论。 剩下的时间都很平静。只是韦斯莱夫人处理博格特时被重重地惊吓到了。博格特变成了韦斯莱家人的模样,凄惨地躺在地上。韦斯莱夫人每次使用“滑稽滑稽”,只能使它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哈利发现她无助地一遍一遍念着魔咒,大声叫来了别人。 罗塞塔跟着他们走到客厅门口,很快卢平就解决了博格特,但人们的心情不可避免地有些低落。韦斯莱夫人抽噎着,突然用手捂住脸,放声大哭。 “莫丽,”卢平忧郁地说,一边朝她走去,“莫丽,不要……” 一眨眼间,她扑在卢平的肩膀上,哭得伤心欲绝。卢平安慰着她。 直到罗塞塔说自己没有收拾行李而向西里斯告辞,她的情绪都没能完全平复。韦斯莱夫人维持着她坚强的母亲形象,但她看起来那么惶然。 通常罗塞塔会在车站遇见赫敏、哈利和罗恩,不过这一年没有。她按照惯例提前十分钟上了火车,发现今年的学生都十分积极,竟然挤满了车厢,她从头走到尾,才在最后一节车厢发现还有空余,而且非常空余,里面只坐了一个人。 “嗨,你好,没有别人要坐这儿了吧?”她问道,“介意我坐进来吗?” 车厢里那个有着乱蓬蓬、脏兮兮、长达腰际的金黄色头发的女生用很空灵的声音应下了。罗塞塔瞧着她的脸,发现她的眉毛和头发颜色一样非常浅,两只眼睛有些向外突出,让她看起来老有一种吃惊的表情。 “你是卢娜·洛夫古德吗?”她又问,“拉文克劳的学生?” “噢,是啊。”卢娜·洛夫古德用那双外突的大眼睛看着她,眼神飘渺,“你是罗塞塔,我知道。” 好一场尴尬的对话,堪比今天天气不错。罗塞塔笑了笑,坐下来拉开背包,掏出一本硬皮书。洛夫古德继续读着一本杂志,但从封面看,那本杂志似乎拿颠倒了。 过了一会儿,她们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拖着箱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男生。 “你好,罗塞塔。你好,卢娜,”金妮说,“我们可以坐这些座位吗?” 坐在窗边的卢娜抬起了头。罗塞塔又打量了她一眼,才发现她被叫“疯姑娘”的原因。卢娜的魔杖插在左耳朵后面,还戴着一串黄油啤酒软木塞串成的项链,透着一股疯疯癫癫的劲儿。她的目光扫过纳威落在哈利身上。她点了点头。 “谢谢。”金妮说着对她微微一笑。罗塞塔把放在身侧的背包挪了挪。 卢娜从杂志上望着哈利和纳威放好箱子,她一个劲儿盯着哈利看,仿佛不需要眨眼。 “暑假过得好吗,卢娜?”金妮问。 她们客套几句,但卢娜不是在客套,她的话头一转,又引到哈利身上了,眼睛还死死盯着他。罗塞塔窝在角落,用书盖住了脸。但纳威掏出了一盆植物,打算给他们展示展示这神奇植物的自卫机制,等她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一切都迟了——臭汁从那盆米布米宝的每颗疖子里喷射出来,到处都是黏糊糊、臭烘烘的墨绿色液体。金妮及时挡住了脸,罗塞塔还有书本,她们算是幸运。哈利可就惨了,他的两手忙着捉住莱福不要逃跑,结果被喷了个满脸花。那气味就像恶臭难闻的大粪。 纳威正结结巴巴喘着气道歉,他甩着脑袋,想把眼睛里的汁液甩出来。恰巧就在此时,他们包厢的门又被拉开了。 “天哪……我本来想看看你的。”丽莎说,“苏,快过来,把她的样子深深刻进脑海。”她肩膀上冒出一颗头,脸上的表情很感兴趣。 “我真恨你们所有人,平等的。”她说,看着那本溅上臭汁的硬皮书封面,“可能这就是特立独行的代价吧。” 苏咯咯笑着,眼睛像照相机拍照似的眨来眨去,像是把她的样子拍成照片放进了脑子。 “我们先走了,”丽莎说,“帕德玛回去的时候找不到我们会不高兴的,你已经很爱脱离团体了,我们是她知道自己有室友的最后一道防线。”然后她果然很干脆地跟苏一起走了,不忘记关上门。 “没关系,”金妮说,“瞧,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弄干净。”她抽出自己的魔杖,“清理一新!” 臭汁消失了。 “对不起。”纳威又小声地说了一遍。 赫敏和罗恩差不多一小时之后才过来。金妮、罗塞塔和两个男生吃过了南瓜馅饼,正交换巧克力娃卡片,她俩热火朝天地讨论哪个恶咒有什么效果,哪些咒语混在一起用会发生什么,纳威和哈利都情不自禁地离她们远了一点。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他们俩走了进来,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克鲁克山和关在笼子里的小猪。 “我饿惨了。”罗恩说着把小猪塞在海德薇旁边,从哈利手里抓过一块巧克力蛙,一屁股坐在哈利旁边的座位上。他撕开包装纸,一口咬掉了青蛙的脑袋,然后到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似乎这一上午把他累坏了。 “是这样,每个学院的五年级都有两个级长,”赫敏说,她坐下时显得特别不高兴,“一男一女。” 罗塞塔在书后面翻了个白眼。斯莱特林的级长必然是马尔福。 “还有那头十足的母牛潘西·帕金森,”赫敏尖刻地说,“她怎么能当级长呢,她比一个患了脑震荡的巨怪还要笨呢……” “赫奇帕奇的是谁?”哈利问。 罗恩和赫敏把其他两所学院的级长名字报了出来,其中就有罗塞塔的室友帕德玛。 “你和帕德玛·佩蒂尔一起参加过圣诞的舞会呢。”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说。 大家都转过脸来望着卢娜·洛夫古德,她的眼睛从《唱唱反调》上方一眨不眨地盯着罗恩。罗恩赶紧把满嘴的巧克力蛙咽了下去。 一串令人迷惑的对话发生了。罗塞塔有点儿想笑,因为这很荒谬,但又不值得她真的笑出来。卢娜又缩到杂志后面去了,罗恩好几秒钟才缓过神来。他对哈利和纳威说,真想抓住高尔和克拉布的把柄,赫敏严厉地警告他不要滥用职权。 “是啊,没错,因为马尔福是绝对不会滥用职权的。”罗恩讽刺地说。 “这么说你要把自己降低到他那个层次?” “不,我只是要保证在他欺负我的朋友之前,先给他的朋友一点厉害瞧瞧。” “看在老天的份上,罗恩——” “我要罚高尔写句子,那会要了他的命,他最讨厌写字了。”罗恩开心地说。他放低声音,学着高尔粗声哑气的嗓音,把脸皱成一团,似乎在痛苦地集中注意力,假装在空气中写字:“我……绝……不……能……像……狒……狒……的……屁……股。” 大伙哈哈大笑,但是谁也没有卢娜·洛夫古德笑得那样厉害。她发出一串尖利刺耳的狂笑,吓得克鲁克山跳到行李架上嘶嘶地叫着。卢娜笑得太厉害了,她手里的杂志掉下来,从腿上滑到了地板上。 “太好玩了!” 她急促地喘着气,一个劲儿地瞪着罗恩,两只眼睛里涌满了泪水。罗恩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疑惑地望望大家,而他们都被罗恩脸上的表情,还有卢娜·洛夫古德那没完没了的狂笑逗得开怀大笑。 罗塞塔把书从面前拉下来,看着他们。 “你在嘲笑我吗?”罗恩冲卢娜皱着眉头问道。 “狒狒的……屁股!”她按住胸口,气喘吁吁地说。 罗塞塔又把书挡在面前。 “上面有什么好东西吗?”过了一小会儿,她听见罗恩问。 “当然没有,”赫敏不等人回答,就尖刻地说,“《唱唱反调》是一堆垃圾,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对不起,”卢娜说,她的声音突然不再那么恍恍惚惚了,“我父亲是杂志编辑。” “我……哦,”赫敏显得非常尴尬地说,“是这样,有一些还是蛮有趣的……我的意思是,它还是很……” “它还是很新颖的,”罗塞塔说,“有时候上面会刊登有关古代如尼文的神秘知识。虽然我从来没真的成功过——可能因为有些文章是我投的。” 卢娜已经从哈利手里夺过杂志,哗啦哗啦翻开,颠倒着放到面前。她一听这话,把视线投向罗塞塔。就在这时,包厢门第三次被拉开了。 “你每年都要找哈利报道吗?”不等马尔福说话,罗塞塔先声夺人,“德拉科,你是不是爱上救世主了?” 马尔福和哈利的脸色都像吃了脏东西一样黑绿黑绿的。 “我要给你关禁闭,伊拉斯谟。”马尔福恶狠狠地说,“你看,我和你不同,我当上级长了,这就是说,我有权惩罚别人了。” “德拉科,你看,我和你不同,我会念咒语,而且不怕关禁闭。”罗塞塔轻描淡写地说,“这就是说,我有能力让你天天住在校医院了。” “尽管嚣张吧,”他说,把脸转向哈利,“你们得意不了多久。波特,告诉我,败在韦斯莱手下的滋味如何呀?” “闭嘴,马尔福。”赫敏厉声说道。 “看来我触到痛处了。”马尔福得意地笑着说,“好吧,波特,你可要放规矩点,因为我会像一条猎狗一样跟着你,看你敢不敢越轨。” “出去!”赫敏说着站了起来。 马尔福哧哧坏笑着,转身离开了,克拉布和高尔笨手笨脚地跟在后面。罗塞塔倾身关上了包厢门。她们都望着哈利。哈利顿时就明白了,她们都注意到了马尔福刚才说的话,只不过赫敏为此感到忧心忡忡,罗塞塔则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我真讨厌看见他的脑袋。”罗塞塔坐下之后说,“他怎么会有一头铂金色的头发?凭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很无聊,天气变幻不定,雨点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车窗,然后太阳懒洋洋地探出脸来,很快云层飘过,又把它遮住了。夜幕降临,他们离学校越来越近。 “我们最好换衣服吧。”最后赫敏说道。她和罗恩仔细地把级长徽章戴在胸前。 终于,火车慢慢减速了。四下里一片纷乱嘈杂,因为每个人都在忙着把行李和宠物归拢在一起,准备下车。罗恩和赫敏要监督秩序,就又从包厢里消失了。罗塞塔张开手臂,克鲁克山很自觉地跳进了她怀里。 53、第六章 在霍格沃兹五年级学生的学校生活里,没有比这堂课更令人无聊的了。即便算上宾斯教授的魔法史,但魔法史本身就十分乏味,宾斯教授甚至是个幽灵,学生们从来不奢求得到乐趣。可是——黑魔法防御术就不一样,即便是吉德罗·洛哈特都知道安排决斗俱乐部,更别提兢兢业业的奇洛、备受欢迎的卢平,还有风格粗暴的穆迪。然而,这一年,五年级学生将要面对自己的o.w.l.考试,却偏偏遇上这么一位老师,遇上多洛雷斯·乌姆里奇。 在漫长的课上,乌姆里奇没有一次让他们取出魔杖,所有学生都只能盯着面前那本威尔伯特·斯林卡的《魔法防御理论》,而且那本书也和理论教学毫无关系。与其说是黑魔法防御术的理论,不如说是对黑魔法防御术的系统性看法,换句话说,学生们只能学到如何反驳别人反恶咒如何在理论上不存在,而不能学到任何一个反恶咒——不过,毕竟书里认为反恶咒就是恶咒嘛。 “教授,”罗塞塔慢吞吞地举起手臂,“教授,我有问题。” 乌姆里奇似乎根本不想搭理她,又出于某种理由不得不搭理她,结果脸上露出很虚伪的假笑。“亲爱的,你对这一章的内容有什么疑问?” “不,教授,我对这本书的观点很感兴趣。我只是想告诉您,如果我真的看懂了这本书,恐怕我以后就不敢施任何咒语了,我怕变成黑巫师。” 几个学生发出窃笑。乌姆里奇的脸色僵硬了片刻,假笑凝固了。 “伊拉斯谟小姐,我相信你在我的课上是不会需要施咒的。” “但是教授,如果我不在你的课上怎么办呀。”她模仿着乌姆里奇甜甜的、天真的语气说,“比如——我要是被伏地魔用魔杖指着,你会不会来救我,因为我不敢施咒?” “伏地魔不会用魔杖指着你,伊拉斯谟小姐。”乌姆里奇的假笑消失了,但她的口吻还是嗲嗲的。 “或许是波特先生给了你错觉,让有些人以为某个黑巫师死而复生了——” “伏地魔,教授。”罗塞塔善解人意地提醒道,“他的名字可真难忘。” “正如我刚才说的,有人对你们说,某个黑巫师又出来活动。这是无稽之谈。”乌姆里奇的眼睛不再看着她,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伊拉斯谟小姐,你不应该用谣言造成恐慌。” “我没有提到伏地魔复生,教授。”她说,“我只是说如果有个邪恶的巫师威胁我怎么办?乌姆里奇教授,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这种好人呢。” 丽莎和苏的胳膊突然都举了起来,其他学生迟疑着,有几个和左右对视一眼,也举起了胳膊。 “你是?”乌姆里奇问苏。 “苏·李,教授。”苏说,“就像她说的,万一我们遇见坏人怎么办呢?我们不能用书打他们吧。” “我再说一遍,”乌姆里奇说,一边挤出一个令人恼火的微笑,“你认为在我的班上会受到攻击吗?” “可是——” “在我的课上先举手!你叫什么名字?”乌姆里奇朝那个出声的学生问。 “帕德玛·佩蒂尔。”拉文克劳的女级长高高举起手臂,“可是我们的目标应该是展示自己破解咒语的能力,因为我们今年要进行o.w.l.考试?” “只要你们把理论学得非常扎实,就没有理由不会在严格控制的考试条件下施咒语。”乌姆里奇轻蔑地说。她把目光投向另一个举手的学生。丽莎的手都举累了,她把胳膊放下,动作很明显地揉了揉。 “教授,如果我有阅读障碍怎么办?”泰瑞问,“就是一种看不明白文字的病,我不能让同学都念给我听吧。” 乌姆里奇的笑容变得更加甜蜜,声音娇滴滴的,超出了以往任何时候:“为什么不呢——”泰瑞报上自己的名字,她继续说,“布特先生,你的同学很乐意帮助你,我认为这也有助于你们更加理解课本。” “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会让我们动一动魔杖咯,教授,因为你觉得自己控制不住一群学生?” 所有学生都轻轻吸了一口气。他们不停骚扰乌姆里奇是一回事,挑衅她是另一回事。乌姆里奇直勾勾地盯着罗塞塔,仿佛那是她失散多年的爱人一般甜蜜地说道:“伊拉斯谟小姐,我注意到你对魔法部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相信你的家长会认同魔法部更加稳妥的教育方式,对吗?” “我对你的教育方式颇有微词,教授。”她的声音里透着冷淡,听起来毫不示弱,“我也相信福吉部长不会高兴在这时候和他的外国伙伴关系破裂,对吗?” “课后留堂,小姐。”乌姆里奇说,“我们应该谈谈什么适合课堂,什么不适合。” “你要关我禁闭?”罗塞塔立刻回道,“天哪,我竟然被关禁闭了,我感到很悲痛,我觉得我快不行了,教授,我想去圣芒戈。” 乌姆里奇冷冷地看着她,然后在教室里扫视一圈,学生们都呆呆地抬着头。 “校医院,伊拉斯谟小姐。”她从牙根挤出一句话,脸色木然,声音像压扁了的糖果,又尖又甜,“庞弗雷女士会照顾你。” 罗塞塔抓起背包,把书包带子荡到肩上,趾高气昂地环视所有人,一言不发地迈出了教室。 “你知道,她不给你关禁闭不代表她不恨你。”苏悄悄地说。她们都觑着教工桌子旁乌姆里奇的脸色。 她不置可否地敷衍了一声。丽莎在旁边和帕德玛嘻嘻哈哈地说话,每当感觉有新生看过来时就板起脸,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乌姆里奇恨她,也恨哈利,而且更恨哈利——这说不准,因为罗塞塔明显也威胁到她的魔法部职位了,但福吉绝不会希望在学校的动作干扰到目前仍算帮助他的伯尼斯的意见。他是个短视、自大但可悲的男人,伯尼斯不想这个毫无用处的部长导致英国魔法界发生巨变。总之,欺凌哈利更方便,也更有成就感,救世主的骨气异常满足了她变态的爱好,罗塞塔听说他被关了一星期紧闭。 “她爱怎么恨就怎么恨,”罗塞塔说,神色平平,“我们可以互相仇恨,真有意思。” 其他人都耸了耸肩。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都和乌姆里奇呛过声了,赫奇帕奇学生的心情也满是抵触,恐怕只有斯莱特林还能笑得出来。乌姆里奇对他们格外优待——虽然这不代表他们喜欢天天上课看一本干巴巴的书。 赫敏不太出现在图书馆了,这是跟她平时的频率相比。她有点儿神秘,起初罗塞塔并没把这当一回事,毕竟刚刚开学,而哈利的情绪又很糟,可很快她就觉得事情不只是朋友的情感支持了。 “你在忙什么?”她问。赫敏面前摆着一本书,偶尔嘴唇翕动,似乎在默背上面的内容。 “哦……没什么。”赫敏有些局促地说,“我只是……没什么。” “你只是?”罗塞塔眯起眼睛,“只是?” “就是没什么……不是很有必要刨根问底的事。”赫敏说,“去看你的书。” 她更确定了:“所以这事儿对你还挺重要的。” “唉,你为什么……好吧,呃,只是……小精灵。就是一些小精灵的事。” “和s.p.e.w.有关?”她继续问,“但你可以告诉我啊。” 赫敏的表情有些尴尬。 “假期里——我以为你对小精灵没兴趣。假期里你对克利切的态度,”她说,手指在书页上摩挲着,“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很有心情参与到……小精灵的事情里。” “不知道。”罗塞塔很诚实地说,“我还没仔细想过。我觉得他一把年纪了只有那个愿望,你懂吗。算了,你到底在忙什么呢?” “我在给……嗯,我在织毛线帽子,”赫敏的脸有点发红,“给小精灵。其实还挺好玩的,我的技术已经越来越好了,还能织出图案、小毛球和各种各样的花样呢。”她越说语气越高兴,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越来越好?”罗塞塔说,“还能织出图案、小毛球和各种各样的花样?” “是啊,”赫敏的语气又变得迟疑了,可能因为罗塞塔说话怪声怪调的,“嗯……如果你没兴趣,我完全可以理解——” “你不理解。”她马上接道,“你给小精灵织帽子?织了很多?” “难道你和罗恩一样认为这是错的吗?”赫敏的声音变得紧张,开始发尖,“他们应该获得自由!” “我才无所谓罗恩或者小精灵想什么。”她快速地说,“你给小精灵织帽子?你给——帽子?” “这怎么了!”赫敏小声喊道,“你又无所谓。” “我无所谓。”罗塞塔说,“就是无所谓。确实无所谓。我绝对是第一个和最后一个无所谓的人。我根本不在乎你织——我不在乎。” 赫敏瞪着她。好半晌,她慢慢地说。 “那么……”她似乎强忍笑意,“你要试试织帽子吗?” “不试。”罗塞塔坚决地说,“小精灵应该得到自由,但不该因为打扫卫生地时候踩到帽子丢掉工作。你这不是帽子,是羊毛地雷。” “可能吧——”赫敏拉长了声音说,“不过这样他们就有帽子。” 罗塞塔不吭声,直勾勾地望着赫敏右耳朵后面那壁书架。 “好吧,如果你没兴趣,我要继续了。”赫敏说,“还有好几种针法没学会呢。而且我认为,小精灵只有先得到自由才能明白为什么自由这么重要。” “你会先把他们饿死或者吓死,”她讥讽地回道,“也可能是炸死,因为那是羊毛陷阱。‘哦,救救我,我被帽子抓住了,它掉在我脑袋上!’,万事通,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甚至不知道自由之后能呼吸啊?” “唉,反正你不在乎,那就别来烦我。”赫敏说,声音里又带着憋笑的颤抖,“因为我要给所有小精灵准备帽子。” 她们又是好一阵子没说话,赫敏还在看面前的书,现在她不仅嘴唇翕动,就连手指都不时比划着,似乎在记住某种方法。她面前的书被一把拽走了,赫敏顺着方向抬眼看去,罗塞塔的眼神落在桌面上。 “没收——你不能给小精灵放陷阱。”她说,“他们不会为此高兴的。作为s.p.e.w.的会员我提出抗议。” “寝室里还有好几本呢,”赫敏轻快地说,“如果你想看,可以告诉我。” “我不想。”罗塞塔回答道,“没跟你开玩笑……赫敏,小精灵才是需要抗争的那个,不是你。他们不会心怀感激地跪在你面前。” “我恰恰希望他们不会再跪在任何人面前!”赫敏不敢放声大喊,声音很憋闷地说,“我们不应该要求他们的感激,这是他们应得的!” “或许是,或许你只是自以为做了对的事。这一切都十分美好,无论是你的善心、实践能力和未来愿景,唯独有一件事你忘了。” “什么?”赫敏略带不服气地问。 “你不是家养小精灵。我也不是。罗恩和哈利也不是。”罗塞塔说,“如果我们谁也没过上家养小精灵的生活,就不能以此作为改革的号角。” “可是——”赫敏说,明显被刺痛了,“你不能只用一个逻辑认定一件事。如果没有人开始改善小精灵的权益,那么永远不会让他们成功获得自由。” “为什么是我们让他们如何呢?”罗塞塔问,“他们难道不该自己做到吗?你认为他们接受了错误的教育,就去教育他们,别赶走他们。” “我正在这么做!”赫敏冲着她说,似乎只是顾及她们在图书馆才没有叫嚷起来,“这些天我都在这么做——我累坏了,还要听你这样说。你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椅子上对一切说三道四,哪怕至少投入一点精力——” “所以我相信你会做到想做的任何事。”罗塞塔轻声说,“即使我偶尔怀疑这一切是否有其意义。” 赫敏皱起眉头:“什么没有意义呢?生活就是……就是这样啊,我们要做正确的事。” 她还是那么轻地露出一个微笑,翻看起赫敏的针织图集。 新的一周又到了,罗塞塔艰难地从床铺上爬起来,同手同脚地给自己抓来几件衣服,眼睛像被胶水黏住似的给自己套上。她一下到公共休息室,丽莎就无奈地把她的衬衫领子拨正,再给她扣上第二颗扣子。 “如果你起不来,就早点睡觉。”她说,把罗塞塔的袖子抻平,“不然我们都很劳累。” “我还有事。”罗塞塔嘟嘟哝哝地说着,把肩膀上搭着的领带往领子上缠,丽莎只能赶紧把理好的领子立起来,“你知道格兰芬多选了新守门员吗?” “他被斯莱特林嘲笑个不停,罗恩,这个倒霉蛋。”丽莎说,叹了口气。 “是啊。”她说,“或许我该告诉他怎么用扫帚尾巴打人……这对他的自尊重要多了。不管怎么着,我今天要看到第一手报纸。” “报纸上会有什么?”丽莎敏感地问。 “你会看到的。”她的语气里带有一些难得的怨恨,“而且你不会喜欢——正常人都不该喜欢。” 她们出发去礼堂了,苏向来生活健康,这会儿可能都吃饱喝足了。果然,她们一到桌边,苏就扔过一卷东西给罗塞塔,表情十分厌恶。 “上课之前快点看,”她说,“免得见到粉色的高级官员时嘴巴大得能吃□□。” 罗塞塔打开报纸,上面赫然印着乌姆里奇硕大的脸。 *魔法部寻求教育改革 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被任命为 第一任高级调查官* “高级调查官?”她继续念道,“在昨晚的一次临时行动中,魔法部通过了新的法令,使其对霍格沃兹魔法学校的控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 “……就在前不久的八月三十日通过了《第二十二号教育令》,确保如果目前的校长不能提供某一教职的候选人,将由魔法部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 “……最近这次临时行动因魔法部《第二十三号教育令》的通过而正式生效,同时产生了霍格沃兹高级调查官这一新的职位。” “她和福吉都疯了。”丽莎肯定地说,“他们好像把这儿当玩具房子了。” “我认为他们是在这么努力,”罗塞塔冷笑道,“想把学生变成傻头傻脑的木头人。青少年或许很蠢,但一身反骨,没有人会高兴的。” 不过这一切尚未波及到拉文克劳的学生,她们没能在课上看见乌姆里奇,她总是检查过了,要么就还没来。罗塞塔为自己不用被她污染视线和课堂而庆幸,又有些可惜。不是所有教师都那么和气的,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一定会对她大加讽刺,如果看不到就太可惜了。 第二天,格兰芬多的长桌传来大喊大嚷的声音,几乎响彻礼堂。罗塞塔抬头去看,只见安吉利娜正对哈利大发脾气,连麦格教授都离开教工桌子匆匆走向他们。 “真可怕,”苏看着他们,抱着手臂说,“如果我们没有被换回到格兰芬多旁边就好了。” 帕德玛和泰瑞站在旁边,也抱着手臂,很有兴趣地望着那头。 “哈利肯定又惹了乌姆里奇,我听见了禁闭。”丽莎说,叉起一条培根,“他就不能老实一点吗?” 罗塞塔挑起眉头:“哈利·波特老实下来还是哈利·波特吗?多看看报纸,别挡我们救世主报复的路——” 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几声嘲笑。在许多学生之间——这个数量比哈利想的要多——《预言家日报》和笑话报差不多,几个学生会一起订一份报纸,轮流付账——“纳特也是钱,这是为了公平。”——只为了看那堆废纸上会再出现什么笑话。很不幸,罗塞塔和她可爱的拉文克劳朋友正是这么做的。 54、第七章 “我们应该想个办法学点儿东西?”丽莎皱着眉头含含糊糊地说,她嘴里还含着一根糖棒羽毛笔,“不像你们两个,我可不能只靠看书上考场。” 苏也含混地发出几个听不清的字,她正尝试把更多薄荷糖塞进嘴巴。 “你们两个看起来好白痴。”罗塞塔把头搭在沙发背上,摊开双手双脚,仰面朝天。 “我说认真的!”丽莎把糖棒从嘴里拿出来,脸凑到罗塞塔旁边,被她很嫌弃地躲开了,“我们不能总读那什么理论吧,你们两个好学生不该肩负起责任吗?” “不该。”罗塞塔冷酷地说。 乌姆里奇并不敢对她怎么样,这让她松了口气,证明伯尼斯对福吉的牵制作用还在。虽然她也很讨厌乌姆里奇,但她和那本破书一定程度上说得没错,有足够的自信就能够用出咒语,否则世界上的第一个巫师或者老师或者学生要怎么办?如果只是丽莎,她很乐意提供一些帮助,但更多的就没必要了。何况她不是好学生,不需要肩负责任。 “我只想快点把她熬走,这所学校的黑魔法防御术老师都只能待一年。”苏说,“如果她有本事当两年,那我对她心服口服,从此为她鞍前马后。” “我就知道!”丽莎愤愤地说,“我就知道!我不要跟你们说了,我要找一个更有责任意识的人,她一定会理解的!” 丽莎一眨眼就跑出了公共休息室,剩下苏和罗塞塔面面相觑。她俩无声地一耸肩膀,继续发呆。天气很适合在塔楼里静静地坐着,平淡、安详,能够淡化乌姆里奇粉嘟嘟的冲击。不过,对于丽莎究竟会找谁商量这个问题,罗塞塔心里已经有了猜想。 而且她非常不高兴这个猜想被验证。九月底的一个狂风大作的夜晚,她不得不和两个完不成作业的男生,外加一个兴致勃勃的女生坐在图书馆里。他们正为了查找斯内普的魔药成分努力,罗塞塔无聊地盯着桌面,感觉自己的眼神一定十分空茫。 “所以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她说,每块肌肉都松弛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瘫倒融化在椅子上了,“我为什么不在塔楼。” “是这样,”赫敏压抑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气说,“我想邀请你指导我们的黑魔法防御术。” “哦——嗯?呃,怎么不去找哈利。” 哈利从鼻子里哼出声,埋头在《亚洲抗毒大全》里。 “没错,哈利,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再考虑过黑魔法防御术的事。” “当然考虑过,”哈利不能装作事不关己,没好气地说,“怎么能忘记呢,有那个母夜叉在教我们——” “我指的是我和罗恩的那个主意——”罗恩用惊恐的、带有威胁的目光瞪了她一眼,她朝罗恩皱起眉头,“——哦,好吧,就说是我的那个主意——由你来教我们。”她补充道,“如果还有罗塞塔,现在是不是更容易考虑了?” “我还没同——”罗塞塔赶忙说,赫敏威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同意——所以你要肩负起责任,哈利。” 哈利没有马上回答。他好像正仔细阅读着《亚洲抗毒大全》的一页,专注得半晌都没翻页。 “嗯,”他不能再假装对《亚洲抗毒大全》感兴趣了,于是慢悠悠地说,“是啊,我——我是想过一点。” “还有呢?”赫敏急切地说。 “我也说不好。”哈利拖延着时间。他抬头看着罗恩。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罗恩说,他看到哈利的态度,便比较热心参与这场谈话了。 “等一等,都没人问我的意见吗?” 赫敏用一种挑剔的眼神打量着她:“你……嗯,你要拒绝吗?” “我怎么会答应?”罗塞塔说,“你给我安排了什么活儿啊?” 哈利局促地在椅子上动来动去。“你们听我说了那一切全靠运气,是不是?” “是的,哈利,”赫敏温和地说,“可是,你假装在黑魔法防御术方面不出色是没有用的,因为你确实是出色的。你能变出一个守护神,你能做到各种就连成年巫师也做不到的事情,威克多尔以前总是说——” “以前?”罗塞塔挑起眉,“总是?” “我可以有一个笔友吧,”赫敏冷冷地说,但她的脸微微有些泛红,“因为我说不定要学保加利亚语。” 罗塞塔发出很长一声“嗯——”,赫敏气恼地摇了摇头,没理睬她,对哈利说道:“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你会教我们吗?” “就教你和……”哈利话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肯定不止你们!不然为什么要叫罗塞塔呢。” “可能还要教丽莎吧,如果教了丽莎,苏就会凑热闹,泰瑞对你可好奇了——”罗塞塔扳着手指,“这就已经多三个人了。” “嗯,”赫敏说,看上去有点不安,“嗯……丽莎来找过我,因为你不肯教她。好吧,哈利,拜托你听了别再发脾气,求求你了……但我确实认为,只要有谁想学,你都应该教他们。我是说,我们在谈论如何保护自己,抵抗伏—伏地魔。哦,别那么垂头丧气,罗恩。如果我们不给其他人提供机会,似乎不太公平。” “可真公平,小姐。”罗塞塔评论道,“你让哈利去教咒语,怎么不自己教——好吧。”因为赫敏看着她,明摆着是让她闭嘴。 哈利考虑片刻,然后说道:“是啊,但我怀疑除了你们,还有谁会愿意我去教他们,别忘了我是一个怪物!” 罗塞塔伸手从他的头上面划过几次,说道:“你脑袋上没有角,小怪物。”他朝她笑了笑。 “嘿,我想,当你知道竟然有那么多人有兴趣听你讲话时,你恐怕会感到吃惊的。”赫敏认真地说。“瞧。”她朝桌子中间探过身,皱着眉注视着她的罗恩和靠在椅背上的罗塞塔都凑上来听,“知道吗,十月的第一个周末我们要去霍格莫德?我们不妨叫每个感兴趣的人在村里跟我们见见面,好好议一议这件事,怎么样?” “挺好的,只要没有我。” “别说风凉话!”赫敏不耐烦地说,“如果你不会去,现在已经走人了。” “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弄到校外去呢?”罗恩问。 “因为,”赫敏说,低头抄着中国咬人甘蓝的图表,“如果乌姆里奇发现了我们要做的事,我想她肯定不会很高兴的。” “但我们不可能次次都去校外,霍格莫德的时间也不够教学。”罗塞塔说,“要不我们去级长的池子练习吧……可以带着自己的橡皮鸭子。” 赫敏瞧她一眼,忍不住笑了:“我以为你不去?” “对啊,哦,是你们去级长的池子。”她说,“我才不会去呢。” “拜托你,”赫敏放下羽毛笔,突然很认真地盯着她,“拜托你——” “呃——!”罗塞塔把脑袋直直地撞在桌子上,谁也不理了。 哈利忧心忡忡。他很盼着到霍格莫德过周末,但他一直担心另一件事。西里斯九月初在炉火中出现过一次之后,再无音讯。哈利知道,他当时应该很不高兴,但是他有时仍然担心西里斯会不顾一切、鲁莽行事。虽然魔法部不能再将他作为罪犯逮捕,可谁说得准呢?虫尾巴毕竟没有被关进阿兹卡班——万一福吉,或者马尔福陷害他—— “他会照顾好自己的。”罗塞塔听了他的担忧之后说,她脑门儿上有一块硌出来的红印,让人很难忽视。“西里斯曾经是凤凰社的,他没有那么脆弱,可能有点儿鲁莽,但他不傻。只要别撞在魔法部手里,他还是很自由的。” “问题是,”赫敏说,“在伏地魔公开出现之前,西里斯都要小心避开魔法部,是不是?他们明知道他不是食死徒,不会大肆捉拿他……只要他别被抓住把柄……” “凤凰社已经是很严重的把柄了,他虽然不是战犯,可能成为□□。”罗塞塔说,“考虑到哈利假期遇到的摄魂怪……我们不该对魔法部报什么期待,无论它们是怎么去到了女贞路。” “我认为他不会傻乎乎地跑到这里来。”罗恩安慰道,“如果他这么做,邓布利多肯定会气得发疯,而小天狼星是很听邓布利多的话的,尽管他并不喜欢那些意见。” “我真想看邓布利多发疯……”罗塞塔喃喃道。但哈利还是一脸担忧。 赫敏说:“听着,罗恩和我一直在试探那些我们认为可能想学习一些正规的黑魔法防御术的人,有两三个人似乎很感兴趣。我叫他们在霍格莫德村跟我们碰面。” “好的。”哈利淡淡地说。 “不要担心,哈利,”赫敏轻声说,“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别老惦记着西里斯。” 她说的当然很对。哈利现在正拼命完成家庭作业,他还要进行魁地奇训练,好在他不用再到乌姆里奇那里关禁闭。罗恩也和他差不多。赫敏呢,她是级长,科目比他们都多,还要抽出时间给小精灵织衣服。 “你还在给小精灵织衣服?”罗塞塔问。 赫敏喜滋滋地笑着,声音十分饱满地说:“是啊!现在已经能织出很漂亮的螺旋和纹路了。那本书你看完了吗?” “我把它放在地板上。”她略显阴沉地回答道,哈利敏感地瞟了她一眼。“捡到的小精灵就可以自己给自己织毛衣了。这就是自主教育。” 她的话没能影响赫敏的心情。现在赫敏颇为高兴地埋头抄着图表,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心情突然如此之好。 到霍格莫德村去的那天早晨,天气晴朗,但是有风。吃过早饭,他们在费尔奇面前排起了长队,他要对着那张长长的名单核对他们的名字。当哈利走到费尔奇身边时,他使劲嗅了嗅鼻子,似乎想从哈利身上闻出什么东西的气味。然后他草草点了下头,下巴上的垂肉有颤抖起来,他们继续往前走,来到寒冷的阳光灿烂的户外。 “呃——费尔奇为什么使劲嗅你?”罗恩问。这时候,他们正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在通往大门的宽阔车道上。 “我猜他是想闻闻有没有粪弹的气味吧,”哈利轻声笑着说,“我忘记告诉你们了……” 他把给西里斯寄信,费尔奇几秒钟后冲进来要求看信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他们听。使他微微感到吃惊的是,赫敏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甚至比哈利自己还要感兴趣得多。 “他说他得到情报,你在订购粪弹?那么是谁向他提供情报的呢?” “如果有谁想靠这个法子整一整哈利,应该早就实施了。”罗塞塔拖声拖调地说,“所以,我们不妨想象费尔奇只是要看那封信,不过他自己是想不起来看学生信件的。当然,马尔福突然长脑子了也是可能的。” “可能是马尔福吧?”罗恩耸了耸肩膀,“他肯定觉得找哈利麻烦很有意思。” “有人要看哈利的信……”赫敏低声说,“哦……恐怕只有她。” “我想她没有预期要得到什么,只是对哈利的私生活太感兴趣了。”罗塞塔说。他们从顶上立着带翅野猪的高高石柱之间穿过,向左拐到通往村子的路上,风把他们的头发吹得挡住了眼睛。然后,赫敏一直在和罗塞塔窃窃私语。 “我们到底上哪儿去呀?”哈利问,“三把扫帚吗?” “哦——不是,”赫敏从小声谈话中抽身,说道,“不是,那里总是挤满了人,嘈杂得厉害。我叫其他人在猪头酒吧跟我们碰头,就是另外一家酒吧,你们知道的,不在大路上。我也觉得这有点儿……你们知道……不太保险……但同学们一般不上那儿去,所以我想我们不会被人偷听到的。” “哼……好吧。”罗塞塔又拖声拖调地说,“好吧……勉强。我想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怎么啦?”赫敏问。 “好吧……可能我们是该选一个能听清哈利讲话的地方,”她说,“没问题,挺好的。猪头酒吧,好选择。” 赫敏很恼火地望着她,不打算和她继续这模模糊糊的对话。他们顺着大路往前走,经过佐科笑话店——不出所料,他们在这里看见了弗雷德和乔治,还有李·乔丹。经过邮局——每过一会儿就有一些猫头鹰从里面飞出来。然后他们拐进旁边的一条小路,路口有一家小酒吧。破破烂烂的木头招牌悬挂在门上锈迹斑斑的支架上,上面画着一个被砍下来的野猪头,血迹渗透了包着它的白布。他们走近时,招牌被风吹得吱吱嘎嘎作响。罗塞塔抬头又看了看木头招牌,一头走了进去。 又小又暗、非常肮脏的屋子里散发着浓浓的羊膻味,几扇凸窗上积着厚厚的污垢,光线几乎透不进来。粗糙的木头桌子上点着一些蜡烛头。地面脏得被污垢完全盖住了原本的石头。所有坐在里面的人都神秘又奇怪,一个脑袋上裹满灰色绷带的家伙正把一种冒烟的、燃着火苗的东西一杯一杯从绷带缝隙灌进嘴里。窗边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带兜帽的人影,有浓重的约克郡口音。在壁炉旁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巫,厚厚的黑纱巾一直垂到脚。 罗塞塔非常自觉地窝在座位上,哈利也非常自觉地没有给她买黄油啤酒。他们三个人说着话,她东看看,西看看,打量着酒吧老板。他长着一大堆长长的灰色头发和胡子,看起来脾气暴躁,个子又高又瘦,看起来和学校里的一位教授十分神似。酒吧老板注意到她的视线,把目光先放在哈利他们身上,又转过眼来看她,罗塞塔轻轻朝他笑了笑,老板狠狠瞪了她一眼,低头擦着杯子。 “就那么两三个人,”赫敏看了看表,焦急地朝门口张望着,“我叫他们差不多这个时候到,我想他们肯定都知道在什么地方——哦,看,这大概就是他们了。” 酒吧的门开了,一道粗粗的、弥漫着灰尘的阳光把屋子一分为二,转眼又消失了,是被拥进来的一大帮人挡住了。丽莎在人群中间很兴奋地挥了挥手。 “三两个人?”哈利声音嘶哑地对赫敏说,“三两个人?” “是啊,不错,看来这个主意很得人心。”赫敏高兴地说,“罗恩,你是不是再搬几把椅子过来?” 等他们叽叽喳喳地递硬币给弗雷德,再接过黄油啤酒,终于找到地方坐下来之后,哈利感到自己的嘴巴突然变得特别干。这些新来的人三三两两的围着他们坐了下来,有的显得很兴奋,有的则充满好奇,卢娜·洛夫古德恍恍惚惚地独自发呆。每个人都在椅子上坐定后,说话声渐渐平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都盯在哈利身上。 “嗯,”赫敏说,因为紧张,她的声音比平常略高一些,“嗯——呃——大家好。” 这伙人把注意力转向了她,但目光仍然不时地扫到哈利身上。 罗塞塔支着脑袋听她越来越坚定的讲话。虽然她在强调伏地魔归来时让人群发生了一点儿骚动,但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除了一个赫奇帕奇的男生咄咄逼人地追问为什么要说神秘人回来了。 “注意,”赫敏敏捷地插话说,“这其实并不是这次聚会所要讨论的——” “没关系,赫敏。”哈利说。 罗塞塔正看着酒吧老板,他似乎也专心致志地听哈利的解释,用那块肮脏的抹布不停擦着同一只玻璃杯。 那个赫奇帕奇男生轻蔑地说:“上学期邓布利多只告诉我们神秘人回来了。他没有告诉我们具体的细节,我想我们都很想知道——” “很想知道什么?”她突兀地问。 “知道——知道发生了什么呀?”男生说,好像她问的很傻似的,“你也在场,我记得你。你们都没能说出具体的细节,我们有权知道你们究竟为什么要说神秘人回来了。” “嗯……知情权多么重要啊。”她思索着说,恍然大悟似的伸手打了个响指,“要不这样吧,想知道的人在听完今天聚会的论点之后跟我去尖叫棚屋,我让你们每个人都感受一下。不过我可能没有假穆迪做得那么好,你们会很痛的。” 男生瑟缩了一下。 “你还有问题吗?或者你?”她问,“黑魔法防御术就是用来防这个的,为什么不认真听?”一个有红金色鬈发的女生转开脸。现在又没人说话了,瑟缩的男生面上显得不服气,但他也移开了视线。 “所以,”赫敏说,她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所以……就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你们想学习一些防御术,我们就需要筹划一下该怎么做,多长时间碰一次面,在什么地方碰面——” 一个女生打断了她,问起哈利变出守护神的事儿。这引发了新一轮对他那些神奇的冒险事迹的讨论,大家都变得兴奋起来了,哈利内心感到一阵悸动,拼命调整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看起来羞涩又得意。 “我只想知道,”一个拉文克劳举手说,罗塞塔从半耷拉着的眼皮下看清那是苏,“能不能提供其他科目的补习老师,这要占用我们的课余时间,我学不动了——” “嗯,”赫敏变得有些想笑,“我相信可以找到互相帮助补习的人,对吗?”她用胳膊肘戳了戳罗塞塔。 “对,我们可以互相叫老师。”罗塞塔恼火地说,“先确定让哈利当防御术老师成吗?” 一片赞同声。不过很快,各个学院的魁地奇球员就要求集会不能和魁地奇训练的时间发生冲撞。赫敏略微有些不耐烦。 “我相信我们能找到一个晚上适合所有的人,但是你们知道,这是很重要的,我们谈论的是学点本事保护自己,抵抗伏—伏地魔的食死徒——” 麦克米兰大声赞同,罗塞塔悄悄翻了个白眼。 “我们认为,乌姆里奇不让我们练习防御术,”赫敏说,“是因为她脑子里有一些……一些荒唐的想法,以为邓布利多会利用学校的学生作为一支秘密军队。她以为邓布利多会鼓动我们去对抗魔法部。” 听到这个消息,几乎每个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只有卢娜·洛夫古德例外,她插言道:“是的,这话很有道理。其实康奈利·福吉就有自己的秘密军队。” 不过,罗塞塔倒是认为赫敏此话说得太过善良。邓布利多确实在利用学生作为秘密军队,只不过是几个特殊的学生,他也不需要全校变成自卫军——他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砝码。从负面的角度看,他把赫敏、罗恩、哈利牵扯进凤凰社,还有金妮,即使她是韦斯莱家的孩子,这都并不真的符合保护学生的目的。不能因为他们过度靠近哈利和邓布利多导致被针对就说他们应该加入秘密组织。此外,凤凰社即便号称对魔法部无意,也不代表它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组织,恰恰相反,它富有活力、热情和——攻击性。 “什么?”哈利说,完全被这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惊呆了。 “是的,他有一只黑利奥帕组成的军队。”卢娜一本正经地说。 “不可能。”赫敏不客气地说。 “千真万确。”卢娜说。 “黑利奥帕是什么?”纳威问,显得很茫然。 “一点都不重要,纳威。”罗塞塔插嘴道,“拜托,我们能不能说回上课。” “很重要,因为它们根本不存在。”赫敏尖刻地说。罗塞塔捂住了脸。 “哦,存在的!”卢娜生气地说。 “对不起,请问有什么证据呢?”赫敏厉声地问。 “有大量目击者的报道。就因为你这么孤陋寡闻,你需要所有的东西都塞到你的鼻子底下才会——” “咳,咳,”金妮惟妙惟肖地模仿着乌姆里奇,罗塞塔率先笑起来,几个人吃惊地东张西望,然后哈哈大笑,“刚才我们不是要决定多长时间上一次防御课的吗?” “我说,一星期一次再好不过了。”李·乔丹说。 但还有一个难题等着他们,那就是集会的场地。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大家都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图书馆、空教室都被否定了。赫敏最后说,确定第一次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就发消息通知大家。她在包里翻找了一阵,拿出羊皮纸和一支羽毛笔,然后迟疑着,似乎在下决心强迫自己把话说出来。 “我——我想让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写下来,这样我们就知道今天来的都有谁了。我同时还认为,”她深深吸了口气,“我们应该一致同意不把我们要做的事情张扬出去。所以你们一旦签了名,就表示同意不把我们的事情告诉乌姆里奇和其他任何人。” 弗雷德伸手接过羊皮纸,欣然地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大部分人都签上了名字,只是有几个人听说要把名字写在名单上时显得不太高兴,不过,所有人还是都把名字写上了羊皮纸。等最后一个人把名字也签上时,赫敏把羊皮纸收回去仔细放进她的书包。现在小组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大家刚刚签了一份契约。 “好了,时间过得真快。”弗雷德大大咧咧地说,很隐秘地望着罗塞塔,一边站了起来,“乔治、李和我还要去买一些高度机密的东西,我们待会儿见!” 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起身告辞。 “我觉得进行得还算顺利。”片刻之后,他们也走出猪头酒吧,来到阳光灿烂的户外,她高兴地说。“你真的不能对我们指导一二吗?” “不能。”罗塞塔说,又用手挡住阳光,眯着眼睛说,“我担心自己指导的恐怕是黑魔法——然后哈利教防御术,这是多完美的组合。不行。但我认为进行得非常顺利……嗯……” “嗯?”赫敏问,她愉快地不得了。 “算了。没什么。嗯……”她支支吾吾地说,“就是我没有要说什么。” “好吧,”赫敏略显失望地叹了一口气,“你担心得似乎有道理。” 罗塞塔的视线越过她的头顶望向远处,阳光洒在每个人的头发上,全都亮晶晶、热乎乎的。罗恩和赫敏说起金妮的事儿,她正在和拉文克劳的迈克尔约会——那是她同级的男生,她有印象——然后几个人走到了文人居羽毛笔店,橱窗里陈列着许多讨人喜欢的羽毛笔,摆放得非常漂亮。“唔……我想买一只新笔。”赫敏说,转身进了商店。他们也跟了进去。 他们还在说金妮和迈克尔的事,罗恩似乎气坏了,还扯到了哈利身上。 “所以别开他俩的玩笑,”赫敏说,“金妮有男朋友了。你在听吗?” “什么?”罗塞塔慌张地问,“我在看……呃,看笔。” “哦,都没见过你把笔拿出来。”赫敏笑道,“我刚刚说,别再开金妮的玩笑了。”她走向柜台,递过去十五个西可和两个纳特。她转头看着两手空空的罗塞塔问,“要买什么?” “买……笔——”罗塞塔从柜台上摆着的离她最近的小货框里抓起一个东西,“笔——架。我想让笔透透气。”她低头一看手里的东西,是个能够支住三支笔的紫色的小笔台。 赫敏有些惊奇地盯着她。等她付过账,大家一起走出了店铺。罗恩还在不出声地嘀咕,赫敏翻翻眼睛。哈利觉得身边的伙伴今天都很不正常。 56、第九章 “我发现d.a.实际上是不定期集会,”苏说,“是否意味着它并不是非法组织?因为——” “哦,对,因为它没有定期集会。”罗塞塔说,“我们去问问乌姆里奇教授怎么样,和蔼的教授一定会认同你。” 丽莎翻弄着自己的笔记本,她把许多咒语都记在上面,还配了插图。公共休息室静谧、祥和,学生们都不爱吵闹,这一群那一堆的聚在一起。明朗的阳光穿过拉文克劳休息室大面大面的窗户射进房间,染上丝丝缕缕的蓝色。 “我有一个朋友……”罗塞塔说。 “你有……你有朋友?”苏像猛然惊醒一样,把头从手臂上抬起来,“除了我们?” “算了——”她说,“我没有朋友行了吧。” “你有,全校都是你朋友,全英国都是你朋友。”丽莎赶紧抓住她的袖子说,“你有一个朋友,然后呢。” “我有一个朋友……嗯,她,他……嗯,他,最近有一些困惑,”罗塞塔把目光投出窗户,看着偶尔经过塔楼的飞鸟,“他最近,嗯……觉得,就是……” “你的这个朋友其实是——” “别理她,”丽莎推开苏的脸,“就是什么,我们都会热心帮助你朋友的。” “就是……他也有一个朋友……但是,他们不是关系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吧,就是……” “我知道,就是他嫉妒了,他躁动了,他特别特别不满意。”丽莎说,忍不住哧哧笑起来。 “算了。”她说,“我的脑子肯定忘在楼上了,怎么会指望你们。” “快说。”苏用手支着丽莎的胳膊,把脸凑过来,她俩就像在用两条手臂打架一样,“我知道,你肯定有一个在遥远的地方上学的好朋友,是个男生,现在和你一样大,还和你一样有朋友。” 罗塞塔睁着一双无精打采中还透着威胁的眼睛望着她。 “这个朋友觉得不应该透露隐私,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了。”她说,翻开一本麻瓜小说,“别挡我的光,让开。” “嗯——对,难怪你们是朋友,性格真像。”丽莎说,“好吧,请你转告你的朋友,少看点麻瓜的书。虽然这是不对的,但我偷看了室友的书,发现她最近正在看爱情小说——” “那不是爱情小说,那是正剧——” “——看爱情小说,所以我认为他应该仔细思考一下——” “浪漫主义文学不是爱情小说——” “——思考他是不是应该谈恋爱而不是粘着唯一亲密的朋友不放——” “没人粘着朋友不放——” “除非她在粘我,我做梦都会笑醒因为她肯定会帮我做作业——” “他是个男生——” “停一下。”苏把胳膊挡在她俩中间,“我们能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她先指着罗塞塔,“你,肯定不会说漏嘴,你已经把‘朋友’的生平都构思好了。”再指着丽莎,“你,别把她惹急了,不然你的作业肯定没着落。” “总之我看的不是爱情小说。”罗塞塔简短地说。 “总之你就是你的那个朋友。”丽莎立刻说。 苏抢在她们开口之前先说道:“总之我们没必要太专注于她朋友了。” “对啊,就是啊。”丽莎说,“她那个没影儿的朋友才不重要呢。但我还是想说,巫师自己也有浪漫小说,如果你朋友想看,我可以推荐几本,免得她净看一些主角分手的破烂儿。” “你为什么老是把他叫成女生,他是男的。绝对是。”罗塞塔回道,“另外那也不是破烂——巫师的文学素养还停留在四百年之前,现在都二十世纪了!” “你们要为看小说的事情吵架?”苏捂住脸,“今天之前我都不知道你还看爱情小说。” “我在为自己的文学品味辩解。浪漫主义文学是人类历史上闪耀的一部分。但我理解巫师欣赏不了,因为巫师满脑子都是‘坩埚熬出火热的爱’。求你去上麻瓜研究吧,你不觉得在我们俩中间坐着很尴尬吗?” “不觉得。”丽莎说,“你们俩不觉得坐在我旁边很尴尬吗?因为你们欣赏这个主义那个主义的时候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还甩了他。” “重新讨论d.a.行吗?”苏绝望地说,“我现在想找乌姆里奇自首——” 罗塞塔和丽莎都把头直直地转向前方,目光射在对面的墙上,似乎不把墙烧出个大洞不罢休。 不知不觉,防御协会的集会已经进行到第四次了。由于要协调所有人的时间,主要是魁地奇训练,导致集会时间并不固定,不过这样更好,没有规律的不定期集会有利于让它隐蔽。但另一方面,每次都要口头转告其他人集会时间又增加了可疑度。好在赫敏很快想出了一种相当聪明的方式,用来在有临时变更的情况下通知所有成员下次集会的时间。她给每个成员发了一枚假加隆。 “看到硬币边缘的数字了吗?”第四次集会结束时,赫敏举起一枚硬币给大家看。硬币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黄灿灿的光芒,“在真加隆上它只是一个编号,代表铸成这枚硬币的妖精。但这些□□上的数字会变动,显示下次集会的时间。改时间时硬币会发热,如果你把它放在口袋里,就会感觉到。我们每人拿一枚,哈利确定了下次集会时间,就修改他硬币上的数字,因为我施了一个变化咒,大家的硬币都会同样变化。” 赫敏说完后众人默不作声,她看看一张张仰望着她的面孔,有些发窘。 “嗯——我以为是个好主意,”她没把握地说,“我想,就算乌姆里奇要翻我们的口袋,带一个加隆也没什么可疑的,是不是?可是……好吧,如果你们不想用……” “你会施变化咒?”泰瑞·布特问。 “会啊。”赫敏说。 “她怎么不在拉文克劳?”丽莎小声说。 “拉文克劳恐怕没有心力维持这个非法组织,”罗塞塔低声回答,“非得格兰芬多不可。” “分院帽是正经考虑过要把我放到拉文克劳,”赫敏轻松地说,“可最后决定了格兰芬多。那么,我们就用这些加隆啦?” 一片赞同声。“最后决定?”丽莎问,“所以这是有选择的?” “当然是。万一你非常讨厌某个学院,总不能把你分到那儿吧。”罗塞塔说,看着其他拿金币的人,“分院帽考虑过我在每个学院的情况,除了格兰芬多。” “真意外,我以为会排除斯莱特林或者赫奇帕奇。”苏取了金币回来,正翻来覆去地看着这枚小东西。 “我觉得分院帽比较了解我。”她说,“毕竟它实际上是在对学生进行摄魂取念。” 丽莎也去拿了金币。罗塞塔慢悠悠地踱过去。 “……我想唯一的危险是我们可能不小心把它给花了。”哈利正说着。 “确实是个问题。”她接道,往赫敏提着的篮子里看,“而且这里空了——” “哦!”赫敏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你的在这儿。” 那是一枚铜纳特,反射着青铜色的光泽,比金加隆小了不少,静静地夹在赫敏的手指间。 “你肯定会不小心花掉的,”她用一种得意的语气说,“所以只能用纳特。”她补充道,“因为你从来不要找零的纳特。” “嗯……确实,”罗塞塔迟缓地说,“对……呃,你真细心……谢谢你。” “你从来不要铜纳特?”丽莎睁大眼睛问,“真浪费。” “好吧……是啊,谢谢……”她磕磕巴巴地说道,“有没有人说过,区别对待会引发好感——我是说,呃,人在工作出色时容易获得关注——算了——我先走了,等我想好再……再见,哈利。还有罗恩。还有你——” “她对我说奇怪的肉麻的东西可不这样。”丽莎说,望着她一眨眼就出了门,“她让我给她拿早餐的时候都很理直气壮,要知道那可是八楼。我早上是最美丽的天使,晚上就是温室里的堆肥。” 哈利眨巴着眼睛。 “哦……”赫敏说,“嗯,反正她也不擅长夸奖别人。” “事实上,她还挺擅长的。”丽莎眯起眼睛,“你没有这种感觉吗?” “她会夸奖别人?”罗恩长大了嘴巴。 “她只是没夸奖你。”丽莎说,“罗恩,学学我,别要求不属于自己的待遇。” “在她正常之前我们没法搞清楚。”赫敏说,盯着空空的篮子,“可能硬币这个主意真的不错吧。” 丽莎耸耸肩膀:“你会给我单独搞一枚银西可吗,哈利有特殊的硬币吗,我看他好像也只有加隆——反正,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有问题想请教你呢。” “我们可以在这儿——”赫敏看了看哈利和罗恩,两个男生很自觉地出门了,“在这儿说,如果你的问题不多。” “不多。我想问问,也有别人可能误花加隆,你考虑过给他们换成其他硬币吗?” “哎呦,”赫敏显得有些尴尬,“这确实是个问题……我应该想到的。” “没关系。”丽莎说,“这样挺好。我们走吧,别让他俩等急了。” 她领头走出了屋子,赫敏跟在后面。然后丽莎只对三个人道了一声再见,就脚不停步地朝拉文克劳入口走。留下三个格兰芬多面面相觑。 “嗯……哈利,”赫敏突然说,“你想换一种硬币吗,免得花错了。” 哈利又眨眨眼睛:“不用了,我觉得这样就行。” 他发现赫敏轻轻松了口气。真奇怪,就像她只是客套一下,其实并不希望更换硬币。 随着本赛季的第一场魁地奇球赛——格兰芬多队与斯莱特林队交锋的临近,d.a.的集会暂停了,因为安吉利娜坚持几乎每天训练。赫敏没能说动罗塞塔代课,后者认为这个说法太浮夸了,哈利又不是从学校里消失。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非常关心比赛结果,因为他们来年要跟这两个队较量。两个学院的院长表面装出洒脱的风度,却暗下决心要看到己方取胜。 麦格教授只是在能力范围内帮助了学生,斯内普教授就更明显了。他对斯莱特林学生在走廊上用魔法坑害格兰芬多学生的报告置若罔闻,即便有十四个目击证人看到艾丽娅·斯平内特被迈尔斯·布莱奇背后偷袭,他还是一口咬定是艾丽娅自己用了生发咒。 自从哈利到了球队,他们还没输给过马尔福的球队——这样听起来就像私人恩怨。不过,格兰芬多的前守门员伍德毕业了,新上任的罗恩相较他的水平远远不够。朋友们认为他只是缺乏自信,但缺乏得太过,连他原本的水平都发挥不出了。 罗恩还不像哈利那样经受过斯莱特林恐吓战术的洗礼,当他们声称要让他躺进校医院时,他的脸色发绿。马尔福模仿他丢球的时候,他的双手发抖,耳根发红。 “他苍白得像从扫帚上掉下去了。”比赛那天早上,礼堂比往常更喧闹,气氛更热烈。丽莎指着匆匆走进来的哈利和罗恩说,“我担心他没上场就被自己吓死了。” “那还算好的,”苏回道,“他可千万别看见斯莱特林的徽章。” 斯莱特林的餐桌旁是一片银绿色,在围巾和帽子之外,几乎每个人都戴着一枚皇冠形状的银徽章,上面写着:韦斯莱是我们的王。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罗恩在训练中表现平平,甚至可以说不太美妙,他总被斯莱特林嘲笑。 她们看见卢娜顶着巨大的狮头形状的帽子展示给哈利他们,安吉利娜和被袭击的艾丽娅到了格兰芬多长桌前又离开。过了十分钟,哈利带着罗恩穿过门厅,消失在户外寒冷的空气中。 这简直令人崩溃。比赛的时间并不长,但罗恩的表现糟透了,斯莱特林的学生齐声高唱“韦斯莱是我们的王”,他越来越慌乱,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谁,放掉了一个又一个球。而哈利呢,明显在担心朋友,结果浪费了许多时间走神,到了后来,他也带上了急躁去追逐飞贼,想要快点结束比赛。好在他抓到了,结果斯莱特林的克拉布从他背后用一记游走球把他打下了扫帚。他离地只有几英尺,没有受伤,球员们气得脸色发白。更糟的还在后面,不知道马尔福说了什么,哈利、弗雷德和乔治都朝他冲过去,弗雷德被拦住了,另外两个人扑向马尔福,把他打得仰倒在地,鼻子流血。至于罗恩,他在比赛结束时就失意地离开了,甚至没有留下来和队友拥抱。 这一系列混乱的结果是—— “禁赛?”罗塞塔说,“她又搞来一个《第二十五号教育令》,让她能够管辖学生和教师?” 这是比赛第二天,也就是星期日,赫敏早早把她叫到了海格的小屋,她说要帮海格备课。因为前一天她和哈利、罗恩夜访海格,发现乌姆里奇很可能要对海格出手了。 “没错。”赫敏冷得打了个抖,“特里劳尼已经留用察看了。她会变本加厉的。” “巨人方面失败了吧。”罗塞塔抽出魔杖,将周边的雪都扫开,“我听说马克西姆女士返回法国了。而海格昨晚回来。” “你没看到……”赫敏说,“他的样子太凄惨了。” 她们至少在海格的小屋门外等了半个小时。罗塞塔想去禁林看一看,赫敏严厉地制止了她,不仅因为她们未必遇得到海格,也因为禁林的危险她们还不知道其中的百分之一,如果放罗塞塔进去,恐怕就要等海格来救了。于是她们只好傻愣愣地等在门口,罗塞塔生了一堆火,不停用魔杖戳着它让它别熄灭,因为她懒得去找点柴火。 “不管你打算怎么帮助海格逃过被乌姆里奇针对的命运,”她说,“都要记得命运是无法逃避的——只能重新开启另一段生活。我的意思是海格肯定不会听你的,他一定会带来非常精彩但不适合学生的神奇动物。” “那也要努力一下,”赫敏顽强地说,“我不能放任她赶走海格!” “其实我们应该努力被她赶走,然后到另一个地方成立新学校。”她漫不经心地说,“干嘛非得这样和她对着干?可以想办法搞垮魔法部,或者暗杀她,在学校里对抗她真没意思。” “她,还有魔法部不能对霍格沃兹为所欲为。”赫敏说,“我们作为学生,应该表达出这种态度。而且就这样杀——杀人,或者推翻魔法部,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人本来就没什么区别。”罗塞塔回答道,“如果有区别,就是他们正在折磨你这样有道德感的人,正义之士窝在阴暗的、有霉味儿的房子里谋划。但是,我又怎么知道火鸟朋友们永远正义呢?福吉在成为自大的老男人之前,也未必这么刚愎自用。” “我认为有区别。无论你怎么悲观地看待……火鸟朋友,他们都走在抵抗邪恶的道路上。”赫敏说,“我们正在做的事并不伤害别人,没有强迫、控制、损害任何人。如果你注意到火鸟朋友们在做什么,就不该对他们这么苛刻。我们要面对的是伏—伏地魔,对吗,至少现在我们正在做对的事。而且我们可以通过更多手段限制部长或者其他人的权力呀……像麻瓜社会那样。” “你肯直呼其名令人很高兴。”罗塞塔说,轻轻哈气,看着热气在空中化作一团白雾消散,“我还是认为你很适合当魔法部的部长。但我不认为你们正在做的事没有伤害别人,也可能他们觉得牺牲并非伤害。信念真是一记毒药……以为自己奉献给了更高级的精神。” 好在这时海格从禁林回来了,赫敏的注意力转向他,没有继续讨论这个找不出开头的问题。罗塞塔完全没能帮助赫敏,她甚至对海格大加鼓励——他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考虑到海格就地取材的能力和对禁林的熟悉程度,她是真的很期待这个惊喜。不过赫敏很苦恼,她仍然希望海格能中规中矩地上课,免得被乌姆里奇刁难。 57、第十章 很快,罗塞塔就从格兰芬多口中得知乌姆里奇在海格课上的表现。他们都气坏了,因为保护神奇动物课要和斯莱特林上,而乌姆里奇一面故意把海格说成智力低下的巨怪,一面纵容斯莱特林学生说三道四,曲解格兰芬多学生的意思。 “夜骐挺好。”苏很公正地评价道,“它们对五年级有点儿早,但挺不错,对吧。” “我发现能看见它们的人比想象中多得多,”丽莎说,“只有我看不见。” “死亡如影随形。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罗塞塔答道。 “你那个朋友还好吗?”丽莎问,“她——他最近有没有词不达意、心神不宁等症状?” 苏悄悄捂着嘴笑了。 “没有。他很好,谢谢你。”罗塞塔冷冷地说,“我跟他绝交了。” 丽莎没有就这个问题再烦她,十二月带来了更多的雪,也给五年级学生带来了雪崩般的作业。随着圣诞节的临近,级长也越来越繁忙,帕德玛似乎连气都喘不匀,她要监督装饰城堡,提防皮皮鬼,还要对付作业和o.w.l.考试。罗恩和赫敏也一样,还要看着因为天冷而待在室内的一二年级学生,和费尔奇轮流在走廊巡视。赫敏忙的没工夫织小精灵帽,很着急,她只剩三顶了。 “那些我还没有解放的可怜的小精灵,圣诞节只好待在这里,因为帽子不够!” “其实……嗯,”罗塞塔慢吞吞地说,“其实应该够了。嗯……不如说,再织三十顶也不够,不过这也等于够了……” “这是什么意思?”赫敏问,把脑袋从羊皮纸上抬起来,“到底够还是不够,发生什么了——你做了什么?” “我可什么都没做。”她回答说,“嗯……某一天,我发现有一些小精灵非常偏爱你的帽子,他把它们都戴在头上因为他爱不释手。很好理解,对吧,你织得越来越精致了……” 赫敏眯起眼睛,她显然听懂了言外之意,而且正在压抑自己不要直白地发火。 “我请他……嗯,请他尽量把帽子分发出去,我还贡献了几顶。”她赶紧补充道,“这样一来,帽子的数目就足够了……只是它们没能良好的分配出去。节后再考虑这个问题怎么样?” “他——”赫敏说,“多比拿走了所有帽子?你又怎么贡献了几顶,买来的帽子是不算数的。” “呃,他只是欣赏你的手艺,我也很欣赏,这不是大问题。”她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反正这些帽子都有着落了,至于小精灵怎么分配是他们的事儿,你觉得呢?” 她真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干嘛不让赫敏以为自己的工作即将收尾呢。这对她更有好处,因为完成之后她就不会持续为这些帽子烦心了。 “马上就要过节了,我认为许多执行问题留待节后讨论更加妥当。”罗塞塔换上公事公办的口吻,“不过,如果你能从这件事中发现自下而上的改革的效用较差就更好了……” 但赫敏只是深深地吸进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叹了出去。 “你假期要回家吗?”她问,重新把目光转回羊皮纸,“爸爸妈妈说今年要去滑雪。” “恐怕不会。滑雪真好,有一次伯尼斯带我在奥地利的山上玩,她滑下去了,我的腓骨断了。但很有意思。”罗塞塔回答道,“这个假期有很多事要做,我的好姨妈和我都没时间亲一亲彼此的脸颊。” “嗯……好吧。”赫敏放弃了对她话中内容的评价,转而问,“你也不打算留在霍格沃兹吧?” “不会,没时间留在学校。”她说,“我希望有空吃点儿蛋糕。但这个假期一定不会很顺利……我只是这么觉得。” 话题转向假期生活让氛围变得很安详,虽然罗塞塔的直觉有时很准,可她们没必要遇见什么都忧心忡忡,这还没放假呢。赫敏终于写完了那一卷羊皮纸,上面的字还是那么小,纸的长度超过已知的任何一科老师会提出的要求。在她对面,罗塞塔正在模仿老师的签名——当然是背着赫敏的。 节前最后一次d.a.活动如期而至。里面显然被装饰过,天花板上吊着一百个金色小球,每个上面都有哈利的大头照,还刻着一行字:圣诞哈利路亚! 罗塞塔走进去的时候,哈利正在摘下这些小金球。 “圣诞哈利路亚,”她啧啧有声,“你是多比的神啊,哈利。太伟大了。” 哈利让她别笑话自己,但他的反抗很无力。他刚摘下最后一个小金球,门吱呀一声开了,卢娜·洛夫古德像往常一样做梦似的走了进来。 “你们好,”她含糊地说,打量着剩余的装饰,“很漂亮,是你们搞的吗?” “不,”哈利说,“是家养小精灵多比。” “槲寄生,”卢娜做梦似的说,指着几乎罩在哈利头顶上的一大丛白浆果。他赶快从它下面跳了出来。“这就对了,”卢娜严肃地说,“它里面经常会长蝻钩。” 正在这时,安吉利娜、凯蒂和艾丽娅进来了,哈利也就用不着追问蝻钩是什么了。三个女生都气喘吁吁,看上去冻得够呛。 “耳环很有趣,”罗塞塔说,“我也想搞一个。” “很简单的,”卢娜轻声细语地说,让人觉得她的话都飘浮在空气中,“你只需要喝两瓶黄油啤酒。” “那就有点困难了。”她说,“那么之前那种胡萝卜的呢?我能吃胡萝卜。” 她们讨论了一会儿《唱唱反调》上关于古代如尼文的文章,罗塞塔坦诚地表示有一部分是她的草稿,只是她“一直有个作家梦”,所以才发到杂志上。 “你认为《唱唱反调》才会刊登那些文章吗?”卢娜说,“说明我们的爱好很契合。” 罗恩、赫敏和纳威的到来结束了这场云里雾里的谈话。看得出来哈利也很高兴结束对话,他们似乎在讨论格兰芬多新任球员的事儿。五分钟后,屋子里已经满满当当了。 “——我们两两练习,”哈利说,“从障碍咒开始,练十分钟,然后把垫子拿出来,再练昏迷咒。” 众人自动分开,赫敏和罗塞塔面对面站着。无力很快便充斥了“障碍重重”之声,被点中的人会僵住一分钟左右,对手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人练习,然后他们活动起来,跟对手交换角色。 “我的无声咒已经很稳定了,”赫敏兴高采烈地说,“它确实很方便。” “唉,好吧,我们来练习。”罗塞塔说。 赫敏举起魔杖转向她。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他们摆开垫子,又练起昏迷咒。地方不够,一半人先在旁边看着,然后交换。纳威进步很快,虽然他击昏了帕德玛而不是所瞄准的迪安,但比起以前准头已经好多了,其他人也有很大进步。 一小时后,哈利叫大家停了下来。 “练得很好了,”他笑望着大家说,“放完假回来后我们可以开始一些难度大的——甚至可以包括守护神咒。” 一片兴奋地议论声。人们像往常一样三三两两地走出房间,许多人祝哈利圣诞快乐。赫敏和罗塞塔落在后面。 “你唉声叹气的,”赫敏问,“守护神咒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她说,“非常妥当。圣诞快乐,你们仨。” 哈利和罗恩在收起垫子,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四个了。两个男生都回了一句快乐。 “圣诞快乐。”赫敏狐疑地看着她,“守护神咒很有必要,对吧?我记得你三年级就在学这个咒语了。” “是啊,而且我发现不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捡起一个软垫丢在哈利旁边,“守护神不是必需品。” “你知道那是因为你的特殊性吧——而且不应该依赖这种特殊,”赫敏严厉地说,模仿着她第一次课的口气,“不会有人认为没有守护神也能抵抗摄魂怪?” “不会,格兰杰教授。”罗塞塔无精打采地说,“我会看着你们收好软垫再走的,因为我是你们的好朋友。” 哈利朝她甩了一个垫子过去。她接住了,一把扔到了罗恩的脑袋上。这下罗恩也加入了战局。直到赫敏一挥魔杖,让垫子追着他们的脑袋跑,他们才纷纷将软垫塞进柜子,走出了屋子。 罗塞塔的睡眠一向很差。她入睡困难,睡眠质量参差不齐,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徘徊在梦里,有时她能意识到,有时认为自己其实是醒着的。比如现在,她还有心情想着放假要找几本麻瓜的科学书——科普书什么的看一看。巫师解释人类的方式一点都不比麻瓜有意思,那简直是另一种魔法,只不过发生在脑子里。 她感受到遥远的召唤,好像这所学校的象征正朝她伸手,正在她脑海中低语,甚至就在她的脑袋上面。她感到超越——飞过界限,失重和悬浮。 “拉文克劳……”她轻轻低语,“你的冠冕为何消失?” 谁把冠冕放在了有求必应屋,不如说藏在了有求必应屋。就像她把一堆石刻和一副骨架藏在那里一样,希望不被人发现。为什么是有求必应屋?为什么在霍格沃兹?它一定发生了变化,它的魔力十分封闭,缺乏外在活性,但很激烈。 现在它就放在床尾柜里,放在拉文克劳塔楼里,离它所有者的雕像可能不到五十码。 它就……放在学校里…… 有人让它产生了变化,和将它放进学校的是一个人吗?它发生了什么变化呢? 学校里…… 如果不想归还它,大可自己保留。如果想归还它,就不会藏在有求必应屋……它经历了什么呢? “摧毁它——”一道淡淡的女声在她眩晕的梦境之中回响。 第二天,她感到头痛欲裂。 “教授,”罗塞塔站在麦格教授面前说,“我想见校长。” 麦格教授锐利的目光透过眼镜片射向她。 “我捡到了拉文克劳的冠冕,”她抬起手,“觉得应该给校长看看。” 格兰芬多院长立刻站直了身体,盯着那顶冠冕。她的眼睛睁大了,没过几秒,她转身朝门外走去,“跟上,伊拉斯谟小姐。”她简短地说,步子迈得很大。 真令人欣慰,邓布利多就在学校里。麦格教授没有留在校长室,只有她和邓布利多面对面坐着。她将冠冕放在桌上。 “这是一个魔法道具。”她说。 “是的,”邓布利多说,“拉文克劳的冠冕一向被认为能够增强使用者的智慧。” “我认为它和我有某些相似之处,”罗塞塔继续说,“它是一个容器。” 邓布利多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房间里一片安静。 “它是一个魂器。”他再开口时,语气变得严肃了许多。 “那么我也是一个魂器?”她立刻问。 “你不是,你们有相似之处。”邓布利多回答道,“制作魂器是非常邪恶的。但你的状态出于不得已的妥协。” “它希望被摧毁,”罗塞塔说,“这也算很邪恶吗?” “我想你一开始并不打算把它交给我吧,”邓布利多蓝色的眼睛轻轻眨了眨,“我向你保证,制作魂器非常邪恶。可能是拉文克劳的力量在抵抗其中的灵魂,驱使你摧毁它。” “对啊,我一觉醒来头很痛所以才拿来的。”她说,“教授,请问这是谁的魂器,又为什么在有求必应屋呢?” “我真希望没有这段对话。”邓布利多说,“但是比起你自己四处寻找答案,倒不如告诉你,让你安心地坐在原地——这是汤姆·里德尔的魂器,也就是——” “——伏地魔。” “许多年前,他曾经打开了密室。就在三年前,他的日记操控了一个女孩,”邓布利多点了点头,“那本日记是一个魂器。可日记被消灭了,伏地魔对这个魂器的大意让我感到大大的不详,这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做成——或者计划要做更多的魂器,所以失去一个不会那么危险。”他的目光落在冠冕上,显然,伏地魔已经制作出了多个魂器。 “他现在是一个苍白得像死人,眼睛冒红光,还没鼻子的巫师。”罗塞塔问,“这是否意味着他的灵魂确实分裂了,而分裂灵魂有可能导致巫师失去常人的形体?”她想了想,补充道,“如果他拥有魂器,甚至多个魂器,又为什么对我感兴趣呢?他希望从我这里得到转移魂魄的手段——但他已经做到了。” “就像你说的,伏地魔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像人。我想那种变形只能解释为分裂灵魂对他造成了超出了一般邪恶范围的破坏。”他说,“制作魂器并不是毫无损害的,伏地魔追求长生不死,他永远会追逐更好的方法。” “因为我是完整的。”她皱起眉,“而且具有魂器的特征,是可转移的。那……如何制作魂器呢?” 一时间,邓布利多并没有回答。但他最终还是开口了:“杀人。” “他制作了多个魂器。”罗塞塔缓缓说,“日记本和拉文克劳的冠冕,它们都留在霍格沃兹,毫不隐蔽。所以他至少还有一打魂器……” “日记本既是魂器,也是武器。至于冠冕,”他说,“啊,你提到了有求必应屋。我想,凭他的傲慢,恐怕没能料到有其他学生发现它。” “魂器毁掉时他会察觉吗?比如冠冕,”她指着桌上的东西说,“日记本毁掉时他还是混沌,现在他有了形体。” “唔……”邓布利多沉吟道,“我想不会。因为伏地魔现在罪恶太深,而他的这些重要部分又分离得太久,我相信他的感觉不如我们了。也许在临死前,他才会感到损失……” 房间陷入了沉默。 “你会告诉我更多信息吗,教授,你是否在寻找魂器,是否有线索?” 邓布利多轻轻摇了摇头。“我相信还不是时候。伯尼斯会对我大发雷霆的。或许某一天,你会更深入地参与到这些事当中,但不是现在。” “参与到凤凰社?” 他露出一个无奈的、悲伤的笑容。 “伯尼斯在为你做事吗,教授?” “她正在为你做事。”他说,声音变得更加生动了,“我们有幸同路,为了同样的目标努力。” “但是,教授,我不明白。”她问,“你是本世纪最伟大的、最厉害的巫师,伏地魔何以成为棘手的问题呢——有许多方法制止食死徒,对吧。” “我想,去年巴蒂·克劳奇的遭遇应该能够提醒你,有时强硬的手段并不能达成目的。”邓布利多平静地说,“你还非常年轻,甚至太年轻了。不要忘记你的亲人,也不要忘记你的朋友,他们都关心着你。” 她微微皱起眉毛,无言地望着他。 “现在,我有一个请求。”邓布利多说,“昨晚,亚瑟·韦斯莱被袭击了。我希望你能够代替伯尼斯确认他的情况。” “当然可以,教授。我也应该探望韦斯莱先生。”她立刻说,“我还有一个疑问?” 邓布利多示意她说下去。 “请问,教授……日记本是一个魂器,那一年金妮被控制了,甚至可以说被附身了。这是否说明魂器能够影响周边的环境和人呢?哈利曾经提到他的伤疤会痛……教授,你认为那是为什么呢?” 他注视着罗塞塔。“是的,魂器能够吸取人的活力,供它壮大。”他似乎仔细地想了想,又似乎只是留出一段空白,接着说,“我认为那是他和伏地魔的联系——而且我还认为,你已经从你的祖先和伯尼斯那里得到了答案。” “谢谢你,教授。”她最后说,“我想你不会告诉我更好的答案了。” 58、第十一章 圣诞节当天,罗塞塔先回庄园拆开一堆礼物,她送的礼物大多由伯尼斯代为负责,别人都对礼物很满意,除了学校里能收到她亲自选的东西的朋友。然后又匆匆吃了一顿饭,丝毫没有圣诞节气氛。考虑到往年都是伯尼斯张罗“单身圣诞夜”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时候和麻瓜有时候和巫师,总之很热闹,今年不免让人感到一丝凄凉。 赫敏送了她一本有关治疗咒语的书,其中还有一些草药和魔药知识。她只能希望这是格兰芬多万事通对她美好的祝愿,比如以后当个治疗师。苏和丽莎还是送了一些让人发笑的玩意,丽莎更恼火,她又送来一个套装,里面是四本书,她趁吃饭的时候翻了一下,都是巫师情爱故事。她很后悔送丽莎麻瓜文集,因为这个女巫根本不配欣赏文学。 大约午饭时间过后,她出发去圣芒戈看望韦斯莱先生。昨晚他被袭击了。邓布利多只是这样说,但他为什么被袭击、怎么被发现,又是具体何时何地被袭击都没有交代。虽然她大概猜得到,肯定是在不该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被不该出现的人或东西袭击了。 她亲手给韦斯莱先生带去了礼物。他特别热衷于麻瓜物件儿,甚至为了这份热情被排挤,所以当她带去一个小巧精致的飞机模型时,韦斯莱先生喜出望外。他摆弄着小模型,不停开关上面所有能动的部件,玩得不亦乐乎。没过多久,韦斯莱家的其他人和哈利、赫敏、罗恩也来了。 “情况怎么样,亚瑟?”大家都问过好,送他礼物之后,韦斯莱夫人问。 “很好,很好。”韦斯莱先生的语气有点儿过分热情,“你——呃——没见到斯梅绥克治疗师吧?” “没有啊,”他太太起了疑心,“怎么啦?” “没什么,没什么。”韦斯莱先生轻松地说,开始拆那堆礼物,“今天都过得开心吗?得了什么礼物?哦,哈利——这个太棒了——”他打开了哈利送的保险丝和螺丝刀。 韦斯莱夫人似乎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当他侧过来和哈利握手时,她看了看他睡衣里的绷带。 “亚瑟!”她说,声音像捕鼠夹发出的声音一样尖脆,“你换了绷带。为什么早换了一天,亚瑟?他们说要明天才换呢。” “啊?”韦斯莱先生好像很害怕,把被单拉到了胸口以上,“没有——没什么——这是——我——” 他似乎在韦斯莱夫人锐利的目光下泄了气。他支支吾吾地解释着,韦斯莱夫人发出一声介于尖叫和咆哮之间的可怕声音。卢平走到隔壁的狼人床前——他没人探视,正愁闷地望着韦斯莱先生身边的这群人。年轻人都用了各种理由溜走,先是比尔、弗雷德和乔治。罗塞塔瞅了瞅还没挪动的赫敏几人,悄声无息地也离开了房间。 还没过几分钟,哈利、赫敏、罗恩和金妮就冲出了门。 “这就是爸爸。”金妮摇头说,“缝线……我问你……” “它们对普通外伤还是很有效的,”罗塞塔靠着墙壁说,“我想蛇毒不算普通的外伤。” “是啊……茶室在哪儿呀?”赫敏附和地点点头,问道。 “六楼。”她指了指过道。 他们走过一道道双扇门,看到了一架摇摇晃晃的楼梯。墙上挂着治疗师的肖像。爬楼梯的时候,那些治疗师冲着他们叫嚷,诊断出稀奇古怪的病症,想出种种可怕的疗法。罗恩气得够呛,一个中世纪的巫师叫喊说他显然有严重的散花痘,还说他不中看。 “我没有散花痘!” “可您面现触目瑕疵,少爷——” “那是雀斑!”罗恩大怒,“回你自己的像框里去,别缠着我!” 他转向竭力绷着脸的其他几个人,忽视了面露笑容的罗塞塔。 “这是几楼?” “我想是六楼。”赫敏说。 “不,是五楼,”哈利说,“还有一层——” 可是走上平台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瞪着标有咒语伤害科的双扇门上的小窗。一个男子鼻子压在玻璃上,在盯着他们看:金色的鬈发、明亮的蓝眼睛,一副茫然的笑容,露出白得耀眼的牙齿。 “天哪……”罗塞塔转过了头,真希望他们没发现他。 “天哪!”赫敏惊叫道,“洛哈特教授!” 前黑魔法防御术课教师推门走了出来,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袍。 “你们好!”他说,“我想你们是要我签名,是不是?” “可不是……”罗塞塔嘟哝着,远远地撤到了一旁。他们鸡同鸭讲了好一会儿,一个头上带着金银丝花环的如母亲般的治疗师匆匆跑来,热情地对着哈利等人微笑。她慈爱的微笑使得学生们不得不留下来,“拜访”洛哈特教授。她把他们带进长住病房,除了洛哈特,还有其他的病人在帘子后面。 她忙着分发圣诞礼物,一个个名字从她嘴里冒出来,阿格尼丝……布罗德里克……隆巴顿夫人—— 罗塞塔不着痕迹地把头偏向一侧,病房那头的帘子已经拉开,有两人从床边走了出来:穿着绿色长袍,披着狐皮,尖帽子上装饰着一只秃鹫的标本的年老女巫,身后跟着一个看上去闷闷不乐的男生——纳威。 哈利似乎在拼命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但罗恩已经抬起头来,叫出了声:“纳威!” 隆巴顿家的事不算隐秘,也不罕有。伏地魔残害了许多人,他们幸存下来,可这未必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纳威的母亲,艾丽斯,穿着睡衣,脸颊消瘦而憔悴,眼睛特别大,头发已经白了,零乱而枯干。她似乎不想说话,或者是说不出,但她怯怯地朝纳威比划着,手里捏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吹宝超级泡泡糖的糖纸。 “很好,亲爱的。”纳威的奶奶拍着她的肩膀,装出很高兴的样子。 但纳威轻声说:“谢谢,妈妈。” 他母亲蹒跚地走了回去,一边哼着歌曲。纳威挑战地看着大家,好像准备接受他们的嘲笑,但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不好笑的事。 “好吧,我们该回去了。”隆巴顿夫人叹息着说,一边戴上长长的绿手套,“很高兴见到你们大家。纳威,把那张糖纸扔到垃圾箱里,她给你的都够贴满你的卧室了吧……” 但祖孙二人离开时,罗塞塔看见纳威把糖纸塞进了口袋。 门关上了。 “我一直不知道。”赫敏眼泪汪汪地说。 “我也不知道。”罗恩声音嘶哑。 “我也是。”金妮小声说。 “我知道,”哈利难过地说,“邓布利多跟我讲过,但我保证不说出去……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就是为这事儿进阿兹卡班的,她对纳威的父母用了钻心咒,害得他们发了疯。”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干的?”赫敏惊恐地说,“就是克利切的照片上的那个女人?” 长时间的沉默。 “这是不对的。”罗塞塔轻声说。 “是啊。”其他人怨恨地应和道。 她望着他们的脸。哈利绿色的眼睛,罗恩和金妮的雀斑,还有赫敏总是有点儿乱糟糟的褐色头发。 “这是不对的。”她无声地重复了一遍。 牺牲并不光荣。虐待也不代表强大。这一切都是混乱、荒谬、可耻的。这个世界大错特错了。 假期她留在了格里莫12号。西里斯的情绪不高,他喜欢外出工作,不愿意窝在房子里。他先前在站台上被马尔福认出来了,导致他连狗的形态都不方便外出。因为魔法部渴望通过指责他来打击邓布利多,彼得·佩迪鲁不再是有力人证了,西里斯不得不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一旦他被发现有任何异动,就可能被重新视为伏地魔的同党,甚至干脆指控他对魔法部怀恨在心,意图干扰政权。 “真是个大帽子。”罗塞塔说。 西里斯恼怒地摇摇脑袋。不过,他现在有了一些新活儿,算是弥补了这种窝囊的状态。 “你们家这么慷慨,我很意外。”他说,摆弄着几块木头,“但我还是得说,这不是我的……嗯,我的领域。虽然给大家制作防身、交流的器具挺好的,就像……” “我也不耐烦干这些,还是你受累吧。”罗塞塔望着桌子,“就像你和他们站在一起,是吗。西里斯,韦斯莱先生被袭击时,你组装的小治疗器还是帮上忙了的。虽然你手艺太粗糙了,符文没能完全浸没在药水里,导致一部分药效流失——你觉得自己那么没价值根本是因为你太不认真对待工作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举起了双手。“好吧,好吧!我会注意的!” “克利切是怎么回事?”她问,“我听他们说他失踪了一段时间。” “他躲在阁楼上,”西里斯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估计又在藏东西。” “但你告诉他‘出去’,家养小精灵可以通过曲解命令的方式违抗命令。”她说,“请你对这事儿也上心一点。多比就是一个违抗过命令,还自己找到工作的小精灵。我的天,这里到处都是漏洞,你竟然觉得郁郁寡欢没事干——我还以为你是闲得没事干。” “你听起来就像伯尼斯分派任务的时候。”西里斯无力地说,“你怎么变这样了?” “可能因为我亲眼看见一个凤凰社成员执行任务时受伤了。”她冷淡地回答道。 西里斯无言以对,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会多加注意。不过罗塞塔怀疑他到底听进去几分,至少他不再那么郁闷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原本一切都很正常。但晚饭前斯内普教授来了,他和西里斯大吵一架,甚至用魔杖指着彼此的面门,哈利张着手臂挡在他们中间,想把他们推开。随着其他人兴高采烈地推门进了厨房,西里斯和斯内普垂下魔杖,虽然脸上还带着极度的轻蔑。哈利在晚餐时小声告诉他们要跟斯内普学大脑封闭术的事。 “邓布利多想让你不再做那些关于伏地魔的梦,”赫敏马上说,“你不会舍不得它们吧?” “我倒觉得邓布利多是想让你不再受那些梦的影响,”罗塞塔慢吞吞地说,“同时还继续做那些梦。” “跟斯内普补课?”罗恩声音中充满了恐惧,“我宁可做噩梦。” 第二天,他们准备乘坐骑士公共汽车回霍格沃兹,还是由唐克斯和卢平护送他们。所有人匆匆吃过早饭,穿上外套,戴好围巾,准备上路。一月的清晨天色灰白,寒意袭人。 “快点儿,越早上车越好。”唐克斯扫了一眼广场说,眼神中有一些紧张。卢平挥起右手。 砰! 一辆鲜艳的三层公交汽车从天而降,差点撞到了路灯柱,但灯柱朝后一跳躲开了。一个穿着紫色制服,长着招风耳、满脸粉刺的瘦小伙跳下来说:“欢迎乘坐——”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唐克斯迅速说,“上车,上车——” 她把哈利推向汽车踏板,售票员瞪眼看着哈利走过去。 “哎——是哈——!” “你要喊他的名字我就让你万劫不复。”唐克斯小声威胁道,一边把金妮和赫敏也推向前去。 “我一直想坐这个。”罗恩高兴地说,他也上了车,只顾东看西看。罗塞塔理解不了他的心情,光是看汽车来的样子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乘车之旅。 车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椅子,也不讲搭配,胡乱挤在窗边,有些似乎是刚刚翻倒的,几个巫师正嘟嘟哝哝地爬起来。地上撒着青蛙卵、蟑螂和蛋奶。 关于这趟旅程的详细内容和感受,罗塞塔真想有个人来把它们从她脑子里一忘皆空掉。汽车基本上是按照“砰!高速公路。砰!乡间小道。砰!霍格莫德。”的状态行驶。东摇西晃,横冲直撞,不停有东西跳开免得被撞上。罗恩第六次从地上爬起来时嘟哝道,“我改主意了,我再也不想坐这玩意儿了。”赫敏几乎全程都捂着嘴巴。 当车子摇摇晃晃停在霍格沃兹大门外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卢平和唐克斯帮他们把行李弄下车,然后下来说再见。所有乘客都把鼻子贴在窗子上看着他们。罗塞塔下车时一头撞在赫敏背上,万幸她们没有摔倒,她感觉自己的腿、自己的胃和脑袋全都随着骑士公共汽车的飞驰被抛在了伯明翰。 几个人吃力地拖着箱子沿着结冰的车道往城堡走去,赫敏说要在睡觉前织出几顶小精灵帽。哈利觉得罗塞塔本来要说些什么,结果她一张嘴就想吐,这才放弃了。 59、第十二章 这天早上,教工长桌旁的老师都明显变了,邓布利多和麦格教授面色严峻,在密切交谈。斯普劳特教授专心致志地读着《预言家日报》,勺子举在半空,连勺里的蛋黄滴到了腿上都没发现。乌姆里奇鼓鼓的眼睛第一次没有在礼堂搜寻行为不当的学生。她皱着眉头吃饭,不时恶毒地朝邓布利多和麦格教授那边瞥上一眼。 “学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丽莎怯怯地说,指着报纸的头版,“食死徒越狱了!” 《预言家日报》的头版挤着十张黑白照片,九个男巫和一个女巫的面孔,有的在无声哂笑,有的傲慢地用手指瞧着他们照片的边。每张照片下注有姓名和罪行。照片上方的标题大大地写着: *阿兹卡班多人越狱 魔法部担心里应外合* “里面提到了布莱克,”苏说,“暗示他是唯一成功越狱的人,也就是说,他最有条件帮助食死徒越狱……” “所以我那么努力,”罗塞塔咬着牙说,“就是让他清白之后被泼脏水?” “还有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丽莎往下看,手指移到正文的一行,“她是布莱克的堂姐。这恐怕不是好兆头……” 罗塞塔环视礼堂,格兰芬多长桌上,赫敏正拿着报纸,哈利像她一样四处张望。竟然没有更多学生表现得恐惧、愤懑或至少感到疑惑。他们还在聊着作业、魁地奇和无聊的废话。就在这所学校之外,十个重案犯重新回到伏地魔麾下,壮大了他的力量。 “罗德里克·博德之死?”她把眼神转回报纸,丽莎正仔仔细细读每一块文字,“床头植物……” 圣诞节时,他们曾去圣芒戈医院探望韦斯莱先生。博德和洛哈特住在同一间病房,治疗师也确实提及过植物,那是他的圣诞礼物。如果有人以圣诞礼物的名义送魔鬼网给他,这将是一个很隐蔽的制造谋杀的方式。 “今年很恐怖,是不是?”丽莎担忧地说,“食死徒越狱,还有医院里的谋杀……那个人,”她看向乌姆里奇,“还把学生当成假想敌。” “很恐怖。祝你用餐愉快,”罗塞塔站起身,“我要写几封信,表达对我人身安全的担忧。” 她出门时遇上了海格,他还是伤痕累累,而且鼻梁上又多了一个新的伤口。 “老天,你怎么搞的。”她问,打量着他的脸,“你没有在做危险的事吧?” “没有,没有,”海格假装快活地说,还挥了挥手,“就是忙,你知道,还是那些事儿——两只火蜥蜴的鳞烂了——我留用察看了。”他嘟哝道。 “那真是太糟了。火蜥蜴。”罗塞塔说,压低了声音,“她会遭报应的。” “你可别做什么,”海格说,“说实话,这是意料中的。那次调查结果不好……算了,”他长叹一声,“得再去给火蜥蜴抹点儿辣椒粉,不然他们的尾巴也要掉了。再见,罗塞塔……” 他沉重地走开了,出了前门,下了台阶,走进了潮湿的场地。 海格留用察看的事几天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感到难过,有些人,尤其是德拉科·马尔福,显得很高兴。现在走廊上只有一个话题:十名在逃的食死徒。这个消息终于渗透到了校园里。谣传说在霍格莫德有人认出了几个逃犯,还说逃犯藏在尖叫棚屋,可能会像西里斯那样闯进霍格沃兹。 魔法家庭的孩子从小就听说过这些食死徒,他们的名字几乎和伏地魔一样令人胆战心惊,他们在伏地魔的恐怖统治下所犯的罪行众所周知。霍格沃兹的学生中就有受害者的家属,这些学生发现自己不情愿地变成走廊上注意的焦点。 这些天,哈利又成了小声议论和指指点点的对象,但好奇代替了敌意。不是所有人都对《预言家日报》给出的解释满意,在困惑和恐惧中,这些怀疑者似乎转向了仅剩的一种解释,即去年来邓布利多所讲的内容。 不仅学生的情绪变了,现在还经常能看到两三个教师在走廊上低声紧张地交谈,一见到有学生走近就不说了。 “就连教师都不能自由讲话,”罗塞塔讽刺地说,“《第二十六号教育令》。她干嘛不让全校都闭上嘴巴看书呢,根本不需要教师,她坐在礼堂监督我们全体看书就行了。” “可能她觉得那样太便宜我们了。”苏郁闷地说,“让我们百爪挠心……” 阿兹卡班越狱事件第二天,《第二十六号教育令》横空出世,蛮横地规定“禁止教师向学生提供任何与其任教科目无关的信息”,上面带着乌姆里奇的签名和魔法部的印章。 这条最新法令在学生中引出了许多玩笑。李·乔丹向乌姆里奇指出依据新法令她不能责备弗雷德和乔治玩噼啪爆炸牌。“他们俩告诉我,李的手都划烂了。”罗塞塔说,“那个老巫婆罚他抄写,用他自己的血,写在自己手背上。” 魔法部遭受的这场重大打击显然没能使她收敛,反而使她变本加厉,更疯狂地想把霍格沃兹的生活控制在掌心里。她好像正下定决心近期内至少要解雇一个人,只不过是特里劳尼和海格谁先走的问题。 特里劳尼的的情况她们不甚了解,可海格的情况算不上好。虽然他好像终于听从赫敏的劝告,圣诞节之后就没在课上用过比燕尾狗更吓人的东西,但他似乎也受了刺激。他在课堂上心烦意乱、魂不守舍,经常忘记讲课思路,答错问题,还老紧张地去瞟乌姆里奇。 或许在学校生活中,唯一能让人欣慰的就是d.a.的活动。得知十名食死徒在逃后,所有的成员都变得更加刻苦了。然而谁的进步都没有纳威明显,残害他父母的凶手逃跑的消息使他发生了奇特的甚至有些吓人的变化。他在d.a.活动时几乎一句话都不说了,只是埋头苦练每一个咒语,圆脸绷得紧紧的,对受伤和事故都不以为意。他的进步快得令人害怕,当他们开始学铁甲咒时,只有赫敏比纳威先学会。 “我们是不是应该对夺魂咒和钻心咒也进行一番研究?”罗塞塔说。 赫敏认为她最近不大对劲。她的积极性微妙地朝一个方向发展,就是热衷于将黑魔法糅合到所有能够使用咒语的场景。 哈利走了过来。他最近还在和斯内普学习大脑封闭术,看他的样子,显然没有进展,甚至让他的状态更坏了。在学习之前,他的伤疤通常是在夜里偶尔刺痛,或是在他感应到伏地魔的思想和情绪之后。但现在伤疤几乎是不间断地刺痛,他经常感到一阵阵与己无关的情绪,伴随着伤疤的剧烈疼痛。他恐惧地觉得自己正在逐渐变成一种天线,能接受伏地魔情绪的微小波动。他肯定这种灵敏度的提高是跟随斯内普学习大脑封闭术后开始的。而且,他现在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自己在走廊上渴望地站在神秘事务司那扇黑门前。 “也许有点儿像生病,”听了哈利的倾诉之后,赫敏关切地说,“像发烧那样,要先加重再变好。” “也许……”罗塞塔望着他的脑袋说道。哈利觉得她似乎正穿透头骨看着自己的脑子,“你应该按照斯内普的教学清空大脑……甚至……” “甚至什么?”哈利问。 “甚至……你应该想想这种感受是你才有,还是他也有。”她说,“他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感受呢……他会不会因为这种联系烦恼呢?” “唉,伤疤疼得太难受了,而且我讨厌每天晚上走那条走廊。”他恼火地揉着额头,“我希望那扇门快打开,盯着它都看厌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赫敏厉声说,“邓布利多不想让你梦见那条走廊,要不他也不会让斯内普教你大脑封闭术。你还得努点力。” “我努力了!”哈利火了起来,“你倒试试看,斯内普想进到你的脑子里,这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你没有。如果你像我一样贪生怕死,”罗塞塔嘲笑道,“就能发现斯内普进脑子总比伏地魔进脑子强。当然啦,你是无畏生死的小英雄嘛。” 这时罗恩也凑了过来。他好奇地问发生了什么,哈利低声解释过后,他意味深长地说:“嗯,也许斯内普不是真想帮助哈利……也许,他实际上是想把哈利的头脑打开的更大一点……让神秘人——” “别胡说,罗恩,”赫敏生气地打断他,“你怀疑过斯内普多少次了,哪次是对的?邓布利多信任他,他为凤凰社工作,这就够了。” “蒙顿格斯也为凤凰社工作,不知道这够不够。”罗塞塔嗤笑道,“但我不认为斯内普需要这么迂回,哈利的脑袋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纸,他随便就能把他搞成傻瓜。虽然和现在也没区别——不过,”她抢在赫敏和哈利之前又说,“或许他的脑子应该封闭,也应该打开——邓布利多明知道他们互相不对付,还派斯内普教导哈利,不,我觉得他没有真的指望哈利学会封闭大脑。” “如果邓布利多不希望他封闭大脑,为什么还要安排斯内普给他上课呢?”赫敏说,“而且哈利也不应该继续梦到那条走廊。” “大脑封闭术需要控制你的思维和情感不过于激动。”她懒洋洋地说,“可能他希望年轻人不要太暴躁吧。” 哈利苦闷地摸了摸伤疤。这个解释半点儿不令他宽慰。 不知不觉中,二月带来了温暖湿润的天气,以及本学年的第二次霍格莫德之行。 一群猫头鹰飞来,伸长了腿,挤来挤去,非要第一个把信带给罗塞塔,她解下所有信封,在每只猫头鹰脑袋上摸了一把,看它们又飞出礼堂。福吉被阿兹卡班的事严重打击了,她托亲戚给他寄去几封措辞严厉的信,指望这能让自己的学校生活快乐一些,现在黑魔法防御术课上乌姆里奇已经不理会她举起来的手臂了。 “罗塞塔,”身后一道声音说,“你中午能到三把扫帚来找我吗?这很重要。” 她慢悠悠地转身,边说:“中午?今天一天都可——哦。”罗塞塔看见赫敏身旁的哈利,语气立刻变得平淡,哈利无辜地望着她。“哦,可以。非常好。” “很好,”赫敏说,“我得赶快回信……三把扫帚见。”她匆匆走出礼堂,一手拿着信一手捏着片面包。 “罗恩也去?”罗塞塔问。 “去不了。”哈利摇摇头,“他有魁地奇训练。” 他们很快就结束了对话。哈利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应该快点儿离开,不管去哪儿。 “如果我给杂志投稿说哈利·波特和威克多尔·克鲁姆其实是地下恋人,”她状似无意地朝丽莎和苏问,“有几家编辑会接受稿件?” “请你冷静一点,只有《预言家日报》肯登。”丽莎赶紧说,“除了斯基特谁敢写这种东西,你还让报社都拒她的稿?” “那只是一个通报而已,我家不会闲到真管她干什么。”她回答道,“不过呢,她现在确实写不了文章……因为很有趣的理由。” 但苏认为如果丽塔·斯基特再写她不喜欢的东西,罗塞塔肯定就会闲到去管她了,其次,她也是真心考虑刊登哈利和克鲁姆的假新闻。 她们整理外袍,往城堡外走去。霍格莫德贴着逃跑食死徒的悬赏令,告示说如有人能提供线索,奖赏一千加隆。 “没有摄魂怪,一个都没有。”苏左右转着头,四处张望,“布莱克那时候可不这样。” “一口气跑了十个,”罗塞塔轻轻笑了一下,“魔法部没把摄魂怪也列为逃犯就感谢老天了。” 每个橱窗里都贴着十个食死徒的照片,不过学生们似乎没有觉得兴致被打扰。一家罗塞塔从没去过的叫帕笛芙的茶馆里满是小情侣。苏、丽莎和她原本是为了躲雨才走进茶馆,还没待上十秒,她们就破门而出。里面地方很小,雾气腾腾,所有地方都用褶边或蝴蝶结装饰着,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就这么淋雨?”苏说,轻轻甩着脑袋。 “去三把扫帚。”罗塞塔说,眯起眼睛透过大雨瞧着方向。 她们原本是想找个地方喝杯热饮,再打发打发时间,没想到海格一个人闷闷地坐在角落里。她们对视一眼,坐到了他旁边。 “你还好吗,海格?”丽莎小心地说,看着他脸上的伤痕和青紫。 “哦,是你们,”海格说,“你们怎么样?我挺好的……很好……” 他盯着水桶那么大的白镴酒杯,叹了口气。她们不知道说什么好,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海格,你从哪儿受的这些伤?”罗塞塔问。海格的面颊上刚刚流下一滴血,被他擦掉了。 “呃?”海格似乎吓了一跳,“什么伤?” “你满脸都是!”她说,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比划着,“看起来很严重。” “哦……一般的磕磕碰碰,罗塞塔,”海格轻描淡写地说,“我干的是粗活。” 他喝干了酒,把杯子放到桌上,站了起来。 “再见,你们仨……多保重……” 他笨重地走出酒吧,一副潦倒的样子,消失在倾盆大雨中。丽莎和苏看着他走了,睁大眼睛望向他原本的座位。罗塞塔皱起眉。 “他没说实话,对吧?”丽莎问,“他干了那么多年粗活,今年才受伤。” “海格不会说实话的。”罗塞塔说,“这一年——全都是破事。” “是啊,”丽莎有意无意地说,“乌姆里奇,海格,还有某些朋友……” “怎么,你又有男朋友了?”苏问,“你最近没和谁走得很近啊。” “我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丽莎咯咯笑着说,“也没有普通的朋友。我只有一个很神秘的朋友,想把哈利和克鲁姆说成一对。” 另外两个人开口之前,赫敏在房间另外一头朝她们招手,喊着罗塞塔的名字。她们站起来,穿过拥挤的酒吧朝她走去。出乎意料的是,不仅哈利和她坐在一起,还有卢娜·洛夫古德,和丽塔·斯基特——天底下赫敏最不喜欢的人之一。 “我不知道还有……伊拉斯谟小姐。”丽塔从她的眼镜上看过来,“不知道她还会不会拦截我的信件,给我发威胁信。” “我以为你们家没那么闲——”丽莎小声说。 “我没有给你发威胁信,”她语调平平地说,“我只是在信中提醒你,如果你的名字再出现在报纸里,我就让你上讣告栏。你遵守得很好,删掉了自己的名字。” “我觉得那是威胁信。”苏无声地说。 “你们在做什么?”罗塞塔坐下来,看着他们。丽莎和苏拽了两把椅子坐在旁边。 “你进来的时候十全十美小姐正要告诉我——”丽塔啜了一大口饮料。她精心烫过的鬈发现在乱糟糟的挂着,两寸长的尖指甲上的红指甲油斑驳剥落,眼镜上的珠宝七零八落。 罗塞塔的目光询问地落在赫敏——旁边的哈利身上。他露出一个短促的笑容。 “所以她要采访哈利?”她说,“登在《唱唱反调》?” “对,”赫敏说,把头偏向丽塔,“真实报道。所有的事实。哈利会提供全部细节,他会说出他在那儿看到的所有食死徒的名字,他会告诉你伏地魔现在是什么样子——哎,稳重一点儿。”她轻蔑地说,扔过去一张餐巾纸,因为丽塔浑身一震,把半杯火焰威士忌都泼到了身上。 “所以你找来了卢娜。”罗塞塔轻轻挑了一下眉毛,“恐怕也只有《唱唱反调》才肯在这时候登文章。” 丽塔瞪了她们两个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 “《唱唱反调》!”她嘎嘎地笑道,“登在《唱唱反调》上,你认为人家会把他的话当真吗?” “有的人不会,”赫敏冷静地说,“但《预言家日报》对阿兹卡班越狱事件的报道有很大的漏洞,我想有很多人会想有没有更好的解释。如果有另外一个说法,即使是登在一份——”她瞟了瞟卢娜,“嗯——一份特殊的刊物上,我想他们也会愿意读的。” 丽塔没有马上搭腔,而是偏着头精明地打量着赫敏。 “没有稿酬。”罗塞塔突然说,“只有讣告。或者阿兹卡班?你可以试试越狱嘛。” 她像是咽了一口臭汁。 “看来我没什么选择,是不是?”丽塔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她重新打开鳄鱼皮包,抽出一张羊皮纸,举起了速记羽毛笔。 “爸爸会很高兴的。”卢娜开心地说。丽塔嘴部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罗塞塔看着赫敏从杯底捞上来一颗樱桃。哈利把能记得起来的都告诉了丽塔,偶尔寻求罗塞塔的帮助,这并不轻松,但他知道这是把真相公之于众的重要机会。卢娜含糊地说她不知道丽塔的文章什么时候能登出来,她爸爸正等着发一篇关于最近发现了弯角鼾兽的精彩长文章。“当然,那是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所以哈利的可能要等下一期了。” 60、第十三章 又一场魁地奇球赛开始了。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罗塞塔只能评价为浪费时间——但又没那么浪费,因为整场比赛只进行了二十二分钟。不到半个小时,全校观众都受到了近年来可能最悲惨的球赛折磨,尤其是格兰芬多。哈利、弗雷德和乔治被禁赛后,替代他们的是金妮、斯劳珀和柯克,罗恩还是守门员。 整场比赛中,罗恩十四次扑漏球;斯劳珀一棍子抽到安吉利娜嘴巴上;柯克看到对方球员带着鬼飞球冲过来,尖叫一声仰面摔下了扫帚。奇迹是格兰芬多只输了十分,金妮在赫奇帕奇找球手夏比的鼻子底下抓住了飞贼。 “她很出色,”罗塞塔站在格兰芬多气氛低迷的观众席上评价道,“当她哥也在场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明显。” “别笑话他,好吗。”赫敏说,“罗恩恨不得离队……” 《唱唱反调》新一期发布了,三月刊,封面印着哈利腼腆的笑容,上面有一行红色的大字:“哈利·波特终于说出真相:那天晚上我看到神秘人复活”。 卢娜和罗塞塔游荡到格兰芬多的桌子旁,看着哈利面前挤挤撞撞的猫头鹰。卢娜指指它们:“挺棒的,是不是?昨天出来的,我叫爸爸送给你一份。我想这些都是读者来信。” “我也是这么想,”赫敏热切地说,“哈利,你不介意我们——?” “随便。”哈利说,觉得有点晕乎。 “幸好里面没有任何一处提到我。”罗塞塔捞起一封信,“这个女的建议你到圣芒戈接受魔法休克治疗,真有意思。”她把信当成扇子在面前呼扇呼扇地摆动着。 赫敏、罗恩、哈利和弗雷德都兴致勃勃地继续拆信。有不少人相信哈利,还有一些摇摆不定。但这已经是很好的状况了,大家都很激动。 “这儿在干什么?”一个装出来的甜甜的、小姑娘般的声音说。 哈利抬起头来,手上抓满了信封。乌姆里奇站在弗雷德和卢娜的身后,虫合虫莫眼扫视着哈利面前乱糟糟的猫头鹰和信。她身后有许多学生在看热闹。 “不能告诉你,教授。”罗塞塔立刻接道,她还看着手里的一封信,信里甚至有一张照片。“因为我担心你不该和我们谈论与课堂无关的事。” “伊拉斯谟小姐,我相信高级调查官有权过问学生事务。”乌姆里奇甜腻腻地说,“你为什么有这么多信,波特先生?” 哈利犹豫着,但他觉得《唱唱反调》迟早会引起乌姆里奇注意的。“人们给我写信了,因为我接受了采访,讲了我去年六月遇到的事。” “采访?”乌姆里奇的声音比平时更尖更高了,“你说什么?” “有个记者向我提问,我做了回答。”哈利说,“在这里——” 他把《唱唱反调》朝她扔过去,她接住了,看见那封面,面团一样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块块难看的紫红色。 “你什么时候干的?”她问,声音有点儿颤抖。 “上次去霍格莫德的时候。”哈利说。 她抬头看着他,气急败坏,杂志在她粗短的手指间颤抖。 “你不许再去霍格莫德了。波特先生,”她轻声说,“你怎么敢……你怎么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一次次地教育你不要撒谎,但你显然把它当作了耳旁风。格兰芬多扣五十分,再加一星期的关禁闭。” 她噔噔地走开了,把《唱唱反调》紧攥在胸口,许多学生的目光跟随着她。 不到中午,巨大的告示就贴满了学校,不光贴在学院布告栏上,连走廊和教室里都是。 *霍格沃茨高级调查官令 任何学生如被发现携有《唱唱反调》杂志,立即开除。 以上条例符合《第二十七号教育令》。 签名: 高级调查官 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 “我手里有一本《唱唱反调》,”罗塞塔沉思道,“如果我现在开始盗印分发,在被开除之前能赚多少钱?每份一西可。” “别闹了。”丽莎咯咯笑着说,“一分都没有,因为有人免费提供。” 到那天结束时,虽然全校似乎都没有一本《唱唱反调》出现,但所有人都在引用那篇采访中的话。罗塞塔觉得名气真可怕。学生们在教室外排队时、吃午饭时、上课时都在小声议论。丽莎说她在厕所和几个女生聊了好半天那篇采访。 乌姆里奇到处在学校里拦截学生,要求看他们的书包和口袋。她在搜查《唱唱反调》,但学生们比她高了几招,哈利的采访被施了魔法,在别人看时就跟课本上的文章一样,或是变成了空白,等他们想看时才显出字来——“接受定制,修改成你喜欢的任何内容。”罗塞塔在所有经她手的书本里都塞了名片,写着苏的名字。很快学校里每个人都好像读过那篇文章了。 这件事很显然会让乌姆里奇心气不顺。哈利过得也不算太好,他的大脑封闭术毫无进步,甚至更糟,他梦到了更详细的内容,在梦里,他就是伏地魔,正在对食死徒发号施令。但他顶多心情烦躁,和斯内普吵吵架。乌姆里奇就不同了,过了大约一星期,正在学生们吃晚饭时,她做出了行动。 门厅里挤满了人,还有很多人挤在大理石楼梯上。罗塞塔被堵在门厅,难以进退。她把头仰起来,勉强越过众多人头看清中间的混乱。麦格教授的侧脸刚好能映入她的视线,她似乎对眼前这一幕感到挺难受。 特里劳尼教授站在门厅中间,一手拿着魔杖,一手我这个空酒瓶,看上去完全疯了。她的头发都奓着,眼镜也歪了,显得一只眼睛比另一只放大了许多,她那数不清的围巾和披肩凌乱地挂了下来,让人感觉她一身破破烂烂的。她旁边有两个大箱子,一个倒立着,好像是从楼梯上扔下来的。特里劳尼教授似乎恐惧地盯着楼梯底下的什么东西。 “不!”她尖叫道,“不!这不可能发生……不可能……我拒绝接受!” “你没想到会这样?”一个尖尖的小姑娘般的声音说,似乎感到很好笑。“虽然你连明天的天气都预测不了,但你总该意识到,你在我听课时的糟糕表现和此后的毫无改进,必然会导致你被解雇吧?” 这个老巫婆。罗塞塔厌恶地皱起眉。她只是找了个受气包。 “你——你不能!”特里劳尼教授号叫道,眼泪从大镜片后面涌出,“你—你不能解雇我!我在—在这儿待了十六年!霍—霍格沃茨是我—我的家!” “曾经是你的家。”乌姆里奇说,她的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直到一小时前,魔法部长签署了你的解雇令为止。现在请你离开大厅,你让我们难为情。” 但她站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看着特里劳尼教授发抖,呜咽,随着一阵阵的悲痛在箱子上前后摇晃。罗塞塔听见一声抽噎,拉文德和帕瓦蒂正抱在一起默默哭泣。然后她听到脚步声,麦格教授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径直走到特里劳尼教授面前,有力地拍着她的后背,从袍子里抽出一块大手帕。 “好了,好了,西比尔……镇定些……擤擤鼻子……没有你想的那么糟……你不会离开霍格沃茨……” “哦,是吗,麦格教授?”乌姆里奇朝前走了几步,恶毒地说,“这是谁批准的……?” “我。”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橡木大门打开了,门边的学生赶忙闪开,邓布利多出现在门口。他站在门框中,抻着雾霭缭绕的夜色,有一种威严之感。他大步穿过人群走向特里劳尼教授。她还坐在箱子上,满脸泪痕,浑身发抖,麦格教授陪着她。 乌姆里奇发出一声特别难听的尖笑,她好像不遗余力地表达自己要把特里劳尼教授赶出学校的决心,罗塞塔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看上去十分丑恶。但邓布利多仍然面带微笑,他将特里劳尼教授留在了城堡,因为他还是校长。 惨了。她想。这下乌姆里奇非要把他从校长位置上赶走不可——他说自己是校长,强行在乌姆里奇手下留住特里劳尼教授,这会把这个女人气到爆炸,拼命把邓布利多拽下校长座位为止。 斯普劳特教授和麦格教授一起搀着特里劳尼教授上了楼梯,弗立维教授举着魔杖追上去,尖声叫道:“箱子移动!”特里劳尼教授的箱子升到空中,跟着她上了楼,弗立维教授断后。 乌姆里奇呆立在那里,瞪着邓布利多,他依然在和蔼地微笑。 “等我任命了新的占卜课教师,需要用她的房间时,你打算拿她怎么办?”她小声说,但声音还是传遍了整个大厅。 “噢,那不成问题,”邓布利多愉快地说,“您看,我已经找到了一位占卜课教师,他愿意住在一层。” “你已经找到了——?”乌姆里奇尖厉地说,“你已经找到了?我提醒你,邓布利多,按照《第二十二号教育令》——” “——当并只有当校长找不到合适人选时,魔法部有权任命教师。我很高兴宣布这一次我找到了。要我介绍一下吗?” 他把头转向门口,夜雾从门中飘入。学生们听到了马蹄声,大厅中响起惊恐的低语,门边的人赶紧退得更远些,有的还绊倒了。 雾中出现了一张脸,淡金色的头发,蓝得惊人的眼镜,人的头和四肢安在一匹淡黄褐色的马身上。 “这位是费伦泽,”邓布利多愉快地对目瞪口呆的乌姆里奇说,“我想你会发现他很合适吧。” “如果我没放弃占卜课就好了。” “你念叨了半个月,这么想去上课就去。”赫敏不耐烦地说。 “我去了啊,虽然不是上课……我只是偶尔去拜访他,”罗塞塔带着一种梦幻的表情说道,“马人……半人半马……” “哼,”赫敏翻过一页,淡淡地说,“我向来不喜欢马。” “哎,你骑过马吗?挺好的,看起来非常有风格……这好像不是马的好处,算了。”罗塞塔说,“他是马人,不能算马……真好奇他们的生命活动和人或者马有什么具体区别。而且马人都很贴近自然……他们对宇宙有独特的看法。” “不管怎么说,他有四条腿。”赫敏冷冷地说,“比起占卜,乌姆里奇一定会报复邓布利多的。” “我想是的,他自己肯定也知道。”罗塞塔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页,“比起邓布利多,她更会想方设法让学生屈服,那天她丢了个大面子。”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她们有种感觉,乌姆里奇的霸道劲儿不过刚刚开了个头。 很快,阴沉沉的三月黯然进入风雨迭起的四月,这一连串天气都让人很不高兴。罗塞塔觉得如果不需要上课,那阴天也很舒适,然而她们必须每周五天爬起来,在城堡里东奔西跑地上课。这段时间里,老师与赫敏在不断提醒她,o.w.l.考试离得更近了。五年级学生都多多少少承受着压力,罗塞塔听说第一个收到庞弗雷女士镇定剂的是汉娜·艾博。 d.a.训练还在继续,大家进步都很不错。他们终于开始练习守护神咒了,每个人都练得很起劲,不过哈利一再提醒大家,他们是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教室中召唤守护神,并且没有受到威胁,而面对摄魂怪这类东西时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哎呀,别扫兴嘛,”丽莎很兴奋地说,“我这个不错吧,这好像是海鸥啊。” 哈利耐心地说:“其实我们需要博格特什么的,我就是那么学会的,我必须在博格特假扮成摄魂怪时召唤守护神——” “那也太吓人了!”拉文德说,她的魔杖顶端正喷出一股股银色的气体,“我还是——不——行!”她恼火地加了一句。 纳威也不顺手。他全神贯注地紧皱着眉头,但是他的魔杖尖上只冒出几缕稀薄的银色烟雾。 “你必须想想高兴的事情。”哈利提醒他。 同一时间,赫敏抱着手臂望着罗塞塔,她的表情很严厉。 “我变不出来。”罗塞塔坦诚地说,“就是变不出来。” “努力一点。”赫敏说,举着她的魔杖,“你才试了两次。” “因为我早就试过了。”罗塞塔嘟哝道,“呼神护卫——” 她对自己的评价很准确,她一定召唤不出来。而且冒出的也不是银白色的雾气,更像是一种蓝色的烟雾,看上去并不令人平静,像海浪一样渐渐散开了。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罗塞塔率先说,“我觉得呢,守护神也不是必学科目……” 赫敏放弃了。她召唤出自己的守护神,是一只亮闪闪的银色水獭,绕着她欢蹦乱跳。 “它确实挺好看的,对吗?”赫敏满心欢喜地瞧着它说。 “是啊……她——它确实挺可爱的。”罗塞塔望着她说。 有求必应屋的门打开后又关上了。她扭过头,想看看是谁进来了。但好像什么人都没有。她想了想,低下头,看见小精灵多比正朝哈利走去,他头上戴着八顶羊毛帽子。 “嘿,多比!”哈利说,“你怎么——出什么事情了?” 小精灵惊恐地睁大了双眼,而且还在发抖。哈利身边的d.a.成员不做声了,屋子里的人都在盯着多比。人们召唤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守护神渐渐消退,变成了银色的薄雾,于是屋里黯淡多了。 “哈利·波特,先生……”小精灵全身哆嗦着尖声说,“哈利·波特,先生……多比来给你报信……但是家养小精灵被警告过,不能说出……” 他一头朝墙壁冲过去。哈利想抓住多比,好在多比戴着八顶帽子,所以从石墙上弹了回来。赫敏情不自禁地轻叫了一声,罗塞塔觉得她的胳膊又像小羊羔的尾巴那样被紧紧抓住了。 “出什么事了,多比?”哈利问道,抓住小精灵纤细的胳膊,不让他靠近任何能用来伤害自己的东西。 “哈利·波特……她……她……” 还能有什么让多比这么害怕,这么着急,来为哈利报信呢?他用一只拳头使劲捶打着自己的鼻子。哈利把那只胳膊也抓住了。 “天哪……”罗塞塔低声说,“哈利,”她喊道,“是乌姆里奇!” 多比点了点头,想用脑袋往哈利的膝盖上撞。哈利伸直手臂挡住了他。 “她发现了,多比?”罗塞塔说,“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们,我猜到的,乌姆里奇正在来的路上。” 小精灵打了个哆嗦。他还是难以控制地想踢自己,发出一声哭号:“是的,小姐,是的!” 哈利扫视了一下吓得呆若木鸡的人们,他们正盯着拼命扑腾的小精灵。 “你们还等什么?”哈利吼道,“跑啊!” 他们全都立刻奔向出口,在门口挤成一团,接着有人突然冲了出去。 “哈利,快走!”赫敏在奋力向外挤的人群中尖声喊道。 多比仍然在想方设法伤害自己,哈利一把抄起小精灵,用双臂抱着他跑到长队末尾。 但是罗塞塔想起一件事。如果乌姆里奇正在赶来,而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个房间……也就意味着——她逆着人群拼命往屋子里挤——意味着没人带走那张写着邓布利多军的名单。 “我真蠢。”她无声地念叨着,终于挣到人群的末尾,“只是因为上面有我的名字,绝对是这样。” 哈利来不及询问她,他慌乱地放下多比,跑出房门。多比很快也跑走了。罗塞塔冲到房间另一头,一把拽下名单扔到几个软垫旁边。 “烈火熊熊!” “你在做什么——” 是潘西·帕金森。她站在门口,用魔杖指着她。 “我在消遣。”罗塞塔平静地说,“如果你注意到我是你的同学,请你收起魔杖,帕金森小姐。” 她顺从地跟着帕金森离开了有求必应屋,不过她很遗憾地发现哈利也没能跑掉。 乌姆里奇带着他们两个去校长办公室,她把斯莱特林的学生打发去找其他成员。“你快去看看能不能再多抓几个,德拉科,”她说,“叫其他人去图书馆——查一查里面有没有上气不接下气的人——检查盥洗室,帕金森小姐可以检查女生盥洗室——你们去吧——” 几分钟后,他们走到石头怪兽那里。罗塞塔突然开口说话了:“乌姆里奇教授,请问你和魔法维护部的乌姆里奇先生有关系吗?” 哈利惊恐地发现乌姆里奇前所未有地露出他见过最甜蜜的笑容。 “我已故的父亲是威森加摩的成员,伊拉斯谟小姐,”她的嗓子又尖又甜,好像要把她腻死在里面,“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魔法维护部的先生。” “或许我记错了,对不起,教授。”她说,“您是纯血?” “显然是的。”她腻腻地说。“滋滋蜜蜂糖。”石头怪兽跳到一旁,后面的墙壁裂成了两半,他们走上正在移动的石头楼梯,来到了光亮的大门前,门上有一个狮身鹰首兽门环,但是乌姆里奇没有费工夫敲门,她紧紧抓着两个人,迈开步子径直闯了进去。 办公室里挤满了人。邓布利多表情安详地坐在桌子后面,修长的手指指尖合在一起。麦格教授直挺挺的站在他身旁,表情非常紧张。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站在炉火旁,兴奋地前后轻轻摇晃着,显然很满意现在的局面。金斯莱·沙克尔和另一个巫师像警卫一样站在大门两旁。长着雀斑、戴着眼镜的珀西·韦斯莱在墙边激动地走来走去,他手里拿着一支羽毛笔和一卷厚厚的羊皮纸,显然是随时准备记录。墙上的老校长们的肖像都警觉、严肃地注视着下面的动静。 福吉没预料到除了哈利还有一个人,他滑稽地一挑眉毛,重新整理出满面怒容,脸上露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 “好啊,”他说,“好啊,好啊,好啊……” 哈利狠狠地瞪了福吉一眼。这时候真不该笑,但罗塞塔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正在返回格兰芬多塔楼的路上,马尔福那孩子把他堵住了。”乌姆里奇说。她的语气里有一股很不得体的兴奋劲,和她赶走特里劳尼教授时如出一辙,是一种冷酷无情的快乐语气,“她就在有求必应屋里,帕金森小姐抓住了她。” “是吗,是吗?”福吉赞赏地说,“我得记着告诉卢修斯。好了,波特,伊拉斯谟……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吧?” “知——不道。”哈利说到一半改了口。 罗塞塔飞快地瞟了一眼邓布利多。他似乎无意间连续眨了几下眼睛。 “对不起,你说什么?”福吉说。 “不知道。”哈利坚决地说。 “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儿?” “对,我不知道。”哈利说。 福吉转而看向罗塞塔。 “在我的姨妈到来之前我不会确认任何事。”她说完紧紧闭上了嘴巴。 福吉恼火地摩挲着袖子。他又看了看哈利,瞧了瞧乌姆里奇。 “那么你不清楚,”福吉朝哈利开炮了,他用毫不掩饰的挖苦口气说,“为什么乌姆里奇带你来这间办公室吗?你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违反了校规吗?” “校规?”哈利说,“没有。” “那魔法部的法令呢?”福吉生气地换了个角度问道。 “起码没有违反我知道的法令。”哈利泰然自若地说。他的心还在咚咚直跳。 “那么,你是头一次听说,”福吉说,现在他的语调充满了怒气,“在这所学校里发现了一个非法的学生组织?” “是啊,没错。”哈利说,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像他一无所知,非常惊讶似的。 福吉猛地把头转向罗塞塔,观察她的表情。但她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呼吸和眨眼,似乎把自己化作了石雕,不给出一点反应。 “部长,我觉得,”乌姆里奇在哈利身旁柔和地说,“如果我把检举人带来,也许我们的进展会快一些。” “是的,是的,去吧。”福吉点点头说,乌姆里奇离开屋子后,他不怀好意地扫了邓布利多一眼,“什么都顶不上一个好证人,对吗,邓布利多?” “对极了,康奈利。”邓布利多点点头,声音低沉地说。 大家等待了几分钟,谁也不看谁,然后乌姆里奇从门里走了进来,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有淡红金色鬈发的女生,她应该是玛丽埃塔,正用双手捂住了脸颊。 62、第十五章 正如前一晚最后的结果,d.a.集会当然不再继续了。不知道乌姆里奇说了什么,用了什么法子,她自自然然地端坐在教工桌子旁,仿佛从来没发生过“突袭活动”。不但如此,布告栏还多出《第二十八号教育令》,恨不得写明乌姆里奇是校长,邓布利多倒成了魔法部教育改革的绊脚石。斯莱特林一些学生的袍子上多了一枚闪闪发亮的小小的银色“i”符号。马尔福的尖脸又满是得意洋洋的神情。 “拉文克劳扣五分。”马尔福拖声拖调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苏厌恶地回过头,“因为你的领子不整齐,伊拉斯谟。” “早知道我就更不整齐一点了。”罗塞塔轻飘飘地说,“反正都是扣,干嘛不扣五十分。” “五分能扣十次呢,”丽莎故意一副吃力思考的样子,缓缓地说,“我……要……折……磨……你!” 马尔福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趾高气昂地带着克拉布和高尔阔步走开了。 嵌在壁龛里的四个沙漏里装着闪闪发光的宝石,记录四个学院的分数,格兰芬多的宝石少得可怜,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同时有一些宝石向上飞去。实际上,只有装着绿宝石的斯莱特林沙漏没有变化。 “你们也被扣了,是吧?”弗雷德的声音传来。她们走到门厅时,听见弗雷德正和哈利说话,他看见了几个女生,转过头问。 “五分呢,”罗塞塔说,“今天第三次扣五分。他也不嫌累。” “哈——蒙太在课间休息时也打算扣我们的分。”乔治说。 “你是什么意思,‘打算’?”罗恩马上问。 “他没能把话说完,”弗雷德说,“因为实际上,我们硬把他大头朝下塞进了二楼的消失柜里。” 赫敏看上去大吃了一惊。 “你们会惹上大麻烦的!” “在蒙太重新露面以前不会的,那可能要花上几个星期呢,我不知道我们把他打发到什么地方去了。”弗雷德冷冷地说,“反正……我们决定再也不为惹麻烦担心了。” “你们担心过吗?”赫敏问道。 “马上就要毕业了,你们俩。”罗塞塔说,“何必在这个时候?” “嗯,现在嘛——”乔治说。 “一群小屁孩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弗雷德说。 “既然我们亲爱的高级调查官认为——” “她能够操纵学生——” “我们认为出点大乱子——” “正是她罪有应得的。” “你们不能这么干!”赫敏小声说,“你们绝对不能!她巴不得有个理由开除你们呢!” “这样可能会给校长惹麻烦。”罗塞塔思索着说,“也可能不会……唉,我觉得我该走了。如果你们打定主意……” “你还没有听明白吧,赫敏?”弗雷德笑着对她说,“我们再也不想留在这里了。这可能会给邓布利多惹麻烦,”他耸耸肩,“但你们连昨天那关都过了,所以我想……总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第一阶段即将开始。你应该像亲爱的赞助人所说,去礼堂吃饭,那样老师们就会看到你和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和什么事一点关系也没有?”赫敏不安地问道。 “你会看到的,”乔治说,“现在快走吧。” 下楼去吃午饭的人越来越多,弗雷德和乔治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里。罗塞塔转身顺着人群走进礼堂。 “他们会做什么?”丽莎问,忍不住回头张望。 罗塞塔撩了一把刘海,把它们往后拢了拢,“恐怕很精彩……我说这真不值当……” 在她们走到长桌前,赫敏凑到她们身边,非常小声地说:“哈利被乌姆里奇叫走了。” “他自求多福吧。”罗塞塔耸耸肩,“你不打算冲进她的办公室抢救波特宝宝?” “不打算。”赫敏半是担心半是恼怒地说,顺着人流和罗恩一起去到格兰芬多的长桌。 “她为什么不高兴?”罗塞塔问。 “她为什么不会不高兴?”苏反问道。 “可能她不想在大好青春里当同龄男生的妈妈。”丽莎说。 苏给她俩的胳膊一拳:“可能——她希望你认真一点。” “噢……”罗塞塔恍悟地叹道,“为什么?我又没办法。” “因为你脑子里都是稻草。”苏又给了她一拳,“你这个——你不能说‘哈利会没事的,别担心’吗,就一句话。” “我觉得哈利可能有事,”她直白地说,“这样不对吗?” “你自求多福吧。”苏说,“你不打算孤零零地自绝于人世?” “呃,我不知道呢。我简单地考虑过……”她回答道,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橙汁,“我得再想想……” 丽莎和苏翻了个白眼,把脸撇开了。 弗雷德和乔治的大乱子没过很久就闪耀登场。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好像有谁点燃了一大箱施过魔法的烟火,它们在门厅、走廊四处飞窜。一些全身由绿色和金色火花构成的火龙正在走廊里飞来飞去,一路上喷射出艳丽的火红色气流,发出巨大的爆炸声;颜色鲜艳的粉红色凯瑟琳车轮式烟火,直径有五英尺,带着可怕的嗖嗖声飞速转动着穿行在空中,就像许多飞碟;火箭拖着耀眼的由银星构成的长尾巴从墙上反弹开;烟火棍在空中自动写出骂人的话。到处都有爆竹像地雷一样炸开,它们并没有烧光,渐渐消失或发出嘶嘶声停下来,正相反,时间越久,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光热奇迹就越有动力。 “真壮观,”丽莎吃惊地说,“你前段时间在搞这个?” “不敢邀功,”罗塞塔说,“我只是简单地在可续性方面提供了小小的意见。他们的成果比我想得厉害多了。” 一只个头较大的凯瑟琳车轮式烟火发出恐怖的“嗡——嗡——”声,转动着朝一截楼梯飞过去。她们跟着一看,乌姆里奇和费尔奇吓得大叫,猛地弯下身子,烟火径直飞出了他们身后的窗户,穿过了场地。与此同时,几条火龙和一只冒出吓人烟雾的紫色大蝙蝠利用走廊尽头敞开的大门朝三楼逃去。 “我们走吧。”苏说,“看她那副样子。” 乌姆里奇刚刚击中一枚火箭,使得火箭猛烈地爆炸了。 整个下午,烟火一直在燃烧,而且扩散到了学校里的每个地方。尽管这些烟火,尤其是那些爆竹引发了很多混乱,可别的老师好像并不是很在意。 拉文克劳的院长弗立维教授恐怕只需要挥挥手就能清除烟火爆竹,但乌姆里奇灰头土脸地进到教室时,他一副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等乌姆里奇满脸是汗、步履蹒跚地走出教室,他用尖细的声音说:“非常感谢你,教授!当然啦,我自己能够清除这些烟火棍,但是我不能肯定自己是否有这个权力!” 他满面笑容,当着脸上污七八糟的乌姆里奇的面上关上教室的门。 “她还没正式成为校长就这副德行了,”苏悄声说,“要是邓布利多真被她挤走……学校要变成什么样儿啊。” 丽莎和罗塞塔只顾着把脸埋在手臂里大笑。 离考试竟然只有六个星期了,罗塞塔是在看见赫敏的复习时间表时意识到的。她给哈利和罗恩也都画了一份,正打算给她也安排出时间。 “我就算了吧。”她用羽毛笔搔着下巴说,“没什么必要复习啊,是不是?” 赫敏抬眼用严厉地目光看着她。 “你的应试水平很不错,这不代表复习不重要。”赫敏说,“时间表能让你更有效地利用时间。” “利用时间……”她回答道,“人生漫长,何愁六个星期?” “因为你六个星期后要考试。”赫敏说,低下头检查时间表,“你周六的上午空着,那天你有什么安排?” 罗塞塔急忙去看那张表,赫敏非常实事求是,除了周六上午外都填满了日程。“我的周六上午有一些私人事务……如果哈利告诉你了,那天我要悄悄诅咒一些傻蛋。” “说到哈利,”赫敏考虑着说,“他不再上大脑封闭术了,也不肯谈谈这事……” “少男的心思你别猜。”她懒懒地说,“这是我们私下里讨论,哈利的自尊心非常强烈,而且敏感。斯内普完全可能伤害他或者对他忍无可忍。我还担心,好吧,我不担心,但我认为哈利有些沉迷做梦……他如果没看见韦斯莱先生的事,”她压低了声音,“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可能太沉迷这种感受了……” “邓布利多和西里斯应该知道这种情况的,”赫敏烦心地说,“但他就是不肯说。” “管他呢。”罗塞塔说,“这里写错了。” 她指着赫敏重新放到面前的古代如尼文笔记,赫敏用笔重重地划掉那几个单词,长长叹了口气。 “这不是o.w.l.考试的范围,”罗塞塔说,“没必要叹气啊。” “没必要……”赫敏说,“嗯……对。但是,唉,我只是……” “你只是远远地超越了同龄人,”她拽来一张羊皮纸,在上面写了一串如尼文,递给赫敏,“并且想成为全知全能的十五岁英国女学生。格兰杰小姐,摆正你的身份,你是一个普通的——万事通,不该想要取代图书馆。” 赫敏蹙起眉,有那么一会儿,她似乎想微笑,但她低下了头,对照着羊皮纸修改笔记。棕褐色的浓密的头发毛茸茸地散下来,挡住了她的脸。 复活节假期快结束时,拉文克劳塔楼的桌子上出现了一大堆有关巫师职业的小册子、传单和通知,布告栏里也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 *就业指导 夏季学期的第一个星期内,所有五年级同学必须与其院长面谈将来的就业问题。每位同学的面谈时间见下表。* “弗立维教授不会为难我们,对吧?”丽莎不免担忧地问,“即使我告诉他还没想好,他也不会失望地看着我,对吧?” “那你为什么不赶紧想好呢。”苏说。 “因为做什么职业都差不多。”罗塞塔回道,“最后你会发现还是当学生好。” “是啊,”丽莎说,“如果不上学,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孤单寂寞地度过……”她有意无意瞟着身边的人。 罗塞塔置若罔闻地走回了沙发旁,一下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垫子里。 “治疗师,需要魔药学、草药学、变形术、魔咒学和黑魔法防御术的n.e.w.t.考试中成绩至少达到‘e’。”苏抱着一沓小册子坐在她旁边,“我发现你最近在看治疗咒语,怎么样,有意思吗?” “你就别想了。”罗塞塔说,“你到了圣芒戈,肯定会因为袭击患者被辞退的。根本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人。” “麻瓜联络的工作,”丽莎喜滋滋地说,“这个简单呢。只要一张麻瓜研究的o.w.l证书。更重要的是你的热情、耐心和愉悦感!这不就是我!” “哦,是吗?”苏冷冷一笑,“你会打电话吗?” “电……”丽莎支支吾吾地说,“我可以学嘛。” “你十五岁了不会打电话,”罗塞塔哼笑一声,“还想从事麻瓜联络的工作——是指迫害麻瓜?” “你有培训巨怪保安所需要的资格吗?”苏慢慢说,“我有啊。我天天陪两个巨怪上课。” “三个。”罗塞塔说,“你忘了,在你潜意识的深处……藏着一个巨怪——个巨怪——巨怪——怪。” 苏扁着嘴听完她所有的话:“我的潜意识似乎很空洞。” “你不是培训巨怪保安,你是当巨怪保姆。”丽莎从她手里接过小册子,“我相信是你保护我这个娇嫩的巨怪。” “别胡扯了,”苏说,她现在翻着一本“在魔法事故和灾害司找到乐趣”,手里还拿着几本介绍魔法部职业的小册子,“你想干点儿什么啊?” “我?”罗塞塔惊诧地指着自己,“显然是无业游民。魔法部副部长怎么样……我也要当高级调查官,然后在所有学生脑门儿上写——‘你是小猪猡’,不错吧?” “未来的部长赫敏·格兰杰不会同意的。”丽莎很快接道,“她听完就会在你脑门上写‘这是小猪猡’,你觉得呢?” 苏和她隔着罗塞塔很响亮地击了个掌。 第二天就是星期一,罗塞塔从弗立维院长的办公室出来,下到礼堂和丽莎、苏会合。正在下楼时,门厅传来很大的喧嚣和骚动声。她翻了个白眼,沿着楼梯继续往下走,眼前的场景就像特里劳尼教授被解雇的那天。同学们围成一个大圆圈,有些人身上脏兮兮的,老师和幽灵也在人群中。在旁观者中引人注目的是调查行动组的成员,他们都显出特别得意的样子。皮皮鬼在头顶上蹿来蹿去,低头看着站在门厅中央的弗雷德和乔治。从他们俩的样子看,刚才无疑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好啊!”乌姆里奇站在高几阶的楼梯上得意地说,“这么说——你们认为把学校走廊变成沼泽地很好玩,是不是?” “确实很好玩,没错。”弗雷德说,他抬头望着她,没有一丝畏惧。 费尔奇激动得要哭了。他似乎找到了施鞭刑的文件。 “很好,阿格斯。”乌姆里奇说,“你们俩,”她低头望着弗雷德和乔治继续说,“将要领教在我的学校为非作歹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不是你的学校。”罗塞塔终于挤出人堆,皱着眉说。乌姆里奇一双大泡儿眼恶毒地盯着她。 “嘿——别打扰我们,”弗雷德说,“这是我们的演出时间。”他抬高了声音,“你知道吗?我认为我们不会领教了。” 他转向自己的孪生兄弟。 “乔治,”弗雷德说,“我认为我们已经不再适合全日制教育了。” “是啊,我也有此同感。”乔治漫不经心地摇着脑袋,瞥了罗塞塔一眼。 “应该到现实世界里去试试我们的才能了,你认为呢?”弗雷德问。 “完全正确。”乔治说。 “扫帚飞来!” 远处什么地方传来一声爆响。弗雷德和乔治的扫帚从走廊上飞来,奔向它们的主人,其中一把扫帚上还拖着沉甸甸的链条和铁钉。它们向左一拐,快速冲下楼梯,猛地停在孪生兄弟面前,发出响亮的哗啦哗啦声。 “我们不会再看见你了。”弗雷德对乌姆里奇说,一边抬腿跨上了扫帚。 他看着聚集在周围的同学,看着那些沉默而戒备的人群。 “如果你们想买楼上演示的那种便携式沼泽,请来对角巷93号——韦斯莱魔法把戏坊,”他大声说,“我们的新店铺!” “只要霍格沃茨学生发誓要用我们的产品赶走这只老蝙蝠,就可以享受特殊折扣。”乔治指着乌姆里奇说。 “拦住他们!”乌姆里奇尖叫道,可是已经晚了。弗雷德和乔治使劲一蹬地面,窜到了十五英尺高的空中,那根大铁钉危险地挂在下面晃来晃去。弗雷德看着门厅那边专爱搞恶作剧的幽灵——皮皮鬼悬在人群上空,跟弗雷德同样高度。 “皮皮鬼,替我们教训她。” 从来无法无天的皮皮鬼快速脱下头上的钟形帽子,敏捷地向弗雷德和乔治行了个礼。在下面同学们暴风雨般的喝彩声中,孪生兄弟飞出敞开的大门,融入了辉煌夺目的夕阳之中。 64、第十七章 “我有真的龙爪粉,”罗塞塔说,“他们介意来一点儿吗,免费。但我不知道直接吃会发生什么……” 六月到了,对于五年级的学生来说,这只意味着一件事:o.w.l.考试终于来临了。 老师不再布置家庭作业,课堂上全部用来复习那些老师认为考试中最有可能出现的题目。这种狂热拼搏的氛围感染了罗塞塔,她对同学们的未来生出一丝使命感——不能再让奸商横行了,她要重新整理霍格沃兹的市场。 “不行!”赫敏尖声尖气地说,“你不能提供龙爪粉给任何人,他们也不该吃龙爪粉!” 她最近忙得要命,许多时间都在喃喃自语,已经好些天没有给家养小精灵设计衣服了。 “为什么,总比给人吃狐媚子粪便强吧?”罗塞塔不服气地说,“那劳什子巴费醒脑剂卖了好多钱呢。” “卡米切尔?我把那些东西都倒进马桶了,”赫敏说,“丁戈的粉末也被我没收了。” “没错啊,可我这是真货。”她说,“只提供给朋友。” “你刚刚还说不知道吃了会发生什么事,”赫敏烦躁地说,“很高兴听到你承认哈利和罗恩是朋友,但我要复习了。别给任何人吃龙爪粉!” “好吧,赫米级长——”她拉长声音说,“为了不扣分,你说什么都好。” 一节魔咒课上,拉文克劳同学得到了考试的时间表和具体要求。上午考理论,下午考实践,天文学实践在夜间考核。考试持续两周,有严格的防作弊手段。成绩会在七月被寄送到学生手中。 直到星期五,无聊的考试间隙才终于掀起一丝波澜。她被默许不需要参与古代如尼文的课堂,结果很多人用诧异的目光望着她,她尽量忽视其他人,跟赫敏一起最后一遍复习知识点。 “我相信没说错,”她把脸往后一仰,躲过因为赫敏夺过课本而突出来的书角,“而且你百分之九十都对了,还有百分之五不准确——为什么这么紧张。” “这个错误可能就关系到及格还是不及格。”赫敏板着脸说,飞快扫视着课本。 “如果这都能关系到及格还是不及格……”罗塞塔小声地说,“整张卷子可能只有三道题。” “对不起,你说什么?”赫敏很急躁地问。 “没什么,我说不要把ehwaz和eihwaz搞混了。”她赶紧说。 当她们出了考场后,赫敏的情绪还是那么烦躁。罗塞塔不敢触她的霉头,赫敏说东她绝不说西。直到她们路过乌姆里奇的办公室,发现又一只嗅嗅被放进她的办公室,乌姆里奇一迭声地尖叫,她们听了个大概就快步走了。 “嗅嗅为什么想咬她的腿?”罗塞塔懒洋洋地说,“她的腿也会发光吗?” “别管那个了。”赫敏说,紧紧皱着眉头,“海格怎么办。她认为是海格干的,记得吗?” “记得。”她说,“是祸躲不过,乌姆里奇会借题发挥的。” 邓布利多似乎在避其锋芒,不愿和魔法部硬碰硬。罗塞塔不知道他在韬光养晦,还是暗藏杀机。总之,他绝不可能任由福吉和乌姆里奇贬低他,而学校已经被搅合得一团糟,他恐怕有一个更大的、更深的谋划。 赫敏的坏脾气是持续性的,在考试结束之前她可能一直都保持这种“对抗全世界”的愤怒精神了,格兰芬多很显然已经习惯了如何应对她,没人在她咄咄逼人时反驳她。这并不代表她的情绪就健康地消失了,罗塞塔起初没意识到她是在肆意发火,她以为这是格兰杰小姐普通的不耐烦,不过她在新的一周开始时反应了过来。 “我不是你的出气筒,”她很不客气地说,“你看,那边有很多低年级学生,去骂他们。” 赫敏恶狠狠地盯着她。 “好吧,”她说,“那你把我当出气筒吧。考完试向我道歉,成吗?” 一瞬间,赫敏的表情起伏了一下。她眯着眼睛望着那边的学生,翻了个白眼。不过,她这一天的情绪总算松快了点儿。 星期三夜里十一点,大家来到天文塔顶上,这真是一个理想的环境,没有风也没有云,正适合观察天体。每个人都架好自己的望远镜,等玛奇班教授一发话,就开始填写发给他们的空白星象图。 一个小时过去了,伴着许多羽毛笔的沙沙声,城堡窗口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了,映在场地上的一方方橙黄色亮光也逐渐消失了。 突然,城堡的大门开了。一道亮光洒向石头台阶,映在前方的草坪上。罗塞塔起初没注意,但幽暗的场地上似乎有些东西持续动来动去,月光微弱的照出他们的身形。其中有个矮胖的身影,她下意识认为那就是乌姆里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图表,时间还很充裕,她只有几个天体没填上了。突然,远处传来敲门声,声音在空寂的场地上回荡,接着是一条大狗发出的闷叫。那肯定是牙牙,她想。 罗塞塔抓紧时间把天体填进图表。这时候人影都在海格的小屋里,被灯光照得左摇右晃。 她填上最后一个天体时,远处的小屋里传来一声咆哮,回升穿透黑夜,一直传到了天文塔顶上。周围的几个同学从望远镜后面闪了出来,朝海格小屋的方向望去。 托福迪教授轻轻干咳一声。 “同学们,请集中思想。”他轻声说。 大部分同学都回到自己的望远镜前。罗塞塔望了望四周,哈利正看着左边,赫敏呆呆地盯着海格的小屋。 “咳咳——还有二十分钟。”托福迪教授说。 赫敏吓了一跳,赶紧去看她的图表。罗塞塔也低头看着图表,上面填好了各种天体,只有几笔飞出很远,那是她听见吠叫、怒吼时划出去的。 场地上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几个同学急于想看清下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被望远镜的尾端戳痛了脸,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海格的门突然被撞开了,在小屋透出的灯光中,他们清楚的看见一个庞大的身影挥着拳头在咆哮,有六个人把他围在中间,从他们射向他的一道道细细的红光看,他们是想击昏他。 “不!”赫敏叫了起来。 “天哪!”托福迪教授用震惊的声音说,“这是考试!” 可是谁都不再理会自己的图表了。海格的小屋旁仍然飞出一道道红光,但不知怎的,它们似乎都从他身上弹了回去。他仍然稳稳地站着,似乎还在反击。叫喊声、咆哮声在场地上回荡,一个声音嚷道:“海格,理智点!” 海格吼道:“去你的理智吧,你们休想这样把我带走,德力士!” 牙牙一次次冲上去保护海格,最后被一个昏迷咒击中,倒在了地上。海格怒吼一声,把那个念咒者整个儿从地上拎起来扔了出去。赫敏抽了一口冷气,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看!”帕瓦蒂尖叫起来,她靠在矮墙上,指着城堡脚下。大门又被打开了,有亮光洒在黑黢黢的草坪上,一个长长的黑影在草坪上快速走动。 “请注意!”托福迪教授焦急地说,“请注意,只剩十六分钟了!” 但是谁都没有理睬他的话。他们都注视着那个身影冲向在海格小屋旁打斗的那些人。 “你们怎么敢这样!”那个身影边跑边喊,“你们怎么敢!” “是麦格!”赫敏小声说。 “放开他!我说,放开!”麦格教授的声音穿透了黑夜,“你们有什么理由攻击他?他没做什么,没做什么,不该受到这样——” 罗塞塔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在她说话的档口,小屋周围的人影同时朝麦格教授射出至少四个昏迷咒。那几道红光在小屋和城堡中间击中了她。刹那间,她好像是个发光体,周身透出一种诡异的红光,然后她双脚离地,重重地仰面摔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狂奔的滴水兽啊!”托福迪教授喊道,他似乎也把考试忘在了脑后,“这个警告太过分了!真是无耻的行径!” “胆小鬼!”海格吼道,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塔楼顶上,城堡里又亮起几盏灯,“该死的胆小鬼!尝尝这个——再尝尝这个——” “哦,天哪——”赫敏吃惊地说。 海格挥起大手朝两个离他最近的进攻者掴去,他们立刻瘫倒在地上,看来是被打昏了。然后他弯下腰,扛起牙牙,全速朝远处的大门奔去。 “抓住他,抓住他!”乌姆里奇嚷道,但她剩下来的那名助手极不情愿靠近海格拳头够得到的地方。海格就这样消失在黑暗中。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心惊胆战的沉默,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下面的场地。托福迪教授有气无力地说:“唔……同学们,还有五分钟。” 终于考完了,学生们胡乱把望远镜放回架子上,飞快地冲下旋转楼梯。同学们都没有去睡觉,聚集在楼梯脚下激动地大声议论着刚才目睹的事情。 “那个坏女人!”赫敏气喘吁吁地嚷道,她似乎愤怒得连话也说不连贯了,“竟然在半夜三更偷袭海格!” “她显然是想避免再出现特里劳尼的那一幕。”厄尼·麦克米兰的口气像位智者,挤进他们中间。 “四个昏迷咒,”苏皱着眉说,“麦格教授……她会没事的,对吗?” “我只想知道校长在忙什么,他总是很忙。”罗塞塔冷冷地说。 “不能怪他,是不是?”丽莎小心地说,“魔法部欺人太甚……” “哦,对啊。我希望麦格教授没事,”罗塞塔说,“因为校长忙着满世界跑时,是麦格教授照顾我们。” 她一扭身离开了,赫敏、罗恩和哈利还站在原地。 “我认为他是故意离开学校的。”罗塞塔说。魔法史考完了,她踱到走廊的画像旁,好像只是靠着墙发发呆。 “我认为你认为的对,但这有什么用呢。”画像叹了一口气,蹲在画布最下方说,“可怜的米勒娃,她不年轻了。” “我还认为,他对哈利有一些安排。”她说。 “答案如前。”画像吹了口气,“邓布利多入学时,我刚好毕业。但他是个非常突出的人……他是一个心怀宏伟远景的人……这很可怕,对吧?” “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那天福吉没能把他赶走,”罗塞塔烦躁地说,“但他顺势离开了学校,放权给乌姆里奇,他想要得到什么?他要福吉后悔,因为魔法部那套行不通?还是说,他在寻找其他魂器,借学校混淆魔法部的视听?” “如果我们先前的思路没问题……”画像慢慢说,“他对伏地魔使用哈利的血液表现出高兴,这是为什么呢?如果哈利的血那么特殊,那是因为什么呢?” 邓布利多提到伤疤是哈利和伏地魔的联系……伤疤在十多年前伏地魔杀害波特一家时产生,那一天,他被击败了,哈利幸存了。伯尼斯曾推测哈利受到某种血缘的保护……某种力量,让他抵抗伏地魔,现在伏地魔用了他的血,能够触碰哈利,邓布利多反倒高兴…… “血……”她喃喃自语道,“血……麻瓜是不是会输血?” “这思路可真先进。”画像问,“你认为哈利的血是力量的载体?” “我家里还摆着我的替换右手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她回答道,“如果哈利的血在活人体内能发挥作用……那么在伏地魔体内,也能发挥作用。这种力量是否会保护伏地魔呢……” “那么这种联系……?” “那种联系是因为伤疤……伤疤源于他的失败……他想要杀死哈利,”罗塞塔跳起来,“他失败了……他连形体都失去了……天哪……我们都见过……墓地里的伏地魔……他意图杀害哈利的那一天,实际上将自己——” “不管那天他怎么了,我建议你快点去乌姆里奇的办公室。”画像飞快地打断了她,“老天,你的那些朋友可真厉害。” “怎么了?”她问,“你怎么会有信息?” “我比你会社交,我有朋友。”画像不耐烦地说,“快点儿——她要用钻心剜骨了。” 罗塞塔一个打挺儿,往三楼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办公室跑去。 但她迟到了。房间里只有高级调查组的人和金妮、罗恩、纳威和卢娜。 d.a.成员正在反抗,金妮的蝙蝠精咒确实很漂亮,她身手非常利落。罗塞塔补上一记昏迷咒,所有斯莱特林学生都倒在了房间里。 “人呢?”她问,“赫敏?哈利?” 罗恩从窗口朝外一看,指着场地喊道:“他们去了禁林!” 一行人立刻跟了上去,不忘记捡起哈利和赫敏的魔杖。 他们远远地听见一阵对话声。 “我们得回城堡去。”赫敏的声音细若游丝。 “等我们回到城堡,西里斯恐怕已经死了!”哈利说,气呼呼地踢着旁边的树。 “可是,没有魔杖,我们什么也干不了了。”赫敏绝望地说,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而且,哈利,你打算怎么去伦敦呢?” “哈哈——我会无杖施法,”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这次算我赢。” 哈利和赫敏本能地靠在一起,透过树丛望去。 罗恩出现了,身后是出声的罗塞塔,金妮、纳威和卢娜匆匆跟在他们后面。几个人的模样看上去很狼狈——金妮的面颊上有几道长长的抓痕;纳威的右眼上方肿起一个大紫包;罗恩的嘴唇在流血,流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厉害——但他们一个个都显得很得意。 “怎么样,”罗恩说,他拨开一根低垂的树枝,把哈利的魔杖递了过去,“再来一回合?”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哈利惊讶地问,从罗恩手里接过魔杖。 他们交换了一下情报,现在又要面对这个问题了——怎么去魔法部。 大家都沉默了,看上去神色惊恐,他们面对的困难似乎无法克服。 “就不能用乌姆里奇的壁炉吗?”罗塞塔说。 哈利和赫敏拒绝再从禁林走上一遭,马人和巨人的危险还没过去。 “看来,我们只能飞了,是不是?”卢娜用一种罕有的务实口吻说。 “谁能提醒我一下,”罗塞塔举起手,“为什么笃定西里斯被抓走了?” “我看见了。”哈利不耐烦地说,“我用壁炉找他,他也没有回应我。” “那么大个房子,你都找过了?”罗塞塔问,声音变得怀疑起来,“你亲眼发现他不在那儿?” “克利切说他在神秘事务司回不来了。”他烦躁地回答道,“我看见了,我听见了。别耽误时间行吗,他现在还活着,但没有时间浪费。” 她耸了耸肩膀。 其余人又为了和哈利一起去救人的事儿争论了一会。平心而论,她绝对不赞成金妮、纳威、卢娜一起冒险,只有哈利一个人去是最好的,不过罗恩和赫敏不可能弃他不顾,那她就没必要浪费口舌了。 “除了骑扫帚,还有别的办法可以飞呀。”卢娜心平气和地说。 “我猜我们可以骑弯弯鼾之类的东西吧?”罗恩问道。 “我认为她说的是夜骐,”罗塞塔说,望着两棵树之间,“霍格沃茨的夜骐非常适合旅行。” “没错。”卢娜接道,也望着那里,“海格说它们善于找到骑手想要寻找的地方。” “所以我没办法阻止你们任何一个人,对吧?”罗塞塔问。 赫敏摇了摇头。 罗塞塔朝她挥了挥魔杖,赫敏那些划伤滴血的地方都愈合了。 “这事儿有什么好吵的,”她说,看着金妮、卢娜、纳威和哈利又吵嚷着谁能去魔法部,“我甚至不想去。” “你可以不去的呀。”赫敏轻声说,“这事跟你没关系,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只是你真的没必要为了哈利冒险。或许你可以联络一下其他人……对吗。” “为了哈利冒险?”她重复了一遍。 赫敏移开目光,又有几匹夜骐靠了过来,哈利身上的血腥味引得一匹夜骐舔舐着他的袖子。 “我不会为了他的救世主情结冒险。”罗塞塔说,望着靠近的夜骐,“你们需要一个在现场而且够厉害的后援——猜猜是谁?正是在下。金妮说斯内普进去过,那么凤凰社也会来的……” 夜骐的数量越来越多,现在哈利再也没理由拒绝其他人了,他没好气地说:“好吧。每人挑一匹骑上吧。” 66、第十九章 突然,周围凭空出现了许多黑压压的身影,把他们左右两边的路都挡住了。那些人的眼睛从兜帽的狭缝里射出光芒,十几根发亮的魔杖直指他们的心脏。金妮惊恐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给我,波特。”卢修斯·马尔福用拖着长腔的声音又说了一遍,一边伸出手来,掌心向上。 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食死徒做好了万全准备。 “给我。”马尔福又说。 “西里斯在哪儿?”哈利问,但他的心沉了下去。 几个食死徒大笑起来。在哈利左边那片黑乎乎的人影中间,一个粗哑的女生得意洋洋地说:“黑魔王真是神机妙算!” “没错,”马尔福轻声附和,“好了,把预言球给我吧,波特。” 那些食死徒逐渐围拢过来,距他们只有几英尺了,他们魔杖发出的亮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你们抓住了他,”哈利说,微微眯起眼睛,“他在这儿,我知道。” “小宝宝醒过来吓坏了,以为梦里的事情都是真的呢。”那女人难听的模仿着婴儿的声音说。罗恩动了一下。 “什么也别做,”哈利压低声音说,“暂时不要——” 刚才学他说话的那个女人发出一阵粗声狂笑。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他在给别的孩子下指令,好像打算跟我们搏斗呢!” “哦,贝拉特里克斯,你不如我了解波特,”马尔福轻声说,“他有一个很大的弱点:个人英雄主义。黑魔王了解他这一点。好了,把预言球给我吧,波特。” “我知道……西里斯就在这里。”哈利说,慢慢吐字,“我知道……你们抓住了他!” “继续说,”他感到身后有人耳语道,“很快……” 哈利紧张地听着,在食死徒放声大笑中几乎听不清那声低语,但他拼命找出更多话纠缠马尔福。 “这个——”他另一只手抓着圆球,“叫做预言球,对吗?你们想要这个,给了你,莫非你会让我们赶紧回家,对吗?” 他的话一出口,就听见那个女食死徒尖叫一声:“预言球飞——” 哈利早有防备,不等她念完咒语就喊了一声:“盔甲护身!”虽然玻璃球滑到了他的指尖,但他总算把它又抓住了。 “哦,他还挺会玩的呢,这个小不点儿波特。”她说,一双疯狂的眼睛从兜帽的狭缝中往外瞪着,“很好,那么——” “我跟你说了,不行!”卢修斯·马尔福冲那女人吼道,“万一你把它打碎——” “一分钟。”那道又低又轻的声音又出现了,哈利意识到那是罗塞塔在悄声低语,“砸烂架子。” 哈利的心提了起来。女人上前几步,离开她的那些同伙,摘掉了兜帽。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那张形容枯槁、面颊凹陷的脸露出来,脸上闪动着一种热烈而疯狂的光芒。 “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吗?”她说,胸脯急速地起伏着。“很好——抓住那个最小的,”她吩咐身边的那个食死徒,“让他看着我们折磨那个小姑娘。我来办。” 他们自发地围拢在金妮身边,哈利往旁边跨了一步,正好挡在金妮面前,并把预言球据在自己的胸前。 “要想对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下手,就必须先打碎这个。”他对贝拉特里克斯说,“如果你们空手而返,恐怕你们的主子会不高兴的,是不是?” 她没有动弹,只是盯着哈利,同时用舌尖舔着薄薄的嘴唇。 “那么,”哈利说,“我们谈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预言呢?” 除了不停说话,他想不出还能做什么。罗塞塔似乎牵住了他长袍的一角,他希望那代表即将到来的突袭,因为他脑袋里空空一片,而且他认为一分钟早就过去了。 “什么样的预言?”贝拉特里克斯学说了一遍,脸上的狞笑消失了,“你在开玩笑吧,哈利·波特。” “不,不是开玩笑,”哈利说,他的眼睛在那些食死徒之间来回扫视着,想寻找一个薄弱环节,让他们脱困,“伏地魔为什么想要它?” 几个食死徒发出低哑的嘶嘶声。 “你敢说他的名字?”贝拉特里克斯轻声说。 “是啊,”哈利说,他紧紧抓着玻璃球不放,“是啊,我完全能说伏地——” “闭嘴!”贝拉特里克斯尖叫起来,“你竟敢用你卑贱的嘴巴说出他的名字,你竟敢用你杂种的舌头玷污它,你竟敢——” “你知道他也是个杂种吗?”哈利不顾一切地说。赫敏和罗塞塔一个轻轻口申吟了一声,一个轻蔑地笑了一声,让他有些晃神。“伏地魔?没错,他母亲是个女巫,但他爸爸是个麻瓜——难道他一直对你们说他是个纯血种?” “昏昏——” “不!” 哈利的身后猛地传来一股力,几乎要把他拽得踉跄,一股气流擦过他的脸颊。他举起魔杖,大喊一声:“粉身碎骨!”另外五道声音同时和他喊出咒语,爆炸发生在四面八方,高耸的架子摇摇欲坠,上百个玻璃球被炸成碎片,浮现出一个个乳白色的身影,在空中飘来飘去,他们的声音在雨点般洒落在地的碎玻璃和碎木片中回荡,传出不知多么久远的过去的话语—— “快跑!”哈利喊道,那些架子危险的摇晃着,更多的玻璃球从上面跌落下来。他勉强分神看着同伴的身影,罗塞塔正揪着赫敏往前跑。一个食死徒从尘雾中扑了过来,他用胳膊肘使劲撞向他戴着面具的脸。各种声音响成一片。罗恩、金妮和卢娜用胳膊护着脑袋,从他身边冲过。痛苦的惨叫声、架子坍塌时震耳欲聋的轰隆声、预言球释放出的只言片语,在空气中发出诡异的回音—— “昏昏倒地!”赫敏大喊道,一个抓着哈利肩膀的食死徒应声倒地。 他们来到第九十七排架子的尽头,赫敏催促纳威快跑的声音在罗塞塔身旁响起。要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感慨一下格兰杰小姐在混乱局势中对同伴状态的把握能力如此准确。在他们前方,有着钟形水晶罩的房间的门开着一条缝。他们等哈利冲进门,赫敏气喘吁吁地说:“快快禁锢!”随着一阵古怪的吱嘎声,门自动封死了。 “其他人——其他人在哪儿?”哈利喘着粗气问。 “跑散了。”罗塞塔望着钟形水晶罩和其他摆在架子上的钟。 “听!”纳威轻声道。 门外卢修斯·马尔福正在吼叫,食死徒两人一组,除了预言球,他们不在乎其他人或东西的安危。所有人分散开来,四处搜查学生们的下落。 “我们怎么办?”赫敏问哈利,她从头到脚都在发抖。 “嗯,反正不能站在这里干等着他们找到我们,”哈利说,“快离开这扇门。” 他们尽量蹑手蹑脚地往前跑,经过那个闪闪发亮的钟形罩,奔向房间那头通往圆形门厅的出口。快要跑到的时候,有什么沉重的大家伙在撞击赫敏刚才用魔法封死的门。 “闪开!”一个粗暴的声音说,“阿拉霍洞开!” 门一下子开了,他们赶紧钻到桌子底下。两个食死徒的长袍下摆离他们越来越近,脚步挪动得很快。 “他们大概直接跑到门厅去了。”那个粗暴的声音说。 “看看桌子底下。”另一个声音说。 “昏昏倒地!”哈利把魔杖从桌子底下伸出去,大喊一声。一道红光击中了离得最近的那个食死徒,他往后倒在一个落地式大摆钟上,把钟撞翻了。另一个食死徒往旁边一跳,躲过了哈利的咒语,用自己的魔杖指着赫敏。赫敏为了瞄准,正从桌子底下爬出来。 “阿瓦达——” “粉身碎骨!” 哈利猛地偏过脸。那个食死徒的手连同魔杖都被魔咒深深地伤害了,他不愿意让自己回想那副惨状。食死徒似乎痛得发不出声音,捧着自己大概还是右手的地方无声地尖叫着,朝他们冲来,哈利贴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双膝,把他掀翻在地。他们扭打着,离钟形罩越来越近。 “障碍重重!”纳威慌慌张张地想要帮忙,指着扭打的两个人,魔咒打偏了,擦着他们飞过。食死徒一脚踹开哈利,挣扎着站起身,弯着身子,想要顺着钟形罩后的门跑回预言大厅。 “昏昏倒地!”赶来的赫敏大声嚷道。红光击中了食死徒的后背正中,他顿时僵住,一头栽倒在钟形水晶罩上。他的脑袋不像撞在玻璃上发出哐的一声,反倒陷进了罩子里,然后他四肢摊开倒在地上,脑袋扎进充满闪光气流的玻璃罩里。 她上前拉起了哈利,把他扭打中掉落在地的魔杖递给他。 “谢谢。”哈利说,“好吧,我们离开——” “快看!”纳威惊恐万状地说。他盯着食死徒现在玻璃罩里的脑袋。 “真奇妙。”罗塞塔远远望着他们身前的食死徒。他的脑袋在迅速缩小,而且越来越秃,面颊变得光滑起来,脑壳变得圆溜溜的,像桃子一样覆盖着一层茸毛…… 此刻,在这个挣扎着想站起来的食死徒肌肉发达的粗脖子上,怪异地顶着一颗婴儿的脑袋。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又开始膨胀成原来的大小,浓密的黑色毛发又从头皮和下巴上冒了出来。 “是时间,”赫敏用敬畏的声音说,“时间……” “没时间了——”罗塞塔说。旁边一个房间里传来喊叫打断了她,接着是碎裂声和尖叫声。 “罗恩?”哈利嚷道,迅速转过身,“金妮?卢娜?” “哈利!”赫敏尖叫一声。 哈利又转头去看那个食死徒,但他已经重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罗塞塔正收回拳头。 “快走。”她迅速地说,“来人了。” 他们拔腿奔向房间那头开着的通向黑色大厅的门,跑到半路,开着的门里又有两个食死徒穿过黑色房间朝他们跑来,他们赶紧往左一拐,冲进一个黑黢黢、杂乱拥挤的小办公室,回身砰的关上了门。 “快快——”赫敏的咒语还没念完,门就被撞开了,两个食死徒冲了进来。 这两个人得意地大喊一声,叫道:“障碍重重!” 哈利、赫敏和纳威都被撞得向后飞去。在猛烈地撞击中,他们听见罗塞塔闷闷的声音:“统统石化!”一声巨响和□□撞击的声音混在一起。 “我们抓住他了!”一个明显变近的声音大喊,“在一间办公室里,就在——” “无声无息!”赫敏喊道,那人立刻就哑了。可是,他挥舞着魔杖左右劈砍起来,赫敏的胸口像是掠过一道紫色的火焰,她似乎有些吃惊地轻唤了一声“哦”,食死徒和她同时瘫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赫敏!” 哈利扑通跪倒在她身边,举着魔杖的纳威迅速从桌子底下朝她爬来。她撞倒的那些大部头书还垫在她身下。罗塞塔有些摇晃地靠了过来,哈利焦急地望着她,目光第三次滑过她的脸时发现她在流鼻血。自去年从迷宫回归以来,他第一次看见她又变得狼狈。 “她会没事的。”罗塞塔低声说,似乎没有止血的打算。哈利惊恐地发现她就像去年一样,袍子开始渗血,他真不希望这时候发生,这意味着同伴们的情况太糟了,无论是赫敏的,还是罗塞塔的。 一阵静默。 “他打了我一拳,”罗塞塔轻声说,“所以才流鼻血。” 哈利和纳威对看一眼,决定顺着她应下来。他们扭身看着倒在地上的食死徒,面具歪掉了,哈利伸手扯开,看见底下那张扭曲、苍白的长脸——安东宁·多洛霍夫。他杀害了普威特兄弟俩。 “掰断魔杖。”她说,纳威立刻摸索着照做,又把折断的木棍扔回地上。 赫敏突然发出深深地吸气声,听起来十分嘶哑。哈利感到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你带着她,”哈利对纳威说,“我们就在那个圆形房间隔壁,只要你能赶在别的食死徒之前走过去,找到那扇门,我相信你肯定能把赫敏弄到走廊上,进入升降梯……然后你就会找到人……拉响警报……” “那你们怎么办?”纳威说,皱着眉头看向他们。 “我要去把其他人找到。”哈利说。 罗塞塔粗暴地用袍子擦了擦脸,大部分血迹都被抹掉了,有一些凝固在她脸上的模糊成一片,看上去颇为血腥。哈利望着她。她那双蓝眼睛闪烁着坚冰的光芒。 “那就去吧。”她说,“纳威,背着她——不要自己出去,我们先确认房间的情况,然后你就冲回楼上,最快速度进入人群,再想办法求救。” 纳威犹豫地目光徘徊在他们身上。但是,他坚决地说:“我跟你们一起去。” “可是赫敏——”哈利说。 “我们带着她,”纳威坚定地说,“我来背她——你们比我厉害——” “凑合吧,”哈利听见罗塞塔疲倦地说,她正从多洛霍夫的袍子上撕下几块布,“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找死就行。”她把布分给哈利和纳威,“看看能不能抓几个时间转换器,在刚刚房间的玻璃柜子里,如果可以,丢到这伙没脸人脑袋上,让它爆炸。” 哈利接过那块布,和罗塞塔扶起赫敏,帮着纳威背起她。罗塞塔将赫敏的魔杖仔细揣进了赫敏的口袋里。哈利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但那只口袋紧紧地封住了。 他把脑袋探出门外,小心翼翼地四下张望着。长着婴儿脑袋的食死徒尖叫着横冲直撞,撞翻了落地式大摆钟,撞翻了桌子。他声嘶力竭的大叫,困惑得摸不到头脑。哈利迟疑着。 “真该死。”罗塞塔说,“别管他了,希望他撞到时间转换器上——狗东西。” 他们轻手轻脚溜出办公室,朝通向黑色大厅的们走去,大厅里现在似乎空无一人。他们走了几步,时间屋的们在他们身后关上了,墙壁又开始旋转。哈利的后脑勺刚才遭了那一下撞击,撞得他现在还头晕眼花,他眯起眼睛,身体微微左摇右晃,直到墙壁停止了转动。 “你们认为该往哪边——?”他说。 没等他们决定往哪边尝试,右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跌出三个人来。 “罗恩!”哈利声音嘶哑地说,朝他们冲了过去,“金妮——你们都——?” “哈利,”罗恩说,声音发虚地咯咯笑着,扑上前来,一把抓住哈利的袍子前襟,用聚不成焦的眼睛盯着他,“是你啊……哈哈哈……你看上去好滑稽,哈利……你整个儿乱糟糟的……” 罗恩的脸色十分苍白,某种黑乎乎的东西从嘴角流了出来。接着,他双膝一软瘫倒了,但仍然揪着哈利的前襟不放,哈利被他拉得像在鞠躬一样。 “金妮?”哈利恐惧地说,“出了什么事?” 可是金妮摇摇头,贴着墙出溜下去,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地上,罗塞塔正在检查她的脚脖子。 “我认为她的脚脖子断了,我听见咔嚓一声。”卢娜俯身看着金妮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毫发未伤,“他们四个把我们赶进一间满是行星的黑屋子。那地方特别古怪,有时候我们就在黑暗中飘着——” 罗恩的嘴角鼓起一个血泡,然后破裂了。 “——反正,有个人抓住了金妮的脚,我用了粉碎咒,让冥王星在他脸上爆炸了,可是……” 卢娜无奈地指了指金妮,金妮闭着双眼,气息微弱地回应着罗塞塔的问话。 “罗恩是怎么回事?”哈利害怕地问。罗恩还是咯咯笑个不停,揪着哈利的前襟不放。 “我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击中了他,”卢娜难过地说,“他变得有点儿不正常了,我差点儿没法把他带过来。” 那边,金妮终于气息平稳了许多,罗塞塔指着她的脚脖子念念有词,她咬住了袖子,一声不吭,流下豆大的汗水。 “我不是很擅长。”罗塞塔低声说,“赫敏应该早点送我那本治疗咒语。” 她们苦中作乐地微微笑了笑。 “我们必须离开这儿,”哈利坚决地说,“卢娜,你能扶着金妮吗?” “没问题。”卢娜说,她把魔杖在耳朵后面插好,用一只胳膊搂住金妮的腰,拽她起来。“哦,我挺好的。”她又回复罗塞塔对她的问询。 “只是脚脖子的问题,她都治过了!”金妮不耐烦地说,可她随即就往一边倒去,于是赶紧抓住卢娜稳住身子。“我只能让你别终身瘸腿。”罗塞塔不赞同地插话道,帮卢娜架好她。哈利把罗恩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他看看四周,他们一下子找到正确出口的概率只有十二分之一—— 他扶着罗恩朝一扇门走去,离门还差几步的时候,大门对面的另一扇门猛地打开了,三个食死徒冲了进来,领头的是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 67、第二十章 昏迷咒在房间里嗖嗖穿梭。他们一路跌跌撞撞冲过那扇门,及时在贝拉特里克斯赶来前把门关上了。 “快快禁锢!”哈利大喊,接着听见三具身体重重地撞在门的另一边。 “没关系!”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还有别的路可以进去——我们找到他们了,他们跑不了啦!” 哈利迅速转过身,他们又回到了大脑屋。没错,周围的墙上有好几扇门。他听见身后的大厅里传来脚步声,更多的食死徒跑来跟先前那几个人会合了。 “卢娜——纳威——帮帮我!” 就在他们飞跑着封死每扇门时,他一把抓住罗塞塔的肩膀。“你在流血,”哈利气喘吁吁地说,“不行——和我们一起封住门就好——不能继续了。”哈利感觉手掌濡湿了,黏黏糊糊的感觉让他一下明白过来那是什么,他更坚决地抬起她的胳膊,让魔杖不再指着地面发光。 “赫敏知道了会掐死我的,”他盯着她说,“她明确指出你不该继续——” 罗塞塔朝一扇门走去,没有和他说话。哈利飞快地赶向另一扇门,撞到了一张桌子,他匆忙间就势滚过桌面,指着那扇门。 就在他们快要完成时,空气像一口被撞的巨钟内部一样震荡起来,卢娜面前的那扇门传来一阵沉重地波动。他们都举起魔杖,对准那扇门,卢娜缓缓地退到了一侧。 哈利故意大喊道:“快快——” 五个食死徒从那扇门一拥而入。卢娜、纳威和罗塞塔举起魔杖,朝他们射出红光,有一个倒下了,但他挡住了所有咒语,剩下的四个人冲向他们。 “抓住波特!”贝拉特里克斯尖叫着朝哈利跑来。哈利躲过她,返身在屋子里飞跑。 “喂!”罗恩说,他已经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正像醉汉一样摇摇摆摆地朝哈利走去,嘴里仍然咯咯笑着,“喂,哈利,这里有大脑呢,哈哈哈,是不是很古怪,哈利?” “罗恩,闪开,趴下——” 可是罗恩已经用魔杖指着那个水箱。 “真的,哈利,真的是大脑——你看——大脑飞来!” 场面似乎在瞬间凝固了。哈利、金妮、卢娜和纳威,还有每个食死徒都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注视着水箱顶部,只见一个大脑像一条鱼一样,从绿色的液体中跳了出来。它似乎在空中悬了一会儿,然后一路旋转着朝罗恩飞去,由活动画面构成的丝带般的东西从大脑里蹿出来,像一卷卷胶片似的散开了。 罗塞塔似乎迷失在大脑吐出的五颜六色的脑浆之中,出神地望着它。 “哈哈哈,哈利,你看啊——”罗恩古怪的语气惊醒了她,她举起魔杖。 “大脑飞去——”她指着那颗飞在空中的大脑,顺着视线瞄准那群食死徒。大脑短暂地停滞了一下,飞向她所指的方向,碰到了一个食死徒的皮肤,像绳索一样缠住了他的胳膊。 他们全都跳了起来——那个食死徒被细细的丝带缠绕起来,他使劲又扯又拽,大脑的触须把他勒紧了。食死徒的同伴慌张地喊着“四分五裂”,可是触须没有断,他还在地上扭动着想要摆脱束缚。 “昏昏倒地!”哈利喊道。战斗再度开始,贝拉特里克斯和其他食死徒似乎放弃了同伴,决定先解决面前这些小孩儿,红光和绿光乱糟糟地在屋子里飞射、交织,还有道道银光穿梭其间。金妮和卢娜被红光击中,往旁边一滚,不省人事了,但她们也成功击中了一个食死徒。现在变成了三对三,哈利、纳威和罗塞塔跳来跳去,哈利把预言球举过头顶,一心想把食死徒从朋友身边引开。 这招奏效了,食死徒们纷纷追了上去,撞得桌椅四下乱飞,却不敢给哈利施魔法,生怕会把预言球弄坏。哈利冲出了唯一开着的那扇门,也就是食死徒冲进来的那扇。纳威和罗塞塔得以喘息,在房间里站了几秒。 “看好她们,”罗塞塔说,轻手轻脚地用桌椅搭成简陋的挡板,“不要轻举妄动。” 纳威把赫敏放在卢娜和金妮身边。 “快快复苏。”罗塞塔低声说,卢娜和金妮的眼皮颤动着。 “他们来得太慢了。”她说,焦虑地望着哈利闯进的那扇门,“在这里等着,等她们醒过来,再考虑别的。”她顺手击昏了罗恩,因为他还傻乎乎地跟人说话,这会儿扯着纳威。 “谁?”纳威问,但他很快坚毅地说,“我不会离开半步的。” 她把头贴近那扇门,听不出里门正在发生什么。罗塞塔心一横,悄悄推开门。 里面有将近一打食死徒,卢修斯·马尔福浅色的头发十分醒目,哈利似乎正在和他对峙。 “你根本没资格讨价还价,波特,”卢修斯·马尔福说,惨白的脸因高兴而泛出红晕,“看到没有,我们九个人,你只有一个人……怎么,难道邓布利多没有教会你怎么数数吗?” 他们需要时间。哈利绝望地想,如果当时真的拿到了时间转换器就好了,为什么他们不敢击昏那个人去取时间转换器呢?他嘴巴发干,想要找到拖延时间的办法。他突然间想起了…… “这是个什么预言?”他问,将预言球捧在胸前,“你叫我把这个预言球给你们,却没有告诉我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别跟我们耍花招,波特。”马尔福说。 “我不是耍花招。”哈利说。 “邓布利多从来没跟你说过,你带着那道伤疤的原因就藏在神秘事务司里吗?”马尔福讥笑着说。 “我——什么?”哈利说,他一时忘记了自己原本为什么开始说话,“我的伤疤怎么了?” “这可能吗?”马尔福说,声音里透着恶毒的快意。几个食死徒大笑起来。 “邓布利多从来没跟你说过吗?”马尔福又问了一遍,“是啊,怪不得你没有早一点过来,波特,黑魔王不明白为什么他在你梦里显示了这东西所藏的地方之后,你没有马上跑过来。他以为本能的好奇心会使你想听听它到底是怎么说的……” “是吗?”哈利说,“这么说,他希望我过来拿它,是吗?为什么呢?” “为什么?”马尔福的声音听上去开心极了,“因为只有预言涉及到的人,才可以拿取预言球。” 罗塞塔和纳威无声地对视。 她攥紧魔杖。四下里,除了哈利所在的房间,没有丝毫声息。她算不出现在应当是什么时候了,但凤凰社的人不在,一个都不在。 “好了,波特,要么把预言球给我们,”贝拉特里克斯打断了他们,指示几个外围的食死徒朝他们来时的门走去,“要么把预言球给我们,要么就眼睁睁看着你的小伙伴惨死!” “她的状态可不好,”马尔福轻声说,“是不是,波特?” 哈利的心猛地一沉。罗塞塔和纳威只有两个人,这里只有他自己。他别无选择。预言球被他的手攥得滚烫,他把它递了过去。马尔福冲上前来想拿走预言球。 就在这时,上面高处有几扇门突然打开了,他敏锐地发现其中一扇正是食死徒要去的,几个人冲进了房间:西里斯、卢平、穆迪、唐克斯和金斯莱。有大脑的房间里飞出两道红光,击倒了朝他们走去的两个食死徒。 马尔福转身举起魔杖,但唐克斯已经朝他射去一个昏迷咒。哈利等不及看咒语有没有击中目标,赶紧跳下高台躲避。食死徒完全被凤凰社成员的出现搞乱了阵脚,那些人一边跳过一级级石阶,奔向下面的深坑,一边朝食死徒射来雨点般的咒语。哈利在飞奔的人体和闪烁的光柱中欣慰地发现大脑房间的门口探出两张脸。 这时一只粗胳膊从天而降,抓住哈利的脖子把他拎了起来,他的双脚几乎离开了地面。 “把它给我,”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吼道,“把预言球给我——” 那人死死地掐着哈利的喉咙,掐得他喘不过气来。哈利透过迷蒙的泪水看见其他人正在和食死徒搏斗,似乎谁也没发现哈利快死了。他把魔杖转了过去,朝身后指着那人的身体,却喘不上气来念咒语,而那人的另一只手,正摸索着来抓哈利握着预言球的那只手—— “昏昏倒地!”他摔在地上,捂着喉咙干呕,勉强看清罗塞塔朝他奔来,指着他的身后。 他现在十分庆幸罗塞塔先前冷酷地折断了几个食死徒的魔杖。马尔福嘴上说九个人,实际持有魔杖的也不过六七个,其他人要么被击倒了,要么趁着同伴和对手缠斗时想方设法制造障碍。 其中一个失去魔杖的食死徒——多洛霍夫从背后朝他们扑来,哈利举起魔杖,但罗塞塔将魔杖攥在手里,握紧拳头,重重地挥了出去——她的手指沾上了多洛霍夫一瞬间破了的嘴唇的血。 “我真讨厌肉搏。”她厌倦地说,抬脚给仰面躺倒的食死徒补了一记,哈利看见他的鼻子像断掉似的歪到一边,不一会儿就流出鲜血。“还你一下子。” “哦,”他愣愣地说,“哦,他真的打破了你的鼻子。” “嗯——不然呢?”她不耐烦地说,“不能是我自己磕的吧——看着点儿!”她一把按下哈利的头,一道绿光飞过。 “我以为你安慰我们的,”哈利说,和她背靠背站着,不时放出一道咒语,“你一莫名其妙受伤就没好事。” 西里斯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踩中了多洛霍夫的身体,害得他慢了半拍,他喊道:“不错!现在我要你们离开这儿——” 三人同时弯下身,一道绿光险些击中西里斯。在房间那头,唐克斯从石头台阶的半腰摔下来,软绵绵的身体滚下一排排石阶。贝拉特里克斯得意洋洋地朝那儿奔去。 “拿好预言球,快跑!”西里斯喊道,冲过去迎战贝拉特里克斯。这时,一个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朝他们扑来,贴着哈利的耳朵恶声恶气的说话了。 “预言球,把预言球给我,波特!”卢修斯·马尔福的魔杖用力抵着他的肋骨。 “不——放——开——我……罗塞塔——” 哈利把预言球贴地滚了出去,罗塞塔用脚挡住了它,举起魔杖。马尔福又用魔杖指着她。哈利趁机用自己的魔杖越过肩头往后一捅,大喊一声:“障碍重重!” 马尔福被炸飞了。哈利挣扎着爬起来,左右张望,只见马尔福撞在了西里斯和贝拉特里克斯正在决斗的高台上。马尔福又用魔杖瞄准了他们,可是没等他吸口气念出咒语,卢平就跳过来挡在了他们中间。 “哈利,把其他人召集起来,快走!” 罗塞塔一把将预言球塞进哈利怀里。他们飞奔在石阶上。一个咒语击中了哈利脚下的石凳,石凳被炸碎了,哈利跌到下一层台阶上。他赶忙去看预言球,万幸它竟然还完好无损。 他抓住罗塞塔伸出来的手,把腿上的石头甩掉,努力爬起来。正在他站起身时,罗塞塔望着大脑屋的门口,脸色变得莫测。 “怎么啦——”哈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停住了话头。 就在他们上方,站着阿不思·邓布利多。他举着魔杖,脸色苍白,满是怒容。 邓布利多快步走下石阶,经过他们身边,走到石阶底部。近旁的食死徒才发现他,赶紧嚷嚷着告诉别人。一个食死徒抱头逃窜,像猴子一样手脚并用爬上对面的石阶。邓布利多的咒语轻飘飘地把他拽了回来,就好像用一根看不见的钓线把他钩住了—— 只有两个人还在打斗,西里斯躲过一道红光,大声嘲笑着贝拉特里克斯:“来吧,这不是你的水平!” 第二道光正中他的胸膛。 笑容还没有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但他的眼睛惊骇地瞪圆。 哈利再次跳下一级级石阶,一边抽出魔杖,邓布利多也转身看着高台。 西里斯坠落的过程似乎十分缓慢,他的身体弯成一个优美的弧线,向后——停滞在了半空。 哈利和邓布利多敏锐地望向一侧。 在哈利原本站着的地方,罗塞塔正坐在那里,她脸色苍白,没有哈利曾经看着十分心惊的外伤,但他却升起更大的不安。好像她不是因为游刃有余而免受伤害——正相反,他隐隐直觉她付出了更严重的代价。 西里斯跌落在拱门外,贝拉特里克斯被其他人缠上,再无暇顾及她的堂弟。 哈利犹豫着,往罗塞塔身边跑了几阶,望着西里斯被卢平拖离战场,他这下迈开腿,几下就回到了女生身边。 “你还好吗?”他担忧地问。 “前所未有的好。”她低语道,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哈利……前所未有。你不明白。” 他想起最初进入这个房间时罗塞塔说过的那些话。关于死亡、秘密的那些。 邓布利多把剩下来大多数食死徒都集中在房间中央,似乎用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了他们,使他们动弹不得。疯眼汉穆迪爬到房间那头的唐克斯身边,努力想使她苏醒过来。高台仍然强光飞射,咒骂声、呐喊声不绝于耳——金斯莱正在和贝拉特里克斯继续决斗。 “你真的……”哈利一面忍不住分心去看金斯莱,一面担心伙伴的状态,“你真的没问题吗?你又——又听到那些说话声了?” “说话声?”她语调平淡,透出不合时宜的古怪,“说话?它们不说话……我们需要的时候,灵魂会提供我们应该享有的一切。” 最好顺着她说,哈利想。“那是什么呢,”他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你说那是……死亡?”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如果西里斯刚刚跌倒了…… “死亡,”她慢吞吞地说,“是对万物的筛选。” “但是……”哈利真的说不下去了,他看着邓布利多朝贝拉特里克斯射出一个咒语,但她挡开了。 “只不过是与此世相反的一切,”她说,“所构成的此世。我没有做错什么。” “对,”哈利迷惑不解,但他赶紧回道,“你做得很对——我送你回前面那个房间,好吗?” “你知道符文的知识怎么来到我们身边吗,哈利?”她意外地顺从他站了起来。 “嗯……”哈利只能敷衍过去,倒不是他不关心朋友,但他真的想不出关于如尼文的知识。 “成吧。”她说,“不能指望你。总之,有个男的把自己挂在树上倒吊九天九夜不吃不喝,还用矛刺自己,好在那是世界树——所以他低头一看,发现了符文,然后从树上掉了下来。” “呃——”哈利带着她走到门口,在他们继续对话之前,贝拉特里克斯冲了过来。 她从肩头向后射来一个咒语。水箱蹿到空中,翻到了。哈利顿时被水箱里恶臭难闻的液体淹没:大脑在他身上滑来滑去,并开始用长长的五颜六色的触须缠绕他。哈利刚让触须从他身上飞到空中,爬起身,就发现罗塞塔朝着逃跑的女巫追了过去。放在平时,他会庆幸伙伴的可靠,但罗塞塔刚刚说了一堆对她而言也很突兀的话,他一步一滑地追她们而去。 “钻心剜骨——”他听见年轻的女声喊道。哈利的心一紧。 升降梯慢吞吞地下降、上升,他急不可耐地冲进去,冲出来,不等栅栏门完全打开就挤出升降梯,站在大厅左右张望。贝拉特里克斯已经跑到了另一头的电话亭升降梯那儿,哈利冲过去,她回头看看,射出一个咒语。从另一个隐蔽的角落,一道红光朝她的方向飞去。 贝拉特里克斯不再奔跑。脚步声没有了。哈利伏身躲在雕像后面,留神倾听。 “出来,出来,小哈利!”她又模仿着婴儿的声音喊道,声音在光洁的木板地上回荡,“你来追我做什么呢——” 又一道红光,一蓬乱石飞散。 “小姑娘,”她用粗哑的嗓音说道,“你为什么追过来?我还以为你为了我亲爱的堂弟累得走不动了!” 哈利紧张地听着大厅里的动静,没有人答话。 脚步声响了起来。贝拉特里克斯似乎正在走动,但她没有径直朝电话亭走去。“小哈利——小姑娘——”她嘎嘎怪笑道,“你们就这样,窝在角落里吓得发抖吧!” “注意安全也要被耻笑?”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来,“那你何必四处逃窜,不面对自己的结局?” “结局?”贝拉特里克斯大笑起来,但她的魔杖警惕地四处搜寻着对手的踪迹,“是说你和波特落在我手里——哭哭啼啼的?” “哭哭啼啼的。”哈利听见罗塞塔重复了一遍,又是一道咒语,“钻心剜骨。” 贝拉特里克斯跌倒了,但她没有抽搐、尖叫,她很快又站了起来,气喘吁吁,不再放声大笑。她的咒语击中了保安的桌子,那张桌子就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化作烟尘了。 “以前没有使用过不可饶恕咒吧,小孩儿?”贝拉特里克斯嚷道,“你需要发自内心!你需要真的希望造成痛苦——并且享受这种感觉——正当的愤怒不会伤害我多久的——我来给你演示一下,好吗?我来教教你——” 哈利侧身绕着喷泉挪动,他想办法给自己找到了一个能看见保安桌子的角度,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正当的愤怒莫非不够希望和享受?”罗塞塔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哈利又挪动了几下,他不敢乱动,贝拉特里克斯离他很近。“我想虚心请教,但又觉得你太狭隘了,莱斯特兰奇……夫人。” “你赢不了我的!”贝拉特里克斯喊道。 “我是黑魔王最忠实的奴仆,过去是,现在也是。我从他那里学到了黑魔法,知道许多威力强大的咒语,你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做梦也别想跟我较量——” “昏昏倒地!”哈利大喊一声。他抓住机会挪到了贝拉特里克斯的背后,她反应极快,哈利几乎来不及躲避。 “盔甲护身!” “钻心剜骨!” 一道红光,是哈利的昏迷咒被反弹回来,他赶紧爬到喷泉后面,妖精的一只耳朵飞到房间那头去了。但同时贝拉特里克斯再度跌倒在地,她没有尖叫,可也没有出声讽刺他们。似乎罗塞塔真的虚心听取了她的意见,使出了不可饶恕咒的威力。 “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她说着,从来时的升降梯附近现出身影。 他们举着魔杖指向贝拉特里克斯,她在地上喘着粗气,大声喊道:“你们以为打倒了我?波特,我给你一个机会!把预言球给我——现在就把它滚过来——我就饶你一条小命!” “你最好是把它毁了。”罗塞塔拖声拖调地说,“应对威胁的最好方式,就是谁也没有。” “已经毁了,”哈利故意大声说,“我跌倒在石阶上,把它摔破了!” “撒谎!”她尖叫道,但哈利听出她愤怒的声音后面藏着恐惧,“它在你手里,波特,你快把它给我!预言球飞来!预言球飞来!” 哈利用左手死死抓住口袋里的圆球,但什么也没发生。他瞟了一眼罗塞塔。 他再次放声大笑,贝拉特里克斯出奇愤怒了,朝他们射来一道绿光。两个人左右一跳,避开了咒语,但贝拉特里克斯也借机站起身。 “什么也没有了!”他喊道,“没什么可召唤的!它摔碎了,没有人听见它说了什么,快跟你的主子汇报去吧!” “不!”她尖叫道,“这不是真的,你在说谎!主人,我尽力了,我尽力了——别惩罚我——” “别再浪费口舌了!”哈利嚷道,突然感到伤疤比任何时候都疼得厉害,他闭紧了眼睛强忍着,“他可听不见你在这里说话!” “是吗,波特?”一个冰冷、高亢的声音说。 哈利睁开了眼睛。 瘦高的身条,带着黑色的兜帽,可怖的蛇一般的面孔苍白而憔悴,瞪着一双瞳仁细长的红眼睛……伏地魔出现在大厅中央,他的魔杖指着哈利,哈利呆呆地站着,几乎动弹不得。 “说谎——波特,”伏地魔用那双冷酷的红眼睛盯着哈利,轻声说道,“你的废物脑子把一切真相呈给了我……多少个月的准备,多少个月的努力……差一点,我们的食死徒又一次让哈利·波特妨碍了……现在,波特,把预言球给我。” 贝拉特里克斯跪倒在他脚边,匍匐着靠近他:“主人,对不起——主人,你知道的——” “别说了,贝拉,”伏地魔令人胆寒地说,“我待会儿再跟你算账。你以为我进入魔法部就是为了听你哭哭啼啼地道歉吗?” “可是主人——他在这儿——就在下面——” 伏地魔没予理会。 “我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说了,波特,”他轻声地说,“你三番五次地惹恼我,次数太多,时间太久了。阿瓦达索命!” 罗塞塔几乎以为自己判断错误了,邓布利多不能保护他——然而,喷泉里金色的男巫雕像突然活了起来,从底座上跳起,啪的一声落在哈利和伏地魔之间的地上,伸开双臂保护着哈利,咒语从他的胸前擦过。 “什么——?”伏地魔四下张望着喊道,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冷气,“邓布利多!” 68、第二十一章 魔法部那场纷争已经过去半小时了。他们经历了邓布利多突然出现保护哈利、和伏地魔展开对决,而且伏地魔很明显畏惧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他带着贝拉特里克斯逃了,随后,魔法部众人到场,福吉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地狼藉,气急败坏地看邓布利多制作出门钥匙,把罗塞塔和哈利送回了霍格沃兹的校长室——那场对决十分精彩,万分精彩也不为过,但她真的累了,一离开神秘事务司,她的精神飞快地萎靡下去。哈利希望她在邓布利多回来之前睡一会儿,又有点儿担心她来不及醒。但她一直睁着眼睛,散发出颓废的气息。 “邓布利多还知道自己是校长呢,”她打了个哈欠说,“真好……哈哈。” “你不打算休息一下吗?”哈利小心地问,“他说要半个小时后才来。” 罗塞塔摇了摇头。他们都疲倦得不想说话,安静地度过了半个小时。地平线上有一道淡淡的浅绿色:天快要亮了。 哈利原本在与一些校长的画像交谈,罗塞塔一次也没参与到话题中,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累了还是什么,先前发生的一切真令人担心。空空的壁炉突然蹿出艳绿色的火苗,惊得他从门边跳开了,呆呆地望着那个在炉栅里旋转的人。 最初邓布利多并没有看向他们,而是走到门边的栖枝旁,从长袍里面的口袋掏出弱小、丑陋、没有羽毛的福克斯,把它轻轻地放在金色栖枝下的那盘细软的灰烬里。 “好了,哈利,罗塞塔,”邓布利多终于离开那只雏鸟,说道,“你们会很高兴地听到你们的同学没有一个在昨晚的事件中遭受难以治愈的伤害。” 哈利喃喃地说了一个“好”字。他觉得邓布利多似乎在提醒他造成的破坏有多严重,尽管邓布利多的目光直视着他,表情很慈祥,并没有责备的意思,但哈利却无法承受与他对视。 “庞弗雷女士正在给他们每个人进行治疗,”邓布利多说,“尼法朵拉·唐克斯可能需要在圣芒戈医院待上一段时间,但看来她也能完全康复。” “那很好。”轻轻的女声传来。他们都面向她。 “你的治疗很及时,”邓布利多说,“格兰杰小姐和韦斯莱小姐的情况乐观。” 哈利松了一口气,但他想着在那间狭小脏乱的办公室里握着赫敏手腕、血液滴滴答答打在袍子上的女巫。 “哈利,在解释今天的事之前,我有一些话想先对罗塞塔说。”邓布利多罕有地露出一丝疲倦,哈利局促地想着自己要不要离开,“如果你不介意——” “他可以留下。”罗塞塔把胳膊拄在校长的桌子上,撑着脑袋,“如果他不介意。” 哈利犹豫了一下,但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点了点头,坐在了椅子上。 “我听说,你在那个房间停留了一段时间。”邓布利多说,“冒昧一问,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我该听到的东西。”她回答道,眼神望着桌板,“一个推卸责任的完美理由。” 房间一时沉静。 “我相信你没有需要推卸的责任,”邓布利多轻声说,“不要对不必要的事负责。” “而我认为那不算不必要。”她说,“如果——每一分,每一秒,我们都做出一个不同的举动——如果,至少我那早慧的可爱大脑意识到我应该对生活负一些责任——” “你那时候还很小呢,”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如果你需要承担那时的责任,我想伯尼斯会很难过的,还有你远在海外的亲戚们。” “这里有一个事实,对吧?我不是哑巴。”她置若罔闻地说,“那么,我能够察觉到与往常不同的状态,也有能力指出来——这为什么不是我的责任呢?” 哈利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但他开始觉得这不该是自己听到的秘密了。 “年轻人,固执、充满激情。”邓布利多叹气道,“我们不该为了无法阻止的事自责,你也是受害者。” 又是一阵沉默。 “不。我对童年常常有碎片式的记忆,”她说,哈利发现她的声音古怪地结合了平静和颤抖,“那不代表碎片的价值有缺。我不明白……你们都已经在世界上游荡了许多年。你看,那一天他带着我走进塔楼,他望着我——只是望着,但我们知道会发生什么——某种不应该发生的事。 “我当然不知道具体如何了,但一切开始之前,我们似乎还有一个机会停止……那是他主动做出的选择——必须是——因为我还那么年幼。 “我真的没有能力阻止他吗?我真的只能任人摆布,成为一个实验品吗?我只要张开嘴巴,拒绝眼下的一切,无论我搞懂那些东西是什么没有——如果他停止了,或者继续,才叫没有责任——”她举起一只手,邓布利多向后微微一仰,没有打断她,“没有责任的前提是作为。我只是沉默地装作那是平常的一天,想着今天他要做什么——他有一张英俊的脸,黑色的头发会打卷,蓝眼睛,鼻子有点儿长,嘴唇抿在一起——我看见了。” “你看见了。”邓布利多重复了一遍,“这不代表你应该——” “我领会了。”她打断他说,“他要做的事,即便我不清楚——也不能说我一无所知。我知道,而且我放任了,因为我也想知道那是什么——即便我非常幼小。” “你和他并不相同。”邓布利多轻轻说,“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担心过……你和他的相似之处。” “我倒认为我们有某些微妙的一致性。”罗塞塔说。哈利觉得他们已经更换了话题,只是自己没能跟上。“我们的外在毫不相似,我也对他那些优越论嗤之以鼻。但说到底,我们都并不真的关心别人。” 他们在讨论伏地魔。哈利揪紧了自己的外袍,他从来没想过身边的朋友会和那个邪恶的巫师有一丝一毫相关。 “你关心。”邓布利多又用他有力、沉稳的声音说,“就在今天,你还表现出对朋友的照顾。不要逃避这种感受——”他也举起手,罗塞塔合起嘴巴,“这种感受并不可耻,也无需怀疑——你关心别人,别人也关心你。” “我怀疑那不是我的本意。”她轻声说。 “我相信你只是一时间发现自己的经历有了另一种解释,”邓布利多坚决地说,“因此冲昏了头脑。你爱护朋友,关心他们的安危,不仅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你支持朋友,即便在你怀疑他们的时候——你仍然支持了他们,为此牺牲个人的安危。”他像给出结论一般说道,“你们有一些相似之处,但我要提醒你,在你们灵魂的深处——而且并不如你想得那么深——有着截然不同的情感。罗塞塔,你为西里斯做出了牺牲——别让从门后借来的思绪主导你。” “它们或许不是借来的。”她轻轻地说,“不过我会试一试……因为我的脉搏姑且和其他人一样跳动。” 邓布利多胡子后的脸似乎露出一个笑容,他将脑袋转向哈利。 “哈利,我需要给你一个解释,”他说,“解释一个老年人犯的错误。我现在明白了,我所做的事情,以及我因为关心你而没有做的事情,都显示出衰老的痕迹。年轻人无法了解老人的思想感情。但是老人如果忘记年轻时是什么滋味,罪过可就大了……而我,最近似乎忘记了……” 太阳正在冉冉升起,山峦上呈现出一道耀眼的橘黄色的光边,天空一片亮白。亮光照在邓布利多身上,照在他银色的眉毛和胡须上,照在他脸部深深的皱纹上。 “我希望你相信他说的一切。”罗塞塔淡淡地说。 他们告别邓布利多后,哈利低着脑袋听她说话。 “为什么这么说?”哈利无精打采地说,“哦,因为我注定要和伏地魔对决,还必须死一个?” “唉,不是。”她语重心长地说,“天哪,邓布利多至少还是告诉你了,也可能只是瞒不下去了。不过,哈利,伏地魔对你下手那么多次,你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没必要这么垂头丧气的。我是说,他那些因为爱护你的行为……因为爱护你,忽视了你。好吧,可能说得通呢。” 哈利惨淡地笑了笑,想起另一件事:“预言球还在。” “他想要那个预言的后续,对吧。”她说,“伏地魔不知道是他亲手造就了你——通常无知会导致毁灭。他不具有可持续性,或许你还看不到这一点,但是伏地魔只能收获恐惧,而这只能让他最终统治一个荒芜的世界。哈利,他都六七十了,还不知道怎么团结别人,你难道不比他强吗?” “哦……我没想到,他都——”哈利忍不住笑出声,“好吧,可能是这样。你在安慰我。” “呃。”女巫短促地发出一个音节。 “我认为你和他一点都不像,”哈利认真地说,“无论是内还是外。” “谢谢你,”她说,“我以后不会再想把你的眼睛抠出来了。” “我十分感激,”哈利说,“为了西里斯,还有我的眼睛。” 他们笑了笑,在八楼分开回到了各自的休息室。 *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回来了* 赫敏正在念《预言家日报》,罗塞塔兴致缺缺地听着。他们在校医院里的病房,哈利、罗恩和纳威占据了一张赫敏旁边的病床,金妮的脚脖子很快就被庞弗雷女士治愈了,蜷在赫敏的床脚,卢娜正巧过来探望,手里抓着最新一期的《唱唱反调》,正在颠倒着看,似乎根本没有听赫敏在说什么。罗塞塔搬了张椅子,坐在她床头旁。 “与此同时,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赫敏从报纸上方看着哈利说,“你出现了,哈利,我就知道他们总会把你扯进来的。” “不过,他又变成‘大难不死的男孩’了,是吗?”罗恩不高兴地说,“不再是个受骗上当的表现狂了?”他从床头柜那一大堆东西里抓了一把巧克力蛙,扔给大家,自己粗鲁地撕开一个。 “没错,他们现在对你赞赏有加呢,哈利。”赫敏快速浏览着那篇文章说,“‘一个孤独的声音终于说出了真相……被认为精神错乱,但始终坚持自己的说法……被迫忍受嘲笑和诽谤……’唔,”赫敏皱起了眉头,“我发现他们没有提到一个事实,当时正是他们在《预言家日报》上大肆嘲笑和诽谤……” 她微微哆嗦了一下,用手按住了肋骨。多洛霍夫的那个咒语用庞弗雷女士的说法,仍然是“十分厉害的”,赫敏每天都要服用十种不同的药剂,虽然恢复得很快,但她已经对病房生活感到厌烦了。 “看不出你激动的理由。”罗塞塔说,捏住赫敏的手腕。 “不行——”她很不满意地说,想把手腕挣出来,“庞弗雷女士的药很管用,我只是动了一下。” “怎么了?我也只是动了一下。”罗塞塔无辜地望着她,“当然啦,我也不是很能管住自己的魔力巴拉巴拉巴拉……你要听哪个理由,我先想想。” 赫敏一巴掌拍在她手上,把她拍开了。 “《独家采访哈利·波特》见第九版……哼,”赫敏说着,把报纸折起来扔到一边,“这肯定够他们写的了。对哈利的那次采访不是独家的,就是几个月前登在《唱唱反调》上的那篇……” “爸爸把它卖给他们了。”卢娜含混地说,把《唱唱反调》又翻了一页,“他卖出了一个很好的价钱,这样今年夏天我们就能到瑞典探险,看看能不能抓住一头弯角鼾兽。” 赫敏似乎在内心斗争了一会儿,然后说:“听起来真棒。” 金妮跟哈利对了对眼神,又笑着把目光挪开了。 “好吧,”赫敏说,想要把身子坐得更直一些,但她警惕地盯着床前坐着的人,不让她有机会碰到自己,“学校里怎么样?” “还好,弗立维清除了弗雷德和乔治留下的沼泽,”金妮说,“大概三秒钟就搞定了。但他在窗户底下还留了一小片,用绳子圈了起来——” “为什么?”赫敏惊讶地说。 “哦,他只说这是一个特别精彩的魔法。”金妮耸了耸肩膀说。 “可能那片沼泽正在考取n.e.w.t.证书,”罗塞塔看着赫敏的胳膊说,她们陷入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教授正在给它补课。” “他们寄来了这些,”罗恩指着那堆小山一样的巧克力蛙说,“他们的笑话店肯定办得不错,是不是?” 赫敏显得不以为然,她问:“那么,现在所有的麻烦都结束了吧?” “是啊,”纳威说,“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哦,我觉得她不正常。”罗塞塔隐蔽地指了指对面的床。乌姆里奇躺在那儿,两眼呆呆地凝视天花板。邓布利多独自闯入禁林,把她从马人那里救了出来。谁也不知道里面怎么了,乌姆里奇也绝不肯说。据他们所知,自从回到城堡,她还没说过一句话。而且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哪儿不对劲。她一贯整整齐齐的灰色头发十分蓬乱,里面还留着树叶和断枝,但除此之外,她似乎并没有受伤。 “庞弗雷女士说她只是受了惊吓。”赫敏低声说。 “恐怕是在生气吧。”金妮说。 “是啊,只要这么一来,她就会显示出生命的迹象。”罗恩说着,用舌头发出嗒嗒的马蹄声。乌姆里奇一下子坐了起来,惊慌地东张西望。 “有什么不对吗,教授?”庞弗雷女士从她办公室的门边探头问道。 “没……没有……”乌姆里奇说着,又倒回到枕头上,“没有,我肯定是在做梦……” 赫敏和金妮用被子堵住了自己的笑声。 “说到马人,”赫敏待笑声止住一些,又说,“现在占卜课教师是谁?费伦泽会留下来吗?” “恐怕他必须,禁林已经不欢迎他了。”罗塞塔说。 “看来他和特里劳尼都要来教课了。”金妮说。 “可是邓布利多希望能摆脱特里劳尼呢。”罗恩说着,嘴里嚼着第四块巧克力蛙,“告诉你们吧,要我说,这门课根本就是垃圾,费伦泽也好不了多少……”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赫敏问道,“我们不是刚刚发现确实有真正的预言吗?” “别提预言了,”罗塞塔说,“我们同时也发现预言并不客观真实……至少其中有许多事在人为的成分。换句话说,占卜确实不值得学习。” “没想到你会这么说。”赫敏挑起眉,“你不是经常拜访费伦泽?” “它不值得学习,因为我们没有天目。”罗塞塔同样扬起眉毛,“或者我有,因为我发现占卜没办法学习。” “但预言是基于一定事实的,对吧?”赫敏说,“它们非常模糊,但能够解释,而且具有指向性。” 其他人对视一眼。 “没错。但这和它能不能学习没关系。占卜不能学习的一大重点就是许多人无法通过灵感或观察获得对未来的见解,”罗塞塔回道,“比如——我认为,我的天目看到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离开这里。” “呃——哈哈,”罗恩说,“你的天目很明亮。” “我要去看看海格,”哈利站起来,“我们可能都要去。” “这是因为你在暗示——甚至明示他们离开!”赫敏皱起眉,“这不能算占卜预言。” “嗯……”金妮说,拽着卢娜,“不管她是不是预言家,我们都该走了。对吧?”纳威飞快地点点头,跟着她们出了门。 “这肯定算预言。”罗塞塔说,“他们不是都走了嘛。你怎么突然开始维护占卜啊?” “我只是说有真正的预言。”赫敏泄气地靠在床头,“哦,病房生活真无聊……” “希望你从中学到和哈利冒险的后果。”她漫不经心地说,“往后他的生活会越来越糟。” “你有兴趣解释吗?”赫敏问,摆弄着一个巧克力蛙盒子。 “没有。应该让他自己说。”她也拆开一个巧克力蛙的包装,把想要跳走的蛙按在包装纸板上,“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对吧。” “不错。你没有什么关于自己的想要解释的事吗?”赫敏说。 她们对望了几秒钟,罗塞塔移开视线。 70、第一章 这个假期,魔法部的权力中心几乎无声无息地发生了交接,《预言家日报》的头版虽然刊登了这则消息,但斯克林杰出任部长并没有掀起巨大的波浪。或许是因为伏地魔归来已经令人心惶惶,福吉的任期留下一大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魔法部甚至授权出版了一本小册子,用以帮助巫师抵御危险。这一举措可能和鲁弗斯·斯克林杰傲罗出身的经历有关。不过,说句实话,那些安全准则就是一些正确的废话罢了。 罗塞塔从图书室抽出几本书,摞在桌子上已经十分高耸的书堆上。伯尼斯在火车站匆匆和她见面之后就离开了英国,西里斯重获自由,积极参与到凤凰社的活动中,格里莫广场的房子完全成为了落脚点和安全屋。今年的学生们都被转移到韦斯莱家的陋居,在那里等待他们的新学期。她正在收拾行李,韦斯莱先生和西里斯会陪同她前往陋居。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她的作息让韦斯莱夫人很头痛,但拿她没办法。许多消息都在半夜到来,她必须亲自解下信封,否则猫头鹰不肯递交信件。一个普通的凌晨,陋居响起了敲门声。 在韦斯莱夫人紧张兮兮地问话声后,隐隐有回答穿透门板,韦斯莱夫人立刻打开了门,邓布利多和哈利走了进来。韦斯莱夫人吓了一跳,她以为邓布利多明早才来。 “你好,教授。”罗塞塔说,“你好,哈利。” “啊,你好,罗塞塔。”邓布利多说。哈利朝她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罗塞塔将刚拆出来的信递给邓布利多,他低头看了看,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好了,我们在霍格沃茨再见,哈利,罗塞塔,”邓布利多说,“好好照顾自己。莫丽,有事尽管吩咐。” 他朝韦斯莱夫人鞠了一躬,就出门下了台阶,走了几步,原地转了个身,消失了。韦斯莱夫人关上门,扶着哈利的肩膀,把他领到桌上那盏灯的灯光下,仔细端详着他的模样。 “你跟罗恩一样,”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说道,“你们俩都好像中了伸长咒似的。我敢说,自从我上次给罗恩买校袍到现在,他长了整整四英寸。你饿了吗,哈利?” “是啊,饿了。”哈利说,情不自禁揉了揉肚子。 “坐下吧,亲爱的。我这就给你做点儿吃的。”韦斯莱夫人说,“你也来一点儿吧,罗塞塔?” “感激不尽。”她说,细细撕掉一封信,揉成一团。 哈利沿着桌边坐下,这才发现克鲁克山趴在她腿上,看到熟悉的扁平脸和毛茸茸的姜黄色长毛让他很高兴。 “赫敏也在这儿?” “前天到的。”罗塞塔说,伴着韦斯莱夫人操控铁锅和汤汁冒泡的声音,“他们应该都睡了,明早再见吧。幸亏你这时候来,不然我们就要明天中午见了。” “亲爱的,”韦斯莱夫人很不满意地插话道,“你这样日夜颠倒实在太不健康了。” “在他们搞清楚时差之前只能凑合了,”她说,“我也不想一直这样……让我错过了很多女孩夜谈时间。” 韦斯莱夫人敲了敲铁锅。铁锅升到空中,朝他们飞来,然后又歪向一边,韦斯莱夫人赶紧把一个碗塞在下面,正好接住了它倒出来的浓浓的、热气腾腾的洋葱汤。 “要面包吗,哈利?”她又接了一碗,推给罗塞塔。 “谢谢,韦斯莱夫人。” 她把魔杖朝肩膀后面一挥,一块面包和一把刀子就优雅地飞到桌上,面包自动切成了片,汤锅又飞回去落到炉子上。韦斯莱夫人在哈利对面坐下来。 “这么说,是你说服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接受了那份工作?” 哈利点了点头,他嘴里满是热汤,说不出话来。 “他以前教过亚瑟和我。”韦斯莱夫人说,“很多年以前他就在霍格沃茨,他和邓布利多差不多同时间进校的。你喜欢他吗?” 哈利嘴里又塞满了面包,只好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地甩了一下脑袋。 “我明白你的意思。”韦斯莱夫人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错,如果他愿意,是可以使自己变得很有魅力的,但亚瑟从来就太不喜欢他。魔法部里有许多他过去的得意门生,他总是愿意给学生开小灶,但从来不肯在亚瑟身上多花时间——他似乎认为亚瑟没有什么抱负。嘿,这就证明,就连斯拉格霍恩也会看走了眼。不知道罗恩是不是已经写信告诉你了——这还是最近的事呢——亚瑟提升了!” 显然,韦斯莱夫人一直迫不及待地要说这件事。哈利赶紧吞下一大口滚烫的热汤,他喘着气说:“太棒了!” “你真可爱。”韦斯莱夫人笑眯眯地说,她大概以为哈利眼泪汪汪是因为喜悦,“是啊,为了对目前的局势作出反应,鲁弗斯·斯克林杰又新设了几个部门,亚瑟现在主管‘伪劣防御咒及防护用品侦查收缴办公室’。这个工作很重要,现在手下十个人呢!” “那究竟是——” 韦斯莱夫人解释了一串关于韦斯莱先生的新工作的话,看得出她真的对此非常高兴。 “韦斯莱先生还在上班吗?”哈利问。 “是啊。说实在的,有点儿晚了……他说大概午夜前后回来的……” 她扭头去看那个大钟,那大钟放在桌边洗衣篮里的一大堆床单上,里面有九根指针,每根针都刻着一位家庭成员的名字,现在全都指向致命危险。韦斯莱夫人这段日子走到哪就把它带到哪。 “唉,韦斯莱夫人,哈利,”罗塞塔推开汤碗,捻了捻手指上面包的碎屑,“真是抱歉,但我要去写几封信,然后我应该不会下来了,希望韦斯莱先生平安回来,晚安,好吗?” 韦斯莱夫人同她道晚安,哈利含混地说“中午见”,她打了个哈欠,走上了楼梯。 第二天,她醒得很早,相对于往常的时间已经很早。一阵若有若无的喧哗钻进了她的梦里,她梦见自己正在和喇叭决斗,被音波吹出了大地——这还是个地平说的梦,就在她无穷无尽掉落的过程中,终于感到身体一抖,清醒了过来。罗塞塔用手捂住脸,过了几分钟,她换上衣服,朝声音的来处走。 “斯拉格霍恩不会当黑魔法防御术老师的,”她一进门就呜噜呜噜地说,“他过去教魔药学。” “他以前当过斯莱特林的院长,”哈利说,“那邓布利多叫是他来取代斯内普?但我们还是没有黑魔法防御术老师呀?” “怎么会没有呢,”她说,眼睛终于完全睁开了,“你会很喜欢的。” 哈利纳闷之余,觉得她肯定是在说反话。 “嗯,斯拉格霍恩看上去会是个好老师吗?”赫敏问。 “不知道,”哈利说,“总不会比乌姆里奇还要糟糕吧?” “我知道有一个人比乌姆里奇还糟糕。”门口传来一个声音。金妮没精打采地走进房间,一脸气呼呼的样子,“你好,哈利。” “你这是怎么了?”罗恩问。 “是她,”金妮说着一屁股坐在哈利的床上,“她简直要把我逼疯了。” “她这次又怎么啦?”赫敏同情地问。 “她对我说话的那种方式——好像把我当成了三岁的孩子!” “我知道,”赫敏压低了声音说,“她心里只想着自己。” “我觉得不至于吧,”罗塞塔站在一旁说,但哈利发现她跟两个女孩的距离拉远了才开口,“嗯……她还是很有能力的。” “你很欣赏法式风情,”赫敏尖刻地讽刺道,“是不是?因为你就像三岁孩子一样需要被照顾。” “嗬,行啊,你护着她。”金妮不客气地回嘴道,“她已经把法语里所有的脏话都教给你了?” “还没有,我觉得她也不会说。”罗塞塔往门边缩了缩,“看开一点……她不可能长期待在这里的,对吧?我们就装作互不干扰的样子,等她离开,或者我们离开。” 哈利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讨论韦斯莱夫人,但谁还能和法国扯上关系呢?他问道:“你们说的是——” 他的问题还没有问出就得到了答案。卧室的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了,哈利本能地拽过床单盖到了下巴。他使的劲儿太大了,赫敏和金妮都从床上滑到了地板上。罗塞塔挑剔地打量着他。 一个年轻女子站在门口,她真是美艳惊人,房间里突然变得明亮许多。她身材修长苗条,披着一头金黄色的秀发,周身似乎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她手里用托盘端着一顿丰盛的早餐。 “阿利,”她用沙哑的喉音说,“好久没见了!” 她轻快地跨过门槛朝哈利走来,这才露出了紧跟在她身后的韦斯莱夫人,她的神情显得很恼怒。 “用不着你把托盘端上来,我正想自己端呢!” “没关系,”芙蓉·德拉库尔说着把托盘放在哈利的膝头,俯身在他的两边腮帮子上各亲了一下。“我一直盼着见到你。你还记得我妹妹加布丽吗?她一刻不停地谈着哈利·波特。她再次见到你肯定会很高兴的。” “噢……她也在这儿吗?”哈利哑着嗓子问。 “不,不,傻孩子,”芙蓉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我是说明年夏天,我们——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她那双大大的蓝眼睛睁得更大了,责怪地看着韦斯莱夫人,韦斯莱夫人说:“我们还没有抽出空儿来告诉他呢。” 芙蓉转向了哈利,一甩瀑布般的金色秀发,发梢扫在韦斯莱夫人的脸上。 “比尔和我要结婚啦!” “噢!”哈利茫然地说,注意到韦斯莱夫人、赫敏和金妮都故意躲避着彼此的目光。“哇,嗯——祝贺你们!” 她又俯身亲了亲他。 “眼下比尔很忙,工作很辛苦,我只在古灵阁上半天班,补习我的英语,所以他就把我带到这儿来住几天,多了解了解他的家人。听说你要来,可把我高兴坏了——在这里没有多少事情可做,除非你喜欢烧菜,喜欢鸡!好了——美美地吃你的早餐吧,阿利!” 说完,她优雅地一转身,一阵风似的飘出了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韦斯莱夫人发出一个声音,听着好像是“去!” 其他人都盯着吃吃发笑的罗塞塔。 “噢,对不起,”她忍住笑声,“我不该笑是不是?” “妈妈讨厌她。”金妮小声说。 “我没有讨厌她!”韦斯莱夫人气恼地压低声音说,“我只是认为他们的订婚太仓促了,仅此而已!” “他们已经认识一年了。罗恩说。他脸上神情恍惚,呆呆地望着关上的房门。 “是啊,那并没有多长时间!当然啦,我也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都是因为神秘人回来了,大家人心惶惶,都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所以,本来需要时间好好考虑的事情,全都匆匆忙忙就做了决定。上次神秘人得势的时候就是这样,到处都有人私奔——” “包括你和爸爸。”金妮调皮地说。 “是啊,没错,但你们的父亲和我是天生的一对,还需要等什么呢?”韦斯莱夫人说,“可是比尔和芙蓉……唉……他们到底有什么共同之处呢?比尔是一个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人,芙蓉却——” “是一个懒婆娘,”金妮点点头抢着说道,“不过,比尔并不是那么脚踏实地。他是个解咒员,对吗,他喜欢来点儿冒险,来点儿精彩……所以他才会喜欢浮脓。” “不许那么叫她,金妮。”韦斯莱夫人严厉地说,而哈利和赫敏都笑出了声,“好了,我得赶紧……快把鸡蛋趁热吃了吧,哈利。” 她说完便离开了房间,看上去忧心忡忡的。罗恩仍然显得有点儿神情恍惚,他试探性地晃了晃脑袋,像一条狗想甩掉耳朵上的水珠。 “哈——我认为她和比尔有一些相似之处,”罗塞塔说,“他们的外表都很出众,很引人注目。” 赫敏冷笑一声,走到房间那头的墙边,转身抱起双臂。 “你不会真的希望她在这里永远住下去吧?”金妮不敢相信地问罗恩。看到罗恩只是耸了耸肩,她又说:“嘿,妈妈会想办法阻止这件事的,信不信由你。” “她怎么可能办到呢?”哈利问。 “她三天两头请唐克斯来吃饭。我想她是希望比尔能爱上唐克斯。我也巴不得这样,我情愿让唐克斯成为我们家的一员。” “是啊,想得真妙。”罗恩讽刺道,“听着,只要有芙蓉在,没有哪个头脑正常的人会喜欢唐克斯。我是说,如果唐克斯不把她的头发和鼻子搞得一团糟的话,她的样子还不算难看,可是——” “可是,她怎么也比你强,罗纳德。”罗塞塔懒洋洋地说,“她没有散花痘。” “而且她更有智慧,她是个傲罗!”赫敏从墙角那儿说道。 “芙蓉也不傻,她很优秀,还参加了三强争霸赛呢。”哈利说。 “想不到你也这样!”赫敏尖刻地说。 “我想,你大概是喜欢浮脓叫你‘阿利’时的那副腔调吧,是不是?”金妮轻蔑地问。 “不是,”哈利后悔自己不该说话,“我只是说,浮脓——我是说芙蓉——” “如果名字不由‘h’开头,是不是就没这个效果了?”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说,“赫,嗯——迈欧妮?” 赫敏从房间另一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我宁愿让唐克斯上我们家来。”金妮说,“她至少还能逗人开心。” “芙蓉难道不是也很有意思吗?”罗塞塔接道,“你们火大的样子让人看了特别开心。” “那么,”哈利问,“格里莫广场那边——?” “是啊,西里斯现在特别享受自己掌握了一个据点的快乐,”罗塞塔漫不经心地说,“他应该告诉你了吧。” “他应该是这个意思,”哈利说,“他还说自己不应该跟你大吵一架。” “反正受骗的不是我。”她不置可否地说。 门又被推开了,韦斯莱夫人探进头来。 “金妮,”她小声说,“下楼来帮我做午饭。” “我在跟大伙儿说话呢!”金妮生气地说。 “快来!”韦斯莱夫人说完就关门走了。 “她只是不想跟浮脓单独待在一起,才叫我下去的!”金妮恼火地说。她把长长的红头发往后一甩,那样子活脱脱一个芙蓉,然后像芭蕾舞演员那样悬着两个手臂,翩翩然地飘出了房间。 “你们大家最好也赶紧下来。”她临出门时又说了一句。 哈利利用这短暂的沉默加紧吃他的早餐。赫敏在查看弗雷德和乔治的那些箱子。罗恩一边吃着哈利的面包,一边仍然神思恍惚地盯着房门。 “劝你别乱动。”罗塞塔看到赫敏手上的小望远镜,赶紧说。 “这是什么?”赫敏举起它问道。 “不知道,”罗恩说,“不过既然弗雷德和乔治把它留在这儿,它恐怕还不能拿到笑话店里去卖,你可得小心点儿。” “你妈妈说小店生意不错,”哈利说,“还说弗雷德和乔治挺有生意头脑的。” “这么说太轻描淡写了。”罗恩说,“他们现在是大把地捞钱啊!我真想赶紧去看看那个地方。我们还没有去过对角巷呢,妈妈说为了安全起见,爸爸也得一起去,而现在爸爸工作忙得要命,不过这个安排听起来真棒!” “珀西怎么样了?”哈利问,韦斯莱家的这位三儿子曾经同家人闹翻了,“他跟你爸爸妈妈说话了吗?” “没有。”罗恩说。 “可是他现在知道,你爸爸关于伏地魔会回来的说法是对的——” “邓布利多说,人们容易原谅别人的错误,却很难原谅别人的正确。”赫敏说,“我听见他跟你妈妈说的,罗恩。” “噢,是啊。”罗塞塔说,“真难理解,我觉得是很难原谅自己的错误吧。为什么不能一边生闷气一边回家呢。” “他今年要给我单独上课呢。”哈利引出了话题。 罗恩被嘴里的面包噎住了,赫敏吃惊地倒抽了一口气。 “你跟我们保密!”罗恩说。 “我刚想起来。”哈利如实地说,“他昨晚在你们家的扫帚棚里告诉我的。” “关于预言球?”罗塞塔不置可否地说,听起来她自己都不信。 “我不知道为什么,”哈利盯着叉子说,“我想是因为那个预言。” 罗恩和赫敏都没有说话。哈利感觉他们俩都惊呆了。他眼睛盯着叉子继续说:“你们知道,就是他们想从魔法部偷走的那个。” “可是我们不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赫敏立刻说,“预言球被你带走了。” 哈利费力地笑了笑。 “那个预言就是说给邓布利多听的,他把预言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哈利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我就是那个结果伏地魔的人……至少,它说我们俩不可能同时活着。” 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赫敏消失在一大团黑烟的后面。 “赫敏!”哈利和罗恩同时喊起来,早餐托盘哐啷一声滑到了地板上。罗塞塔大步朝房间那头走过去。 赫敏从黑烟里出现了,不停地咳嗽着,手里仍抓着那个望远镜,一只眼睛变成了乌眼青。 “我一挤,它就——它就给了我一下!”她喘着气说。 果然,望远镜的顶端伸出一根长长的弹簧,上面有一只小小的拳头。 “我要花一秒钟把这个场景刻进脑子……”罗塞塔出神地说,“一秒钟……” “现在先不管它!”赫敏赶紧说道,“哈利,哦,哈利……” 她又在哈利床边坐了下来。 “从魔法部回来以后,我们心里就在嘀咕……当然啦,我们什么都不想跟你说,我们猜可能会是这样……哦,哈利……”她望着他,低声问道,“你害怕吗?” “不像当时那么害怕了。”哈利说,“我第一次听见它时,确实……不过现在,我觉得我好像早就知道我最后要跟他面对面的较量的……” “当我们听说邓布利多要亲自去接你时,我们就猜想他大概会跟你说一些或给你看一些跟预言有关的东西,”罗恩急急地说道,“我们没有猜错吧?如果他认为你注定要完蛋,他就不会给你上课,不会浪费他的时间了——他肯定认为你还是有希望取胜的!” “对,”赫敏说,“不知道他会教你什么,哈利?大概是绝顶先进的防御魔法……特别厉害的破解咒……反恶咒——怎么啦,你笑什么!”她恼怒地问。 “没什么,”罗塞塔说,“是啊,我想邓布利多会教他这些的——但他已经有够强大的魔法了。” 哈利咧开嘴。他感到全身暖洋洋的,朋友们安慰和鼓励着他,在他面前斗嘴,而没有把他当成一个异类或危险分子远远躲开,他觉得这价值是他无法用语言向他们表达的。 “你不肯说就别说!”赫敏终于厌烦了和罗塞塔争论模糊不清的话语,转而说,“好了,你至少知道你今年要上的一门课了,比罗恩和我都多一门。不知道我们的o.w.l.成绩什么时候寄来?” “不会太久的,已经有一个月了。”罗恩说。 “等一等,”哈利突然想起昨夜,说道,“邓布利多好像说我们的o.w.l.成绩今天就能寄到!” “今天?”赫敏惊叫起来,“今天?那你为什么不早——哦,天哪——你应该早点告诉——” 她腾地跳了起来。 “我去看看有没有猫头鹰飞来……” “你不该告诉她,”罗塞塔摇着脑袋说,“这不就没有惊喜了吗。” 她还摇着脑袋,也出门去了。 十分钟后,当哈利穿戴整齐,端着空托盘下楼时,却发现赫敏焦虑不安地坐在厨房的桌子旁,韦斯莱夫人正试着给她治疗,想使她的那只眼睛看上去不再那么像熊猫眼。 “它就是不肯让步,”韦斯莱夫人发愁地说,她站在赫敏面前,一手拿着魔杖,一手拿着一本《疗伤手册》,翻到“碰伤、割伤、和擦伤”那一部分,“以前总是挺管用的,我真闹不明白。” “这就是弗雷德和乔治想出来的恶作剧点子,确保它不会褪色。”金妮说。 “它怎么能不褪色呢!”赫敏尖叫起来,“我这副样子永远没法见人了!” “不会的,我们都是人啊。”罗塞塔笑嘻嘻地说,“如果你让我——” “不行。”赫敏立刻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 “比尔告诉过我,弗雷德和乔治非常风趣!”芙蓉优雅地微笑着说。 “是啊,我笑的都喘不过气来了。”赫敏没好气地说。她瞪着那个无法收敛笑容的拉文克劳。 “哦,只要一眨眼,”罗塞塔说,“完全不妨事。” “不行!”赫敏一跃而起,在厨房里一圈一圈地踱着步,手指互相绞在一起。 “是的,亲爱的,如果有我会注意到的。”韦斯莱夫人耐心地说,“现在还不到九点呢,仍然有许多时间……” “我知道我的古代如尼文考砸了,”赫敏心烦意乱的嘟囔着,“肯定至少有一处完全译错了。还有黑魔法防御术的实践课,我也考得一塌糊涂。我当时觉得变形术考得还可以,但现在回想一下——” “我要不及格了,”罗塞塔忍不住笑道,“如果格兰杰小姐都不及格,我肯定会被退学的,因为我每科都是‘t’,除了古代如尼文是‘p’。” “不,不,不要说了!”赫敏歇斯底里地拍打着双手,“我知道我每门都不及格!” “好啊,要不我们来做一个快问快答,”罗塞塔说,“随机抽取一千五百个知识点……” “在我们布斯巴顿,”芙蓉只顾得意地说,“情况完全不一样,我认为那样更好。我们不是五年级就考试,而是学满六年再考——” 芙蓉的话被一声尖叫吞没了。赫敏指着厨房的窗户外。天空上出现了三个清清楚楚的小黑点,而且越来越大了。 “肯定是猫头鹰。”罗恩哑着嗓子说,跳过去和赫敏一起站在窗口。 “一共有四只。”哈利说着也奔过去站在赫敏的另一边。 “我们每人一只,”赫敏惊慌地小声说,“哦,不……哦,不……哦,不……” 她紧紧抓住哈利和罗恩的胳膊肘。 猫头鹰径直朝陋居飞来,是四只漂亮的黄褐色猫头鹰,当它们降低高度,在通向房子的那条小路上空飞过时,他们看清了每只猫头鹰都抓着一个方方的大信封。 “哦,不!”赫敏尖叫道。 韦斯莱夫人挤过他们身边,打开了厨房的窗户。四只猫头鹰轮番飞进了厨房,落在了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步调一致地抬起了右腿。 罗塞塔凑上前去。中间的那只猫头鹰腿上绑的信封上写着她的名字。在她左边,罗恩手忙脚乱地解下他的考试成绩,哈利的手指也不听使唤。在她右边,赫敏的手抖得太厉害了,连带得她那只猫头鹰也全身发抖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她说着,伸手去碰赫敏的信封,擦到了赫敏的手指。 赫敏摇了摇头,还是发着抖解下信封。 罗塞塔已经撕开信封,展开里面的羊皮纸。 “完蛋了,”她沮丧地说,“我真的要被勒令退学了!” “什么?赫敏慌乱地抬起头,她刚仔细地拆开信封,“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罗塞塔说,垂头丧气地挪动脚步,朝靠近楼梯的地方走,“连古代如尼文都是‘t’呢。” 赫敏顾不上追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成绩单。 “只有占卜课和魔法史没及格,谁在乎那些玩意儿?”罗恩高兴地对哈利说,“给——交换——” 哈利低头看了一眼罗恩的成绩单。 “我就知道你会在黑魔法防御术上拔尖,”罗恩捶了一下哈利的肩膀,说道,“我们都干得不错,是不是?” “不错!”韦斯莱夫人骄傲地说,揉了揉罗恩的头发,“o.w.l.过了七门,比弗雷德和乔治加在一起还多!” 金妮正在看罗塞塔的成绩单,她们俩个一边说话一边发笑。 “赫敏?”金妮试探地叫道,因为赫敏仍然没有转过身来,“你成绩怎么样?” “我——还好。”赫敏小声说。 罗塞塔两步跨到她身边,抻长脖子去看她手中的羊皮纸:“九个‘优秀’,一个‘良好’。要我说,这成绩可不如我,我得了十个‘巨怪’,横扫考场。” “不可能!”赫敏尖叫道,一把从她垂着的手里抢过成绩单,“你明明有九个‘优秀’!” “啊哦,只剩一个巨怪了。”罗塞塔说。 “和一个——‘及格’?怎么……”赫敏说,“你的算术占卜才及格?” “及格还不满意啊。”她懒懒散散地用食指拨弄着羊皮纸,“要不是你,我只能得到‘t’——唉,巨怪也挺好的。” “你的脸,”金妮指着赫敏的眼睛说,“它消失了。” “优秀学生会受到奖励,”罗塞塔故作沉思道,“肯定是有一个‘o’把它圈走了。这可以解释你为什么有一个‘e’,因为它被打了。” 赫敏看了看手上的两张羊皮纸,将罗塞塔的成绩单拍在她的手臂上。 “太好了,我们现在是n.e.w.t的学生了!”罗恩笑着说,“妈妈,还有香肠吗?” 71、第二章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他们都没有离开过陋居,时不时在花园打打魁地奇,哈利和金妮球技不凡,罗恩马马虎虎,赫敏打得很糟糕。罗塞塔实在不想动弹,但她不得不上场,因为事实上赫敏是她的替补,而不是反过来,一旦“替补”终于受够了运动,她就得骑上扫帚和他们摆弄破球儿。话又说回来,即便她飞得很不错,哈利他们也并不期待她飞上天,她的风格太粗暴了,让哈利想起“马路杀手”,只不过她是具备专业素养的杀手,不是真的无知。 《预言家日报》几乎每天都要报道有人失踪甚至死亡,以及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件,让暑假无法摆脱阴霾。有时候,比尔和韦斯莱先生会带回一些还没来得及登报的消息。罗塞塔从来不将自己收到的信件给他们看或者透露内容,英国境内已经够惨了,别让烦恼蔓延到岛外。哈利十六岁生日的庆祝会因为卢平带来的一些恐怖消息而黯然失色,韦斯莱夫人大感不快。 卢平虽然总一副憔悴的样子,但这一回再见到他,还是叫人很忧虑。他消瘦、严峻的表情和棕褐色头发里夹杂的白发都让人不免为担心。 “又发生了两起摄魂怪袭击事件,”他宣布道,韦斯莱夫人递给他一大块生日蛋糕,“他们在北方的一个小木屋里发现了伊戈尔·卡卡洛夫的尸体。黑魔标记悬在上空——唉,坦白地说,他离开食死徒后居然还能够活一年,倒真让我吃惊。我记得,西里斯的弟弟雷古勒斯只活了几天就死了。” “是啊,”韦斯莱夫人皱着眉头说,“好了,也许我们应该谈点儿别的——” 但比尔和韦斯莱先生提到对角巷的变故,冰淇淋店的福洛林·福斯科和奥利凡德都失踪了。前者明显是被劫走了,后者则更加离奇。 在这沉闷的生日茶会第二天,霍格沃茨送来了他们的信和书单。哈利的信封里还装着一个喜讯:他被选为魁地奇队的队长了。 “这样你的地位就跟级长一样了!”赫敏高兴地大声说,“现在你也可以用我们的专用盥洗室了,还有其他所有的东西!” “级长有什么特权啊?”罗塞塔问,“你们可以……我想想……十二个人一起在专用盥洗室泡澡吗?学生会主席也去吗?” 赫敏眯起眼睛,很轻快地说:“你不知道呢,因为你不是级长。” “我说,现在你们收到了这些,”韦斯莱夫人低头看着罗恩的书单,叹着气说,“我们不能再拖延了,必须抓紧时间去对角巷。只要你们的父亲不加班,我们就星期六去。没有他陪着,我可不去那儿。” “妈妈,你真的以为神秘人会藏在丽痕书店的一排书架后面吗?”罗恩坏笑着说。 “福斯科和奥利凡德是去度假了,是吗?”韦斯莱夫人立刻就火了,抢白道,“如果你认为安全问题是一场儿戏,你可以留在家里,我去替你们买东西——” “不行,我要去,我还想看看弗雷德和乔治的小店呢!”罗恩赶紧说。 韦斯莱夫人生气地数落了他一顿,才抓起她的家庭大钟放在刚洗净的毛巾上,拎起洗衣篮,气冲冲地走出了房间。 “我想留在陋居。”罗塞塔诚实地说,“为什么非要出去呢。” 罗恩不敢相信地瞪着她,长大了嘴巴。 不过,在后来的几天里,罗恩变得很小心,再也不敢随便乱说伏地魔的事了。直到星期六早晨,韦斯莱夫人没有再发火,但吃早饭时她显得非常紧张。比尔留在家里陪芙蓉,赫敏和金妮对此大感庆幸。他掏出一个满满的钱袋子给哈利。据他所说,现在古灵阁戒备森严,取钱需要花五个小时。阿基·菲尔坡特把一根诚实探测器不知道插进了他的哪儿,反正听起来不太正常。 “谢谢你,比尔。”哈利说着把钱装进了口袋。 “他总是这么体贴周到。”芙蓉含情脉脉地低语道,一边抚摸着比尔的鼻子。罗塞塔立刻用手在赫敏面前比划出抚摸鼻子的姿势,一手捧心,无声地模仿芙蓉那副甜蜜的样子,金妮捂住嘴巴咯咯笑,哈利呛住了,罗恩使劲拍着他的后背。当然,最后的结局是赫敏给了她一肘,她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哈利享受一级安全保卫,魔法部派出专人接送,到了破釜酒吧还要加强保安。如果身边有一群傲罗跟着,肯定浑身不自在,罗塞塔看哈利的样子恐怕也是如此。 “你们到了。”没一会儿司机就说,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他放慢速度驶进了查林十字街,在破釜酒吧外面停了下来。“我等你们回来,知道需要多长时间吗?” “大概两个小时吧。”韦斯莱先生说,“啊,太好了,他已经来了!” 他们刚一下车,海格就使劲把哈利搂进怀里,粗声大气地说:“哈利!最近伊拉斯谟女士托付我照顾一匹鹰头马身有翼兽,”他狡黠地眨眨眼睛,“你们见了准高兴!” “噢——噢!”哈利恍然大悟,一边揉着肋骨,笑着说,“那太好了,没想到‘保安’指的就是你呀!” “我知道,就像过去一样,是不?你看,魔法部本来想派一批傲罗来的,但邓布利多说我来就行了。”海格得意地说,他挺起胸膛,把两个大拇指插进了口袋里,“好了,我们进去吧——你们先请,莫丽,亚瑟——” 破釜酒吧空无一人,只剩下满脸皱纹、牙齿掉光的店主汤姆。他们一进去,汤姆就满怀希望地抬起头,可是没等他开口,海格就郑重其事地说:“汤姆,你肯定明白。是霍格沃茨的公事,你知道的。” 汤姆闷闷不乐地点点头,继续擦他的玻璃杯。其他人穿过酒吧,来到后面放垃圾桶的阴冷的小院子里。海格举起手里的粉红色雨伞,敲了敲墙上的一块砖,那里立刻出现一个门洞,通向一条蜿蜒曲折的卵石小路。他们跨过门洞,停下来四处张望着。 对角巷完全变了样儿。橱窗里原本摆着的咒语书、魔药原料和坩埚,陈列的五光十色的小玩意,现在统统都看不见了,被魔法部张贴的大幅通告遮得严严实实。这些令人生畏的紫色通告大部分是魔法部安全手册的放大版,还有一些印着被通缉食死徒的黑白大头照,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在近旁那家药店的门口狞笑。有几扇窗户被木板钉死了,包括福斯科冰淇淋店。街道两边突然冒出许多破破烂烂的小摊子。最近的一个坛子搭在丽痕书店外一个污迹斑斑的条纹雨棚下,摊前钉着一块硬纸板招牌: *护身符:有效抵御狼人、摄魂怪和阴尸* 一个邋里邋遢的小个子巫师向路人兜售着一大串拴着链子的银质吉祥物,把它们抖得哗哗直响。 “夫人,买一个给你的小姑娘吧?”他们经过时,他朝韦斯莱夫人喊道,同时色迷迷地看了一眼金妮,“保护她那漂亮的脖子?” “如果我在值勤……”韦斯莱先生说,怒气冲冲地瞪着那个卖护身符的人。 “你能拿近点儿让我看看吗?”罗塞塔突然说。他们诧异地望着她。 小个儿巫师殷勤地凑了过来。他手里稀里哗啦地抖着护身符,抬脚往她身边走,走到第二步时不知怎么,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不仅如此,他那些护身符都像玻璃似的在地上磕磕碰碰,似乎没了全形儿,摊子也被他绊倒了,招牌啪地掉在石板路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场面像鸡飞蛋打一般狼狈。 “似乎不是很吉利,”她遗憾地摇摇头,“谢谢你。” 韦斯莱夫人带着他们赶紧走了。她焦急地看了看清单:“我想我们最好先去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赫敏需要一件新袍子,罗恩的校服短了,手腕子露出一大截,还有,哈利,你肯定也需要买新衣服了,你长得太快了,伯尼斯说罗塞塔的准备好了——好,大家快走吧——” “莫丽,我们大家都去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不太合适。”韦斯莱先生说,“不如让他们三个跟着海格去,我们可以到丽痕书店去把大家的课本都买齐,好吗?” “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韦斯莱夫人烦恼地说,显然,她既希望赶紧买完东西,又希望大家不要分开,真是左右为难,“海格,你觉得——?” “别担心,他们跟着我不会有问题的,莫丽。”海格安慰道,一边潇洒地挥了挥他那垃圾桶盖般大的手掌。韦斯莱夫人似乎并不完全放心,但还是让大家分开了,她和丈夫带着金妮和罗塞塔一起匆匆奔向丽痕书店,而其他人则去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 街上的人似乎都像韦斯莱夫人一样紧张,三五成群,贴在一起,没有人闲逛,也没有人停下来说话。 “卢修斯·马尔福就是在这儿把日记本偷偷夹在书里拿给你?”罗塞塔低声问。 “是啊,”金妮说,“他和爸爸还打了一架呢。那时候洛哈特在这里开签售会。” “很难想象他会多后悔,”罗塞塔说,已经抱了满怀的书,声音低了下去,“要是我拿到就好了……” “嗯?”金妮疑惑地问,“妈妈在叫我们了,走吧。” 他们动作神速,从丽痕书店朝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前进,每个人怀里都抱着一大包书。海格、哈利、罗恩和赫敏正站在店门口。 “大伙儿都没事吧?”韦斯莱夫人说,“袍子买到了?好吧,我们在去弗雷德和乔治的小店的路上,顺便去一趟药店和咿拉猫头鹰商店——走吧,跟紧一点儿……” 罗塞塔买了不少东西。她又买了一堆白鲜香精,赫敏怀疑她的动机,不过没有多说。她给约迪买了一盒猫头鹰坚果,虽然她们很久没见了,约迪和伯尼斯一起在外奔波,只有收信时她们还能见上一面。然后,他们在街上继续往前走,寻找弗雷德和乔治的笑话商店—— “我们真的不能待很长时间,”韦斯莱夫人说,“只是抓紧时间在店里看看,然后就回到车上。大家必须跟紧一点儿,这是九十二号……九十四号……” “哇!”罗恩猛地停住脚步,惊呼道。 周围店铺的门脸都暗淡无光,被通告埋没了,二弗雷德和乔治的橱窗像烟火展览一样吸引着人们的眼球。普通的行人都忍不住扭过头看着那橱窗,还有几个人显得特别震惊,甚至停下脚步,一副痴迷的样子。左边的橱窗里五光十色,摆着各种各样旋转、抽动、闪烁、跳跃和尖叫的商品,罗塞塔只瞧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眼睛要瞎了。右边的橱窗蒙着一幅和魔法部通告十分相似的巨型海报,但上面紫色的大字写着: *你为什么担心神秘人? 你应该关心 便秘仁—— 便秘的感觉折磨着国人!* 罗塞塔挑了挑眉毛,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无力的口申口今。她转头一看,韦斯莱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副海报,她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默念着那几个字:便秘仁。 “他们会在床上被人谋杀的!”她小声说。 “不会的!”罗恩说,他和哈利都笑出了声,“这简直太精彩了!” 他们俩领头走进了小店。里面全是顾客,罗塞塔真想立刻出去。她左右看看,货架上摆着速效逃课糖,最受欢迎的是鼻血牛轧糖,只剩下被压扁的一盒。还有戏法魔杖,能变成橡皮鸡或裤子,贵的那种会让使用者毫无防备时挨上一顿打。一盒盒羽毛笔也堆在货架上,包括自动喷墨、拼写检查、机智抢答等种类。这时候人群终于松动了一点儿,她朝柜台挤去,看见一群小孩儿兴奋地注视着木头小人爬上绞索架。下面垫着的箱子写着:可反复使用的刽子手——拼不出就吊死他。 “专利产品:白日梦咒……” 赫敏好不容易挤到柜台旁边的一个大的陈列柜前,正在阅读一只箱子背面的说明文字。那箱子上印着一副色彩鲜艳的图画:一位英俊青年和一个如痴如醉的姑娘一起站在海盗船的甲板上。 “‘只要念一个咒语,你就能进入一场高质量的、绝顶逼真的三十分钟的白日梦,适用于普通学校上课,操作简单,绝对令人难以察觉(副作用包括表情呆滞和轻微流口水)。不向十六岁一下少年出售。’嘿,你看,”赫敏抬头看着他们说,“这种魔法可真奇特!” “这玩意儿,赫敏,”一个声音在他们后面说,“你可以免费拿走一个。” 笑容满面的弗雷德站在他们面前,他身上穿着一套品红色的长袍,跟他红色的头发配在一起很不协调,十分耀眼。 “你好吗,哈利?”他先和哈利握了握手,罗塞塔还在琢磨那个白日梦咒,赫敏也和他握了手。 “很有意思,对吧?”弗雷德拍了拍罗塞塔的肩膀,“走吧,我带你们到处转转。” 不过她和赫敏选择留在原地,弗雷德耸了耸肩,带着哈利走了。 “我觉得可以选择自己要做什么梦……”她说,“这上面好像暗示了一切皆有可能。” “是啊……应该是的,”赫敏说,“你想要梦到什么?” “梦见在上课……我实际上没有在上课但上了课。”她回答道,“重复的讽刺性。或者我应该梦见我要用白日梦咒梦见上课,但其实我也是梦见了我打算这样做……还是算了吧。你想梦到什么?” “我不知道……”赫敏显得有些迟疑,“没有什么需要做白日梦的事。” “如果是我,反正不会浪费在——”金妮钻到她们身边,用手指着盒子上的男女说,“这上面。” “一个智者。”罗塞塔说,“我想好了。” 赫敏望着她。 “我要梦见自己在做梦……你说这有可能实现吗?” 但赫敏已经转过头和金妮说话了,没人搭理她。 “你们还没找到我们特制的‘神奇女巫’产品吗?”弗雷德问,他已经带着哈利回来了,“跟我来吧,姑娘们……” 在靠近窗口的地方放着一排耀眼的粉红色产品,旁边围了一群兴奋的女孩子,叽叽喳喳地笑个不停。赫敏和金妮都迟疑着不肯上前,显得很警觉。 “你们连迷情剂都卖。”罗塞塔直白地说,“黑心商人。” “找点儿乐子,伙计,很有需求。”弗雷德得意地说,“这可是最高级的,独一份儿,别处找不到。” 金妮怀疑地扬起一道眉毛。“管用吗?” “那还用说,每次效果可以长达二十四个小时,这取决于那个男孩的体重——” “——和那个女孩的迷人程度。”乔治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说道。“但我们可不能把它卖给我们的亲妹妹,”他补充道,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尤其是她现在已经走马灯似的跟五个男孩搞得挺热乎,这是我们从——” “这是你们从罗恩那儿听来的胡编乱造的鬼话。”金妮平静地说,探身从架子上拿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罐子,“这是什么?” “十秒消除脓包特效灵。”弗雷德说,“对疖子和黑头粉刺神秘地都有奇效,但是你别改换话题呀。你目前是不是跟一个名叫迪安·托马斯的男孩谈恋爱?” “对,没错,”金妮说,“但我上次找他时,毫无疑问他只是一个男孩,而不是五个。那些是什么?” 她指着一大堆深深浅浅的粉红色和紫色的绒毛小球,小球在一只笼子的底部滚来滚去,发出刺耳的尖叫。 “侏儒蒲,”乔治说,“微型蒲绒绒,我们没法让它们很快的繁殖。那么,迈克尔·科纳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把他甩了,他是个可耻的失败者。”金妮说着把一只手指伸进了笼子,看着那些侏儒蒲全都围拢过来,“它们好可爱啊!” “是啊,确实怪招人喜爱的。”弗雷德勉强承认道,“可是你的男朋友换得有点儿太勤了吧?” 金妮转身盯着他,两只手叉在后腰上。她脸上怒气冲冲的表情像极了韦斯莱夫人。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还有,”这时候,罗恩怀里抱着一堆商品突然出现在乔治的身旁,她恼火地冲着罗恩喊,“劳驾你别在他们两个面前造我的谣!” 弗雷德正在给罗恩算账,这让罗恩很火大。他嘴里骂骂咧咧的,扔掉几个盒子,朝弗雷德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不巧偏偏被韦斯莱夫人看见了。 “如果我再看见你这么做,我就念个恶咒把你的手指都粘在一起。”她严厉地说。 “妈妈,我可以买一只侏儒蒲吗?”金妮立即抢着问。 “一只什么?”韦斯莱夫人警惕地说。 “看,它们多可爱啊……” 韦斯莱夫人走过去看侏儒蒲了。哈利、罗恩和赫敏正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窗户外面的情况。德拉科·马尔福一个人匆匆走在街上。哈利戳了戳罗塞塔。她转过头,看见马尔福消失在窗户边缘。 “不知道他妈妈上哪儿去了。”哈利皱着眉头说。 “看样子他把他妈妈给甩掉了。”罗恩说。 “可是为什么呢?”赫敏问。 “关我什么事。”罗塞塔说。 哈利扭头看了看。韦斯莱夫人正和金妮伏身看着那些侏儒蒲。韦斯莱先生欣喜地捉摸着一副麻瓜扑克牌。弗雷德和乔治招待着顾客。在玻璃窗外,海格背对着他们,监视着街上的情况。 “快,快钻进来。”哈利从包里掏出他的隐形衣,说道。 “哦——这好吗,哈利?”赫敏迟疑地朝韦斯莱夫人那边望了望,问道。 在罗恩的催促下,她犹豫了一秒钟,然后钻到了隐形衣底下。 “哦,这下好了。”罗塞塔说,“你们就不能学一下幻身咒吗?我能看见你们的脚脖子,天才们。” 但哈利重新探出头,望着她,眨了两下眼睛。罗塞塔左右张望了一下,用魔杖一点自己的头顶,跟着他们溜出了商店。 72、第三章 他们跟着马尔福一路走到了一条空荡荡的小街上。以售卖黑魔法制品著名的翻倒巷里似乎每家店都没有顾客,或许谁也不想在这种紧张的时候表现得跟黑魔法有关。现在他们身边的这家店铺是博金-博克黑魔法商店,专门出售各种各样凶险不祥的东西,也算颇有名气——连汤姆·里德尔都在这里打过工。 从马尔福的手势看,他正在兴致勃勃地说话。店主博金是个头发油亮、身材佝偻的人,此刻就站在马尔福面前。他脸上的表情很古怪,夹杂着怨恨和恐惧。 她换了个角度,本打算用点手段,但一只伸缩耳凭空丢到了地上。罗塞塔捡起来,把那个肉乎乎的耳朵探进门缝。 “……你知道怎么把它修好吗?” “可能吧,”博金说,口气很含混,“不过我需要先看一看。你为什么不把它拿到店里来呢?” “我不能,”马尔福说,“它必须留在原处。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修就行了。” 博金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唉,我没有亲眼看见它,恐怕很难说得清,可能根本就没办法。我什么也不能保证。” “不能?”马尔福讥笑道,“也许这会让你更有信心。” 他逼近博金,店主的脸色变得非常惊恐。 “要敢告诉别人,”马尔福说,“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芬里尔·格雷伯克吧?他是我们家的朋友,他会时常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在专心解决这个问题。” “没有必要——” “这由我来决定。”马尔福说,“好了,我得走了。别忘记替我好好保管那东西,我会用得着的。” “你不想现在就拿走吗?” “不,当然不想,你这个愚蠢的矮子,我拿着它走在街上像什么话?你别把它卖掉就是了。” “当然不会……先生。” 博金深深地鞠了一躬。 罗塞塔把伸缩耳收回手中。避开了门口。 马尔福似乎又说了几句话才走出门。店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他大步走出店铺,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店里博金脸上虚假的笑容消失了,他还僵在那里,神情显得很忧虑。 她找了个缝隙解除幻身咒。赫敏从隐身衣下钻了出去,正对着玻璃整理头发,然后迈着大步走进店里。罗塞塔等铃铛响了几秒,也踏进店铺。 “这条项链卖吗?”赫敏在一个玻璃柜前停下脚步,问道。 “如果你掏一千五百个加隆,就卖。”博金冷冷地说。 “噢——嗯——不,我可没有那么多钱。”赫敏说着,继续往前走去,“那么……这只可爱的——嗯——骷髅呢?” “十六个加隆。” “那么它是可以卖的?不是……不是给什么人留着的?” 博金眯起眼睛看着她。 “一千五百加隆,”罗塞塔踱到项链前说,“真的值这个价?” “物超所值,伊拉斯谟小姐。”博金低下头。他佝偻的身子显得很萎缩。 “所以马尔福想要?”她轻描淡写地说,“即使对他来讲戴着项链也太招摇了。” “我不清楚你的意思,小姐,”博金说,“这条项链很出名。你看——” 他指着标签。 “我看到了。”她回答道,“蛋白石制成……很适合戴在脖子上。” 博金的身子更加佝偻。 “是这样,博金先生,我偶然注意到马尔福先生走进你的店里,把你吓得不轻。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就太好了——比如那条项链?” 赫敏注意到标签上写着:当心。切勿触摸,已被施咒——已经夺走了十九位麻瓜的生命。 “马尔福先生和小店的关系良好。”博金说,声音干巴巴的。 “他要做什么?”罗塞塔转而问,声音变得实在了一点。 “恕小店不能透露客人的隐私……”博金低眉顺目地说。 “你真可靠。”她感叹道,用一种发笑的腔调说话,“如果可以,请你也对马尔福先生保密——我们今天来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个惊喜。他最喜欢下三滥的东西,请把那只可爱的骷髅包装好,从你这里寄给他,我不想碰。” 她数出一把加隆,全都散放在柜台上。 “还有什么想要的吗?”她问赫敏,“算算时间,我们该走了。” 赫敏和她走出店铺。博金在她们身后弯着腰。 四个人偷偷摸摸地返回韦斯莱魔法把戏坊,小心翼翼避开惊慌失措的韦斯莱夫人和明显已经发现他们失踪的海格。等进了商店,面对韦斯莱夫人的责问时,他们一口咬定自己一直待在后面的小屋里,她只是没有认真去找。 暑假的最后几个星期里,哈利特别在意马尔福在翻倒巷的所作所为,马尔福离开时那副得意的表情让他感到不安。他不停讨论着马尔福的行为,搞得罗恩和赫敏都很厌倦,几天之后,他们就对这事儿失去了兴趣。哈利只能揪着罗塞塔思考他的目的,她虽然对此还算有兴趣,但她没兴趣说话。 “是啊,哈利,我已经承认这有点可疑。”赫敏有点不耐烦地说。她坐在弗雷德和乔治房间的窗台上,两只脚踏着一个硬纸箱,满不情愿地从她那本新书《高级如尼文翻译》上抬起目光。“但我们不是一致认为这件事可以有许多种解释吗?” “也许他打坏了他的光荣之手。”罗恩一边用力把他的扫帚上的弯树枝扳直,一边含糊地嘟囔说,“还记得马尔福的那只干枯的手吗?” “可是他说‘别忘了把那东西替我保管好’,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个问题哈利已经问了无数遍,“在我看来,好像那个打坏的东西博金还有一件,马尔福两件都想要。” “成对的东西一般具有沟通的效用。”罗塞塔慢吞吞地说,神情安详,“就像双面镜。博金的店里东西很多。” “马尔福的父亲在阿兹卡班。”哈利说,“你们说,马尔福会不会想要复仇?” “他?”罗塞塔笑了一声,“恕我直言,他自身难保。前有阿兹卡班,后有伏地魔。” 哈利睁大眼睛,盯着赫敏身后的窗户,嘴巴长得大大的。 “哈利?”赫敏用担心的口气说,“你怎么啦?” “不是你的伤疤又疼了吧?”罗恩也紧张地问。 “他是个食死徒。”哈利慢慢地说,“他顶替他父亲,也做了食死徒!” 一阵沉默之后,罗恩哈哈大笑起来。 “马尔福?他才十六岁啊,哈利!你认为神秘人会让马尔福加入?” “确实不太可能,哈利,”赫敏用耐着性子的口吻说,“你怎么会认为——?” “在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里。摩金夫人去给他卷袖子时,根本就没有碰到他,他就尖叫了起来,猛地把胳膊抽了回去。那是他的左胳膊,他被烙上了黑魔标记。” 罗恩和赫敏互相看了看。 “这个吗……”罗恩的口气是完全不相信。 “我认为他当时只是想离开那儿,哈利。”赫敏说。 “他需要靠这种手段离开吗?”罗塞塔饶有兴趣地问,“店里发生什么了?” 三个人把遇见马尔福的事讲给她听。 “他给博金看了什么东西,我们没有看见,”哈利固执地往下说,“那东西把博金吓得够呛。我知道那准是黑魔标记——他让博金看清楚是在跟谁打交道,你们看见博金拿他多当回事啊!” 罗恩和赫敏又交换了一下目光。 “我说不准,哈利……” “是啊,我仍然认为神秘人不会让马尔福加入……” 哈利很懊恼,但坚信自己是对的。他抓起一堆脏乎乎的魁地奇球袍,准备离开房间。 “为什么不呢?”罗塞塔好奇地问,“你们以为食死徒是什么?伏地魔手下那群只会嗷嗷叫的废物让他的计划失败了多少次啊……食死徒是他的仆人,不一定是武士。” 哈利转过头。“你觉得他是食死徒?” “我觉得他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她耸耸肩膀,“我又没看见。伏地魔如果想让人成为食死徒,会顾及那么多吗?” 他换上思考的表情,心里多少松快了一点,至少有人不是否认了。哈利抓着球袍,离开了房间。 “你真的认为他加入了食死徒?”等门外没有声音了,赫敏问,带着很明显的怀疑。 “我说的是可能。”她回答道,“马尔福用格雷伯克吓唬博金……这显然带着伏地魔的色彩,格雷伯克是他的党羽。” “他们臭味相投,是不是?”罗恩一摆手,“马尔福认识很多败类。” 罗塞塔挠了挠下巴,从墙根站了起来:“可能吧。但我怀疑没有伏地魔,马尔福家的所有人都不会承认自己认识狼人。” “你的箱子收好了吗?”赫敏突然问。 她情不自禁往后一靠,好像这个问题很恐怖似的,然后匆匆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早晨,魔法部的汽车开到门前时,他们都收拾整齐地等在门口。 “再见,阿利。”芙蓉用沙哑的喉音说,并亲了一下哈利,她又和罗塞塔道别。罗恩赶紧上前,一脸期待的神情,可是金妮伸出一只脚,把罗恩绊了一跤,使他摔在芙蓉脚边的泥土上。他气得满脸通红,身上沾满了灰尘,连声“再见”也没说,就一头扎进汽车里。 在国王十字车站等待他们的,不是满脸喜色的海格。汽车刚一停下,就有两个身穿黑色麻瓜西装、神色严峻的大胡子傲罗走上前来,一言不发,左右掩护着他们走进了车站。 “快,快,快穿过挡墙,”韦斯莱夫人说,这戒备森严的架势似乎使她也有点紧张慌乱,“最好让哈利先走,和——” 她征询地看着一位傲罗,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一把抓住哈利的胳膊,领着他朝第9和第10站台之间的挡墙走去。 “真可怜。”罗塞塔窃笑道。 几秒钟后,他们也都进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在拥挤的人群那边,鲜红色的霍格沃茨特快列车正在喷着蒸汽。哈利自顾自地示意他们跟他一起顺着站台往前走,寻找没有人的空包厢。 “我们不能一起走,哈利,”赫敏满脸歉意地说,“我和罗恩要先去级长车厢,然后还要在走廊里巡视一下。” “噢,级长嘛。”罗塞塔拖声拖调地说,“级长真完美啊。” “你们最好都赶紧上车,只剩下几分钟时间了。”韦斯莱夫人看了看表,说道,“好了,祝你这学期过得愉快,罗恩……” 哈利让罗塞塔等一等他。“韦斯莱先生,我可以和你说两句话吗?” “没问题。”韦斯莱先生说,显得有点儿意外,但还是跟着哈利走到了别人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韦斯莱夫人和两个傲罗朝他们投向怀疑的目光。 过不了几分钟,口哨声就响了。哈利飞快冲到火车门口,罗塞塔站在门边等他,行李都搬上了车。 “好了,亲爱的,你们都来跟我们过圣诞节,这已经谈好了,所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韦斯莱夫人隔着车窗说,这时哈利重重地关上车门,火车开动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火车在加速。 “——要乖乖的——” 她跟着火车小跑。 “——别出危险!” 哈利不停地挥手,直到火车拐了个弯,再也看不到韦斯莱夫人了。他们转过身,看见金妮正在走廊上跟几个朋友说话,他们拖着箱子朝她走去。 走路这会儿功夫,都有无数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哈利。甚至把脸贴在包厢的玻璃窗上。罗塞塔想到许多麻瓜拍摄的恐怖片。哈利拍了拍金妮的肩膀。 不过金妮要等迪安,那是她的新男友。 “好吧。”哈利说。他看着金妮转身离去,然后眨了眨眼,看看四周。 “嘿,哈利!”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罗塞塔!” “纳威!”哈利松了口气,转身看见一个圆圆脸的男孩费力地朝这边挤来。 “纳威,”罗塞塔说,挥了挥手,“卢娜。” “你好,罗塞塔。”纳威身后的长发姑娘说,一双大眼睛看上去雾蒙蒙的,“你好,哈利。” 卢娜把一本杂志按在胸口上,封面用醒目的大字宣布里面随赠防妖眼镜。 “最近几篇如尼文小知识不错吧?”罗塞塔罕有地热切道,“我发誓那管用。” “是啊,爸爸的头发那天都变成了蓝色,”卢娜说,“有许多读者来信说他们发生的变化。最久的持续了一星期呢。” “我们去找座位吧。”哈利说,于是四个人一起挤过那些目瞪口呆的学生,顺着过道往前走。最后,终于找到一间空包厢,赶紧钻了进去。 哈利如释重负。他和纳威、卢娜闲聊起来。纳威中途趴到座位底下去抓他那天性热爱自由的蟾蜍莱福。 卢娜和纳威对今年没有d.a.集会很失望。虽然卢娜表现得很平静,但她的话听起来让人这么觉得。 “我也很喜欢那些聚会,”卢娜平静地说,“就像跟朋友们在一起一样。” “那可真是令人怀念,”罗塞塔说,“一大群人……笨得不得了。没说你们,你俩很好。” 哈利还没来得及说话,包厢外面就起了一阵骚动。一群四年级女生正在玻璃窗外窃窃私语,叽叽嘎嘎地傻笑。 “你去问他!” “不,你去!” “还是我去——” 罗塞塔站起身,一把拉开门,停顿了两秒,重重将门在女生们面前关上,发出一声巨响。哈利真奇怪那扇玻璃怎么没有碎。 那群女生愣愣地不做声,直到有一个看着很大胆的姑娘敲了敲门。 罗塞塔用脚蹬开了滑门。 “你好,哈利,我是罗米达,罗米达·万尼。”她自信地说,但声音明显没有在外面那么大了,“你为什么不坐到我们包厢里去呢?犯不着跟他们坐在一起。”她压低声音说,并指了指纳威再次钻到座位底下抓莱福时露出的屁股,还有戴着一副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眼镜的卢娜。 “他们是我的朋友。”哈利冷冷地说。 “噢,我真讨厌青少年。”罗塞塔平静地说,“总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肤浅。当然,我是说我自己。” 罗米达·万尼失去了那副自信的样子,低低地说了一声“好吧”就退了出去,关上了身后的滑门。 “人们认为你应该有比我们更带劲的朋友。”卢娜说。 “你们就很带劲啊,”哈利简短地说,“当时她们谁也没在部里。她们没有跟我一起战斗。” “这话说得真中听。”卢娜顿时眉开眼笑,把防妖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眉头读起了《唱唱反调》。 哈利和纳威说着话。罗塞塔熟练地取出一本开面很大,分量刚刚好的书盖在了脸上。 车窗外的天气忽晴忽阴,整个夏天都是这样。刚驶过寒冷的迷雾,就见到了晴朗而微弱的阳光,等到窗外的太阳几乎当空高照时,罗恩和赫敏总算走进了包厢。 他们正在说马尔福的行踪,这时,一个气喘吁吁的三年级女生走了进来。 “我来把这些送给纳威·隆巴顿、罗塞塔·伊拉斯谟和哈利·波——波特。”她结结巴巴地说,目光刚与哈利的对上,立刻羞得满脸通红。她递过来三卷扎着紫色绸带的羊皮纸,哈利和纳威接了,赫敏接过羊皮纸,用纸卷敲在罗塞塔盖脸的书上。那女生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包厢。 “什么东西?”罗恩看着哈利打开纸卷,问道。 “一封请柬。”哈利说。 “哦,他又搞那什么鼻涕虫俱乐部了。”罗塞塔把书搁在一边打开纸卷,翻了个白眼。 “什么是鼻涕虫俱乐部?”纳威一头雾水地问。 “就是鼻涕虫号角组织的一个精英俱乐部,”她随手一抛羊皮纸,落在旁边的赫敏身上,她赶紧伸手又把它弹开了,“里头什么鼻涕虫都有,住在各式各样的号角里。他们不用吃喝,靠阿谀奉承生活。永生不死——” “可是他为什么叫我去呢?”纳威不安地问。 “因为你姓隆巴顿。”她说,“纳威,如果他给你脸色看,别理他。” 她不情不愿地响应哈利和纳威的要求跟着他们一起出了车厢。当他们赶到c号包厢时,斯拉格霍恩跳了起来。显然他对哈利的到来期待已久。 “哈利,我的孩子!”他那穿着天鹅绒的肚子几乎把包厢里剩余的空间都填满了。他那明晃晃的光头、那一大把银白色的胡子,都和他马甲上的金钮扣一样,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见到你太好了,见到你太好了!罗塞塔,代我向伯尼斯问好!那么,你一定是隆巴顿先生吧!” 纳威点点头,似乎被吓坏了。斯拉格霍恩做了个手势,他们在最靠近门口的空位坐了下来。罗塞塔扫了一眼,全都不认识,有一个似乎是斯莱特林烦人精里的一员,但她扫到斯拉格霍恩身边,欣慰地发现还有一个人一脸茫然,那就是金妮·韦斯莱。 斯拉格霍恩朝他们介绍了几个人,她兴致缺缺地听着,敷衍地点着脑袋。他非常热情地“盘问”了一圈儿受邀学生的情况,不出所料,话题集中在他们优越的家庭或可能接触到的优秀巫师身上,一个叫贝尔比的学生因为与他发明狼毒药剂的叔叔达摩克里斯不熟悉,立刻被斯拉格霍恩冷落了。 “伯尼斯最近总在国外,是吧?”斯拉格霍恩向她举起杯子,“我得说,没能见到她让我很遗憾,两年没举办宴会了吧?” “嗯。”罗塞塔简短地回答道,“我担心下一次就是我来主办了,真希望没有那一天。” 斯拉格霍恩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真令人疑惑,哈利望着她,但罗塞塔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现在,”斯拉格霍恩说,他气派地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像一个主持人隆重推出一位大明星一样,“哈利·波特!从哪儿说起呢?我觉得,我们暑假的那次见面,只是触及了一点皮毛!”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仔细端详哈利。沙比尼轻轻咳嗽一声,显然是为了表示他对哈利拥有“超常的力量”感到怀疑和可笑。斯拉格霍恩身后突然传出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 “是啊,沙比尼,因为你太有天赋了……在装腔作势方面……” “哦,天哪!”斯拉格霍恩快慰地轻轻笑了笑,扭头看着金妮——金妮正隔着斯拉格霍恩的大肚皮朝沙比尼怒目而视。“你可得小心点儿哟,布雷司!我经过这位年轻女士的包厢时,看见她施了一个绝顶精彩的蝙蝠精咒!我可不敢惹她!” 沙比尼只是一副轻蔑的表情。 斯拉格霍恩的注意力转回哈利身上。他甚至提到了预言球。纳威和金妮都出声否定预言球的存在,斯拉格霍恩饶有兴趣地看看他俩,对他们的守口如瓶显得很失望。他漫无边际地岔开话题,啰里啰唆地回忆起了往事。整个下午,她的时间都浪费在一群没价值的学生身上,最有价值的教授则是个势利的话痨。罗塞塔恨不得从火车上跳下去。 天空被染上红彤彤的颜色,晚霞映入斯拉格霍恩的眼帘,他才终于放过了所有人,让他们离开了。 “谢天谢地,总算结束了。”纳威轻声说,“真是个怪人,是吧?” “他就是这样和魔法界许多知名人物搭上了关系,”罗塞塔轻飘飘地说,“也算是怪得出彩了。金妮,你怎么展示蝙蝠精咒啦?” “我给扎卡赖斯·史密斯施咒来着。”金妮说,“那个参加d.a.集会的赫奇帕奇傻瓜。他不停缠着我问部里发生的事情,弄得我不胜其烦,我就给他施了个恶咒——斯拉格霍恩进来时,我还以为他要关我的禁闭呢,没想到他倒觉得那个恶咒施得非常漂亮,并邀请我去吃午饭!真怪,是吧?” “因为这个而受到邀请,总比因为他们的母亲有名,”哈利瞪着沙比尼的后脑勺说,“或因为他们的叔叔——” 他突然停住不说了。 “我待会再来找你们,”哈利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抽出他的隐身衣,披在身上。 “可是你想干什么——”纳威问。 “拜拜。”罗塞塔干脆地说,左顾右盼地分辨来时的车厢在哪个方向。 不过,直到他们坐进礼堂——经历分院——吃完正餐的前一刻,才看见哈利十分醒目地走进礼堂。 “他今年也不会消停,”丽莎说,“对不对?” “盼他点好吧,”罗塞塔说,转手舀了一些果冻,“反正他也好不了。” 73、第四章 大礼堂的天花板瓦蓝瓦蓝的,飘着几缕淡淡的浮云,就像高高的、装着竖框的窗户外面的天空一样。礼堂里的五年级学生不可避免地讨论着自己的选课。o.w.l.考试过后,必然有许多人会放弃魔法史,甚至变形术、魔药学。 苏的课程很快就选好了,她确实排除了魔法史,选了天文学。丽莎选了占卜和保护神奇动物。 “海格会很高兴的,”罗塞塔说,“至少他还有你。” “忘恩负义的家伙。”丽莎不满意地说,“你们忘了他带来的独角兽小崽吗?” “记忆犹新。”苏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课程表,“这不是我们去学一门根本不擅长也没兴趣的课的理由,我们可以在其他时间看望他,对吧。” “炼金是什么课?”丽莎放弃了,转而指着罗塞塔的课程表说,“你还想选魔法史?” “我划掉了,没必要在霍格沃茨学。”她回答道,“炼金就是你肯定不会学的课。还是你希望我具体解释一下?” “不用了,这个解释很好。”丽莎和苏都去找了弗立维教授,罗塞塔看了看课程表。她本学年不出意外的话还是不需要出席如尼文课堂,这样一来,她就没必要为了挤出时间取消课程。于是她带着课表给弗立维教授检查,轻松通过。 “炼金,伊拉斯谟小姐。”院长用他那显得尖细的声音说,“一般没有学生选课……不过你倒是在意料之中。” “我希望合理利用在校时间,”她说,“图书馆里的资料也不算多。” “是的,是的,”弗立维点头道,“当然没问题。先是如尼文,对吗?我想你仍然不需要去课堂……但你肯为芭斯谢达提供一点帮助就更好了。” “乐意效劳,”她回答道,“我会和巴布林教授沟通这个问题的。” 她享受了一段平静的时光。然后是黑魔法防御术课,这门课今年的教师变成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他原本是魔药课教师,而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到来取代了他。这真有趣,如果邓布利多对斯拉格霍恩有所安排,那么他对斯内普又是什么安排呢? 赫敏已经排在了教室外面,她怀里抱着一大堆沉甸甸的书,一副受了虐待的样子。 “如尼文课的作业一大堆,”她焦虑地说,罗塞塔排进队伍里,“一篇十五英寸长的文章,两篇翻译,还要在星期三之前读完这么多书!” 哈利和罗恩也来了。罗恩打了个哈欠说:“真倒霉。” “哦,幸亏我不需要。”罗塞塔幸灾乐祸地说。 “你等着吧,”赫敏愤愤地说,“我敢说斯内普也会给我们布置一大堆作业。” 就在她说话的当儿,教室的门开了,斯内普走到了走廊里。他和以前一样,油腻腻的黑发从两边分下来,框住了那张蜡黄色的脸。队伍里立刻沉默下来。 “进来。”他说。 教室里已经带有浓郁的斯内普色彩。窗帘拉得紧紧的,只有蜡烛散发的微光,室内比平常更加昏暗。墙上贴了一些遭受痛苦的人的图画,显示出狰狞的伤口和离奇扭曲的身体局部。 “我还没有叫你们把书拿出来。”斯内普说着关上教室的门,走到讲台后面面对着全班同学。赫敏赶紧把她那本《遭遇无脸妖怪》扔回书包,塞到了椅子下面。“我有话要对你们说,希望你们的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那双黑眼睛扫过一张张仰起的面孔,在哈利的脸上停留了更久。 简而言之,斯内普先讽刺了一遍前任所有教师和下面的学生,然后走下讲台,绕着教室走来走去,说话的声音放低了。 “黑魔法,”斯内普说,“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变化多端,永无止境。与他们搏斗,就像与一头多头怪兽搏斗,刚砍掉一个脑袋,立刻又冒出一个新的脑袋,比原先那个更凶狠、更狡猾。你们所面对的是一种变幻莫测、不可毁灭的东西。” 希望他说的不是勒拿九头蛇。罗塞塔想。我们都不是赫拉克勒斯,没人能制服九头蛇。或许海格可以,只要他肯戴一整张带头的狮子皮,拿上一把大棒,脱掉上身的衣服,换上系带鞋——赫拉克勒斯在世。 “因此,你们的防御,”斯内普稍稍提高了音量说,“也必须像你们需要对付的黑魔法一样灵活多变,富有创新。这些图画,”他一边走一边顺手指指其中几幅,“生动表现了那些受害者的情形,比如说,中了钻心咒,”他挥手一指一个显然在痛苦惨叫的女巫,“感受到摄魂怪的亲吻,”一个男巫蜷缩在墙角,两眼失神,“或遭到阴尸的侵害,”地上一滩血迹。 “那么,人们真的看见过阴尸吗?”帕瓦蒂·佩蒂尔用尖细的声音问,“他是不是真的在利用阴尸?” “黑魔王过去使用过阴尸,”斯内普说,“这意味着我们应当假设他还会再次使用它们。好了……” 他又绕到教室的另一边朝讲台走去,黑色的长袍在身后摆动着,全班的目光又一次追随着他。 “……我想,你们对于无声咒的使用还很陌生。无声咒有什么好处?” 赫敏立刻举起了手。斯内普不慌不忙地扫视了一下全班同学,看到没有别的选择,才生硬地说:“很好——格兰杰小姐?” “对手不知道你打算施什么魔法,”赫敏说,“这就使你占有一刹那间的优势。” “这个回答是原封不动地从《标准咒语,六级》上抄来的,”斯内普轻蔑地说。马尔福在墙角发出了讥笑。“不过基本正确。是的,施魔法时不把咒语大声念出来,可以达到一种出其不意的效果。当然啦,不是所有的巫师都能做到这点的。这需要很强的注意力和意志力,而有些人,”他的目光又一次停留在哈利脸上,“是没有的。” 随后他把同学分成两人一组,练习无声咒。其中一个人无声施恶咒,另一个则无声抵抗。虽然房间里半数同学都曾在d.a.集会上学过铁甲咒,但谁也没有不出声地念过这个咒语,许多同学实际上是在小声念叨。 赫敏和罗塞塔举着魔杖,魔力几乎不着痕迹,只有恶咒消解时才很明显。斯内普就像真的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视若无物。同学们练习时,他拖着长袍在学生当中巡视,像一只巨大的蝙蝠,故意停下来注视哈利和罗恩艰难地练习。 罗恩的脸憋得红红的,嘴巴闭得紧紧的,哈利举着魔杖,等待着一个未知的咒语。 “真差劲,韦斯莱。”斯内普看了一会儿,说道,“来——让我做给你看——” 说时迟那时快,他突然把魔杖转向了哈利,哈利本能地做出反应,大喊一声:“盔甲护身!” 他的铁甲咒力量太大了,斯内普被击得失去了平衡,撞在一张桌子上。全班同学都转过头来,看着斯内普挣扎着站稳脚跟,满脸怒容。 “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们在练习无声咒吗,波特?” “记得。”哈利生硬地说。 “记得,先生。” “用不着叫我‘先生’,教授。” 几个同学吃惊地抽了一口冷气,包括赫敏。然而罗塞塔隐蔽地笑了笑。在斯内普身后,罗恩、迪安和西莫的脸上都露出赞赏的笑容。 “关禁闭,星期六晚上,在我的办公室。”斯内普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我无礼,波特……即便是救世之星。” 片刻之后,他们出来课间休息时,罗恩开心地咯咯直笑:“太漂亮了,波特!” “你真不应该那么说的。”赫敏皱着眉头说,“你当时是怎么了?” “救世之星气坏了,”罗塞塔懒声说,“因为讨厌的老蝙蝠当上了黑魔法防御术老师,还对他下手。” “他为什么不另找一个实验品?我在那些大脑防御术课上已经受够了这一套。”哈利气冲冲地说,“你有没有听见他谈黑魔法时的那种口气?他喜欢它们!所有那些变幻莫测、不可毁灭的东西——” “是啊,”赫敏说,“我觉得他的口气有点儿像你。” “像我?” “是啊,你告诉我们面对伏地魔的感觉时就是这么说的。你说,光靠背熟一大堆咒语是不行的,还需要你整个人、你的头脑和你的勇气——嘿,这不就是斯内普说的吗?他不是说这涉及到勇敢和思维敏捷吗?” 哈利顿时消了怒气,没有再说什么。 “哦,你把他说的话记得挺牢靠。”罗塞塔冷淡地说。 “但是他说得没错呀?”赫敏说。 “可能吧,我觉得你有点儿抬举他了。”她回答道,“他们讨论的东西有所不同。” 赫敏和她争了起来。哈利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赶紧扭头去看。邓布利多通知他第一次上课的时间。整个课间休息时,他们都在讨论邓布利多会教哈利什么。 下午的魔药课学生寥寥,只有十来个人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里。马尔福通过了,他的两个跟班很显然没有达到要求。赫奇帕奇那个爱好夸夸其谈的厄尼·麦克米兰也在。 地下教室也大变样了,里面充满蒸气,充满了各种古怪的气味。四个斯莱特林学生坐一张桌子,厄尼·麦克米兰不得不和罗塞塔的朋友们坐一起,因为她已经坐在了赫敏旁边。 苏隔着桌子瞪她。 “我以为你会和她们坐在一起。”赫敏说。 “为什么?”她问,“我愿意和好学生坐一起。这样我就可以照抄,不用被别人抄。” 这时斯拉格霍恩开口了,“好了,好了,好了,”隔着许多热腾腾的蒸气,他的身形看上去飘飘忽忽的。“各位同学,请拿出天平、药包,还有,别忘了拿出你们的《高级魔药制作》课本……” “先生?”哈利举起手说。 “怎么啦,哈利?” “我没有书,没有天平,什么也没有——罗恩也是——因为,我们没想到还能上提高班——” “啊,对了,麦格教授提到过这事……别担心,孩子,一点儿也不用担心。你们今天可以先用储藏柜里的原料,天平也可以借给你们,这里还有一些旧课本,你们先用着,然后你们可以写信给丽痕书店……” 斯拉格霍恩大步走到墙角的一个储藏柜前,在里面摸索了一会儿,把两本破破烂烂的课本和两套暗淡褪色的天平递给了哈利和罗恩。 “好了,”斯拉格霍恩说着回到教室前面,把已经很鼓的胸膛又挺了挺,罗塞塔真担心他的马甲纽扣飞出来,“我准备了几种药剂让你们开开眼界,当然啦,只是出于兴趣。等你们完成了提高班的课程,就应该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了。虽然你们没有亲手做过,但肯定听说过。谁能告诉我这一种是什么?” 他指着最靠近斯莱特林桌子的那口坩埚,里面像一锅清水在翻滚。 赫敏那只久经锻炼的手抢先举了起来。斯拉格霍恩指了指她。 “是吐真剂,一种无色无味的药剂,喝了它的人能被迫说出实话。”赫敏说。 “很好,很好!”斯拉格霍恩高兴地说。他转而问起另一口坩埚,里面盛着慢慢冒泡的泥浆般的东西。他们对此都该很熟悉,这是复方汤剂。 赫敏的手又一次抢先举了起来。 “是复方汤剂,先生。”她说。 “太好了,太好了!还有这里的这种……你说,亲爱的?”斯拉格霍恩说,他看见赫敏的手又一次举起,显得有点儿惊异。 “是迷情剂!” “一点儿不错。似乎根本用不着问,”斯拉格霍恩这是显出了由衷的佩服,说道,“我想你肯定知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它是世界上最有效的爱情魔药!”赫敏说。 “非常正确!我想,你是通过它特有的珍珠母的光泽认出来的吧?” “还有它特有的呈螺旋形上升的蒸气,”赫敏兴趣盎然地说,“而且,它的气味因人而异,根据各人最喜欢什么。我可以闻到刚修剪过的草地,崭新的羊皮纸,还有——” 她突然绯红了脸,不再往下说了。 “亲爱的,可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吗?”斯拉格霍恩问,似乎没注意到赫敏的不好意思。 “赫敏·格兰杰,先生。” “格兰杰?格兰杰?你是不是跟非凡药剂师协会的创办人赫克托·达格沃斯-格兰杰有亲戚关系?” “不,应该不是,先生。我是麻瓜出身。” 马尔福凑近诺特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偷偷地笑了起来。罗塞塔朝他们翻了个白眼。斯拉格霍恩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相反,他满脸笑容,看看赫敏,又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哈利。 “嗬,对了!‘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也是麻瓜出身,她是全年级最优秀的!’我敢断定,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吧,哈利?” “是的,先生。”哈利说。 “很好,很好,给格兰芬多的格兰杰小姐加上当之无愧的二十分。”斯拉格霍恩亲切地说。 马尔福脸上的表情就跟上次赫敏迎面给他一拳时差不多。赫敏喜滋滋地转向哈利,小声说:“你真的对他说过我是全年级最优秀的?哦,哈利!” “他只是没说谎,”罗塞塔不耐烦地说,“你这么感动做什么?” 赫敏笑了,但又做了个“嘘”的手势,以便他们能听见斯拉格霍恩说话。 他介绍了一番迷情剂之后,宣布他们要正式开始课程。罗塞塔望着第四口坩埚,等着谁自觉地问起那里面是什么。总会有人满足斯拉格霍恩的戏瘾。 “先生,你还没有告诉我们这里面是什么呢。”厄尼·麦克米兰指着讲台上的一口黑色小坩埚说,里面的药剂欢快地飞溅着,它的颜色如同融化的金子,在表面跳跃着大滴大滴液体,像一条条金鱼。 “嗬!”斯拉格霍恩又来了这么一声,他想要制造的效果达到了,“对了,那种还没说呢。女士们先生们,那玩意儿是一种最为奇特的小魔药,叫福灵剂。我想,”他笑眯眯地转过身来看着发出一声惊叫的赫敏,“你肯定知道福灵剂有什么作用吧,格兰杰小姐?” “它是幸运药水,”赫敏兴奋地说,“会给你带来好运!” 这可真是提神醒脑,全班同学似乎顿时挺直了腰板。马尔福那油光水滑的后脑勺也抬起来了。 斯拉格霍恩给格兰芬多又加十分,他解答了学生急切地问题,终于将话题拉回到现实中。 “这个嘛,”斯拉格霍恩说,“我将作为这节课的奖品。” 教室里一片寂静,周围那些药剂的每一个冒泡声、沸腾声似乎都放大了十倍。 他从口袋掏出一个塞着木塞的小玻璃瓶。十二个小时的好运就装在里面。 “那么,”斯拉格霍恩说,突然变得精神振奋起来,“怎么才能赢得我这份奇妙的奖品呢?好,请把《高级魔药制作》翻到第十页。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你们就用这段时间好好地熬制一份活地狱汤剂。我知道,这比你们以前做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复杂,我也不指望有人熬出十全十美的汤剂。不过,做得最好的那个人将会赢得这小瓶福灵剂。好了,开始吧!” 同学们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几乎要显形了。 “莫名其妙,”罗塞塔在桌子旁最里面的地方说,“除非他们喝了福灵剂,否则不可能得到这一瓶。” 哈利费力地分辨着被字迹覆盖的课本的文字。 “你在做什么!”他听见旁边赫敏的声音,转头朝罗塞塔看去。 “呃——榨汁?”她迷惑地说,“怎——哪里不对?” “书上写要把瞌睡豆切片,”赫敏左右支绌,又要望着她的药剂,又忍不住去看罗塞塔的坩埚,“你把瞌睡豆,”她似乎在找一个词形容那些豆子的状态,哈利觉得它们被榨干了,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压扁了!” 哈利一下想到旧课本上手写的注释,“用银短刀的侧面挤压,比切片更容易出汁”。 “你就放过我吧,好吗?”罗塞塔说,“我前面都是抄你的,只是这样挤它更省力,就能偷一会儿懒……我自带作弊如尼文,这也不能怪我?” 赫敏气恼地把注意力转回自己的坩埚。哈利找她借银短刀时她不耐烦地点点头,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的药剂。 “手法和选用的材料有关,”罗塞塔说,她匀速搅拌着药剂,“书上只是记录着写书时的观点。有许多人并不懂得分享知识。” 她的药剂变成了淡粉色。赫敏满脸通红,头发越来越乱,锅里的液体还是紫色的。 而且连哈利的药剂都变化了,赫敏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再顺时针搅拌一下——” “不行,不行,书上说的时逆时针!”她武断地说。 哈利耸了耸肩膀。罗塞塔又在悄悄休息了,她张望四周,一旦有谁的进度赶了上来,她就再卖力地调整魔药,否则就慢吞吞地搅着,直到不得不让它变化一下。 “好,时间……到!”斯拉格霍恩大声说道,“请停止搅拌!” 斯拉格霍恩再桌子之间慢慢走动着,轮流检查每一口坩埚。他没做任何评论,只是偶尔搅拌一下,或凑上去闻一闻。最后,他走到罗恩、哈利、赫敏和罗塞塔的桌子旁。他朝罗恩锅里那堆柏油似的东西苦笑了一下,看到哈利坩埚里的东西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喜悦神色。他抑制了一下,赞许地对赫敏的药剂点点头,然后皱起了眉头看罗塞塔的坩埚。 “这可不该是你的水平啊,”他说,“有些太迟钝了……中间耽搁了很久,是不是?” “是啊。教授,”她回答说,“我也不缺福灵剂,何必那么着急呢。” 斯拉格霍恩笑了两声,走回哈利身边。 “好了,哈利,无可争议的优胜者!”他对全班同学大声说,“出色,太出色了,哈利!你显然继承了你母亲的天赋,莉莉当年在魔药课上就是如此心灵手巧!给,拿去吧——我说话算数,给你一瓶福灵剂,好好利用!” 等到他们都离开了地下教室,走进礼堂后,罗塞塔熟门熟路地站在两条学院长桌之间的过道上,弯着身子和格兰芬多们说话。因为罗恩一出教室就问哈利怎么回事,哈利在走廊上含糊其辞,到了长桌才解释清楚。 “你大概以为我是作弊了吧?”哈利被赫敏脸上的表情弄得很恼火,讲完后便问了她一句。 “是啊,你并不是自己独立完成的,是不是?”她生硬地说。 “他只是按照书上的笔记做事而已,”罗塞塔的声音从高一点的地方传来,“按照书或者老师的指示做事也不能叫独立。” “等等。”哈利左耳边上一个声音说道,金妮加入了他们的谈话。“我没有听错吧,哈利?你一直在按照别人写在一本书上的指令做事?” 她显得惊慌而气愤。 “这没什么,”他压低声音宽慰她道,“你知道,这不像里德尔的日记。那只是一本被人涂写过的旧课本。” “可是你照那上面写的做了?” 哈利很努力地解释,不过赫敏一下来了精神,她仔仔细细检查旧课本,还对它用了“原形立现”。课本没有任何反应。 哈利恼火地把书从赫敏手里拿回来,书不小心跌在地上,只好弯腰去取。在他头上,罗塞塔正若有所思地问:“但课本为什么会被放在柜子里呢?” 74、第五章 “我以为应该有老师给我上炼金课,”罗塞塔眯起眼睛,“但……我不是质疑你,教授。但你很忙。你还要给哈利开小灶。” “恐怕学校里能够担此重任的只有我了。”邓布利多摊开双手,用遗憾的语气说,“炼金术,多么神秘的一门学问。”他指了指桌子上和房间里的各式器具,“我想自己对此所知一二。” “请问你的手出了什么问题,教授?”她毫不掩饰地问。 “没什么大不了的。”邓布利多轻描淡写地说,抖了抖袖子,“很高兴看到你对炼金术感兴趣,如你所见,霍格沃茨的学生通常不会将目光放在这门冷僻、艰涩的科目上。当然,大多数巫师终其一生也不用理解他们往日运用的魔法和道具有什么原理。” “是的。”她回答道,“这让我想起拉文克劳的冠冕,里德尔的日记本。还有我自己……请问冠冕如何了?” “它和日记本一样,被妥善地摧毁了。”邓布利多说,“你还在注意魂器,让我抱有一线期待——” “我们的对话方式真直白。”罗塞塔说,“教授,我和哈利一样大呢。” “让这段话留在我们之间,好吗?”邓布利多眨眨眼,“你和哈利非常不同……他还需要一些引导。好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不仅可以讨论炼金的奥妙,还可以有更多话题……” “一般来讲,揭露秘密需要付出代价。”罗塞塔说,“既然我们可以讨论一些与课程无关的问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先生,”她想了想,“无论西里斯怎么认为,他痛恨克利切到什么程度,最好都让那个小精灵对他更忠诚一些。恐怕只有你能让他考虑一二。” “是的。我知道你们为这事儿讨论——或者说争论更准确。”邓布利多平静地说,“西里斯总会明白的。他现在至少懂得谨慎地对待克利切了,对吗?” “希望如此,教授。请问贤者之石的实用性和它的哲学含义哪个更珍贵一些?我在想,虽然它也被叫做第五元素,但何以能够将其他金属转变为黄金,并产生不死药?毕竟我没有一块儿。而且早在一年级时就听说恐怕当世唯一拥有‘红药液’的巫师摧毁了它。按照佐西莫斯的说法,汞和硫构成了所有金属——贤者石的成分似乎也含有汞。但据我所知,汞和硫有毒,这种毒性成分的组合最终成为治病良药不少见,也不多见,像贤者之石这么极端的世上罕有——独一无二。” 邓布利多的手指尖相对,焦黑的手指和他另一侧修长、苍白的手指对比鲜明。 “真是实际的问题。”他说,“按照那位唯一拥有它的巫师的所作所为,我现在或许可以说,它的哲学意味更重一些。我不断强调炼金术的奥秘,因为即使经过几十年的浸淫,我也不敢说掌握了它十分之一的秘密。你的第一个问题就问住我了,”他微微一笑,“我也没有制作过一块贤者之石。它的魔力对我而言是未知的。尼可利用它产生的不死药在世上停留了数百年,但他和妻子选择了告别。我想这至少能说明它的魔力并不十全十美。除此之外……汞和硫的效用恐怕和麻瓜讨论的有所不同。” “赛特杀害奥西里斯并藏起其尸骨,但奥西里斯的十三块遗骨被伊西斯找到,第十四块被鱼吃掉,我们就不强调是哪一块了……”她问,“这里的暗示和奥西里斯复活应该有联系?” “我想你也注意到这个巧妙的数字了,十三和十四,多么常见。”邓不利多说,“是的,我认为有联系。那个部位和鱼以及夫妻、兄弟的关系,就像你说的,我们不要强调了……不过,我注意到你关注的事物都与生死有关,如果可以,你或许能把原因说一说呢?” “这是人类永恒终极的问题,对吧。”罗塞塔回答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关注人类命运的学生。” 邓布利多又摊开双手,另起话头:“想必你对‘三重伟大’这一概念也并不陌生。” “赫尔墨斯。”罗塞塔说,但她想起另一个人。“或说赫尔墨斯-透特。” “提起炼金无法绕过的一环。同样,我们还必须讨论埃及。”邓布利多说。 她对此不算陌生。毕竟她的名字已经非常具有埃及风情了,招人恨的那种。如果埃及人知道一个英国人叫这个名字,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把她大头朝下扔进尼罗河,或者从金字塔上推下来。如果她不知道麻瓜世界的纠葛就好了,就不用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但是……宽泛的说,她也可以声称自己不是英国人,从族谱变迁来看,她们家来英国也才两三百年,她也可以自称挪威人。或者德国……只要她的口音够像。这个名字甚至带有一点意大利色彩……到底是为什么? “可惜时间不巧,”邓布利多望了望窗外,这没什么意义,课程开始时天色就是擦黑,现在只是变成了全黑,“我想这节课的问题可以留待下节课讨论,作为作业。” “同一时间吗,教授?” “同一时间。如果有变动我会通知你。”邓布利多说,“罗塞塔,不要过早考虑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未曾解开的谜题。” “尽力而为,”她说,“教授,不要对此抱有期待……我拥有吃十个馅饼的好奇心。” 现在是九点差五分,罗塞塔从校长室出来,站在原地,无意识地停留了一会儿。过了几分钟,她才慢吞吞地走回了塔楼。 第二天早饭时,她溜达到赫敏、哈利和罗恩背后,听见他们正在讨论海格。教工餐桌上那张大座位空空如也,海格又没来吃饭。 “我们一定要去解释一下。”赫敏望着那张座位说。 “今天上午有魁地奇选拔赛呢!”罗恩说,“而且还要练习弗立维布置的清水如泉咒!再说了,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们总不能跟他说我们讨厌他那门愚蠢的课程吧!” “我们不讨厌它!”赫敏说。 “我要向他告状,罗恩——”她不怀好意地说,罗恩猛地转过身看着她,“你原来是这样想的。” “凭什么!”罗恩的脸色发红,“你也没有选课!” “因为我有时间向他解释为什么没有选课?”罗塞塔说,“我还带着课程表和未来规划,以便他能理解。事实上,他太善解人意了,我们遇见的时候还会打招呼。唉,我发现有些人被他忽视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不愿意跟海格不说话。”赫敏说,显得很难过。 “那我们就等魁地奇选拔赛结束以后再去。”哈利安慰她道。“有这么多人提出申请,选拔赛可能要进行一个上午呢。”他似乎有点紧张,“不知道为什么球队突然变得这么受欢迎了。” “哦,得了吧,哈利,”赫敏突然不耐烦起来,说道,“受欢迎的不是魁地奇,而是你!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让人感兴趣过,坦白地说吧,你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招人喜欢过。” “招人喜欢?”罗塞塔的声音突然变尖了。 赫敏瞟了她一眼,又转向哈利。 “现在大家都知道你说的是实话了,对不对?整个巫师界都不得不承认,你说的伏地魔卷土重来的消息是正确的,而且你再过去两年里真的跟他较量过两次,两次都死里逃生。现在他们管你叫‘救世之星’——怎么样,现在你还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对你着迷吗?” 罗塞塔在他们身后发出结合讽刺和冷笑的一声短哼。 “还有啊,你遭受了魔法部对你的那些迫害,他们拼命想把你说成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一个说谎专家。那个恶毒的女人逼你用自己的鲜血写出的印记,现在还能看得出来,可是你仍然坚持自己的说法……” “哦,因为他具有人类基本的道德品质。”罗塞塔说。 “还有,你暑假里长高了差不多一英寸,这也让人刮目相看。”赫敏没有理睬她,兀自把话说下去。 “这也算数?”罗塞塔睁大眼睛,“这是歧视!” 送信的猫头鹰来了,俯冲着穿过溅满雨水的窗户。邮件比平时多,忧心忡忡的家长迫切地想知道自己孩子的信息,反过来又告诉孩子家里一切都好。哈利很少收到西里斯的信,他安慰自己没有消息或许就是好消息。在众多猫头鹰中,海德薇洁白的身影很醒目。 “哈!”哈利拆开了包裹,露出一本崭新的《高级魔药制作》。 “哦,太好了,”赫敏高兴地说,“现在你可以把那本被乱涂乱画得一团糟的课本还回去了。” 但哈利巧妙地置换了课本封皮,将旧课本伪装成新课本。他决定还一本新书给斯拉格霍恩,自己留着属于“混血王子”的那本书。 赫敏抿着嘴唇,满脸的愤怒和不满。就在这时,一只猫头鹰带着当天的《预言家日报》落在她面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急忙打开报纸,扫了几眼第一版。 “谁死了、伤了、被捕了?”罗塞塔从她头顶看向报纸。 “斯坦·桑帕克被捕了。”赫敏说,“又有摄魂怪袭击的报道。” “什么?”哈利难以置信。 “太搞笑了。”罗塞塔说,“他被人听见讨论食死徒的秘密计划。” “他们竟然把斯坦的话当真,”哈利说,“真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大概是想让人看到他们在做事吧。”赫敏皱着眉头说,“现在人心惶惶——你知道吗,双胞胎佩蒂尔的父母要把她们接回家了。爱洛伊丝·米德根已经退学,他父亲昨天晚上来接她的。” “帕德玛说过这事儿,”罗塞塔回应道,“她父母很坚决。” “什么!”罗恩瞪大眼睛看着她们说,“可是霍格沃茨比他们家里安全呀,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们有傲罗,又新增了那么多防护咒,还有邓布利多!” “我认为他其实并不一直在我们身边。”赫敏压低声音说,她的目光从《预言家日报》上朝教工餐桌扫了一眼,“你们没有注意到吗?最近这个星期,他的座位经常像海格的一样空着。” “因为你们没有选他的课,他和海格一样不理人了。”罗塞塔说。 他们看起来大吃一惊。“什么课?”赫敏问。 “炼金。”她挑剔地看了看几个人,“你们应该也学不会吧,除了赫敏。” “霍格沃茨什么时候有这门课啦?”罗恩茫然地张大嘴巴说。 “给我一个人开的,行了吧。”她说,“邓布利多有自己的事要忙,英国都乱成一锅粥了。” 前一天,汉娜·艾博在草药课上被叫了出去,她的母亲遇害身亡。从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看见汉娜。霍格沃茨或许能够保护学生的安全,但他们仍然不断受到恐怖的侵扰。 五分钟后,他们离开餐桌,朝魁地奇球场走去时,迎面看见了拉文德·布朗和帕瓦蒂·佩蒂尔。她们向来关系亲密,当他们看到两个女生窃窃私语、神情忧伤时,就不感到奇怪了。但罗恩走过她们旁边时,帕瓦蒂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拉文德,拉文德回过头来,送给罗恩一个灿烂的微笑。罗恩朝她眨巴眨巴眼睛,也迟疑不决地笑了笑。他走路的姿势立刻变得大摇大摆,架子十足起来。哈利忍住笑,看见罗塞塔的眉毛拧成一团,正和赫敏使眼色,后者打定主意不要让表情发生变化,紧紧地绷着脸。 罗恩也要参加选拔,他去取了扫帚到场地上准备,赫敏和她坐在看台上。选拔成员里有一个叫麦克拉根的人,块头很大,性格不怎么讨人喜欢,参加过斯拉格霍恩的俱乐部。 “他为什么那样?”罗塞塔问。 “什么?”赫敏茫然地说,她正聚精会神地观察参加选拔的学生。 “罗恩,”她重复了一遍问题,“他突然变得特别……雄壮。我知道有些谈恋爱的人之间会产生这种变化,但这是为什么呢?” 赫敏转过脑袋打量她两眼,忍不住笑了,“别在罗恩面前说,好吗?” “好吧。拉文德对他笑了,挺灿烂的,”她说,“我不是不理解……但我也不理解……我是说我理解人的这种反应……” “但你不明白为什么有这种反应。”赫敏耐心地说,“原因很重要吗?” “有点儿重要。唉,最好不要和你讨论。”她说,“看那个傻大个儿,他在和哈利攀关系。” “他们认识吗?”赫敏眯起眼睛看着那头,“我对他没印象……” “在火车上,我们和斯拉格霍恩吃饭的时候。”罗塞塔说,“他卖弄的程度和他的块头一样,十分惹眼。甚至我都记住他叫什么了。” “想必很糟糕。”赫敏煞有介事地说。 哈利先把人分成了十个人一组,让他们试飞。这决定很明智,因为许多组员不会飞,还有一些不是格兰芬多的学生,又有些女生应该是专门来看哈利的,甚至还有一组几乎没人带了扫帚。 “幸亏名气是把双刃剑。”罗塞塔感叹道。 “是啊,”赫敏说,“你最近总对哈利冷言冷语的,他又得罪你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他是救世之星,怎么可能得罪我呢?” 赫敏不置可否地一挑眉,把目光重新放回场上。落选的击球手正围着哈利抱怨不停,他只能大吼着让他们离开。 终于轮到守门员选拔了,这个时间真不好,淘汰的成员和拖拖拉拉吃完早饭的人都出现在看台上,而罗恩历来有怯场的毛病。他现在的脸色也确实微微发绿了。 麦克拉根先上场,他一连救了四个球,然后是第五个。 当罗恩骑上他那把横扫十一星时,看上去随时都会晕倒。 “他干嘛老这样,”罗塞塔说,“西里斯闯入塔楼之后他还志得意满呢,泡在湖里的时候也挺得意。” “祝你好运!”赫敏喊道,然后放低声音说,“恐怕很难解释,你都不太在意外人的眼光,不是吗?” “行吧。”罗塞塔说,“拉文德也在给他加油呢,他会不会变得雄壮起来?” 不过,罗恩这回拿出了自己的实力,他一个一个接住球,不多不少,正是五个。 “有人不服气了,”罗塞塔说,有点儿高兴,“有人要挑事了。”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赫敏没好气地说,“别幸灾乐祸的。” 麦克拉根那张通红的脸坐在看台上都能看清楚,他站在离哈利极近的位置,似乎正在发火。 很快,罗恩又升上天空。不知道他是不是被自己的成绩激励了,显得自信许多,他平安救到五个球,轻松落地。 但是麦克拉根救第五个球时身子猛地往前一扑,像是要把球一拳打开,反倒让它直接飞进了身后的球门。观众发出一片嘘声,他的脸红得像要爆炸。 “魁地奇,真没意思。”罗塞塔说着,随赫敏一起走下看台,到场地上去。她们和哈利、罗恩约好在结束选拔之后看望海格。 75、第六章 虽然邓布利多和她曾约定“同一时间”,但那显然只针对下一次课,因为在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他们只见到两次。甚至加在一起都不够一节课,他们只是交接信件,邓布利多似乎一离开就是好几天,不得不说,这一定程度上妨碍了她的研究进度。 时间既快又慢,六年级的提高班不能用那么随便的态度对付,课堂作业恨不得堆成山,每个老师似乎都把明天当作n.e.w.t考试开始的日子一般,让学生苦不堪言。那些高年级学生课表里的空白根本不是闲暇,只是教学和自学的区别罢了。 “海格最近情绪很不好呢。”丽莎说。她是罗塞塔认识的唯一一个选修保护神奇动物课的人。 “他的朋友状态很差,”罗塞塔回应道,“老朋友。我想他很难过。” “斯拉格霍恩邀请你了,是不是?”苏兴致缺缺地摆弄着面前的羊皮纸。 在她和赫敏、哈利、罗恩从海格的小屋返回城堡后,斯拉格霍恩在礼堂碰见了他们,除了罗恩之外每个人都受到了邀请。罗恩不大高兴。 “不去。”她干脆地说。 游玩霍格莫德村的时间也下来了,十月中旬,是本学期第一次去霍格莫德。看到学校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下仍然让学生外出,她们不由得松了口气。霍格沃茨城堡很有趣,生活也很充实,但离开一会儿才能感受到在这里有多么令人高兴。 丽莎歪着脑袋,正打量着她手里的笔记:“炼金怎么样?” 炼金好得很。罗塞塔正在进行一个对于她和她的年纪而言都太过超前的实验。 “你是真的想知道,还是礼貌一问?”她说,“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很乐意介绍我正在进行的工作。” 丽莎立刻拒绝了。 最近这段时间赫敏总是绷着脸,因为哈利从“混血王子”的课本里学到不少咒语,而且付诸实践。她对此不以为然,尤其是哈利对着别人用闭耳塞听时,她干脆一句话都不说。 “哈利只是刚发现了这个咒语,”罗塞塔说,“这又不是什么特别毁灭性特别邪恶的东西。我和西里斯也用过。” “哦,那你们是从哪里学到的呢?”赫敏尖锐地说,“它肯定是个来历不明的咒语。对吧?” 来历不明这一点不太符合事实。西里斯会用这个咒语,然后她也学会了,但西里斯教她时那副作呕的样子让人很难不想到另一个人——那个和他互相仇视的同级生。如果不是她强烈要求在遮掩布莱克夫人肖像时有效保护听力,西里斯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提起这个咒。 “嗯……可能吧。”她含混地说,“可能……就是一个有创造力的学生罢了……” “创造力?”赫敏说,“哈利让克拉布的脚趾长得像面条,还把费尔奇的舌头黏在上颚。这些都是恶咒!” “恶咒很多啊……”她慢慢地说,“而且我们也都在用恶咒。生活不能缺少恶咒,就像英国不能没有女王。” 赫敏的眉毛微微一动,但她没有说话。罗塞塔猜那意味着“英国可以没有女王”。 “还有你,”赫敏的炮口转向她,“你最近在做什么?” “呃——实验?”罗塞塔回答说,用手抓了抓脑袋,“炼金术嘛。水星啊汞啊赫尔墨斯之类的……” “你最好没有在做危险的‘实验’。”赫敏严厉地说,终于再度关注起她那卷长长的算术占卜论文。 她当然没有在做危险的实验。她只是对贤者之石非常好奇。 第二天早上,哈利和罗恩迫不及待地将半夜发生的小事故告诉给女生们。哈利把罗恩吊到了半空中,又把他放了下来。赫敏听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她板着冷冰冰的脸,不满地转向哈利。 “或许,这个咒语又是你那本魔药书里的吧?”她问。 哈利朝她皱起眉头。 “你总是一下子就得出最坏的结论,是吗?” “到底是不是?” “好吧……没错,是又怎么样?” “你竟然决定拿一个手写的陌生咒语来做试验,看看会发生什么事?” “魔咒多样性的开始而已嘛,”罗塞塔不慌不忙地为他辩护,“没有手写的新咒语我们要魔杖干什么呀。” “这可能是魔法部禁止使用的。”赫敏说,“而且,”她看到哈利和罗恩翻了翻眼珠,便又说道,“因为我开始觉得这个叫王子的家伙有点儿不可靠。” 哈利和罗恩同时喊她住口。 “那是闹着玩的!”罗恩把一瓶番茄酱倒过来浇在他的香肠上,说道,“只是闹着玩,赫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哈利是闹着玩的,有些人可不是。”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说,“世界杯赛时挂在天上的麻瓜和罗恩的状态很像……我原以为那是飘浮咒的一种用法。食死徒的年龄相对集中,证明某段时间的魔法界或学校里——我是说霍格沃茨,曾经流行过倒挂金钟。” 哈利呆呆地望着她。 “我爸爸用过它……我——卢平告诉我的。” “什么?”罗恩和赫敏同时说道。 “你爸爸在校是哪些年?我们可以对比那段时间能够找到的所有人的信息。”罗塞塔说,手里托着一块放了鸡蛋和香肠的面包片,“这是魔药提高班课本,他的魔药水平很高,能上课开小差……也可能是热爱魔药,平时经常翻阅。同时具有较高的魔咒水平,擅长解构理论,因为他试验新咒语。还有笔记的字体……书本的使用痕迹……” “好啊,大侦探。”哈利闷头闷脑地说,“我们找找看吧。” “他给我的感觉不像个正经人。”赫敏说。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得到的印象。”哈利说,“如果他是一个未成年的食死徒,他就不会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混血的了,是不是?” “食死徒不可能都是纯血统的,现在已经没有多少纯血统的巫师了。”赫敏固执地说,“我猜想他们大多数都是混血,却假装自己是纯血统。他们仇恨的只是麻瓜出身的人,他们肯定很愿意让你们入伙。” “呕。我不要当无聊的时候跑去看麻瓜内裤的家伙。”罗塞塔噎了一下,很不高兴地说,“‘混血王子’的混血可能是对他身份的强调,‘混血’说明他有巫师的血脉,‘王子’可能是一种自夸,可能意味着他是领袖,也可能是事实。可能是英国某个凭空消失的皇室成员……或者他和女王结婚了。” “他不可能跟女王结婚了。”赫敏似乎忍耐着说,“为什么你们都认定他是男人!” “我绝对不敢假定性别。”罗塞塔立刻说,“但我还没能找到办法如何形容一个不知男女的人,我不能总管这些人叫‘那个谁’。而且你还感觉这个人不正经,出于我的偏见,还是把他看成男人吧。” “她在说什么,老兄?”罗恩悄声对哈利说,哈利摇摇头。 赫敏翻了个白眼。 这时金妮出现了,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喂,哈利,我把这个交给你。” 是一卷羊皮纸,上面有一种细细长长、歪向一边的字体,写着哈利的名字。 “谢谢你,金妮……邓布利多又要给我上课了!”哈利对他们说,一边展开羊皮纸,飞快地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星期一晚上!”他一下精神起来,“你跟我们一起去霍格莫德吗,金妮?” “我和迪安一起去——也许会在那儿见到你们。”她说完便朝他们挥挥手走了。 “真不明白。”罗塞塔望着她的红头发感慨道。 “你什么也不明白。”赫敏语气尖刻地说。哈利和罗恩都吃了一惊,这股脾气毫无征兆。 费尔奇和往常一样站在橡木大门口,一个个核对获准去霍格莫德的同学的名字。这个时间比以往更漫长,因为费尔奇用他的探密器在每个人身上反复地测来测去。 “嗯……我听说不能在安全检查时提到‘黑魔法物品’和‘偷偷夹带’,请问这是真的吗?”罗塞塔说。 费尔奇恶狠狠地瞪着她,用探密器额外戳了她好几下。罗恩原本有话要说的表情立刻平复了下去。 在这样的天气里步行去霍格莫德很不舒服,暴露在外的皮肤很快就被冻得生疼,但好在天气太冷,很快就不疼了,因为它们冻得发麻,失去了知觉。在通往村口的路上,到处可见弯着腰顶风前进的学生。罗塞塔喜爱冬季,喜爱白雪、壁炉、燃烧过后留下的焦黑的木柴,不喜欢刀片儿一样的北风。 当他们终于走到霍格莫德村时,发现佐科笑话店被木板封死了。罗恩用带着厚手套的手指着蜂蜜公爵糖果店,好在那里开着门,他们摇摇晃晃地跟着罗恩朝那家拥挤的小店走去。 “感谢老天,”弥漫着乳脂糖香味的温暖气息扑面而来,罗恩瑟瑟发抖地说,“我们就在这里待一个下午吧。” “哈利,孩子!”他们身后一个洪钟般的声音说。 “哦,糟糕。”哈利嘟囔道。他发现身边只剩下罗恩和赫敏,另外一个伙伴似乎在哈利被叫住的时候就凭空消失了。 他好不容易把斯拉格霍恩打发走,多亏邓布利多星期一和他约好了,否则他难逃一劫。 “你上哪儿去了?”哈利没好气地问。 “就在旁边。”罗塞塔说,“下回仔细找找,当然也找不到。”她又轻飘飘地甩出一句话,“你还挺喜欢他的懒鬼聚会?” “其实没有那么糟糕……有时候还蛮好玩的……”赫敏摇着头说,她突然看见了罗恩脸上的表情。“哦,看——他们有高级糖棒羽毛笔——可以吮好几个小时呢!” “是吗?哪里好玩?因为麦克拉根一晃脑袋就能听见里面的蛋奶糊稀里哗啦响?”罗塞塔不依不饶地问,“还是斯拉格霍恩的马甲纽扣绷到沙比尼脸上了?” 罗恩忍不住笑了一下,哈利松了口气。斯拉格霍恩从来没注意过罗恩,这让他很火大。 “你对晚会没兴趣就要别人也没兴趣吗?”赫敏不耐烦地说,“而且你从来就没出现过,斯拉格霍恩每次都念叨你们两个。如果你真想知道有什么好玩就动动你的腿,免得只有我站在里面。”她一把放下糖果,“你们要么在魁地奇训练,要么根本不知道在做什么——好了,我们现在去哪儿?” “呃,现在——”哈利说,瞄着她们,“三把扫帚肯定暖和,走吧。” 他们重新用围巾把脸裹住,离开了糖果店。凛冽的寒风刮在他们脸上,像刀子一样。街上比较冷清,没有人停下来闲聊,大家都在匆匆忙忙赶路。他们几乎是冲进了三把扫帚,将围巾拉下来,让皮肤浸润在温暖的、微微泛着香味的空气中。 “对啦,”他们端着黄油啤酒坐下后,哈利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和西里斯吵了什么呢?” “一点小事。”罗塞塔说,“让他学会低头看看比自己矮的东西。” “到底怎么回事?”哈利追问道,“他不肯明说。” “你非要知道?”她说,长舒一口气,好像这很耗费体力似的,“他和克利切关系太差,导致了很多不便,我让他别像未成年人似的和家养小精灵置气。不过我们的沟通技巧太糟糕了。” “早就该这样了。”赫敏说,捏着黄油啤酒瓶,“看看他对克利切的态度。” “那也不能怪他,”哈利不怎么高兴地说,“他讨厌那个地方,克利切又是那副样子。” “是啊,”罗恩说,“伙计们,那个小精灵疯了。” “对,他是个把哈利骗到魔法部的疯子小精灵。”罗塞塔一摆手,“我不能细想,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萎缩。” 哈利和罗恩对视一眼,不说话了。 “你在看什么?”赫敏突然问。 “罗斯默塔。”罗塞塔回答道。 赫敏的眉毛挑了起来。哈利心惊胆战地往椅子里缩了缩。 “我在看酒吧里所有的人。”过了一会儿罗塞塔又说,“真无聊。” “是吗?”赫敏说。 “真无聊。”她重复道,“怎么会有人喜欢他们呢?有一个像雀斑上长了张脸。那边的,”她悄悄一扬下巴,“像牛一样依偎在她亲爱的男伴身边,他是被穿在她脑袋上了吗。竟然还有沙比尼,他适合子承母业,靠丧偶挣钱。” “哦,”赫敏不经意地说,“罗斯默塔呢?” “她?”罗塞塔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她是女的。她是酒吧老板……还有什么我该知道的吗?” 罗恩装不住高贵深沉的样儿了。他暗暗喜欢老板娘好长时间了,刚喝进嘴的黄油啤酒被他“噗”地喷出来,洒在桌子上,好在没人沾到。 哈利刚喝完最后一口啤酒,赫敏就语调轻快地说:“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回学校吧?” 其他人点了点头。这趟旅行没什么意思,再待下去,天气会越来越糟。于是,他们又一次裹紧斗篷,用围巾把脸挡住,戴上手套,跟在凯蒂·贝尔和她的朋友后面出了酒吧,顺着大路往回走。路上已经踩成硬邦邦的雪泥触感略微发涩,大雪来不及融化就层层堆积,漫天雨雪,水珠打在脸上时已经成了小颗小颗冰晶。 不知道谁会在这么大的风雪里喊叫,罗塞塔闷头走路,偶尔眯起眼睛望望四周,凯蒂和她朋友的身影几乎看不清了。他们在小路上拐了个弯,雨雪越下越密,即便不往眼睛里吹,落满睫毛的雪粒也让她几乎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勉强分辨身边的路。但若有若无的争吵声没有停止——突然,声音消失了。 罗塞塔下意识抬起头,凯蒂·贝尔正使劲拽过一包东西——紧接着,包裹落地,凯蒂一下子升到了空中。她双臂平伸,悬浮着,就像要飞起来似的。她的表情木然,双眼紧闭,哈利、罗恩和赫敏也都停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她。 然后,在离地六英尺高的地方,凯蒂突然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她的眼睛猛地睁开了,而她所能看见或感觉到的东西显然带给她可怕的痛苦。尖叫一声接一声,她的朋友跟着叫了起来,拽住凯蒂的脚脖子,拼命想把她拖回到地面上。在另外四个人也扑上前抓住凯蒂之后,她一下落在他们身上,身体还抽动着。哈利和罗恩总算抱住了她,但她扭动得太厉害,他们不得不把她放在地上。凯蒂失声惨叫,剧烈抽出着,显然失去了意识。 “你们待在这儿!”哈利在呼啸的寒风中喊道,“我去叫人来帮忙!”他撒腿向学校跑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让开。”罗塞塔说,小心地拨开纸包附近的雪,打量着里面的东西。里面有一条反射着绿莹莹光芒的项链。 她下意识去解围巾,但刚开了个头就停住手,转而检查手套上有没有漏洞。然后用湿透的牛皮纸包捻住项链提了起来,走到离别人一段距离的地方,才隔着手套把它捧在手里。 赫敏匆匆走到凯蒂那位号啕大哭的朋友身边,伸出胳膊搂住了她。 “你是利妮,是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 “这件事是突然发生的,还是——?” “那个包裹一撕开就出事了。”利妮抽抽嗒嗒地说,指着罗塞塔手里的项链。 “凯蒂怎么弄到这东西的?”她走近一点问利妮。 “唉,我们刚才就为这个争吵来着。她从三把扫帚的厕所出来时,手里就拿着它,说那是送给霍格沃茨什么人的礼物,由她转交。她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哦,不,哦,不,她肯定是中夺魂咒了,我当时没有意识到!” 利妮又哭得浑身发抖。赫敏轻拍着她的肩膀。 “她没有说是谁给她的吗,利妮?” 这时哈利和海格闯进风雪,跑到了他们身边。海格盯着还在惨叫、扭动的凯蒂看了一秒钟,一言不发地弯腰把她抱起来,转身就朝城堡的方向跑去。几秒钟后,凯蒂的尖叫声就听不见了。四下里只有狂风的阵阵呼啸。 “没有……她不肯告诉我……我说她昏了头,绝不能把这东西拿到学校去,可她就是不听,后来……后来我想把东西从她手里抢过来……后来——后来——”利妮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 “我们最好赶紧回学校去,”赫敏仍然搂着利妮说,“这样就能弄清楚她现在怎么样了……” 哈利把脸上裹着的围巾解了下来,团成一个窝,往罗塞塔面前一递。 “放进来,”他简短地说,“得把它包好。” 项链被围巾团团围住,他们跟着赫敏和利妮往前走。他们刚走进学校的场地,哈利就忍不住开口了。 “马尔福知道这条项链。它四年前就在博金-博克商店的一只匣子里,当时我藏在店里,躲避马尔福和他爸爸,我看见马尔福仔细打量过它。我们跟踪他的那天,他想买的就是这个东西!他没有忘记它,就想回去把它买下来!” “我——我说不清,哈利,”罗恩犹豫不决地说,“去博金-博克的人多着呢……而且,那女生不是说凯蒂是在女厕所里拿到项链的吗?” “凯蒂中了夺魂咒,多数人都能成为传递项链的工具。”罗塞塔说,但她显得心不在焉,“在哪里取得项链并不那么重要了……笨拙……依靠学生传递凶器,今天……埋伏很久,也可能……学生出校的时间有定数……如果是全价……抢——” “海格说你们五个人看见了凯蒂·贝尔出事的经过——请立刻到楼上我的办公室来一趟!”麦格教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手里拿的什么,波特?” “就是凯蒂碰的那个东西。”哈利说。 麦格教授从他手里接过项链,显得很紧张,她看见费尔奇兴致勃勃地举着探密器凑过来时赶忙阻止他,叫他把项链送去斯内普那里,叮嘱他务必不要碰到项链。 其他几个人跟着麦格教授上楼走进了她的办公室。窗户咔咔作响,炉栅里的火焰没能让人温暖几分。麦格教授关上门,快步绕到桌子后面,看着面前的五个人。 76、第七章 “说吧,”麦格教授严厉地说,“怎么回事?” 利妮结结巴巴地说开了,因为哭得控制不住,中间停顿了好几次。说到包裹被扯开时,利妮情绪完全崩溃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麦格教授不失温柔地说,“利妮。你到校医院去,让庞弗雷女士给你点儿药压压惊。” 利妮走后,麦格教授转向他们。 “凯蒂碰了那条项链后发生了什么?” 哈利抢在其他人之前先说了情况,他想见邓布利多。 “校长出去了,要到星期一才回来,波特。”麦格教授显得很惊讶,说道。 “出去了?”哈利气恼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波特,出去了!”麦格教授尖刻地说,“但是我认为,关于这件可怕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说的都可以跟我说!” 哈利犹豫了片刻。 “我认为是德拉科·马尔福给了凯蒂那条项链,教授。” 站在他一侧的罗恩尴尬地揉着鼻子;另一侧的赫敏把脚在地上滑来滑去,似乎巴不得跟哈利保持一定的距离。罗塞塔感觉自己的皮肤发痒,倒不是哈利说了什么蠢话,就是现在的场面有点让人尴尬。 “这是个很严重的指控,哈利,”麦格教授惊愕地停顿了一下,说道,“你有证据吗?” “没有,”哈利说,“但是……”他把那天跟踪马尔福听到的对话告诉了麦格教授。 他说完后,麦格教授显得有点儿迷惑。 “马尔福把一件东西拿到博金-博克店去修理?” “不,教授,他只是要博金告诉他怎么修理一件东西,并没有把它带去。但问题不在这里,问题是他同时还买了一件东西,我认为就是那条项链——” “你看见马尔福离开商店时拿着那样一个包裹?” “不,教授,他叫博金替他保存在店里——” “可是,哈利,”赫敏打断了他的话,“博金问他是不是想把东西拿走,马尔福说‘不’——” “因为他不想碰那东西,那还用说吗!”哈利生气地说。 “他的原话是:‘拿着它走在街上像什么话?’”赫敏说。 罗恩插话说那会显得马尔福很傻。赫敏绝望地反驳道不是因为项链,马尔福保存的东西应当很大或很响,在哈利有机会打断她之前,又说当时那条项链没有被卖出去。哈利立刻回嘴说她们当时太显眼了,博金不会说实话,而且马尔福可以邮购。 不错,马尔福不需要担心项链很显眼。他要求博金教他修理东西,也就是说他必须独立、低调地完成修理工作,即便效率低下。博金的店里还有一个同样的东西,就像赫敏所说,那东西出现会引人注目,而马尔福在学校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动——在学校——异动—— “够了!”赫敏刚想张嘴反驳,麦格教授就气呼呼地说道,“波特,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我们不能因为马尔福先生光顾过那家可能卖出这条项链的商店,就随随便便地指责他。去过那家商店的可能有好几百人——” “——我也是这么说的——”罗恩嘟囔道。 “——而且,今年我们加强了严密的安全防范措施,我不相信那条项链会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进入这所学校——” “可是——” “——还有一点,”麦格教授以一种斩钉截铁的口气说,“马尔福先生今天没有去霍格莫德村。” 哈利呆呆地望着她,顿时泄了气。 “你怎么知道的,教授?” “因为他在我这里关禁闭呢。他已经连续两次没有完成变形课的家庭作业。好了,波特,感谢你把你的怀疑告诉了我,”她大步从他们身边走过,“但是我现在要去医院看看凯蒂·贝尔。祝你们愉快。” 她打开办公室的门。他们别无选择,一言不发地挨个儿从她身边走了出去。 “不完成作业?”罗塞塔说,他们往八楼走时她突然开口了。 哈利哼哼了一声。他还在生气罗恩和赫敏不站在他的一边,而是帮麦格说话。 “他有麦格教授作证没有出现在霍格莫德……”她又说,声音很含混。 “是啊,”赫敏说,“这样就没有嫌疑了,对吗?” 哈利猛地抬起头。 “没有嫌疑——他就是想这样,他要洗清嫌疑!” “兄弟,他都不在那儿。”罗恩说,“怎么解释这事?”他想了想,“那么,凯蒂要把那条项链交给谁呢?” “只有天知道了,”赫敏说,“不过,不管那个人是谁都逃不过去。只要打开那个包裹,就肯定会碰到项链。” “许多人都有可能。”哈利说,“邓布利多——斯拉格霍恩——或者——” “或者是你。”赫敏很焦虑地说。 “那么凯蒂在三把扫帚就能得手了。”罗塞塔说,“她中了夺魂咒,不需要隐秘行事,而她和哈利都是格兰芬多球队成员,给他拿个包裹无可厚非。这样一来,我倒怀疑有人要害死费尔奇……他检查的时候很可能碰到项链。” “没错,费尔奇对每个进出霍格沃茨的人都要搜查一番,”哈利说,“我不明白马尔福为什么要叫她把项链带进城堡。” “哈利,马尔福不在霍格莫德村!”赫敏说,她无奈地跺着脚。 “那他肯定还有一个同谋,”哈利立刻说,“克拉布或高尔——对了,说不定是另一个食死徒呢,现在他肯定有一大堆比克拉克和高尔更像样的哥们儿了,因为他已经加入——” 罗恩和赫敏交换了一个目光。 “这太蠢了。”罗塞塔说,“项链不可能进入城堡,除非费尔奇死掉之后捧着它飞回来。我比较关注马尔福在修什么——我认为那个东西在学校里,如果你肯多看看地图监视一下他就更好了。假设哈利说对了,那为什么安排一次不可能成功的谋杀呢?在他想要修理什么的档口,出了这么一件吸引眼球的事,而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虽然德拉科是蠢蛋,但他确实可以有聪明的同党。” “你认为……”哈利慢慢地说,“他想要遮掩自己的行踪?” “我担心自己比他聪明太多导致想得太复杂。”罗塞塔淡淡地说,“再见。别忘记,你不知道凶手是谁。”她从胖夫人肖像前离开了。 “茴香麦片。”赫敏果断地说。肖像向前旋开,格兰芬多三人走进公共休息室,里面挤满了人。 凯蒂第二天转到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去了,她中了诅咒的消息已经传遍学校,不过具体细节大家并不清楚,除了那天的五个人,似乎谁也不知道凯蒂本人不是那条项链预期的攻击目标。 “噢,马尔福当然也知道。”哈利对罗恩和赫敏说。他们俩已经习惯对哈利的“马尔福是食死徒”这一想法装聋作哑。 “星期日?”另一张学院长桌旁,罗塞塔攥着一小条羊皮纸说,“凭什么哈利可以提前预约,我就得用休息时间上课?” “邓布利多给你们上课,”丽莎捶了捶她的胳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么喜欢让你去。”她说。 不过,星期日晚八点——就是今晚,所以让人很恼火,她还是按照纸条上的口令进了校长办公室。邓布利多照常坐在桌子后面,长长的胡子闪着壁炉暖红色的光。 “我们上一次说到,”他伸出手请她落座,毫不耽搁地开口道,“赫尔墨斯和埃及。” “是的,‘三重伟大’,先生。”她说,“麦格教授说你星期一才回来。那条项链不可能进入学校,对吗?” “幸运地提前了一点。”邓布利多说,“是的,一个来路不明的黑魔法物品不能仅凭学生的手进入学校。” “麦格教授将哈利的怀疑转告给你了吧,教授。”她问,“这所学校里似乎不止马尔福与伏地魔关系紧密。” “我想你说得很明确。”邓布利多说,目光越过他的半月形眼镜上方看着她,“我相信那不会构成妨碍。” “是的,先生。但他非常聪明……足够把德拉科脑袋的窟窿堵上。”她抿了抿嘴巴,“你相信吗?出于什么理由呢?” “我相信他。”邓布利多坚决地说,“现在,我认为另一个问题更重要——你开始了——?” “开始了。”她说,“真是一项伟大的工作。” “尼可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邓布利多说,“‘伟大的工作’……然而我们总是误会伟大的意义。好了,忘掉一个老人的多愁善感,让我们回到切实的知识上吧。你对它了解多少?” 罗塞塔简短地说:“基本材料,循环之中发展平衡,归纳元素,嬗变。” “非常简略。”邓布利多将眼镜摘下来,仔细瞧了瞧才放回脸上,“贤者之石是许多炼金术士的终极目标,有些人宣称他们在寻找精神的幸福,另一些则声明他们只在乎长生与黄金。他们没能够注意到它的性质。” “似乎死亡圣器也是一种转化。”罗塞塔说,“三角,圆,竖直线。隐形衣,回魂石,老魔杖。或者说复活石?” “相信死亡圣器存在的巫师不多。”邓布利多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它们出现在《诗翁彼豆故事集》中,许多人都将它当作读过的传说。不过,你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故事。” “死亡,生命,平衡。”她说,伸手在桌子上描出一个图案,三角形中包含着圆形,从三角的一个顶点伸出一条线从圆中穿过,落在顶点对面的边线上。 “是的,它与贤者之石的含义多有重叠。”邓布利多说,“有些人确信故事中的物品是真实存在的,不仅仅是隐喻。他们认为老魔杖、复活石、隐形衣掌握在佩弗利尔三兄弟手中,甚至就是其制造者。” “而且我们都见到过其中至少一件东西。”罗塞塔说,但她转开了话题,“守护神咒的使用似乎也与元素有关……如果将元素视为参与发展的要素。发展较好的人更容易召唤守护神……比如哈利?” “在这一点上,你有些夸大守护神的难度。它是不平衡的。”邓布利多说,“它当然是一个有难度的咒语。但它并不要求平衡……听听有些人对它的描述,‘强大的、美好的回忆’,这说明守护神是失衡的产物,在极度的悲伤之下,守护神的形状甚至会发生改变。当然啦,有许多黑巫师不能召唤守护神,或是被召唤的守护神反噬。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我一直在想,先生,”她不经意地问,“你对哈利的安排是让他送死吗?”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我不希望那发生。”邓布利多说,流露出一丝疲惫。 “所以你设计让他成长,为他保驾护航,还准备了一些备用方案?” “如果你这么形容,那么,是的。我让他成长,也努力保护他不需要走到最坏的地步。” “对……”她若有所思地说,“不,那是注定的……嗯。我在观察贤者之石理论时突发奇想,人本身也是按照它那完美的至高法则运行的。” “如果我们能完善过程的话,我想是的。” “所以我也是备用方案?” 邓布利多的眼睛停在她脸上。 “有一瞬间,我考虑过……当伯尼斯为了你的魔力求助时,我想过。”他轻声说,“但你和哈利一样,你们都只是孩子,还在成长,要面对已经足够沉重的世界……既然你已经发现了,我不得不坦白,是的,我曾经这么考虑过。” “原本,”她说,面色平静,“我以为我是武器,或者沙包……差不多吧。但我突然发现……不仅是对眼下的情况,”罗塞塔望着火焰摇曳、噼啪作响的壁炉,柔和的温度让她的眼珠略微发干,“早在没有我之前这就开始了。魔法部现在顾不上我了,真庆幸……他们不只是针对飞出去的屋顶关注我,神秘事务司有更重要的理由,和伏地魔一样……威力是转化过程的副作用,本质上,我应该成为,嗯,炼金术的奇迹。”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邓布利多说,“你和哈利遇见了伏地魔。在校医院时,你和伯尼斯解释了一种前所未闻的人体运作方式。一定程度上验证了我的猜测。但你的转化是强制性的,而且不完全,导致加固你的符文反倒成了负担。” “嬗变。”她轻轻说,“收敛——释放,循环。” “你的循环不是物质的,”邓布利多将双手放在桌面上,两掌交叉,“魔力取代了饮食或时间,成为你的基本材料。” “谢谢你,教授。”罗塞塔说,“那么,我有理由认为,起初哈利陷入了一个死局……如果有可能,我或许能够保他一命。假如我没有或无法做到,伏地魔会因为追求永生转向我,导致我不得不成为反抗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哈利的失败可能伴随着凤凰社的失败。”邓布利多说,“而你的背景让你不需要太过纠结于组建势力,即使你的亲戚并不情愿,他们也会意识到伏地魔的渴求。因为这已经发生过了。” “这不是炼金课,对吧?”她笑了一下。 “真是对不起,我擅自占用了你的课程时间。”邓布利多说,眨了眨眼睛,“只能希望你原谅一个老人的迫切,并对这门新课更满意。” “多么令人迷惑。”罗塞塔最后说,“如果一切都起源于爱……我认为没有更好。” “哦,看起来似乎是这样。但你会明白的。”邓布利多站起身,“我们总会明白的。” 77、第八章 第二天上午,哈利在去草药课的路上将他进入邓布利多年轻时的记忆,看到少年汤姆·里德尔的事告诉了朋友们。场地上弥漫着怪异的浓雾,害得他们花了许多时间找到上课的温室。 “哇,多么恐怖啊,少年时期的神秘人。”罗恩轻声说,这时他们正围在一颗布满节疤的疙瘩藤的残根旁,开始带防护手套。这株植物让人望而生畏——它打人一定很凶残。“但是我仍然不明白,邓布利多为什么要让你看这些呢?我是说,有趣倒是挺有趣的,但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哈利说着戴上了一只防树胶的面罩,“但他说非常重要,会帮助我活下来。” “我认为这很吸引人。”赫敏认真地说,“尽量了解伏地魔这个人是绝对有意义的,不然你怎么能发现他的弱点呢?” “对了,斯拉格霍恩最近的那次晚会怎么样?”哈利隔着树胶防护罩闷声闷气地问赫敏。 “哦,其实挺好玩的,”赫敏一边戴上防护眼镜一边说道,“我是说,他虽然没完没了地唠叨他以前那些学生多么出名,而且明显是在讨好麦克拉根,因为麦克拉根认识许多头面人物,不过,他给我们吃了一些很美味的东西,还介绍我们认识了格韦诺格·琼斯。” “谁?”罗塞塔突然凑过来说。她和苏·李在旁边的一组。 “是那个格韦诺格·琼斯?”罗恩的眼睛一下睁得老大,“霍利黑德哈比队的队长?” “没错,”赫敏说,“我个人认为她有点儿以自我为中心,不过——” 斯普劳特教授匆匆走过来训斥他们,哈利、罗恩和赫敏这一组到现在还没取出荚果,进度落后了。在一边儿的纳威嘴唇滴着血,苏手里抓住一个扑扑跳动的东西,罗塞塔正抽出魔杖给纳威治伤。 “你还有一点团队精神,真好。”苏讽刺道,“我以为你的大脑袋都用来听格兰杰小姐讲话了。” “挺公平的……纳威负责防御,你负责进攻,我嘛,就负责后勤。”她笑嘻嘻地说。纳威的嘴唇已经完好如初。 旁边的三人费尽力气地取出一颗荚果丢在碗里。“反正,”赫敏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就好像没有遭到树桩袭击似的,“斯拉格霍恩还要举办一个圣诞晚会,哈利,这次你可没有办法逃脱了,因为他特意叫我看看你哪天晚上有空,这样他就肯定能把晚会安排在一个你能来的晚上。” 哈利叫苦不迭。苏越过罗塞塔打量着他。 “请问斯拉格霍恩的小宝贝之一,”苏说,把眼睛转回树桩上,“你这次也不去吗?” “怎么啦?”罗塞塔心不在焉地说,“你想去?” “说实在话,有点想呢。” “你想去的话我带你去就是了。”罗塞塔说。 “你们可以带客人?”苏说,“我只想认识其中几个人……他们在天文学方面有许多值得结交的地方。” “不知道。”她说,“但我想带一位女伴应该不妨——” 她们转头去看哈利、罗恩和赫敏那边。一个碗碎了。 “恢复如初!”哈利正紧张地捅着碎片念咒,碗立刻自动粘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实在对不起。”赫敏平淡地说,她一把翻开《食肉书大全》,书页哗啦哗啦响。“哈利,请你把它递过来,这上面说我们应该用尖东西把它刺破……”她手里的小铲子叮铃咣啷地回到了桌子上。 “当然允许带客人了。”她站在一旁刺破荚果时说。哈利和罗恩又去埋头对付疙瘩藤了。“斯拉格霍恩没邀请你真是他的损失,苏,你在天文学上的知识可能比会上的所有人都多。” “哦,呃——谢谢——你。”苏一头雾水,她转动脖子,在突然像掐住嗓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搭档和前所未见奉承别人的赫敏之间看来看去。“我肯定会……很喜欢……很喜欢的。”她往后退了退,把脸藏在罗塞塔身后,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在看什么?”搭档毫无默契地问。 “看白痴。”她说,“看全校情感最匮乏的活体样本。” “情感匮乏?”罗塞塔说,“我牺牲个人时间带你去聚会。忘恩负义。” “我宁可不去。”苏像蚊子一样哼哼道。 “你说什么?”她不耐烦地问,将手塞进纳威好不容易清出的洞口里,猛地拽着荚果抽出来,“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哦,你真的希望我大声说吗?”苏咬着牙根说。 “中等音量就好,谢谢,够我听清楚。” “我说,我宁可不去因为你是白痴——”苏大声说道,附近的同学都转过头看着她们。 罗塞塔抖了一下,一根藤蔓趁机甩开她的手,在她头上重重地抽了一道。 纳威揪住那根枝条,苏赶紧抓住他漏过的那些。罗塞塔没好气地说:“那么大声干什么?” “因为你是大白痴。”苏说,“如果不是在课上,我会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出来。” “莫名其妙。”罗塞塔用一柄尖刀锥破了荚果,碗里浅绿色的蠕动的小疙瘩的位置又升高了。 “我现在真不想去。”苏绝望地说,“我很害怕。” “你怎么能不去呢?”罗塞塔更恼火地说,“我牺牲时间精力心情答应带你去见大鼻涕虫和小鼻涕虫,你怎么能不去呢?”她把碗从面前推开,接替纳威去抓枝条,但动作太过迟缓,反倒被打了好几下。推开的碗里洒出几滴小疙瘩绿液。“都没有人带我去!” “为什么要有人带你去,斯拉格霍恩邀请了你。”苏突然用一种古怪的平静语调说。 “因为我害怕鼻涕虫行了吧。”她用力扯了扯树藤,纳威的胳膊隐没在洞口,“我需要鼻涕虫导游。” “我觉得这些足够了。”苏对纳威说,他的脸上左一道右一道伤痕。“那么你可以去找赫敏啊,金妮啊,甚至逼迫哈利和你一起去……” “哈利也怕鼻涕虫。他总用魁地奇逃跑,金妮跟他一起训练。”罗塞塔冷淡地说,她又抽出魔杖点点纳威。 “好吧,你就像没听见另一个人似的。”苏又开始大声说话,“我说你可以找赫敏啊。” “你能不能小点儿声?” “干嘛小点声,我这是中等音量。”苏说,“你不能找认识的人带你参加集体活动吗,小姐?你是不是没本事参加集体活动啊?” “为什么要在麦克拉根身上浪费时间。我就那么没价值吗?” “你当然很有价值了,稀世珍宝小姐。”苏回道,“但凡我被主动邀请都会把你五花大绑带去聚会观赏你扭曲的表情,可惜我没有。” “我拒绝。” “说得你不想去似的。”苏讥讽道,“你心口不一是很有规律的,我已经破解了。” “是啊,我想去,我太想去了,我想去得要死了,如果不能成为鼻涕虫我这辈子就毫无价值了——苏,求你带我去吧,带我见见世面。” 苏眯起眼睛,得意一笑。 “格兰杰小姐,”她把身子从罗塞塔身后探到另一头,“圣诞宴会把她带去变成鼻涕虫行吗。” 赫敏的表情很奇怪。她犹豫着,慢慢开了口。“嗯……我不知道……”她轻轻戳着碗里的一颗荚果,“宴会也没那么有意思……” “应该会很有趣的。”罗塞塔突然说。她拽着苏的领子,把她推到了疙瘩藤前,枝条蠢蠢欲动。 “可能……我是说,你可能不会很喜欢。”赫敏说,“就是说说话,吃点东西……斯拉格霍恩很爱自吹自擂。” “但你说‘其实挺好玩的’。”她平铺直叙道,“那不就是有趣的意思吗?” “是啊……我觉得……不过每个人的看法不一样嘛。”赫敏无意识地搅着碗里的树汁,“你肯定不会喜欢的。” “可我们怎么知道呢?”她问道,“你又没见过。” “你很讨厌麦克拉根,也不喜欢斯拉格霍恩总是唠叨。”赫敏终于放过了那个碗,低声说,“其他人要是能跟你说上话,肯定早就认识了。” “这次你要参加吗?”罗塞塔没头没脑地问。 “我想是吧。”赫敏说,飞快地瞟了她一眼。 “好的。”她说。 赫敏不由得看了看她旁边的苏。她正摸着自己刚刚被藤蔓扫过留下的擦伤,朝赫敏扬起眉毛。 “如果你确实不打算露面的话,”赫敏说,“或许苏不介意和我一起……反正我也不打算邀请别人。” “什么?”罗塞塔茫然地回道,她方才出神地盯着桌子腿上的结节的花纹,“你带她去,那我怎么办——嗯——到答应她的事呢——呃?” 赫敏和苏这下都微微皱着眉毛望着她。 “我可以不去。”苏摩挲着下巴说。 “你原本要说什么?”赫敏问。 “就是刚才说的那个。” 斯普劳特教授开始招呼学生们下课。温室变得很嘈杂。 “真的吗?”赫敏挑起眉毛,不受干扰地说,“如果你非要这样——”她露出一个因为了然显得有些矜傲的笑容,“那好吧,就当你说的是那么回事儿。” 她一转头,迈着大步走了。哈利和罗恩匆匆打个招呼,追上她的身影。 “怎么回事?”罗塞塔困惑地说,“她懂什么了——她为什么?” “纳威,我们要耽搁一会儿。”苏心情明朗地朝纳威摆了摆手。“这真是太不应该了,口误而已,对吧。根本不重要。” “莫名其妙。”罗塞塔说,从温室朝城堡快步走去。接下来还有课,她不想迟到。 凯蒂·贝尔还没出院,而且短期内恐怕都不会出院。这意味着格兰芬多的正式球员出现了空缺,凯蒂恰恰还是很出色的一个球员。哈利为这事儿烦恼很久了,何况对阵球队是斯莱特林。偶尔,丽莎也会在她们面前念叨这一点,就像她在这段时间成了格兰芬多学生似的。 然而哈利作为队长,一举一动都必然受到关注。当迪安·托马斯也成为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一员时,不免有一些非议。好在迪安与其他球员配合默契,让他不再后悔自己的选择。 “你为什么要不停告诉我们格兰芬多球队的情况?”罗塞塔不客气地打断丽莎,“拉文克劳也有魁地奇球队,如果你没发现的话。” “噢——他们呀,”丽莎轻蔑地四处张望一番,“别说出去,但和格兰芬多比,我们差太远了。我只欣赏强大的球员,体育是无界的。” “那也别来烦我。”罗塞塔说,不得不在字迹像鸡爪的笔记上寻找自己刚刚誊抄的那一段。 “别在她面前提格兰芬多,”苏克制着笑意说,“她正在酝酿对赫敏的怒气。” “为什么?” “她说漏嘴了。”苏说,“本世纪最聪明的女巫嘲笑她的朦胧情感。” 坐在一旁的罗塞塔发出很明显的吸气声。 “噢,不好,她要气炸了。”苏大笑道,“我看到若有似无的矜持和满溢的自尊心从你耳朵里冒出来……” “不行,我还要抄她作业。”丽莎明智地说,“我们能不能避开她私下聊聊?” 罗塞塔没理她们。 但是哈利将迪安邀请进球队引发了别的问题。金妮是韦斯莱一家最小的姑娘,也是独一个女孩儿。而迪安是她最新的男朋友,他和哈利、罗恩同院同级。 “他只不过是个没人肯亲的毛孩子——”金妮怒气冲冲地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这看成一件恶心的事。只有穆丽尔姨婆吻过他。他是个小毛孩儿!为了这事朝我发脾气,管东管西的!” “噢——”罗塞塔缓慢地说,“嗯——” 赫敏显得很紧张。 “我觉得……你可以跟他心平气和地谈谈,”罗塞塔还是缓慢地说,“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罗恩不至于失去理智……嗯,我觉得他可能认为没人配得上你吧。不过,你和他都需要带几个保镖。” “是啊。肯定需要!”金妮讽刺地说,“因为我亲爱的哥哥一看见妹妹和人搂搂抱抱,就对她念咒语!” “唉,我相信你是很信任我们的……还是你本来想和赫敏说话,我其实没什么用……”她始终用一种慢吞吞的语调说话,“考虑到我也是没人肯亲的毛孩子——” 金妮打量着她,目光很锐利。 “你把自己跟罗恩比?”她嗤笑一声,“你是不肯亲人的毛孩子,是不是?” “好吧。我真的被你鼓励到了。”罗塞塔恢复往常平淡快速的语气,挑起半边眉毛说,“这个看法太可乐。” “他确实不对,”赫敏终于开口道,“你和什么人约会是你的事。你也没做不该做的举动。” “我们一定要在图书馆说这个吗?”罗塞塔环顾四周,“找个地方待吧。” 金妮耸了耸肩膀。赫敏犹豫了一下,收拾书包和她们走出城堡,到场地上去。今天的风光算得上这几日比较柔和的,适合在外面走一走。 “那这是怎么回事呢?”她们在看台上就近找了个位置,眺望着禁林密密的树影时,罗塞塔问。 金妮把训练后撞见哈利和罗恩的事儿告诉了她。赫敏蹙起眉。 “他干嘛那么火大。”罗塞塔说。 “哼,我猜他是嫉妒克——”金妮突然停住不说了,“他是太关注自己妹妹的情感生活了。” “你看起来有点紧张。”罗塞塔转头对赫敏说。 “现在有点儿冷,”赫敏赶紧说,“坐一会儿就好了。” “嗯——”她怀疑地看看左右两个人,“好吧。把迪安让给罗恩亲亲嘴,他能开窍吗?噢,他应该想找个女孩子,是吧,那怎么办呢……要不你还是和他谈谈吧。” “你也觉得他找不到人亲热,嗯?”金妮刻薄地说,“小罗尼,纯洁无暇,荣升天堂。” “这么说,我也可以升天……”罗塞塔呆呆地说,“我亲得最多的就是装饮料的高脚杯。” “嘿!你可以暂时回到这个看台上吗?”赫敏伸手在她面前用力晃了晃。 “噢——哦,好的。”她猛地抬头,目光聚焦到金妮身上,“好,我知道了。或许你可以甩了迪安,和哈利约会——不过中间要隔一段时间。既然罗恩觉得谁也配不上你,那就玩弄一下他的好兄弟救世之星——不是说你会玩弄别人的感情,我只是形容这种心态。” 一时间没人说话。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平时都想些什么。”金妮好奇地说。 “你绝不会想知道的。”赫敏说,“能不能给一个正常一点的,不需要玩弄任何人的建议?” “嗯……把罗恩打成哑巴,”她回道,“简单、快捷、高效。” “或许很可行呢。”金妮略显烦躁地说,“想想在弗雷德和乔治面前他都会说什么——好像我是个——” “你和克鲁姆亲热过?”罗塞塔突兀地问。 金妮和赫敏古怪地清了清嗓子。 “可能吧……”赫敏支吾着说,“我觉得……也可以不算……” “到底算不算呢?”她问,“和人亲热是什么感觉?对了,金妮,男生的胡子扎人吗?” “你现在对这些事很感兴趣了?”赫敏有点上火似的呛声道。 “总不能去问克鲁姆吧!”她很不可思议地望着赫敏,“我又不知道!” “他们会刮胡子的,”金妮咯咯笑着说,“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别把我当专家呀。” 赫敏忽地站起身,神情气恼。 “自己去找个人亲热就知道了,”她尖刻地说,“我和谁——跟你没关系。” “如果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罗塞塔立即接道,“但你是说和克鲁姆?没必要忽略他的名字啊,我们不是都认识他吗?魁地奇明星,勇敢得不得了。” 金妮望着她们两个。 “是啊——威克多尔向来是很勇敢的,”赫敏冷冷地说,“也很坦诚。” “可不是,而且身强体壮,罗圈腿一看就让人很有安全感,还有漂亮的鹰钩鼻,”罗塞塔飞快地说,也站了起来。她比赫敏高出两英寸。“在他鼻子底下一定特别舒适,因为他能吊着人到处走——” “除了说些风凉话你还会什么?”赫敏的眼下的肌肉绷紧了,声音也变尖了,她用想刺痛别人时惯常使的那副高傲语气说道,“等到什么都没你的事再跳出来发表高论——哎呀,想必你觉得自己可聪明了?” “你们在——” “难道不是?”罗塞塔说,“我天才的小脑袋瓜从来不算时间表,是不是让你很难受?不过我是比不上救世之星和他的左膀右臂啦——永远有人解决后顾之忧,眼睛长在头顶上——” “——我说,没必要——” “你竟然说得出口,‘眼睛长在头顶上’——”赫敏激烈地说,“所有人努力生活的同时只有你——” “只有我——?” 赫敏沉默了。 “只有我——什么?”她短促地笑了一声,“荒废时日?麻木不仁?消极厌世?一心求死?我觉得这个不该形容我呢,准备英雄赴死的又不是我。哈——你觉得特别了解我吧?” “你说得对,”赫敏轻轻说,“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只是罗恩烦人的一点儿小事,”金妮总算找到空隙插话,拼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别搞得像为他吵架似的呀——他不值当。” “没错,有谁值当呢。”她盯着赫敏耳朵后面露出的看台座席木板条上小小的缺口。 “因为你从来不认真谈论——即便是你脑袋里不知道经过几重处理的草稿纸,你都不会把它们拿出来说。” “真有人文关怀。”罗塞塔说。 “你能不能直视别人的眼睛超过一分钟?”赫敏带着微弱的请求道,“哪怕就一次?” 她感到怒火从词语倒流回心中。罗塞塔抬起眼睛,视线落在赫敏的鼻梁上。然后滑走——投出蜂蜜晕影的棕色虹膜在阳光下水润发亮。 78、第九章 十月末的苏格兰高地气候冰凉,禁林的轮廓泛着黄色,深深的黄色,混合着树叶彼此遮盖投下的阴影,几乎像是一团乱乱的褐色枝条纠缠在一起。草坪闪着刺眼的金色光泽,被携着水汽的风吹动,在眼睛中晃动一捧一捧轻小的、转瞬即逝的星星。 晨雾有时薄薄地附在城堡久经风蚀的外墙根青绿色的苔藓上,饱含水分。石褐色的砖块似乎也变得柔软了,湿润、浸透。 魁地奇球场的看台垒着一排排木头长椅,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次争吵、欢呼、飞翔的年轻巫师的热情。或许有人曾经蜷在毛毯里,半夜十一点坐在这仰头望着遥远无垠的星空,意识到人生微渺。 世界本就是一个谜题。然而难题最终都会等来解法,没有什么是不能被解释的。承认你不是无所不能,并不会减损你理解世界的方式——万事万物都是谜题,这只是一时的挫折。你相信那些双手交握的、唇齿相依的人是选择放弃的人。而不是你。 然后,你扪心自问——飘落的树叶的颜色、羊皮纸的颜色、黄油啤酒、金绿猫眼石、万寿菊、金丝雀、香槟都称作黄色,你知道它们的每一分细微差别,你知道月光的黄色浅淡。你知道蜂蜜、杏、蜜桔、柿子被归为橙色,加上一笔蓝色,你就得到了骆驼、咖啡、泥土—— 雨水是无色的。 海洋是蓝色的。 泥土是褐色的。 褐色是—— “如果你们两个不打算说话,”金妮的声音突然出现,“也不打算干点别的。那我要先回城堡了!” “哦——”赫敏跳起来,用袖子遮住脑袋,“天哪,太突然了!” 水珠从她的睫毛滚落下来,在眼前汇成一股。雨越下越大了。蓝色被打湿之后,就有了透明的质感。 “醒醒!”赫敏在她眼前用力摆了摆手,拽住她的胳膊顺着看台跑。金妮在她们前面好一截。“你能不能保存一下,回城堡继续想?” “嗯?”罗塞塔被她拽得一趔趄,差点绊倒。 在这个时节,变天是常有的事。她们顶着几乎瓢泼落下的雨水冲进城堡,站在门厅里揪了揪袖子、领口。一股股水从拧成一条的袍子边角啪嗒啪嗒打在门厅的石头地板上。 “好了,好了,”金妮说,甩着脑袋,水珠飞得到处都是,她看起来像一条活泼的红毛猎犬,“我打算回公共休息室,你们请自便。” “我应该……”赫敏抽出魔杖,画出一个很复杂的花样,“嗯……可能还要找几本书。” 金妮打量着她们,过了几秒,她又耸了耸肩膀,在一架活动楼梯的相交处抄近路走了。 “怎么啦?”赫敏一边抻着她基本干燥的长袍,一边将魔杖插回袍子里,问道,“想到什么啦?” “我想……”罗塞塔的脑袋上冒出一股蒸气,她的头发蒸干了,“如果我们没有吵架,应该就会反应过来快要下雨了……” “嗯,对啊。”赫敏不在意地说,“这不能怪我。” “没错……不能。”她喃喃地说,“绝对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嗯。” “不打算说明白就别说。”赫敏很利落地回应道,她把书包背在前胸,正检查里面有没有进水。 “我对自己很生气,不是对你。所以……嗯,我觉得这是没事找事……”罗塞塔用一种诚恳但是很干瘪的语气说道,她在台阶上绊了一下。 赫敏转过头,书包的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偏过脑袋,挑起了眉毛。 “你有什么生气的?”她问,“反省自己让你很生气?” “呃——嗯——可能——或许——” 赫敏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罗塞塔忍不住瞟了一眼。 “我——呃,我不知道——”罗塞塔磕磕绊绊地说,“就是……嗯,你知道为什么金妮要和那些人……嗯,亲热吗?” “一定要说个准确的理由吗?”赫敏突然饶有兴趣地问,沿着楼梯在一道平时不太有人的走廊口停下。 “肯定有理由啊,”她说,“你想想啊,有两个人往对方嘴里吐吐沫,这怎么可能没理由!” “你非要说得这么——”赫敏的眉毛揪成一团,“好吧,金妮喜欢迪安,迪安喜欢金妮,这就是理由。” “但是金妮为什么喜欢迪安,迪安为什么喜欢金妮呢。” “我又不是他们,我怎么知道。”赫敏有点儿不耐烦地说,“而且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没什么不对的。”她接道,“那克鲁姆为什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喜欢克鲁姆。” “我不喜欢威克多尔!他是个很好的朋友,仅此而已。”赫敏恼火地说。 “这和你喜不喜欢他关系不大——哦,好像是有关系……哎呀,我是说前年,不是说现在,如果你不喜欢他为什么和他亲热呢?不过什么才叫喜欢呢,你们是互相欣赏某些性格特质吗,尤其是那些不太被赏识的部分?” 赫敏涨红了脸,但她说话时还维持着平静:“很好——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趁机都说出来,至少我们有机会知道你的天才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东西了。” “想的是——”罗塞塔突然住了嘴,似乎整理了好半天思绪才继续说,“我的笔记没带……好吧……罗恩为什么迷恋罗斯默塔,他从来没深入和她交流过,并且似乎明确知道这种迷恋不会有后续,而且他一出三把扫帚就不表现那种迷恋了。丽莎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我觉得那就是一起出去玩的朋友,为什么要叫另一个词。如果我们不期待长期、稳定的情感联系,为什么要试图建立这种联系呢?还是说,我们只是拙劣地模仿,并不对此有所期待?” 学生嗡嗡的交谈笑闹声从狭长、黑暗的走廊另一头传来。 半晌,赫敏才开口。她听起来有些发笑。 “真意外。我以为你不到一茶匙的情感意识不到这些呢。我相信他们不像你说得那么盲目。” “你在嘲笑我。”罗塞塔皱起眉,“如果他们清楚,那为什么要开始呢?” “让我猜猜,”赫敏略带讽意地说,“因为人最后都会死,所以做什么都不重要了?” “肯定重要啊。”她回答道,“在可控的变化当中平静生活最重要——拜托你,可控的变化——平静——他们哪里符合这一点了?还有拉文德和罗恩,她就是笑了一下,看他那副样子……他妈妈都不可能让他那么像公鸡。” “原来你知道平静的生活的意义。”赫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哎——拉文德是个姑娘,对吗,罗恩是个小伙子……你记得金妮为什么抱怨罗恩?” “所以这才奇怪呢。他又没抱着拉文德啃她的脸。”罗塞塔说,神情露着一点儿厌恶,“全是口水。不是……我是说他们究竟喜欢对方什么,而且金妮和丽莎都分过几次手了,证明她们和她们的伴侣都不能长久维持亲密关系,对吧。” “不能因为有可能结束就不开始呀,”赫敏耐心地说,“这叫因噎废食。他们那时候就是喜欢上别人了,难道要满脑子想着分手吗?” “哦——为什么不?” “怎么会呢!”赫敏小声喊道,“何况你都没开始,怎么会知道要结束呢?” “因为我们都见过各种例子,”罗塞塔说,“如果你没忘记——” 赫敏不耐烦地一咂嘴。“是的——有些人分手了,但你总要先和人谈恋爱才能分手吧。” “但是……”她声音飘忽地说,“分手是很可怕的呀。如果有人能往另一个人嘴巴里吐口水……然后某一天不能这么做了,这不是很吓人吗?不会每天都想到那些口水……黏在手里的汗……还有说过的蠢话,想过的荒谬的念头吗?” “我想没那么令人害怕……”赫敏低声说,“我想,有些人或许预料到了。”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罗塞塔说,“要么蔑视他,要么被他蔑视……如果我们撕毁用心良苦建立的信任,一定会收获仇恨……而不会受到同情……我们难道不能从自己身上看到这种未来吗?我们难道有底气承担别人的信任吗?” “你一定要在还没发生的事情上找到最糟糕的情况吗?”赫敏问。 “如果我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又怎么避免那种情况呢?” “那么——你找到方法避免那种情况了?” “或许。我想——或许,或许这是一种办法。”罗塞塔说,声音像自言自语般又低又轻,“如果我栽下一株樱桃树,蔷薇科李属欧洲甜樱桃,它会生发成一株高大的、漂亮的植物,六月份我就注视着它鲜红透亮、汁液充盈的甜蜜的果实,想象——但绝不能亲眼看见——它深深盘结发散的根系,在褐色的泥土之间,拥有无限的可能……这当然是一种方法。” 赫敏忍耐了一会儿。她感到无名的怒火正一点一点窜高,这不是谁的错,她不能也不该发火…… “为什么不能亲眼看见?”她先挑选了一个应该不会引发更多火气的角度。 “万一我破坏了它的根怎么办?”罗塞塔大惊,“万一它原本可以长得更好但我干扰了它的环境怎么办?” “可是——你可以施肥,或者别的什么。”赫敏开始想要放弃这段对话了,“而且,万一它出了问题,你不是必须要查看一下它的根系,比如它害病了?” “它怎么会害病呢……”她低低地说,“它不会害病的。就像天庭的苹果树……它是金樱桃。” “你没有在说樱桃。”赫敏直白道。 “难道所有人都喜欢和别人交换口水吗?我不喜欢朝人吐口水……也不喜欢吃……口水。”她又说,“如果我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手里出汗,为什么试图让别人喜欢呢?” “会有人不介意的。”赫敏说,“而且你不用试图让人喜欢这一点。金妮或者丽莎不就是证明吗?” “她们和许多人交换口水然后分手了。”罗塞塔尖锐地回道,“都是口水的错——我怎么也不能理解。丽莎从来不透露细节,谢谢她,但是她问候前男友的语言非常值得研究,因为我从来没听过那么多有创造力的侮辱。” “哦——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否认这档子事,”赫敏绝望地说,迈步朝楼梯走去,“就别再讨论了。反正你也不会改变想法……” “你就不能说服我吗?” “不能。”赫敏坚决地说,“没人能说服你。” 过了一会儿,她们站在八楼的走廊上。赫敏问:“为什么要说服你?” “没什么。” 她们逐渐走近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的入口。 “因为……”她缓缓道,“如果我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我没能找出樱桃树害病的原因……我怎么敢栽下一棵树呢?” “可是原因有那么多。”赫敏轻轻说,“不可能全都知道啊。万一它就是自己病了呢,万一是那天的天气让它不愉快呢。有些事是不可避免、不能抵抗的呀。” “如果我不能避免它害病……就不该将它栽进园子。”她说,“如果她不喜欢园子里的土壤、不喜欢这里的天气、不喜欢四周花草的品种……我怎么敢?” “那是她的责任,”赫敏说,“不是你的。” “我们在讨论樱桃树所以应该用‘它’——”罗塞塔无意识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不是我的责任呢?如果是我改换了环境……那么就是我的责任。” “如果你是说一棵树,我想它不会那么脆弱,只要你没有把它扔进沙漠里。”赫敏语气生硬地说。 罗塞塔看了看她。 “如果它就是不喜欢呢?”她说,“如果它就是不喜欢这座种植园,不喜欢那个园丁,不喜欢这个角度看见的星空——如果她只是不喜欢我呢?” “那肯定是她的责任。”赫敏轻声细语道,“不是你的。” “它也总会厌倦的。” “我想那是很以后的事情。”赫敏回答说,“因为你还站在它面前,纠结要不要把它归为己有。” 她们大眼瞪小眼地在胖夫人旁边干站着。这个描述有些许不准确,因为罗塞塔的眼睛四处乱瞟,赫敏好像发现火把特别吸引人,一心望着几步之外映着火焰光辉的金属台座。 “嗯……你能不能……”罗塞塔迟疑地说,“就是……你能不能先进去?我觉得我动不了了……” “哦!可以,当然……”赫敏差点跳起来,“等等,你怎么会动不了——”她抽出魔杖,一口气念了好几个咒语。 “可能是‘障碍重重’……唉,我以后得少用如尼文想东西。” “如尼文和咒语会造成同样的效果吗?”赫敏好奇地问,“我还没这么试过……” “说到底,如尼文是语言文字。”罗塞塔在原地蹦了蹦,松快腿脚,“咒语是由多种语言拼凑成的,最主要和显眼的成分是拉丁语……语言是一种载体,只要你相信它会起作用,它就会起作用。所以用如尼文写日记的古代人不会把笔记本点燃,萨满却可以呼唤自然。但是你可不可以……嗯,先进去呢,如果不想也可以……” “可以……”赫敏怀疑地看着她,“但为什么呢?” “唉……呃,我不想……”罗塞塔慢吞吞地说,“我像蚯蚓一样满地乱爬的时候,不希望有观众……” 赫敏垂下眼睛,努力板着脸。 “你为什么会在地上爬——?” “松土啊。”她理所当然地说,“蚯蚓是……益虫。” 赫敏把脸转向胖夫人,她已经走到肖像跟前。胖夫人听见“茴香麦片”就旋开了,她迈进公共休息室,在她身后是一片安静。直到胖夫人旋回原位。 79、第十章 接下来的几天平平常常。哈利有时一副晕头转向的样子。罗恩的情绪比天气还糟,因为他从来没放晴过。罗塞塔从拉文克劳长桌偶尔望向隔壁的格兰芬多时会看见金妮和罗恩气氛僵硬。据说,罗恩在训练中表现很差,他大发脾气,没有哪个队友幸免,哈利不得不从中调停,他担心金妮气得给亲哥哥施蝙蝠精咒。 这种情况持续到比赛当天早上,礼堂的天花板一派晴朗、清澈,是打球的好天气。赫敏姗姗来迟,她最近总是很晚才下来吃饭,哈利很隐晦地表示这是“内部矛盾”。不过,金妮上次抱怨罗恩时多多少少有点透露了这个“内部矛盾”的内容。 格兰芬多的球员走进礼堂时,斯莱特林长桌旁的学生就大声喝倒彩,发嘘声。但格兰芬多的学生不甘示弱地朝他们欢呼鼓劲。哈利笑着挥挥手,罗恩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摇了摇头。 “打起精神来,罗恩!”拉文德喊道,“我知道你肯定很棒!” “他干嘛不找个人谈恋爱?”罗塞塔说,“拉文德对他实在热情似火。” 丽莎在旁边咯咯直笑。罗恩闷头闷脑地坐在长桌旁。 “茶?”哈利问罗恩,“咖啡?南瓜汁?” “随便。”罗恩愁眉苦脸地说,郁闷地咬了一口面包。 几分钟后,赫敏来了。她快走到桌边时停住了脚步,抱着胳膊问:“你们俩感觉怎么样?” “不错。”哈利说,他正忙着把一杯南瓜汁递给罗恩,“给,罗恩,喝了吧。” 罗恩刚把杯子举到嘴边,赫敏突然厉声说道。 “别喝,罗恩!” 哈利和罗恩都抬头望着她。 “为什么?”罗恩说。 “哇——”罗塞塔刚把两条腿从长凳里翻到外面站起身,她神情惊奇地说,“不会被抓到吗?” “你说什么?”哈利说。 “我说——你给他放了多少?够他逃避检查吗?”她说,仔细打量着罗恩。 “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哈利一边说一边抚平袍子的褶皱。 “你刚才把什么东西倒进了罗恩的饮料。”赫敏压低声音说,“现在那瓶子就在你口袋里!” “你们肯定看花眼了。”哈利摊开双手,睁大眼睛说,“嘿,罗恩,喝点儿东西,我们走吧。” 罗恩一口把南瓜汁喝了个精光。 “如果你也喝一点儿,”罗塞塔望着天花板说,“是不是你俩都不会被抓到?” “他们会被开除的!”赫敏震惊又愤怒地弯下腰凑近哈利,“我真不敢相信你会干出这种事,哈利!” 哈利忍着笑,又摊摊手。“肯定不会被开除的——我保证。大不了我就喝一点儿,让我们不被发现。” “一点儿也不好笑!”赫敏气冲冲地说,她一扭头坐到桌子那头去了。哈利看着她的背影,耸了耸肩膀。 “时间快到了。”他轻松愉快地说。 罗塞塔望了望罗恩,又望了望哈利,后者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 虽然赫敏很生气,但她还是坐到了看台上。在场地中央,双方队长正上前握手。 “马尔福不在。”罗塞塔说,“他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来和哈利瞪眼睛?” “不知道。”赫敏硬邦邦地说,“你不会和哈利一样没放弃指认马尔福是罪魁祸首吧。” “我没放弃这种可能性。”她轻快地答道,“他最喜欢拽哈利的扫帚,今天天气这么好,有什么理由不来。” “就算马尔福在谋划什么,那也跟他没关系了!”赫敏生气地说,“他搞不好真的会被开除的!” “不会的,”她说,笑嘻嘻的,“他才没那么笨呢——你知道安慰剂吗?” “什么安慰剂?”赫敏狐疑地说,“哈利给罗恩放了福——哦。” 扎卡赖斯·史密斯难听的声音在球场上响起,他总是对罗恩和金妮很不客气地评头论足,字里行间贬低他们是依靠和哈利的友谊入选,尤其是罗恩。斯莱特林发起了第一次进攻,但罗恩很利落地救球,丝毫不受他非议的干扰。 当比赛进行了半小时之后,扎卡赖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攻击韦斯莱兄妹了。当下格兰芬多六十比零领先,金妮投中了四个球,而罗恩身手不凡,他甚至用手套尖扑出去几个险球。扎卡赖斯转而编排起珀克斯和古特,格兰芬多新的击球手。 “他真有精力。”罗塞塔撑着脑袋说,“如果他记恨金妮,怎么不敢对金妮下手。” 赫敏讥讽地哼了一声。 “虽然哈利有时候太信任自己的感受,反倒忽视了很多线索,”她接着说,“不过,他怀疑马尔福还是很合理的。你看,马尔福至今十分低调,不招惹是非,虽然和他爸进监狱有关……他也没趁机滥用职权,还经常失踪,比如现在……” “可是你们怎么解释马尔福把项链拿给凯蒂呢?”赫敏说,“麦格教授关了他的禁闭,马尔福不可能从她眼皮子底下消失。” “夺魂咒。”罗塞塔扁起嘴,冥思苦想,“但是他有这样的能力吗?或者他有一个同伙,能协助他完成计划……” 格兰芬多观众齐声高唱那首“韦斯莱是我们的王”,罗恩甚至假装从高处给他们当指挥。似乎场上的形势特别倾向格兰芬多,他们怎么打都顺手。守门员罗恩一个球都没放过,而另一头,斯莱特林的球门被一次次突破。 “我认为斯莱特林队的哈珀已经看见飞贼了!”扎卡赖斯·史密斯对着魔法麦克风说,“没错,他肯定看见了什么,波特没看见!” 哈利似乎顿了顿,立刻加速,他追上哈珀,但时间已经快来不及了,哈珀的手都伸向了飞贼,就差那么一握——他突然吃了一惊似的松了手,哈利朝那只小球猛冲过去,一把抓进了手。 “假设他有同党……这或许是可能的。”赫敏为难地让步道,“可是现在的安保这么严密,食死徒怎么才能藏匿在霍格莫德不被发现呢?” “不知道,阿尼马格斯?”她说。 解说员的台子突然哗啦一声塌了下来,乱七八糟的木板堆在一起。格兰芬多球员降落在那堆木板旁,扎卡赖斯在下面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哈利似乎冲过去搂了金妮一下,又赶紧放开了,转而去拍打罗恩的后背。 “嗯……我觉得……”她摩挲着下巴说,“哈利是不是不太对劲啊?” “你真敏锐。”赫敏尖刻道。 “所以金妮真的喜欢哈利?我是说喜欢过哈利?” “起初她在哈利面前几乎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赫敏微微叹着气,“不过,她现在已经不这样了。” “就是啊。哈利才没那么大魅力呢。他像路灯一样高,脑门上还有疤,脾气非常差,长得是英国男人的正常长相,大脑可能是金色飞贼做的。” “他总还是有优点的吧?”赫敏笑着说。她们下了看台,往格兰芬多球队更衣室走。 “有……吧?他的优点是……话不多。”罗塞塔说,“算得上无私,这是多么珍贵的品质,如果他无私奉献的时候考虑一下别人就好了。” 哈利和罗恩走了出来。 “我先来!”罗塞塔兴奋地说,“哈利,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样做是不合法的!你听见斯拉格霍恩的话了!” “你肯定不准备揭发我们。”罗恩忍不住笑了一声,他赶紧绷住脸,好像他正受责备。 “你在说什么呀。”哈利问。 “你完全清楚我们在说什么。”赫敏说,“你早饭的时候往罗恩的南瓜汁里掺了幸运药水。福灵剂。” “不,我没有。”哈利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好吧,你没有。”罗塞塔立刻说,“有点无聊了。” “可是天气这么好……瓦塞不能来比赛……你真的没有给我喝幸运药水?”罗恩大为震惊地说。 哈利摇了摇头。“我想让你以为我掺了药水。我知道赫敏在旁边看着,就假装这么做了。”他把小瓶子从口袋里掏出来,塞子仍然用蜡封得死死的,他看着罗恩,“你每个球都能救起来,是因为你自己感觉运气好。你是靠自己的能力做到的。” 罗恩仍用目瞪口呆的表情扫视了一圈,过了一会儿,他志得意满地扛起扫帚,大摇大摆地迈开步子。 “看他那样儿。”罗塞塔低声说。 赫敏摇了摇脑袋,跟在哈利身后回到场地。拥挤的人群传来一声声喊叫祝贺他们。罗恩走在最前面,红红的头发配上他瘦高的身材和得意的步伐,让他看起来像只熟透的螃蟹。 雪花又在窗外飘旋,扑打着结冰的窗棂,圣诞节转瞬将至。海格独自一人把礼堂里每年少不了的十二棵圣诞树搬来了;楼梯栏杆上缠着冬青和金属箔;甲胄的头盔里闪烁着长明蜡烛,走廊里每隔一段就挂上一大束一大束的槲寄生。每次哈利从走廊上走过时,总会有一堆堆的女孩聚集在槲寄生下面,造成交通堵塞。其他朋友总是幸灾乐祸地大笑。而且,哈利熟悉密道的优势被一定程度上消解了。他感到费解、困扰和一点愤懑,因为从来没兴趣和人说话的拉文克劳朋友现在特别乐于助人,把他可能走过的位置告诉每一个肯开口询问的女生。 罗恩最近情绪高涨许多,他在格兰芬多庆祝会上和拉文德搭上了线,不知道他究竟享不享受。偶尔罗塞塔能撞见他和拉文德黏黏糊糊地贴在一起,而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他好像为摆脱了拉文德大松一口气。 赫敏不耐烦待在公共休息室里,她出现在图书馆的频率更高了。出于某种原因,这导致罗塞塔不得不抛弃塔楼的炉火和长沙发,坐在图书馆冷漠的方桌旁。 有时,哈利只能跑到图书馆和她们说上话。 “那肯定是不对的。”他听见赫敏低低的声音,“弗立维教授强调过很多次要注重咒语的精准性,绝不能读错。” “这怎么就是读错了,”然后是罗塞塔有点漂浮的声音,“读错和改换音节有区别。” “但你并不知道这样的结果。”赫敏说,“别去想劳什子新咒语了。” “你只是对新咒语有偏见。”罗塞塔回道,“如果没人发现新咒语,我们可能还在用手指头四处乱指。”她放下羽毛笔,竖起拇指和食指朝周边点点划划,嘴巴里配着轻轻的“咻咻”声。 “嘿——”哈利把书放在桌上。 罗塞塔迎面给了他一枪。哈利觉得自己的鼻子真的被打了一下。 “你别——”赫敏责备地看了她一眼,“一会儿就好了,哈利,别在意。” 哈利摸了摸鼻子。他没发现哪里变化,就没再管它。 “你想好和谁去斯拉格霍恩的晚会了吗?”罗塞塔问。 他低头抄着《高级魔药制作》长生不老药一节的笔记,忙着辨认混血王子的那些注释。 “好吧,真好学。”她说,“那你呢?” “你很想知道吗?”赫敏挑起眉毛问。 “我不想知道,谢谢。”罗塞塔说,“哈利,你要和谁去?” “呃?哦……”哈利嘟囔道,“没有一个我想邀请的人。” “那你要小心点儿。”赫敏说,从她的文章上抬头看了他一眼。“刚才,到这儿来之前,我去盥洗室,那里有一打女孩子,包括罗米达·万尼,都在讨论着怎么能让你喝下迷情剂。她们都希望能被你带去参加斯拉格霍恩的晚会,而且好像都买了弗雷德和乔治的迷情剂,我要说的是恐怕这玩意儿很可能会让——” “你怎么没把那些东西没收了呢?”哈利问,似乎对赫敏维持规章制度的癖好突然失效感到不可思议。 “她们没把药水带进盥洗室,”赫敏轻蔑地说,“只是在讨论计策。我怀疑就连混血王子,”她凶巴巴地瞪了哈利面前的课本一眼,“也想不出法子同时弄出一打不同的迷情剂的解药来,换了我就赶快邀请一个人——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还有机会了。就是明天晚上嘛,她们急眼了。” 哈利揉乱了头发,抱着脑袋趴在他的笔记上。 “你会邀请谁?”罗塞塔不经意地问。 “没谁。”赫敏很简短地说。 哈利不是第一次听见这种没头没尾也没有结论的对话发生,但他还是一头雾水。赫敏那卷长长的羊皮纸耷拉到桌子边缘,她往上拉了拉,刷刷地接着写算术占卜论文。 “等一等,”哈利慢吞吞地说,“费尔奇不是把在韦斯莱魔法把戏坊买的东西都禁止了吗?” “谁在乎过费尔奇禁止什么?”赫敏随口说道,一边还在专心写文章。 “不是所有的猫头鹰都要被检查吗?那些女孩子怎么能把迷情剂带进学校呢?” “弗雷德和乔治把它们当香水和咳嗽药水送来的,这是猫头鹰订单服务的一部分。” “你知道的真多。” 赫敏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像瞪《高级魔药制作》一样。 “好啦,总之费尔奇发现不了瓶子里装着什么,这些药水还算不上高深凶残的黑魔法物品。”罗塞塔说,“反正有谁拿香水给你喝可别喝了。” 赫敏似乎发现了哈利的想法。她开口说道。 “探密器能发现霉运咒和隐藏咒,它们是用来发现探测黑魔法和黑魔法用品的,能在几秒钟之内探测到一个威力强大的咒语,比如项链上的那个。但是装错瓶子的东西就检测不出来了。再说,迷情剂不是黑魔法,又不危险——” “你说得倒轻巧。”哈利嘟囔道。 “——所以就要靠费尔奇来发现它不是咳嗽药水了,可他不是很高明的巫师,我怀疑他能不能区分——” 赫敏突然打住,身后阴暗的书架间有人走近。他们等了一会儿,平斯女士那秃鹫般的面孔从拐角露了出来,凹陷的面颊、羊皮纸似的皮肤和长长的鹰钩鼻被她手里提的灯照得分外明亮。 “图书馆该关门了,”她说,“把借的书放回原——你对那本书干了什么?你这邪恶的孩子!” 哈利赶紧辩解,从桌上抓起课本,和平斯女士展开拉锯战。她们匆匆收拾了东西,赫敏抓住哈利的胳膊把他拖走了。 “你要是不小心点儿,她会禁止你进图书馆的。你干嘛非得带那本愚蠢的书?” “她乱叫乱嚷又不是我的错,赫敏。你说她会不会听到你说费尔奇的坏话?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什么……” “我觉得她只是阐述事实……” 他们一边走一边悄悄发笑,争论费尔奇和平斯女士是否有秘密恋情。 80、第十一章 斯拉格霍恩的晚会拥挤、热闹,地点就在他的办公室。天花板和墙壁上挂着翠绿、深红和金色的帷幔,看上去像在一个大帐篷里。房间很闷热,天花板中央吊着一盏金色华灯,灯里有小精灵在闪烁。远处的一个角落传来响亮的歌声。几个老男巫头上笼罩着烟斗的轻雾。一些家养小精灵托着沉甸甸的银盘,在人群中穿行。 哈利的女伴一身缀满银色亮片的长袍,是卢娜·洛夫古德。他拉住卢娜的手,正被斯拉格霍恩抓着胳膊带向一个小个子男人,那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吸血鬼。 苏已经被放归人群丛林,找不到她的踪迹了。罗塞塔和赫敏端着蜂蜜酒找了个角落站着。 “我没搞懂为什么出现在这儿。”罗塞塔先说,“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说要带苏来见谁。”赫敏理了理头发,“苏说要带你过来。” “哦,对啊。”她茫然地回道,“但是我们为什么像逃难一样躲在这里?” 赫敏紧张地透过人群张望了一下。 “我觉得他……”她隐晦地用食指点了点脑袋,“他有点儿……” “有点听不懂人话?”罗塞塔说,“麦克拉根和人不一样。你就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这成我的错啦?”赫敏不高兴地说。 一个人影晃过她们眼前。罗塞塔一个箭步就拽住了他。哈利吓了一跳,转过头。 “快点儿……往左一点……”她扯住哈利的袖子,瘦高的男生左右挪动,“好……千万别动。” “怎么回事?”哈利迷惑地问。 “我只能说,别站在槲寄生下面。”罗塞塔说,她忍不住发出窃笑。赫敏狠狠瞪了她一眼。 但她赶紧扯了扯他们的袖子,哈利就像一道墙似的挡着两人撤退到另一个角落。 “到底发生什么啦?”哈利说,“嘿,卢娜。” 他们盲目地转移到了一个有人的角落。卢娜正和特里劳尼教授站在一起。占卜课老师似乎喝了不少,一股雪利酒的味道环绕着她,她正喋喋不休地抱怨费伦泽。现在占卜课由她和马人费伦泽分摊,很显然,特里劳尼教授不喜欢这样。 “我真的不知道……”赫敏有些绝望地说,“我们都没正经说过几句话……” “麦克拉根的脑袋太空了,他特别希望万事通能帮他补充一下智力。”罗塞塔嗤嗤笑着说。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赫敏说,显得很气愤,“你当时跑哪儿去了?他说一百个惊险救球的时候你可不在!” “我怎么知道会这样!”罗塞塔辩解道,“一开始他好歹是个人样,我以为五分钟之内不会出问题!” 哈利正想继续问问,除此以外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可做的,但他还没开口,就发现面前的两个女巫从大笑的几个巫师之间钻过去消失了。 一分钟后,麦克拉根出现在他面前。 “我们为什么不跑呢?”在另一个角落里,罗塞塔说。 “好主意。”赫敏的神经还是很紧张,“但这会儿太早了……斯拉格霍恩早晚会想跟你说话的。” “他无非就是说点废话,试探我们会不会从英国撤走,”她说,“万一他需要庇护还能不能依靠我们而已。” 她戳了戳赫敏,指着突然出现的费尔奇和马尔福。她们费了很大力气不惊动别人,小心地凑近了一点。 “他一向对您赞赏有加,先生,”马尔福油腔滑调的声音传来,“说您是他知道的最好的魔药专家……” 斯拉格霍恩冷落马尔福很久了,不如说他就没关注过他,显然因为卢修斯·马尔福锒铛入狱,他不再重视马尔福的势力了。因此,德拉科·马尔福并没有受到宴会邀请,他是偷偷摸摸出现的。 马尔福那张向来苍白的脸现在有些发灰,眼下带着青黑,往日趾高气昂的自在劲儿也不见了,显得憔悴。 斯内普把他带走了。很快,哈利也匆匆钻进人群。 “如果马尔福要来宴会上,他打算做什么呢?”罗塞塔问。 “不知道。”赫敏忧虑地说,“你和哈利更不会放过他了,是不是?” “我?我不是很在乎他要做什么……”罗塞塔说,“至于哈利,他显然已经出去了。” 麦克拉根的大脑袋顶在他魁梧的身体上,十分醒目。 她们确认了一下朋友们的位置,卢娜在和特里劳尼教授聊天,苏在角落里喝干了第五杯蜂蜜酒,哈利不在。斯拉格霍恩正和一个学生说话,麦克拉根离门很遥远。 然后,她们干脆从宴会上逃跑了,路上很安静,费尔奇不知道去了哪儿,直到两人在八楼分开,回到各自的塔楼。 这个圣诞节韦斯莱夫人邀请罗塞塔到陋居去,她已经邀请了哈利,但罗塞塔很遗憾地拒绝了。几个月以来,伯尼斯寄给她的第一封信写着她将在圣诞节期间停留在英国。 庄园的炉火久违地迎来木柴和火钳的招呼,砖石被映得红彤彤的,炉前扶手椅下厚厚的毛皮地毯能让双脚都陷进去。藏在各处的光源微弱的亮着,让房间不那么昏暗。伯尼斯将她的宽檐尖顶帽甩出手,它摇摇晃晃地飞在衣帽架上,扭动着摆出舒服的姿势,停住不动了。 “亚瑟搜查了马尔福庄园,没有可疑物品。”伯尼斯坐进扶手椅,伸手端起小桌上的白色瓷杯,“德拉科在宴会上得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斯内普教授把他带走了。费尔奇应该是从走廊抓到他的,可能是要探听消息。”罗塞塔用小银匙搅着可可,淡淡的香气伴着热意从杯子里飘出来,“哈利或许会听见什么。不过,邓布利多相信斯内普……他过去是食死徒,什么理由能让邓布利多相信他?” “如果邓布利多相信他,最好还是先相信邓布利多。”伯尼斯说,“他也可能认为斯内普具有非比寻常的价值。当然啦,留神他是很有必要的……波巴顿和德姆斯特朗在他们能影响的地区内尽可能避免受到食死徒的侵蚀,目前只有欧洲受害,真是万幸。” “你能不能不要把布斯巴顿念成波巴顿,显得我法语特别差?”她无精打采地盯着褐色的液体表面,“就像浪子回头似的……斯内普究竟提供了什么呢?另外,邓布利多在给我上课,我觉得你已经知道了。” 她和邓布利多正在进行名义上的炼金术教学,虽然邓布利多确实在此道上对她帮助良多,可课程性质还是很明显的。 “他征求了我的意见,而我认为你也要成年了。”伯尼斯不在意地答道,“反正你也会知道的。说到这个,你是怎么想的呢?” 罗塞塔一时没有回话。她是怎么想的似乎并不重要。因为一旦局势糟糕透顶,她和邓布利多讨论过的未来或许就要实现,即便她离开英国,离开欧洲,伏地魔也很难放弃这个离永生最近的研究样本。除非她离开地球。 “你怎么想很重要。”她的姨妈说,“如果你对这一切都很厌烦……那么我们就想个办法把你或者伏地魔送出地球。如果你觉得还有兴趣应付这些破事儿……或许就能知道邓布利多信任斯内普的原因了。” 她啜一口可可,已经不热了。“听起来很像要挟。” “只有你觉得这是要挟。”伯尼斯咯咯笑道,“只有你为了知道一个信任别人的理由犹豫要不要铤而走险。” “这有什么区别,我和伏地魔短期内都不能离开地球。”她说,“岂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也可能是长期的呀。”伯尼斯说,“要在一个老疯子手里保护你虽然不简单,但也没有太难……别看不起的你的长辈,让玛茜知道你这样想,她会把你打成一个结从波士顿扔回爱丁堡。” 玛茜是她表姐。真是好一个孔武有力的女子。还有一个不重要的事实,她长得很漂亮。 即使她的姨妈用这副乐观的样子讨论未来,也很难让人心情轻快。她知道“没有太难”的大概意思,就是除非伏地魔把所有人都吊在房梁上,否则没人能把她抓走。 “我觉得没必要这么认真。”她说,“我觉得……在我身上花这么大力气,不如想办法把他发射到月球。” 伯尼斯就着壁炉的火光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睛。 “如果是玛茜成了香饽饽,你也会为她做同样的事。”伯尼斯转开视线,“我觉得呢,如果你决定留在英国,我们就想办法把他发射到月球……如果你想离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有哈利·波特,对吧?” 哦,对,哈利。哈利更悲惨,他注定要和伏地魔来一场生死决斗。 “是啊。万一是哈利赢了呢。”她说,“万一,他睡觉的时候把自己憋死了呢。” 她们喝干了杯子里的冷可可。壁炉还燃烧着,烟气向上窜进烟囱。木柴从亮棕色被烤成炭黑,屋子里暖洋洋的。窗户突然被打得咔咔作响,圣诞节的大雪来了。 假期里斯克林杰登门拜访,伯尼斯招待了他,尽是一些套话,罗塞塔认为他在哈利那儿吃了瘪。魔法部不是第一天想拉拢哈利,福吉尚未下台时就提出这个想法,只是没想到斯克林杰竟认为这个想法值得尝试。毕竟据她所知,魔法部误捕巫师,也没有开除乌姆里奇,单是这两点,哈利就不可能对他们抱有任何好感。 返校的第二天一早,公共休息室的布告栏钉着一张大告示,足以让所有六年级学生感到惊喜: *幻影显形课 如果你已年满十七岁或到八月三十一日年满十七岁,便可参加由魔法部幻影显形□□教授,为期十二周的幻影显形课程。 愿意参加者请在下面签名。 学费:十二加隆。* “收费?”罗塞塔发出低低的嘘声,“这应该是基础义务教育内容,竟然收费?” “什么是‘基础义务教育’?”丽莎问。 “就是让你学了之后不饿死的课程。”苏签上名字,把羽毛笔递给罗塞塔,说道,“我想你说得有道理……不用幻影显形的巫师行动力大大受限……甚至可能影响就业。” “十二加隆和一根魔杖差不多价钱。”帕德玛耸耸肩膀,“幻影显形也是一辈子都能用的,不管怎么说,这笔钱花得值。” 佩蒂尔双胞胎前一阵子有可能离开学校,但她们最终劝住了家长,得以留在霍格沃茨继续学习,大家都很高兴。 “可能吧。我觉得家庭条件一般的学生出这笔钱有点困难,虽然没必要非在这时候学……但不学有点不合群。”罗塞塔说,“这个学校已经够‘人以群分’了,金钱不该参与到其中。” “你们知道吗?”苏出神地说,“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助学金都比我们高。” “是因为我们的校董太差了吗?”丽莎笑道。 “我觉得麻瓜搞出的好多基金会挺有用的……”苏接过自己的羽毛笔,和其他女生走回沙发,她坐在沙发旁边的扶手椅上说道,“简单地介绍,就是有钱人把钱分配出去……” “哦,很有道理。”罗塞塔说,“是啊……你真是天才……基金会……” 六年级学生多数都为此兴奋不已,格兰芬多的西莫甚至把魔咒课作业要变的一股清泉变成了一道水龙,冲上天花板,反弹到弗立维教授的脸上。他被弗立维教授罚抄“我是个巫师,不是乱挥棍子的狒狒”。哈利曾经被邓布利多带着幻影显形,结果他被六年级学生团团围住,即使他说那感觉不舒服,他们都没有丧失兴趣,而是露出敬畏的表情。 在幻影显形热潮的第二天晚上,邓布利多召唤她继续“炼金术课”。 “终于,”她坐在椅子上时感叹道,“我在哈利后面上课。” “我很高兴你对我不定期的安排没有不满。”邓布利多微笑着,将一小瓶东西推到她面前。“这样安排是很必要的,希望你对哈利的课程内容有兴趣。” 小瓶子里是一缕银丝,漂浮着,似乎正闪着细密的微光。 “一份记忆。”她说,“为什么?” “莫芬·冈特的记忆。”邓布利多说,“我想你对那个戒指好奇很久了。” 在她的第一次课上,邓布利多手边有一枚戒指,中间嵌着一块大大的裂开的黑宝石,戒托像是纯金的。 他们潜入冥想盆,站在了一个长发凌乱肮脏,窝在扶手椅里的男人身旁。敲门声重重响起,那男人浑身一震,醒了过来,右手举起魔杖,左手抄起一把短刀。 “莫芬·冈特。”她说,“熟悉的名字。”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男孩,提着一盏老式油灯。他高个子,黑头发,脸色苍白,相貌英俊。莫芬朝他冲去,但那男孩用嘶嘶的语言说话了。 “伏地魔?他是少年时期的伏地魔……冈特……” “正如你马上要想到的那样,他们是萨拉查·斯莱特林的血脉。” “伏地魔是冈特的后裔。”她说,“斯莱特林的风评真是每况愈下……” 莫芬和里德尔交谈着,他用手指撩开脸上的头发,好看清里德尔,他那只手上戴着黑宝石戒指。他说着说着,往地上啐了一口。 “所以,伏地魔找到了自己的舅舅……?同时找到了他的麻瓜父亲。他杀了他们,抢走了戒指。” 邓布利多示意她记住下一句话。 “啊,他抛弃了我姐姐,我姐姐活该,嫁给了垃圾!”莫芬又朝地上啐了一口,“还抢我们的东西,在她逃跑之前!挂坠盒呢,哼,斯莱特林的挂坠盒哪儿去了?” 她恍悟地叹了一声。随后,在莫芬的嘟囔后不久,伏地魔走近他,一片异常的黑暗袭来,吞没了一切…… 邓布利多托住她的胳膊,两人腾空飞回了现实。罗塞塔闭着眼睛,等了十多秒才睁开,校长室的灯光柔和地照亮了房间。 “莫芬后来被魔法部逮捕了,以谋杀麻瓜的罪名。他对自己杀害汤姆·里德尔一家的事实供认不讳。”邓布利多说,“他毫无抵抗地被带进阿兹卡班,唯一令他不安的是他父亲的戒指不见了。他在阿兹卡班度过了余生,哀悼着马沃罗最后一件传家宝的丢失,最后被葬在监狱旁边,与其他那些死在狱中的可怜人葬在了一起。” “他陷害自己的舅舅,夺走了戒指,借机清除他可鄙的麻瓜血脉的来源。所以那枚戒指是个魂器。” “我不得不说,在你状态很好时总会过快地引导话题。”邓布利多微微一笑,“没错,这一天,汤姆·里德尔施展了可怕的报复……我想,哈利曾将那些看见的记忆告诉你们。我要补充一个细节,他异常厌恶自己的名字,平凡的、普通的、常见的名字让他恼怒。” “而这甚至是麻瓜的名字。”她接着说,“从那时起他管自己叫伏地魔?” “一个人的姓名是多么重要!”邓布利多说,“你一定会理解这句话。但他选择那样一个名字或许还有其他原因……”他掏出另一个小瓶,“我请哈利在这段记忆里找到答案,不过,你和他将看出不同的东西。” 这回他们到了一间舒适的房间,在这里,年轻的斯拉格霍恩还有着一头浓密光泽的黄色头发,但他已经显出肥胖的痕迹,马甲的金钮扣绷得紧紧的。他的小脚搁在一个天鹅绒大坐垫上,半躺在一把舒适的带翼扶手椅上,手里握着一小杯葡萄酒,另一只手在蜜饯盒里挑挑拣拣。 在他身边坐着的男孩里,有一个特别醒目。他放松的姿态和英俊的相貌让他超然出群,他漫不经心搭在椅子扶手上的右手戴着一枚中间镶嵌黑宝石的戒指。 81、第十二章 自邓布利多向她展示斯拉格霍恩漏洞百出的记忆已经过去了几天,哈利说出了他的任务,罗恩很乐观,但赫敏的态度正相反,她不认为斯拉格霍恩决心隐藏的真相那么容易到手。为了这事儿,罗恩和她每当哈利涉及相关话题时都要唇枪舌剑。这天的魔药课上,斯拉格霍恩让他们调制混合毒药的解药。看大家的表情,对他那一串解释戈巴洛特第三定律的语句半点也没懂。 “……当然,这意味着,假使我们已用斯卡平的现行咒正确分析出魔药的成分,我们的首要目标不是简单地选择每种个体成分的解药,而是找到附加成分,它能通过近乎于炼金术的程序,把各种互不相干的成分变形——” 罗恩半张着嘴坐在哈利旁边,哈利明摆着对每一个字都不理解。至于赫敏,她就是那个正确回答斯拉格霍恩提问的人。 “……所以,”斯拉格霍恩最后说,“我要你们每人来往的讲台上拿一个小瓶子,在下课前必须配出瓶中之物的解药。祝你们好运,别忘了戴防护手套!” 赫敏马上离开凳子朝讲台走去,等其他人拿回瓶子回到座位,她都把瓶里的东西倒进了坩埚,在下面点起了火。 “他指望谁听得懂呢?”罗塞塔慢悠悠地打开瓶塞说,“只有你吗?” “哼——”赫敏愉快地对哈利说,“这次那个王子帮不上你了,哈利,你必须理解其中的原理,没法投机取巧!” “还是有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她慢吞吞地点上火,接着说道,“当然啦,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哈利恼火地拔出瓶塞,罗恩傻头傻脑地站在他旁边,只是依样做完了哈利所做的事。 “原形立现。”罗塞塔歪着脑袋小声说。赫敏锐利的目光扫来,她立马站直了身体。哈利和罗恩赶紧对着自己的坩埚念叨起来。 只过了五分钟,赫敏就开始将分离出的成分注入到十个不同的小水晶瓶里。哈利又在埋头翻他那本旧书。 “中毒到这种程度,最好的解药就是毒死这个人。”罗塞塔轻快地说,她已经把几个小水晶瓶归为一组。 所有人都焦头烂额,这组里竟然没人有空在课上开小差。罗恩拼命抻着脖子,从她的动作里抄了几步,他可算让药剂有些变化了。 斯拉格霍恩叫道:“还有两分钟,各位!”哈利突然奔到储藏柜前,东翻西找一通,手里抓着什么回来了。 “时间……到!”斯拉格霍恩愉快地说,“看看你们做得怎么样!布雷司……你有些什么?” 他在教室中缓缓地巡视,检查着那些五花八门的解药。赫敏正在抢夺他来临前最后一点时间往她的瓶里再塞入几样成分。罗恩彻底放弃了。 斯拉格霍恩最后踱到了他们桌前。他朝赫敏的小水晶瓶社会点点头,对罗塞塔的水晶瓶小家庭露出一个微笑,到了哈利面前,他甚至还往回缩了一步,罗恩的坩埚散发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味道。 “你呢,哈利,”他说,“你要给我看什么?” 哈利伸出手,掌心躺着一块粪石。 斯拉格霍恩低头看了足足十秒钟。然后他扬起头,放声大笑。“你真有胆量,孩子!”他捏起粪石,高高地举起来让全班看见,“哦,真像你母亲……我不能判你错……粪石当然能解所有这些魔药!” 赫敏满脸是汗,鼻子上粘着灰,脸色铁青。说实话,这幅场景还是有些搞笑,但罗塞塔趁斯拉格霍恩表扬哈利时悄声对她说:“粪石不能解所有的毒……下回用蛇怪毒喂他。” “你是自己想到粪石的,是不是,哈利?”赫敏咬着牙问。 “这就是真正的魔药师需要的独立精神!”哈利还没答话,斯拉格霍恩高兴地说,“正像他母亲……”他惊恐地发现原本息事宁人的拉文克劳朋友突然垮下脸色,哈利真害怕自己哪天被她灌上一口蛇毒。 “独立精神?”她眯起眼睛对他无声做出口型。 唯一让哈利感到开心的就是马尔福比赫敏更恼火,他身上洒了猫屎一样的东西。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对哈利表示愤慨,下课铃就响了。 “收拾东西!”斯拉格霍恩说,“格兰芬多敢于冒险,加十分!” 他呵呵笑着,摇摇摆摆地走回了讲台。哈利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另三个人一句话也没说,就略过他走了。 “我要让这个老秃驴付出代价。”出了教室后罗塞塔说,“他给粪石加分也不肯给做出解药的人——就是我,加上辛苦的一分。” “你没有做完。”赫敏气鼓鼓地说,“你肯定没有,我看了。按照你的配法,喝了解药的人除了不被毒死,也没什么健康的。” “百忙之中万事通阁下莅临寒锅,小人不胜荣幸。”她撇撇嘴,“解药又不是精力旺盛药,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样非常快啊。” “嘿,”罗恩不高兴地说,“打住,成吗?已经下课了。” “让哈利随身携带粪石,”罗塞塔说,“并且小心每一份要进嘴巴的东西……” “你不能给他下药。”赫敏说,但她的态度不太积极。 “怎么就是我要给他下药?”她说,“有的是人给他下药。我想知道山羊没消化的稻草结石和迷情剂哪个强。” 赫敏和罗恩态度很冷淡地哼了一声,他们对哈利没好好做功课就取胜愤愤不平。 在哈利分享他与斯拉格霍恩灾难般的对话同时,赫敏遭受了图书馆的背叛。破天荒的,她没能从图书馆找到答案。她大为震惊,甚至忽略了还在生哈利投机取巧的气。 “我没找到一条关于魂器用途的资料!”她对哈利说,“一条都没有!我翻遍了禁书区,甚至看了最可怕的书,教你怎么熬制最恐怖的魔药的那些——都没有!我只在《至毒魔法》的序言中找到了这个,你听——” 罗塞塔打了个哈欠。 “——如果你肯透露一点信息,我们就不用这么费尽力气找魂器是什么了。”赫敏恼火地说,她接着往下读,“‘关于魂器这一最邪恶的魔法发明,在此不加论述,亦不予指导’……那干嘛要提啊?”她合上那本旧书,书本发出幽灵般的哀号。“闭嘴!”她没好气地说,一边把它塞进了书包。 “这就说明你不该了解魂器。”罗塞塔又打了个哈欠,“有人认为学生不该对‘这一最邪恶的魔法发明’有实际的认识……很有道理。而那些能自己弄清楚魂器是什么的人,也不需要在图书馆里找。” 哈利在赫敏发火之前蹿出了图书馆。 进入二月,学校周围的积雪融化了,取而代之的是凄冷的阴湿。灰紫色的云块低低地压在城堡上空,连绵寒雨使草坪变得湿滑、泥泞。结果六年级学生的第一节幻影显形课就从操场移到了礼堂里,这门课被安排在星期六上午,以免耽误常规课程。 礼堂的桌子都不见了,雨水敲打着高高的窗户,施了魔法的天花板在头顶上昏暗的旋转着。四位院长和一个小个子巫师站在一起,那男巫出奇苍白,睫毛透明,头发纤细,有种随风而走的飘忽感。 “上午好,”当学生们到齐了,院长叫大家安静下来之后,魔法部的巫师说,“我叫威基·泰克罗斯,在接下来的十二周中将担任你们的幻影显形课指导教师,希望能帮你们为这次幻影显形考试做好准备——” “马尔福,安静听讲!”麦格教授厉声说。 大家转过头去,马尔福脸色暗红,满面怒容地从克拉布身边走开了。罗塞塔瞥了一眼斯内普,他好像也很恼火。 “——到那时,许多同学也许已有能力参加考试。”泰克罗斯继续说,仿佛没有被打断似的。 他多说了几句课堂叮嘱,就让学生们各自站好,身前留出五英尺空间。礼堂里一片混乱,学生们开始散开,撞到一起,叫别人走出自己的领地。院长们走来走去,帮他们排好位置,调解纠纷。 罗塞塔和苏避开了尖叫着想往前站的拉文克劳同学,藏在了礼堂靠后的位置。 过了好一阵子,四位院长高喊“安静!”,礼堂里静了下来。 “谢谢,”泰克罗斯说,“现在……” 他一挥魔杖。每个学生面前的地上立刻出现了一个老式的木圈。 “幻影显形时最重要的是要记住三个d!”泰克罗斯说,“即目标,决心,从容!” “第一步:把注意力集中到你的目标上,”泰克罗斯说,“当前,就是你们面前的木圈里面。现在请把注意力集中到你们的目标上。” 真无聊。盯着一个木圈。罗塞塔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什么叫做集中注意力到目标上,如果我的目标是那个木圈,我应该认为自己站在木圈所在的位置,实际上我的目标是身前五英尺的一片空地,但说是一片空地不会太笼统了吗,那么我还是要尽可能相信我会站在木圈里面……木圈所圈定的地表……为什么幻影显形需要旋转,这个过程中产生的延迟是不可避免的吗?如果我抓住一个正在移形的人,我会因为不知道目标地点而分体吗?随从显形不应该这么危险…… “第二步:决心去占据你所想的那个空间!”泰克罗斯说,“让想要进去的渴望淹没你们全身每个最小的部位!” 他方才说只有礼堂的禁制被解除了……如果有人想象的是礼堂外的地方会发生什么,会被卡住吗,还是某种更惨烈的分体?想要进去的渴望……还淹没全身,听起来有点变态……万一想要进去的地方不是空地……如果我想占据的是一个人右胳膊、脑袋、左脚或者鼻子所在的位置呢? “第三步:”泰克罗斯喊道,“等我下令之后……原地旋转,让自己进入虚空状态,动作要从容!现在听我的口令……一——” 周围的许多人似乎都对这么快就要他们幻影显形感到吃惊。 “——二——” 幻影显形和其他转移方式有什么不同? “——三!” 罗塞塔没有动。礼堂里到处都是摇摇晃晃的人,苏在原地打了个转,没有摔倒。纳威仰面躺在地上。麦克米兰以芭蕾舞似的动作跳到了木圈里,迪安冲着他哈哈大笑。 “没关系,没关系,”泰克罗斯干巴巴地说,似乎他也没指望有更好的结果,“摆好木圈,站回原位……” 第二次尝试她仍旧没有动。第三次礼堂里还是乱七八糟。直到第四次才出现了一点刺激。有人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大家惊恐地转过身,只见赫奇帕奇的苏珊·博恩斯正在木圈中摇摇晃晃,可左腿还留在五英尺外的原地。 院长们聚到她身边,砰的一声巨响,一阵紫色的烟雾散尽后,苏珊抽泣着,腿已经被安上了,但她面带恐惧。 “分体,即身体某部分的分离,”威基·泰克罗斯淡淡地说,“发生在决心不够坚定的时候。必须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目标上,不要慌,要从容……像这样。” 泰克罗斯走向前,张开双臂,优雅地原地旋转起来,在袍子的飘旋中消失了,随后出现在礼堂的后面。 “记住三个d,”他说,“再来一次……一——二——三——” 幻影显形能够让巫师出现在她注意力集中的目标地点,就像一个用精神力和想象力构成的门钥匙……使用幻影显形的巫师是一个活体门钥匙……我真擅长把人看作工具,罗塞塔想。 门钥匙不会因为把手搭在上面的巫师胡思乱想就不到达目的地,不过飞路网则会因为巫师吐字不清导致错误的传送……幻影显形比它们便捷,也就结合了它们的缺点。如果我是一个易拉罐……里面还生着火,就成了露营临时篝火罐……那我想去哪儿都行……别烫到手…… 她感到一股巨力紧紧箍住胸口,好像要把她挤成一团,强烈的眩晕感和一片漆黑的场景里闪动的眩光让她想起骑士公共汽车,然后,她低头一看,自己正站在方才身前五英尺的木圈中央。 “真烦人,”苏说,“你又会了。” “嗯……”她闭着嘴巴,拖着脚走回起点,“嗯……” 难怪许多人不喜欢幻影显形。麻瓜会晕车、晕机、晕船,巫师晕显形。 一个小时过后,苏珊的分体还是这节课上最有趣的事件。泰克罗斯并不气馁。他系上斗篷,只是说:“下星期六再见,各位,不要忘记:目标,决心,从容。” 他一挥魔杖消去木圈,然后跟麦格教授一起走出了礼堂。 “马尔福怎么啦?”她踱到哈利身边问,罗恩和赫敏也凑了过来。 “他和克拉布吵起来了。”哈利草草地说,“他让克拉布和高尔给他放哨。我有点事儿……”他急匆匆地走了,罗恩耸耸肩膀,跟了上去。 “行吧。”她挑起眉,“祝他找到想要的。” “你该不会恰好知道——”赫敏眯了眯眼,“他要找什么吧——” “嗯——我觉得,我似乎恰好知道……”罗塞塔说,“他有可能找到什么……” 赫敏盯着她。 “他应该……有时候……会看到……”她思索着说道,“克拉布和高尔像被放生了一样离开了马尔福……” “这意味着什么呢?”赫敏低声说,明显进入到思绪中了,“他要求克拉布和高尔放哨,还和克拉布吵架……” “至少说明克拉布对他不怎么服气。”罗塞塔回道,“至于放哨……他躲在一个不方便观察外界,又很隐蔽,但能够听见信号的地方。你有没有头绪啊?” “偏僻的教室?”赫敏说,“有几间很少有人——”她突然跺了跺脚,“哦,我真笨……你是在说……” 她微微皱起眉,沉思着,突然快步朝门厅走去,一边嘀咕道:“放哨……”罗塞塔不得不跟着她爬上楼梯。 “就不能让哈利自己去烦这些事儿吗?”她说,“他总会知道的。” “哈利已经要烦太多事了。”赫敏回答道,“唉,不揪出马尔福他不会罢休的。” “真高兴你对我总是坦诚地表达这些善良的意图。”罗塞塔的语气有些发飘。 “怎么啦?”赫敏顺口问道,“这是你主动告诉我的呀。” “不怎么。”她平淡道,“有疤的男孩像块宝。” 赫敏不禁微微一笑。 82、第十三章 哈利用活点地图跟踪马尔福、克拉布和高尔,他甚至跑到有求必应屋门口好几次,但没能成功进去,不仅因为他不知道马尔福进了什么房间,还因为…… “总是有女生站在那儿。”他说,“在那儿说话什么的吧,有次她们看见我,把手里的东西都弄掉了。” “站在破挂毯和墙前头聊天?”罗塞塔来了兴致,撑起脑袋。 “真奇怪,是吧?”哈利说,“经常有女生……但我不认识她们。” “你就一直盯着好了。”她笑了一声,“救世之星可以不上课的。” 这可是个问题。他不能一直跟踪马尔福,不仅因为他要上课,有时他要组织魁地奇训练,还有作业。哈利抓了抓头发,心不在焉地翻着那本混血王子的旧书。罗恩和拉文德的状况让人很难忍受,他非常理解赫敏为什么不肯待在公共休息室,因为他逐渐也不能让友情战胜若有似无的啧啧声和自己的好兄弟像连体人一样抱着另一个女生的画面了。 “他们啃对方的脸吗?”罗塞塔说,“他们亲嘴的时候要补充水分吗?” 哈利打了个冷颤。但她的存在是哈利选择图书馆而不是随处找个地方躲起来的原因之一,赫敏并不总是乐意帮助他们修改作业,她会教训他们认真上课。不过拉文克劳的学生就不同了,为了预防哈利打扰她,他的作业会第一时间得到帮助。 “别问我。”他苦着脸说,从她手里拿回自己的变形术作业,上面惨不忍睹地用乌木紫色的墨水标注了一大堆圈圈点点。 “没有一个老师对你的墨水有意见吗?”她皱着眉毛说,“我要瞎了。” 哈利的作业全是用猩红色墨水写的。 “没有。”他诚实地说,“别管那个了,如果马尔福去了有求必应屋,我怎么会在地图上看不见呢?” “这可能是那间屋子的魔法,对吧。”赫敏头也不抬地说,“任何人都不能标记它。” 哈利很恼火地叹了一口气。 三月很快到了,比起二月更加多风。所有公共休息室布告栏都贴出告示,说这次去霍格莫德的旅行取消了,大家都很不满。 “就是一点小风小雨!”丽莎大喊道,“怎么可以取消旅行!” “挺好的。”苏堵住耳朵,“反正村里现在很无聊。” 六年级学生的趣味只剩下幻影显形课。三节课下来,幻影显形还是那么困难,有几个人分体。罗塞塔没再转进面前的木圈里,不过她其实也没有想进入任何一个地方。挫折感在学生间蔓延、增强,不少人对威基·泰克罗斯的三个d产生了抵触情绪,因此给他起了好些绰号,最礼貌的是臭狗屁和粪脑袋。 “何必呢。”罗塞塔说,“侮辱他对学习没有帮助。” “或许吧。”苏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或许他们只要够仇恨泰克罗斯,就能幻影显形到他身边。” “决心、目标和什么来着。”她说,“仇恨?” “仇恨没有d,小姐。”丽莎说,“我认为,最重要的是三个h——坚持、生恨、帮帮我。” 苏哈哈大笑。她嘲笑丽莎已经掌握第四个h——求老天。 “罗恩真的喜欢拉文德吗?”罗塞塔出神地说,“还是他的灵魂已经被吸走了……” “关我什么事。”苏简短地回答道。这对情侣成了格兰芬多一景,拉文德就像被黏在罗恩身上一样和他形影不离。 “拉文德反正挺喜欢他的。”丽莎吃吃笑道,“听说她管罗恩叫‘罗-罗’,天哪,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用这个名字讽刺过他。” “为什么?”她懒声说。 “她要么会和你大战三百回合,要么会流下激情的泪水。”丽莎说,“你侮辱了宝贝罗-罗。” “你对侮辱的要求也太低了。”她露出一个假笑。 但是在背后说人坏话或议论别人显然是不对的。就在罗恩生日当天,他住进了校医院。 据哈利所说,他早上正在查看活点地图,罗恩拆开生日包裹,意外吃到了罗米达·万尼送给哈利的巧克力坩埚蛋糕,里面被加了迷情剂,结果罗恩中招了。他只好带着罗恩去找斯拉格霍恩,希望能配出解药,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斯拉格霍恩取出一桶蜂蜜酒,为这滑稽的一天祝酒——罗恩咽下酒,杯子从他手里摔在地上,他挣扎了一下,跌倒在地,四肢痉挛,口吐白沫。哈利冲向斯拉格霍恩的配药包,掏出那块被他收走的粪石,塞进了罗恩嘴里。 “给邓布利多的圣诞礼物?”罗塞塔问。 “嗯……是,他那么说过。”哈利说,“他说原本打算送给邓布利多。” “有可能投毒者是想针对邓布利多。”金妮说。 “那么投毒者不大了解斯拉格霍恩。”赫敏低声说,“了解斯拉格霍恩的人都知道,他很可能把好吃的东西都自己留着。” “所以投毒者是一个远离斯拉格霍恩私人生活的人。”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说,“但有手段在他的酒里投毒……” 弗雷德和乔治地进了门,朝罗恩的病床走来。 “所以,总而言之,罗恩这个生日过得不咋样。”弗雷德说。 庞弗雷女士八点钟才让学生们进去,弗雷德和乔治是八点十分赶到的。 “我们没想到会是这样送礼物。”乔治阴郁地说着,一边把一个大礼包放在罗恩床头的柜子上,然后在金妮身边坐下来。 “就是,在我们想象的情景中,他是清醒的。”弗雷德说。 “我们还在霍格莫德,等着给他个惊喜——”乔治说。 “你们在霍格莫德?”金妮抬起头问。 “我们想买下佐科的店面,”弗雷德垂头丧气地说,“搞个霍格莫德分店。可是如果你们周末不能过去买东西,那个店还有个鬼用啊……不过现在不说它了。” 他拉了把椅子坐在哈利旁边,看着罗恩苍白的面孔。 “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哈利?” 哈利又复述起他已经向邓布利多、麦格、庞弗雷女士、赫敏、金妮等人说了好像有一百遍的故事。 韦斯莱夫妇都已经来过了,正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大家停了一会儿,看着罗恩在睡梦中小声嘟囔。 “毒药在酒里?”弗雷德轻声问。 哈利马上回答了,他似乎巴不得重新讨论这个话题,他把刚才的分析重复了一遍。 “他有没有可能往杯子里放了什么东西?”弗雷德说。 “有可能,可斯拉格霍恩为什么要对罗恩下毒呢?” “不知道,”弗雷德皱起眉头,“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把杯子搞混了?本来是想害你的?” “说不太通。”罗塞塔微微眯眼,“这样害死哈利的风险太大了。” “毒药可能下在酒瓶里,”金妮说,“这样对象就可能是斯拉格霍恩本人。而且他也说原本打算将酒送给邓布利多。” 大家沉默下来,担心地看着罗恩,他突然嘶哑地叫着听不清的呓语。但他嘟囔几声之后又打起鼾来。 病房门猛然打开了,他们吓了一跳,海格大步走进来,头发上带着雨水,兄皮大衣在身后拍打着,手里拿着弩弓,在地上踏出海豚一般大的泥脚印。 他粗门大嗓惊动了庞弗雷女士,她急忙从办公室跑了过来。“一次探视不能超过六人!” “哦,”罗塞塔站起来,“我在外面等等。” 没过十分钟,韦斯莱夫妇就匆匆冲向校医院的大门,他们顾不上停下来说一句话,略略一点头,走进了病房。赫敏、哈利和海格随后走了出来,让韦斯莱一家待在一起。 “真可怕,”海格吹着他的大胡子咆哮道,四个人沿着走廊往大理石台阶走去,“采取了这么多新的保安措施,还是继续有孩子受伤……邓布利多担心坏了……他不大说,但我看得出……” “他没有什么主意吗,海格?”赫敏急切地问。 “我想他有几百个主意,他那样的脑子,”海格忠诚地说,“可他不知道是谁送的项链,谁在酒里下的毒,要不然早就抓住他们了,是不是?我担心的是,”海格压低嗓门,回头看了看,哈利看了看天花板上有没有皮皮鬼,“像这样接连有孩子出事,霍格沃茨还能办多久。这不又像密室事件了吗?会搞得人心惶惶,家长把孩子接出学校,然后董事会……” 一个长发女郎的幽灵恬静地飘过,海格停了下来,然后沙哑地小声说:“……董事会就会讨论把我们关掉。” “不会的吧?”赫敏担心地问。 “你得从他们的观点来看,”海格语气沉重地说,“把孩子送进霍格沃茨总会有一些风险,是不是?几百个未成年的巫师关在一起,难免会有事故,是不是?可是谋杀事件性质不同啊,难怪邓布利多那么生斯内——” 海格突然刹住了,蓬乱的黑胡子间露出的那块面孔带着熟悉的心虚表情。 “什么?”哈利马上问,“邓布利多生斯内普的气?” “我没那么说。”海格否认道,但他那惶恐的样子是最有力的揭发,“看看时间,快十二点了,我得——” 然而哈利紧追不舍,在他的纠缠下,海格半遮半掩地说了一些话。就在哈利继续逼问时,赫敏急促地说:“小心!” 他们回过头,看见阿格斯·费尔奇的阴影正投到他们身后的墙上,然后他本人从一个拐角走了出来,他佝偻着背,下巴的垂肉抖动着。 “哦嗬!”他呼哧呼哧地说,“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关禁闭!” “不,费尔奇,”海格马上说,“他们跟我在一起,是吧?” “那有什么区别?”费尔奇可憎地问。 “我是教师,不是吗?你这鬼鬼祟祟的哑炮!”海格登时火了。 费尔奇勃然大怒。在他们即将爆发冲突的前一秒,海格从牙缝中挤出声音让他们走。他们不需要再提醒,飞快地跑上楼梯,海格和费尔奇的声音在他们身后激烈地回响。 罗恩中毒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最悲惨的莫过于麦克拉根逮住机会,顶替他成了格兰芬多的守门员。哈利躲他就像躲瘟神。当图书馆二人组打算呼吸新鲜空气,跟着金妮一起到场地上吹吹风时,总能看见参加魁地奇训练的格兰芬多球员隐秘的憎厌的表情。麦克拉根把他们烦得够呛,尤其是哈利,他不得不频繁提醒现任守门员谁才是队长。 除此之外,拉文德也特别愿意缠着哈利,她起初很生气没人告诉她罗恩进了校医院,不幸的是,她决定原谅哈利,并就罗恩的感情和他做一次次深谈。他承认这比麦克拉根更令人难以忍受。 “谈恋爱真可怕。”他缩手缩脚地藏在拉文克劳内侧的椅子上时,听见她这么说。 “哼。”赫敏轻蔑地发出一个音节。 哈利觉得这种局促的感受他曾经有过。 “对……就是特别可怕。”她毫不受阻地继续说,“试想我每天追在你后面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没人问你。”赫敏低声说。 “自言自语不违反校规吧。” 哈利特别想清嗓子,他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嗓子痒。但他总觉得最好别出声。 格兰芬多对赫奇帕奇比赛那天,没有什么风,白云朵朵,时而有耀眼的阳光射出。双方队长握手——队员升空——解说台上传来一道令人吃惊的声音。 “赫奇帕奇的史密斯拿到了鬼飞球,”梦幻般的声音在球场上空回响,“当然,上次是他做的解说。金妮·韦斯莱撞到了他,我想可能是故意的——看上去很像。史密斯上次对格兰芬多出言不逊。我想他现在后悔了——哦,快看,他丢掉了鬼飞球,金妮抢了过去,我喜欢她,她人很好……” 罗塞塔笑得发抖。 “不至于。”赫敏在旁边不耐烦地说。 卢娜标志性的淡金色长发和黄油啤酒软木塞项链不可能被认错,麦格教授显得有点儿不自在,好像她对这一任命有点儿后悔了。 “……可现在那个赫奇帕奇的大个子球员把鬼飞球从她手里夺走了,我不记得他的名字,好像是毕勃——不,巴金思——” “是卡德瓦拉德!”麦格教授在卢娜旁边高声说道,观众哄堂大笑。 “假如魁地奇解说都是这种水平,我一定很爱看……” 卡德瓦拉德很快进了一球。麦克拉根似乎正朝金妮大吼大叫,结果鬼飞球从他做耳边飞了过去。 哈利转过身,对着守门员怒吼,麦克拉根不甘示弱。 “哈利·波特在和他的守门员争吵,”卢娜平静地说,赫奇帕奇和斯莱特林的观众都喝起了倒彩,“我不认为那有助于他找到飞贼,但这也许是个巧妙的幌子……” 她的话提醒了哈利,让他转身继续绕场疾驰,在天空中搜寻带翅膀的小金球的踪迹。 金妮和德米尔扎各进一球,然后卡德瓦拉德又进了一球,把比分扳平。但卢娜好像没注意到。她似乎对比分这种庸俗的东西特别不感兴趣,总是把观众的注意力引到别处,如奇形怪状的云彩,还有扎卡赖斯·史密斯开场后把鬼飞球拿在手里都没超过一分钟,是不是得了“丢球症”,等等。罗塞塔是她的忠实粉丝,观察了她提到的每一朵云。 “赫奇帕奇队七十比四十领先!”麦格教授朝卢娜的麦克风中喊道。 “是吗,已经这样了?”卢娜茫然地说,“哦,看哪!格兰芬多的守门员抓住了一个击球手的球棍。” 麦克拉根出于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原因,从珀克斯手里夺过了球棍,好像在示范怎么向飞来的卡德瓦拉德打游走球。 哈利又对着他咆哮,向麦克拉根冲了过去。麦克拉根朝游走球狠抽一棍,球打飞了。 “哦——老天。”罗塞塔说,“天哪。”她强忍笑意。“肯定疼死了。” 赫敏短促地尖叫一声,跳了起来,好在哈利没从天空上直直摔下来。他被送去了校医院。 83、第十四章 哈利和罗恩星期一出院了。在庞弗雷女士的照料下,他们已经完全康复,现在正享受着被打晕和中毒的好处。赫敏带着他们去吃早饭,还带给他们一个新消息,金妮和迪安吵架了。虽然另一个幽灵一样跟在他们身后的拉文克劳学生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带着两个大男生吃饭,而且特意说金妮和迪安的事。 “他们吵什么?”哈利用随便的口气问。几人拐进八楼的一条走廊,只有一个很小的女孩在看一幅巨怪穿芭蕾舞裙的挂毯。看到这几个六年级学生走过来,她好像很害怕,把手里拿着的一个很沉的铜天平掉在了地上。 “没事!”赫敏温和地说着,一边快步走过去帮她。“来……”她说着,用魔杖瞧了瞧摔坏的天平,“恢复如初。” 小女孩没有道谢,木头似的立在原地,看着他们走过去。罗塞塔回头望了望她。 “你见过她吗,哈利?”她问。 “没有。”哈利说,“应该没有……这阵子怎么总有人在这里呢?” “是啊……真奇怪……”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说,“金妮为什么和迪安吵架?” “你真的好奇吗?”赫敏轻轻扬眉,扫了一眼哈利,“迪安觉得麦克拉根用游走球打哈利很好笑。” “一定是挺滑稽的。”罗恩公平地说。 “一点儿都不滑稽!”赫敏激烈地反驳道,“可吓人了,要不是古特和珀克斯抓住了哈利,他可能会伤得非常重!” “嗯,不过,金妮和迪安没有理由为这个闹崩啊。”哈利说,用一种不经意的口气,“他们还在一起吗?” “在一起——你为什么这么感兴趣?”赫敏问道,一边尖锐地看了哈利一眼。 “我只是不想球队再出乱子!”他赶忙说,但赫敏仍然面带怀疑。这时后面一个声音叫道:“哈利!”她如释重负地转过身。 “我觉得……”罗塞塔说,“他是不是……” “别说出来。”赫敏警告似的说。 “今天晚上。”哈利手里拿着卢娜递给他的小纸卷对他们说。 “你上次解说得很不错!”卢娜从罗恩手里拿回她包里掏出的葱、伞菌和猫褥草时,罗恩对她说。卢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在笑话我,是不是?”她说,“许多人都说我很糟糕。” “不,我是说正经的,”罗恩真诚地说,“我不记得有哪次解说让我听得这么开心!哎,这是什么呀?”他把那葱一样的玩意儿举到了眼前。 “哦,是戈迪根。”她说着把猫褥草和伞菌塞回包里,“你要喜欢就留下吧,我有好几个呢。这个能挡住大嘴彩球鱼,很有效。” 她走了,罗恩哈哈大笑,手里还抓着戈迪根。 “嘿嘿,我对他印象好起来了,对卢娜。”继续向礼堂走去时,罗恩说,“我知道她神经有问题,但是她也有好的——” 她突然住了口,拉文德·布朗气势汹汹地站在大理石台阶下面。 “嘿。”罗恩不安地说。 “快走。”哈利小声提醒道,他们匆匆溜走,但已听到拉文德说:“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今天出院?” “干嘛非要跟她说今天出院?”罗塞塔说。 “她是罗恩的女朋友。”赫敏说,虽然她不无厌烦。 “即使罗恩不太情愿的样子。”她回道,哈利真庆幸她先说出了自己心里想的话。 “但她确实还是罗恩的女朋友。” “名存实亡吧。”她耸了耸肩,“他还能跟她腻乎多久?两天?” 赫敏微不可察地翻翻眼睛。哈利不想这么讨论兄弟的感情,但她说得挺有道理,罗恩对拉文德早就没了……那种感觉。他甚至怀疑曾经是否有过。 罗恩半小时后来吃早饭时显得很恼火,虽然他和拉文德坐在一起,但他们几乎不说话。哈利希望对面正掏出金币的拉文克劳女生们不是在为罗恩和拉文德的情感生活打赌,至少,别让他们俩知道。 哈利上课的后一天,邓布利多果然为她送来一张言辞简便的纸条,甚至强调会面将十分简短。时间略晚一些,并不是头脑清醒的好时候。 “这时候请你过来,”邓布利多说,“真让我不好意思。但我们需要月亮。” “哦……我们是在说月亮,还是银,”她说,“还是对需要头脑的一个比喻?” “我确信是月亮本身。”邓布利多侧身指了指窗户,月光明亮,“好天气,是不是?” “沐浴在灵液之中,从天而降,净化我身。”她冷淡地说,“真好。我们当中谁需要复活啦?” 邓布利多和缓地笑了笑。 “先生,那只手还有多久的寿命?”她问。 “恐怕不久。”他回答说,恰好用那只焦黑干枯的手示意她落座,“斯内普教授尽可能延长了它的寿命……不过,我们还是要加快脚步。” 他将一个小瓶放到桌子上,但并没有从座位上起身,似乎只是展示一瓶存封的记忆。 “我的个人意见,不需要浪费时间给这些记忆。”邓布利多说,“我将转述其中特别重要的部分,如果你听后仍然认为有必要亲眼一观,到时再看也不迟。” 她点点头。 “上一次,我请你格外注意莫芬提到的一个物件。”他缓缓说道,“那是冈特家族的传家宝之一,被伏地魔的母亲梅洛普带离了家门。也就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据我所知,博金-博克的博克先生从她手中购买——甚至可以说是敲诈来了这一珍贵的宝物,我说他是敲诈,因为他只付给梅洛普十个加隆。” “她急需用钱。”罗塞塔语气平平,“对社会认识不深。” “随后,挂坠盒被卖给一位名叫赫普兹巴·史密斯的女巫。”他又露出一个笑容,“你是否对她的名字有些印象呢?” “我恰好对四大创始人的族谱有些兴趣……好了,她手里有金杯,对吗?” “正是。”邓布利多说,“汤姆·里德尔,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前途无量,却在毕业后选择进入博金-博克商店,成为一名小小的店员。” “那可真是什么东西都有。”她说,“他是不是知道挂坠盒的来历和下落?” “我想是的。他打听到了舅舅提到的挂坠盒被母亲卖给了博克先生,而这份工作又能为他提供那么多和魔法物品打交道的机会……”他的双手十指相对,放在桌上,“在一次拜访后不久,赫普兹巴·史密斯被她的家养小精灵赫琪误杀了。那小精灵承认她记得在主人的可可茶里放了点儿东西,后来发现那不是糖,而是一种罕见而致命的毒药。判决说她不是蓄意谋杀,而是老眼昏花——” “就没有人考虑过糖和毒药放在一起的可能性吗?”她乏味地说,“这说得通吗?” “魔法部本就倾向怀疑赫琪。”邓布利多说,“就像莫芬那样。” “家养小精灵咯。”她略显讥讽地说,“不过陷害和冤枉巫师的时候魔法部也毫不手软……到底是谁在成为我们可靠的官僚呢……?” “总之,她承认之后,魔法部就没人想到再去调查。跟莫芬的情况一样,等我找到她,取得她的记忆时,她几乎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当然,她的记忆只能证明伏地魔知道杯子和挂坠盒的存在。 “赫琪被定罪时,赫普兹巴的家族发现她的两件最贵重的宝物已经丢失。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确定了这件事,因为她有很多秘密的藏宝地点,总是把她的收藏看的特别严。而在他们认定杯子和挂坠盒都不见了之前,博金-博克的那个店员,那个经常去看赫普兹巴并且那样会讨她欢心的青年,已经辞职消失了。他的老板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他们像别人一样感到意外。汤姆·里德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销声匿迹了。” “金杯、挂坠盒……”罗塞塔喃喃地说,“和冠冕。他正在收集四大创始人的宝物,但是格兰芬多的宝剑似乎可以被认为没有遭到毒手。他钟爱别有意味的器物?” “他抗拒不了浸透着霍格沃茨历史的东西。”邓布利多补充道,“我想对他而言,那是说得通的。大多数巫师不会理解,也想不到这一点。”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或许吧……他是个孤儿,对吗?” “是的。” “他在孤儿院的生活很不顺意……他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认为自己被浪费了。在某些时候,他利用还不理解的力量恐吓其他孩子?” “没错。” “他在见到你之后,意识到自己是个巫师?意识到自己确实有超出常人的才能?”她略带轻蔑地说,“意识到魔法的强大?” “恐怕是的。”邓布利多轻声说,“你又提醒了我。” “先生,你也在恐吓他?” “我当时用一个燃烧的衣柜吓住了他,迫使他忏悔。”邓布利多叹道,“如你所说,他从中吸取的唯一认识,就是魔法能为他带去什么。” “也就是说……我可以这么推测,霍格沃茨是第一个接受他并令他感到自在的地方,是吗?” “确实是这样。”邓布利多说,“汤姆·里德尔也确实是老师们喜欢的模范学生,除了我,但我也不能说当时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需要霍格沃茨的程度远比霍格沃茨需要他更深?”她说,“因为事实上,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是第一次被确认价值发生在他得知自己是巫师并能够受到巫师教育的时刻。” “是的,我认为这可能还有其他原因。”邓布利多答道,“他曾经向迪佩特教授申请教职,当然,迪佩特教授拒绝了,因为那时他太年轻。后来,他再次向我申请一份教职。” “而你拒绝了,先生?” “显然是的。可以说我们不欢而散——我确信他并不想要这份工作。” “黑魔法防御术,对吗?” “是的。”邓布利多说,“你注意到了。” “至少近几年,没有人能在这个职位上连续任职超过一年。”她说,“这令我非常担心斯内普教授,考虑到……对吧。” 邓布利多站起身为她打开门时轻声说,“西弗勒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但西弗勒斯·斯内普对他的使命,无论是主动还是被迫的,似乎都并不满意。 最近,六年级学生中最多讨论的应该是布告栏上贴着的一张告示:幻影显形考试的日期。第一场考试前,年满十七岁的同学可报名到霍格莫德参加特殊训练。考试在四月二十一日,丽莎非常高兴,因为她年龄不够,也就不那么急迫地练习幻影显形。 罗塞塔看不出如果你准备考试,怎么会通不过,除非你只是装作准备了。 “天才,”苏讽刺道,“你是天才。因为你瞧不起别人,不是因为你什么都学得会——怕你误会,我解释一下。” “我确实不是什么都学得会。”她不受冒犯地说。 “对——天才,”苏依旧拖声拖调地说话,“你不是。你不会安慰别人,也不会鼓励别人,还不会搞暧昧谈恋爱什么的……不过你也不怎么需要情感生活,是不是?” “我是指学不会守护神咒。”她说,“而且我怎么就这么无情了?” “但凡你有一点敏感度,就该告诉我没有瞧不起别人,而不是认真讨论你是不是学不会东西……”苏说,“真搞不懂……格兰杰小姐怎么受得了和你待在一起超过两小时,因为她把你当小孩儿?” “好吧。我确实瞧不起别人……哦,不对,我没有瞧不起别人……但我确实……可我也不是瞧不起……”罗塞塔放弃了,“赫敏才不像你一样纠结这种没用的东西。” “我相信她比我还纠结这些没用的东西。”苏轻蔑地说,“只不过亲爱的格兰杰小姐太过善良,正在委婉地保全你稚嫩的人类情感。” “不可能。”她摇摇脑袋,“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天才?” “如果她对这些事感到困扰,至少会提上一句吧。”她说,“而且我行事都很有逻辑,怎么会让人那么烦恼呢,我有充分的理由啊。” “请问你是古灵阁的妖精变的吗?”苏纳闷地说,“你的心就像果酱馅饼一样。” “呃——为什么?” “看起来红红的,走近一看就发现那是草莓果酱和一堆面渣滓。” “你好刻薄。”她捂住胸口,“你伤害了我。” 苏给了她胳膊一拳。 第二天吃早饭时,她照例踱到赫敏、哈利和罗恩身旁,蹭赫敏的报纸听。赫敏坚持不懈地订购报纸,了解魔法界的最新动态。哈利正用手摁住成卷的报纸,悄悄和赫敏说着什么。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只听得赫敏说,“你得说服斯拉格霍恩,而不是对他下药或者施魔法。否则邓布利多一下子就办到了。你不要在有求必应屋外面浪费时间了。”她把《预言家日报》从哈利手底下抽出,折起来看着第一版,“你应该去找斯拉格霍恩,努力感化他。” “有没有我们认识的——?”赫敏浏览报纸标题时,罗恩问道。 “有!”赫敏说,哈利和罗恩一听都噎住了,“不过还好,他没死——是蒙顿格斯,给抓起来送进阿兹卡班了!说是扮成阴尸入室行窃……有一个叫奥塔维·佩珀的失踪了……哎呀,多可怕,一名九岁男孩企图杀死祖父母而被逮捕,据说是中了夺魂咒……” “蒙顿格斯这么闲吗……”罗塞塔说,“他还不如死了得了……” 罗恩耸耸肩膀。 他们默默吃完早饭,赫敏赶着去上古代如尼文课,罗恩去了公共休息室。哈利还不死心,直奔八楼走廊,他和罗塞塔有一段同路。 “如果你不知道用什么暗语,是进不去的。”她说,“这你知道吧?” “当然了。”哈利有点儿恼火地说,“但我总得试试吧。” “我倒是希望你揪住他……他总是占用房间,让人很不方便。”她随口说道,“不过,你应该考虑一下赫敏的建议,斯拉格霍恩的记忆很重要……你记得魂器的作用的话,应该意识到这一点的。” “是啊,我知道。”哈利泄气地说,“对了,那些在挂毯附近的女生是克拉布和高尔喝了复方汤剂假扮的。” “意料之中。”她平静地说,“好吧,不打扰你的侦探活动了。” 她顺着走廊往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入口走,哈利张望一番,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披上隐形衣。 当罗塞塔再次见到哈利时,他因为迟到被斯内普扣掉十分。这又是私仇了,因为哈利匆匆跑进教室时还有许多学生站着,他并没有晚多少。 “开始上课之前,我想看到你们的摄魂怪论文。”斯内普说着漫不经心地一挥魔杖,二十五卷羊皮纸升到空中,在他桌上整齐地摞成一堆,“我替你们希望,这次比那篇抵御夺魂咒的狗屁不通的东西好些。现在,请打开书,翻到——什么事,斐尼甘同学?” “先生,”西莫说,“我有个问题,怎么区分阴尸和幽灵呢?因为《预言家日报》中提到了阴尸——” “没有,没有这回事。”斯内普用厌倦的语气说。 西莫没有放弃,斯内普以此狠狠挖苦了蒙顿格斯。哈利正对着罗恩和赫敏小声嘀咕,结果被斯内普抓了个正着,让他起来回答这个问题。他急忙答道:“呃——这个——幽灵是透明的——” “哦,很好,”斯内普撇着嘴打断了他,“对,显而易见,近六年的魔法教育在你身上没有白费,波特。幽灵是透明的。” 罗塞塔低着头忍住笑意。 哈利很明显地压抑着怒气接着说:“幽灵是透明的,但阴尸是死尸,是吧?所以它们应该是实心的——” 她从嗓子眼冒出古怪的“咯吱”声,好在潘西·帕金森的尖笑盖住了她。 斯内普讥笑着讽刺了哈利。罗恩按捺不住他那忠诚的天性,又把斯内普讽刺了一遍。当然,他们互相憎恨这件事可笑的地方就在于,斯内普也不甘示弱、毫无风度地讽刺回去——他和两个十几岁男生互相讽刺。这事儿让罗塞塔一想就觉得荒谬。 格兰芬多因为罗恩的回击又扣了十分。赫敏赶紧劝住怒火中烧的哈利。 斯内普收获了沉默,他得意地微笑道:“现在打开书,翻到一百三十页。读关于钻心咒的前两段……” 罗恩整堂课都特别蔫,斯内普对他关于幻影显形的信心大加打击。下课铃响后,拉文德追上他们痛骂斯内普,这似乎只能更加激怒罗恩,他跟哈利拐进男生盥洗室,甩掉了她。罗塞塔和赫敏早在她出现时就干脆消失了。 84、第十五章 到了周末,几乎所有年满和两星期后年满十七岁的六年级学生都去参加了霍格莫德的特殊训练。学生们不再需要小木圈,而是直接站在街道上,从一个地方幻影显形到某家店铺旁边。天气特别好,春意融融,是很久以来难得看到的一个晴天。哈利和丽莎都年龄不够,在这么个好天气的衬托下,丽莎原本的庆幸都变成了嫉妒。 “你还不如直接去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把他的记忆搞到手。”当哈利站在门厅对他们透露他想再去偷袭有求必应屋时,赫敏说。 “我一直在努力啊!”哈利烦躁地说,这倒是真的,他每节魔药课都留下想要堵住斯拉格霍恩,可是魔药课教师溜得更快,他一次也没堵到。哈利还去敲了他办公室的门,显然,也同样不成功。 “他不想跟我说话,赫敏!他看得出我又想跟他单独说话,他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你不够努力咯……”罗塞塔悠悠地说。 哈利气坏了。但排在费尔奇面前的一小队人往前走了几步,哈利不想被管理员听到,就没有多说。他祝朋友们好运,然后转身爬上大理石台阶。看他的样子,不花上几个小时是不会甘心的。 “真好。”罗塞塔说。 “天气不错!”罗恩很有希望地说,“好兆头,是不是?” “什么?”她茫然地说,“哦,天气……天气挺好的。” 在明媚的阳光下,幻影显形教授威基·泰克罗斯纤弱的身体看上去更显透明了,学生们七七八八地分散开。霍格莫德的气氛已经不向前几年那么热闹了,学生和老师是街道上少有的人群,店铺虽然许多都开着,但也有像佐科笑话店那样被木板钉死的门面,而且比他们上一次来时多了。 特殊训练和礼堂的木圈大同小异,这一形式多少激励了学生们,让大家联想到自己真的学会幻影显形的生活。罗恩信心大增,因为他成功将自己移动到了文人居旁边,虽然他原本的目的地是帕笛芙夫人茶馆。结束之后,学生们和老师在三把扫帚喝了一杯,泰克罗斯对赫敏赞不绝口,他夸得仿佛要对赫敏求婚了。 “嘿,前几天,”罗恩说,他现在可放松了,“我们在盥洗室撞见了桃金娘。” “嗯。”罗塞塔敷衍道。 “她好像在等男生,”罗恩搔着他火红的头发说,“哈哈,她说他们有很多共同点……不知道那是谁。桃金娘觉得他还会回去的,一个哭泣敏感的小男生。你们说可能是谁呢?” “她具体怎么说的呢?”她还是很敷衍道。 “呃——‘他很敏感,他也被人欺负,觉得孤单,没人说话’……还有什么别的。”罗恩回忆道,“桃金娘保证不泄露他的秘密……” “秘密少男心,真有趣。”她支起身子,“盥洗室神秘哭泣的男学生……但他经常去那个盥洗室,对吧?” “听起来是吧,你知道,桃金娘说他会回来看她。”罗恩说。 “我也想当幽灵了……”她摆弄着杯子说,“到处乱飞……” “还可以看哈利洗澡。”罗恩乐道。 “哎——谁会看别人洗澡啊。”她皱起脸,“不过看看也行……” “你要看哈利洗澡?”罗恩大惊失色,“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你才看哈利洗澡,罗恩,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了?”罗塞塔嫌弃地问,“就算是洗澡也分价值的。” 赫敏终于转过头来。 “你们在讨论什么——?” “我想看伏地魔洗澡……我真的很好奇他现在长什么样。” 罗恩古怪地一哆嗦。他还没克服对神秘人的恐惧。 “嗯——”赫敏扫了她一眼,“好吧。” “和泰克罗斯说话愉快吗?”罗塞塔不经意地问,“他应该还可以吧?” “不错。”赫敏轻松地说,“如果你非要知道。” “很显然我是非要知道。”她说,“不然为什么要问呢?” “谁知道?你问题很多。”赫敏还是轻快地说。 “好的。”罗塞塔意味不明地回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赫敏脸上掠过令人不解的笑意。罗恩把身子往后挪了挪,打量着她们俩。 等他们从霍格莫德回来,坐在礼堂吃午饭时,哈利才在大礼堂找到他们。 “你一直在有求必应屋那儿?”赫敏问。 “是,”哈利说,“猜我在那儿碰到谁了?唐克斯!” “唐克斯?”罗恩和赫敏一齐惊讶地说。 “对,她说是来找邓布利多……” 哈利把他和唐克斯的对话转述给他们。当时唐克斯神情恍惚,面容消瘦,头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似乎要找邓布利多问什么情况。甚至有要流泪的意思。没等哈利再多说些什么,她突然转身走了,留下哈利呆呆地望着她。 “这有点怪,”赫敏说,显得很担心,“她应该守护学校,为什么突然擅离职守来找邓布利多,何况他还不在?” “她想了解什么情况?”罗塞塔问,“她说‘听到传闻……有人受伤……’对吧,为什么在意某些有人受伤的传闻,她在意是谁受伤了?” “我有个想法,”哈利试探地说,“你们觉得她会不会……会不会……爱着西里斯?” 赫敏瞪着他。 “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不知道,”哈利耸了耸肩膀,“可我提到西里斯的名字时,她差点哭出来……她的守护神现在是个四条腿的庞然大物……我想会不会是变成……变成……他了。” “任何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喜欢你魅力非凡的教父。”罗塞塔说,“照顾大男孩能把人累死。你怎么提到的西里斯?” “她问我最近收没收到……成员的信,我说没有。”哈利又耸耸肩膀,“西里斯好长一段时间不写信了,他应该还在做危险的工作……他没明说。嘿,你说唐克斯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显然啊,她不是说了传闻吗。”她翻了翻眼睛,“可能是吧,虽然我不认为是为了西里斯……她应该听说谁受伤了,跟邓布利多的命令有关。” “她有点反常,六神无主,”罗恩把土豆泥舀进嘴里,“女人嘛,”他煞有介事地对哈利说,“就是容易沉不住气。” “可是,”赫敏说,她已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我怀疑你找不到一个女人会为罗斯默塔女士听了那巫婆、治疗师和米布米宝的笑话没有笑而生半小时闷气。” 罗恩瞪起了眼睛。 片片晴朗的蓝天开始出现在城堡塔楼上空,夏天来临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但哈利显得闷闷不乐,他没能侦察出马尔福的秘密,也没能跟斯拉格霍恩单独谈谈,更别说获取他的记忆了。 “说最后一遍,忘掉马尔福吧。”赫敏果断地对哈利说。 这是午饭后,他们坐在院中一个阳光明媚的角落里。赫敏和罗恩都捏着一份魔法部的小册子:《幻影显形常见错误及避免方法》,罗塞塔的那本盖在她头顶,她正靠在廊柱上,不知在走什么神。今天下午就要考试了,许多学生十分紧张,从罗恩和赫敏的情况来看,魔法部的小册子并不能有效缓解情绪。一个女孩从拐角走了出来,罗恩一惊,忙躲到赫敏身后。 “不是拉文德。”赫敏厌倦地说。 “哦,还好。”罗恩说着放松下来。 “哈利·波特?”那女孩说,“有人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谢谢……” 哈利接过那一小卷羊皮纸。那女孩走开后他说:“邓布利多说过在我搞到记忆之前不上课了呀!” “也许他想问问你进展如何?”赫敏猜测道,哈利打开纸卷。上面不是邓布利多细长的斜体字,而是凌乱潦草的字迹,纸上还有大团墨渍,字迹很难辨认。 “你看。”哈利把纸条递给赫敏。 “哦,上帝。”她迅速扫了一遍后递给了罗恩,他也读了一遍,脸上露出越来越不敢相信的表情。 “他疯了!”罗恩激烈地说,“那畜生叫他的同伴把哈利和我吃掉!说是随便吃!现在海格却要我们去对着它那恐怖的、毛森森的尸体痛哭!” “但是它没吃……而且也没有要吃我。”哈利从罗恩那儿拿回纸条,交给了罗塞塔,她边看边说,“阿拉戈克是谁?或者是什么生物?” “一只八眼巨蛛。”哈利说,“它的族群生活在禁林里。” “你们不打算去——对不对?”赫敏说,“他要我们晚上离开城堡,明知道保安措施已经严了一百万倍,被抓到会有多大的麻烦!” “我们以前也在夜里去看过他。”哈利说。 “去过,可是为这种事?”赫敏说,“我们为海格冒过很多风险,可是毕竟——阿拉戈克已经死了。如果是为了救他——” “我更不想去,”罗恩坚决地说,“你没见过它,赫敏。相信我,死了会使海格好得多。” 哈利拿回纸条,盯着那满纸的墨渍,显然曾有大滴大滴的泪水掉在羊皮纸上。 “是,我知道,我想海格只能自己安葬阿拉戈克了。” “你们没有人考虑过去吗?”罗塞塔不无震惊地问,“一分钟都没过,你们就决定了?” “你肯定在考虑——请你放弃这个念头。”赫敏严厉地说,“这不是开玩笑的。晚上离开城堡的后果更值得你考虑。” “但这并不是一个承担不起或不可避免的结果呀?”她说,“海格完全有理由请我们参加葬礼,我们也有能力参加,难道不是吗?” “不是!”赫敏拧起眉头,“海格当然有理由邀请我们,但我们也完全有理由不参加葬礼!如果我们为了这个关禁闭,你认为很值当?” “我不知道对你们值不值当。”罗塞塔慢吞吞地说,“只是,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都有丰富的夜游经验。” 赫敏似乎深吸一口气。“很好,你去还是不去?” “不去。” “那你刚刚在——”她怒气冲冲地瞪着罗塞塔,“这样很有——你觉得——你是不是——” “我想了一下,虽然去也没什么,但我并不认识阿拉戈克……我不知道对海格能说什么。”她诚恳但招人恨地说,“海格一向情感充沛……我有点害怕不能承担这份重任。” 赫敏交叉双臂,没有回应。 罗恩左看看右看看,他好像下了很大决心才开口说话。 “那个……呃,这样一来,下午就没几个人上魔药课了,是不是?伙计,你可能有机会逮到他呢!” “你觉得第五十七次会幸运吗?”哈利苦涩地说。 “幸运,”罗恩恍悟道,“哈利,对了——幸运!” “你说什么呀?” “用幸运药水!” 赫敏原本抱着双臂,此时似乎惊呆了:“当然!我怎么没想到呢?” 哈利瞪着他们俩。“福灵剂?我不知道……我还想留着呢……” “留着干什么?”罗恩不解地问。 “哈利,还有什么比这个记忆更重要的吗?”赫敏问。 哈利没有回答。 “什——?是,当然,”他回过神来,“嗯……好吧。如果今天下午还不能让斯拉格霍恩开口,我晚上就带一些福灵剂去再试一次。” “那就这么定了。”赫敏总算松了一口气,她站了起来,踮起脚尖做了个优雅的旋转动作,一边念念有词,“目标……决心……从容……” “哦,停止,”罗恩央求道,“我已经够晕的了——快,掩护我!” “不是拉文德……唉。”罗塞塔可惜地说,又一对女孩出现在院中,罗恩情急之下蹿到了她身后。 “漂亮,”罗恩说着从她肩头偷偷看了一眼,“嘿,她们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 “他们是蒙哥马利姐妹,当然不开心了,你没听说她们小弟弟的事吗?”赫敏说。 “说实话,我已经不了解别人家人的情况了。”罗恩说。 “她们的弟弟被狼人咬了,据说是因为她们的母亲拒绝帮助食死徒。总之,那男孩才五岁,死在圣芒戈医院了,他们救不了他。” “死了?”哈利震惊地问,“可狼人不杀人啊,他们不是只会把你变成狼人吗?” “分情况。”罗塞塔说,“比如芬里尔·格雷伯克,一个喜好杀人的狼人。” “这次就是他做的。”赫敏说。 “我知道——那个喜欢袭击小孩的疯子。卢平跟我说过的!”哈利愤怒地说。 赫敏黯然地看着他。 “哈利,你必须搞到那段记忆。这都是为了阻止伏地魔,是不是?现在发生的这些可怕的事都要归到他头上……” 城堡里的钟声响了,赫敏和罗恩跳起来,显得很害怕。罗塞塔慢吞吞地跟在他们后面。 “你们没问题,”哈利朝着他们说,他们正走向门厅跟其他参加幻影显形考试的学生汇合,“祝你们好运!” “你也是!”赫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哈利朝地下教室走去。 “我相信今晚会有好消息。”当夜幕深深笼罩了城堡时,罗塞塔坐在校长室里那张十分熟悉的椅子上说。 “你肯定不会无的放矢,”邓布利多略显疲倦,但心情不错地说,“但我仍然请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真是非常巧……不过还是让哈利主动告诉你吧,先生。”她说,“没想到你这么晚还叫我过来,我本以为你会选择明天。” “我们曾经提及月亮,”他说,“希望你没有忘记——到了收获的时候,”邓布利多的手指向桌子上一个不起眼的小银器,“近乎完美的容器。” “承装贤者之石?”她轻轻一笑,“这份礼物未免太早了。” “恐怕不得不如此。”邓布利多眨眨眼,“合适的天气和月亮可不好等。”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谢谢你,先生。”罗塞塔轻声说,“真希望没有这么糟。” “哦——那并不可怕,”邓布利多笑道,“死亡,只不过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或许对于你是的,先生。而你的死亡又会造成许多问题。”她平静地说,“但这也是命运的指引……或许是。或许不是。一切都只是发生了,不得不以现在的面貌存在。” “而我们只能接受。”邓布利多说,“只要我们没有失去希望,没有放弃最强大的力量,那就是——” “爱。”她厌倦地说,“爱——最强大的。和愚蠢的破坏力相当。” “我可不敢那么说。要知道,”他说,“就在这个房间里,你见证了一个绝望的母亲如何保留她孩子的性命,一个不懂得爱的少年最终走上一条黑暗的道路……他们都并不愚蠢。” “先生,恕我难以认同。”罗塞塔干巴巴地回道,“如果他们能清醒一点,事情会好上许多。贪婪是一种愚蠢,如果他们的行为出自爱和缺爱……我恐怕也只能管那叫愚蠢了。” “何以见得?”邓布利多好整以暇地在椅子上坐直身体,似乎有兴趣听听她的浅见。 “先是梅洛普,对吧。她不可自拔地爱上了麻瓜,她趁着家人都入狱的空档给老汤姆·里德尔使用迷情剂……如果我清楚地意识到让人迷恋我的方法是给他下药……我真的需要用药水证明我的价值吗?”她略显厌烦地说,“只有药水才能让人迷恋我,那我真是要羞愧至死了。但梅洛普甚至生下一个孩子……然后选择不再给里德尔施药,她是厌倦了、放弃了还是心存侥幸? “至于伏地魔……天哪,他都一把年纪了,就算他是迷情剂的产物好了,这应该对他的智力没有影响吧——因为我看不出他有智力缺陷,但他竟然认为自己是独特的——自大狂的顶峰了,他认为自己具有超越性……天哪,先生,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在想,这个追求永生的巫师,他的目的也是他被人反对的原因。但凡他肯低调地设置一个魂器——不满心想着什么血统纯净论,都能成为他所希望的人上人。他太爱炫耀、太爱自己了,他根本不控制展示自己的欲望,我觉得他脑子有点问题。”她想了想,补充道,“近亲结婚产生诸多问题。哦——哇,伏地魔是在维护巫师基因劣化的现状?他自己知道吗?” 邓布利多好像被逗乐了,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在他说话之前,一阵敲门声响起。他转而说:“进来。” 哈利推开门。 “啊呀,哈利,”邓布利多惊讶地说,“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哈利跟他一样惊讶,他没想到校长室里有其他访客。但他更着急另一件事。“先生——我搞到了,我搞到了斯拉格霍恩的记忆。” 哈利掏出小玻璃瓶给邓布利多看。校长似乎愣了片刻,然后脸上绽开了笑容。 “哈利,这是激动人心的消息!真是太棒了!我知道你能办到!” 他显然完全忘记了已是深夜,急忙从桌后出来,用那只好手接过斯拉格霍恩的记忆,大步走到摆着冥想盆的柜子前。 “现在,”邓布利多把石盆搁在桌子上,倒进记忆,“现在,我们终于要看到了。快……”他伸手请罗塞塔走过来。三个人俯身到冥想盆上方,在一片黑暗中,他们落到多年前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里。 85、第十六章 当他们从记忆中脱身,重新坐在校长室那张桌子旁时,邓布利多终于说:“我等这个证据已经有很久了,它证实了我的推测,证明我是对的,也告诉我前面的道路还很长……” 哈利发现墙上肖像中的老校长们全都醒了,在偷听他们的谈话。一个红鼻子的肥胖巫师还拿出了助听器。 “那么,先生,”罗塞塔说,“是七个。” “七个?”哈利迷惑地重复道,“魂器?他做了七个魂器?可是……斯拉格霍恩说分裂灵魂是很邪恶的,他——这——所以他袭击我之后没有死?”他又说,“先生,如果他那么想长生不死,为什么不造一块魔法石,或者偷一块呢?” “长生不老药确实能延续生命,但必须经常喝,永远喝下去,才能保持不死。那样,伏地魔将完全依赖此药。如果药用完了或受到污染,或是魔法石被盗,他就会像其他人一样死去。伏地魔喜欢单独行动,记得吗?我相信他会觉得依赖是不可容忍的,哪怕是依赖长生不老药。当然,为了摆脱他在袭击你之后那种半生半死的可怕状态,他愿意喝它,但那只是为了重获肉身。之后,我相信他还是打算继续依靠他的魂器:他不再需要别的,只要能重获一个人身。他已经长生不死了……或者说比任何人都更接近长生不死。 “但现在,哈利,有了你为我们搞到的这个关键的记忆,我们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如何将伏地魔消灭的秘密。你听到他说了:‘多分几块是不是更好,能让你更强大……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数字吗……’七不是最有魔力的数字吗。对,我认为把灵魂分成七片对伏地魔很有吸引力。” “他真的——”哈利惊恐地说,墙上几个肖像也发出震惊和愤慨之声,“但它们可能在世界上任何地方——隐藏着——埋着或隐形——” “我认为他不会随意将魂器藏起来。”罗塞塔从沉思中醒来说,“日记本在马尔福手上,冠冕在有求必应屋里,而戒指——先生?” “我发现这个戒指藏在冈特家的废墟中。好像伏地魔把他的一片灵魂藏在里面后,他就不想再戴它了。他把它藏在他祖先住过的小屋里,用许多强大的魔法保护着它。”邓布利多说,“然而,我们不要庆祝得太早。我们消灭了日记、冠冕和戒指,如果关于七片灵魂的猜测是正确的,那就还有三个魂器。” “它们可能是任何东西?”哈利说,“可能是旧铁罐,或者,空药瓶……?” “旧杯子和旧盒子吧。”罗塞塔恹恹地接道,“赫奇帕奇的金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我们知道史密斯死了,之后伏地魔就销声匿迹……他一定拿到了这两样东西,并把它们转化成魂器。” “对,”邓布利多微笑道,“我可以打赌——也许不能用我这只好手,但可以用两根手指,它们就是第四第五个魂器。我想,四位创始人的四件宝物一定对伏地魔有着极大的吸引力。我们可以确定,格兰芬多唯一的已知遗物安然无恙。” 邓布利多用焦黑的手朝他身后的墙上一指,那儿的玻璃匣子里躺着一把镶着红宝石的宝剑。 “那还剩下第六个魂器,”哈利扳着手指说,“他没有得到宝剑……” “我想我知道第六个魂器是什么。”邓布利多说,“如果我坦白地告诉你,我对那条蛇——纳吉尼的行为已经关注了一段时间,不知你会说什么。” “蛇?”哈利很吃惊,“可以用动物做魂器?” “非常特殊的选择。”罗塞塔说,“我想他认为纳吉尼能够突显他的风格……那条蛇几乎是伏地魔的分身,这种契合很难用其他理论解释。即便他是个蛇佬腔。” “他似乎在利用特别重要的谋杀来制作魂器,你当然是这样一个目标。”邓布利多微微颔首,眼睛望着哈利,“我们知道,他失败了。但隔了几年之后,他用纳吉尼杀死了一个麻瓜老头,也许他就是那时候想到了把这条蛇变成他的最后一个魂器的。” 罗塞塔在座位上弹动一下,似乎她刚按下某个想法。 “那,日记毁了、戒指毁了……”哈利侧头看了看女巫,“冠冕毁了,杯子、挂坠盒和蛇还在。” “很好,一个简练而准确的总结,是的。”邓布利多点头赞许道。 “那……你还在寻找它们吗,先生?你离开学校就是去做这件事吗?” “对,我找了很长时间。我想……也许……我快要找到另一个了,有些蛛丝马迹了。” “如果你找到了,”哈利马上说,“我能跟你去帮忙消灭它吗?” 邓布利多非常认真地看了哈利一会儿,然后说:“我想可以。” 罗塞塔难耐地从椅子上起身,她转悠到壁炉旁,好像被火光紧紧吸引住了。 “我可以?”哈利吃了一惊。 “哦,是的,”邓布利多说着微微一笑,“我想你赢得了这个权利。” 墙上的校长们似乎对邓布利多的决定不那么赞同,有几个摇着头,菲尼亚斯·奈杰勒斯打起了呼噜。 哈利问到一些魂器与伏地魔感应的问题,邓布利多从日记开始为他解释。然而,罗塞塔认为,邓布利多并没有忘记一个事实,他应当早就意识到了——哈利和伏地魔的联系,哈利那很难考证的蛇佬腔,在五年级时哈利通过大蛇的眼睛看见韦斯莱先生受袭……假使纳吉尼是伏地魔的魂器,那么,谁能够通过汤姆·里德尔的一片灵魂向外窥视呢? 哈利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如果魂器全部给销毁了,伏地魔就能被杀死?” “我想是的,”邓布利多说,“没有了魂器,伏地魔就是一个灵魂已经残损的凡人。但不要忘记,尽管灵魂残破得无法修复,他的脑子和魔力还完好无损。即使已经没有魂器,杀死伏地魔这样的巫师还是需要超常的能力与本领。” “可我没有超长的能力与本领。”哈利脱口而出。 “你有,”邓布利多坚定地说,“你有伏地魔从未有过的能力。你有——” “我知道!”哈利不耐烦地说,“我有爱!”他把什么话硬是压了下去。 他们争论起来。罗塞塔注视着跳动的、黄澄澄的鲜艳火苗走了神。 爱。如果凡事都可以用一个字、一个词解决……但当我们仔细在过去的故纸堆中搜寻线索时,我们难道不会发现罪魁祸首不是仇恨、暴怒、傲慢、贪婪,反倒是“爱”本身吗?当然,哈利的父母……西里斯……海格……以及许多死在过去的人,死在未来的人都是好人,他们都心怀爱意地生活……但这难道是对的吗?我们是否有某种选择,能够不牺牲他人,能够不牺牲自己,能够坦然面对世界,能够停止抱怨……或者我们只需要不放弃超越的意图? “我们中有一个会把对方杀死,”哈利说,“是的。” 她不知道哈利弄懂了什么。他听起来几乎是自豪的,甚至是自豪的——他有没有意识到,从始至终他根本不了解邓布利多是谁,做了什么。他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是透过纳吉尼的眼睛做梦?哈利有没有想到过这句话背后还有多少人呢?还是说,他自豪地意识到,自我牺牲的高尚荣光正洒在他身上,照亮了他的未来。哈利不再面对朦胧的迷雾,因此,他能够实现更伟大的利益吗? 有人接受了预言,接受命运,接受年长智者为他的指引——有人微笑着迈进斗兽场。 而有人决定拒绝。 第二天上午的魔咒课上,哈利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恩和赫敏。他们俩都对他诱使斯拉格霍恩交出记忆颇为满意。当他说到伏地魔的魂器,又说到邓布利多答应发现另外一个魂器后会带他一起去时,他们十分敬畏。 “哇,”当哈利终于说完时,罗恩叫道,手里的魔杖对着天花板乱晃,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哇,你真要跟邓布利多一起去……去消灭……哇。” “罗恩,把你的头皮屑收起来。”罗塞塔无精打采地说,她挥了挥魔杖,把落在肩头的假雪花清掉。 “哦,对不起,”罗恩看看自己的肩头,伸手掸了掸,“真抱歉……”他顺手将哈利和赫敏肩头上的雪花也扫掉了。拉文德眼睛红红地瞪着这边。 “她在看什么?”罗塞塔心不在焉地问。 罗恩显得很内疚,转身背对着拉文德,和哈利悄悄讲起话。 “该不会在看你吧。”她对着赫敏说。 “昨天晚上,”罗恩声音很小地说,“她看到我和赫敏从宿舍里出来,她显然看不到哈利,所以就以为只有我们俩。” “哦——”她敷衍地回道,“然后呢。她是觉得……?她觉得某些人看得上你,罗纳德?” 罗恩的雀斑都有点发红了,他支支吾吾地嘟哝着。 “啊,”哈利说,“那么——你不介意吹了吧?” “不介意,”罗恩承认道,“她大吵大闹的时候是挺难受,但至少不用我提出分手了。” “懦夫。”赫敏说,“哎,昨晚好像罗曼司普遍不利,金妮和迪安也分手了,哈利。” 她听起来有种心领神会的腔调,哈利尽量不动声色地问:“怎么搞的?” “哦,很可笑的事……她说迪安钻肖像洞口时总想帮她一把,好像她自己爬不进来似的……但他们磕磕绊绊已经很久了。” 罗塞塔眯起眼睛,她觉得这事儿和哈利脱不了干系。 “当然,这让你左右为难了,是不是?”赫敏问。 “什么意思?”哈利赶紧问。 “魁地奇球队,如果金妮和迪安不说话了……” “哦——是啊。”哈利说。 “弗立维。”罗恩警告道。拉文克劳院长朝他们晃晃悠悠走过来。两个男生的瓶子里还是浑浊的棕黄色,他们应该把醋变成酒的。 “好了,好了,男孩子们,”弗立维教授尖声责备道,“少说点话,多干点活……让我看你们做一下……” 哈利和罗恩一起举起魔杖,聚精会神地将魔杖对准烧瓶。哈利的醋变成了冰,罗恩的烧瓶炸了。 “好……家庭作业……”弗立维教授说着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择着帽顶上的玻璃片,“练习。” 魔咒课后,正好是难得的共同空闲时间,三人一起走回公共休息室。罗塞塔在八楼和他们分开了,但并不像去拉文克劳塔楼的样子。赫敏望了望走廊,问道。 “你们昨晚还说了什么吗?” “没有……”哈利回忆说,“我进去时她就坐在那儿了。哦,是她找到了拉文克劳的冠冕。” “嘿,物归原主嘛。”罗恩大咧咧地笑道。 “什么都没有?”赫敏怀疑地问,“一点不同的举动都没有?” “我觉得没——如果硬说,”哈利困惑地说,“她好像挺了解魂器的。嗯……中途走到壁炉旁边了……她可能不大有兴趣听我们说话。” 赫敏的表情像是要求他事无巨细地将昨晚描述一遍。好在他们终于到了胖夫人面前,罗恩报出口令,哈利钻进公共休息室,发现一小群七年级学生聚成一团。赫敏叫起来,原来是凯蒂·贝尔从圣芒戈回来了。他不禁松了口气,心里为她高兴,但更急着凑上去询问她那天的记忆。 麦克拉根和迪安都不得不离开格兰芬多球队,但很显然,赶走麦克拉根和迎回凯蒂让格兰芬多球队成员很高兴,他们飞得异常出色。 金妮似乎对分手一事毫不难过,相反,她更加活跃了,逗得球队队员哈哈大笑。更有趣的是哈利,有时他盯着金妮和大笑的样子让人很怀疑。赫敏对此只有嘲笑——嘲笑提问的拉文克劳女学生而不是哈利,虽然罗塞塔认为只要哈利求助赫敏,也会被嘲笑。 和煦的天气到来,成为校园生活的常态,五月的舒适中将迎来魁地奇决胜赛,格兰芬多与拉文克劳的球赛结果决定了冠军杯名次,全校的兴趣极其高涨。如果格兰芬多领先拉文克劳三百分,格兰芬多将会夺冠。这显然是个艰巨的任务,但偶尔坐在看台上为自己提供阳光、绿叶和新鲜空气的罗塞塔对室友悲观地表示:“按照他们的飞法,拉文克劳只能吃灰。” “三百分。”丽莎喃喃道,“整整三百分——就算吃灰,拉文克劳也不该输。” “奇迹男孩的队伍想要追上这三百分不是没可能,”苏冷静地说,“我看过金妮·韦斯莱打球,真叫人嫉妒,她要是拉文克劳就好了。” “韦斯莱是我们的王。”罗塞塔轻轻哼道,“他们还在互相恐吓?” “可不是嘛。”丽莎咯咯笑着回答。 这样一场关键性的比赛,逃不过魁地奇赛的惯例。赛前,对手学院的学生在走廊上威吓对方球员,大声喊出针对某个球员的嘲讽口号。有些球员要么大摇大摆地享受关注,要么在课间冲去盥洗室大吐特吐。哈利在这样的忙碌下还没放弃寻找马尔福,罗塞塔很庆幸自己将她的“私人物品”从那屋子里转移走了,她真不想卷入这两人之间搞笑的捉迷藏。 而且她的预感很正确。在比赛的前几天,潘西·帕金森四处传播马尔福被哈利刺伤的事,而哭泣的桃金娘在每个盥洗室里都冒出来絮叨。斯内普则对教师们宣传了此事。可以说整个城堡,就连画像都知道了这么一回事。对哈利来说,比他强烈地伤害了马尔福更悲惨的,莫过于斯内普的惩罚,他被要求每星期六关禁闭,而第一次安排在星期六上午十点——正是比赛开始的时间。 86、第十七章 正如赛前预料的那样,即便有三百分的差距,而且失去了哈利这个队长,格兰芬多最终也拿下了学院杯。四百五比一百四——刚好相差三百一十分,拉文克劳的学生恨不得把自己溺死。不过,比起这些没用的分数,金妮和哈利的进展更值得注意。大多数女孩子都对他们约会很有兴趣,闲言碎语不断,看哈利的样子,他倒是一点儿不在意。毕竟他面对的流言蜚语多半是些很恐怖的坏话,如果同学们讨论他和金妮,还不够影响他愉快的心情。 但这些事跟拉文克劳的年轻学生没什么关系。赫敏有时在公共休息室,更多时候在图书馆。她还没放弃找出“混血王子”的身份,尤其在哈利用了各种咒语之后,最严重的就是他对马尔福用“神锋无影”造成的伤害。 “看这个,”赫敏将一张很旧的报纸扔在桌面上,她的手指压着这页报纸上发黄的活动照片,“看上面的照片。” 那是一个大约和她们同龄的女孩,身材消瘦,并不漂亮,甚至有些乖戾阴沉。她的眉毛粗重,一张脸长长的,面色苍白。照片下有一行说明:艾琳·普林斯,霍格沃茨高布石队队长。 “高布石队队长……”罗塞塔伸手按住报纸,挪到面前,“感觉智力挺不错的……” “普林斯!”赫敏压低声音激动地说,“她的名字——想想看!” “图书馆里真的什么都有……”她慢吞吞地说,“你认为她是混血王子啊?” “你说‘王子’的含义有很多可能性,怎么不能是姓氏呢?巫师界没有真正的王子,如果她爸爸是个姓‘普林斯’的巫师,妈妈是麻瓜,那么她就可能是混血王子!” “也可以是随她妈妈的姓……比如我。”罗塞塔说,“哎,当然我们要开阔思维和视野,但说老实话,我不觉得她是……很难形容,我不觉得她像是有心情发展魔法的人。我们可以围绕她再调查调查,对吧?” “你根本没参与什么‘调查’,”赫敏昂着头说,“图书馆有全部的旧《预言家日报》,我会尽量找到更多有关艾琳·普林斯的材料。” “这也太认真了。” 赫敏没搭理她,匆匆钻进图书馆无数道书架后面,显然不可能放弃艾琳·普林斯。 这个学期比起往常,显得太平凡、太悠闲,让人很不适应。这并不是说它变得乏味或真的平静……恰恰相反,校园生活一片祥和,但整个社会都弥漫着恐怖氛围。无论是霍格莫德那些越来越多被封死的房子,还是邓布利多为哈利和她设置的“小灶”,甚至是德拉科·马尔福与西弗勒斯·斯内普之间不甚清楚的关系。邓布利多对斯内普发出指令,这当中马尔福又要做什么,起到什么作用呢? 哈利想要进入有求必应屋抓住马尔福,她对此没什么兴趣,这不代表马尔福的所作所为不重要……哈利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马尔福成了食死徒,或至少得到了黑魔标记,可他又能做什么?他要在有求必应屋修理什么东西?而这是伏地魔命令的吗? 尽管在平静的校园生活背后有那么多谜团,但罗塞塔不可避免地分心了,凭什么不能享受一下安静的生活,哪怕她发现自己的朋友——救世男孩哈利·波特恐怕难逃一死,发现自己正在转变成炼金术的“伟大目的”,发现邓布利多似乎正在策划什么她完全不希望发生的计划,但这又如何呢?难道他们不能悄悄像其他学生一样,享受年轻学生应有的浅薄的快乐吗? 而且哈利和金妮打得火热,如果救世主不在乎,她为什么在乎? 在这当中,邓布利多又约见了她。 “我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句,”邓布利多银色的须发闪着光,他和蔼地说,“关于贤者之石。你的进度如何了?” “恐怕只够让我别一天到晚流鼻血,先生。”她回答道,“想要保哈利或者谁的命有点困难。” “这就足够了。”他说,“不需要更多的了。” “能不能理解成我本身这种容器的性质是在容纳……嗯,怎么概括呢,”罗塞塔缓缓发问,“我本身是……外壁?所以破开或失去稳定就会发生危险?假如循环失衡,比如情绪失控或肉身被损害……” “是的,至少一部分是的。”邓布利多说,“我们都发现随着你的成长,那些自发的伤害越来越罕见,因为你逐渐能够控制它们,也就是你的魔力,或者说你的材料……是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没错。但是你除了炼金术上的意义,仍然是一个人,和一块固体的石头有很大区别……所以我想你应该对此有所预料,如果你成功了——这意味着什么。” “我会变成人形石头?”她露出很淡的笑容,“可能吧,我可能会长生不老之类的吧。以石头的形式?伏地魔要是追求这个,我可以送给他。” “其实我们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邓布利多摊开双手,“世上制造出贤者之石的炼金术士寥寥无几,尼可不愿透露石头的秘密。何况你的情况如此特殊。” “对……”她迟疑道,“这让我想到纳吉尼,先生。你能……你能明白吗?不仅如此,伏地魔要损害灵魂,而我不需要……?” 邓布利多似乎正静静思考。 半晌,他说:“是的。我希望你不要继续考虑这件事。但你是对的。或许你确实可以……如果你能提供合适的东西……” “锚,先生。”罗塞塔用右手轻轻敲了敲桌板,“我需要锚点,可我已经有了。” “你还需要——”邓布利多的蓝眼睛又发出锐利的光芒,“躯壳。” “我不想永生不死,那么我未必需要躯壳。先生,贤者之石具有那么多用途,治疗也是其中之一,对吧。而我现有的能力,也就是起到支撑和隔离作用的符文,只要能撑到循环没有彻底被破坏,把我变成一个大炸弹——” “太危险了。”邓布利多轻声说,“没错,你只要保护那块贤者之石……” “只要我能够抽走那部分——让这种转化在外部继续发生,”她说,“它理论上应该继续为我提供稳定性,而不干扰我的正常行动。” “非常像……巫妖。”他透过半月形眼镜盯着一处虚空,“但没那么邪恶……” “因此,我需要紧密的锚点,幸运的是我已经有了。”罗塞塔十指相抵,“以及可靠的容器。谢谢你,先生,你提供的银器最为适合。” “我担心对你造成了太多压力,”邓布利多非常罕有地表现出一丝不安,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在学生面前表达他不能控制场面,“让你转而思考这种方法。我想说——不。你不需要也不应该考虑在自己身上做文章,我们都知道,所谓贤者之石或讨论的所有东西,其本质都是灵魂——我们在讨论将人转化为其他物质,而你更进一步,要求将那种物质与你的灵魂混同,抽离在外——不,这并不是好主意。” “这应该是个好主意。”她不置可否地说,“因为现在的局势。先生,我每天都在接到信件,英国有多少麻瓜受害了,哪些巫师被抓了——《预言家日报》登都登不完,魔法部也未必事事无遗。就我所知,卢平和西里斯在执行危险而隐秘的任务,学校里常有凤凰社成员轮岗,已经够糟了。 “与此同时,伯尼斯在调动所有国外资源,一些人被送去澳大利亚、美国、巴西、香港,因为他们留下是徒增伤亡,尤其是麻瓜。所需的资金和人手,都是我们在负责。我理解凤凰社应对食死徒和伏地魔非常吃力……但是,先生,我们需要一些提高效率的手段。” “这不全是你的责任。”他平静地说,神色发沉,“无论如何,谁都不会支持你实践这个设想。你看到伏地魔玩弄灵魂的后果了——当然,你和他并不一样,但这当中的风险是相同的。目前的局势很糟糕,让人难以招架,甚至看不到希望……我相信会有更好的办法,伏地魔不是不可战胜的,我们拥有团结,拥有彼此的力量,拥有——” “爱。又是爱。”她恹恹地接道,“先生,只有哈利能听进去这些话。因为,对啊,爱确实保护了他、造就了他。他因为母亲的爱活下来,又因为爱鼓起勇气和伏地魔对决,都是爱,太多爱了——先生,您说他知道自己有可能是魂器吗?或者我们说得明白一点,他就是个魂器?”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邓布利多静静地问,但他的脸上露出明了的神情。 “很明显,不是吗?哈利那一年和他的连接太清晰。哈利有蛇佬腔,这原本不重要,但他的族谱没有体现蛇佬腔的传承性,而我很怀疑他是否突变出这一能力……但前一段时间我们知道了汤姆·里德尔与冈特家族、与斯莱特林的联系,这不是很好地解释了蛇佬腔的问题吗? “不过,为什么他会具有伏地魔血脉的能力呢?在伏地魔杀进波特家那晚,他被击败了,却没有死去——我突然意识到那天确实发生了一场谋杀,对哈利的失败了,但死咒与不完全的死亡都是事实——根据哈利的状态来推测,那一晚的伏地魔将自己的一部分灵魂落在了哈利身上——可能像打碎的玻璃瓶,细碎的缺损的玻璃茬有时会不经意掉落,可能那天发生了一样的事——他残缺的灵魂不小心掉落了一个碎片。” 又是沉默。一阵沉默。邓布利多并非无言以对,他只是等待着。 “如果他注定要死——如果他该死,”她轻轻说,“我们又在做什么呢?” “但你还在做,无论你认为这些事有没有意义。”邓布利多回道,“你没有远离哈利,没有透露这些消息给他,没有打击他或诱导他,没有放弃在伏地魔的手下保护更多人。” “那不是我做的。”她说,“我接到信件,签字,发信——英国只剩我能授权资金流动,所以我在签字,而那些钱和东西都不是我的。任何人都会写那一堆字母,那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对哈利做任何反应,我是没有做任何事。” “那么,就保持现状,什么都不做。”邓布利多说。 “这怎么可能呢?”罗塞塔站起来,又踱到壁炉前,现在是六月份,早就没有了火焰、木柴,火钳妥当地放在一旁,但她仿佛被映在眼中的光芒刺痛了,“这怎么可能呢!” “这显然是可能的。”他平静地说,“而且这样也是最好的。如果你什么都还没做,就已经保护了许多人的性命,并不再考虑把自己分成两半,那么就什么也不做。” 她回过头,望着邓布利多。 “我不希望将其他人牵扯进来。” “当然。” “这是私人事务。我也不该将他们牵扯进来。” “可以理解。” “选择回到这里,响应你的原因是我——” “没错,是的,这都是因为你的存在。”邓布利多起身,他的语气有种熟悉的不容拒绝的意味,“是的,你意识到了,霍格沃茨从来不是唯一的选择,你的亲戚乃至你自己,都完全可以远离这一切——如果你没有回到英国,没有去过马尔福庄园,没有参与三强争霸赛,没有进入神秘事务司——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而且你已经发现了,自己为朋友提供的帮助、为身边人做出的一切,都离不开原本你想撇清责任的那些人——你感到沮丧,备受挫折——听听看,如果你对我关于‘爱’的陈词滥调那么厌倦,那么你现在正在做什么?你正在想些什么?” 她用一种回避的态度偏开眼。但校长室中的两个人都意识到了。 “一段时间以来,我感受到你对我的不满与日俱增。”邓布利多平静地接道,“这当然是能够理解的。你不肯直接表明,因为你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你只能忍受一个老人安排他自己的死亡。而这件事引发了你认为难以接受的后续,我想,你会认为哈利将踏上消灭伏地魔或你所说的‘赴死’的道路,而罗恩·韦斯莱与赫敏·格兰杰——毫无疑问,会选择帮助他、追随他。还有那么多人为了这一目的牺牲自己,而我做出一个轻飘飘的决定,那就是戴上戒指。 “我不指望你理解——完全不!而且你的指责或许有部分是我应当承受的,”他焦黑的手在袍袖下若隐若现,“我为了自己的冲动,留下一个如此艰巨的任务!你认为这会导致无谓的牺牲——但是,”他从窗前走回桌旁,“你的应对方式非常令人惊奇。以某个阴暗的角度揣测,你或许隐隐怨恨着我们,你感到被逼无奈——因此,你竟然选择让自己朝一块几乎无所不能的石头变化,当然,那是‘伟大的工作’。你不禁想,假如你成功了——这一切不就得到了最本质的解决吗? “你能够让人们不再死去,能够不再被裹挟,不超过二十岁就炼制出炼金奇迹——你深切地幻想终极的解决方案,这将使你不再怨恨现状,让你感到有力可施——这样,你就不需要意识到你正在强烈地关心我们,以至于我们将自己陷入险境时你不由自主感到受伤——你付出了许多努力,一部分用来关照朋友,另一部分用来让他们不发现——”邓布利多那只完好的手的指尖搭在桌子上,他散发出尖锐的、清晰的气质,似乎面对的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合作者,“没错,爱,你对此嗤之以鼻。但你正在按照它的指引行事。如果不是,你就不会困在对朋友的未来的两难情感之中——你知道哈利要做的是正确的事,你不希望他和其他人为此牺牲——看这样一个矛盾!” 罗塞塔沉默地望着壁炉,好像有一根看不见的柴火完全化作灰烬之后她才回应道。 “那是哈利的……和其他人的选择。”她说,“我也有我的。如果我不希望被干扰,就不要干扰其他人。” “如果我们知道你的选择,恐怕很难制止干扰你的心。”邓布利多说,他坐回了桌子后,变得平静,“任谁发现你的解决办法是在这样一个危急关头探索炼金的边界,都很难不干扰你。” “或许吧。”她说,“我们怎么知道呢……而且这都是会变的。宇宙与人心变动不停……难道这一切真的重要吗?” “取决于你。”邓布利多那双蓝眼睛看过来,闪着光,落日映在他脸上。 “不重要。”她最后说,感到奇异的平静舒展开来,“没有什么是重要的。” 他们所讨论、争执的,伏地魔和他的食死徒追求的,哈利即将面对的——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如果我们只是去做一件事,然后是下一件事,不再关注那是什么,也不评判对错,我们只是做了一件事——那并不重要,因为归根结底,我们都只为自己考虑。 所以,她到底是爱着亲朋好友还是憎恨他们都不能改变即将发生的事。 “先生,”罗塞塔问,“你能够透露一些与斯内普教授的计划吗?” “啊……你和他短暂地接触过了。”他说,“西弗勒斯告诉了我。在那样一个晚会上,很方便……” “他也绝不会告诉我德拉科·马尔福在计划什么,而我认为他一定清楚。”罗塞塔说,用手揉了揉额角。 “西弗勒斯善于保守秘密。”邓布利多说,“可以透露一点儿,如果你肯保证不对此做出任何安排……不,不行,”他露出一个笑容,“你不是很在意承诺,对吗?这太危险了……” 当邓布利多再次起身为她拉开校长室的门时,罗塞塔发出很清楚的抱怨的叹气声,但邓布利多不为所动,礼貌地和她道别。她只能沿着楼梯回到石兽面前,和它瞪着眼睛。 “你在等什么?”石兽说。 “没什么。” “没什么就走吧,”石兽喊道,“别瞪着我!” 罗塞塔迅速从它面前消失了,她还没决定去哪儿。可能是图书馆。她只能想到图书馆。 87、第十八章 霍格沃茨礼堂中陈列着四大学院的分值沙漏,此时格兰芬多的沙漏打碎了,红宝石像鲜血一样洒在地上,闪烁着不详的红光。罗塞塔从室友身边离开,跟着斯普劳特教授检查了呆坐在礼堂里大部分学生的情况,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只是受到了惊吓。忽然间,人群的面孔转向一侧,盯着走进礼堂的人窃窃私语。她转头看去,是哈利和金妮。 “我们去校医院。”金妮等她走过来时说。 “我没受伤。”哈利说。 “是麦格的命令,”金妮说,“大家都在那里,罗恩、赫敏、卢平和所有的人——” “确定没有伤亡?”罗塞塔略带疲倦地问。 “没有人死了。”金妮说,她的嗓音有些异样,“比尔和纳威受了伤。” “但是黑魔标记——马尔福说他踩到了一具尸体——” “他踩到了比尔,但他没事,他还活着。” “比尔的情况严重吗?”罗塞塔在哈利说话前问。 “他——他伤得很重。芬里尔·格雷伯克袭击了他。庞弗雷女士说,他不会——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金妮的声音有点发抖,“我们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我是说,芬里尔格雷伯克是狼人,但他当时没有变成狼形。” “其他人呢……当时地上还有别人……”哈利说。 “纳威也在医院里,庞弗雷女士认为他会完全康复的。弗立维教授也被打昏了,但他没事,只是有一点虚弱。他坚持要去照顾拉文克劳的学生。死了一个食死徒,是被那个大块头金发食死徒射出的四处乱飞的杀戮咒击中的——哈利,如果我们没有喝你给的福灵剂,我想我们肯定都阵亡了,那些咒语好像都刚好差一点点,就是击不中我们——” 他们到了校医院,推开门,纳威躺在门口的一张床上,明显是睡着了。赫敏、罗恩、卢娜、唐克斯和卢平围在最里面的一张床边。听到开门声,他们都抬起头。赫敏跑了过来,一把抱住哈利。卢平也满脸忧虑地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哈利?” “我没事……比尔怎么样?” 没有人回答。罗塞塔走上前,在枕头上的是一张皮开肉绽、奇形怪状、无法辨认的脸。比尔是个潇洒、英俊,还带着一股叛逆劲儿的帅哥。庞弗雷女士正在用一种刺鼻的绿色药膏擦拭他的伤口。 “他应该不会变成狼人……”她轻声说,“格雷伯克没有变形。” “对,我想比尔不会变成真正的狼人,”卢平说,“但并不是说一点变化都没有。这些是带魔咒的伤口,它们不可能彻底愈合,而且——而且比尔今后可能会有些狼人的特征。” “邓布利多可能会知道怎么办,”罗恩说,“他在哪儿?比尔是听从他的命令迎战那些疯子的,邓布利多要对他负责,他不能就这样放手不管——” “他死了。”罗塞塔平静地说。 “不可能!”卢平狂乱地望着他们,目光从她脸上转移到金妮,最后是哈利,但哈利没有否认。他瘫坐在比尔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捂着脸。 “他是怎么死的?”唐克斯低声问,“是怎么发生的?” 哈利将他的所见所闻统统复述出来。 当晚,他和邓布利多离开了学校,显然是去摧毁魂器,他们回来时目睹黑魔标记在天文塔上空,于是降落在天文塔上。邓布利多的身体很虚弱,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诱骗的圈套,用魔咒定住了披着隐形衣的哈利。然后,马尔福从门口进来,对邓布利多发出缴械咒。更多的食死徒出现了,斯内普匆忙赶到,亲手终结了邓布利多的性命。 庞弗雷女士泪如雨下。金妮低声道:“嘘!听!” 庞弗雷女士用手捂住嘴,噙着泪水,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暗的外面的某个地方,哀婉的鸣叫似乎是一支为邓布利多而唱的挽歌,凤凰的歌声穿透了霍格沃茨,仿佛不是从遥远的外面传来,而是从脑海中悲恸的情绪中油然而生,回荡在心间。 不知过了多久,麦格教授才推门走进病房。她身上也带着战斗后的痕迹,脸上有些许擦伤,长袍也被撕破了。 “莫丽和亚瑟正向这边赶来,”她说,惊醒了恍惚中的众人,“哈利,怎么回事?听海格说你当时是和邓布利多教授在一起的,当他——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海格还说斯内普教授好像参与了什么——” “斯内普杀了邓布利多。”哈利说。 麦格教授盯着他愣了一会儿,身体令人揪心地摇晃起来。庞弗雷女士向前跑了几步,用魔法变出一把椅子,放在了麦格身后。 “斯内普,”麦格虚弱地重复着,跌坐在椅子上,“我们都怀疑……但邓布利多相信……一直……斯内普……简直是难以置信……” 卢平和唐克斯参与进话题。哈利将邓布利多与斯内普、马尔福与入侵的关系解释清楚,罗恩和赫敏则愧疚地说他们没能拦住马尔福离开有求必应屋,也没能识破斯内普的谎言。 不多时,韦斯莱夫妇和芙蓉大步撞开校医院的门,走了进来,芙蓉那张美丽的脸上满是恐惧。 罗塞塔疲倦地靠在床头柜一侧,意识飞离了现场。 所以,邓布利多一直以来在与西弗勒斯·斯内普谋划的,就是他如何死亡。他不仅迎来死亡,甚至计划自己的死亡……马尔福通过消失柜运送食死徒进入学校,而斯内普一直是个双面间谍,他一边从马尔福身上获取情报,一边伪装成帮助他完成任务的样子……但邓布利多非死不可吗?至少在这一晚,他真的没有能力抵抗吗?哈利被他定身,马尔福缴了他的械——缴械—— “天哪。”她轻声说。没有人注意到,只有赫敏偏头望了她一眼。 突然间,芙蓉和韦斯莱夫人抱头痛哭,她抬起头,看见大家都在交换惊讶的眼神。 “你看!”一个不自然的声音说道,唐克斯两眼放光地看着卢平,“她仍然想和他结婚,尽管他被咬过了!她不在乎!” “这不一样。”卢平嘴唇几乎没动地说,他突然显得很紧张,“比尔不会变成一个完全的狼人。这件事完全——” 原来如此。唐克斯四脚的守护神,她听说有人被格雷伯克攻击后来找邓布利多,她灰褐色的头发……她爱上了莱姆斯·卢平。但卢平显然不是第一次拒绝她,他为自己的狼人身份深深困扰。除此以外,他还贫穷、衰老,怎么都配不上唐克斯。 “但是她想要你,”韦斯莱夫人说,同时轻轻地一笑,“再说,莱姆斯,年轻而健全的男人不一定能永远保持那样。”她悲伤地指了指她的儿子。 “现在……讨论这个不合适,”卢平说,他慌乱地环顾四周,回避着大家的目光,“邓布利多死了……” “如果这个世界拥有更多的爱,邓布利多会比任何人都高兴。”麦格教授简短地说。这时门又开了,海格走了进来。 邓布利多的遗体被挪走了,斯普劳特教授让学生们回去睡觉,弗立维教授正在恢复,斯拉格霍恩教授通知了魔法部,似乎一切都在运转着,仿佛霍格沃茨只是遭受了一次小小的事故。但海格的被泪水浸润得红肿的脸颊和他斑斑点点的大手帕又显出那个可怕的事实——邓布利多,霍格沃茨的校长,当世最强大的巫师,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人间。 麦格教授交代海格汇集院长,叫走了哈利。他对朋友们喃喃地说了一句:“一会儿见。”便跟在麦格教授后面离开了病房。其他人陷入了深深的、绝望的沉默。 所有课程都暂停了,所有考试都推迟了。在随后的两天里,许多学生被他们的家长从学校里匆匆接走。邓布利多死后第二天,佩蒂尔姐妹没吃早餐就走了,扎卡赖斯·史密斯跟着他趾高气昂的父亲离开了城堡,西莫·斐尼甘和他母亲大吵一架,直到他母亲同意留下参加葬礼才结束。丽莎的家人不得不挤在一个房间里勉强等待葬礼的到来,因为有那么多巫师涌入霍格莫德,来向邓布利多做最后的告别。 葬礼前一天的傍晚时分,一辆房子那么大的粉蓝色马车从天空中飞了过来,降落在禁林边缘。一些穿着黑色长袍的巫师低调地走进场地,在门厅时领头人和罗塞塔视线相交,那是她大伯。魔法部的代表团也到了,部长也在其中,被安排住进城堡。 纳威已经出院,比尔还在接受庞弗雷女士的照料。他的伤疤还是那么触目惊心,和疯眼汉穆迪有几分相似,不过他的性格一点没变,只是突然酷爱煎得很嫩的牛肉了。 哈利、罗恩、赫敏和金妮现在经常泡在公共休息室里,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哈利显然恨不得永远不要和魔法部长见面,也就不愿意到处走动。在其他那些他们出来透气的时间里,他和罗塞塔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缄默。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午夜之后,哈利不可控制地猜想她当时在什么地方。 赫敏去图书馆的次数不减反增,她除了“混血王子”的事,还多了一个需要查证的问题。哈利与邓布利多那晚取得的挂坠盒是个赝品,其中放着署名“r.a.b”的纸条,她整天往图书馆跑,意图在浩如烟海的书本中找到任何与这三个字母有关的人。 “那么,那晚你究竟在做什么呢?”赫敏问,她手不停歇地翻着一本发黄的旧书。 “哈利派你来的?”罗塞塔说,“无可奉告。” “不是!”赫敏抬起头,“等哈利决定问你这个问题,你们一定会吵起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 “那就转告他,无可奉告。”她心不在焉地用羽毛笔戳着羊皮纸,“他不该知道。” “是吗?”赫敏说,“请问谁该知道?” 罗塞塔微微蹙起眉,用一种略显忧愁的目光看着她:“我该知道。”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和任何人解释一下咯?”赫敏转而问,“他可能对你发脾气……因为,嗯……他觉得你应该拦住马尔福和斯内普。” “我从场地出来不代表我能做到。” “是啊,”赫敏叹气道,“他会想明白的……” “虽然确实是这样。” 赫敏惊愕地盯着她。 “请你务必保密,而且我也不能告诉你们任何有价值的东西。我相信还不是时候。”她轻描淡写地说,“当时哈利认为我应该拦下斯内普和马尔福,对吗?很难在这时候解释理由,如果他要大吵大闹,自己找个地方嚷嚷就好,不用到我面前提醒我。” “你不能就这么抛下一句话!”赫敏凑近她,低声说,“邓布利多已经……已经死了,你和哈利是与他接触最多的人,我们都知道你们有秘密……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保守秘密……如果它对抵抗伏地魔有帮助!” “或许吧。”她不置可否地回答道,“西里斯葬礼才能到?希望哈利好受一点。” 赫敏还想说什么,但罗塞塔已经起身绕过几排书架,她其实什么都不打算看,也没必要看。她知道这只是一种回避的手段,她们都知道。 第二天,学生早早收拾好行李。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将在葬礼结束一小时后出发。礼堂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每个人都穿着礼服长袍,郁郁寡欢、食欲淡薄。校长的椅子空着,海格的椅子也没有人,斯内普的位置上却坐着鲁弗斯·斯克林杰。他那双黄眼睛扫视着礼堂,随行人员中有一个长着醒目红头发的男子,正是罗恩的哥哥珀西·韦斯莱。斯莱特林长桌旁坐着克拉布和高尔,他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但少了马尔福的身影让他们怎么都有些不协调,似乎某种惯例、某种平静被打破了。 麦格教授站起身,礼堂里悲哀的低语声立刻平息了。 “时间差不多了,”她说,“请跟着你们的院长到场地上去。格兰芬多的同学跟我来。” 他们排着队从板凳后面走出来,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斯拉格霍恩站在斯莱特林队伍最前面,穿着一件华贵的绣银线的鲜绿色长袍。斯普劳特教授格外整洁、干净,不再像她往常侍弄草药的样子。当他们走到门厅时,平斯女士站在费尔奇身边,戴着一块厚厚的、垂到膝盖上的黑面罩,费尔奇穿着一套老式西服,打着领带。 一出门厅,温暖的阳光打在他们身上,远处的湖水波光粼粼,他们默默跟着麦格教授走向排列着好几百把椅子的地方。椅子中间留出一条过道,前面放着一张大理石桌台,所有椅子都朝向它。这里靠近黑湖,今天是夏季中最美好宜人的日子。 一半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各种各样的人,凤凰社的成员、韦斯莱一家、马克西姆女士、古怪姐妹演唱组的低音提琴手、破釜酒吧的老板汤姆、猪头酒吧的服务员、长袍店的摩金夫人、特快列车上推着小餐车的女巫……霍格沃茨的幽灵也来了,在阳光下几乎无影无踪,只能看见他们走动时闪烁的虚幻光芒。 还有康奈利·福吉,愁眉苦脸的;丽塔·斯基特,巴不得挖掘大新闻;多洛雷斯·乌姆里奇,脸上是一副虚伪的哀伤,一见到湖边的费伦泽就忙不迭坐到远处的位置上了。 哈利、罗恩、金妮和赫敏坐在湖边那排椅子的最后几个座位上,卢娜和纳威坐得更靠前一些,罗塞塔和她的两个室友坐在赫敏前一排的座位,丽莎和苏的脸色苍白,没有落泪。 终于,全体人员都已落座,现任魔法部部长斯克林杰和麦格教授坐在前排,神色庄重。接着,从湖水一侧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罗塞塔扭头看去,人鱼正在哀痛地歌唱,那些苍白的面孔情绪激动,歌声哀婉。苏戳了戳她,在座位中间的过道上,海格正抱着邓布利多修长的遗体慢慢前行,一袭缀满金星的紫色天鹅绒包裹着邓布利多,像极了他会选择的样式,他那些跳脱的、精致的长袍…… 海格缓缓将邓布利多放在白色石台上,顺着过道往回走,一边擤着鼻子,发出吹喇叭一样的声响。罗塞塔朝他的前面望去,他的巨人弟弟格洛普坐在后面,穿着夹克衫和长裤,脑袋低垂,显得温顺。海格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格洛普重重拍了拍海格的头,使得椅子的四腿都往下陷进了地里。她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活人难道不比死人重要吗…… 一个小个子的黑袍男人站起身,走到邓布利多的遗体前,开始他长长的、毫无价值的悼念词。人鱼浮出水面,仔细聆听着。 在热辣的太阳下,她意识到巫师们最强有力的保护伞已经倒下——从塔楼上跌落。就在他们面前,一个时代结束了。伏地魔或许正得意地狂放大笑,或许他不屑为此高兴,因为没有人能真正阻碍他的脚步了,因为邓布利多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了。而哈利必须带着神秘的指示靠自己争取活命的机会,甚至说是争取他活到必须去死的那个时刻的机会。挂坠盒是赝品,金杯毫无踪迹,纳吉尼在伏地魔身边,他要寻找魂器以消灭伏地魔,但在这过程当中,又有多少人会死呢? 小个子男人终于说完,回到了座位上。斯克林杰和麦格等人谁都没有动。突然,几个人尖叫起来,耀眼的白色火焰从邓布利多的遗体和那张桌子周围蹿了出来,火苗越窜越高,遮住了遗体。白色的烟气袅袅升空,一刹那间,仿佛一只凤凰欢快地飞上了蓝天,但紧接着,火焰消失了,一座白色大理石坟墓出现在那里,包裹住邓布利多的遗体和那张桌子。 无数箭矢如雨飞射,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坠落。马人在志哀。他们调转身体,消失在禁林的树丛中。人鱼也慢慢沉入黑绿的水底,再也看不见了。 罗塞塔回过头,赫敏脸上是亮晶晶的泪痕。哈利正在和金妮说话。罗恩的脸皱成一团,似乎太阳刺伤了他的眼。 她轻飘飘地扫过他们,起身朝禁林边缘走去。 赫敏很快追上了她。 “我猜哈利要和金妮分手了。”她轻声说。 没有人接话。 “他应该这样做,对不对?”罗塞塔说,“因为即将做的事情都那么危险。” 赫敏古怪地哽咽了一下。 “所以……我想,罗恩是不太可能弃他而去的。”她接着说,“他毕竟是个纯血统,你明白吗?” “哈利需要我们。”赫敏微弱但坚定地说。 “他也不应该需要你们。”罗塞塔用一种漠然的,像是讨论糟糕天气的声音说道,“如果他是救世主……救世主身边有许多羔羊,但他一个人就该知足了。” “我不能——”赫敏说,眼泪又一次簇簇落下,“我们不能——我们不能抛弃他。” “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她说,“我们再考虑一遍吧,短时间内没人能抵抗伏地魔了。协助其他巫师和麻瓜避难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麻瓜……这不是刚刚好吗?” “他必须和伏地魔对决,不是吗?”赫敏说,“必须——如果有人能结束这一切,如果……对吗?” 她仔仔细细盯着赫敏。 “他必须。”罗塞塔轻声说,“而不是你,不是罗恩,不是纳威,不是我们任何人。哈利·波特已经陷入预言当中了,没错,但那不是对的。有多少预言没有实现,你们想过吗?魂器的线索你们有几条?英国有多少渴望讨好主子的食死徒在游荡?” “可是——如果——如果我们消灭了魂器——我们正在规划,对吗?我们会有办法的——这不是为了哈利,或者为了某个人,对吗?我们在做正确的事,不能让伏地魔这样活着——对吗?” “不对。不是的。”她和缓地回答道,“你们现在没有规划,这已经是错误的开始了。” “但不能……不能逃避,哈利必须……他必须和伏地魔面对面,”赫敏脸上旧的泪痕被她的泪水冲刷掉,她的眼睛有些发红发肿,“只有这样……我们不能离开他……真的不能。你——你知道——” “我不知道。”她打断赫敏,“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他应该去寻找、去摧毁魂器,你知道这是对的!”赫敏喊道,“拜托你——哈利当然会自己寻找魂器,但是——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他需要我们,不要用那种不在意的口气讨论——” “我不在乎。”她说。 赫敏怔怔地望向她。 “请你认真地想一想……”赫敏轻轻说,“我知道,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太有压力了……我知道。请你不要逃避,因为我们会赢的,好吗?我们不会去送死,真的。” “我不在乎。”她重复了一遍。 “伏地魔还有几个魂器,除了那条蛇,谁也不知道另两个在哪里。”罗塞塔厌倦地说,“我们有漫长的生命和一个六七十岁的黑巫师作斗争,前提是我们没死,抵抗他的巫师也没死绝。哈利是一个符号,他是该有勇气踏上摧毁魂器的道路,除此之外,我们做了什么?还是说,带上一顶帐篷两瓶水在全英格兰乱跑就是计划?伏地魔曾经藏在阿尔巴尼亚,你们要不要考虑出国搜查呢?他宝贵的生命如果没有花费十年在搜寻魂器上,那真是谢天谢地——而所有跟着他的人、所有为他争取时间的人,难道是为了他可以在苏格兰露营吗?你们没有去送死,我们都不用送死就会死的,你们考虑过吗?” 她们半晌没有对话。 “对不起。”赫敏很轻地说,“但我必须。我们必须。” “很好。”她回道,“我明白了。” “我们会有计划的……”赫敏说,暗含希望,“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做这件事。而且我们是有目标的,对吗?” “我已经接受了。”罗塞塔说,没有理会对未来的某种期盼,“我了解了。祝你们好运,请不要忘记庄园地址。如有必要随意取用,但尽量不要乱动书房的布置。” 她朝后退了一步,赫敏张开嘴。但她仍旧忽视了。 “好,”她平静地说,“再见。” 罗塞塔不知道身后有什么发生了,可能赫敏不能停止眼泪,可能她不再认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朋友的意见很重要,可能她会更坚定地站在哈利身边——不,这都不是真正重要的事。哈利愿意在苏格兰、英格兰、爱尔兰甚至东非大裂谷扎营都和她没关系,因为他不得不死。 而这都是邓布利多的错。 88、邓布利多的遗嘱 七月份,天气晴朗,郊区的大宅漂亮平整的绿色草坪随风摇动,像绿色海洋似的闪烁波光。已经许久没人打理这片面积广大的花园,小巧的圆顶树围成的篱笆都走了形,野花从地里冒出头,鲜艳,却显得庄园更加颓丕。喷泉的水不知疲倦地涌出白色大理石雕刻的鱼嘴,在伊丽莎白风格的大宅门前哗啦啦地响着。许多旅客和习惯到远离故居的地方度过夏季的人十分惊奇又遗憾地发现,剑桥附近的庄园连续三年夏季不开放了,甚至显出被主人抛弃的冷清来。 “我们应该修一道护城河。”伯尼斯笃定地说,“这种建筑有护城河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里只有和麻瓜共用的一条河,你打算怎么用它啊?”罗塞塔把一本小册子扔给她,“如果你不在里面养阴尸,我就不同意。” 一些麻瓜记者在庄园外晃悠了几天,伯尼斯不得不注意他们别被食死徒随手杀了,好在他们觉得太无聊,终于决定离开。其实伯尼斯的提议还挺吸引人,虽然这座庄园的时代特征决定了它的装饰性远胜防御性,不过一道漂亮的、清澈的护城河多好啊,多有格调……只要食死徒肯三到七年不骚扰、袭击、入侵她们可爱的小庄园,就能挖出这么一道护城河了。也就是说,不可能。 “比尔和芙蓉打算完婚。”伯尼斯翻着小册子说,她耸了耸肩膀,“——请你在给那个白痴的信上回复‘做梦去吧’,全部大写——我猜他们希望尽快完成仪式,免得越拖越难办。” “哪个?我这里有一沓东西,你在上面写的都是‘这个白痴’。”罗塞塔抄起羽毛笔,“哦——是这个?”她展开一封信,念道,“‘伊拉斯谟女士,请求更多船只,需要向导’——他们发生海难了?真希望比尔和芙蓉能平安办完婚礼……多美好的一件事,应该协议停战。” 伯尼斯哼哼了一声,表示她拿对了信。那本小册子被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嘴唇翕动,将上面提到的所有名字记在心里之后才开口。 “是啊,无论如何,我们得去一趟。”她皱着眉,一根一根扳她右手的手指,“还有哈利的生日……礼物准备好了,你明白吧?” 这就说明伯尼斯又不会出席,帮她跑腿并本该出席的就是罗塞塔了。 “我觉得澳洲快要被挤满了……”伯尼斯说,“嗯,从比利时入手还能塞几个人,你的同学都还好吗?” “能联系上的基本安定下来了。有一些是纯血统,不愿意浪费资源。”罗塞塔回答道,“你认为魔法部现在有多少人在为他工作?” “辛尼克斯还是辛克尼斯来着,”伯尼斯飞快地给几张信纸签字,然后把它们分别装进信封,盖上漆印,“法律执行司……我想很快就要升职部长了。” 罗塞塔翻了个白眼。 “不过呢,我还是很想让你重新考虑一下留在英国的问题。”伯尼斯说着,抻了个懒腰,“留在这儿很没必要,你也不会回霍格沃茨读书,所以我们交换一下位置更合理。” “恐怕我还要留一阵子。”她轻描淡写地答道。 她们对视一眼,伯尼斯打了个哈欠。“如果你非要……好吧,珍惜自己的小命。”她嘟囔着,“又不打算和波特一起……” “比尔和芙蓉的婚礼是什么时候?”罗塞塔没理她,问道。 “八月一日。”伯尼斯说,“你得提前一天,还要把哈利的礼物带去。” 她随意一点头,还在看手边的信件。 “闹矛盾了?”伯尼斯问,“和哈利?或者罗恩?或者……格兰杰小姐?” “西里斯好像要发疯了,他都骚扰到我这儿了。”她毫不理会地说,“就因为哈利不肯告诉他,邓布利多留下的任务是什么……你能不能劝劝他?对了,格里莫广场现在不能用了吧?” “相信我,他是骚扰我之后才找你的,所以我爱莫能助。”伯尼斯说,“哈利转移时发生那么多事,你好像很不感兴趣啊?” “我对他又间接害死谁不感兴趣。”罗塞塔冷淡地说,“这当然不是他的错,但我也有权力不感兴趣吧。” “对……这不是他的错。”伯尼斯用手指头敲打着桌子说道,“要帮助朋友也不是错,你知道?” “帮助朋友和盲目行动应该有区别。”她抛下一句话,“检查完了,共计七十三封,其中四十封来要钱,另外二十七封是希望参与转移工作的支持信。” “剩下的呢?”伯尼斯饶有兴致地问。 “纯血至上的近亲产物写的威胁信。”罗塞塔兴致缺缺地回道,“我们不是纯血吧?该不会是吧?” “这谁知道。”伯尼斯从一堆薄薄的信纸里抽出一张,边看边乐,“我们有族谱,也有个人小传……但谁有闲工夫看那个啊。” “非常好,我要告诉别人……我们家和马人、妖精、媚娃都通过婚……但不和麻瓜通婚,”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自语道,“食死徒会把我当纯血吗?总之……我要收一下东西……” 伯尼斯看着她上楼的背影,将手里的信纸折成飞机,丢进了壁炉。壁炉里已经堆满了一样的东西,她一挥手,火光吞噬了这些颜色、大小各异的纸飞机。这是威胁信集体火化的第六炉。 第二天晚上七点钟,罗塞塔从弗雷德和乔治面前走过,乔治的一只耳朵消失了,留下一个光滑、突兀的平面,但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和弗雷德一起站在小路尽头迎候客人。他的耳朵是在转移哈利时被击中的。 “假期过得还行?”弗雷德说,“听说你很高调啊。” “可不是,”乔治接道,“有次爸爸说你姨妈把几个食死徒打包扔在魔法部大厅里,真的吗?” “假的。”她撇撇嘴,“她是把他们扔在迎宾入口了,因为我们很低调。谢谢你们,别改造韦斯莱先生的情报了。” 韦斯莱双胞胎还是活泼地笑着,让她自己进屋子,反正“你也知道怎么走。”她决定迟早给他们下点咒。 海格穿着他那身褐色西服,显得很重视,但效果实在不佳,应该送他一套新礼服。卢平和唐克斯结伴而来,但状态大不相同,卢平似乎不大高兴,唐克斯简直容光焕发。西里斯姗姗来迟,猛地将哈利拽进怀里,用胳膊挟住他的脖子,把他的头发揉得更乱。没过多久,弗雷德和乔治也进了屋子。 “十七了,是不?”海格一边从弗雷德手里接过小桶那么大的一杯酒,一边说,“六年前的今天我们俩相见,哈利,你还记得吗?” “有点印象,”哈利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他说,“你是不是撞烂了大门,给了达力一条猪尾巴,还对我说我是个巫师?” “具体细节我记不清了。”海格咯咯笑着,“怎么样啊,罗恩,赫敏?” “挺好的,”赫敏说,“你呢?” 海格兴致高昂,有几只刚出生的小独角兽,他打算等开学让他们看。他又掏出一个有点毛茸茸的小袋子给哈利,袋子上拴着一根长长的带子,显然是个挂颈小包。“驴皮的。不管把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只有主人自己才拿得出来。挺稀罕的,这玩意儿。” “海格,太谢谢了!” “没什么。”海格挥了挥垃圾桶盖那么大的手,“呦,查理来了!我一向喜欢他——喂!查理!” 查理·韦斯莱用手摸着他那惨不忍睹的头发,一看就是新剪过,而且短得有些参差。他个子比罗恩矮,体格粗壮,肌肉结实的胳膊上满是灼伤和挠伤的痕迹。 他们快活地聊着天。海格一年级时孵出的小龙诺伯现在叫诺贝塔了,它是个姑娘。 “怎么能看出来呢?”赫敏问。 “母的要凶恶得多。”查理说。他扭头看看,压低了声音,“真希望爸爸赶紧回来,妈妈开始烦躁了。” 只见韦斯莱夫人一边打起精神跟德拉库尔夫人说话,一边不住地往大门口张望。 过了片刻,她对着花园大声说:“我想,我们最好别等亚瑟了,现在就开始吧,他准是有事耽搁了——哦!” 大家同时看到一道光掠过院子,蹿到桌上,变成了一只明亮的银色鼬鼠,它后跟直立,用韦斯莱先生的声音说话了。 “魔法部部长和我一起来了。” 守护神突然不见了踪影,芙蓉一家人惊愕地盯着它消失的地方。 “我们不应该在这儿,”卢平立刻说道,“哈利——抱歉了——我下次再解释——” 他抓住唐克斯的手腕把她拉走了。他们跑到栅栏前,翻过去不见了。韦斯莱夫人一脸迷惑。 “部长——可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了,一秒钟后,韦斯莱先生在大门口突然出现,身边跟着鲁弗斯·斯克林杰。两个人大步穿过院子,朝花园和点着灯笼的桌子走来。斯克林杰看上去苍老了许多,消瘦憔悴,神色严峻。 “抱歉,打扰了,”斯克林杰一瘸一拐地走到桌旁停下,说道,“而且我发现我擅自闯入了一个晚会。” 他的目光在那个巨大的飞贼蛋糕上停留了片刻。 “祝你长命百岁。” “谢谢。”哈利说。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斯克林杰继续说,“还有罗恩·韦斯莱先生和赫敏·格兰杰小姐。”但他表情不变地补充道,“在我和罗塞塔·伊拉斯谟小姐讨论过后。” 她没有搭话。西里斯似乎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邓布利多告诫你‘不做应做之事。’”斯克林杰说,他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请问,你对此有什么解释?” “我相信这是我的隐私。而你正在大庭广众面前宣读。”她说,“我要解释的就是,他说得这么模糊,显然意识到你不会尊重别人的隐私,而且做不好自己的工作。部长,你觉得可以接受吗?” 斯克林杰的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人。大家脸上都是差不多的愕然。 “你们对魔法部的工作有很大帮助,代我向伯尼斯问好。”他尖锐地说,“我们需要一个更隐蔽的地方,”他问韦斯莱先生,“有这样的地方吗?” “有,当然有。”韦斯莱先生说,他显得有点紧张,“嗯,客厅,客厅不就可以嘛。” “你在前面走。”斯克林杰对罗恩说,“亚瑟,你就不用陪着我们了。” 哈利、罗恩和赫敏站起来时,韦斯莱先生和韦斯莱夫人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斯克林杰跟着罗恩走出几步,回头用锐利的眼神盯着罗塞塔,很显然是要她跟去。她不得不走在他们后面。 哈利进客厅时朝油灯挥了挥魔杖,它们放出光来,照亮了房间。斯克林杰在一把松软凹陷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哈利、罗恩和赫敏挤在沙发上,罗塞塔靠着墙壁,双臂交叉。 “我有问题要问你们三个,我想最好一个一个的问。你们——”他指着哈利、赫敏和罗塞塔,“——到楼上等着,我先跟罗恩谈谈。” “他可以不跟你谈话,”罗塞塔说,“如果你没有必要的手续。不过你是部长,我可以帮你取纸笔写新法令。” 斯克林杰的眼睛抽动了一下。 “我们哪儿也不去。”哈利说,赫敏在一旁拼命点头,“要么跟我们一起谈,要么一个也别谈。” 斯克林杰用冷冷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哈利。 “好吧,那就一起谈。”他耸耸肩说,然后清了清嗓子,“我相信你们知道,我是为了阿不思·邓布利多的遗嘱来的。” “是的。”罗塞塔在罗恩打算开口前说道,“他应该没有给我留下实体遗物吧,你需要我做什么?” “哼——你最好考虑和魔法部的——”斯克林杰挠了挠下巴,但哈利打断了他的话。 “邓布利多死了一个多月了,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才把他留给我们的东西给我们?” “这还用说吗?”没等斯克林杰回答,赫敏就说道,“他们要检查他留给我们的东西。你没有权利这么做!”她说,声音微微发抖。 “我当然有权利,”斯克林杰轻蔑地说,“根据《正当没收物资法》,魔法部有权没收遗嘱所涉及的东西——” “那个法律是为了阻止巫师转移黑魔法用品才制定的,”赫敏说,“魔法部应有确凿证据证明死者的东西是非法的才能没收它们!难道你是说你认为邓布利多想留给我们一些邪恶的东西?” “你打算将来从事魔法法律的职业吗,格兰杰小姐?”斯克林杰问。 “不是,”赫敏反唇相讥,“我希望在世上做些好事!” 罗塞塔轻轻笑出声。这时哈利又说话了。 “现在你怎么又决定让我们拿到我们的东西了?找不到借口扣留它们了?” “不,是因为三十一天的期限到了,”赫敏立刻说道,“他们扣留的时间不能超过这个期限,除非能证明东西是危险的。对吗?” 斯克林杰没有理睬赫敏。他把矛头对准罗恩。但他从罗恩到赫敏问了个底朝天也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最终他从抽绳小袋中拿出一个金色小球。是一个金色飞贼。他暗示这个飞贼里藏了东西,然后将飞贼递了过去。 “拿着。”斯克林杰轻声说。 哈利从他手中接过飞贼,斯克林杰俯身向前,把飞贼慢慢地、慎重地放在哈利的手心里。 什么也没发生。哈利用手指团住飞贼,飞贼疲倦的翅膀扑扇几下,就不动了。斯克林杰、罗恩和赫敏继续用急切的目光盯着被哈利握住的金球,似乎仍然希望它会有所变化。 “很有戏剧性。”哈利冷冷地说。年轻人们笑了起来。 “完事儿了吧?”赫敏问,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 “还没完呢,”斯克林杰说,他显得有点烦躁了,“邓布利多还遗赠给你一件东西,波特。” “是什么?”哈利问,心情再一次激动起来。 斯克林杰这次没有去看遗嘱。 “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宝剑。”他说。 “你不会把宝剑交给哈利。”罗塞塔插话道,“一件重要历史文物,而且并不属于邓布利多的私产,他无权处分格兰芬多的剑。想必部长先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想把宝剑赠给哈利吧?” 斯克林杰盯着她。“不错,你说为什么——?” “一位老人的提示罢了,先生。”她轻飘飘地说,“当然,如果我们一下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邓布利多也就不用大费周章把宝剑写进遗嘱了。可能是提醒我们把分院帽偷走……就可以绕过你取得宝剑。” “这不是开玩笑!”斯克林杰火气大了起来,“是不是邓布利多相信只有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宝剑才能打败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他希望把宝剑给波特,是不是因为他像许多人一样,相信波特注定要消灭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有趣的理论,”哈利说,“有人试过用宝剑去刺伏地魔吗?也许魔法部应该安排一些人去做这件事,而不是整天把时间浪费在拆熄灯器和封锁阿兹卡班越狱的消息上。原来你是在干这个,部长,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绞尽脑汁想打开一个飞贼?到处都在死人——我差点儿也死了——伏地魔追着我过了三个郡,他杀死了疯眼汉,可是魔法部对这些事情只字不提,不是吗?你还指望我们跟你合作?” “你太过分了!”斯克林杰大喊一声站了起来。哈利也一跃而起。斯克林杰一瘸一拐地跳到哈利跟前,用他的魔杖尖狠狠戳了戳哈利的胸口。魔杖像点燃的香烟一样在哈利的t恤衫上烧了个洞。 “嘿!”罗恩大叫,跳起来举起自己的魔杖,可是哈利说:“别!你想让他有借口逮捕我们吗?” “逮捕也可以……”罗塞塔说,“我怀疑魔法部不久就会换部长了……” 斯克林杰大怒。 “你以为这是在你家里,是吗?”他粗重的呼吸几乎要打在哈利脸上,但他没有先向哈利开炮,“你以为永远有人保护你,是吗?你们家搞的那些小动作,你以为自己很英雄,很厉害,对吗?你可以把自己当个人物,但是还轮不到一个十七岁的小毛孩来告诉我怎么干我的工作!你该学会尊重别人!” “我一贯不怎么尊重死人。”她冷漠地说,魔杖在身前打横。 地板在颤抖,传来了奔跑的脚步声,接着客厅的门突然打开,韦斯莱夫妇冲了进来。 “我们——我们好像听见——”韦斯莱先生看到哈利和部长几乎鼻尖碰着鼻尖,所有人都捏着魔杖,一下子惊呆了。 “——听见高声喧哗。”韦斯莱夫人气喘吁吁地说。 斯克林杰从哈利面前退后几步,扫了一眼他在哈利衣服上烫出的小洞,似乎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懊悔。 “没——没什么,”他粗声粗气地说,“我……为你的态度感到遗憾。”他又一次盯着哈利的脸说道:“你好像以为魔法部的愿望和你的——邓布利多的——愿望不一样。我们应该共同合作。” “我不喜欢你的方式,部长,”哈利说,“记得吗?” 他举起右手,给斯克林杰看他手背上那些泛白的伤痕:我不可以说谎。斯克林杰的表情僵住了,他转头望着靠墙的女巫。 “非常抱歉。”她说,“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安排一个明早的船位给你。” 他一言不发地调转身体,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韦斯莱夫人急忙跟了过去。大约一分钟左右,她喊道:“他走了!” “他想做什么?”韦斯莱先生问。这时韦斯莱夫人又匆匆回到他们身边。 “把邓布利多留给我们的东西给我们。”哈利说,“他们刚把他遗赠的东西拿出来。” 来到外面的花园里,在晚餐桌上,罗恩的熄灯器、赫敏的《诗翁彼豆故事集》被传来传去,每个人都发出惊叫,但谁也搞不清楚哈利为什么收到一个旧飞贼。韦斯莱先生仔细端详熄灯器时,韦斯莱夫人试探性地说:“哈利,亲爱的,大家都饿坏了,我们不愿意在你缺席的时候开始……现在我们可以上菜了吗?” 大家都吃的很匆忙,然后草草唱了一首《祝你生日快乐》,三两口吃完了生日蛋糕,晚会就散了。海格要参加第二天的婚礼,但他块头实在太大,在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陋居里睡不下,只好自己在旁边的田地里搭了个帐篷。 “到楼上找我们,”他们帮韦斯莱夫人把花园恢复原样时,哈利小声对赫敏说,“等大家都睡了以后。” 罗塞塔需要留宿,方便参加第二天的婚礼。她和赫敏走到女孩的房间,男生们上了阁楼之后,赫敏紧张地笑了一声。 “嗯……我想我们得住一间了。”赫敏说,“……是吧?” “显然是。”她说,“如果你觉得不舒适,我也可以搭帐篷。只要有人早上能去叫醒我。” 赫敏尴尬地又笑了笑。“不……我不觉得……”她低声说,“只是……忘了吧。”她将手放在门板上,“你要和我一起上去吗?我是说——”她指了指楼上,哈利和罗恩住在罗恩的阁楼间,“等晚一点。” “一起?”她不置可否地说,“可以啊。一起呗。” 赫敏推开门,她显得轻松了许多。 90、运动有助睡眠 不知是什么时间,一个银色的大家伙穿透舞池上方的天棚掉了下来。这只猞猁姿态优雅、闪闪发光,轻盈地落在大惊失色的跳舞者中间。人们纷纷扭过头,离它最近的一些人滑稽地僵住了。守护神把嘴巴张得大大的,用金斯莱·沙克尔响亮、浑厚而缓慢的声音说话了。 “魔法部垮台了。斯克林杰死了。他们来了。” 一切都显得那么缓慢、模糊不清。许多人刚刚意识到发生了变故,银色的猞猁就消失了。罗塞塔往他们曾经坐过的那张桌子走。人群挤挤挨挨,慌里慌张,宾客们四处逃窜,到处都有人在幻影移形。陋居的保护魔咒已被破坏。 在拥挤的舞池附近,卢平和唐克斯举着魔杖大喊:“盔甲护身!”一些穿斗蓬、戴面具的身影混杂在人群里。然后是赫敏越来越清晰的喊声,她沿着声音蹭进东歪西倒慌不择路的宾客堆里,可算看见红头发小胖子正抓着赫敏的手,一道光从他们头顶掠过。 罗塞塔犹豫了一刻。她没必要,甚至可以说不应该跟着赫敏、哈利和罗恩一起走,完全可以自己幻影移形。但赫敏已经看见了她,而且距离那么近。罗恩突然出现在哈利身后,他伸出手,去抓赫敏的胳膊——赫敏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揪住了她。 伴随着眩晕和模糊,黑暗袭来又撤退,她还没缓过神,就被赫敏扯着往前走。 “我们在哪儿?”罗恩的声音问。 “托腾汉宫路,”赫敏喘着气说,“走,快走,需要找个地方让你们换换衣服。” 罗塞塔移形显形之后的恶心劲儿还没过去,强压着呕吐的欲望跟着他们在黑黢黢的街道上连走带跑,街上满是深夜纵酒狂欢的人,两边是打烊的店铺。一辆双层巴士隆隆驶过,罗塞塔一见它就更加想吐。一群饮酒作乐的人走过时直盯着他们看。哈利和罗恩身上仍穿着礼服长袍。 “赫敏,我们没有带替换的衣服。”罗恩说。一个年轻女人见了他的样子,发出粗野的大笑。 “我为什么不检查一下,把隐形衣带上呢?”哈利责备自己道,“去年我一直带在身上的——” “没关系,隐形衣我拿了,我还给你们俩都带了衣服,”赫敏说,“表现得自然一点,等我们——这里就行。” 她把他们领进一条小街,又领进一条阴影里的僻静窄巷。 “富有远见。”罗塞塔捏着喉咙说,“除了衣服,你还带了一个女巫。” “对不住,”赫敏边在她的串珠小包里翻来翻去边没好气地说,“那时候我只想到先这样。”她掏出一件牛仔裤、一件运动衫、几只酱紫色的袜子,最后是隐形衣,“有了,在这儿。” 哈利和罗恩目瞪口呆。“真是活见鬼了!” “你自己用了无痕伸展咒……”罗塞塔杵着砖墙说,“但不让我用……” “什么?”赫敏说,“你那时候三年级——我怎么可能让你对我的书包施咒!反正,我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都放了进去。”她拎起那只小包抖了抖,玲珑小巧的包里发出很大的动静,“哟,该死,肯定是书,”赫敏朝小包里看了看,“我把它们分门别类归成几堆……好了……哈利,你最好穿上隐形衣。罗恩,快换衣服……” 罗塞塔扯了扯自己的披肩,顺手把扣子解开了。“那么现在去哪儿?我们离查令十字街很近,也就是伦敦中心……” 赫敏焦虑地望了望街口。率先从小街走回到大马路上,其他人跟着她。对面一群男人唱着歌在人行道上走着。 “我只是觉得有趣,为什么是托腾汉宫路呢?”罗恩问赫敏。 “不知道,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地名,但我相信我们在麻瓜世界里更安全些,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在这儿。” “我想你们家到破釜酒吧会经常走到托腾汉宫路……”罗塞塔无意识地说,她把披肩甩给赫敏,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几个醉汉。 “哦……是的,应该是这样……”赫敏低声道,对面那几个男人开始频频看过来,她赶紧把披肩裹在了身上。这不用谦让,因为罗塞塔对着对面招招手,脸上的表情很冷硬,那帮男人似乎权衡了一下,有几个拉着其中醉得厉害的同伴呼号着走远了。 “嚯,”罗恩说,“厉害。” “你身上带一把唰唰反射路灯光芒的小匕首也会很厉害,罗纳德。我可以帮你做一个便携皮鞘。”她随意回道,“好了——我要回家了。” “等等——”赫敏拽住她,带着他们靠近一间破破烂烂的店面,“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这儿就行,进去吧!” 这是一家昼夜经营的小咖啡馆,里面的桌子油腻腻的,塑料贴面看着很不干净。只有一个女店员在外,至少算是清净。哈利首先坐进一个火车座,和罗塞塔对面,罗恩坐在他旁边面对赫敏。赫敏背朝门口,很不自在,不停地扭头看看,像害了抽动症似的。 “嗨,”罗塞塔招呼那个女侍者,“点单。” 女侍者嚼着泡泡糖懒洋洋地走过来。 “没有人是素食主义者——我知道。两份熏肉帕尼尼,两份橙汁,外带。”她用手指很小心地拈着菜单,好像不愿意让拇指和食指之外的部分碰到它,“你们呢——?” 罗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一无所知。赫敏要了两杯卡布奇诺。 “大晚上喝?”罗塞塔摇摇头,“不吃东西?” 赫敏咕哝了一句。过了一两分钟,罗恩说:“其实,我们离破釜酒吧并不远,它就在查——” “罗恩,我们不能!”赫敏立刻说。 “不是住在那里,是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伏地魔占领了魔法部,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呢?” “好了,好了。”罗塞塔说,“我们吃点喝点,找个地方给他们送个信,或者到庄园去——” 女侍者端来他们的东西。罗塞塔从赫敏身上的披肩的一个小内袋里费力地掏出几张钞票,找零全当作小费。罗恩喝了一口,“天哪,真恶心。”女侍者听见了,朝罗恩狠狠瞪了一眼,懒洋洋地走去招待新来的顾客。这两个顾客身材魁梧,其中一个块头更大,他挥挥手,让女侍者走开。女侍者怔住了,像是受了委屈。 “我们走吧,我不想喝这垃圾。”罗恩说。赫敏伸手去拿她的串珠小包。 说时迟那时快,两个壮汉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罗塞塔抽出魔杖,一把将赫敏拽倒在卡座上。罗恩几秒钟后反应过来,隔着桌子扑向另一头,食死徒的咒语刚巧打在他脑袋原本在的地方。 哈利大喊一声:“昏昏倒地!”金发的大块头倒下了,他的同伴朝罗恩射出一咒,亮闪闪的黑绳子把罗恩捆了个结实。但罗塞塔杖尖银光一闪,他扑通瘫倒在地。 “这就叫未雨绸缪。”她踩着桌子跳出去,“你是为了这个才把我捉过来的吗?” 赫敏还没来得及说话,女侍者爆发出一声尖叫。 哈利对她也射出一道红光,女侍者软绵绵地倒下了。 “唉,我不该……”赫敏的手捏着魔杖,另一只手抓着她的串珠小包,她从卡座上爬起来,把披肩拢了拢,“四分五裂——”罗恩身上的绳子断掉了,他站起身,晃晃胳膊。 “我应该认出他来的。”哈利端详着那个金发食死徒的脸,“邓布利多死的那天夜里他也在。”他说完,用脚把皮肤较黑、面朝大地的食死徒翻过来,检查他有没有知觉。 “是多洛霍夫,”罗恩说,“我以前在通缉布告上见过他。我想这个大个子准是多尔芬·罗尔。” “别管他们叫什么名字了!”赫敏有点儿惊魂未定地说,“他们怎么会找到我们的?我们怎么办呢?” 哈利倒是镇定下来。 “把门锁上。”他对赫敏说,“罗恩,把灯灭了。” 他低头看着全身瘫痪的多洛霍夫。这时门咔哒一声锁上了,罗恩用熄灯器使整个咖啡馆陷入黑暗。外面有一群醉汉在叫嚷着。 “保密法啊。”罗塞塔指着女侍者,“先一忘皆空了再说。” “一忘皆空——”哈利接道,“没错……我们只需要抹去他们的记忆。这样更好,这样他们就没有线索了。如果把他们杀死,会暴露我们来过这里。” “在别的地方杀不就得了……”她低低地说了一句。赫敏打了个寒噤。 “还是你厉害,”罗恩说,显然松了口气,“可是我从来没学过遗忘咒。” “我也没有,”赫敏说,“但我知道原理。”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魔杖指着多洛霍夫的脑门说:“一忘皆空!” 多洛霍夫的眼睛立刻就变得茫然、呆滞了。 “太棒了!”哈利拍拍赫敏的后背说,“另一个家伙和女侍者也交给你了,我和罗恩整理——” 他回身一看,店面和他们进来时差不多了,或者根本是一模一样,还是那么腻,那么脏。罗塞塔正百无聊赖地调整烟灰缸的位置。 “说完了?”她收起魔杖,“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至少等——嗯……”赫敏没有说完,她停下来,似乎考虑了一会儿。“你认为他们怎么会发现我们?” “这我上哪儿知道。” “会不会是踪丝?”赫敏看向哈利。 “不可能,”罗恩说,“十七岁踪丝就消失了,这是巫师法规定的,成年人不可能有踪丝。” “那是你的说法。”赫敏说,“如果食死徒有办法让十七岁的人还有踪丝怎么办呢?” “我觉得不会。”罗塞塔说,注意力被牵向这个问题,“按照魔法部的旧有秩序,哈利的踪丝会正常消失,我认为斯克林杰不会玩那种偷偷摸摸的政治把戏。而他也不可能投降或毫无价值的死,那么他也才死了顶多几小时,食死徒来不及利用魔法部维持踪丝。” “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哈利也没有靠近过一个食死徒。”罗恩补充道,“谁会把踪丝放回他身上呢?” 赫敏没有回答。 “没有新观点?”罗塞塔又问,“那么我走了。” 她抬脚走到门口,赫敏突然叫住了她。 “我没有想把你牵扯进来。”她说,“只是当时——算了。你……你一定很急着走吗?” “有点赶时间。” “好吧,”赫敏说,“嗯……” “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她摸了摸靠近鬓角的皮肤,“目前庄园还算安全,也有比较可靠的出入方式。” “不行!”赫敏和哈利异口同声地说。 “那祝你们一路平安。”罗塞塔说,“我倒是也很难想象和你们天天待在一起……”她轻轻推开店门,街道上的响动传了进来,“考虑到我在魔法部备过案,我先做个试验吧。”她朝外面张望几眼,钻出去,店门合上的瞬间,轻微的爆裂声的尾音传进小咖啡店里。 罗恩和哈利互相看了看,又看看赫敏。她挤出一个笑容。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罗恩另起话头,“让我们有时间把事情想想清楚。” “格里莫广场。”哈利说。 另外两人惊讶地瞪大眼睛。但在哈利的坚持下,他们还是站在了格里莫广场12号的前门台阶上。 罗塞塔说庄园“还算”安全,有“比较”可靠的出入方式,并不是在骗人。毕竟她也没用绝对词。自从邓布利多死后,庄园在外部设置了一些专有地点,用来给特殊情况下不得不幻影显形的人落脚,这没有任何可靠的保护措施,只能用狡兔三窟的道理让落点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所以她成功落在两个盯梢的巫师身后,他们惊得跳了起来,抽出魔杖。第一个被她击中,第二个发出的咒语打在她手臂上,秉着公平交换的理念,罗塞塔还了他一记钻心剜骨。 虽然她身为半个人形贤者石,确实能抗下不少咒语的效果,但魔力激荡和被击中的部位还是会疼痛乃至出现外伤,好在她的另一个石头属性能尽快缓解伤势——然后因为过快运作引起魔力波动,倒回第一步继续疼——这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病患版吧。 伯尼斯还在宅子里,她们原定参加婚礼之后的一个月内尽快撤出一个人,作为外部接应。斯克林杰的死并不突然,即便不能确定是哪一天,多少也能估算出食死徒的动作。因此,在境内张罗麻瓜火车、轮船、飞机,哪怕是火箭都没用了。该用一些巫师的手段处理问题了。 “你回来的有点晚。”伯尼斯说,“我觉得这个能用,但通到对岸……有点够呛哈。” 地上摆着一圈石头。 “另一部分呢?”她疲倦地问,“总不能在厕所吧。” “楼上。”伯尼斯喜滋滋地答道,“哈哈——我刚刚试了试,至少是通畅的。” 这是一种结合炼金、魔文、魔咒等你能想到的任何高精尖魔法的尝试。如果不是逃命要紧,罗塞塔不会建议任何人往那个圈里站。就像马尔福修好的消失柜,这圈石头应该准确摆在一台看上去颇有十八世纪工艺质感和十九世纪小说风格的机器里——她也不知道怎么描述——然后通过咒语——还没研究明白——把站在里面的任何东西送到另一台机器的里面——记得,必须在里面。 听起来很像维多利亚时代。不过仪器是银质的,而且很精细,所以它更像未来神秘恐怖……她真不该看那么多麻瓜文化。 “你知道,”她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摩西分海是有理由的。我们不如找个法子分开英吉利海峡。”她又想了想,“然后用海水修护城河——啊,我,天才。” “大头天才。”伯尼斯毫不留情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一次只能送一个人,到了海峡那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反正不能用——要不放弃吧。” 她们一致同意了。结果那套造价高昂的设备就这么堆在楼上和楼下。 “下楼很方便。”伯尼斯干巴巴地说。 那真是天大的好处。 罗塞塔走上楼梯,她感觉自己脚步沉重。大宅子就是这点不好,人少的时候让人有点不舒服,但人多也没什么好的……除非是游客,那些即便年年夏天来你还是可以不和他们说话的人……而那些你必须说话的人住进来就不大好了。因为你也不是很希望他们住进来…… 如果这里多出好几个青少年——或者叫青年,她会很不适应的。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房间……所以她不是非要和人交流,只是提供一个安全屋、一处庇护所……反正这里很快也只有你自己了,对吗?只要你半夜悄悄去书房拿书,就不会遇见被你安排在最远……不对,赫敏肯定会选到离图书室最近的那间客房…… 她一头扎进自己柔软弹性的床铺,嗅到微弱的橙花香气。香味剂似乎换种类了。但她又觉得自己是幻嗅,她出钱点的帕尼尼和橙汁都没有进她肚子里…… 你为什么要想这么多呢?他们又不会真的过来……道德品质高尚。没人会干扰你隐蔽又危险的营救活动……让哈利和罗恩去住塔楼,他们习惯了……停——! 明天要先联系凤凰社,确认陋居的情况,霍格沃茨应该会发生变动,魔法部现在掌握在食死徒手里了,麻瓜和混血都有危险。她的脑海闪过眩光。英吉利海峡——拉芒什海峡、多佛尔海峡、加来海峡——多佛尔——宽?宽……宽阔的城堡中庭——宽21英里,适合带人飞行渡海……海水是咸的……咸肉馅饼……霍格沃茨的南瓜汁一绝——连着一周只睡四个小时了——南瓜?很久没见克鲁克山了……赫敏现在会在哪儿呢?她不想和他们说话,任何一个……因为……蒸汽朋克时代的机器果然很难有用,不……她是在想……? 因为她已经撂下了狠话,不能是她主动开口……那样很尴尬。显得她非要……怎么呢?非要——?我凭什么在乎这些事?是她非要打败什么没鼻子脸的,那是她自己选的—— 图书室里有一本有关灵魂分裂的,也不知道哪位祖宗做的研究……肯定是那个死画像……灵魂分裂的笔记……尽快抽时间给赫——利送去。 给哈利送去——我是说——给哈利送去。他们都是h开头。然后等他用宝剑杀了蛇脸男……对,今晚就梦这个。勇者大战没鼻怪……还能睡几个小…… 92、深林 迪安森林是英格兰一片有名的景点,许多英国人都会选择这片离自己不算远的郁郁葱葱的漂亮草原和林地作为露营场地。自从九月二日之后,哈利、罗恩和赫敏就一直在四处游荡,直到落脚在这片森林里。赫敏和她的父母曾经来过这里。一个多月以来,他们没能吃上一口饱饭,有时根本吃不到能称作“食物”的东西。他们从乌姆里奇身上抢来的挂坠盒对这种情况毫无帮助,而且他们发现挂坠盒甚至会影响他们的心情、精神,让人暴躁易怒,变得冷酷无情。 哈利挨惯了饿,他到霍格沃茨之后不用再过那种日子,但姨夫姨妈给他的经验就是“别奢望太多”。赫敏的风度还不错,虽然脾气或许比平时急躁一些,脸色也阴沉一些。罗恩很难经受这种考验,或者说折磨,他从来没为食物发过愁,韦斯莱夫人和霍格沃茨让他惯于享受一日三餐,说不定还有加餐,结果他逐渐控制不住情绪,一旦轮到他佩戴魂器,那更是一场灾难。哈利不想叫他混蛋,但他有时候简直令人讨厌了。 现在他们安身的这顶帐篷是赫敏从韦斯莱先生手里借来的,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因为他们现在只能靠赫敏的串珠小包过活。帐篷里显然没有食物。一开始,他们在城镇附近还能偷偷摸摸从农场里搞点东西,赫敏会塞些钱。到了后来,他们遭遇了一个有摄魂怪游荡的小镇,就决定尽可能不靠近人居了。沼地、崖缝、山坡、森林不适合经验不足的巫师露营。赫敏识别食用菌的本领提高了,运气好时他们能抓到一些鱼,但也就是这样,哪怕哈利下定决心残害兔子或者野鸡都没机会,因为他们从来没遇见过这些动物。 罗恩闷闷不乐地拨弄着一个广播收音机。他搞出许多噪音,调谐钮转来转去,哈利和赫敏心烦意乱。但谁也没让他住手,大家都暗自盼望能知道哪怕一点韦斯莱一家人和其他人的情况。 “我妈妈,”罗恩说,“能凭空变出美味佳肴。” 他早就放弃了盘子里那几块烧焦的、灰不溜秋的鱼肉。哈利不由得瞟了一眼他的脖子,挂坠盒的金链子在那里闪烁,他便压下了骂罗恩几句的冲动,知道拿下挂坠盒后罗恩的态度就会稍有好转。 “你妈妈不能凭空变出食物,”赫敏说,“谁也不能。食物是‘甘普基本变形法则’五大例外中的第一项——” “哦,说大白话,行不行?”罗恩说,泄愤似的猛地转着调谐钮。 “不可能凭空变出美味佳肴!如果你知道食物在哪儿,可以把它召来;如果你已经有了一些,可以给它变形,也可以使它增多——” “——哦,这个就不用增多了,真难吃。”罗恩说。 “哈利抓的鱼,我尽了最大努力!我发现最后总是我去弄吃的,大概因为我是女孩吧!” “不,因为据说你是最精通魔法的!”罗恩反唇相讥。 赫敏蹦了起来。几小块烤梭子鱼从她的锡盘里滑到地上。 “你明天负责做饭好了,罗恩,你可以去找原料,想办法——”收音机噗兹噗兹地响,“——把它们变成能够下咽的东西,我坐在这——”一阵巨大的杂乱的噪音,“——拉长了脸发牢骚,你可以看到你——” “住口!”哈利举着双手跳起来说,“马上住口!” 赫敏看上去很愤慨。 “你怎么可以站在他那边,他几乎从来不做饭——” “赫敏,安静,我听到有声音!” 哈利仔细聆听,双手仍然举着,警告他们不要说话。好一会儿,他们才意识到是收音机在响。 “嘿,”罗恩轻声说,他那副混球样子消失了,满是希冀,“嘿——听!”他像怕弄坏收音机似的轻手轻脚调大了音量。 “——你们的暗号很不尊重人,”一个熟悉的女声说,听起来倒没什么不满,更多的是慢吞吞的腔调。他们互相看了看,脸上不禁泛起笑容,“是我的房子被征用了,你们还要讽刺我‘发牢骚’——绝对没有下次了。我要把你们喂食死徒吃。” “食死徒不吃活人,”另一道欢快的男声说。罗恩激动地跳起来,是韦斯莱双胞胎,“老麦,这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来不及后悔了。” “对,所以我上次就不该跟你们联系。”女声说,“快点播完快点走人。” “老江,我们说到哪儿了?”和先前男声很相似的声音问。肯定是乔治,或者弗雷德。 帐篷里的人屏息以待。 “哈——我们很高兴地得知,又有几名巫师得救了。为了安全,在此不透露他们的姓名,让我们为他们庆祝!”老江开腔道,他们一听就知道这是李·乔丹,“如果有知道泰德·唐克斯,德克·克莱斯韦,迪安·托马斯消息的朋友,可以想办法联系本台——”他特意顿了顿,“你们知道怎么办。据悉,还有两名妖精在外,戈努克和拉环,有能力的朋友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些帮助。 “同时,在加德里,有麻瓜一家五口死在家中。麻瓜官方把原因归于煤气泄漏。而凤凰社的成员告诉我们是由于杀戮咒所致——又一个证据,好像证据还不够多似的!这些事件都证明在新政权下,屠杀麻瓜正在变成一种娱乐活动。现在,我们把时间交给特邀嘉宾,让老麦为大家讲讲巫师界的新秩序对麻瓜世界的最新影响。” “哦,天哪。”罗塞塔说,“我有点后悔选这个名字了。我觉得你们找老帅比较靠谱,不过……请住在麻瓜附近的巫师考虑给自己的麻瓜邻居提供一些最基本的保护,许多人已经冒着风险为他们一无所知的麻瓜邻居抵御了许多风险,我得说,真是振奋人心。 “或许有些巫师很难意识到保护麻瓜的意义,我想提醒听众,巫师和麻瓜都是一条人命……他们是一些悲惨卷入巫师内部争端的人,纵观历史,巫师有许多次也不得不从麻瓜的生活中抽身。而那些时候,同样有勇敢的麻瓜保护了和自己不同的人,所以——动动小手,给他们施几个保护咒——你就是战争英雄。 “当然,保护自己是首要的,因此如果有听众认为自己无力承担他人安全,可以向本台求助——你们知道怎么办。好了,”她说,“下一个节目?” “战争英雄,”李说,“只要一点勇气和善良。谢谢你,老麦,你的名字很不错。现在请听老将带给我们的热门节目:波特之友。” “谢谢你,老江。”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说,罗恩刚要说话,赫敏轻声制止了他。 “我们知道是卢平!” “老将,你是不是还和每次来本节目时一样,认为哈利·波特仍然活着?” “是的,”卢平坚定地说,“我深信不疑,如果他死了,食死徒一定会大肆宣扬,因为这对于抵抗新政权的人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大难不死的男孩’仍然象征着我们为之奋斗的一切:正义的胜利,纯洁的力量,以及继续抵抗的必要性。” “如果哈利正在收听的话,老将,你会对他说些什么?” “我会对他说:我们和你同在。”卢平说,然后稍微犹豫了一下,“还会对他说:跟着你的直觉走,你的直觉都是好的,并且几乎总是正确的。” 哈利和罗恩、赫敏对望着。他俩浅浅地笑了。 “……下面照例要问一下,有没有哈利·波特的朋友因为忠诚而受难的新消息?”李说。 “嗯,老听众都会知道,好几位坦言支持哈利·波特的朋友被捕入狱了。”卢平说,“几小时前,我们得到消息说鲁伯·海格,霍格沃茨学校著名的猎场看守,在校内勉强逃脱了抓捕。抓捕原因是谣传他在家中举办了一个‘支持哈利·波特’的晚会。但海格没有被拘押,我们相信他在逃亡中。” “我猜想,在逃避食死徒的追捕时,如果你有个身高十六英尺同母异父兄弟,应该有点帮助吧?”李问道。 “可能会有一点优势,”卢平严肃地答道,“虽然我们波特瞭望站赞赏海格的精神,但是请允许我补充一句,即使是哈利的最忠诚的拥护者,也切勿学习海格的做法。在当前这种气候下,举办‘支持哈利·波特’的晚会是不明智的。” “确实是,老将,”李说道,“所以建议大家继续收听波特瞭望站,以表达对带有闪电形伤疤的那个人的热爱!”背景里出现一声很明显的抱怨,哈利忍不住笑了,罗塞塔一直对他被追捧不屑一顾。“现在来关注一下那位同哈利·波特一样行踪不定的巫师,我们喜欢称他为‘头号食死徒’。为了分析关于他的一些比较疯狂的谣言,我要介绍一位新的通讯员:老鼠。” “老鼠?”起初出现的那道男声说,“我不是老鼠,决不,我跟你说了我要叫老剑!”背景里有两道吃吃发笑的声音。 “哦,那好吧,老剑,你能否给我们说说,对于外面流传的有关头号食死徒的各种故事,你是怎么想的?” 弗雷德正在话筒前,他还是有种不顾死活的幽默。罗塞塔的椅子挪到靠后的位置,她刚刚和乔治故意凑上去发笑。他们认为“老鼠”比“老剑”更有意思。 她偏头看去,卢平显得苍白、颓唐,但西里斯曾提到唐克斯怀孕了,而卢平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和唐克斯的生活很没信心。 “还好吗?”她问。 “啊——还可以。”卢平疲倦地说,“挺好的。”他挤出一抹笑容。 “听说唐克斯怀孕了,”罗塞塔接着说,“我想当面恭喜你。” “谢谢,”他略显惶然地回道,“真的……谢谢你们。” 她有些词穷。卢平很明显并不怎么为此高兴。 “我去过格里莫广场12号,”卢平轻声说,“遇见了哈利、罗恩和赫敏。” “他们过得还好吗?”她问,庆幸有个新话题打破安静,“真是危险的选择。” “危险,也很聪明。”卢平提起一点劲儿,露出更真实的笑容,“我想还好吧……那张纸条被我留给他们了。” “我再给你一份。”罗塞塔说,“但他们没有来过……嗯,可能是有了什么进展吧。” “有关邓布利多的任务?”卢平问,“你们都保持神秘……三缄其口。到底有什么是凤凰社不能知道的?”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答道,从桌面抽起一张羊皮纸,从她碰触纸张的地方燃起火焰,但羊皮纸没有烧成灰,它就像被火洗过一遍似的,仍然光洁簇新。卢平接过那张羊皮纸,收进怀里。“唐克斯需要你……每个人都很重要,记得吗?” 卢平没有回答,他又微微一笑。在李·乔丹的告别声中站起身。 “太感谢你了,”他低声说,“对我们的帮助……” “举手之劳。”罗塞塔回道,“你是我们最好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所以,每个人都愿意为你做点什么。” “是啊,太感谢你了,”李·乔丹和韦斯莱兄弟靠过来,“完美的场地,完美的收音,还不用担惊受怕——注意安全,我们先撤——” 随着壁炉蓝色的火焰砰砰燃起,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了。乔治最后一个走,他转过头问。 “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 “石头粉末。”她摆摆手,“商业天才,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做了个鬼脸,砰地消失在火焰里。符文石的粉末,一种昂贵的消耗品。青金石的存货不多,而且对品质要求有些高。当然,其他矿石宝石也可以,但没有什么是便宜的。什么都很昂贵,或许因为代价就是难以支付的。 迪安森林的帐篷里,哈利、赫敏和罗恩正面面相觑。 “他们在一起!”罗恩说,听到哥哥们的声音让他大松一口气。 “还在抵抗,”哈利笑道,“他们听起来都很好!” “哦,他们真勇敢。”赫敏赞叹道,“要是被发现了……” “他们经常换地方,不是吗?”罗恩说,“就像我们。” “但‘你知道怎么办’是什么意思呢?”哈利说,“好像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李最后说多听听就明白了,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罗恩的兴致回落了一些,“上次卢平也那样,是不是?说‘带你们去合适的地方’……” “啊,是啊。”哈利想起那张纸条,卢平愤而离开之前给他的,“合适的地方……是不是赤胆忠心咒?我到格里莫广场时西里斯就是用纸条上的地址告诉我的。” “可能有吃喝,能睡觉吧。”罗恩越来越无精打采了,“拿出来看看?” 哈利从脖子上的驴皮小包里掏出那张纸。但上面就像邓布利多留下的旧飞贼一样,十分干净,毫无痕迹。他们暂且没泄气,甚至拉着赫敏检查了好几遍。 “这是什么东西?”罗恩的情绪又变糟了,“他给我们一张白纸?怎么谁都这样?” “为了安全,对吗。”赫敏耐心地说,“他们不给出明确的文字,就能减少被人识破的风险。” “太对了,”罗恩讽刺道,“等我们死后就有很多时间琢磨了。” 哈利不得不站在他们中间,挡住过道,因为两位朋友的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他灵光一闪。 “是不是指……罗塞塔家的庄园?”他说,越发觉得自己说对了,“在托腾汉宫路,记得吗,‘你们可以和我一起’,她的庄园在接收巫师!” “但是,”赫敏说,显得有些紧张,“不行,哈利。” “怎么?”罗恩挑衅似的问。 “我们在被追捕,不是吗?”赫敏说,“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我们不能确定那里是什么情况。” “他们今天还在说可以去,可以联系他们。”罗恩马上说,“我们很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 哈利想,罗恩只是饿得头昏脑胀,还带着挂坠盒。赫敏说得有道理,他们每一个人都够危险了,不应该凑在一起。但这段时间以来他们拼命在荒野生存的经历,再想象着“庄园”……哈利没去过庄园,他只能构思出一个缩小版的、普通一些的霍格沃茨…… “那也不意味着我们应该把时间花在找一栋郊区房子的入口上——”赫敏反驳道,“你听见他们说的是什么了,他们在为需要帮助的巫师提供帮助!” “但是你知道地址!你去过!”罗恩嚷道,“难道我们不需要帮助吗?” “罗恩!”赫敏也提高了音量,“你以为她还会让自己暴露在外吗?我们按照地址幻影显形,只能受到食死徒的欢迎!” 他们争吵不休,罗恩肯定是饿疯了……他又饿,又挫败,从魔法部离开时他还分体了,胳膊留下一大块空白……哈利咽了咽口水,帮助应该帮助的巫师……她不是发出邀请了吗,罗塞塔肯定想到了这种情况…… “听我说,罗恩,”他艰难地开口了,“我们不知道现在怎么去。但我们知道了暗号,可以继续听电台,是吧?他们说多听听那个就懂了……” “哦——”罗恩发出一声粗鲁的、明显不满的嘘声,“哈利,你以为是那样?” “什么?”哈利问,“怎——” “哈哈——你这个呆瓜,”罗恩嘲笑道,“她可不是为了安全着想。” 哈利一时没能明白他在说什么,他看了看赫敏,她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以为我是傻瓜,是吗?”罗恩讥讽地说,“‘但是,不行’——‘我们不能确定那里是什么情况’——她不是说帮助需要的巫师?我们不需要帮助吗?”他猛地抬起那条曾经缺了一大块肉、血流如注的胳膊,“我们不需要吗?我不需要吗?看看周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罗恩一把从哈利手里拽过空白的羊皮纸,“还以为你们多厉害呢。哦,赫敏,当然啦,你不愿意把她牵扯进来嘛!” 赫敏的眼眶蓄起眼泪。 “你是因为戴着那东西才这么说的。”她声音微弱地说,“罗恩,坐下来吧。” 挂坠盒的金链子奇异地闪着光。罗恩一把将它从头上扯下来,丢在一边。 “给你们。”他轻蔑地说,挂坠盒落在一张椅子上,“你不走,是吗?”他扬扬手里的羊皮纸,“你也是?” 哈利没有动,也没说话。罗恩怒气冲冲地转过身,冲向帐篷的帘门。赫敏哀叫一声,追过去。 “哈利!”她半是祈求地叫道。哈利注视着罗恩的背影,心中有种莫名的快意。 “拜托你——”赫敏说着,抓住被罗恩甩开的帘门。 他动了,走到门口。但罗恩并没有走,他抓着羊皮纸,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到底走——”哈利没能说完。罗恩旁若无人地蹿进帐篷,又蹿出去,反复好几次。哈利和赫敏都糊涂了。 他终于停下了,就站在帘门该合起的地方,帘子打在他身上,但罗恩不管不顾。“怎么啦?”哈利意兴阑珊地问,“你又知道这里好啦?” “地址!”罗恩兴奋地说,“哈利,地址!” 赫敏不可置信地从他手里扯走了纸条。 “给你!”罗恩喊道,“就在——唉呦,我想我不能说出来!但我知道了!” “但是,可是——”赫敏说,“这怎么——你——这怎么可能——”她手里的纸还是崭新无字。 “防护咒!”罗恩哈哈大笑,“它不能穿过防护咒!你真是最擅长魔法的女巫!” 哈利看了看赫敏,她显然不为这事儿高兴。而且他没有告诉罗恩,当时赫敏和卡特莫尔夫妇说了什么话,他们钻进壁炉消失了。哈利猜她确实知道怎么到达那所庄园,但他不想现在说出来……或许永远不要说。他从赫敏手里接过那张纸,走出门外,立刻明白罗恩为什么那么兴奋了——那不是一个具体的地址,但你就是知道那是“合适的地方”,一个能够庇护你,让你吃顿饱饭,洗个热水澡,躺在柔软床垫上盖着暖和被子睡觉的地方。 “怎么样?”罗恩说,“去不去?” 挂坠盒躺在椅子上,哈利把它拿了起来。赫敏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赫敏?”哈利问。罗恩不那么咄咄逼人了,可能因为挂坠盒离开了他,他甚至有些愧疚。 她望了望两个同伴。两个成年几个月的男生看起来乱糟糟的。罗恩本就瘦高,现在更瘦了,哈利清秀的面孔被他干巴巴的身体一衬,显得有几分可怜。 “好吧。”她叹着气说,“是啊,我们应该……”她又打量一眼两个大男生,“应该好好休息。” 罗恩欢呼着,他自告奋勇收拾东西,像一条红毛大狗似的。赫敏抱着胳膊看着他。 “我们不会给她添麻烦,”哈利终于有点不安地问,“对吗?” “不会。”赫敏说,“这本来……你们不会给她添麻烦的。”她没有给哈利说话的机会,走去检查她的串珠小包和杂七杂八的被罗恩乱翻过的东西。 哈利后知后觉地有点后悔。无论赫敏出于什么目的,她说得对,他们已经麻烦缠身,而那个平静的庄园是给需要逃命的巫师准备的,他们不该带去更多麻烦。 96、死亡圣器 圣诞节前已经下了许多场雪,没有一次比节后第二天更令人感到欣喜。宅子里的空气透着丝丝凉意,混合着冬季特有的清新和木柴燃烧留下的干燥的触感,就像她们正享受自己应得的轻松、平静的生活。从早上开始,不疾不徐的雪片就堆上窗棂,积雪越来越厚,直到能没过半身高还没停止。赫敏、哈利和罗恩已经习惯自己准备早餐,随意做点什么,再等着房子主人在她的房间(或不知哪里)醒来,指挥厨房做好午饭。何况前一夜是圣诞夜,就连往常还算规律生活的三人都不可避免地迟迟起床。 圣诞节没有任何人拜访,虽然他们心里接受了这个场面,但男生们很难控制自己的失落。哈利总希望西里斯从壁炉(或仍然不知哪里)蹦出来,揉揉他的头发,威逼利诱哈利说出自己的任务……罗恩则陷入对家人深深的思念中。赫敏没有特别的表现,但她亲手篡改了父母的记忆,把他们送去了澳大利亚,这可能让人更沉重。哈利和罗恩惯于她对个人感受保持缄默,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令人感伤的期望。 “你们说,”罗恩嚼着香肠,口齿不清道,“食死徒怎么从来没试图攻击过这里?” “可能他们很难成功?”哈利耸耸肩,“霍格沃茨就是被从内部偷袭的,我想这里也差不多。” “那时候神秘人还没掌权,是不?”罗恩问,“这里看起来可不像城堡那么坚固。” “不,罗恩,”赫敏搅着面前的一碗牛奶,她神秘地选择了一盒玉米脆片当早餐,“我认为他们不能随意攻击在巫师和麻瓜中都享有盛誉的一栋庄园……而且她是纯血统,这不符合食死徒的理念。” “对啊……我们在格里莫广场的挂毯上看见过她们的名字。”罗恩说,“虽然我怀疑过是不是那老太婆已经没办法把她们的名字烧成小洞了……”他翻翻眼睛,“但那时候她还活着呢。” 一把五颜六色的彩纸花突然从天而降,四处飘洒,赫敏的牛奶碗里落了几张纸片。 “怎么了?”哈利张望道,“嘿——怎么回事?”他那杯南瓜汁也被污染了。 “告诉我你发现了魂器!”罗恩配合地说。 “没有,那有什么好高兴的。”罗塞塔很没劲地往他面前扔出一小团纸屑,它们在半空中散开了,“我只是普通地庆祝圣诞节。你真倒人胃口。” “她应该重新考虑一下什么值得高兴。”罗恩偏头无声地说。 哈利不敢笑出来。赫敏用勺子挑起一条已经被泡软的红色纸屑。 “看,红的,”罗塞塔喜气洋洋地伸手捏住纸屑的一角,立刻把它丢进了垃圾箱,“多应景啊。” 赫敏眯起眼睛。 她瞥见桌子上的麦片盒子,“你竟然采纳了我的建议,美国人很有创造力,是不是?玉米片……多好啊,真方便。” “准确地说,我不是很清楚美国人的创造力,”赫敏说,“我相信那条彩纸比我更清楚。” “你今天起得真早,”罗恩赶紧说,“到底有什么好事?” “和你没关系的好事。”罗塞塔坐在桌子旁,一边盯着桌面说,“我要做什么?噢,应该吃饭,是吧……” 哈利真希望自己不要听什么都想笑。 她出神地走到贴墙的长桌旁,取了一只盘子。 “你肯定知道什么。”罗恩问赫敏,“你肯定——偷笑什么——可恶。” “我知道那是和你没关系的好事。”赫敏甜甜地说,她用这副腔调的时候没什么好事,“罗纳德,吃你的香肠。” “你们都在厨房吃早饭吗?”罗塞塔端着盘子问。 哈利点点头。“有哪里不对吗?”他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她说,“在我搞清楚这些房间具体怎么称呼之前没有……” “你知道那个小偷是谁吗?”哈利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没跟她分享过格里戈维奇的事,即使她在婚礼上为他在克鲁姆面前解围,“一个金头发的少年……从格里戈维奇那里偷走了什么东西。” “这信息太详细了,”她答道,“我至少要分析五六个月才能给你答案。” “伏——抱歉,我是说,神秘人,”罗恩的手打中了他的胳膊,哈利急忙改口,“杀了格里戈维奇,好像是他想要的什么东西在格里戈维奇那儿,然后被那个人偷走了。我在巴希达家里看见了那个小偷的照片,恐怕他也发现了。” “不管他想要什么,我们最好当作他得手了。”罗塞塔歪着脑袋说,她吃掉最后一口面包,站起身,“格里戈维奇……” 这一回,他们再见到她就是下午了。 哈利很难把注意力从金发小偷身上转开,他觉得那一定十分重要,而且他还困惑于巴希达·巴沙特那些被取走的照片都去哪儿了。罗恩和赫敏努力想从蛛丝马迹中推敲格兰芬多的宝剑和赫奇帕奇的金杯能被藏在什么地方。宝剑显然在食死徒手里,金杯更是毫无踪迹。哈利是否参与话题一点都不重要了,反正他们也没有任何进展。虽然他们还是对他走神的状态很恼火。 “伙计,回回神。”罗恩说。 哈利抱歉地抓抓脑袋,他茫然地盯着面前的地图。 “我知道你想抓住——或者保护那个小偷,”赫敏不耐烦地说,“但是哈利,你要是能先找到金杯的位置,我们就不用太为神秘人头疼了,对不对?” “他到底偷了什么,是伏——神秘人想要的呢?”哈利总是不小心说错。他们被警告过不准使用“伏地魔”的名字,很显然他在名字上施了咒,用来抓住那些敢直呼其名的抵抗者。但哈利很难习惯,一旦他们频繁提起伏地魔,他就老是慢半拍。 “格里戈维奇……”罗塞塔游荡过来,她的手臂还缠着纱布和绷带,不过已经看得出是条胳膊了,“格里戈维奇……他是做魔杖的……” “是啊,他似乎很受推崇。”哈利说,“克鲁姆认为他是最好的,就像我们看奥利凡德一样……嘿,他会不会是想要格里戈维奇给他做一根新魔杖?” “为什么他需要新魔杖?”罗恩问,“他的魔杖又没坏。” “那天——从女贞路转移我的那天,我的魔杖朝他发射了魔咒或者火焰什么的。”哈利说,“他是不是想摆脱这种风险,让格里戈维奇再给他做一根新魔杖?” “除非他也认为欧陆比海岛强……”罗塞塔无精打采地说,她上午诡异的兴奋完全消失了,而且又显得很疲倦,“不过有可能真是这样,陆地……格里戈维奇和新魔杖——唉。” 赫敏挑起眉。哈利和罗恩都眼巴巴望着她。 “好吧。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说,“应该说点有用的东西了,对吧?” “如果你非要——”赫敏的眉毛像飞起来一样高,“你不会是指那根——可是魔杖是不会自己做出行动的,哈利能打败他。” 哈利对她那套“魔杖不会自己行动”的观点已经厌烦了,他解释了许多次,不希望有人觉得他能打败伏地魔。但赫敏从不认为那是魔杖自己的行动,她坚持认为那是哈利的力量。 “我相信他不能,如果他赤身裸体站在那个蛇脸面前……”罗塞塔说,“格里戈维奇,著名的魔杖制作者。如果有那么一根魔杖能满足他的要求,格里戈维奇有那么一丝可能满足他,但我长期认为那是谣言……一种宣传自己的手段。” “到底是什么呀?”罗恩问。 “老魔杖。格里戈维奇曾经宣扬自己持有老魔杖……说实话,我不太清楚怎么有人愿意提及老魔杖的去处,考虑到他是个魔杖匠人,宣传自己是最好的解释。除非他不想活了。” “老魔杖是什么?”哈利问。 “传说故事中的一柄魔杖。”赫敏生硬地说,“我想那跟我们的目标没什么关系。” “我觉得我听过这个故事……”罗恩沉吟道,“在什么地方呢……肯定是个老故事——‘三兄弟的传说’!” 哈利刚想张口询问这是什么故事,罗塞塔就说话了。 “我以为你会多考虑一些呢。”她说,“毕竟它们性质特殊。” “如果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它们存在,而且有效,”赫敏不甘示弱地回答道,“我一定很赞成去寻找死亡圣器。但你不能。我们只是猜测它们有这种力量,而且你怎么解释回魂石?不可能满世界捡石头去验证它存不存在吧?” “如果你能做到不重复捡起任何石头,我认为这个办法不是不行。即使世界上随时都会产生新的‘石头’,你也可以标记那些检查过的……噢,万一它们只是没表现出‘复活’的作用……好吧,你不能这样证明它存在或不存在。”罗塞塔说,“但你也承认有一件东西是真的,因为你不仅见过,还经常使用。” “我可以承认隐形衣存在,那不能说明它是死亡圣器,也不能说明圣器有什么其他用处。”赫敏说,有点动了真火,“时间很宝贵,我们难道要浪费在寻找一些不知道在哪儿——说不定哪儿也不在的东西?” “这和隐形衣有什么关系呀?”哈利一头雾水地问,“死亡圣器又是什么?”他看向罗恩。但罗恩摇摇头。 “三兄弟的传说里提到过这些东西,”罗恩对他说,“但我从来没听过什么‘死亡圣器’。” “因为根本就没有‘死亡圣器’。”赫敏尖锐地说。 “你恐怕必须得承认世上有死亡圣器。”罗塞塔说,“当然,你可以继续否认这个称呼,我无所谓。不过圣器概括的三件东西都是存在的。” “怎么证明?”赫敏立刻问。 “事实上,我们都见过,至少见过其中两件如何被使用了。”罗塞塔回答道,“在魔法界收集情报不是个容易事,巫师的记忆和备忘录跟垃圾桶差不多。不过,我还是搞清楚了老魔杖名义上最后一任主人是谁。” “是谁?”哈利和罗恩不免热切地问。 “哦……这时候笑会不会有点太傲慢了?”她说,“我相信你们都见过老魔杖。在邓布利多无数次挥动它的时候。” 沉默笼罩了起居室这片小天地。哈利恍然大悟之余,感到一种难以排解的痛苦徘徊在他的身体里。为什么邓布利多从没为他解释过一件事,介绍过他自己的一点过去呢? “不会是邓布利多从格里戈维奇那里偷来的,对吧?”哈利说,“他……他不会偷那根魔杖。” “不是,他不是个贼。”罗塞塔说,“现在,应该让你学一学三兄弟的故事了。” 她看着赫敏,赫敏很不配合地把眼睛投向壁炉。在木柴又一次发出响亮的噼啪声之后,赫敏还是动了。 “我去取《诗翁彼豆故事集》。”她不高兴地说,“而你——不准说任何不该说的东西。” “我觉得很多困难都是你们不学无术造成的。”赫敏离开后,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你们肯好好上课,或者好好走神,就不需要我浪费口水了。” 罗恩和哈利明智地决定不对她的话发表意见。 过了一会儿,赫敏才抓住那本书回到他们身边。哈利总忍不住猜想她是否在房间里纠结毁掉书籍还是带着它回来。赫敏翻开书,用严厉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轻咳了一声。死亡圣器的标志就印在那页上方。她略显紧张地读了起来。 从前,有三兄弟在一条僻静的羊肠小道上赶路。天色已近黄昏—— “是午夜,妈妈一直对我们这样说。”罗恩说道,抻了个懒腰,双手抱在脑后听着。 “如果是午夜,他们来不及被杀就老死了。”罗塞塔说,她望着壁炉的火光。 赫敏气恼地瞪了他们一眼,罗恩把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收了回去。 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河边,水太深了,无法蹚过,游过去也太危险。然而,三兄弟精通魔法,一挥魔杖,危险莫测的水上就出现了一座桥。他们走到桥中央时,一个带兜帽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不起,”哈利插嘴道,“怎么是死神对他们说话?” “这是个传说,哈利!” 罗塞塔轻轻发笑。 “哦,对不起。继续。” 死神对他们说话了。死神很生气,他失去了三个新的祭品——因为旅行者通常都会淹死在这条河里。但是死神很狡猾。他假装祝贺兄弟三人魔法,说他们凭着聪明而躲过了死神,每人可以获得一样东西作为奖励。 罗塞塔望着炉火。三兄弟带着死神的礼物往前走去,老大吹嘘魔杖被人杀害,老二召回爱人相思而死,只有老三穿着隐形衣躲过死神寿终正寝。认为他们是强大的炼金术士不是无稽之谈。如果这个故事是对真实事件的浪漫化改编,那么就像炼制贤者之石一样,这三样神奇的东西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死亡,因此也被死亡缠绕。贤者之石产生的长生不老药需要使用者不停服用,而最易杀戮的老魔杖陷入了残暴的争夺史;回魂石无法召出生魂,只能留下一抹残影;隐形衣是一块大小固定的布,虽然它的法力永不消逝,但也没有其他用处。“三兄弟的传说”从某种意义上强调了一件事,冒犯死亡必然被死亡冒犯——而这个代价就未必人人承受得起了。 说起贤者之石……那应该是个好礼物。虽然在那个礼物发挥作用的时候赫敏可能会气得把她活活掐死……或者死死掐活,很难说。 “醒醒。”赫敏说。 “什么?”她问,“讲完了?” “但这跟死亡圣器有什么联系?”哈利问。 “后人阅读了这个故事,将它们归纳成一整套对死亡的概括。也就成了死亡圣器——死亡在人间的表现。”罗塞塔说,“克鲁姆提到过格林德沃的标志,那就是死亡圣器的标志。格林德沃将它作为自己的追求留在德姆斯特朗……而目光短浅的人没能意识到它是什么。”她突然补上一句,“我是说目光短浅到不会质疑传说真实性的人。” 赫敏似乎冷笑了一下。当哈利再去看她时,她只是皱着眉说道:“除非你能解释回魂石。” “我解释不了。我没有见过,但根据炼金术士所能做到的极限进行推测,完全有可能造出那块石头。”罗塞塔说,“你肯相信贤者之石存在,怎么就不能相信回魂石存在呢?” “当我和伏——神秘人在墓地决斗时,”哈利回忆道,“从我们魔杖之间出现很多人的灵魂……你们说,那和回魂石是不是很像?” “那么我们也没必要追求死亡圣器。”赫敏断言,“一根强大的魔杖、一块召唤死人的石头对我们有什么用呢?我们已经有隐形衣了,它很好,帮了很多忙!” “咳,这个故事只是讲来教育小孩子的东西,不是吗?”罗恩在短暂的安静之后说,“‘别惹麻烦,别跟人打架,别乱碰不该碰的东西!’我想起来了,”罗恩添了一句,“可能这个故事也说明,为什么接骨木魔杖常被认为不吉利。” “传统真是复杂。”罗塞塔随意叹道。 “迷信说法,是吧?”罗恩笑着说,“‘五月生的女巫嫁麻瓜。’‘恶咒在黄昏,破解在午夜。’‘接骨木魔杖,决不会兴旺。’你们一定听说过。我妈妈满肚子都是这些。” “哈利和我都是麻瓜养大的,”赫敏提醒他说,“我们听的是另一些迷信故事。我认为你是对的,”她接着说,“这只是一个说教故事,一眼就能看出哪一个礼物最好,你选择哪一个——” 三个人同时说出了答案。赫敏说“隐形衣”,罗恩说“老魔杖”,哈利说“回魂石”。 他们互相望着,一半是惊讶,一半是好笑。 “真幼稚。”罗塞塔评价道,“你们竟然在考虑。” “不需要我提醒你,”赫敏说,“这个房间里提出死亡圣器的人是谁吧。” “是我,小姐,谢谢你。”她很快接道,“我只是很震惊有人想要死亡圣器……即使是隐形衣。” “本来是应该说隐形衣,”罗恩思考着说,“但如果有了老魔杖的话,你就不必隐形了。一根永远不会输的魔杖!” “我们已经有隐形衣了。”哈利说。 “并且它帮了我们很多忙,大概你没有注意到吧!”赫敏说,“而那根魔杖注定要招来麻烦——” “只有当你大声炫耀,”罗恩争辩道,“只有当你傻到拿着它跳来跳去,高高挥舞,还唱着‘我拿到永远不会输的魔杖啦,你要是有本事就来试试呀’,才会有麻烦。只要你闷声不响——” “是啊,可你能闷声不响吗?”赫敏一脸怀疑地问。 “你们真的在考虑要哪一样东西,还是在讨论你们的人生哲学?”罗塞塔问。 “嗯……如果能让人复活,就可以让疯眼汉……邓布利多……我父母……”哈利说。 罗恩和赫敏停止了争论。 “但是根据诗翁彼豆说,他们并不想回来,不是吗?”哈利说,想着刚刚听过的故事,“我想,关于起死回生的石头的故事不会太多,对不对?” “是啊。”罗塞塔轻快地说,“这是很正常的,对吗?如果其他持有者像制造者一样郁郁而终,也就没人可以传播它了。” “我认为这说明它其实不存在,或者没有那种魔力。”赫敏按捺不住地说道,“彼豆很可能取材于贤者之石的故事,那是一块让人长生不老的石头,而这是一块起死回生的石头。” “如果它只能带回‘悲伤而冷漠’的女孩,让人觉得‘隔着一层纱幕’——”罗塞塔说,“那么它还不如贤者之石,顶多是个灵魂碎片搜捕器,找个技艺高超的画家可能都比这强。我看不出它为什么一定不存在。” “你会选什么?”赫敏转而问。 罗塞塔轻轻一笑。 97、猎物 “我?”罗塞塔轻轻一笑,“真有人想要这种东西吗?全是烫手山芋。” “为什么呀?”罗恩不解地问。 “你会为自己得到的任何东西付出代价,即使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回答说,“再去想想那个故事。老大被谋杀,老二自杀,老三躲了一辈子。很荒谬的是——老三有儿子,我不知道……他妻子对隐形丈夫和受孕没有什么想法吗?难道说……玛丽亚诞下耶稣的理由是有人穿着隐形衣和她……?这是我们庆祝圣诞节的理由?唉,不管怎么说,你们不觉得这个故事最大的警示作用是死亡对任何胆敢戏耍它的人持之以恒的纠缠吗? “而且我已经有比它们好得多的东西。”罗塞塔又说,柴火的爆响在房间里回荡,“比猥琐跟踪你的死神强多了。” “没有任何一种魔法能让人起死回生,”赫敏最后说道,“即使是你的魔杖,哈利,他们没有真的从阴间回来呀,不是吗?这些——苍白的代用品并不是真正让人复活。” “但是她,故事里的那个女孩,也没有真的回来呀,不是吗?故事说人们一旦去世,就属于阴间了。但是,那个老二仍然看到了她,和她说话,不是吗?甚至还和她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赫敏的表情不易描述,还有一点担忧。罗塞塔挑着眉毛,撇了撇嘴。 “总之,另一个相信强大的炼金器物存在的原因,”她说,“正如赫敏所说,故事取材自真实历史。这三兄弟的身份被认为是佩弗利尔三兄弟——安提俄克、卡德摩斯、伊格诺图斯。” 哈利不由得又看了看赫敏。她的表情更加生硬了,似乎很不愿意承认。她在戈德里克山谷看到过伊格诺图斯的墓碑,上面确实刻着那个符号。 “但是,如果伊格诺图斯有名气或做过什么重要的事情,一定会出现在我们的某一本书里。但唯一提到过‘佩弗利尔’的书是《生而高贵:巫师家谱》,那书里列的都是父系血统已经绝种的纯血统家族。很明显,佩弗利尔家族是最早消失的家族之一。” “‘父系血统已经绝种’?”罗恩重复道。 “就是说那个姓氏没有了,”赫敏说,“佩弗利尔那个姓氏消失有几个世纪了。但他们仍然可能有后代存在,只不过不再是那个姓氏罢了。” 这时哈利脑海里灵光一闪。他大声叫道:“马沃罗·冈特!” “哦。”罗塞塔轻轻叹道。 “什么?”罗恩和赫敏一起问。 “马沃罗·冈特!神秘人的外祖父!在冥想盆里!和邓布利多一起!马沃罗·冈特说过他是佩弗利尔的后代!” “糟糕。”罗塞塔说,“我好像把话题铺得太开了。这应该是过几天的内容……” 哈利跳起来。“他说上面有佩弗利尔的饰章。我看到他在魔法部官员的面前挥舞着它,差点要碰到那人的鼻梁了!” “佩弗利尔的饰章?”赫敏忙问,“你看见它是什么样子了吗?” “其实没有,”哈利说,努力回忆着,“我所看到的,上面没有什么花哨的东西,可能有一些刮痕。只是在它被劈开以后,我才靠近看过。” 赫敏瞪大了双眼。罗恩扫视着他们。 “我以后不能再干讲故事的事儿了。”罗塞塔喃喃道,“节奏真难把握。” “你觉得那是——那是回魂石?”赫敏气急地问。 “为什么不会呢?”哈利激动地回答说,“马沃罗·冈特是个愚昧的老饭桶,活得像猪一样,唯一关心的就是他的血统。如果那枚戒指已经传了好几个世纪,他很可能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那个家里没有书,相信我,他不是那种读童话故事给小孩子的人。他肯定很想把那石头上的刮痕说成是饰章,因为对他来说,拥有纯血统就意味着身份高贵。” 罗恩张大了嘴巴:“我的天哪——但是被邓布利多打坏了,还会有效吗——?” “有效?有效?罗恩,它从来就不曾有效过!根本就没有复活石这种东西!”赫敏蹦了起来,又急又怒,“哈利,你是在把什么都往死亡圣器的故事里套——” “往里套?”哈利争辩道,“赫敏,那是自然吻合!我知道那块石头上有死亡圣器的标志!冈特说他是佩弗利尔的后代!” “一分钟前,你还说过你从没真正看清那石头上的标志!” “干嘛要吵架呢,”罗塞塔揉了揉额角,“这可不能怪我——都是邓布利多的计划出了问题。绝对是。” 哈利、赫敏和罗恩猛地把脑袋转向她。 “邓布利多的什么计划?”哈利问。 “呃,青少年成才计划?” “你不能含糊过去。”赫敏抱着胳膊说。 “我觉得还是可以挣扎一下的。” 罗恩正想开口,但他望见窗户外闪过明显的银光,他三两步凑到了窗前。 “伙计们,过来看。”他说,手还扒着窗框。 一头散发银光的牝鹿正行走在庄园临河的入口处,沿着边缘左右踱步。 “那是哪儿?”哈利问。 “河。尽头有一部分被划为私人区域。”罗塞塔答道,她从窗户望出去,“这么远都看得清……真厉害。不过那部分不受保护,大部分‘庄园’都不受保护。我们只能维护主要建筑范围和一条通路。” “所以我们到门口是安全的?”哈利说,“我觉得——” “嗯……那应该是个守护神?”罗塞塔已经走开了,“它来传递信息吗?” “我觉得,”哈利跟上她,“应该去看看。我们先到门口去。” 罗塞塔扬了扬她缠着纱布的胳膊。 “我去,”哈利说,“让赫敏留下。如果有麻烦,罗恩可以随时去找我。” “别傻了,哥们儿。”罗恩说,“至少也得我们俩一起去。” “嗯……”她拧着眉头,“或许吧……你们倒是方便出去。好吧……如果它还没散……” 哈利立刻往卧室跑,他和罗恩往身上塞了一些隐身弹、小爆竹就赶紧冲下来。他走到门厅,把挂坠盒递给赫敏。 “行了,”他低头打量着自己,“我想可以了。到时我们怎么回来?” “也用守护神……”罗塞塔慢吞吞地说,她好像还在思考,“让它跑到门口,我会暂时打开防护咒……但你们穿过时可能感到刺痛……” 哈利和罗恩互相望了望,拉开双开大门跑了出去。 “你就把他们放出去了?”赫敏尖声说,“你就这么把他们放出去了?” “他们不是做了准备嘛……而且我也拦不住啊。”罗塞塔毫无感触地说,“哈利肯定会半夜偷偷跑出去,还不如我把他放回来,免得走丢了。” 赫敏恼火地瞪了她一眼。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每几分钟就要看一次表,焦虑得坐不安稳。罗塞塔打了个哈欠,随手打开《诗翁彼豆故事集》,她刚好翻到《男巫的毛心脏》一章。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赫敏已经放弃在房间里四处踱步,转而坐在椅子上什么也不做,隔五分钟就要从窗户往河岸望一望。但除了起初牝鹿的银光和模糊的小黑影外,她什么都没能看见。河的尽头已经不在窗户框定的视野里。 “我很好奇,”罗塞塔翻着书说,“你为什么认为贤者之石存在而回魂石不存在。” “哈利曾经见到过一块,不是吗?”赫敏答道,“而且贤者之石是有真是记载的,在历史上有很多人留下了痕迹。邓布利多也能够证明它存在。” “非常好。”罗塞塔说,“务必保持这种印象。贤者石是存在的。” 赫敏狐疑地看着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毕竟贤者石存在。”罗塞塔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虽然你没见过、没用过……但就是存在。” “不可能,你肯定有别的意思。”赫敏断定道,“你总是提起贤者之石。” “这是少数你们能理解的神奇魔法小道具了,还有什么能拿来举例呢?” 这套说辞没有说服赫敏,她眯起眼睛。 “你提到过贤者之石代表‘绝对的生’,而我们正在讨论有关生死的事情。”她说,“你还提到收集死亡圣器为哈利带来保障……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总不能是我练出贤者之石了吧?” “我很怀疑……”赫敏还是眯着眼睛,“用你的方式思考一下,这说不定是可能的。” “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罗塞塔说着站了起来,她拉开半边门,哈利和罗恩一头冲进了围墙当中打开的铁艺大门,朝她拉开的门口跑来。 罗恩率先钻了进来,他浑身湿透,地板上很快积起一滩水。他手里还抓着一柄剑。 “等——”他大口喘着气,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摆在她们面前,止住赫敏的询问,“等——” 哈利也像从水里捞上来的。那里有条河,很明显,他们下水了。 “看——”罗恩说,举起那把剑,“看——这是什么!” 剑柄末端嵌着一颗红宝石,剑身纤尘不染,泛着凛凛银光。 “宝剑!”哈利咧开嘴,“是格兰芬多的剑!” 罗恩抱怨似的看了他一眼。“我还想卖个关子!” “可是——”赫敏像是惊呆了,“宝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 “那头牝鹿!”哈利说,“我们跟着守护神出去了,一路沿着河岸走到尽头的湖旁,那柄剑就在那儿。” “在湖岸放着?”赫敏问。 “不是,它在湖中间。”罗恩说,“真奇怪,湖中间有一块突出来的石头,宝剑卡在它的缝里了。谁会把它放在哪儿呢?” “湖中仙女。”罗塞塔说。 “那你们怎么会这么久才回来?”赫敏又问,“遇见了什么事?” 哈利耸耸肩。“先把挂坠盒消灭了再说?”他看着罗恩。 “你们要在我的桌子上干什么?” “怎么了,”赫敏不耐烦地说,“我们得破坏挂坠盒,没必要把它扔出去吧!” “没必要,但那张桌子是椴木的。”罗塞塔回答道。就在她们大眼瞪小眼的关头,从旁传来一声尖叫,她和赫敏都转头去看。“你干了什么!” 罗恩和哈利一个举着剑,一个捏着挂坠盒,正满脸无辜地回望着她们。 “我想……”哈利慢吞吞地说,“如果我们动作快点儿,就不用争论了?” “是啊,是啊……我们遇见食死徒了。”罗恩接着道,“纠缠了一会儿,不过——”他挥挥长剑,“他们可没得手。” “这仍然是很危险的!”赫敏跳起来,“他们可能借机入侵,你们也可能被抓住的!哈利,我说过这样很冲动——” “但我们拿到了剑。”哈利笑道,“而且消灭了挂坠盒。” “你们说是谁把剑放在那儿的?”罗恩问,“湖中间,要费点力气才行呢。它应该在霍格沃茨的墙上挂着呀。” “菲尼亚斯说金妮他们试图闯进校长室,把宝剑偷走。它可能被转移了。”赫敏提醒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罗塞塔问。 “你无端失踪中的事。”赫敏没好气地说,“你说你们遇见了食死徒,然后发生了什么?” 哈利和罗恩互相看了看,往楼上的起居室走。 “我们到了大门之后,那头牝鹿小步跑走了,就像引路一样。”哈利坐在壁炉旁说,“我让罗恩在我后面一点,相互照应,免得都被抓走。我想守护神的光太亮了,那里原本没有人蹲守,一开始还很平静,但走到中途多出了很多声音,应该是被吸引过来的食死徒。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谁,在做什么,就过来查看异常情况。” “他们本打算抓活口,没有特别凶狠。”罗恩说,宝剑躺在他膝上,映着火光,“但咒语没有打中我们,这让食死徒着急了,可能想用我们换钱吧——瞭望站不是说有个搜捕队什么的。哈利离湖很近,我看见他跳下湖躲开了咒语,应该正往湖里游。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不过,总不能放他被食死徒围攻,”他撩了撩搭在后颈的头发,“我就留在岸上攻击食死徒。” “那湖里像是有什么把我往下拉,我只能拼命往前游。”哈利说,“然后——罗恩把他们都击倒了!可能有一打食死徒——他把他们都制服了,然后跳下来,把我拽到插着剑的石头旁边,把宝剑拔了出来。” “我下湖的时候感觉踢到了什么东西。”罗恩说,“哈利能继续游了,我们就游回岸边。有些食死徒清醒过来,继续追捕我们,好在我们领先太多。之后的事儿你们就知道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握住剑柄,借着光仔细端详着它,“那儿肯定没有一打食死徒……最多四五个。” “听起来运动量很大。”罗塞塔说着,不着痕迹地朝外走,“好好休息多吃饭,我们……嗯,下周再见。” “站住。”赫敏说。 “我觉得没有什么事要做了,你觉得呢?”她露出笑容。距离走廊只有六英尺了。 “邓布利多的计划,”哈利三两步挡住了出路,“你还没说完呢。” “他能有什么计划啊。”罗塞塔说,“你们不会打算用那把剑对我严刑逼供吧。” 罗恩笑嘻嘻地举起剑,“多精致的一柄剑……你就没有一点好奇吗?据说这是妖精给戈德里克打造的,还吸收了蛇怪的毒液,难道你不想近距离看一看?” 罗塞塔恼火地发现赫敏竟然赞许地瞧了他一眼。这是敲诈,这些历史知识也显然是万事通传授的。 “邓布利多的计划特别简单。”她说,“就是可能大概需要死零到无数个人吧……” 三人对视一眼。 “你知道……”哈利慢慢说,“现在挂彩的是你。” “而且你没有魔杖。”罗恩接道。 “我发现伤势愈合得特别慢,”赫敏说,“这是不是说明你没法儿使用符文了?” 罗塞塔往后挪了一步。只要冲开哈利一秒钟她就可以蹿出去了。 “有什么必要知道啊?”她说,“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到底计划了什么?”哈利坚决地问。 她异常细致地打量着哈利。 “死亡圣器。”罗塞塔最后回答道,“他在培养你成为一个传说猎手。你需要那些东西,隐形衣、回魂石之类的,当然啦,还有老魔杖。” “可是为什么?”哈利问,“我为什么要得到死亡圣器?” “‘死亡的主人’……”赫敏轻声说。 “征服者,胜利者,不可战胜。”罗塞塔说,“那个预言说你要和他战斗……而你怎么会有胜算?如果放你满世界忍辱负重地成长,可能只有熬死他了。” 哈利微微发抖,他和罗塞塔站得那么近,于是他低下头,脑海中火花一闪。 “这是你把我们接来的原因……你留下我们的原因。”他说,“卢平把那张羊皮纸留给了我们……是你去戈德里克山谷的原因。” “可是我们仍然只有隐形衣啊。”罗恩不解地问。 “不……罗恩。”哈利说,“她知道……她知道邓布利多留下了什么。”他伸手抚上挂在脖子上的驴皮小包,猛地吸了一口气,从小包里又掏出一张信纸,“那天晚上,他借走了隐形衣。” “哈利?” 他大步走到赫敏面前,把信纸塞到她手里,“读一读,读一读!邓布利多拿了隐形衣,赫敏!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他不需要隐形衣,他可以用强大的幻身咒使自己完全隐形的呀!” 他伸手又在小包里找来找去,那颗金色飞贼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哈利的手心都在发烫。 “戒指——他把戒指留给我了。”他大声喊道,“这里!在金色飞贼里!” “一定程度上,我确实为你们指了路。凤凰社的成员当然会给你们展示羊皮纸,你们迟早会发现有一个安全屋……但比我想得早太多。这让我有点焦虑。”罗塞塔平静地说,“你们被过早地保护起来了。我不能赶走你们……只好加快动作,让你们派上别的用场。很快,我发现这就是戏剧的宿命论,虽然你被呵护得太好,但没关系……你会得到迎头一棒。” 哈利望着她。 “有时候你像那种不怎么思考,依靠直觉行动的青少年,而且很无私……我以为你要很久才能发现它的用处。赫敏一定会使用许多防护咒,这就让获取地址变得更困难了。”她说,“至于罗恩,邓布利多给了你熄灯器……真是一场灾难性的巧合,你偏偏是拿着纸出门的那个人。这下子,生存的磨难和无力的痛苦都成了美味的晚饭舒适的床铺,那些需要自己开动脑筋的谜题和被蒙在鼓里的愤懑变成一本书一张嘴就能解决的问题……他是对的,我该放任某些情况。还有丽塔·斯基特,她和她新书的手稿都在圣芒戈里躺着……不,我应该让你看见那本书。” “什么书?”哈利问。 “关于我们亲爱的、神秘的校长邓布利多迷雾般的过去。”罗塞塔说,“最重要的内容是她偷来的那些照片,以及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的交往。” “我们知道他击败格林德沃。”赫敏说,“结束了对麻瓜的迫害。” “哦……对呀,击败格林德沃。”她轻蔑一笑,“可悲。他恐怕不会对此有丝毫荣幸。但这不是重点,问题是,一位待你如此不同的长辈、一位似乎与你格外亲密的导师,实际上没有对你透露任何他的生活。他只是发出一个一个指令,你就像小猎犬一样跑来跑去还满心欢喜——唉,这应该是一记重击。现在我担心你受的苦太少了。” “这和我受苦有什么关系?”哈利拧起眉头,“在外面吃糠咽菜对打败神秘人有什么帮助?” “‘在结束时打开’……如果你不明白,”罗塞塔说,“你就不可能打开它。” “可是,”罗恩茫然地问,“可是‘结束’是要我们过得很惨吗?我们得饿死或者冻死之前才能打开它?” “如果你们认识到受冻受饿直到死亡是一种牺牲——牺牲,不是普通的死亡——那么没错,那时候就是结束的时候。”她回答道,“当然,那样对局势没帮助。” 哈利盯着那个曾经被他吞进嘴里的飞贼。 “你是说……”他微弱地开口了,“我必须……我必须死?” “太悲观了。”她轻描淡写地说,“你不是必须死。不过,最好这样想——你必须死。” 赫敏猛地撞到了一把椅子,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他明白了。往常他很难理解这些抽象模糊的概念,他喜欢飞翔在天上,骑着扫帚抓住飞贼,他喜欢这些让他参与其中的事。但这一刻,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明白了。哈利必须死——他必须做好死的准备,他必须接受这样一件事。‘最后一个要消灭的敌人是死亡’……没有任何侥幸,他必须和伏地魔决斗,无论是谁最后能站在原地,他都必须意识到——哈利·波特的生命是为了决一死战准备的,而他的敌人是死亡。 哈利动了动。 “那么——”他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没有颤抖,“这个死亡圣器,我要它来做什么呢?” “死亡的征服者。”罗塞塔不耐烦地说。哈利顿悟了,他的心间冲进一股热乎乎的暖流,似乎一道明亮的天光照耀着他——不可战胜的人。“你要我说几遍?何况这已经不是问题了,我不怀疑舒适生活的腐蚀性——你没有做好准备。万一永远做不好准备呢?” “‘不做应做之事。’邓布利多告诉你的。”赫敏说,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 罗塞塔轻轻笑出声。 “我们怎么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呢?” 她不着急离开房间了,好像没有什么是需要隐瞒的了。哈利看着她,她右胳膊还缠着纱布,赫敏说她恢复得很慢。她不该恢复得很慢,但哈利不知道纳吉尼的咬伤和厉火会有什么不同,他只觉得这一切怪怪的。而且她也没有魔杖—— “你说你有备用的魔杖,”哈利猛地抬起头,“它在哪儿呢?” “跟你好像没关系吧。”她说。 “很有关系。”哈利毫不动摇地说,“如果你没有魔杖,还带着伤,我们的行动就需要调整。” “我很怀疑你们能做什么有效行动。” “除非,你其实没有。”哈利说,“你说‘它不属于你’。” “我还说最好别用,不是不能用。” “而且你说你推测它的主人是谁,还说‘抢过来’。”哈利不为所动,“这根魔杖听起来很耳熟啊,你们觉得呢?” 罗恩看看他,又看看罗塞塔,张大了嘴巴。他的目光求助般落在赫敏身上。 “这不可能……”赫敏说,她两手抓着被她撞歪的椅子的椅背,“不可能……哈利,这……她不可能拿到……” “你从场地上出现,”哈利说,“在邓布利多死的那天。你没有拦住斯内普和马尔福,你在那里做什么?” “好吧。”她说,“大侦探。如果你认定了,我应该不能让你更改想法……” “那是根永远不会输的魔杖!”哈利喊道,“如果你认为我不该死,就说出来它在哪儿!” “哈利!”赫敏叫道。 “伙计,别激动——”罗恩站起来,“我们坐下说,成不?” “你做不好准备了。”罗塞塔略显讽刺地答道,“我当然可以告诉你。但我们应该有个合理的预期——你当不成死亡征服者了。” “是吗?”哈利说,“怎么?” “你还没明白吗?”她说,“想要用老魔杖战胜一个活人,远远达不到面对死亡的要求。” “他在找老魔杖!”哈利说,声音越来越大,“他找上了格里戈维奇!他可能找到那个小偷,他还可能——”哈利顿住了,他心中有一丝恐惧和厌恶,对他猜测的情况极度愤怒,“他可能去找邓布利多!” “这就是他软弱的地方。”罗塞塔不甚在意地说。 “不!他要拿到那根魔杖了!”哈利说,“如果他拿到了怎么办!” “可不可以理解成,”她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认为伏地魔会扒开邓布利多的坟墓偷出那根魔杖?” 他们都僵住了。 几秒钟后,从楼下传来门板被打破的巨响,粗野的吼叫和大笑传进耳朵。 “我非常忧虑你没有机会理解这件事。”她又说,伴着爆炸的响动,“邓布利多那种循序渐进的课程节奏已经被我打破了。所以很抱歉,你得适应一下什么叫急功近利。” 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是一声巨响,射进房间的光束让人眼花缭乱。 哈利本想反击,但赫敏突然用魔杖指着他。一阵白光炸裂,哈利痛得弯下腰,他的脸似乎在迅速胀大,沉重的脚步声就像在他身边。 “嘿——嘿,”粗声粗气的男人声音带着得意的味道,“被我抓住了吧。你这个小娘们……费了我们不少力气。查查他们的名字,斯卡比奥。” “就是他们在湖边乱走,”斯卡比奥说,“这些渣滓……”他打量着罗恩和赫敏,对哈利肥大的面孔皱起脸,“肯定是逃学的和泥巴种。喂,你叫什么名字?” “达力。”哈利说。 “全名?” “我——费农。费农·达力。” “先别管他了,”粗声粗气的男人说,哈利终于能睁开眼睛,看出那是令人作呕的狼人格雷伯克,“这个小娘们儿,我们要带回去。其他人都带走。” 罗塞塔被他揪住衣领,拖到面前。格雷伯克凑近她,仔细嗅了嗅。 “你要咬一口吗?”她问,“求你的主子赏你一口?做什么把我带回去,你不能召唤主人来奖赏你的功绩吗?” 格雷伯克的脸扭曲了。 哈利的伤疤剧烈疼痛,片段的景象不断跳进他的脑海—— ……他正在黑色堡垒的高墙周围飘行—— “等一下,格雷伯克!看这个,《预言家日报》!” 斯卡比奥从桌子上翻到了一张报纸,他飞快地读了出来:“赫敏·格兰杰,据知是与哈利·波特同行的泥巴种。” 罗塞塔抽动了一下。 “你知道吗,小妞?”格雷伯克让手下抓住她,他的靴子在橡木地板上吱吱作响,蹲在了赫敏面前,“这张照片看上去很像你哟。” “不是我!不是我!” 她撒谎还是那么糟糕。这算得上撒谎?罗塞塔想,还好这是节后,该给出去的东西都给出去了。 “……据知是与哈利·波特同行……”格雷伯克轻轻又念了一遍。 周围鸦雀无声。 “这么说,情况改变了,是不是?”格雷伯克低语道。 没有人说话,搜捕队的人在一旁呆呆地看着。格雷伯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哈利面前,再次蹲了下来,仔细瞅着哈利的脸。 “你的额头上是什么,费农?”他轻声问道,把一只肮脏的手指按在哈利紧绷的伤疤上,臭烘烘的呼吸喷进哈利的鼻孔。 “别碰!”哈利大喊,他控制不住自己,痛得简直要呕吐了。 “我想你是戴眼镜的,波特?”格雷伯克轻声说。 “我找到眼镜了!”一个躲在后面的搜捕队员嚷道,哈利的眼镜刚刚被炸到远处的地板上,“格雷伯克,等等——” 几秒钟后,哈利的眼镜被强行架在他的脸上。搜捕队员都凑过来,盯着他看。 “是他!”格雷伯克吼道,“我们抓住了波特!” 搜捕队员开始争论他到底是不是哈利,但最终他们拽着所有人和宝剑,决定幻影移形到马尔福庄园。 哈利用他对抗疼痛余下的最后一丝神智朝罗塞塔看去。她脸上带着难以察觉的、奇异的、势在必得的笃意。 98、等价交换 防御咒已经失效,格雷伯克带着他们幻影显形到一条乡间小路上。除了从庄园里抓到的四个人,搜捕队还带着其他俘虏,不过犯人都被扎扎实实捆起来,没法叙旧——那是霍格沃茨格兰芬多的学生,迪安·托马斯。还有一个小个儿妖精。 纳西莎·马尔福冷冷地领着一行人穿过门厅,她的儿子德拉科·马尔福圣诞节放假在家,可以辨认哈利·波特。客厅里的灯光使人眼花,马尔福庄园盛气凌人的华美不再,房间虽然宽敞气派,天花板上挂着水晶的枝形吊灯,深紫色的墙壁上挂着肖像,但和他们的主子伏地魔一样,一切都暗淡、阴沉,隐含灰败。搜捕队员把犯人推搡进去时,两个身影从大理石壁炉前的座椅上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是卢修斯·马尔福。 “他们说抓到了波特,”纳西莎冷冷的声音说,“还有那个伊拉斯谟家的。德拉科,过来。” 他们的同学,德拉科·马尔福从扶手椅旁走了过来,淡金色头发下的脸庞苍白尖细。 格雷伯克推着哈利站在枝形吊灯的正下方。 “怎么样,男孩?”狼人吼道。 哈利此时的脸硕大无比,亮晶晶、红通通的,黑发披到了肩膀上,嘴部围着一片黑色阴影,鼻梁勉强架着眼镜。罗塞塔有轻微的冲动笑出声,但这不是好时候。那个咒语带来的效果着实滑稽,赫敏在这些地方很有天分。 “怎么样,德拉科?”卢修斯·马尔福急切地问,“是吗?是哈利·波特吗?” “我不能——不能确定。”德拉科说。他和格雷伯克保持着一段距离,而且似乎不敢看哈利。他的眼睛划过其他人,落在罗塞塔脸上,很快就跳开了。 “仔细看,看呀!走近点儿!” 卢修斯·马尔福从未这么激动过。 “德拉科,如果是我们把波特交给了黑魔王,一切都会被原谅——” “我希望我们不要忘了是谁抓到他的,马尔福先生?”格雷伯克威胁道。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卢修斯不耐烦地说。他自己靠近了哈利,一向没精打采的苍白面孔凑得那么近。 “你对他做了什么?”卢修斯问格雷伯克,“他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不是我们搞的。” “我看,很像是蜇人咒。”卢修斯说。 他的灰眼睛扫视着哈利的前额。 “那里有东西,”他小声说,“可能是伤疤,绷得很紧……德拉科,过来,好好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德拉科的脸凑到了哈利的眼前,在他父亲的面孔旁边。他的表情很不情愿,甚至有点害怕。 “我不知道。”他说,然后朝站在壁炉边观看的妈妈走去。 纳西莎还是冷冷的,但格雷伯克将赫敏推到灯光下,她尖叫起来。 “等一下,”纳西莎尖叫道,“对——对,她和波特一起去过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我在《预言家日报》上见过她的照片!德拉科,看,这是格兰杰小姐吗?” “我……可能……是吧。” “那么,那个就是韦斯莱家的男孩!”纳西莎喊道,大步绕过绑着的犯人,站到罗恩面前,“是他们,波特的朋友们——德拉科你看,他不是亚瑟·韦斯莱的儿子吗,他叫什么——?” “嗯,”德拉科又说,背朝着犯人,“可能是吧。” 罗塞塔真心实意地想笑。德拉科·马尔福短暂的人生都遵循马尔福那套纯血理论生活,甚至用格雷伯克恐吓博金,但真见了伏地魔和食死徒的手段反倒吓得连同学都不敢指认。可怜虫。 后面客厅的门打开了。一个妇人的说话声唤醒了她的精神,罗塞塔提了一口气。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西茜?”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绕着犯人们缓缓走来,停在哈利的右边,透过她的肿眼皮盯着赫敏看。 “哎哟,”她轻声说,“这不就是那个泥巴种女孩吗?这不就是格兰杰吗?” “是的,是的,是格兰杰!”卢修斯叫喊道,“我们认为她旁边是波特!波特和他的朋友们,终于抓到了!” “波特?”贝拉特里克斯尖叫道,退后了几步,上下打量着哈利,“你确定吗?那么,必须马上通知黑魔王!” 她捋起左袖,手已经悬在黑魔标记上—— “我刚才正要召唤他!”卢修斯说着,一把抓住了贝拉特里克斯的手腕,阻止她触摸黑魔标记,“应该由我来召唤他,贝拉。波特是带到我家的,因此我应该有权利——” “你有权利!”她嘲笑道,试着甩开他的手,“你失去了魔杖,你就没有权利了,卢修斯!你竟敢!把手拿开!” “这和你没有关系,抓到这男孩的不是你——” “对不起,马尔福先生,”格雷伯克插话道,“但波特是我们抓住的。赏金也应该是我们的——” “赏金!”贝拉特里克斯大笑道,一边仍然试图摆脱妹夫,一边用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索着魔杖,“那你的金子吧,肮脏的食腐动物,我要金子干什么?我只追求荣誉——” 她停止了挣扎,一双黑眼睛盯着格雷伯克那头。卢修斯见她投降了,兴奋地甩开她的手,卷起自己的袖子—— “住手!”贝拉特里克斯尖叫道,“别碰它,如果黑魔王现在就来,我们都会死!” 卢修斯愣住了,食指悬在他的黑魔标记的上方。罗塞塔意识到她终于看见了该看见的东西。贝拉特里克斯大步走开了。 “那是什么?”她问。 “宝剑。”一个搜捕队员嘟囔道。 “把它给我。” “不是你的,夫人,它是我的,是我发现它的。” 砰的一声,伴随着一道红光。那个搜捕队员被施了昏迷咒。他的同伴怒吼起来,斯卡比奥拔出魔杖。 “你以为你在玩什么,娘们儿?” “昏昏倒地,”她尖叫道,“昏昏倒地!” 搜捕队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即使他们是四个对她一个。其他人都原地倒下了,只有格雷伯克跪在地上,双臂张开。贝拉特里克斯冲向狼人,手里紧握着格兰芬多之剑,脸色蜡白。 “你们是从哪儿拿到这宝剑的?”她低声问格雷伯克,一边从他无力的手中拿走了魔杖。 “你怎么敢?”他咆哮道,被迫抬头看着她,只剩下嘴能动了。他龇着尖牙说:“放开我,娘们儿!” “你们是从哪儿拿到这宝剑的?”她又问,在他面前挥了挥宝剑,“斯内普把它送到古灵阁我的金库里了呀!” “在那韦斯莱男孩旁边。”格雷伯克粗声粗气地说,“放开我,听见没有!” 她一挥魔杖,狼人就跳了起来,但似乎心存戒备,不敢靠近她。他走到一把扶手椅后面,用肮脏的、弯曲的指甲抓着椅背。 “德拉科,把这些渣滓弄出去。”贝拉特里克斯说,指着那些昏迷的搜捕队的人,“如果你没有胆子干掉他们,就给我先把他们扔在院子里。” “你竟敢这样对德拉科说话——”纳西莎大怒道,但是贝拉特里克斯尖叫起来,“安静!情况比你想象的严重得多,西茜!我们遇到大麻烦了!” 她站了起来,轻轻喘着气,低头看着宝剑,研究着剑柄,然后转身望着默不作声的犯人们。 “如果他真是波特,就绝不能让他受伤。”她嘟囔道,更像是自言自语,“黑魔王想亲手干掉波特……如果他发现……我必须……我必须知道……” 她再次转向她妹妹。 “必须先把犯人关进地牢,等我想想该怎么办!” “这是我的家,贝拉,你不能这样发号施令——” “快干!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有多危险!”贝拉特里克斯尖叫道。她看起来恐怖而疯狂,一条细细的火苗蹿出她的魔杖,在地毯上烧了一个洞。 纳西莎犹豫了片刻,然后对狼人说:“把这些犯人带到地牢里去,格雷伯克。” “等一下,”贝拉特里克斯尖声说道,“除了……除了这两个女孩儿。” 格雷伯克满意地哼了一声。 “不!”罗恩大叫道,“可以留下我,留下我!” 贝拉特里克斯一拳砸在他脸上,击打声在屋里回响。 “如果她在审讯中死了,下一个就是你。”贝拉特里克斯说,“在我的黑名单上,泥巴种下面就是纯血统叛徒。格雷伯克,把他们带下去,看牢了,但是别动他们,暂时。” 贝拉特里克斯把魔杖扔给了他,然后从袍子底下掏出一把银色的小刀,把赫敏与其他犯人割开,揪着头发把她拉到屋子中央。格雷伯克则押着其他的犯人慢慢走向另一道门。 贝拉特里克斯一手揪着赫敏,一手举着魔杖,罗塞塔顺从地走到她魔杖所指的不远处。 “你搞的鬼,”贝拉特里克斯轻声说,“诡计多端的叛徒。” “背叛了谁?”她温顺地问。 “你们从哪儿得来这把剑?”贝拉特里克斯大叫道,“你们怎么拿到的!” “距离上次一别也有很久了,”罗塞塔说,“看到你身体健康,让我十分安慰。作恶多端还是有好下场的。” 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又喷出一道火花,她肩头的衣服烧出一道破洞,火焰燎伤了皮肤。 “有点不礼貌了。”她说,“对一个年轻女巫做这种事。” “你很自在,是吗?”贝拉特里克斯粗狂大笑,“哦,没有咒语能对付你——那她呢?” “我想是可以的。”罗塞塔平静地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用她威胁我们——我想是可以的。但是夫人,你都有剑了,何必要用小刀?” 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指向赫敏。 “钻心剜骨!”她喊叫道,“钻心剜骨!” 一阵刺痛传来,赫敏觉得自己就像被小蚂蚁轻轻噬咬——她抬起头,罗塞塔正望着贝拉特里克斯的脸。赫敏福至心灵,努力让自己的尖叫凄惨恐怖。 老天——如果有个录音机就好了。罗塞塔不忍地眯起眼,如果他们还要过这种危险生活,她必须给赫敏报一个演技提高班。惨不忍睹。 “你们从哪弄到的这把宝剑?哪儿?” “我们捡到的——捡到的——拜托了!”赫敏尖叫道。 “说谎!”贝拉特里克斯喊道,她的尖叫几乎盖过了赫敏的,“泥巴种,说谎!” 这样的尖叫二重唱也太费嗓子了。罗塞塔悄悄扭动身子,但贝拉特里克斯一眨眼就用小刀指着她,尖声道:“你们去过古灵阁!你们还拿了什么!” “一千加隆吧。”她不确定地说,“知道吗,我最近快破产了,夫人。” 她被贝拉特里克斯狠狠划了一刀。就在刚刚被火燎伤的地方。 “您长得漂亮,心肠倒是挺狠。”罗塞塔说,“我们至少偷了两箱金子,真的要破产了。” 现在轮到赫敏惨叫了。 “我们捡到的——什么也没拿——”她断断续续地喊道,“拜托——夫人——” 夫人……她认真的?罗塞塔努力不笑出声。 “你在撒谎,龌龊的泥巴种,我知道!你去过我古灵阁的金库!老实交代,老实交代!” “金——烛台,”罗塞塔适时喊道,“金—盘——金—碗——金—餐刀——?” 贝拉特里克斯大怒,她收回小刀,抓起格兰芬多的宝剑。“你们还拿了什么?还拿了什么?老实交代,不然,我发誓我要用这把剑把你刺穿!” 她怀疑赫敏的嗓子要叫哑了。现在听起来真有几分备受折磨、声嘶力竭的意思。不知道贝拉特里克斯怎么发现不了。 “莫非,我们应该见到什么?”罗塞塔问,“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该拿走?夫人,古灵阁里放了什么是我们应该拿走的呀?” 剑尖抵住她的喉头。 “别耍花样!”贝拉特里克斯说,“你们还拿了什么,还有什么?回答我!钻心剜骨!” 钻心咒是不可饶恕咒的理由非常简单,它带来的痛苦穿透皮肉,由内而外,几乎没有人能在这种折磨下幸免。心志不坚者告饶,心志坚定者最终也会被摧毁神智,就像隆巴顿夫妇。 “好笑吗,好笑吗?”贝拉特里克斯盛怒道,“现在告诉我,你们拿了什么!” 格兰芬多的宝剑仍在她颈间徘徊,刺破了她薄而嫩的皮肤,鲜血淌在光洁的剑身上,留下一颗圆圆的污渍。这有点糟了……做计划不适合她,意外情况总是会打破计划。那柄剑肯定吸收了蛇怪的毒液……现在时间可不够用了。 “什么也没拿。”罗塞塔气若游丝地说,第一次尝到钻心剜骨让人很不舒适……好在舌头没被她咬下来,“我没去过古灵阁。食死徒追得太紧了,没机会去任何地方。今天我才见到他们。” “不嘴硬了,是吗?小姑娘,我告诉你钻心咒怎么用,”贝拉特里克斯傲慢地说,“你应该吃吃教训。”她把目光一转,“那么是你。下贱的、龌龊的泥巴种——回答我!你们怎么拿到的宝剑!你们还拿了什么!” 魔杖又对准了赫敏。 “你们是怎么闯进我的金库的?”贝拉特里克斯尖叫道,“是不是地牢里那个肮脏的小妖精帮助你们的?” “我们今天晚上才碰到他!”赫敏抽泣道,“我们从没进过你的金库……这不是那把真的宝剑!是仿制品,只是仿制品!” “仿制品?”贝拉特里克斯尖声喊道,“哼,编得倒像!” “这很容易查明!”卢修斯说道,“德拉科,把那个妖精抓来,他可以鉴定宝剑是真的还是假的!” 德拉科·马尔福那张苍白的脸似乎微微一动。他飞快退出了大厅,冲下楼梯。脚步声渐渐远去。 在刚刚的尖叫和吼声之后,此时的安静死气沉沉。 妖精被德拉科·马尔福拽进了客厅。就在他们脚下,一声爆响惊住了其他人。 “那是什么?”卢修斯·马尔福大喊道,“你们听到了吗?地牢里的那个响声是怎么回事?” 罗塞塔轻轻眨着眼睛。 “德拉科——不,叫虫尾巴!让他去检查一下!” 一个无人关注的角落里蹿出一道像老鼠似的身影,急匆匆地顺着楼梯下到地牢,客厅安静异常,所有人都静听着地牢里再发出声响。 哈利的伤疤前所未有的灼痛起来。有那么几秒钟,他低头看到的不是奥利凡德,而是另一个人,同样苍老,同样瘦削,但却在轻蔑地笑着。 “杀了我吧,伏地魔,我很高兴去死!但是我的死不会带来你所寻找的东西……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 他感到了伏地魔的愤怒,但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再观看那一幕,回到了地牢和他自己当前的恐怖处境中。 “必须想办法对付他。”哈利小声对罗恩说。他们别无选择,只要有人走进这个房间发现三个犯人失踪,他们就死定了。“不要关灯。”哈利补充道。他们俩分别靠在们两边的墙上。 “靠后站,”门外传来了虫尾巴的声音,“离门远一点,我进来了。” 门开了。短暂的一瞬间,虫尾巴凝视着看似空无一人的地牢,三个小太阳耀眼地悬在空中。哈利和罗恩扑了上去,罗恩抓住虫尾巴握着魔杖的手臂,迫使他举向上方,哈利用手无助他的嘴,不让他出声。三人默默地搏斗,虫尾巴的魔杖发出火花,他那只银手卡住了哈利的喉咙。 “怎么啦,虫尾巴?”卢修斯·马尔福在上面喊道。 “没事!”罗恩大声答道,差强人意地模仿着虫尾巴呼哧呼哧的声音,“一切正常!” 哈利几乎不能呼吸了。 “你要掐死我?”哈利艰难地说,试图掰开那些金属手指,“在我救过你的命之后?你还欠我的呢,虫尾巴!” 银手指松了一下。哈利没有料到,他一下子挣脱出来,十分诧异,但手仍然捂着虫尾巴的嘴。他看到这老鼠一般的男人水汪汪的小眼睛睁大了,满是恐惧和惊讶,似乎和哈利一样诧异于他那只手的行为,对它暴露出的那一点点仁慈的冲动感到震惊。他更加猛烈地搏斗,似乎想抵消那一刻软弱造成的后果。 “给我们吧。”罗恩轻声说,拽出了虫尾巴另一只手中的魔杖。 丢了魔杖,无计可施,佩迪鲁的瞳孔因恐惧而张大了。他的目光从哈利的脸上滑向别处,银手无情地移向自己的喉咙。 “不——” 哈利来不及思考,急忙去拉他的手。罗恩也松开了虫尾巴,他和哈利一同试图拉开那只紧扼着虫尾巴喉咙的金属手指,然而没用了,佩迪鲁的脸色已经变青。 “力劲松懈!”罗恩用魔杖指着银手说,但是毫无效果。佩迪鲁跪倒在地,眼睛向上翻着,脸色发紫,最后他抽搐了一下,一动不动了。 哈利和罗恩对视一眼,然后把虫尾巴的尸体留在地牢里,冲上了楼梯,到了通往客厅的昏暗过道里。他们小心地悄悄往前移动,来到了客厅门口。门敞开着,现在可以清楚地看到贝拉特里克斯低头看着拉环,后者的长手里拿着格兰芬多宝剑。赫敏躺在贝拉特里克斯的脚边,几乎不动弹了。罗塞塔侧颈有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靠在一把沉重的大椅子的腿上。 “怎么样,”贝拉特里克斯问拉环,“宝剑是真的吗?” 罗塞塔打起精神听拉环的回答。有谁在地牢里幻影显形了。虫尾巴许久不露面,或许他已经被制服了。要么是克利切,要么是多比,人类巫师不能穿过反咒在地牢幻影显形,否则要犯人干什么……但她的讯号还没发呢……是哈利或罗恩联系到了别人?哈利应该能和西里斯通讯吧,他们不是有一对双面镜? “不是,”拉环说,“这是赝品。” 她有一点想回忆过去。 “你有把握?”贝拉特里克斯喘着气问,“真的有把握?” “对。”妖精说道。 贝拉特里克斯的面孔松弛下来,所有的紧张消失殆尽。 “很好。”她说,随手一挥魔杖,又在那妖精脸上抽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大叫一声倒在她脚边,被她踢开了。“好了,”她说道,胜利的喜悦溢于言表,“我们召唤黑魔王吧!” 她捋起袖子,食指按向了黑魔标记。 顿时,哈利的伤疤好像再次被撕裂。他周围的真实的景物消失了。他是伏地魔,骨瘦如柴的老巫师对他张口大笑,满嘴无牙。她感觉到了召唤,十分恼怒——他警告过他们,至少要抓到波特才能召唤他,如果他们弄错了…… “杀了我吧!”那个老人要求道,“你不会赢的,你不可能赢的!那根魔杖绝不会,永远不会是你的——” 伏地魔的愤怒爆发了,突然一道绿光充满了牢房,老头虚弱的身体从硬板床上被抛向空中,然后落了下来,毫无生气。伏地魔返回到窗前,他的愤怒几乎不可控制……如果他们没有充足的理由就把他召唤回去,将统统遭受惩罚…… “我想,”贝拉特里克斯说,“我们可以除掉这个泥巴种了。格雷伯克,你想要就拿去吧。” 贝拉特里克斯在不耐烦的等待中找了点乐子——据说罗塞塔很容易从伤害中恢复——想得出情报来源,这正合食死徒的意。她的血液浸湿了袍子,让她感到十分沉重,滑而粘腻的液体顺着流在她手里,凝固成小块小块的碎片。那把剑肯定吸收了蛇怪的毒液——都怪波特。他要是被路威吃了就好了…… “不——!” 罗恩冲进客厅。贝拉特里克斯吃惊地回过头来,转而把魔杖指向了罗恩的脸—— “除你武器!”罗恩咆哮道,用虫尾巴的魔杖指向了贝拉特里克斯,她的魔杖飞向空中,被飞奔在罗恩身后的哈利接到了。卢修斯、纳西莎、德拉科和格雷伯克急速转过身,哈利大喊一声:“昏昏倒地!”卢修斯·马尔福倒在了炉边。一道道光束从德拉科、纳西莎和格雷伯克的魔杖里喷出,哈利扑倒在地,滚到一个沙发后面躲避着。 “住手,不然就让她死!” 哈利喘着气,从沙发边缘往外望去。贝拉特里克斯正挟着赫敏,手持小银刀比着赫敏的喉咙。 “放下魔杖,”她轻声说道,“放下,否则我们就看看她的血到底有多脏。” 罗塞塔望着那个被踹到一边,手拿宝剑的妖精。再不来人她活了也没用。 罗恩拿着虫尾巴的魔杖,呆若木鸡。哈利直起身,仍然攥着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 “我说了,放下!”她尖叫道,把刀刃抵在赫敏的咽喉上,血珠冒了出来。 “好吧!”哈利喊道,把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丢在了脚边的地上。罗恩也扔下虫尾巴的魔杖。两人都举起了双手。 “很好!”贝拉特里克斯斜眼一瞥,“德拉科,去拣起来!黑魔王就要来了,哈利·波特!你死到临头了!” 哈利知道,伤疤一阵爆裂般的剧痛,他能感觉到伏地魔正在遥远的地方飞行,越过一片黑色的、波涛汹涌的海洋,很快就要近到可以使用幻影显形了,哈利想不到任何出路。 “现在,”贝拉特里克斯柔声说道,德拉科捡了魔杖匆匆回到她跟前,“西茜,我想我们应该把这些小英雄重新绑起来,让格雷伯克照顾泥巴种小姐。格雷伯克,你今晚功劳这么大,我相信黑魔王不会舍不得给你这个女孩的。” 在她说最后一个词时,她头顶上传来一种奇异的摩擦声。所有的人都抬起头,看到水晶枝形吊灯在颤抖,随着一阵吱吱声和不祥的叮叮当当声,吊灯开始往下坠落。贝拉特里克斯就在它的正下方,她扔下赫敏,尖叫着扑向一边。枝形吊灯坠落在地板上,水晶和链子噼里啪啦,正砸在赫敏和仍然握着格兰芬多宝剑的妖精身上。闪闪发光的水晶碎片四处飞溅,罗塞塔闭上眼,脸颊被割出细微的小口。德拉科弯下腰,双手捂着血淋淋的脸。 罗恩跑过去从一片狼藉中拉出赫敏,一手拽上罗塞塔。哈利抓住机会,飞身跃过扶手椅,夺过德拉科手中的三根魔杖,全部指向格雷伯克,大喊:“昏昏倒地!”狼人被三重咒语抛起,飞向天花板,然后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纳西莎拉开了德拉科。贝拉特里克斯一跃而起,头发飞扬,挥舞着小银刀,而纳西莎把魔杖指向了门口。 “多比!”她尖叫道,连贝拉特里克斯都呆住了,“你!是你打落了枝形吊灯——?” 小精灵跑进屋,用颤抖的手指点着他以前的女主人。 “你不可以伤害哈利·波特。”他尖叫道。 “杀了他,西茜!”贝拉特里克斯厉声喊道,然而又是啪的一声爆响,纳西莎的魔杖也飞到空中,落在了客厅的另一边。 “你这个肮脏的小猢狲!”贝拉特里克斯叫骂道,“你竟敢夺走女巫的魔杖,你竟敢违抗主人!” “多比没有主人!”小精灵尖声说道,“多比是一个自由的小精灵,多比是来营救哈利·波特和他的朋友们的!” 罗塞塔眼前不止一黑。低垂的天幕就像在她眼前,她以后再也不做计划了……如果每次都血流成河…… “罗恩,接着——快走!”哈利喊道,扔给罗恩一根魔杖,然后弯腰用力把拉环从枝形吊灯底下拉出来。那妖精口申口今着,仍然紧握着宝剑。哈利把妖精扛到肩上,抓住多比的手,原地旋转着幻影移形。 罗恩的一只手攥紧了两个女巫的衣服,他用胳膊一拢两人,手上抓着哈利扔来的魔杖,他拼命想着在地牢得到的那个地址……比尔和芙蓉的家……贝壳小屋…… 而后他们落到了坚实的地面上,空气的味道咸咸的。罗恩双膝一软,带着两个女生跌倒在地。 “烦啊。”他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说,“我可不能再这么干了……” “你还好吗?”赫敏问,她轻轻掀开堆在罗塞塔脖颈附近的布料,血没有止住。 “如果……嗯,”她微弱地回答道,“我要是没呼吸了,或者凉了。不要埋我,先等十天半个月,好吗?” “你在说胡话……”赫敏焦虑地说,“罗恩?哈利?有没有白鲜?” “那把破剑吸收了蛇怪的毒液……”罗塞塔说,“还有力气说话……好兆头。但是你们能不能等我流干血,然后复生……?” 哈利和罗恩围着她。多比大大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倒影。 “我的意思是,把我搞到房子里去。”她没好气地说,“疲倦如影随形……” 赫敏呆呆地看着她。两个男生一跃而起。 “我以荷鲁斯之眼一睹你的美丽……”罗塞塔最后喃喃自语道,“看!他来了……” 灼热的痛感从赫敏胸前传来,她低头掏出银链,那颗小巧的银色胶囊正在发热。 101、牺牲精神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哈利问,他瞪起眼睛,眉头紧锁。 “有什么听不懂的吗?”罗塞塔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你都没想过自己为什么能和蛇脸心意相通?哈利,你是个魂器。” 罗恩扶着哈利坐进一把扶手椅,他自己靠在把手边,还是呆呆的。赫敏跌坐在一张沙发上。 “我以为这会更委婉一些……”赫敏低声道,“太突然了,你得考虑一下他的感受。” “他的什么感受?”罗塞塔一挥手,“我们从头整理一下思路,让你做一个明白鬼。”她想了想,“从头开始——也就是我们在墓地遇见神秘人开始。” 哈利胡乱点点头,“他用我的血复活了。” “用了你的血,”她说,“是他计划的一大败笔。在你母亲被杀害当晚,她对你的保护通过血液延续下来,使你得以在佩妮·伊万斯的羽翼下躲过可能的危险。你离开德思礼一家时应该对此有所了解,但血缘保护的力量比让你住在楼梯间强一些——神秘人错误地选择了使用你的血,导致血缘保护的载体,也就是莉莉·伊万斯的血脉,现在不可避免地在他血管中流淌。简单地说,他的选择反倒使你获得了保命符,在神秘人死之前,你很可能不会死。” “可我是个魂器。”哈利说,“如果你是这个意思,那我必须要死,不是吗?” “不错。现在来说坏消息。你必须死上一遍,因为同样在那个夜晚,神秘人无意间将他的灵魂碎片落在了他的对手身上,也就是你。你获得了他一部分能力,能够窥探他的思维……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事实。”她指了指额头,“你反过来也是维系他生命的工具,他的一部分永远在你身上。问题在于,你看,很明显——” “你们不知道我能不能活下来。”哈利喃喃道,“所以,我们才会发现死亡圣器。” “如果要我推论,邓布利多将死亡圣器的线索给你,是期望在漫长的道路上为你指出一个方向,让你适应死亡的寒冷,领悟你必须赴死的命运。”罗塞塔又一挥手,“但我个人认为,这个计划效率低下。血缘保护当然是有效的,但到底多有效呢?死亡圣器当然是神奇的,但有多神奇呢?只要你断绝生机,神秘人就失去了所有魂器。” “你以贤者之石为原型,设计了那颗东西。”赫敏突然插话道,“如果哈利带着它是可能不死的,对吗?” “正是如此。他的灵魂会暂时离体……不过这没有经过验证,他毕竟不是我,锚点不属于他。”罗塞塔说,“至于死亡圣器……它们可能是有用的,所以你必须拿到它们。但它们也可能是没用的,如果你没有认清它神圣的理由。” 哈利的目光落在一张微微晃动着的吊床上。 “‘最后一个要战胜的敌人是死亡’……死亡。”他轻声说,“我必须去死,是吗?” 其他人沉默地没有应答。但哈利并不真的需要答案。他转动脑袋,打量着这片小天地。它大极了,看上去像一座特别考究的树上小屋,又像一艘大船的船舱。各种颜色的吊床吊在天花板上,吊在环绕着没有窗户的深色镶木墙壁的楼厅上,墙上挂满了各种鲜艳的挂毯,格兰芬多的金色狮子在鲜红的底子上十分醒目;赫奇帕奇的黑獾,底色是黄的;拉文克劳的青铜老鹰,被蓝色衬托着。他想起纳威惨不忍睹的模样:一只眼睛肿了,又青又紫,脸上有许多深深的弧形伤口,整个人蓬头垢面。还有疯眼汉穆迪,他粗犷的嗓音再也不会响起了,他的魔眼曾被乌姆里奇嵌在门板上,邪恶地监视别人,现在它埋在花园里的一捧土下。乔治的耳朵早已不是血淋淋的,但他永远失去了左耳,只留下一道光秃秃的空缺。海格和格洛普窝藏在野外的山洞里,许多人和他一样东躲西藏,不知哪一天就失去了性命……更不要说邓布利多……他的心中一痛。为什么邓布利多不能告诉他一切呢? “我必须去死。”他又说了一遍。 “这样他才能结束,”哈利说,“这样……才能结局。我必须去死。” 房间里隐隐约约响起抽鼻子的声音。 “事实上,你未必真的会死。”罗塞塔低声说道,“如果你戴着残次的贤者石被击中,我认为是那块碎片先损毁。” “还有那条蛇,”哈利平静地说,“它是不是还活着?” “神秘人最终会到霍格沃茨来,我能够确保销毁纳吉尼。”她回答道。 “那么后面的事呢?”他问,“纳吉尼死了,我也……我也死了。只剩下他了,对吗?” “很难说。所有人都努力一把,说不定能杀了他。”罗塞塔回答说,“如果你们之间的连接被攻击,我想他也不是毫发无伤的。我是指你们的血。” “哦——很好,这样就好。”哈利拼命让自己听起来没什么所谓,“我相信你们能行的。至于这个,非我不可,必须是我。” “你确定?”她问。 “我确定。”哈利说。 “实在无私。”她的语气变得有些松快,“千万别反悔。神秘人还有多久能到?我想午夜之前怎么都到了……好吧,你的魔杖还在吗?冬青木的?” “不在了。”哈利说,它或许还躺在马尔福庄园里的某处。“我有德拉科·马尔福的魔杖。” “你从他那里夺来的?” “是的。”他回答道,“从他手里抢来的。” “那么——”她从外套深深的内袋里掏出一柄修长的、模样古怪的魔杖,“它归你了。” 哈利没有伸手。“我不需要它。”他说着,心里已经知道那是传说中的魔杖,“留给需要的人吧。你还没有新魔杖,是吗?” “你决意赴死?”罗塞塔将魔杖塞进他的领口。 “嗯,你不是说我未必会死吗?”哈利露出一个笑容,“说不定你们能看见我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对吧?那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我们必须做个了结,这是注定的,不能是其他人,必须是我。” “可能吧。”她说,“我觉得你死定了。” 哈利抓了抓头发。“那也没办法了,是不是?”他应道,“如果我没有死,他肯定会完蛋的。要是我死了,就都靠你们了。”他想了想,“预言并不都应验了,我不是非要活着才行。现在我们做什么呀?” “如果让你主动去找斯内普,让他带着你到神秘人面前,会不会有点强人所难?”罗塞塔说,“不过我认为最好这样……万一你愿意用牺牲顺便试图拯救斯内普的话?” 哈利分辨了一会儿她的话。他静静思考着。他是否这么无私、这么勇敢,愿意主动出现在伏地魔面前,甚至是由西弗勒斯·斯内普带领着前往死亡的道路?如果他改主意了,他不想这样死去,那会怎么样呢?他抬起手,攥紧了脖子上挂着的驴皮小包,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邓布利多留下来的飞贼。 金色飞贼……哈利掏出那枚小小的飞贼。它反射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哈利轻轻把嘴唇放在飞贼上,他有一瞬间想把它吞进嘴里,好像这样他就回到了赛场,回到他最快乐、最惬意、最无知的时光。飞贼裂成了两半。其中正是那块中间有一道裂缝的黑石头。他将石头攥在手里,紧得像把它揉进皮肤里。 “我愿意。”他说,“我现在动身。” 他不知道斯内普有什么需要拯救的。但如果有一个人仍然值得拯救,而他已经注定走上死路,何不试一试呢? 哈利坚定地走向墙角,一个小碗柜立在那里,通向一道很陡的楼梯。 “一会儿见,好吗?”他说,“一会儿见。” 罗恩和赫敏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 “他死不了。”罗塞塔说,“别看了,我们得摧毁小金杯。” “什么?”罗恩叫道,“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不耐烦地说,“你朋友都成死亡的征服者了,你呢,还在这儿‘什么?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好吧!好吧!”罗恩大声说,“我们弄丢了宝剑!” “现在上哪里找到摧毁魂器的东西?”赫敏焦虑地咬着嘴唇,“宝剑,蛇怪的毒牙——不能用厉火!”她突然严厉起来。罗塞塔耸耸肩。 “蛇怪……”罗恩自语道,“蛇怪……密室,我们可以去密室!” “但是罗恩,我们怎么进去呀!”赫敏说,“只有哈利会蛇佬腔!” “呃……对啊。”他低落下去,又猛地一挺身,“喂——只需要说‘打开’就够了,哈利说过,”他嘴里怪里怪气地发出嘶嘶声,有几分像蛇,“他打开挂坠盒的时候我听见了!快——” “你们去密室,”罗塞塔说,“我去礼堂。硬币还在吗?” 赫敏和罗恩摸摸口袋,掏出硬币检查一番。 “要是打不开密室,我拿你的骨头补我的椴木桌子。”她又说,“神秘人一定会知道的,如果有人触发黑魔标记,他来得就更早。无论如何,尽量保持联系?” 两个人略略一点头,急匆匆地沿着碗柜的通道钻出了有求必应屋。 “我已经连轴转了半年多,”罗塞塔一手叉腰,叹着气自言自语道,“要是失败了,我就自绝于天地。” 她在原地站了一分钟,也离开了房间。 学生们被聚集在大礼堂,每个人都茫然地望着教师长桌前站着的学院院长,斯拉格霍恩也在其中。天花板黑蒙蒙的,闪烁着点点星光,照亮了学生们凌乱的晨衣。乳白色的幽灵不时闪过。银鬃马人费伦泽也立在礼堂前。 “……疏散工作由费尔奇先生和庞弗雷女士负责监督。几张听到我的命令后,组织你们学院的学生,负责将他们井然有序地送到疏散地点。” 罗塞塔悄悄靠近了藏在一角的苏,她贴着墙根移动,纳威看见了她,他们对了个眼色。 “她真果决。”苏细声细气道,“刚刚我们在八楼遇见了哈利。” 厄尼·麦克米兰从赫奇帕奇桌旁站起来大声喊道:“如果我们想留下来参加战斗呢?” 他的话赢得了一些人的喝彩。 “如果够年龄,可以留下。”麦格教授说。 “我们的东西呢?”拉文克劳桌旁的一位女生大声问道,“我们的箱子,还有猫头鹰呢?” “食死徒都在学校里巡逻了,还敢存放财物。”罗塞塔摇摇头,“和我去厨房。” “为什么,你饿了?” “还有一些朋友没疏散,天才。”罗塞塔用手指狠狠戳了她一下。 “天哪,我第一次履行‘呕吐’会员的义务就是这时候?”苏语塞道,“真行。你真行。” “我们已经在城堡周围布下防御,”麦格教授说,“但不可能守住很长时间,除非我们不断加固这种防御。因此,我要求你们必须迅速而沉着地行动,听级长的——” 突然,另一个声音响彻了大礼堂,把她的话淹没了。那声音高亢、冷酷、清晰,说不清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似乎是墙壁本身发出来的。这声音就像它曾经指挥过的蛇怪一样,仿佛也在那里沉睡了好几个世纪。 “我知道你们在准备抵抗。” 学生中间发出尖叫,有些人搂作一团,惊恐地四处张望,寻找声音发出的地方。 “你们的努力是没有用的。你们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想杀死你们。我对霍格沃茨的教师十分尊敬。我不想让巫师流血。” “他少杀巫师——哦,对不起。”罗塞塔急忙住了嘴。大礼堂在伏地魔的说话声中陷入沉寂,她原本的低语变得很清晰。 “把哈利·波特交出来,”伏地魔的声音说,“你们谁也不会受伤。把哈利·波特交出来,我会让学校安然无恙。把哈利·波特交出来,你们会得到奖赏。 “我等到午夜。” 寂静吞没了礼堂。每个人都转过脑袋,每双眼睛似乎都在寻找哈利。 “他上哪儿去了?”苏小声问。 “死了。”罗塞塔说,“等他们开始疏散就走。” “斯莱特林学院跟着费尔奇先生离开,”麦格教授没有任由寂静蔓延,她清楚而干脆地发出指令。 板凳碰撞摩擦,礼堂另一边的斯莱特林纷纷离开。然后是赫奇帕奇、拉文克劳,最后是格兰芬多。 斯莱特林的桌子旁空无一人,赫奇帕奇留下不少人,拉文克劳一些年龄较大的学生坐着没动,而格兰芬多更有一半的学生都待在座位上,麦格教授不得不走下来强行驱赶年龄不够的学生。 “绝对不行,克里维,快走!还有你,珀克斯!” 罗塞塔和苏趁机蹿出礼堂,匆匆跑下厨房。她用余光瞥见一些更成熟的、相识的巫师正从大楼梯上跑下来,凤凰社到了。 哈利在城堡里穿梭,他手里紧紧抓着活点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重叠不清,他废了很大力气才又找到西弗勒斯·斯内普的名字。不知为何,他也在学校中穿行。 隐形衣盖着哈利,他小心地避开人群,朝校长室飞跑。西弗勒斯·斯内普马上就要进去了,可他没有口令……哈利感觉自己撞到了好几个人,但他顾不上小心,就差五十英尺…… “别动。”他气喘吁吁地说。 斯内普猛地转过身。 “波特,”他轻声细语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带我去见你的主子。”哈利说,“我要见伏地魔。”他没有理会斯内普的抽动,他知道魔杖就在斯内普手里。斯内普的脸庞奇异地扭曲了。 “投降,是吗?”斯内普嘶嘶说道,“多么适合一个懦夫。” 放在几个月前,哈利会怒不可遏地掏出魔杖和他决斗,但此时此刻,他的心中一片平静。巨大的震动传来。战斗开始了。他在寻找斯内普上耽误了太多时间。 “我要见伏地魔。”哈利一字一顿地说,“你是带我去,还是不去?”他的魔杖在手里微微转动。斯内普或许已经发现了,他的脸上又挤出一道恶意的讥笑。 “去送死,波特,救世主的大无畏精神……”他轻声说。哈利几乎没有反应就被结实的黑色绳索捆住,他本也没打算反抗。斯内普挟着他一头扎进校长室,然后冲破窗户化作黑烟消失了。 哈利打量着四周。他被斯内普悬在身旁,像一颗巨大的黑色虫蛹,只露出一颗人头。 这里是霍格莫德,食死徒来去匆匆,他们都奔着霍格沃茨前进,哈利平静的心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朋友们、同学们、老师们……他们现在如何了? 伏地魔就在尖叫棚屋里,那条大蛇纳吉尼在他身后的漂浮着,哈利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它被一个几乎透明的魔法笼子关着,大蛇的身躯盘绕其中。 “啊,西弗勒斯。”伏地魔摆弄着他的魔杖,不紧不慢地开口了,“我正想叫你回来……” 斯内普的声音不再像哈利曾经厌恶的那样讥讽,他听起来透着一股谦卑。“主人……我抓到了那个男孩儿。”他低声说,“主人,波特就在这儿——” 哈利被他施法飘向前方,他能看见伏地魔的通红的眼睛睁大了,眼圈绷紧了。哈利的伤疤又开始刺痛,但这一次,他没有失去意识,沉浸在伏地魔的欣喜当中。可能因为伏地魔就站在他的面前,这种联系反倒变得不再紧密,好像他不再需要它了。他怀里的魔杖古怪地发着热,哈利的眼睛从伏地魔身上挪向大蛇纳吉尼,它看起来糟透了,被焚烧和爆炸之后的痕迹永远无法清除,光是远远看着,就感到它只是苟延残喘的气息。就在他盯着纳吉尼时,魔杖又烫了他一下。 “哈利啊哈利,”伏地魔没有用他高亢冷酷的声音说话,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你来了。到了这一刻。”他随意挥了挥手,“放开他。” “主人……”斯内普喃喃道,哈利扑通落在满是灰尘的破木地板上。 伏地魔抬起一只手,止住了斯内普未尽之言。他的脑袋微微偏向一边,但眼睛紧紧盯着哈利,没有嘴唇的嘴巴扭动着,露出一个古怪而阴郁的笑容。 哈利直视着那双红眼睛。他知道伏地魔会做什么,可他只关心伏地魔身后的那条大蛇什么时候被杀死,他只关心朋友们能不能及时摧毁金杯,只关心正在抵抗的师生有谁受伤。如果哈利·波特的死能让其他人免于伤害、免遭痛苦,他不仅是选择去死,而且甘愿……甘愿牺牲。原本脑海中朦胧的迷雾突然拂开了,哈利明白了。牺牲,而不是普通的死亡。 “哈利·波特。”伏地魔说,声音很轻,像是一簇嘶嘶迸溅的火焰,“大难不死的男孩。” 尖叫棚屋里一片安静。恐怖的安静。斯内普垂首站在一旁。 伏地魔举起魔杖,他的脑袋仍然偏向一边,像一个好奇的孩子,想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哈利盯着那双红眼睛,他丝毫不感到恐惧……回魂石随着他的跌倒滚落在尘埃中,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他已经心满意足了……爸爸妈妈的身影微笑着消失在空气中……詹姆,和他一模一样的凌乱头发,眼镜戴得有点儿歪;莉莉,笑得开心,长长的秀发被她捋到脑后,绿眼睛如饥似渴地端详着哈利的脸……他们曾鼓励他,赞赏他,告诉他死亡并不痛苦,也不可怕。现在他们又一次离开了……但哈利再也不需要回魂石了。 绿光一闪,一切都消失了。 “哈利·波特死了。他逃跑时被杀死了,在你们为了他舍弃生命的时候,他却只顾自己逃命。我们把他的尸体带给你们,以证明你们的英雄确实死了。” 霍格沃茨一片寂静。战斗持续得不久,城堡的防御将将被破,伏地魔就传来这样一道告令。 “我们赢了。大难不死的男孩完蛋了。再也不许打仗。有谁负隅顽抗,不论男人、女人和孩子,格杀勿论,其家人也统统处死。现在,走出城堡,跪在我的面前吧,你们会得到赦免。你们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也会被宽恕,继续活下去,你们和我一起进入我们将要共同建立的新世界。” 操场上、城堡里一片寂静。 城堡的大门打开了,门厅的光洒向场地。抵抗者都来到门前台阶上面对着征服者,亲眼目睹哈利死亡的事实。哈利的尸体被抛弃在路上,正对着城堡的大门。食死徒们站在伏地魔身后,他们大声狂笑,斯内普狼狈地垂手立在离伏地魔最近的位置。纳吉尼不在。伏地魔的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不!” 麦格教授凄厉的叫声回荡在学校,贝拉特里克斯高声大笑,为麦格的绝望而幸灾乐祸。海格的哭号压住了食死徒丧心病狂的大笑。 “不!” “不!” “哈利!哈利!” 罗恩、赫敏和金妮的声音比麦格的更加凄厉。他们的喊声就像引爆器,幸存者们应声而起,扯着嗓子大声咒骂那些食死徒,最后—— “安静!”伏地魔喊道,只听砰的一声,一道强光一闪,他们都被迫沉默了。 “看见了吗?”伏地魔说,来回大步走动,“哈利··波特死了!你们这些被蒙蔽的人,现在明白了吧?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依赖别人为他牺牲的小男孩!” “他打败了你!”罗恩喊道,魔咒被打破了,霍格沃茨的保卫者们又咆哮、叫嚷起来。一秒钟后,更加惊天动地地一声砰,他们又哑然失声。 “他是在试图逃出学校的时候被杀死的,”伏地魔说,似乎正在沾沾自喜,“在试图自己逃命的时候被杀死——” 可是伏地魔没能把话说完,纳威·隆巴顿冲了出去,他和食死徒扭打起来,叫喊声不断,接着砰的一声,他被解除了武器,击倒在地。伏地魔哈哈大笑地把挑战者的魔杖扔到一边。 他先是招揽纳威,但纳威大喊一声“邓布利多军!”人群里立刻响起激昂的回应,伏地魔的无声无息周似乎也不起作用了。几秒钟后,城堡一扇被砸烂的窗户中飞出来一个怪鸟般的东西,它从昏黑的夜幕中飞走,伏地魔抓住这个物什抖了一抖,他用魔杖一指纳威,硬把那东西戴在了纳威头上。注视着这一幕的抵抗者一片骚动,食死徒齐刷刷地举起了魔杖,不让他们靠近。 “纳威将要向大家展示,那些愚蠢地继续反抗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伏地魔说着一挥魔杖,分院帽立刻燃起了火焰。 喊叫声划破了夜空,纳威全身着火,却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接着,远处学校界墙那儿传来了骚动,似乎千百个人浩浩荡荡地翻过视线外的界墙,高声呐喊着朝城堡重来。与此同时,格洛普摇摇摆摆地从城堡一侧拐了过来,伏地魔的那些巨人吼叫着像巨象一样冲向格洛普,震得大地发抖。接着是马蹄声,拉弓声,转眼间,利箭纷纷射向食死徒中间。他们吃惊地大叫,乱了阵脚。这时,纳威也能动了。 纳威身子一挺,一下子挣脱了全身束缚咒,着火的帽子滑落了。他从里面抽出一个银色的东西,柄上闪闪发光,镶着红宝石—— 抵抗者再也不能按捺自己,纷纷从门前的台阶冲向场地,冲向方寸大乱的食死徒。在混乱的场面下,呐喊、吼叫和打斗的巨人们沉重的脚步中,海格的叫喊声盖过了一切:“哈利!哈利——哈利在哪儿?” 马人们冲锋陷阵,把食死徒追得四散奔逃,每个人都在逃避巨人的践踏,不知从哪里来的增援力量声势浩大,越逼越近。夜骐和巴克比克在巨人头顶盘旋,抓他们的眼睛,格洛普对他们饱以老拳。这时所有的巫师都被迫退进了城堡。 “找到哈利!”人群中不时传来几声喊叫,“哈利!” 罗塞塔把手里的魔杖戳向面前最近的食死徒的眼睛,那个食死徒大吃一惊,被她戳了个正着,痛苦地弯下腰。她的杖尖射出一道红光,食死徒倒下了,她一把拽出他手里的魔杖,把自己手里的掰断了。 “真有意思。”她追着食死徒跑向大礼堂。伏地魔在里面正肆意朝四面八方发射咒语,大声指挥部下战斗。 纳吉尼从始至没出现过,她预想那支金合欢木魔杖已经为自己报了仇,让那条贪得无厌的大蛇吃足了苦头。 西莫·斐尼甘和汉娜·艾博从她身边跑进大礼堂,她急忙挥手施出好几个铁甲咒。查理·韦斯莱和穿着鲜绿睡衣的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拥上前门的台阶。在他们身后,似乎跟着所有留下来的霍格沃茨学生的亲友,还有霍格莫德村的店老板和房主。随着一阵激烈的马蹄声,三个马人冲进礼堂。一声巨响,通向厨房的门被炸得脱开了铰链。 “嘿!”昂扬的女声喊道,“你干得不错!” 罗塞塔回过头,伯尼斯正大笑着抽开一个食死徒,她的对手跌跌撞撞地往后倒去,被马人当胸踏了一脚,躺在地上不动了。 小精灵浩浩荡荡地涌进门厅,她放弃了和伯尼斯汇合,顺着大势继续朝前走去。这些小小的生物尖叫着挥舞餐刀和切肉刀,走在最前面的是胸前挂着挂坠盒的克利切,即使在这样的喧闹中,他那牛蛙般的声音仍然清晰可闻:“战斗!战斗!为我的主人、家养小精灵的捍卫者战斗!以勇敢的雷古勒斯的名义,抵抗黑魔王!战斗!” 如果她知道告诉小精灵即将到来的祸事会引发他们的斗志,或许会犹豫一下要不要把他们骗走。他们对准食死徒的脚脖子和腿肚子又砍又刺,一张张小脸上燃烧着仇恨,食死徒被大批小精灵压得直不起腰,被咒语制得服服帖帖。 礼堂里的人越来越多,只要能走得动的,都拼命往里挤。伏地魔处于战斗的中心,他左右开弓地朝周围的人出击。亚克斯利被弗雷德和乔治合力击倒在地,多洛霍夫在弗立维手里惨叫一声瘫倒了,沃尔顿·麦克尼尔被海格扔到礼堂那头,砰地撞到石墙,不省人事地滑到了地上。罗恩和纳威击败了芬里尔·格雷伯克,阿不福思击昏了卢克伍德,亚瑟和珀西撂倒了辛尼克斯。西里斯以一敌二,跳跃着射出一道道咒语。卢修斯和纳西莎·马尔福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根本没有参加战斗,只是大声呼唤着他们的儿子。伯尼斯纠缠着斯内普,有意无意地远离了中心。 伏地魔正同时与麦格、斯拉格霍恩和金斯莱格斗,他的脸上是残忍的恨意,他们三人在他周围穿梭、躲避,却不能结果他的性命—— 罗塞塔冲向他五十米开外的贝拉特里克斯,赫敏、金妮和卢娜使出了浑身解数,但贝拉特里克斯和她们势均力敌。突然,一个杀戮咒差点击中了金妮,她更是拼命甩着两条腿挤过其他决斗的人群,可是有一道身影更快、更迅猛—— “不许碰我女儿,你这贱人!” 韦斯莱夫人一边跑一边甩掉斗篷,腾出两只胳膊,贝拉特里克斯原地一个转身,看见这位新的挑战者,粗声大笑起来。 “闪开!”韦斯莱夫人冲三个姑娘喊道,接着魔杖一挥,开始战斗。莫丽·韦斯莱的魔杖旋舞劈杀,贝拉特里克斯的笑容开始颤抖,变成了咆哮。魔咒飞射,女巫脚边的地板滚烫、皲裂——两个女人正在决一死战。 “不!”韦斯莱夫人冲罗塞塔大声喊道,“回去!回去!她是我的!” “我把你杀了,你的孩子们怎么办呢?”贝拉特里克斯奚落道,她像她的主人一样疯狂,跳着脚躲避莫丽嗖嗖发射过来的咒语。 “不许——你——碰——我的——孩子!”韦斯莱夫人叫道。 贝拉特里克斯哈哈大笑,笑声酣畅淋漓,和当年西里斯被击中前一模一样。 莫丽的咒语从贝拉特里克斯前伸的手臂下飞过去,击中了她的胸口,正好是心脏的位置。 贝拉特里克斯得意的表情凝固了,眼珠子似乎突了出来,接着便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群一片喧哗,伏地魔尖叫起来。麦格、金斯莱、斯拉格霍恩都被炸飞了,在天上扑打、翻腾。伏地魔举起魔杖,对准了莫丽·韦斯莱。 “盔甲护身!”一道声音大吼道。紧接着,哈利·波特出现了。 102、凡人的生命 伏地魔和哈利互相对视,同时开始面对面地绕着圈子,礼堂突然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我不希望任何人出手相助,”哈利大声说,在绝对的寂静中,他的声音像号角一样传得很远,“必须是这样,必须是我。” 伏地魔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波特说的不是真话,”他说,一双红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不是他的做派,对吗?波特,你今天又想把谁当作盾牌呢?” “没有谁,”哈利干脆利落地说,“魂器没有了。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不能都活着,只有一个生存下来,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将要永远离开……” 他们仍然兜着圈子,保持距离,没有人率先出击。礼堂里有好几百人,似乎都凝固不动,如同被石化了一般紧紧盯着中心的两个人。 “——我下了决心,这是关键。我做了我母亲做的事情。你再也伤害不了他们。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射向他们的魔咒都没有了约束力?你折磨不了他们,你伤害不了他们。你从来不会从你的错误里吸取教训,是不是,里德尔?” “你竟敢——” “是的,我敢,我知道的事情你不知道,汤姆·里德尔。我知道许多重要的事情你不知道。想不想听听,一面你再犯一个大错?” 伏地魔没有说话,默默地转着圈子。 “又是爱?”伏地魔说,那张蛇脸上满是嘲讽,“邓布利多的法宝,爱,他声称能征服死亡,却没能阻止他从塔楼上坠落,像个旧蜡像一样摔得支离破碎!爱,没有阻止我把你那泥巴种母亲像蟑螂一样碾死,波特——这次似乎没有人会因爱你而挺身而出,挡住我的咒语。那么,我一出手,你怎么可能不死呢?” 他们仍然兜着圈子。哈利的回话让伏地魔困惑、恐惧,最后转化为冷酷而疯狂的怒火,他放声大笑,在寂静的礼堂里回荡。两人仿佛礼堂空无一人般交谈,直到哈利再度轻声说。 “……在你动手杀我之前,我建议你想一想你的所作所为……好好想一想,试着做一些忏悔,里德尔……” “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利对伏地魔说的所有话,没有一句让伏地魔这样震惊。他的瞳孔缩成了两条窄窄的细缝,他眼睛周围的皮肤变白了。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哈利说,“你仅有的机会……我见过你不忏悔的下场……勇敢点……试一试……试着做一些忏悔……” “你竟敢——?”伏地魔又说。 “是的,我敢,”哈利说,“因为邓布利多最后的计划对我根本没有造成意外的结果,而对你却造成了,里德尔。” 伏地魔握着魔杖的手在颤抖,哈利紧紧地攥住从他衣服里掏出来的那根魔杖。 “你并没有得到老魔杖。” 伏地魔的脸上露出茫然的惊愕,但转瞬即逝。 “可那有什么关系呢?”他轻声说,“即使你说得对,波特,对你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你不再拿着那根凤凰羽毛魔杖:我们只凭技艺决斗……等我杀了你,再去寻找老魔杖……” “可是你来不及了,”哈利说,“你错过了机会。”他没有解释。伏地魔无懈可击的神情似乎一点一点出现了裂痕。 突然,离他们最近的窗台上射进第一缕耀眼的阳光,刺破了沉默的天幕。阳光同时照到两人脸上,伏地魔的脸顿时火红一片。伏地魔高亢的声音在尖叫,而哈利也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魔杖,朝天空喊出了他最热切的希望: “阿瓦达索命!” “除你武器!” 砰的一声,如炮弹炸响,在他们反复踩踏的圆圈正中央,射出了金色的火焰,那便是咒语相撞的地方。红色的光线以摧枯拉朽之势盖过了绿光,冲向哈利的对手,那支仿冒的魔杖结束了它的使命,在伏地魔手中崩解、碎裂。只见伏地魔踉跄后退,双臂张开,通红的眼睛里细长的瞳孔往上翻着。汤姆·里德尔倒在地上,像凡人一样死去,他的尸体在瘫软、抽搐,苍白的手里空无一物,那张蛇脸空洞而茫然。伏地魔死了,被他自己的谋划、计策害死了。哈利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对手的躯壳。 一瞬间令人战栗的寂静,人们惊恐地怔住了。随即,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喧哗,喊叫声、欢呼声、咆哮声震天动地。初升太阳一寸一寸升高,天幕越来越明亮,人们喊叫着扑向哈利。太阳在霍格沃茨上空冉冉升起,大礼堂里洋溢着生命和光明。人们把伏地魔搬到了另一个房间,远离因为抵抗而殉难的人。全国被施了夺魂咒的人逐渐恢复了正常,食死徒们有的逃跑有的被抓,与此同时,阿兹卡班的无辜囚犯得到释放,金斯莱·沙克尔被任命为魔法部临时部长…… 麦格教授把学院长桌放回了原位,可谁也没按学院入座,大家都乱糟糟地挤在一起,老师和学生,幽灵和家长,马人和小精灵。费伦泽躺在墙角养伤,格洛普从一扇被打烂的窗户里往里窥视,有人把食物扔进他大笑的嘴里。 “我就不要打扰你们了。”苏说,指着不远处的一对夫妇,“有空给我们讲讲你的冒险故事,小姐。” “十年之内讲给你听。”罗塞塔说,朝她的父母挥了挥手。 苏走远了。伯尼斯和罗塞塔站起身,尽可能不着痕迹地走出门厅,在二月份带着冷意的空气中感受日光的一丝温暖。 “是你做了那支魔杖?”伯尼斯问。 “可能是哈利自己做的。”罗塞塔答道,脚尖轻轻划过草坪,露水滚作一团滑进土里,“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把房子搞成破烂了,你介意监督它重新修葺吗?” “我认为那应该是你的工作。”伯尼斯哼笑道,“或者,我们应该从阿兹卡班里抓几个罪魁祸首砌墙。”她望着远处被照亮的禁林,“手艺太差了。没有原型的一半威力——伏地魔但凡谦虚一点都能发现。” “你难道指望他不发现?”罗塞塔故作惊奇地说,“说实话,他竟然没发现。” 伯尼斯笑了笑,她们踩着草地慢慢走到湖边。 “不是自己家的草踩起来没有负罪感。”伯尼斯说。 “你真善良。”罗塞塔嘲讽道,“这样一来,我要回学校上学了。” “令人怀念的校园生活。”伯尼斯说,她物色了一棵树,准备坐下,“那么,你和亲爱的格兰杰小姐仍然维持着良好的朋友关系吗?” 罗塞塔偏头奇怪地打量着她,点了点头。“不然呢?” 伯尼斯看起来很失望。 她们在树下坐了一会儿。露水沾湿了衣服,罗塞塔希望不要尴尬地浸透她的外衣和裤子。 “领养的孩子能记入族谱吗?”罗塞塔突然问。 “嗯……如果那个小孩儿能练出贤者之石——不是你那个简略版本,”伯尼斯思索着说,“我觉得可以。” “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她又问,“我不可能为了养个小孩儿活到七百岁,我疯了。” “你也可以不养。”伯尼斯说,“反正你也不像能养孩子的人,而且你还没到二十,是不是考虑得太早了。” “你说得对。”罗塞塔赞同道,“考虑得太早了。” 她们听着城堡里不时爆发的叫喊声。距离快乐消散还有很久。 “伤亡非常小。”伯尼斯拨弄着一株高草,“让你评价一下,这是谁的功劳?” “死神。”罗塞塔回道。 “我认为,死神不敢承担这份荣誉。”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赫敏!”伯尼斯叫道,“真是好久不见,不过我就不多留了——和年轻人坐在一起让我自惭形秽。” “那就是哈利。”罗塞塔没有搭理跳起来拍拍衣服走人的伯尼斯,接着说,“正确答案是哈利和死神。” “你非要这样说,似乎没人能反驳了。”赫敏靠着树干坐下,“不喜欢庆祝活动,是吧。一开始还不错,很快就有点儿太吵了。” “比起庆祝,我更喜欢救世主。” 赫敏轻轻笑了笑。 “从你平常的表现来看,不像是很在意节日。”她说,“这就不能怪其他人经常忘记日期了,对吗?” “我本人也经常忘记。”罗塞塔说,“所以你是对的。” “恐怕不是对的。”赫敏轻轻说,她的指尖从一株被露水压弯的小草上划过,“对错不能仅仅依靠说通逻辑分辨呀。” “那么依靠什么呢?”她随口问道。 “嗯……你能保证用实话回答问题吗?”赫敏说,“当然,它不会是非常复杂的问题,也和你那些离奇设想无关。” 罗塞塔偏了偏头,让她继续。 “此时此刻,你正在想什么呢?”赫敏问。 她静静地看着赫敏。 “好像和你描述的不一样。”她说,“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湖风吹过。太阳的碎片在波浪中摇曳。 “此时此刻。”她又说。 “我确实并不真的在意节日,从你的习惯来看,节日似乎也只是惯例,并不具有本质上的特殊意义,那么我没有理由对特殊的日期敏感。”罗塞塔说,她用上了往日在图书馆就某些具体问题和赫敏讨论时才有的又快又平的语调,“但是基于我的个人感受,我完全清楚这对我有一定的影响,虽然这种影响出于社会的普遍期待,就是说某些节日具有的特定的情感氛围。” “今天是情人节。”赫敏不留余地道,“然后呢?” “然后?”她看了看赫敏,“难道不是你在问我吗?你想知道什么……” “让你主动给出结论是天方夜谭,是吧?”赫敏叹气道,“天哪……怎么会有人受得了你。” 她理了理蓬起的褐色长发,漫长的战斗过后,每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何况她没有休息就从古灵阁投入到霍格沃茨。赫敏的脸上带着难以掩盖的疲倦,但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神情十分和缓,好像在劳累惊险的一天之后仍然满怀期待。“……我只是认为你可以适当信任其他人,我指的就是我们……”她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抿一下唇才说下一句,嘴角衔着一丝笑意。树影遮挡之下,她深棕色的双眸更像水洗后的黑曜石,带着难以察觉的湿润的颜色。“……你和金妮、卢娜的关系也很好,证明广结朋友也没那么困难,人的情感没那么容易受伤害……” 湖水潮湿的气息里有淡淡的水草味道,在她们身下是泥土浅浅的腥气。赫敏·格兰杰总是对自己的观点充满信念,她考虑措辞时会微微皱起眉,目光定在虚空中,让人觉得有点儿严肃。“……当然,我不是说你应该怎么样……只是我认为你不太习惯这几个月的生活,现在可以放松下来……”她的头发被轻轻拂过,有时候它们乱糟糟的,赫敏也并不介意。毛头毛脑的样子其实很有趣。如果她愿意,这些打着卷儿不肯服帖的头发也会柔顺光滑,可那样就失去小羊一般暖烘烘的触感,过于强调她略带矜傲的气质了。“……说到底,把问题搁置在一旁不能解决问题,一些感受也是这样,分析它们是没用的……”赫敏脸上有一些雀斑,乖巧的聚集在她的鼻梁两侧,数量不多,颜色也不浓郁,朝两颊散开。当她不把脑袋埋在大部头里时,这些小斑点削弱了她身上的书卷气,而且她竟然喜欢看魁地奇。 “……总而言之,至少对让你产生,嗯,触动的人说一点实话,慢慢来……”她的声音随着年龄的长大逐渐变得沉着,不再容易发尖,可大笑起来就失去了往常刻板、平稳的音调,具有一种真诚的感情。万事通讽刺起人来也毫不示弱,她不是一个书呆子。“……那么,如果你其实介意哈利把我叫走了,可以直接说出来。没有人会因此否定你通常表现的形象,毕竟这是特殊情况……对吗?” 赫敏顿了顿,疑惑中有些无奈地看着她。 “怎……么?”罗塞塔迟钝地问。她无意识地望着赫敏的嘴唇,它们现在平静地微微抿起,这让人有点奇怪。 “你在听吗?”赫敏说。 啊,因为赫敏方才一直在说话,而她突然顿住了,所以那双嘴唇也停住了。嘴唇是……人的器官。显而易见。赫敏的唇线算得上清晰,她应该没有补充水分,唇瓣有些干燥而颜色浅淡。丘比特之弓是人类上唇边缘的名称…… “醒醒。”赫敏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你听进去十分之一没有?” “我在想,穿睡衣跑进礼堂还是挺可爱的。”她茫然地说,“虽然当晚我们被从床上叫起来庆祝让我很不高兴。” “好吧。你应该在说二年级,”赫敏挑了挑右眉,没有泄气,“可能该换个方法……不过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如果你愿意,我想重新做一根魔杖给你。”罗塞塔自顾自说道,“当然,奥利凡德的或许更好,你不愿意也是很——” “我很愿意。”赫敏轻声说。 “那太好了。”她又丧失了语言能力,闷头闷脑地将视线投向湖水。 “可能我想得太多,结果让人很疲倦。”她说,“我想,为什么倒进冥想盆的记忆是从外部视角观看,而不是提供记忆的人眼睛所看到的东西?难道每个人的记忆都像有人在她背后记录下来一样,方便审阅吗?所以我又为另一个问题困扰……如果我现在真的吻你,那我应该回忆起一片黑暗,还是一个吹着湖风的晴朗天气里坐在树下的自己呢?” “你每天就在想这个?”赫敏扶住额头,“说真的,每次你都能带来新想法……” “每天?”罗塞塔看着她,“不是每天。” “哦,那就好……不然你迟早变成呆瓜。”赫敏松了口气,“你肯说出想法已经——” "每小时。"罗塞塔转开脑袋说道,“然后变成每分钟……我觉得这是根据我们的实际距离决定的。” “每分钟?”赫敏轻声问。 “每秒。” “你一秒钟说不出这么长串话。”赫敏说,“而且你的行动力都只能用在幻想上吗?” “呃,现在这个场面不就很好地证明我的行动力能够投注在实际行动上吗?”她略有不平道,“你怎么可以忽略事实,亏你还是万事通呢。而且我想的也不是那个。” “那你现在想的是什么?”赫敏颇有耐心地问。 “一件我还没做的事。” “慢慢想。”赫敏说,“我认为是时候补一补觉了。”她站起身,抖落粘在衣服上的草屑。 罗塞塔跟着她站了起来。 “你可以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吗?” 赫敏在原地站定,手肘擦过树皮。 一束温和的日光突然钻过树叶间的缝隙打亮了罗塞塔的金发,尘埃没有减损它的灿烂,她那双时常空茫的蓝眼睛聚焦在赫敏脸上,在光下折射出比湖水更清澈的蓝色。波纹荡漾。她抿了抿唇,手指搭在赫敏肩上,然后更近一点……她吻上赫敏干燥的嘴唇,将一秒钟当成一个世纪那么长地停留一瞬间。 “一秒钟。”她说。无暇去看赫敏的表情,和那双和巧克力一样的褐色眼睛。 每秒钟……每时每刻。 赫敏轻轻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树皮有些开裂起翘。 城堡里突然飞出一道烟火,在亮堂堂的天空中卖力地呲呲作响,往外喷出五颜六色的火花。罗塞塔惊醒似的弹开一步,摸了摸下巴。 “你应该喝点儿水,这么长时间以来滴水未进吧。”她认真地考虑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不可以不要只抓我的衬衣,真的有点儿痒。” 格兰芬多的女学生闭起眼,努力控制着自己掏出魔杖的冲动。 “现在,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赫敏说,“我要回塔楼了,带着你的衬衣过一辈子吧。” 罗塞塔挠了挠头发,跟在她后面往城堡走。赫敏打定主意不和她说一句话,但她总是绕到赫敏脑袋偏向的一侧,结果赫敏只能目视前方不做任何表情,硬生生走到了胖夫人的肖像前钻了进去。 “我不能进,是吧?”罗塞塔问。 胖夫人还沉浸在快乐当中,“不能,亲爱的,你不是这个学院的吧?”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 “我们迟早要返校的。”她喃喃道,“格兰杰小姐的正常毕业比她的命还重要。” 当她回到拉文克劳塔楼时,里面只有寥寥几个人,多半是受了些轻伤安静修养或者已经疲惫不堪的学生,她走进寝室,发现空无一人。罗塞塔走向那张应该属于自己的床位,虽然已经没有任何她的痕迹,但那张床看起来仍然柔软舒适,被单干净整洁,枕头的角度恰到好处,她甚至没有用一个清理一新,也不打算荒废一分钟脱掉身上的衣服,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心想只能对不起小精灵了。然后,她前所未有的这么快速、清净地陷入了睡眠。 103、尾声 这一年的秋天似乎一下就到了。九月一日的早晨像苹果一样脆生生、金灿灿的。罗塞塔已经开始对金秋时节甜美的气氛和漫长的等待不耐烦。 “请问我们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等?”她说,“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我亲生的!也没有你亲生的!” “拜托,你不能厚此薄彼。”赫敏站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笑道,“先前泰德上学时你来送过他,詹姆上学时你也来过。” “对——而詹姆上学时我似乎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罗塞塔皱起脸,“泰德是卢平和唐克斯的孩子,不然我为什么会去。” “好吧,但请你别吓唬阿不思。他和詹姆不一样。”赫敏说,“我宁可你不和他们坐在一个车厢里。” “我一直对卢平当年的登场方式念念不忘,可惜学生们都太精了。”罗塞塔遗憾地说,“这个把戏才用了几年。不过詹姆先不提,对一个小孩儿叫阿不思总让我浑身难受。” “别在他面前说。”赫敏瞥了她一眼。 罗塞塔嘟哝两声,抱着胳膊靠在墙上。 “啊——他们来了。”赫敏微微昂起头。在列车喷发的袅袅蒸气后,一家五口朝这边挥着手。 “嘿。”阿不思说,似乎大大松了口气。 “罗恩到了吗?”哈利问,“阿不思盼着见到罗丝他们呢。”他压低声音说。 “应该在那头。”赫敏笑盈盈的,孩子们都和她打招呼。 穿过雾气,罗恩醒目的红头发映入大家的眼帘。哈利和他立刻说上了话,阿不思和罗恩的女儿罗丝打着招呼,小姑娘已经穿上了霍格沃茨的校服。 “他们真爱那所学校。”罗塞塔说,“在里面待上十来年恐怕就不会了……” “我以为你很喜欢现在的教职。”赫敏偏头奚落道,“为此好几年只有假期才在家。” “我相信还有周末。”她辩解道,“而且那时候我们不是在改革霍格沃茨的教学制度?现在好很多了——何况你没资格说我,把工作带回家的魔法部好员工。” “别太苛刻。”罗恩走过来低声说,他妻子和家里的小儿子雨果站在一起。“罗丝盼着去霍格沃茨呢。” “她这一级不归我教。”罗塞塔撇撇嘴,“我在带提高班。学生真烦人。”她赶紧添了一句,“没说你,罗丝。”小姑娘高高兴兴地又和朋友玩到一起去了。 “莉莉和雨果也快要入学了。”赫敏说,“还有两年吧?” “两年呢。”莉莉撅着嘴说,她的红头发像极了金妮,又像哈利的母亲,那张清秀小脸让人想起哈利小时候。 “等你十五岁就不会这样说了。”罗塞塔蹲下身子,“那时候你就会尖叫着‘两年呢!’拼命在图书馆里翻书。” “我觉得没那么夸张吧,”罗恩不确定地说,“那年我们在做什么?” “嗯……复习功课,和教师顶嘴,组织非法社团……”赫敏故作思考道,“还将神秘事务司砸得一团乱。” “相信我。”罗塞塔说,“我是老师。而你爸当年全靠别人带着复习,赫敏就是带他复习那个人。” “现在还有人卖龙爪粉吗?”哈利发笑说。 “卖。我让他们自己全吃下去了。”她摩挲着下巴,“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他们吐得昏天黑地——天哪,我太爱当老师了。希望明年还有人卖。” 赫敏半是好笑半是责备地捶了她肩膀一拳。 “看那是谁。”罗恩把头向五十米外微微一点。此刻蒸气消散了一些,三个轮廓分明的人影站在飘浮的雾气中。 德拉科·马尔福跟他太太和儿子站在一起,黑上衣一直扣到喉咙口。他的脑门有点儿秃了,衬得下巴更尖。那男孩是德拉科的翻版,就像阿不思是哈利的翻版一样。德拉科发现他们在看他,冷淡地点了点头就转过身去了。 “那就是小斯科皮,”罗恩悄声说,“每次考试都一定要超过他,罗丝。感谢上帝,赫敏对你倾囊相授。” “罗恩,拜托,”赫敏一半严厉、一半想笑地说,“不要让他们还没上学就成了对头!” “你说得对,对不起。”罗恩说,但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别跟他走得太近,罗丝。你要是嫁给了一个纯血统,爷爷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这未免也太歧视了。”罗塞塔说,“照你的标准我算纯血统吗?” “嘿!” 詹姆钻了出来,已经卸下行李、猫头鹰和推车,并显然有一肚子新闻要讲。 叽叽喳喳的男孩儿正绘声绘色、兴高采烈地说话。哈利看了看那块旧手表。 “快十一点了,你们上车吧。” “别忘了跟纳威说我们爱他!”金妮拥抱詹姆时说。 “妈妈!我不能对教授说爱!” “可你认识纳威——” 詹姆翻了翻眼睛。 “在校外是认识,可在学校里,他是隆巴顿教授,不是吗?我不能走进草药课堂去跟他说爱……” 罗塞塔当作没听见,径直走向列车。 “伊拉斯谟教授?”赫敏说,“你提交给部里的报告需要你亲自来部里确认,而且你最好把里面过于‘麻瓜’的部分改一改。” “当然啦,司长。”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您说我哪天去,我就哪天去。也可以天天去。” 赫敏推了她一把,让她快点登上列车,别在这里碍眼。 “我不是必须坐——好吧。”罗塞塔看见赫敏的表情改口了,“好吧。我,一名魔咒课教授,正在教魔咒提高班课程,要坐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班。因为我是这么的贴近学生。” “别忘了去看海格,你已经和他约好了。”赫敏对着她探出窗口的脑袋说,“照顾一下他们,好吗?代我问候纳威。” “没问题,赫米级长。”她半开玩笑地说,“今天我就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列车移动了,家长们跟着朝前走去,一路挥着手,直到最后一节车厢消失在视野中。 罗塞塔寻到一节车厢,她往里面一缩,正要打开一册薄书盖住脸,一群学生敲响了滑门。 “教授?”学生问,“请问能耽误你一点时间吗?这个魔咒我们不太清楚。” 她叹了一口气。 “请进。”她说,心里痛恨自己,“什么问题?” 学生一下塞满了车厢,他们统统打开笔记本和稀奇古怪的书籍,一个问题接着一个。 罗塞塔今年也在悔过——她就不该搞什么教育改革,什么学科融合。巫师和麻瓜不一样,巫师们——根本教不过来。 “谢谢你,教授。”最后几个没离开的学生说。 “追求智慧是一件好事。”罗塞塔尽可能心平气和地回应道,“祝你们今天愉快。” 学生们离开了。列车经过那道漂亮的弯曲高架桥,她望出窗户,山脉之间的天空湛蓝清爽,郁郁的树林抖着绿油油的叶子,阳光些许晒人,她抬手架在眉毛上,遮住光线。 她从霍格沃茨毕业的第十八年……又是一个晴朗的开学日。 105、兔子洞 当斯内普成为霍格沃茨校长后,可以料想许多学生不再前往霍格沃茨,一方面他们很难承受人生中最可怕的老师成为学校掌权人,另一方面,他们的家长也很难承受人生中最可怕的黑巫师成为魔法界的实际掌权人。因此在一九九七年九月,英国愁云惨淡。 不过,比起这些,持续了几个月的抵抗运动把西弗勒斯·斯内普荣升校长的事衬托得毫无价值。凤凰社在几个月前铤而走险转移了哈利,穆迪牺牲了,乔治的耳朵也牺牲了,蒙顿格斯逃跑了。其他人尚且平安,但格里莫广场12号也不再安全。转移计划暴露出的最大问题,就是西弗勒斯·斯内普是个食死徒,而且是个泄露计划给伏地魔的食死徒。凤凰社不得不寻找其他藏身之处,很显然,在英国本地拥有一片庄园的人难逃祈求。 伊拉斯谟庄园的位置并不如格里莫广场灵活,剑桥和伦敦相比,消息确实闭塞许多。但这时谁还顾得上那么多?西里斯、卢平、唐克斯来来去去,迪歌、金斯莱偶尔落脚,这不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考虑到他们都不是游客。 这一年的六七月份实在难熬。邓布利多死得突然,西弗勒斯·斯内普——那个杀了邓布利多的人在九月成了校长,其中最令人烦恼的不是食死徒掌权,而是阿不思·邓布利多的构想如何得以贯彻。以布莱克家族为例,他们有一位曾担任校长的家族成员,因此他可以连通布莱克家族与霍格沃茨,某种程度上,他是通讯员和间谍的结合体。而伊拉斯谟的影响力在霍格沃茨不算十分深入,好在还有一位被挂在走廊里的无名肖像,而这位肖像的主人与布莱克校长有那么一些关系…… “如果你让我说……”肖像四处乱窜,在校长室外一幅画着几名巫师聚会的画框里揪住了奈杰勒斯,“校长,我也不想这样。不过我真的找斯内普校长有事……你能理解吗?” 奈杰勒斯拼命把自己平整的天鹅绒外衣袖子从她手里扯出去。 “讨厌鬼。”他嘟嘟囔囔地用手指卷着胡子,脸上带着惯有的矜傲,“校长是很忙的,伊拉斯谟小姐,如果你没有必须打扰他的理由——” “——事实上,我是有的。”肖像说,“我们的对话还要涉及另一位校长……另外,布莱克教授,你在任的时候就不怎么管得了我……我认为咱们就别浪费口舌了?” “所以不该让你们入学……”奈杰勒斯仍然嘟哝着,但他大步从正聚会的巫师身边走开了,示意肖像跟着他,“讨人厌的小鬼……泥巴——” “麻瓜出身。”肖像提醒道。 “麻瓜出身——”奈杰勒斯狠狠瞪了她一眼,“太多人根本不理解巫师怎么生活。” “嗯……”肖像说,“你和那些被你讨厌的麻瓜一样,让自己的姓氏拉丁化……对,我觉得这肯定是巫师的习俗,绝对不是因为你认字儿。” 奈杰勒斯又恶狠狠地停住脚步,他们停在一幅擦拭盔甲的骑士的画作中,那名卸甲骑士满面忧郁,挣扎着向他们问礼,但奈杰勒斯没有搭理他。 “我一直不怎么喜欢你。”奈杰勒斯恶声恶气地说,“而且你也确实很会惹麻烦。现在你那个不知道哪儿来的亲戚小孩儿和你一样闯祸——” 肖像滑稽地行了一礼。 “但你的亲朋好友,让我想想……布莱克、马尔福、莱斯特兰奇……都在霍格沃茨的墙上看见过一个姓‘伊拉斯谟’的混血,然而没人把这个姓从你们那张吃了几个世纪灰尘的毛毯上烫掉……也没人敢对着黑魔王大喊‘你是杂种’——实在是太勇敢了。” 这位校长怒气冲冲地顺着一幅幅画往校长室走,肖像跟在他身后,不时和画中人物打个招呼。 西弗勒斯·斯内普此刻确实端坐在校长室那张桌子后,他油腻腻的黑头发垂下来,框住他蜡黄的脸。在他身后,邓布利多的肖像已经挂在了墙上,银白色的须发仍然那么闪亮,半月形眼镜架在他的歪鼻子上,他了然地看着从奈杰勒斯画框中显出身形的两人,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看,西弗勒斯,”他笑着说,“正如我们刚刚争论的那样,我想是我赢了。” 斯内普抬起头,他阴沉的眼睛望着画像。 “就我所知,你不是很赞成她的那种神秘英雄主义倾向。”肖像不无讽刺道,“所以看见你笑得出来,我感到很欣慰,阿不思。” “现在我只是一幅画像了,”邓布利多平和地张开双臂,“我们已经从舞台退场……” “观众什么时候能离席?”肖像刻意打了个哈欠,“你是画像,但我是活的。真是不忍心看……好了,说点儿正事。” 邓布利多好整以暇地坐回他的椅子,两手交叠着搭在膝盖上。斯内普和奈杰勒斯都没有说话,虽然奈杰勒斯发出一串低低的嘘声。 “说点儿正事……”肖像想了想,“我们要把那柄剑送到庄园……时机到了我会通知你的。”她朝斯内普点点脑袋,“凭我贫瘠的知识,在她整个找死的过程中可能会死几个人……最好是食死徒,对吗?”她又朝斯内普扬了扬下巴,“还有什么?哦,对……在青金石上刻出什么来着……等我回去问问,或者阿不思去想,反正你们特别爱搞这些东西……”邓布利多露出一个笑容,她接着说,“最后磨成粉,像飞路粉一样用。” “我们对她要采取的措施应该无能为力了吧?”邓布利多问。 “你是指贤者之石还是自寻死路?”肖像不耐烦地一摆手,“说真的,我倒希望她跟着你的奇迹男孩流浪……” 斯内普不发一言。 “我不知道哈利在哪儿、在做什么、会到什么地方——”罗塞塔不厌其烦地冲西里斯念叨,她手里捧着一个黄铜小盆,里面的粉末闪烁着蓝金色的细碎光亮,“我不知道——自魔法部被入侵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哈利为什么不联系你,第一,我不知道;第二,他不想拖累你,反过来也可能不想被我们拖累——好了吗?” “呃——好的。”西里斯及肩的黑发被梳成一条马尾,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盆粉末,“但我只是想问,哈利他们联系过你没有。卢平遇见他们了。” “很显然没有啊!”她扭过头打了个喷嚏,这个房间里满是矿石的尘埃,“我说了我不知道——” “没问题。”西里斯赶紧说,“没问题——呃,你说这些够用几次?” “按照单次单人算,”罗塞塔慢吞吞地回答道,“二……呃,十……嗯……呃,一匙、四十匙……这一盆够用二十三次。” “还有那张纸,”西里斯问,“它怎么回事?” 罗塞塔显出一种纠结的神色。她半晌没有答话,但开了好几次话头。 “我是问它怎么能够指出门外的洞,还有它怎么发挥作用。”西里斯补充道,“很多人现在会使用防护咒语,它能穿透咒语吗?”他将盆子放在远离实验台的一张木桌上,用一把小铜匙一点一点分开粉末。 “不能。而且它也不该穿透咒语……我希望使用者身处安全或危险到顾不上防护咒的情况里。”她终于答话了,“具体的原理很难解释,我其实并不很清楚……这和有求必应屋的原理相似,但没那么神奇。” 西里斯耸了耸肩膀。 “那个‘波特瞭望站’,”他说,“又在找地方广播了。你介意给他们提供一下场地吗?说实话,他们也该避难了。” “让他们来这里报道吧。”罗塞塔说,“谁都需要一点幽默。” 他没有停留很久,分好一包包青金石粉末之后,西里斯就匆匆离开了。临走时留下了波特瞭望站的消息,让她多加注意。 一晃半个月后,弗雷德和乔治带着设备来了,李·乔丹就像还在学校担任解说员似的朝气蓬勃。在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有几个人能开开玩笑确实是件令人宽心的好事。 “爸爸他们不能上班儿了。”弗雷德挤挤眼睛,“我看他们挺高兴的,你想,每天在家里什么都不做。” “是啊……”乔治接着说,“我们现在可快乐多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们的店铺得罪人了。” 罗塞塔哼了一声。 没过多久,卢平迈出壁炉。他和唐克斯的感情几经波折,先前西里斯兴高采烈地说唐克斯怀孕了,但卢平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兴。播音到后半段,她和卢平将座位挪到远离话筒的位置交谈,他说自己将那张羊皮纸留给了哈利、赫敏和罗恩。 “邓布利多给他们留下了一个使命。”卢平低声说,“他们不肯带上任何人。” “非常经典的邓布利多门徒风格。”她漫不经心地回答。 “我……我对他们说,让我和他们一起更好,不需要告诉我内容。”卢平显得很不安,“他们……哈利和我的意见不统一……很不统一。” “我想你们吵起来了吧?”罗塞塔轻声问,“如果我没记错,唐克斯怀孕了。哈利不可能忍受你离开她。” 卢平痛苦而愧疚地闭起眼。 “你们真善良。”她说,“如果哈利能听见你播音的那段就好了,是吧?别管这些了,有什么问题就开口……教授,唐克斯非常可爱,你不应该浪费时间。考虑到我们被伏地魔吊起来杀掉的可能性很高。” 李·乔丹面前的麦克风发出一声咳嗽,广播快要结束了。卢平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他低声说了几句话,混着李·乔丹对着话筒说出的告别。然后,他们一个一个走向壁炉,消失在蓝色的火焰里。 罗塞塔抄起桌上的空白羊皮纸。那张纸颇具人性地颤抖着,显出一排字。 或许是时候了。她需要的时刻到了,邓布利多的计划应该提前一点儿……或者更多。 比尔和芙蓉的贝壳小屋人满为患。奥利凡德和拉环都需要独立房间,男孩子们都住在客厅,女孩儿们则挤在一间客房里。客厅还要兼做餐厅,不仅如此,虽然芙蓉非常生气,但对多数人来讲,不和拉环一起吃饭是种幸运。 哈利心神不宁,他心神不宁很久了。自从逃出马尔福庄园后他就没安宁过,虽然和拉环商议潜入古灵阁的事让他能将注意力放在更具体的事情上,但他仍然有一部分在为他还没搞清楚的事情感到不安定。从马尔福庄园逃走那天,他从西里斯送的双面镜里看见了一双和邓布利多一样的蓝眼睛;随后小精灵多比神奇地出现在地牢里;妖精拉环帮助他们隐瞒贝拉特里克斯;最可怕的是一位朋友被吸收了蛇怪毒液的格兰芬多宝剑割伤,几天时间里和死人几乎没有区别。 他完全困惑于一系列事件的发生,因为他们刚开始为死亡圣器争吵,这位朋友就直呼伏地魔的名字,解开了防护咒语,让食死徒横冲直撞带走了他们。他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值得破坏她那栋从任何角度看都很有价值的房子,甚至将自己置于险境。 “这很难理解吗?”罗塞塔随意问道,“你想想,如果我需要你自愿去死,是不是该刺激你一下。” “很难理解。”哈利咬着牙说,“可能你不觉得,但你这不是在刺激我,你是在自杀。” “哦,”她不置可否地说,“你没受刺激吗?” “我受了!”哈利说,“可是不该这样——我知道很多人为了从伏——神秘人手下活命或救助别人而牺牲,我知道!或许比尔和芙蓉没有透露很多信息,但我们知道很多人——很多人死了!” “受刺激了就行。”她浑不在意地继续说,“有什么感想吗?” “他们被满世界迫害,不得不离开英国,甚至没机会离开——”哈利紧紧皱着眉头,从牙缝挤出声音,“我们也在努力加快速度……但你完全是……你是在——” “自杀。”罗塞塔漫不经心地帮他补充道,“你刚刚说过了。” “你就是!”哈利气得直抓头发,“你就是!” “看不出有什么区别。”她说。 “我要叫赫敏来。”哈利突然冷静下来,“我要把他们都叫过来。” “挺好,你还知道搬救兵了。”罗塞塔轻蔑一笑,“当然啦,我不珍惜生命嘛。不过那些抵抗神秘人的巫师又真的没有选择吗?你知道谁没有选择?无缘无故死掉的麻瓜,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于这些巫师,无论是凤凰社、抵抗势力还是食死徒……他们都是自己选择过的。你认为我轻佻地对待死亡……我认为,我比起抵抗失败而死的人价值还高一些。如果你注意到多少人是因为我的授权得以离开。” 哈利打了个激灵。 “你非去不可的理由……和戈德里克山谷一样。”他低声说,“宝剑被放在莱斯特兰奇的金库里,你知道。老魔杖现在属于德拉科·马尔福,你也知道。你根本就是自己想去。” “看到你终于开始了解情况,我有一些欣慰……”她慢吞吞地说,“圣诞节假期中的马尔福庄园,我们能见到所有老朋友。” 哈利在她面前踱来踱去。 “所以……当我们到了庄园里,你就开始计划着抢回老魔杖了?还有宝剑……我不知道你怎么安排宝剑,但你让它故意出现在外面。”他慢慢说道,“赫敏说你在做什么实验,还说和贤者之石有关系……就是我一年级见到的那种石头,对吧?你还知道,凤凰社会有人回到格里莫广场,我们也肯定会去到那儿……他们非常可能留下羊皮纸,可是,我们怎么就一定会使用它呢?五年级我一次都没用过双面镜。” “罗恩。”她轻声说,“邓布利多给他留下了熄灯器……我们都对他的个性有一些猜想。切实的猜想。” “熄灯器到底能做什么?”哈利问。 “灯。灯光能够指引方向,照亮道路。”她回答道,“罗恩最有可能是离开冒险的那个人,邓布利多认为他会回到你们身边……我认为,他会想要一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可是,如果他没有拿到那张纸——要是他就那么——”哈利停住了,“那样他就可以靠熄灯器回来了,是不是?” “你们不太容易保守这些不是秘密的秘密。”罗塞塔靠在厨房的边柜上,“对,如果你们没有来,我就安分守己……事实上你们来了,所以我有机会腾出手发展另一个备用计划。” “但这和你一定要……要——”哈利跳过了一些词,“有什么联系呢?” “哈利,一个意图永生不死的人,需要一个同样不会凋敝的人作为对手……”她似乎觉得很好笑似的说,“而我,不认为预言是真理。” 他没能理解‘不会凋敝’的全部含义。虽然这显然是指某种和伏地魔类似的状态,也就是不会死去,但他尚不能捋清这套仪式的运作方式。如果说他拿到了死亡圣器,如大家所愿参透了死亡的真谛……那么她不相信预言又和她自己的安排有什么联系呢? 那些赫敏变形过的小硬币非常经久耐用。虽然一开始创造它们的人可能在冒险中把它们忘在脑后,但许多依靠小硬币得到快乐和技巧的学生没有放弃翻看硬币,用来怀念那段私下和魔法部对着干的时光,也用来私下和现在的食死徒对着干。纳威·隆巴顿和西莫·斐尼甘总是满身伤痕,卢娜·洛夫古德和金妮·韦斯莱虽然不像他们那样受到酷刑,但好不了多少,他们还在作为d.a.成员抵抗学校里的食死徒。 罗塞塔从不用它发出信息。她只在有空时查看那枚发热的铜纳特。金妮、卢娜和纳威带领着越来越多的学生明里暗里为斯内普和卡罗兄妹,以及在城堡里巡逻的食死徒添麻烦,甚至意图偷走校长室里格兰芬多的宝剑。之所以说是“意图”,他们已经实施了行动,只是失败了。 “如果我们进入学校……”罗塞塔沉吟道,“需要多久才能制服学校里的食死徒?当然,先要通知教授,但我们能说服老师吗?” “他们肯定很快就能同意的。”卢娜难得地以非常务实的口吻说,她上一次这样脚踏实地是在闯入魔法部之前,“纳威可以带着其他人找到老师们。” “然后,我们几人一组偷袭食死徒,我觉得没问题。”迪安说。 “那么,卢娜和迪安先和纳威取得联系,然后等我或者哈利到达之后再联系老师。”罗塞塔思索着说,“不能太早……” “恕我直言,”迪安问,“可我们为什么不先联系老师们,再等你们到来?我是说,我们早点控制霍格沃茨不是更好吗?” “当然……那样挺好的。”罗塞塔喃喃地说,“你把我问住了。” 迪安耸耸肩膀。 “但是我们要知道哈利他们是否平安呀。”卢娜睁大眼睛,她的语气又变得有些空灵,“我们必须见到他们,才能决定是不是要夺回霍格沃茨,不是吗?” “我不是很确定。”罗塞塔答道,“如果我们能实际控制霍格沃茨……但是在这个过程中要确保没有食死徒能够求援,尤其是通知神秘人。他非常关注学校。” “而且要瞒着哈利他们?”迪安说着,又耸了耸肩膀,“好说。他们一离开房子,我就来通知你们。” “你们对保密毫不质疑,我深表感激。”罗塞塔轻轻笑了一声。迪安跟着笑起来。 “嘿,d.a.啊,我们可是一帮最会保密的人。”他说。 卢娜摸出她那枚硬币。 “你一直在观察硬币的变化吗?”她问,目光在罗塞塔脑袋旁边巡梭。 “是啊。”罗塞塔茫然地说,“你们圣诞节假期还在用硬币。” “几乎没有什么骚扰牤,”卢娜轻柔的嗓音像从天空飘来,“你对自己做的事很清楚。” “呃——谢谢?”她说,“那就太好了。” 赫敏手边放着一本词典,她难得没有在图书馆看书,而是翻着一本笔记。胡桃木色的字迹不太好辨认,赫敏的眉毛揪在一起,倒不是因为内容,主要是她有不少字都看不太清。 “你就不能好好写字吗?”她说着翻过一页。 “好好写更难看。”罗塞塔打了个哈欠,“总之,当时就是这样。” “那么,”赫敏指着前几段说,“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和斯内普有联系,而且策划了掉包宝剑,让真宝剑出现在湖里的事?”她突然停住,开始思考,“等——等。你说的圣诞礼物不会是格兰芬多的宝剑?” “我觉得那是个好礼物嘛。”她说,“哈利和罗恩也挺喜欢的啊。” 这本手札只有一丁点儿内容,赫敏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将本子递回给她。 “而且你确实是故意去马尔福庄园的。”赫敏说,“你是不是观察到硬币的问题了?那时候你知道卢娜被抓了?” “我甚至猜测奥利凡德没有死。但那真是美好的猜测……看到他健在我还是挺惊喜的。”罗塞塔回答说,“是这样……他们其实不经常用硬币,句子长度也限制了用词,但每个人的习惯还是很明显……我认为卢娜的沉默有些奇怪。” “不仅如此,你还挑衅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其实你指望她捅你一下吧。”赫敏严厉地说,“如果我想的没错,你在完成劳什子‘循环’……或者什么东西。” “啊,嗯……那是属于‘不公开’分类里的,”罗塞塔打着哈哈说,“不要太介意没有严重后果的事……” 赫敏忍耐着,拽过词典,哗啦哗啦打开到中间某一页,难掩得意。 “现在,你必须认认真真学习如尼文了。”她幸灾乐祸地笑道,“没有符文石、没有作弊,必须自己牢牢记住每个字。” 罗塞塔犹豫了几秒钟。 “怎么说呢……”她轻言细语地说,“就是吧……我正在逐渐康复……” 赫敏眯起眼睛,抿着嘴唇。 “康复?” “如果你发现我最近运动能力好了不少——” “——康复?”赫敏尖叫道,猛地站了起来,“你管这叫康复?不行!你自己还说过不喜欢那样!这是不对的!你不能再用自己做实验了!” “你们在做什么!”平斯女士用毫不逊色的叫喊压过了她们的声音,她鹰隼一般的眼睛恶狠狠的,挥舞着手臂驱赶不守纪律的学生,“不准喧哗!讨人厌的孩子!出去!出去!学会安静再来——!” 赫敏不得不一边道歉一边拼命整理书包,她们匆匆忙忙逃出图书馆,赫敏手里还抓着厚厚的词典。她用书连着捶向罗塞塔的胳膊,还是尖叫道:“你不能为了不摔跤——不对,你肯定是为了不背词典——你不能为了不背书就把自己搞成符文石!” 罗塞塔决心不说一个字,免得被她抓住机会,但她上蹿下跳地在走廊里躲开赫敏那本死沉死沉的大部头的袭击。要知道,如果你是一个四肢不勤的人,同时没有符文的帮助,肯定会被赫敏·格兰杰打成重伤。 106、金合欢 魔法部和霍格沃茨正在积极重整秩序,然而这一届学生注定要拖拖拉拉完成学业,无论如何,o.w.l或n.e.w.t.考试都不能如期举行。也就是说,这些需要证书的学生不得不耽误一年,除非他们参与了霍格沃茨抵抗,金斯莱承诺参与战斗的学生可以被视为得到证书的毕业生。赫敏·格兰杰小姐对这种待遇嗤之以鼻,她选择回到学校,可距离正常学期甚至有半年之久,她在坚持了一个半月之后终于松口离开学校,转而接受到另一个学术重镇——剑桥某处的庄园里继续她的学习生活。也算是研学旅行了。 “不比霍格沃茨差吧。”伯尼斯得意洋洋地问,“同城堡比历史和坚固度或许不行,但咱们这个房子也挺好的。”她看了看赫敏的神色,又说,“你是不是去过法国?法国有什么好的,如果你愿意抽点时间,咱们去意大利……或者挪威,不过我不太和那边联系。” “我以为波巴顿学生会乐意维护学校声誉呢。”罗塞塔冷淡地说。 赫敏急忙摆了摆手。“已经够好了,图书室的收藏和学校很不一样。” “读书时光固然美好,但你也不怎么容易为它说好话。”伯尼斯说,“好吧……我觉得有些书不太适合你们这个年纪,不过你们都摧毁过魂器了……我想没必要那么教条。”她说着就往外走,等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她也消失在了图书室外。 “你父母竟然这么轻易地让你自己在外漂泊。”罗塞塔略带惊奇地说,“我已经纳闷儿很久了。” “他们认为多交朋友对我更好,”赫敏微微低下头,“而且……魔法什么的嘛……多花一些时间在上面是可以理解的,对吧?”她调皮地挑起笑容。 “对……”罗塞塔思索着说,“嗯,弗立维教授他们还要教书,由于伏地魔杀了很多人……今年的来访者应该很少。你对布伦海姆·斯托克有兴趣吗?或者加斯帕德·辛格尔顿?” “斯—斯托克教授?”赫敏吃了一惊,“《有所发现的麻瓜们》的作者?发明自动搅拌坩埚的辛格尔顿先生?” “斯托克年纪大了,一年来一次,混在参观的麻瓜里。辛格尔顿喜欢下半年来……一般借着圣诞节的由头。”她挠挠下巴,“不重要。公共图书室里写着‘危险’的那一列确实有危险,书上有恶咒,建议不要碰。” 赫敏似听非听地望着最近的一壁书架,架子中间钉着一块牌子:92-(4)-"1"。在天花板和书架的相接处,也有一块牌子显出黄铜的光泽。但架子和书脊似乎都很久没被碰过,留下一层薄薄的灰尘。写着“危险”的书架和这一壁刚好相对面,一块有着鲜亮红色的木牌突兀地吊在那一壁有着玻璃门的书架前,用多种语言标注了“危险”,上面甚至有古代如尼文。 罗塞塔意料之中地耸了耸肩膀。当赫敏第一次进入有求必应屋看到那些有关防御术的书本时和现在的表情差不多,而且她立刻拿起了《以毒攻毒集》……是不是该考虑重新整理一下图书室的书目了? 庄园外的金合欢树常年鲜绿,可惜时间尚早,距离开花还有几个月要等。好不容易熬到六月份,赫敏已经惯于在剑桥和伦敦两头跑,而且也习惯财大气粗的庄园主总能扒拉出一套房子作为落脚点。这毕竟让她方便兼顾陪伴父母和深入学习,她决定不对贵族制的遗产发表任何意见。 虽然她偶尔还是忍不住推测这些财产能为家养小精灵等其他生物带来多少好处。 格兰杰夫妇为罗塞塔安排了一次口腔检查,虽然她是个巫师,但牙齿情况让麻瓜牙医很好笑,尤其因为她是个巫师。 “我们不赞成用魔法处理这些问题。”格兰杰夫人压低声音说,“但是,当然啦……”她责备地看了一眼赫敏,“你们已经习惯用魔法了。” “孩子,你最近是不是吃了太多甜食?”格兰杰先生微微皱着眉头,赫敏皱眉的样子和他如出一辙,“总体情况还不错,但你要少吃点零食,尤其是含糖量太高的,吃太多糖对健康没好处。” “还可里吧——我觉呃还可里——”罗塞塔忙着把口水哧溜回嘴巴里,看牙真让人无地自容,难怪麻瓜害怕牙医,“不过我会少吃的。赫敏带来的无糖点心很好吃,我不好意思多拿……” “怎么会呢!”格兰杰夫人叫道,“这次多拿一些走,只是一点儿点心而已!赫敏?” “是我不好意思吃,”罗塞塔赶紧说,“我想给人留一个吃饭很少的印象……” “所以你半夜去厨房偷吃饼干?”赫敏忍不住捂住嘴笑道,“留这种印象做什么?” “你怎么会知道——算了,难道你不觉得吃饭少、话也少,除了睡觉就神神秘秘的人特别有意思吗……”她垂头丧气地说,“唉,我也不是真的很在意,就是试一试……” 格兰杰夫妇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从诊室退了出去。 “从第二条开始就失败了。”赫敏直白地指出,“除非你并不是在我和伯尼斯面前尝试。” “难以控制和你说话的欲望。”罗塞塔对着镜子看了好半天,将擦过嘴的纸巾丢进垃圾桶,慢吞吞地边说边往外走。 “这也是你最近做出的尝试之一?”赫敏问,“说一些怪头怪脑的话?” 罗塞塔故意震惊地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前方,眼睛都不聚焦了。“怎么能这么说呢?你怎么能贬低我在情感生活上的努力呢?” 赫敏翻了翻眼睛。 “打算留下来吃饭?”格兰杰夫人见她们出现,问道,“如果不着急的话,可以明晚再走。” “我们有客房,”格兰杰先生整理他的白大褂,准备换回通勤衣物,“当然,”他眨眨眼,“你也可以和赫敏住一间房。” “爸爸!”赫敏说,“那是张单人床!” “难得见你有这么好的朋友,乘胜追击——”格兰杰先生摆摆手,“不怕你笑话,赫敏第一次在朋友家这么自在,你们家太可爱了!” “主要是伯尼斯的功劳吧。”罗塞塔说,“不怕你们笑话,我在社交中的长足进步都要归功于格兰杰小姐。” 赫敏隐蔽地又翻了翻眼睛。 沙夫茨伯里剧院离格兰杰家不远,一家人驱车回家重新打整过又出发去剧院,据说有部新音乐剧已经演出了一个月,反响非凡。 虽然她一再表示自己可以收拾一间客房,但格兰杰先生总是插科打诨辩称家里突然发现没有足够干净的床单和被套,所以女生们最好住在一起,罗塞塔已经开始发困,于是被赫敏领回了房间。她还来不及反应,手里就已经塞进漱口杯被推进卫生间,稀里糊涂地给自己套上了睡衣。 “那是我送的围巾吗?”她朦胧地问,顺手扯了扯赫敏的旧睡衣。她比赫敏高两英寸,又是旧睡衣,总是会露出一截儿腰身。“挂在墙上好看不少……” “还是很不错的。”赫敏轻快地说,“虽然有些地方跳线了。” 赫敏的房间不算大,床比普通单人床稍宽,挤下两个女生勉强算够。蓝色的地毯铺满房间,腰线及门高,下方涂着婴儿蓝墙漆,床尾凳的布面和床旗颜色相仿,凳脚和床头柜漆着青瓷色,书架也有这种微妙的绿色调。书桌和靠床头的墙上的小书架则白得干干净净。英国中产阶级的品味混合知识分子的喜好,同样呈现在这间卧室里。 “我观察力真好。”罗塞塔喃喃自语道。 “嗯?”赫敏不经意地问。 “嗯?哦……”她恍神说道,“我手艺不好,花了两个月呢……”她难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没了格兰杰夫妇在面前,社交礼仪都被抛之脑后,她一头栽倒进赫敏那张满是清淡印花的小床里。 赫敏的右眉扬起一霎,掀开另一侧的被子钻了进去。 “真难想象你织围巾的样子。”她轻描淡写地说,靠着床头。台灯的光微弱地亮着。 “我也很难想象。”罗塞塔模糊地回道,“而且也很难想象你织帽子的样子——哈哈。” “韦斯莱夫人好像很擅长织毛衣呢。”赫敏说,“罗恩和哈利每年都能收到新毛衣。” “怎么?”她问,“你很想要?” “不……但是……我在想……”赫敏慢慢说,“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罗恩……吧?” “你说得很像是我喜欢哈利但不喜欢罗恩,”罗塞塔翻了个身,安详地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像法老一样用双手搭在两肩,“可是他们我一个都不喜欢。” “好吧……”赫敏静了一会儿,“但我是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喜欢罗恩……从你认识他开始……” “我有理由喜欢他吗?”罗塞塔用胳膊肘支起身子看着她,神情迷惑,“我是通过你认识了那两个烦人精,对吧?这样对比,我好像完全没理由欣赏他们。” “嗯……对……”赫敏还是拖长声音说,“不过……我不是说那种‘不喜欢’……只是,好像他一开始就得罪了你似的……” “你要说什么……”她又打了个哈欠,用手揉了揉脸,“我就是一直看他不顺眼,怎么了。” “一般来说……你应该对寻找起因有一些兴趣……吧?” “我找到了。”她简短地说,“能不能睡醒再聊啊,看了那么一台波西米亚音乐剧,我真的要不行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赫敏小心地问,“你有兴趣把原因说出来做一个参考……” “我没——等等,”她这下有些醒过神儿了,像赫敏一样坐起身靠在床头,“你为什么关心?” “只是例行关照你的精神健康。”赫敏很快地说,就像提前准备过似的。 “你突然变得很搞笑。”罗塞塔淡淡回道,“现在我醒了。莫非你要为小罗尼扫平社交障碍?” “当然不是!”赫敏无奈地说,“就像这样,你干嘛老对他没好气呀?事先声明,这不是为了罗恩,是因为这很不正常。” “正常——是指当一个人的行为与该人最常见行为相一致。因此我认为我看他不顺眼很正常。” “很不正常。”赫敏说,“正常,是指你会对那些你看不上的人敬而远之,把他们当透明人,直到不得不讽刺他们。” “你好像很了解我。” “比你以为或打算讽刺的那样了解。” “好吧。”罗塞塔说,“好吧。但这完全是因为你。全都是你的错。” 赫敏哼了一声。 “对,就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如果你没有对他抱有母亲一般毫无由来的片面好感与以争执为主的表达方式,我根本不会注意到一个长着初期散花痘的红发蓝眼男子。”她一口气说完,“他是那么普通,除了吃饭吃得特别香,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话音刚落,她就缩进被子里,装作方才没有任何人说话。 “什——”赫敏倍受惊吓,“这——你说什——我没有对——这怎么——” “啊,你没有。你没有对一定程度上代表高度秩序的化身感兴趣。也没有对擅长吸引他人注意,具有较高乐群性的人感兴趣。也没有对在运动领域具备优势并因此获得关注的人感兴趣。”她透过被子闷声闷气地说,“你—完—全—没—有。” 赫敏顿了一顿。 “那么,你很介意——不管你怎么得出的结论——这件事喽?” “我是说,这属于正常情况。” “如果你这样说,也就意味着你很介意喽?” “我没有这样说。” “既然你不介意……怎么会认为这是正常的呢……?” “我不介意。” 赫敏伸手关掉台灯,也滑进被子。单人床虽然比通常的尺寸宽,勉强够两个人仰面躺下,可一旦谁有动作,就不可避免地会挤挨到另一个人的肩膀。“晚安。”她情不自禁抚上额头,心平气和地接受话题中断。 罗塞塔没搭腔。 挂钟的指针咔嚓作响。咔。一秒。咔。一秒。咔……咯。 “我要生一晚上闷气。” “那是为什么呢?”赫敏配合地问,“如果你肯不生气的话?” 指针的拨动又清晰地充满房间。赫敏数着节拍。 “我非常介意。”黑暗中一道声音轻声说。 “如果……我不是洛哈特这样擅长收割目光的人……那别人为什么要注意我呢?”她轻轻地说,“我搞错了。我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因此,一个敢于冒险、成绩优异的格兰芬多其实没必要注意到众多戴着尖顶帽的同学中的一个。这是一种对存在性多么长久的忧虑啊。” 她的语气非常平淡、清浅,好像只是在睡前突然想到一段话,顺口说出来罢了。但赫敏没由来的有些紧张,她曾经也这样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然而她没能抓住。这种感觉一再出现,她总认为自己已经错过了太多窗口。 “这就是你踹开盥洗室隔间门的理由?”赫敏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很轻松,“这一招儿挺有效的,非常值得注意。而且就我的经验,许多人只是不知道你需要他们出现……毕竟摆着一张睡不醒的脸的人是你。也就是说……我从来没想过书上见到的姓氏的所有者会这样出现在面前。” “但就在你同级,有哈利·波特,韦斯莱、隆巴顿、马尔福,帕金森马马虎虎吧。”罗塞塔说,“你不缺名人……说到这个,丽塔·斯基特说过哈利满足不了你的胃口呢。” “但他们可不经常出现在课本上。”赫敏说,“你现在搞清我一顿要吃几个名人了吗?” “吃一个。”罗塞塔回答道,“我希望只吃一个。” 赫敏轻轻笑出声。 “只吃一个?”她笑吟吟地问,“会不会太苛待我的胃口了?” “是啊。”罗塞塔朦胧地说,“是啊……太苛刻了。我们有资格要求别人吗?”她静了几秒,“对不起。我还是希望你只吃一个。即使这种要求并不正当……也不真实。只有一个。” “似乎这种要求很正当,也很真实。”赫敏说,“无论我吃不吃人。” “好吧。那就吃一个。”她含混地应道,“吃一个好人……安。晚。” 赫敏尽力抑制自己的笑意,她觉得太荒谬了。既是因为这些似是而非的对话,也是因为她毫无由来的笑意。 “如果这是一张试卷就好了。”在很长一段安静之后,罗塞塔突然说,“一张试卷……你不是特别喜欢拿高分?满分的试卷……你会高兴吗?”又是一段沉默,“你高兴是因为你喝过我家门口的金合欢树蜜,还有热可可……我醒着吗?$^*n#h……” 赫敏对天发誓,她为了不笑出声付出了迄今为止最大努力。 108、毕业生 她疯了。 她疯了才会真的选择在霍格沃茨工作,和一群小孩儿全天候待在一个空间里,还要滔滔不绝对着他们讲话——她绝对疯了。 她疯得非常彻底,无论是她选择教职,还是在进入工作后的每一天面临的情况。 这种日子她过了九年,她已经厌烦了。 绝对、非常、厌烦。 “罗塞塔,”麦格教授说,“关于你在课程上的小问题,我想我们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啊……是的,教授。”她赶紧说,“马上就……请等我写完这个字……” 麦格教授扬起眉毛。“当然,我对你在教学上尽心尽力很欣慰,但是你不需要再管我们叫‘教授’了,那样我们也要称你为‘教授’,不是吗?” “抱歉,教授……我是说,麦格女士?”罗塞塔找补道,“怎么都习惯不了……真的,何况在当老师这件事上,我还要学习很多。” “你和隆巴顿都得改改这毛病,”麦格说,“一所学校里的老师互称‘教授’可就太滑稽了。” 她领着罗塞塔朝校长室走。 弗立维、斯普劳特、斯拉格霍恩都已经等在房间里,弗立维背着手,慢悠悠地转着圈,斯普劳特笑呵呵的,斯拉格霍恩悠闲地窝在一把扶手椅里。 “啊!罗塞塔!”弗立维叫道,“我们对教职工的调整已经有了结论!” “太好了。”她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突然提出调动很让人头痛——” “结论就是,”麦格打断她道,“变形术教师办公室非常欢迎你。” “虽然魔咒学教师办公室很失落。”弗立维补充道。 “即使我很不愿意承认,可是兼顾校长的职务和变形术教学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巫有些吃力。”麦格教授绷着面孔说,她一点儿都不像自称的那样“吃力”,不过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让这话留在我们当中……如果非要我选,你比其他人合适多了。” “谢谢您,教授。”罗塞塔受宠若惊地答道,“我非常乐意……只是——” “嗯——嗯——”弗立维摇了摇手指,“经过讨论,还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伊拉斯谟院长,虽然还没公开宣布……” 她长大嘴巴。斯拉格霍恩善意地笑起来。 “孩子,干嘛要这么意外呢?”他嚯嚯笑道,“要知道,可能在某些方面,你已经把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而且你已经担任了九年魔咒课老师,我认为能够证明你对学生的责任心。”斯普劳特说。 “但是——”她结结巴巴地问,“我才……呃,二十……八?七?” “唉呦,要是老师都要看年龄才能当,”弗立维不赞同地摇摇手,“那我们等到天荒地老才能有个新老师了——就这么定了。我们会在新学期宣布变动,还是说你有什么安排吗?”他阴险地加了一句,“不愿意让你曾经的院长从工作中解放?” “不——是,我是说当然——先生,我没有不愿意,”她说,“就是——好吧,唉,我或许能胜任吧……谢谢你们的信任……呃,好吧。” “非常好。”麦格一锤定音地说,“我想我们可以下楼去吃午饭了,对吗?” 院长们都喃喃地表示同意,站起身同她往外走,斯普劳特和她笑谈着,落下斯拉格霍恩在最后。 “你的那个主意,我们觉得很不错。”斯拉格霍恩说,“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没有那么多能来任教的巫师,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还得带全校上课。” “我完全理解,先生,”罗塞塔应道,“适合霍格沃茨的巫师本来也不多。但是由不同的教师分担教学压力,不仅是方便职工,学生们也能够适应不同的教学节奏……我会再考虑一下。” “教学节奏。”弗立维重复道,“不错……有时候我担心学生们不能适应,他们总是晕头转向的。是不是该将选修科目和职业规划提前一点?” “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她说,“如果我们对某个职业有兴趣,但由于不能得到准确的职业需求导致需要重修课程,那就有点儿可惜了。” 斯普劳特和麦格不时参与几句,他们走到大礼堂,坐进教工长桌。下方的四张学院长桌旁坐满学生。纳威扭头朝她点点头,她报以诚挚的笑容。学生们笑闹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一张张或成熟或幼稚的脸不时扬起,她望了望那些学生,无声长叹。 她疯了。她绝对脑子有问题——在她提出转到变形术那天,本来她是想要辞职的! 赫敏·格兰杰风风火火地从魔法部那架吱嘎吱嘎响的电梯冲进办公室,她恨不得大发脾气,但傲罗办公室主任哈利·波特早就离开了办公室,不知躲去了哪里。 “你是——一个——部门——主管!”她在信纸上写道,“这是今年第三次了!你——又——不提交——报告!结果我们不得不派人重新调查有没有滥用魔法的情况——哈利·波特——你!必须!补交所有报告!” 红色的吼叫信一被封住就自行飞走了,它搭上电梯,所有员工都对它避之不及,电梯到了第四层,信封飘飘摇摇地飞了出去。 哈利·波特正和狼人登记处的员工闲扯。虽然金斯莱上台后致力于消除各类歧视,但狼人不同于家养小精灵和麻瓜出身,狼人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成为狼人,也不能消除他们的危险性。几年以来,仍然没有狼人肯在魔法部登记,除了卢平——但你很难认为卢平是自愿的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狼人。 在他进入魔法部不久,赫敏毕业后先到了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工作,甚至开设了一个新办公室用来应对和解决家养小精灵问题,平心而论,她干得不错,甚至有点儿太能干了,结果金斯莱把她调到了魔法法律执行司。在哈利升任傲罗办公室主任那年,她飞快地提升到了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主任——这下可惨了,哈利和罗恩当傲罗的头两年,她没权力对他们大吼大叫,可罗恩很快就跑到弗雷德和乔治的店里帮忙,而赫敏也进入了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于是只剩下哈利为自己的报告承受她的火气。 狼人登记处的员工在吼叫信燃烧殆尽后了然地笑了笑。 “她总有一天会当上司长的,”员工耸耸肩,“到时候,我们会有一个法律执行司……和下设的无数部门。比如‘狼人登记处’。” 哈利对他扯出一个笑容,着急忙慌地登上电梯,按下二楼的按钮。 “你到底在想什么!”赫敏火气很大地问,“虽然没有直接目击者,但一打麻瓜对当地电视台说那条街上的垃圾桶和信箱飞在天上——哈利,至少写一份报告让人能处理这个问题吧!” “对不起!对不起——”哈利赶紧说,“那也不是我们干的——谁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在麻瓜街区乱挥魔杖!” “很明显,有群‘活动家’正打着反对隐藏魔法的旗号为所欲为,而你——”赫敏不依不饶道,“应该将情况上报给司里,免得我们要靠看电视才知道有一条街的垃圾桶会飞!” “我全都补给你,成吗?”哈利说,“但我们赶到那儿就已经满天都是垃圾桶和信箱了,傲罗留在现场搜查可疑分子之余还协助修改了麻瓜的记忆,至于那些受采访的人,你怎么不说记忆注销指挥部慢得像乌龟!” “他们当然要受谴责!”赫敏叫道,“但一群傲罗跟了这些人半年,却连封处罚信都发不出去——我不能写‘致拼命给麻瓜变魔法的混蛋巫师们’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这么写,”哈利冷冷地说,“要不我下次把信带上,直接递给他们得了。” “哦,当然可以了,”赫敏说,“如果你们见得到他们一根头发的话。” “哼——写报告,是啊,要靠写报告才知道有群人逍遥法外,是吧?”哈利说,“怎么,莫非没了这些报告就没法儿工作了?” “如果你们次次都不留下书面报告,我们又怎么知道该对他们进行什么处罚呢!”赫敏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哎呀——你们整顿了傲罗办公室,不能自己不遵守制度啊!” 哈利耸耸肩膀,可算露出一个笑容,他揉着头发从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主任面前一步一蹭地离开了,钻进他那间牌子有点儿歪的主任办公室。 赫敏·格兰杰随手翻着桌子上的文件,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金斯莱这些年一直在清除纯血统巫师留下的特权,虽然伏地魔——最大的纯血优越主义者已经倒台,但还有许多声音不肯让步,导致整个法律执行司连年忙碌,就为了让这些纯血统巫师闭嘴。金斯莱和麻瓜首相的良好关系有助于学习麻瓜法律,赫敏·格兰杰明显是协助金斯莱的好人选。金斯莱不止一次表达过如果不是她太年轻,他肯定会将她提升成高级副部长。 这条职业发展道路和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出奇相似。赫敏立刻晃了晃脑袋,把那张大脸从脑海中甩走。她还是愿意用米勒娃·麦格曾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工作的事迹激励自己。 霍格沃茨的老师通常不需要留在学校,除非你是院长,好在她现在还不是院长。如果她真的顺利接任,一定会获得研究魔法即时通讯的动力——不过现在她还能偷一会儿懒。 自从赫敏当上办公室主任,她们合计一番,选择搬回伦敦住。固然巫师出行基本依靠飞路网,但过去的经历证明在危急关头还是两条腿最管用。至于霍格沃茨——没人想毕业了还和它那么亲密。原本伊拉斯谟家族在考文特花园有一处房产,但赫敏看过之后认为太招摇而且太空荡了,根本没必要。 “除非,你想让哈利、罗恩、金妮全都住进来。”她说,“当然,私人花园会让克鲁克山很高兴,但两个人真的有必要住两层楼吗?” “嗯……下层用来吃喝玩乐,好像也不是没必要吧。”罗塞塔摸摸下巴,“罗恩住客厅的话……我应该还算欢迎。” 不管她怎么狡辩,万恶的庄园主还是将手里这套房产租了出去,在奥沃租了一间房。这位置离格兰杰家、魔法部和伦敦中心都非常近,不如说这也是伦敦中心。赫敏花了一星期谴责万恶的庄园主,她还念念不忘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那个她一手扶持的家养小精灵安置办公室。 “其实巫师比我们想象得多,”罗塞塔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说,“有一些巫师会选择住在城中心。” “你没有在说你自己吧。”赫敏问。 “没有啊。”罗塞塔自然地答道,“我是在说她。”她随意地望了望电梯旁站着的一个女孩儿,压低声音说,“沙菲克小姐,出身显赫,成绩嘛……成为官僚绰绰有余。” “魔法部不是你想的那种……草包聚集地。”赫敏凑近她小声反驳,“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改观念?” “呃——你当部长的时候?”她随口说。电梯指示灯柔和的闪烁两秒,她和赫敏走进电梯。沙菲克小姐显然瞧见了这位教授,睁着大眼睛向她问好,而且过分好学,导致她不得不应付到沙菲克小姐走出电梯。 “说到教职,”罗塞塔不经意地开口道,“我可能……嗯……你最近有听说纳威升职的消息吗?” “他来信说自己被升为院长了,”赫敏说,“似乎卢平非常高兴地卸任了。” “啊……没错。”她接道,“嗯……我一定程度上还是很理解卢平的。我想……如果我也做个十年院长,应该和他一样吧。” “当负责人太劳累了,是不是?何况他还惦记着唐克斯和泰迪。”赫敏不无同情地点头道。电梯里安静了一会儿,她突然尖叫起来。“你当上院长了?你当上院长了!” “不要跳舞,好吗?”罗塞塔无力地说,“我当然不是说跳舞有什么问题……只是没必要那么高兴。” 赫敏白了她一眼,难掩喜悦。“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今年大家都很走运,全都升职了!”她兴致勃勃地问,“哦,天哪,我曾经也想过留在霍格沃茨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今天早上?应该写信告诉我的!这样就来得及通知哈利和金妮他们了——” “——我觉得不至于——” “真不错,值得庆祝——院长!” “又不是级长——”罗塞塔微弱地反抗道,“好了,我们快走吧——” 赫敏喜滋滋地出了电梯,只有在走廊里静了一会儿,等大门在身后一关上,她兴高采烈地抱了抱身边的女巫,以很难分辨的欢快步伐走——或者说跳进了客厅。 “我都没想到会这么快!我是说,这可能是有原因的——但是你很认真!”她比自己升职还高兴似的用一种发颤的仿佛唱歌剧一样的高亢声音说,“一名院长!那么,你们都要在新学期接任啦?必须要和哈利他们说一声……而且也该和纳威见见面了……”她喃喃地从壁柜里抽出纸笔,当即开始起草信件。 “但我本来想的是辞职……唉。”罗塞塔唉声叹气地说,“现在我要教变形术了。” “那很高深,真不——什么?”赫敏停住笔,“你要辞职?” “我说‘原本’……现在不能辞职了,对吧。我都被指定成院长了……”她弱声弱气地回答道,“毕竟……你看卢平,有时候让人担心泰迪还认不认识他……嗯,我过去怀疑过霍格沃茨的老师都是单身主义者呢。不然他们怎么有那么多时间给学生?” “可是——好吧,”赫敏暂时性地妥协了,“我认为还是有办法,呃……避免这种情况的。至少伯尼斯和我都不会因为你每年在苏格兰住八个月而忘记你。” “我每年要在苏格兰住八个月?”罗塞塔的五官拧在了一起,“八个月?为什么上学的时候我从来没觉得这么久啊?那不就等于我失踪了吗?” 然而这已经是既定事实,赫敏的兴致成功跌落到给两个人做晚饭的水平,而且很显然,饭桌上的两个人都陷入了冥思苦想。 “不行。”罗塞塔突然说,她面前的菜只被随意拨弄过,“这肯定不行。” 赫敏扬了扬眉毛。 “我要——想个办法。”一边说着,罗塞塔从座位上站起来,将赫敏忘在茶几上的纸笔挪到面前,撸起袖子,推开餐盘,“我要想个办法。只要——如果——就像轮班制——责任制——” 她走到窗前,面色深沉地眺望不远处的政务大楼建筑群,颇具年代气息的厚重砖石楼和优美的外墙装饰线抚慰了她浮躁的心情。 “很好,霍格沃茨该更新了。”她用左手用力一锤右手,“我——要——回家!” “你要做什么?”赫敏戳起土豆问。 “我要把寄宿制学校改成只有学生需要寄宿的监狱。”她暗藏兴奋道,“凭什么当老师要和坐牢一样?麻瓜有移动电话,有电脑,有传真,巫师就不能学一学先进经验吗?我不要为了两个小孩儿耳朵里长韭葱在学校住八个月。” “如果不需要的话,似乎也就不太需要院长了。”赫敏说,“而且我相信有飞路网和幻影显形的情况下仍然住在学校里是有原因的。” “嗯……”罗塞塔紧紧眯起眼睛,嘴巴撇到一边,“对……如果你是指有些学生半夜不睡觉偷运火龙……” “这些学生还会半夜相约决斗,闯进禁区,在禁林乱晃。”赫敏抿嘴一笑,“还在走廊上为了下周的魁地奇比赛互相下咒。” “真烦人。”罗塞塔说,“真烦人。” “我想还是有解决办法的,因为麦格教授很多次穿着睡衣警告我们快点睡觉。”赫敏笑眯眯地摆弄着叉子。 “怎么呢?”她问,“那是因为麦格教授住在学校里。” “你也可以住在学校里。”赫敏甜甜地说,“或者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和城堡多相处一段时间,如果每年还有两个半月自由时间的话?” 罗塞塔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可是——”她顿了好几次才继续说,“哎——但是——”她终于下定决心,“我不会耽误你的仕途吧。” “一点都不好笑。”赫敏心情很好地端走了盘子,“这肯定是个办法呀。” 当晚换上睡衣躺进温暖的被子里时罗塞塔还在思考这件事。一直到这学期结束,她跟着火车摇摇晃晃回到伦敦,然后是七月份、八月份,八月中旬……八月下旬…… “你考虑好了吗?”在一个晴朗的星期日下午,赫敏整理着一沓档案问。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好几摞文书,家养小精灵安置办公室被特别授权划归在她管辖范围里,结果她每天都会带着一包文件回家。 罗塞塔盯着窗外一只落在对面露台围栏上的鸽子。 “啊……是的,我考虑过了。”她惊醒似的说,“我还是应该从源头下手……” 赫敏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如果你这么说……好吧。”她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下,“明天和哈利、罗恩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哈利和金妮不容易把孩子带出来,我们得过去,可以吗?” “可以啊。”罗塞塔说,“我也没有那么憎恨幼崽吧,赫米级长。” 她得到了一个白眼。 “我知道你一贯在这方面很有想法。”赫敏又笑吟吟地说,伸手掐了掐她的脸,“不过,做点儿自己高兴的事就好。如果你更习惯有室友,搬家是很方便的,好吗?” 她装作对赫敏那沓贴着家养小精灵照片的文件特别感兴趣,缠着赫敏评价每个家庭。 等罗塞塔被赫敏“特意请假”送到霍格莫德——为了庆祝即将宣布的院长一职——时,她突然有些恍过神来。虽然她已经开始规划整理霍格沃茨的教职工结构,同时研究麻瓜即时通讯手段的魔法应用版本,但是,没人说她不能—— “我是让你别灰心,不是叫你周末偷跑!”赫敏用力地朝她扔了一个抱枕,“现在!立刻!马上!回学校!” “弗立维教授很理解!”她边躲边喊道,“我不是偷跑!离假期只有几天而已!” 赫敏的回答是客厅里所有的抱枕、巧克力彩蛋、春日花环都朝她袭来。 108、毕业生 她疯了。 她疯了才会真的选择在霍格沃茨工作,和一群小孩儿全天候待在一个空间里,还要滔滔不绝对着他们讲话——她绝对疯了。 她疯得非常彻底,无论是她选择教职,还是在进入工作后的每一天面临的情况。 这种日子她过了九年,她已经厌烦了。 绝对、非常、厌烦。 “罗塞塔,”麦格教授说,“关于你在课程上的小问题,我想我们讨论出了一个结果。” “啊……是的,教授。”她赶紧说,“马上就……请等我写完这个字……” 麦格教授扬起眉毛。“当然,我对你在教学上尽心尽力很欣慰,但是你不需要再管我们叫‘教授’了,那样我们也要称你为‘教授’,不是吗?” “抱歉,教授……我是说,麦格女士?”罗塞塔找补道,“怎么都习惯不了……真的,何况在当老师这件事上,我还要学习很多。” “你和隆巴顿都得改改这毛病,”麦格说,“一所学校里的老师互称‘教授’可就太滑稽了。” 她领着罗塞塔朝校长室走。 弗立维、斯普劳特、斯拉格霍恩都已经等在房间里,弗立维背着手,慢悠悠地转着圈,斯普劳特笑呵呵的,斯拉格霍恩悠闲地窝在一把扶手椅里。 “啊!罗塞塔!”弗立维叫道,“我们对教职工的调整已经有了结论!” “太好了。”她松了一口气,“我知道突然提出调动很让人头痛——” “结论就是,”麦格打断她道,“变形术教师办公室非常欢迎你。” “虽然魔咒学教师办公室很失落。”弗立维补充道。 “即使我很不愿意承认,可是兼顾校长的职务和变形术教学对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巫有些吃力。”麦格教授绷着面孔说,她一点儿都不像自称的那样“吃力”,不过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让这话留在我们当中……如果非要我选,你比其他人合适多了。” “谢谢您,教授。”罗塞塔受宠若惊地答道,“我非常乐意……只是——” “嗯——嗯——”弗立维摇了摇手指,“经过讨论,还有一件事需要通知你……伊拉斯谟院长,虽然还没公开宣布……” 她长大嘴巴。斯拉格霍恩善意地笑起来。 “孩子,干嘛要这么意外呢?”他嚯嚯笑道,“要知道,可能在某些方面,你已经把我们远远甩在了后面……” “而且你已经担任了九年魔咒课老师,我认为能够证明你对学生的责任心。”斯普劳特说。 “但是——”她结结巴巴地问,“我才……呃,二十……八?七?” “唉呦,要是老师都要看年龄才能当,”弗立维不赞同地摇摇手,“那我们等到天荒地老才能有个新老师了——就这么定了。我们会在新学期宣布变动,还是说你有什么安排吗?”他阴险地加了一句,“不愿意让你曾经的院长从工作中解放?” “不——是,我是说当然——先生,我没有不愿意,”她说,“就是——好吧,唉,我或许能胜任吧……谢谢你们的信任……呃,好吧。” “非常好。”麦格一锤定音地说,“我想我们可以下楼去吃午饭了,对吗?” 院长们都喃喃地表示同意,站起身同她往外走,斯普劳特和她笑谈着,落下斯拉格霍恩在最后。 “你的那个主意,我们觉得很不错。”斯拉格霍恩说,“但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没有那么多能来任教的巫师,恐怕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还得带全校上课。” “我完全理解,先生,”罗塞塔应道,“适合霍格沃茨的巫师本来也不多。但是由不同的教师分担教学压力,不仅是方便职工,学生们也能够适应不同的教学节奏……我会再考虑一下。” “教学节奏。”弗立维重复道,“不错……有时候我担心学生们不能适应,他们总是晕头转向的。是不是该将选修科目和职业规划提前一点?” “我认为是很有必要的。”她说,“如果我们对某个职业有兴趣,但由于不能得到准确的职业需求导致需要重修课程,那就有点儿可惜了。” 斯普劳特和麦格不时参与几句,他们走到大礼堂,坐进教工长桌。下方的四张学院长桌旁坐满学生。纳威扭头朝她点点头,她报以诚挚的笑容。学生们笑闹的声音飘进她的耳朵,一张张或成熟或幼稚的脸不时扬起,她望了望那些学生,无声长叹。 她疯了。她绝对脑子有问题——在她提出转到变形术那天,本来她是想要辞职的! 赫敏·格兰杰风风火火地从魔法部那架吱嘎吱嘎响的电梯冲进办公室,她恨不得大发脾气,但傲罗办公室主任哈利·波特早就离开了办公室,不知躲去了哪里。 “你是——一个——部门——主管!”她在信纸上写道,“这是今年第三次了!你——又——不提交——报告!结果我们不得不派人重新调查有没有滥用魔法的情况——哈利·波特——你!必须!补交所有报告!” 红色的吼叫信一被封住就自行飞走了,它搭上电梯,所有员工都对它避之不及,电梯到了第四层,信封飘飘摇摇地飞了出去。 哈利·波特正和狼人登记处的员工闲扯。虽然金斯莱上台后致力于消除各类歧视,但狼人不同于家养小精灵和麻瓜出身,狼人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迫成为狼人,也不能消除他们的危险性。几年以来,仍然没有狼人肯在魔法部登记,除了卢平——但你很难认为卢平是自愿的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是狼人。 在他进入魔法部不久,赫敏毕业后先到了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工作,甚至开设了一个新办公室用来应对和解决家养小精灵问题,平心而论,她干得不错,甚至有点儿太能干了,结果金斯莱把她调到了魔法法律执行司。在哈利升任傲罗办公室主任那年,她飞快地提升到了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主任——这下可惨了,哈利和罗恩当傲罗的头两年,她没权力对他们大吼大叫,可罗恩很快就跑到弗雷德和乔治的店里帮忙,而赫敏也进入了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于是只剩下哈利为自己的报告承受她的火气。 狼人登记处的员工在吼叫信燃烧殆尽后了然地笑了笑。 “她总有一天会当上司长的,”员工耸耸肩,“到时候,我们会有一个法律执行司……和下设的无数部门。比如‘狼人登记处’。” 哈利对他扯出一个笑容,着急忙慌地登上电梯,按下二楼的按钮。 “你到底在想什么!”赫敏火气很大地问,“虽然没有直接目击者,但一打麻瓜对当地电视台说那条街上的垃圾桶和信箱飞在天上——哈利,至少写一份报告让人能处理这个问题吧!” “对不起!对不起——”哈利赶紧说,“那也不是我们干的——谁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想在麻瓜街区乱挥魔杖!” “很明显,有群‘活动家’正打着反对隐藏魔法的旗号为所欲为,而你——”赫敏不依不饶道,“应该将情况上报给司里,免得我们要靠看电视才知道有一条街的垃圾桶会飞!” “我全都补给你,成吗?”哈利说,“但我们赶到那儿就已经满天都是垃圾桶和信箱了,傲罗留在现场搜查可疑分子之余还协助修改了麻瓜的记忆,至于那些受采访的人,你怎么不说记忆注销指挥部慢得像乌龟!” “他们当然要受谴责!”赫敏叫道,“但一群傲罗跟了这些人半年,却连封处罚信都发不出去——我不能写‘致拼命给麻瓜变魔法的混蛋巫师们’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这么写,”哈利冷冷地说,“要不我下次把信带上,直接递给他们得了。” “哦,当然可以了,”赫敏说,“如果你们见得到他们一根头发的话。” “哼——写报告,是啊,要靠写报告才知道有群人逍遥法外,是吧?”哈利说,“怎么,莫非没了这些报告就没法儿工作了?” “如果你们次次都不留下书面报告,我们又怎么知道该对他们进行什么处罚呢!”赫敏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哎呀——你们整顿了傲罗办公室,不能自己不遵守制度啊!” 哈利耸耸肩膀,可算露出一个笑容,他揉着头发从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主任面前一步一蹭地离开了,钻进他那间牌子有点儿歪的主任办公室。 赫敏·格兰杰随手翻着桌子上的文件,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金斯莱这些年一直在清除纯血统巫师留下的特权,虽然伏地魔——最大的纯血优越主义者已经倒台,但还有许多声音不肯让步,导致整个法律执行司连年忙碌,就为了让这些纯血统巫师闭嘴。金斯莱和麻瓜首相的良好关系有助于学习麻瓜法律,赫敏·格兰杰明显是协助金斯莱的好人选。金斯莱不止一次表达过如果不是她太年轻,他肯定会将她提升成高级副部长。 这条职业发展道路和多洛雷斯·乌姆里奇出奇相似。赫敏立刻晃了晃脑袋,把那张大脸从脑海中甩走。她还是愿意用米勒娃·麦格曾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工作的事迹激励自己。 霍格沃茨的老师通常不需要留在学校,除非你是院长,好在她现在还不是院长。如果她真的顺利接任,一定会获得研究魔法即时通讯的动力——不过现在她还能偷一会儿懒。 自从赫敏当上办公室主任,她们合计一番,选择搬回伦敦住。固然巫师出行基本依靠飞路网,但过去的经历证明在危急关头还是两条腿最管用。至于霍格沃茨——没人想毕业了还和它那么亲密。原本伊拉斯谟家族在考文特花园有一处房产,但赫敏看过之后认为太招摇而且太空荡了,根本没必要。 “除非,你想让哈利、罗恩、金妮全都住进来。”她说,“当然,私人花园会让克鲁克山很高兴,但两个人真的有必要住两层楼吗?” “嗯……下层用来吃喝玩乐,好像也不是没必要吧。”罗塞塔摸摸下巴,“罗恩住客厅的话……我应该还算欢迎。” 不管她怎么狡辩,万恶的庄园主还是将手里这套房产租了出去,在奥沃租了一间房。这位置离格兰杰家、魔法部和伦敦中心都非常近,不如说这也是伦敦中心。赫敏花了一星期谴责万恶的庄园主,她还念念不忘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那个她一手扶持的家养小精灵安置办公室。 “其实巫师比我们想象得多,”罗塞塔抱着胳膊若有所思地说,“有一些巫师会选择住在城中心。” “你没有在说你自己吧。”赫敏问。 “没有啊。”罗塞塔自然地答道,“我是在说她。”她随意地望了望电梯旁站着的一个女孩儿,压低声音说,“沙菲克小姐,出身显赫,成绩嘛……成为官僚绰绰有余。” “魔法部不是你想的那种……草包聚集地。”赫敏凑近她小声反驳,“什么时候你才能改改观念?” “呃——你当部长的时候?”她随口说。电梯指示灯柔和的闪烁两秒,她和赫敏走进电梯。沙菲克小姐显然瞧见了这位教授,睁着大眼睛向她问好,而且过分好学,导致她不得不应付到沙菲克小姐走出电梯。 “说到教职,”罗塞塔不经意地开口道,“我可能……嗯……你最近有听说纳威升职的消息吗?” “他来信说自己被升为院长了,”赫敏说,“似乎卢平非常高兴地卸任了。” “啊……没错。”她接道,“嗯……我一定程度上还是很理解卢平的。我想……如果我也做个十年院长,应该和他一样吧。” “当负责人太劳累了,是不是?何况他还惦记着唐克斯和泰迪。”赫敏不无同情地点头道。电梯里安静了一会儿,她突然尖叫起来。“你当上院长了?你当上院长了!” “不要跳舞,好吗?”罗塞塔无力地说,“我当然不是说跳舞有什么问题……只是没必要那么高兴。” 赫敏白了她一眼,难掩喜悦。“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今年大家都很走运,全都升职了!”她兴致勃勃地问,“哦,天哪,我曾经也想过留在霍格沃茨呢……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今天早上?应该写信告诉我的!这样就来得及通知哈利和金妮他们了——” “——我觉得不至于——” “真不错,值得庆祝——院长!” “又不是级长——”罗塞塔微弱地反抗道,“好了,我们快走吧——” 赫敏喜滋滋地出了电梯,只有在走廊里静了一会儿,等大门在身后一关上,她兴高采烈地抱了抱身边的女巫,以很难分辨的欢快步伐走——或者说跳进了客厅。 “我都没想到会这么快!我是说,这可能是有原因的——但是你很认真!”她比自己升职还高兴似的用一种发颤的仿佛唱歌剧一样的高亢声音说,“一名院长!那么,你们都要在新学期接任啦?必须要和哈利他们说一声……而且也该和纳威见见面了……”她喃喃地从壁柜里抽出纸笔,当即开始起草信件。 “但我本来想的是辞职……唉。”罗塞塔唉声叹气地说,“现在我要教变形术了。” “那很高深,真不——什么?”赫敏停住笔,“你要辞职?” “我说‘原本’……现在不能辞职了,对吧。我都被指定成院长了……”她弱声弱气地回答道,“毕竟……你看卢平,有时候让人担心泰迪还认不认识他……嗯,我过去怀疑过霍格沃茨的老师都是单身主义者呢。不然他们怎么有那么多时间给学生?” “可是——好吧,”赫敏暂时性地妥协了,“我认为还是有办法,呃……避免这种情况的。至少伯尼斯和我都不会因为你每年在苏格兰住八个月而忘记你。” “我每年要在苏格兰住八个月?”罗塞塔的五官拧在了一起,“八个月?为什么上学的时候我从来没觉得这么久啊?那不就等于我失踪了吗?” 然而这已经是既定事实,赫敏的兴致成功跌落到给两个人做晚饭的水平,而且很显然,饭桌上的两个人都陷入了冥思苦想。 “不行。”罗塞塔突然说,她面前的菜只被随意拨弄过,“这肯定不行。” 赫敏扬了扬眉毛。 “我要——想个办法。”一边说着,罗塞塔从座位上站起来,将赫敏忘在茶几上的纸笔挪到面前,撸起袖子,推开餐盘,“我要想个办法。只要——如果——就像轮班制——责任制——” 她走到窗前,面色深沉地眺望不远处的政务大楼建筑群,颇具年代气息的厚重砖石楼和优美的外墙装饰线抚慰了她浮躁的心情。 “很好,霍格沃茨该更新了。”她用左手用力一锤右手,“我——要——回家!” “你要做什么?”赫敏戳起土豆问。 “我要把寄宿制学校改成只有学生需要寄宿的监狱。”她暗藏兴奋道,“凭什么当老师要和坐牢一样?麻瓜有移动电话,有电脑,有传真,巫师就不能学一学先进经验吗?我不要为了两个小孩儿耳朵里长韭葱在学校住八个月。” “如果不需要的话,似乎也就不太需要院长了。”赫敏说,“而且我相信有飞路网和幻影显形的情况下仍然住在学校里是有原因的。” “嗯……”罗塞塔紧紧眯起眼睛,嘴巴撇到一边,“对……如果你是指有些学生半夜不睡觉偷运火龙……” “这些学生还会半夜相约决斗,闯进禁区,在禁林乱晃。”赫敏抿嘴一笑,“还在走廊上为了下周的魁地奇比赛互相下咒。” “真烦人。”罗塞塔说,“真烦人。” “我想还是有解决办法的,因为麦格教授很多次穿着睡衣警告我们快点睡觉。”赫敏笑眯眯地摆弄着叉子。 “怎么呢?”她问,“那是因为麦格教授住在学校里。” “你也可以住在学校里。”赫敏甜甜地说,“或者说……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和城堡多相处一段时间,如果每年还有两个半月自由时间的话?” 罗塞塔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 “可是——”她顿了好几次才继续说,“哎——但是——”她终于下定决心,“我不会耽误你的仕途吧。” “一点都不好笑。”赫敏心情很好地端走了盘子,“这肯定是个办法呀。” 当晚换上睡衣躺进温暖的被子里时罗塞塔还在思考这件事。一直到这学期结束,她跟着火车摇摇晃晃回到伦敦,然后是七月份、八月份,八月中旬……八月下旬…… “你考虑好了吗?”在一个晴朗的星期日下午,赫敏整理着一沓档案问。她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好几摞文书,家养小精灵安置办公室被特别授权划归在她管辖范围里,结果她每天都会带着一包文件回家。 罗塞塔盯着窗外一只落在对面露台围栏上的鸽子。 “啊……是的,我考虑过了。”她惊醒似的说,“我还是应该从源头下手……” 赫敏仔细打量了她几眼。“如果你这么说……好吧。”她把手里的牛皮纸袋放下,“明天和哈利、罗恩他们约好了一起吃饭,哈利和金妮不容易把孩子带出来,我们得过去,可以吗?” “可以啊。”罗塞塔说,“我也没有那么憎恨幼崽吧,赫米级长。” 她得到了一个白眼。 “我知道你一贯在这方面很有想法。”赫敏又笑吟吟地说,伸手掐了掐她的脸,“不过,做点儿自己高兴的事就好。如果你更习惯有室友,搬家是很方便的,好吗?” 她装作对赫敏那沓贴着家养小精灵照片的文件特别感兴趣,缠着赫敏评价每个家庭。 等罗塞塔被赫敏“特意请假”送到霍格莫德——为了庆祝即将宣布的院长一职——时,她突然有些恍过神来。虽然她已经开始规划整理霍格沃茨的教职工结构,同时研究麻瓜即时通讯手段的魔法应用版本,但是,没人说她不能—— “我是让你别灰心,不是叫你周末偷跑!”赫敏用力地朝她扔了一个抱枕,“现在!立刻!马上!回学校!” “弗立维教授很理解!”她边躲边喊道,“我不是偷跑!离假期只有几天而已!” 赫敏的回答是客厅里所有的抱枕、巧克力彩蛋、春日花环都朝她袭来。 110、塞勒姆,马萨诸塞 天气还不错。这是一座承载着美国往事的重要港口城市,一座见证了愚昧与开明的美丽城市……如果发表意见的人没有在车里窝一整夜,用轿车可怜的供电压榨那台笔记本电脑,这个城市会更友善、更可爱。纳撒尼尔·霍桑就是在这某条街上的房子里写出《红字》,美国的第一所清教教堂坐落于此,多有历史啊…… 你根本没看过《红字》,而且不信教。 老天……她肯定是熬得太厉害,自己开始跟自己说话了。 绞架山公园旁停着的车上压着罚款单,她颓废地拉开车门,把前窗雨刷下的单子扯掉,又钻回驾驶室踩了一脚油门。车熄火了。它才刚打着。 警察局的人都很客气,没道理不客气,她毕竟是主动来缴纳罚款,而且是个外地人。在抹平外套的褶皱、梳理一遍自己之后,她看上去还算正经,因此,警察没有多为难她,只因为她是外国人而多叮嘱了几句。直到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半张撕下来的纸条,盯着那排字开始问问题。 “请问密斯……呃……嗯……密斯卡——”她一看清这些字就觉大事不妙,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不是二十世纪,就算是,也不可能有这么一所学校,“呃,请问当地最著名的高等教育机构是哪里?” 警官挑起眉毛。“我猜你是说塞勒姆州立大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打量了几眼这个支支吾吾的外国人,“需要我们送你过去吗,女士?离这里不算很远,不麻烦。” 她谢绝了美国人的好意,重新坐上那辆缴清罚款的车,用手机调出导航。 塞勒姆州立大学确实离得不远,甚至用不了十分钟,这一回有人在门口迎接她。 “亲爱的,”她的朋友问,“请问你晚上睡觉了吗?” “白天睡了。”她说,“请问我亲爱的朋友,你为什么告诉我这里叫‘密斯卡托尼克大学’?” “一来,如果这里真的是,那我们就赚大了;二来,你当时意识朦胧,我很难给你正确答案。”她的朋友咯咯笑着,带着她走进校园,“我们住维京楼,嗯……最近有交换生,只能凑合着住了。” 她在原地停了一秒钟才重新跟上步伐。 “哦,亲爱的苏,”她说,“如果我没掐死你,一定是因为我真的非常、非常、非常——” “珍爱我?”苏难掩笑意地打岔道。 “——非常、非常珍爱我的零犯罪记录。” “带你去宿舍。不能总睡车里,而且学校不会同意的。”苏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地说,“双人间,独立卧室,公用客厅,有厨房,卫生间干湿分离,小型阳台,楼下有户外活动空间,最近的杂货店步行十分钟。” 她在原地又停了一秒钟,跟着进了大楼的门。 “成交。”但她突然想起这是个双人间,“我的室友是女性吗?” “是……吧。或者是人形图书馆?”苏挠挠下巴,开始往楼上走,“说不好呢。反正不是武装直升飞机。如果你把她惹恼了倒有可能……二楼,右手边最里面那间。我们知会过了,所以你只要能保持礼貌,和往常一样安静得像死人,我觉得她不会很介意。”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苏已经敲响了暖棕色的木门。 一片安静。如果谁认为过去了很久,一定是因为太焦虑了,从手机屏幕跳动的秒数上看,还没有三十秒,那道橡木色的门就打开了。门口冒出一颗和她们差不多高度、乱蓬蓬的棕色脑袋。 “嗨——赫敏,”苏说,“这就是我们提过的新住户,希望没有打扰你。”她捅了捅旁边的人,“我保证她不是哑巴,如果你希望她是,那她也可以是。” “下午好,苏。”那头棕发的主人答道,似乎并不是很介意应该自我介绍的哑巴杵在原地。她手里还捧着一本书,封皮暗淡,配合着书籍能勉强猜出标题。“不……嗯,赫敏·格兰杰,交换生。”她礼貌性地笑了一下,将那本书换到左手,伸出手掌。 “那是《对巫术本质的谦虚探究》吗?”她突兀地问,好在还下意识回握了赫敏的手,然后才想起自己应该说点儿别的……拜托,你不是真的失忆了,你只是玩了四十个小时的游戏……她想。“……伊拉斯谟,对不起,呃……罗塞塔·伊拉斯谟。” “是的。”赫敏有点儿惊奇地回答道,很快接着问,“伊拉斯谟?‘鹿特丹的伊拉斯谟’?” 苏的右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几下。“好极了。”她低声嘟囔着,“早该知道……” “在剑桥待过,四处飘荡……应该还配得上这个姓氏吧。”罗塞塔不确定地说,“请问你对女巫审判历史有兴趣吗?” “一点儿爱好。”赫敏瞧了瞧手里的书,“课余消遣。” “确实是好消遣。尤其是在这儿。”她说着,用手指了指地面,“……塞勒姆。” 在赫敏说话之前,苏打断了她们。 “我住楼上,”苏飞快地吐出一串话,“有问题找我,好吗?如果你要退货,”她用下巴点点罗塞塔,很明显是在对赫敏说,“随时联系我。” “好——”赫敏才说出第一个字,苏就走远了,“她走了。请进……”她侧过身,扫过门外的空地,“你没有……嗯,行李吗?” “没有行李。”罗塞塔诚恳地说,用她浆糊一样的大脑扯出了下半句话,“我有……钱。” 她的脑细胞是不是都被电脑辐射绞死了?是不是? “哦。”赫敏微微扬了扬眉毛,“好吧……你有……所有东西都要现买吗?包括车?” 浆糊要干了。干瘪的大脑。像核桃那层薄薄的隔膜…… “我有车。”她仍然诚恳地回答,“我有车。我抢的……我是说合法获得的。” 有那么一瞬间,格兰杰小姐似乎要笑出声了,但她最终没有,只是继续问道:“那么,你有合法的驾照……吧?” “我有。”她说,“我是开车来的,自己。”她把罚单省略了。 赫敏抬起手腕,盯了腕表两秒钟,又抬起头,重新看向对面的女生。虽然她的外表和着装都不算失礼,但只要稍微仔细点儿就能发现她不是从床上起来整装待发的状态。发尾的弧度干巴巴地垂了下来,耷拉在脖颈上;外套的褶皱还留着一丝痕迹;尤其是那对黑眼圈,完美解释了她混乱的语言系统的成因。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晚一点儿去超市买东西。”她思索着说,“我那儿还有床单被套什么的……你应该先休息一会儿。无意冒犯。” “不介意。如果你不介意……谢谢。”罗塞塔两眼发直,“真是太麻烦你了……十分感谢。嗯……并不冒犯。” 一刻钟后,赫敏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梦游一样无意识地拍了拍枕头,然后直起腰,进行这半小时以来的第三次“由衷感谢”。这种睡眠匮乏影响下的对话让她忍不住想笑,因为这个长黑眼圈的女生怎么看都会是自我中心型女青年,而且是不怎么好惹的那种——同时还是传说中人种优等的那种。 她瞟了一眼那个被拍过的枕头,用书角敲了敲表盘的玻璃,手腕传来轻轻受压的感觉。 “不客气。”赫敏说,“我六点钟来叫你?方便吗?或者……”她朝房间里看了一圈,“也可以明天再去。” “方便的,只是太麻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罗塞塔赶紧说,“如果你有事情,可以不用管我。” 赫敏摆摆手,说了一句“没关系”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她进了房反手关门时突然想到—— “你怎么能假定她会和你一起去呢?”听见不远处锁舌滑进门框的轻响,罗塞塔喃喃自语道。她脱了外套,把自己摔到带着洗衣粉味道的床单上,用力敲了敲脑袋。 除了外部皮肤的疼痛之外什么也没得到,没得到清醒,也没有内部疼痛的减轻。 必须得抓紧这……她掏出手机点亮……四……嗯,三个半……三……该死,她必须睡这两个半小时的觉。不能再像猴子一样和陌生人说话了! 最近的杂货店很受学生欢迎,当然,可能是因为它最近。而且这才六点多钟,正是吃完饭、准备吃饭、找点垃圾吃的时间。赫敏没带着她去学生食堂,她们在街上找了一家据说评价不错的餐馆随便吃了点儿,账是苏结的,她还是有一些基本的自觉性。虽然许多人作为校园舍友时都比普通情况下更加热情,但苏见到赫敏时没能盖住她微妙的惊诧。两个半小时的睡眠之后,罗塞塔抓住了那一丝迹象。 “我理解。”苏说,“她有时候看起来生活不能自理。幸亏她被分到你这儿了,我都不敢想把她放到潘西旁边。” 赫敏只是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其中包含了一点儿赞同。正如前面提到的,两个半小时的睡眠让罗塞塔重获观察力。 “潘西是谁。”她百无聊赖地问,用叉子卷着一团面条。 “一个女的。”苏简短地回答道。 “和我们一批的交换生之一。”赫敏说,她很明显不愿意多说,“来自另外一个学院。” “哦……是啊。爱丁堡。”罗塞塔干巴巴地说,她终于让那团面条工整漂亮的卷成一坨,在观赏意面装置艺术一秒之后把它送进了嘴里,“苏格兰。” “说起这个,”苏撑着头问,“你来塞勒姆有何贵干?” “一点儿个人兴趣。”她说,又开始卷下一团面条,“塞勒姆女巫审判……就是突然的兴趣。” “你也对这部分历史有兴趣吗?”赫敏带着轻微的热情说,“很神奇,也很隐秘,对吧?” “我以为你是为了法律来的……”苏皱起半边脸,“而且,不是我横加判断,我记得你对‘巫术’不怎么信服呢。” “上次之后我查了一些相关资料,”赫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巫术肯定不是真的,对吗?但审判确实发生过……我认为这对我的主要方向也有帮助。” “我们能不能——”罗塞塔举起一只手,“先解释‘上次’是什么意思啊。” “你要是能吃快点儿,公主,我们就有时间说别的了。”苏瞪着她的盘子说。 罗塞塔瞧了一眼盘子,她做了一个鼓气的表情,突然以一种迅速但不至于粗鲁的动作吞掉了剩下的面条。另外两个人盯着她的盘子,目光从上面划向她的嘴巴,然后是胃,又随着她抛到桌面上的纸团弹了一弹。 “伯尼斯不给你饭吃吗?”苏情不自禁地问。 “珍惜时间。”罗塞塔说,“她虽然供饭,不代表我有时间吃。” “时间很宝贵……”赫敏认同道。 “她不干正事的。”苏说,“应该是拿去打游戏了吧。” 赫敏阖眼压住翻眼睛的欲望。 不管苏怎么说,她们至少完成了进食的部分,走进了超市,不是那家最近的,而是沃尔玛连锁。货架三分之一是空的,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能熟练使用西班牙语,导致见到的三茬工人和她们甚至不能交流,即使有手机和翻译软件,但氛围里漂浮着“没人想和你们说话”的潜台词。 好在一名女员工找到了这三只羔羊,把她们带去了货架,毫不在意商品被翻动之后需要重新整理,相当有职业道德地为她们找到了所有应该出现在学生宿舍的东西——至少是沃尔玛能提供的。 “呃——好的。”罗塞塔在告别女员工之后望着那沓叠起来的床单说,“好吧。很好,太好了,好得不得了。” “真的那么好吗?”苏问。 “好——极了。” “哦。”苏说,“你很喜欢?” “我——好。”她很快地说,“碎花,好得很。” “你不喜欢的话刚刚就和她说啊。” 赫敏伸出手挑起床单,乡村情怀十足,倒不能说是难看。“你可以留着现在那床。”她不经意地说,“反正已经铺好了。” “谢谢你。我肯定会满怀感恩地留下那一床……反正我都睡过了。”罗塞塔蔫头蔫脑地回答道,“怎么和她说啊,我又不缺这条床单的钱。” “你怎么就没对我这么客气呢?”苏没好气地说,扭头去找零食货架。 罗塞塔耸了耸肩膀,只剩下赫敏站在她旁边。 “我吃饭很慢吗?”她突然问。 “什么?”赫敏茫然地发问后反应过来,“哦,不……不是那么慢。” “对不起,如果耽误了你的时间。”罗塞塔开始推着车走动,“不过平均下来应该是正常用时。” “不至于你用那种速度吃完,苏在开玩笑。”赫敏说,“我觉得……嗯,你卷面条的方式很有趣。” 她不置可否地哼笑一声。 “真的,”赫敏把她对苏的嘲讽扩展到了整句话,接着解释道,“它们很整齐。” “天哪。谢谢。”罗塞塔转头去看她,“你是真的欣赏整齐的意大利面,还是说说而已?事先告诉你,我花了很久才做到把它们卷整齐。” 赫敏张了张嘴,顿住了,然后说:“真的。” 现在她知道自己的推测没有太大偏差了。只是表现形式有所不同,而且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床单被套的“恩情”,这位伊拉斯谟小姐没有火力全开,但事情初显端倪,她不是那种真心会道谢或抱歉的类型,虽然到目前为止她是真心的。不知怎么,赫敏就是知道,在她这张无害的脸后还有更折磨人的态度。在她说“真的”之后,罗塞塔回复一句“谢谢你”就自然地推着购物车继续四处乱走。像热情女员工得到的待遇一样……如果她不缺乏能够给予的东西,那她慷慨至极。也就是说,或许你看到她最好态度的时候,就是你和她根本不认识的时候。 111、大魔法师 她正在缓慢而小心地摇动手里的玻璃杯,右手捏住杯柄,细致地让杯子以平均、顺畅的频率绕着看不见的中心打圈,这是生活中的一次伟大实践,至少对她的肢体操控水平是一种挑战,但可能看起来更像癫痫,因为赫敏开始问她:“你在做什么?” “搅拌。”罗塞塔说,“等我……两分钟……再解释……” 反正赫敏是不会傻站在原地等她解释的。等她终于把那杯一半是果粒的橘子水喝进嘴,赫敏已经坐在餐桌前切着香肠,眼睛在报纸上巡梭着,顺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这让赫敏想起刚才的“癫痫”。 “我没有脑梗。”在她发问之前,罗塞塔抢先说。 “没人说……好吧。”赫敏尚且对她各种刻意的离奇言论没有习惯,总忍不住解释,但她放弃了,“我想问你今天的讲座要不要去。” “可能吧。”她含混地回答道,“是谁的?” “阿不思·邓布利多教授。”赫敏说,“最近来这儿的英国学者真不少……是吗?听说这他是重返校园的第一场讲座,他这个年纪还致力于第一线可真是值得敬佩。” 罗塞塔呛了一口。 “邓布利多?”她扯了一张纸巾擦着下巴问,“他也就……六七十吧。” “至少七十岁了。”赫敏看了看面前的报纸,翻了一页,“爵士……在塞勒姆宣讲巫术相关的内容,让人有点儿期待。” “说到这个,我记得你之前在看《对巫术本质的谦虚探究》吧。”罗塞塔试探性地问,“你对巫术有什么兴趣吗?” 赫敏相当认真地考虑了两秒。“它们并不存在,对吗?虽然‘巫术’常常是受审的理由,但那可以说是一种‘借口’。”她思索着说,视线落在那篇介绍邓布利多的短文上,“当然,将难以理解的自然现象与通灵联系在一起是人类历史的一部分,只不过……想象就是想象而已。我认为。”她最后简短地补上一句话。 “我认为……巫术可能是弄虚作假……”罗塞塔缓慢地说,觑着赫敏向内扬起的眉头,“不过呢,偶尔我们会遇到一些……不太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你说呢?” “我说……”赫敏还是蹙起眉头,但她陷入新的一轮沉思。 要说格兰杰小姐有什么好,就是她会认真考虑许多问题以得出结论,她的这种倾向固然导致在她得出结论后很难被撼动,同时也证明她是个能够思考的人,这可能是一个比较稀有的好习惯。不过,她对自身的正确性有种根深蒂固的维护,她很难忍受不遵循她的法则运行、还找不到强力合理证明的事物,比如巫师和巫术。 “可是,如果像你上周提出的观点,许多我们不能理解也难以解释的事情,其实是观测的视角不能够与之契合……”赫敏慢慢开口道,“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用‘巫术’作为理由。比如量子力学……我对这部分实在是不熟悉,但巫术与之相比似乎更主观、更不稳定。” 她们共享客厅半个月了,怎么格兰杰小姐就能记住她随口说的东西呢。 “好吧,我们来比较一下好了。”罗塞塔说,“你小时候……尤其是七八九十岁的时候,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 “没有。”赫敏更缓慢地说,似乎是为了加强说服力,她的语气很肯定,“没有。” “真的吗?”罗塞塔眯起眼睛。 “没有。”但她没那么肯定了,“没有……吧。” “比如草地上突然开了一朵小花,破皮的膝盖一下子愈合,掉下柜子的马克杯没有碎……?”罗塞塔问,“就没有鹅追你跑了一路结果你挂到树上躲过去这种事儿吗?” “咳——”赫敏一弯嘴角,“什么叫‘挂到树上’?” “挂在树枝上啊,两只手捞着树枝……像猴子一样晃来晃去……”她挠挠脸颊,“虽然我轻轻一跳不知怎么就抓住了树枝,但很难说被鹅咬哪个更好……因为我掉下来的时候把胳膊摔断了——半断不断吧。” 她的身体健康和纸糊的一样。对于这一特征,赫敏只用了这短短的半个月就有所见识。 “你可能在危急情况下爆发了潜力。”赫敏忍住没笑,“这也不能说明是‘巫术’啊。而且巫术好像不是这么起作用的。” “那你可以管这种神秘的潜力叫……嗯,‘魔法’。”罗塞塔故作深沉道,“更合适,对吧。” “不管怎么说,世上没有魔法。”赫敏说,“我相信有理智的人都会认同,至少现代已经没有所谓的魔法了。” “你觉得他理智吗?”罗塞塔指着报纸上邓布利多的名字问。 赫敏怀疑地在她的手指和眼睛之间看了个来回,但她还是说:“我认为邓布利多教授也不认为存在魔法,因为——”她也指着文章,其中有讲座的主题——“巫术如何抛弃了现代人”。 “我以为那是证明他相信呢。”罗塞塔轻描淡写地说。 “我以为,”赫敏说,“那是他的一点儿幽默感而已。” 她们同时挑起眉。等赫敏吃过早餐,整理好她那万年沉重的书包,邓布利多教授的讲座已经没剩几张椅子能坐了。 当然……如果你听说过阿不思·邓布利多,而且不是什么爵士啦、军人啦、教授啦的名声……而是他作为神秘学前沿人物,恐怕就不会像格兰杰小姐一样笃定了。当你曾在他手下学习一段时间,就更难得出他不相信魔法的结论。因为他不仅相信,某些时候,他甚至就像有魔法。因此,他总会让你相信的。 虽然作为他的学生之一,罗塞塔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学生围着他打转,讲座结束一刻钟了她还没机会单独和邓布利多说上一个字,不过看赫敏的表情,她以为是幽默的哲学或史学讲座确确实实有着神秘学内容这件事让她大受打击。主要还是因为她对正确性的坚持。怎么可能有魔法呢,对吧?草地上突然冒头的小黄花一开始就在地里,只是被挡住了,或者埋着头……虽然那是冬天,没人说冬天的伦敦不能开花。 “啊……早上好,早上好。”邓布利多终于摆脱了学生的询问,走向她们,“在这里见到你真是毫不意外。请问这位是……?” “赫敏·格兰杰,教授,早上好。”好学生赫敏显得有点儿紧张,她面对的可是享誉英国的学者,“讲座的内容很有趣……” “格兰杰小姐……想必你是米勒娃的学生吧?”邓布利多说,“她提起过你很多次,我怎么都要来看一看。”他转向另一头,“至于你……自从你到了美国,没有回过一封邮件,我想是时候提醒你还有个老师了。” 米勒娃·麦格教授是格兰杰小姐的导师,她被这突然的联系搞得晕头转向,讷讷地没说话。 “我看见邮件了,只是没回。”罗塞塔不以为意道,“现在你也看见我了。四体康健。” 邓布利多从他的眼镜里投下一瞥:“希望她没给你添麻烦,格兰杰小姐。” “不,没什么麻烦的,教授。”赫敏说,她今天已经说了无数个否定词,“罗塞塔是个很正常的室友。” 这种形容词可不正常。不过她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伊拉斯谟小姐有着潜藏的麻烦个性,她挑剔而且尖刻,即便她像苏说的那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保持沉默,并且因为赫敏为她提供的善意而忍受了这位舍友,但她的本质是独行侠,这就意味着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有风险。 这样一来,赫敏反倒认为魔法有可能存在了,不然她很难解释半夜三点钟看见水槽旁放着的脏玻璃杯在三点零五分变干净。在这个过程当中没有任何人出现,除了她,而她是为了检查寝室突然断电的通知才起床。可是毕竟有五分钟的窗口,如果有人速度非常快地洗干净杯子……那怎么做到无声无息呢? “嘿——”罗塞塔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邓布利多请吃饭,走吧?” 作为七十岁老人,邓布利多很健谈,也很有趣,他将距离控制在对晚辈的关怀和朋友之间,这很难不让人喜欢。富有魅力的老派绅士,同时思想开放,再一想到他的某位学生……赫敏微不可察地朝自己的左侧瞟了一眼,这位学生正一门心思和烟熏三文鱼作斗争。 “虽说我们正在吃饭,不过,我很难抑制住自己的好奇……格兰杰小姐,”邓布利多问,“请问你对巫术,或者说‘魔法’有什么看法吗?” 格兰杰小姐很难对着他直白地说自己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魔法,而且她自讲座之后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幻想魔法的存在,好比那些生活中莫名其妙的事……不是指五分钟就洗干净的杯子。她只能步步败退,邓布利多的谈话水平可比他的学生高明太多。 “好了,好了。”罗塞塔终于参与进话题,“我们明天还有课。准确地说是她还有课。” 赫敏赶忙露出一个微笑。 “我还觉得你能理解呢。”邓布利多逗乐儿似的说,“冒着被格兰杰小姐厌烦的风险,我相信这是很有必要的。” “但我们也不至于给人洗脑吧。”她说,“而且我也不怎么信。真的。” “那太可惜了。”邓布利多一摊手,“希望格兰杰小姐不要因此对我们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好吗?” 罗塞塔哼了一声。她用叉子在盘子里追着一颗圆滚滚的烤小土豆,赫敏的视线追随着那只皱皮土豆。 “其实……”赫敏低声道,“或许确实有一件事,一直让人费解。我想它符合教授对‘重大影响’的定义。” 邓布利多端正身子,整了整领口。罗塞塔扎住那只土豆。 这是一个关于板牙的故事。 “你过去有一对兔牙啊。”罗塞塔说。 当邓布利多将她们送到校门口,转身离开后,她们跟着稀稀拉拉的学生们往寝室楼走。赫敏无意识地抓着她毛茸茸的头发,发丝在手指间越来越乱。 “所以才特别奇怪呀。”她说,难掩焦虑,“爸爸妈妈想让我戴牙套矫正,虽说我明白只有那个办法……”她情不自禁地碰了碰自己的上唇,“它们一个晚上就缩短了,好像有谁用小矬子把它们挫掉了……” “魔法。” 赫敏瞪了她一眼。但除了魔法又能用什么解释呢。 “你……们来塞勒姆做什么呢?”赫敏顿了一下,问道,“为了女巫?如果她们真的是女巫,应该就不会被烧死了。” “确实是。”罗塞塔说,“记录完备的审判几乎没有幸存者。但完备的记录中总能找到儿童发病的记录,你不觉得有点儿高发吗?” “我不……哦。”赫敏叹了一声,“儿童……” 她那对兔牙大概十三四岁的时候让人无法忍受,她和爸爸妈妈终于决意在它还有机会矫正时戴牙套,结果它们变成了一对规整的门牙。仔细想想,她都不知道自己那么抗拒戴牙套。再漂亮的牙套都是不舒服的,你的嘴里放上其他东西总归是不舒服的……她多希望自己有一对整齐的门牙啊。儿童和青少年的愿望都特别简单……而且强烈,强烈到梦想成真。 “我们,准确地说是邓布利多提出了一种构想,”罗塞塔在寝室楼下站定,灯光洒在她们身上,给她的脸打上一层阴影,“如果世界上确实有魔法……只是我们从来没学会运用它呢?” 赫敏不能说这是异想天开。她确实有一对整齐的门牙,现在。她确实见过突然冒出头的小花,冬天。她确实失手掉下过杯子——完好无损。 不然你就得解释成儿童的极度焦虑能够影响世界……在赫敏的内心深处,她隐隐更欣赏这一个。但是一种有体系的魔法更好,真的……比焦虑是魔法更好。 “但说实话,我确实不是为了塞勒姆来的。”赫敏听见她这样说,“实事求是地讲……我是为你来的。受人之托……他们对你的反应很感兴趣。” 那片阴影还笼罩在她脸上,半遮半掩,显得她游刃有余。赫敏真希望那盏灯灭掉,现在的情势就像她被蒙在鼓里,而且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谁?”她问,“受谁的托?” “邓布利多。”罗塞塔思索着答道,“还有几个红头发的,一个绿眼睛的。” 赫敏在这一刻认为焦虑更适合作为魔法的动力。她希望那盏灯灭掉,还希望朝自己远在伦敦和爱丁堡的几位朋友屁股上踢一脚。这种描述非常适用于韦斯莱家的孩子们和哈利·波特。她的麻烦精朋友们。灯啪的一声熄灭了。她吓了一跳。 “嗯……”罗塞塔聚精会神地盯着她,“你没有在想什么有关魔法的事儿吧?” 赫敏紧张地瞄了一眼那盏灯,现在小庭院里大半隐没在黑暗当中,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她知道罗塞塔有一点儿近视,还有轻微的夜盲症状。难道这是她希望熄灯的理由……越描越黑了。 “没有。”她说,视线不由得移向另一侧,“没有。” “你知道……如果我们真的能够掌握魔法,是不太容易受困于黑暗的。”罗塞塔说。 她假咳一声,“是啊……真黑。我们快走吧。” 在模糊的景象中,罗塞塔耸了耸肩膀。 赫敏·格兰杰衷心希望类似事件不要再发生了。这才半个月……她就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个女巫了。 112、公路片 凌晨三点四十四……她按亮床头灯,看了看木制外壳的小座钟,对不起,是四点三十三。 窗口被灯光照得更黑,房间里带着不明不白的潮气。她顶了顶上牙膛,支起身子,又忍不住半摸半挠地碰碰下颌。窗户没有关严,留出透气的缝隙。邓布利多的到来已经过去一个月,他没有停留,转天就离开了。爱丁堡的学生在塞勒姆也无需等待太久,这个学期即将结束。 这个时间,赫敏应该已经睡了,白天她在打包行李,晚上草草吃了点东西,把行李分门别类排好,时间就到了往常的睡觉时间。她定了定神,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打算出门找点水喝,最好再有点东西吃……通常赫敏会给她留点儿东西。她是夜行生物。 餐桌上摆着一盏小台灯,黯淡地照亮披散开挡住一侧光芒的浓密长发,她微微吃惊,反手关上了门。 “早。”她说,“吃了吗?” 赫敏瞟了她一眼。 “晚上好。”赫敏抓了抓头发,将它们拢到脑后,很快就滑落了一大簇,分割出丝丝缕缕的光线。“我在想……” 她从冰箱里拿出裹着保鲜膜的三明治,看着就干巴巴的,但最好不要挑挑拣拣。所以她又掏出一盒牛奶。 “想?”罗塞塔问,“课题有问题吗?” “不是。”赫敏说,“但我在想……” “什么值得半夜想啊。”伴着牛奶敲击玻璃杯的声音,罗塞塔打了个哈欠,“明天的飞机。” “邓布利多教授认为魔法是一种可以控制的力量,对吗?”赫敏低声说,“如果是可以控制的,我们怎么控制它呢。” “他也说了,信念感咯。”她很滑稽地尖笑一声,赶紧装作欣赏三明治的样子仔细打量着那两片儿面包,“信念……出于善意的需求,意志力,随便吧。” “你说你不是很相信。”赫敏没搭理她,问道。 “哦,我很相信。”罗塞塔说,“魔法,这怎么能不相信呢。” “可能吧。”赫敏学她的腔调说,“但你似乎不怎么相信对魔法的解释。” “意志……我认为挺对的。”她说,两手举着三明治放在眼前,直直地盯着打蔫的菜叶。 “‘出于善意的需求’……‘意志’,可是……这不会很奇怪吗?”赫敏说,“如果是善意的……那么魔法是具有道德属性的吗?所有利用魔法的行为和它造成的影响都具有善良的性质……我可以理解成‘好’吗?不可能只有大善人才会发现这种能力吧。出于‘意志’而使用魔法……” “什么才是‘意志’呢。”罗塞塔又打了个哈欠,“好一个哲学问题,我太笨了,理解不了。” “那是邓布利多教授的说法。”赫敏挪动了一下台灯,照亮了坐在一旁的人面前的餐盘,“我认为你确实不怎么相信。” “我相信只有大善人才会发现这种能力。”她轻轻挑动眉毛,“我劝你也相信。” 赫敏又瞟了她一眼。 “哦……我们是在讨论?”罗塞塔坐正了,“认真讨论?” “如果可以的话。”赫敏说。 “好吧。我们讨论讨论……”罗塞塔放下三明治,“意志是一种有目的的努力……所以不止有大善人能运用魔法。 “邓布利多一向认为善意的动机会获得更强的力量……我也不知道他如何验证,和我没关系。但我确实不相信他那一套。把我……或者我们想象得过分理性。” “依你所见,是什么驱动了魔法呢?” 罗塞塔略微眯了眯眼。“我们是在新英格兰……你知道吧?” “是的。”赫敏回答道,“新英格兰。怎么了?” “有位作者的名气不能算非常大,作品也不能算非常出色……”她说,“但新英格兰笼罩在他强烈的、真实的焦虑当中。”她想了想,又说,“虽然他的焦虑建立在歧视之上。但还是焦虑。强有力的焦虑……如果稍微轻那么一点儿,或许就不需要那么多触手和眼睛……不是吗?” “所以……你认为焦虑是魔法的动力?”赫敏问,她想到那盏突然破碎熄灭的路灯。 “动力?”罗塞塔笑了一声,“格兰杰小姐,我们是在新英格兰,刚刚提到一位生活中充斥焦虑与失意的作家,就没有更有趣的猜想吗?” “没有拜读过这位作家的大作。”赫敏冷淡地说,“你还要继续吃吗?” “吃啊。”她重新举起三明治,“巫师是一群过度焦虑的怪胎?听起来还挺好的。不……焦虑不是魔法的本质。焦虑的人那么多,焦虑症患者并不都是魔法师。” “你是说,魔法是天生的?”赫敏问,“可是……它不可能是突然之间降临到某一代人身上的。怎么会从来没有人……利用过呢?” “我怎么知道有人没利用过呢?”罗塞塔说,“哦……你知道魔法有很多种吗?” “所以?” “所以,邓布利多是一个擅长看透人心的人。”罗塞塔答道,“基于此……我奉劝诸位相信只有大善人才能掌握魔法。他肯定是大善人,对吧?他可是告诉了你世界上有魔法……” “你的意思是……”赫敏皱起眉头说,“你是说……” “马萨诸塞真是神奇的地方啊。”罗塞塔说,“有巫术、外星怪物还有复古核末日,我肯定会想念这个地方的。” “我以为你是他的学生。”赫敏略显困惑地问。 “我是的。”罗塞塔轻描淡写地说,“学生和老师向来是最容易产生分歧的群体。” “仅仅是焦虑?”赫敏最后问,“仅仅是焦虑,因为杯子掉在地上会碎的焦虑?” 罗塞塔咽下最后一口干燥的面包,菜叶发蔫,赫敏很体贴地没有在里面放上番茄,那样口感肯定会更差,熏肉是唯一的咸味来源,总体而言,你还是应该感谢这位二十岁以后才临时认识的室友。这可是现代社会,她已经很热心善良了,你不能要求在冰箱里放了八小时的生菜是脆的。于是她短暂地思考了一秒。 “很多人发现自己的生活不那么乏味都是因为小时候碰掉的杯子没有碎,”她说,“在这方面我很遗憾地陷入了俗套。不过我摔的那个杯子是塞弗尔的作品,虽然我很不喜欢……” “但它最终没有碎?” “它碎了。碎成渣了。”罗塞塔说,“不过,我很快就后悔了……地毯上粘着碎瓷片和粉末让人很烦恼。天蓝色和镀金让人很腻烦,但我已经用惯了那只茶杯,我想要其他杯子的前提是它被塞进库房。所以它复原了。杯子掉在地上会碎的焦虑……有时候非常强烈。尤其是你亲手砸碎了一个画着小天使的茶杯时。” “嗯,”赫敏顿住了,“好吧。我想这是……正常的。” 她们站起身,罗塞塔将手搭在台灯的按钮上,示意她自己还要放餐碟。赫敏绕过餐桌,拧开卧室的门,突然迟疑着问道。 “但是……不是谁的茶杯都是塞弗尔的瓷器,对吗?”她犹豫片刻,接着道,“而且你也确实不喜欢小天使。” “对。我不喜欢。”罗塞塔说,“主要是因为它值一千镑。” 她按灭了台灯。从赫敏身前的门缝中露出一道柔和的微光。黑暗罩住她。在一片安静当中,门扉的吱呀声清晰无比,赫敏合上了门。 那只杯子碎得很厉害,她没有亲手摔碎它。她只是刻意为它安排了一个危险环境,只需要一点影响就能让它掉在地板上,但一天过去了,它纹丝不动,这可能是某种命运。所以她踹了一脚小边几,茶杯掉在那张漂亮的羊毛地毯上,四分五裂。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这种威力太过夸张,所以她当即陷入让人发笑的思考当中,莫非她掌握了一只茶杯的命运吗?如果她想让它碎裂,让它消失,它就会不顾一切地受到破坏……那岂不是很恐怖吗?如果她能这样要求一只茶杯,她还能要求什么呢?或者某一天在厚地毯上摔碎的是她自己呢? 现在想来,真是一些幼稚的废话。但在当时的恐慌之下,那只茶杯安抚性地粘合在一起,升上边几,让她假装时间还在三分钟之前。没有碎掉的名贵瓷器,没有那么多无聊的浅薄思考,没有魔法。没有任何能够违反她常识的东西。小天使在杯子上轻轻眨了眨眼。她感觉……她认为那只杯子已经不同了。 她没有让它摔碎,她只是希望它摔碎。就像她没有让它复原,她只是希望它复原。这都不是她的行为,她只拥有一种意愿。因此,当意愿得以践行时事情就会变得让人恐惧。小天使在杯子上轻轻眨了眨眼。有什么东西正在对她打招呼。 至今为止,她仍然认为那是某种嘲笑,对她陷入无能为力和茫然无措的无知境地的无意间的嘲弄。 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魔法存在,赫敏还是接受了邓布利多的邀请,参与他们闲暇之余的小研究。一部分理由是她想要在这个“秘密”组织里见到自己那几位多年以来从未透露口风的朋友,顺带着看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尤其是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 从美国回到爱丁堡修整一番过后,她们先去了一趟伦敦,赫敏打算回家待两天。罗塞塔的目的非常简单,她要去提车。当然是从自家车库。 当赫敏看到她说“开车方便”所以“提车”的车时,着实吃了一惊。 “开车确实方便得——得?”她指着那辆车,“得——夸张?” “夸张?哪里夸张?”罗塞塔困惑地问,绕着车走了一圈,“它没长翅膀,也没有救生圈,它怎么啦?” “它没……不,它是……也不是——”赫敏说,“是我大惊小怪了。” “有点儿漂亮,对吧。”罗塞塔说着抛起车钥匙,“路况尚可,我觉得没必要太心疼。它就是车。” “奥特里圣玛丽,”赫敏拉开车门,“四个小时,我们可以换着开。” “真体贴。”罗塞塔说,“在霍尼顿停一下,你介意吗?我要充电。如果你肯更体贴一点,可以准备点东西吃,据说服务站的沙拉很难吃。” 赫敏露出一个假笑,重重关上车门,走向远处的汉堡餐车。 一个汉堡换来四个小时全车程不换人。不过这种车程换人开车本就不怎么必要,肯定只是客气一下。但赫敏想的是偶尔路过时她连打游戏跑地图的二十秒都懒得集中注意力,不停走神。 “说实话,我没去过德文郡。”她们开近雷斯伯里水库时罗塞塔说。 “还是很值得去的。”赫敏说,“你喜欢乡村和海岸吗?罗恩家里正在经营度假村,规模很小,环境温馨。” “……嗯,‘村’。”罗塞塔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度假农场。”赫敏吸了一口气,“请你不要在韦斯莱家人面前这样说。” “度假‘村’……这不是很好吗?”她瞄着导航回答道,“不过……是啊,毕竟是‘村’。” 赫敏努力抑制住和她拌嘴的冲动,直到路过巨石阵。 “我从来没注意过a303可以看到巨石阵。”赫敏从副驾驶往外望,视线不得不从驾驶室挤出去,寻找激起她旅行回忆的空隙,“在这里看着有点儿普通,又有点儿不一样的神秘。” “蒙茅斯的杰弗里认为是梅林建造了巨石阵。”罗塞塔匆匆一瞥,很无聊地收回视线,“这一观点竟然真的被广泛接受了。虽然花了……四五百年吧。” “以巫师的身份?”赫敏不再朝外看,靠在椅背上问,“或许是个好解释,即使不是最为奇特和宏伟的史前遗迹,巨石阵所需要的人力和工具也足够让人吃惊了。” “那么,我还是选择相信外星人来过地球。”罗塞塔说,“亲爱的梅里努斯脾气太差,让人很不喜欢。” 副驾驶的女生悄悄翻了个白眼。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三十二分,霍尼顿的instavolt旁有服务站和餐馆。她们随手点了些东西,坐了半小时,重新沿着a303向前,切换到a30,然后是a375,右,左,右,右,左,赫敏非常高兴这段路很短,因为司机开始对转弯不耐烦了。 “左转。”赫敏说,语气昂扬起来,“啊——他们在那儿。” 一个小小的岔路口里竖着车牌识别器,两个男生靠在后面大门的柱子上无所事事,他们看见转向的车头迎了上来。 “你好,欢迎来到陋居,我是罗恩·韦斯莱。”个子更高的红头发男生带着笑容大声说,指了指车窗,“请问是预订主卧的伊拉斯谟小姐吗?” 罗塞塔降下车窗,从墨镜的缝隙看了看他。 “应该是吧。”赫敏那侧的窗户降了下来,手臂上摊着本子的黑发男生微微张开了嘴巴,“难道没有格兰杰小姐的预订吗?” “我——呃,赫敏——我是说,”男生睁大眼睛说,“是的,不是……韦斯莱夫人把你安排在农场。我没想到——罗恩!” “停车不收费吧?”罗塞塔问。 “不收,请进……”罗恩挠了挠脑袋,看着她毫无留恋地将车开进院子,他和同伴快步走了过去。 “那么充电站……?”车停了。 “最近的要开一刻钟。”罗恩盯着闪亮的车身说,他似乎不能自已,“我可以带你认认路,需要从城里穿过去。”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哈利说。 “很公平。”赫敏下了车,抱着胳膊看他如痴如醉地盯着那台车,“机械的美感来得非常突然。” “而且他最近正在看汽车杂志,”哈利忍不住笑起来,“天哪……他喜欢保时捷。” 罗恩正在把眼球从那台车的每一寸上摘下来。 “对不起,请问我停的位置有问题吗?”罗塞塔问。 “没有,停得很好。”罗恩回答道,“非常好……非常漂亮。” 气氛沉默了片刻。 “再次打扰,请问你是门童吗?”罗塞塔在安静地皱了两次眉之后问。 “不是……我只是……”罗恩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我可以是。请问需要将它移到室内吗?” 她原本想说不需要,但她瞟过站在后方的两个人促狭的笑容后下了车,罗恩现在盯着侧视镜,嘴巴里不知道在默念什么。 “谢谢。”她抛出钥匙,“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罗恩喜不自胜,“非常不麻烦……完全不麻烦……可不能淋雨啊,是不是?全景天窗?冰晶蓝……黑色卡钳……肯定是turbos……啊哈!” “可能……吧。”她说着,往赫敏的方向靠拢,“他精神还正常吗?” “很正常,他就是太喜欢了,真不好意思。”哈利说,“你好,哈利·波特。” 她撩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伸出手,哈利和她握过手之后请她们去农场,至于罗恩,就放他勤勤恳恳挪车进室内车库吧。 113、播放列表 “但是,”赫敏迟疑着说,“如果它在洛钦多布城堡,教授……” “是的,格兰杰小姐。我想那不通火车。”邓布利多和气地回答道,“或许是我小小的固执,但它必须在那个位置才行。” 赫敏不做声了。从她拧起的眉毛看得出她只是短暂地顺从了权威。 “即便它必须在那个位置,”罗塞塔懒精无神地说,“它又为什么要在那个位置呢。” 邓布利多不受冒犯地一晒。“我想它不能被我强迫。”他说,“这可能要问问你了。” 罗塞塔支起身子。 “我们能不能说一点儿公开透明的内容?”她扯出一张笑脸,“比如——” “嘿,爸爸和我打包了装备——”罗恩边喊边朝客厅走,“你们——呃?”所有人都望着他,让他把剩下的字全吞回了肚子。 “我和你再检查一下。”哈利跳起来,搂住罗恩的脖子往外走。 “但是——”罗恩被他拽得一趔趄,被迫转过身,“呃,好吧,虽然有点儿旧了,但我保证都是好东西……” “——比如,我又要当司机?”罗塞塔问。 “你不会因为赌气而拒载一位老人吧?”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问,转而说,“不,让年轻人享受旅途就好。我需要先去一趟因弗内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只要你别让我给你加油。”她回答道,“我不会在加油站等你。” “西里斯会送我过去。”邓布利多说,“照顾好他们。” 她讥讽地微微抬高了眉毛。 “从这儿开十个小时去看一堆破石头,”罗塞塔伸出手指,仔细瞧了瞧,“你还让我照顾好别人?” “我们肯定会轮换的。如果你不介意,哈利和罗恩完全可以开全程。”赫敏说,“我想他们很不介意。” “这就是你们的小问题了。”邓布利多点点头,站起身,“城堡见……我得说,这么句话让人又熟悉又奇怪。” “什么叫‘问问你’?”赫敏没有放过这段空闲,问道,“位置和人有什么联系?” “不知道。”罗塞塔说,冲着刚踏进客厅的两个男生扬起下巴,“车钥匙在门口。” 罗恩茫然地挠了挠脑袋。 “显然你知道。”赫敏追问道,“自你们那套魔法演讲之后秘密越来越多。我以为你们希望说服别人世界上有魔法,而不是让别人发现世界上有越来越多秘密。” “同样很明显,魔法是一种秘密。”罗塞塔打了个哈欠,蹭出房间,“让他们两个练好车,这是我借的,有一块漆掉了我就用他们的皮去补。” “别岔开话题——”赫敏追过去,她们的声音逐渐消失在房间里。 罗恩又挠了挠脑袋。 “她不会真的——呃,”他打了个磕巴,“剥了我们的皮?” “走吧。”哈利摇了摇头。门口的钥匙盒里丢着一把新的车钥匙,四个圆环取代了盾徽,哈利叹了口气。他不怎么担心剥皮之类的,毕竟他们的皮未必比车漆值钱。 无论正在发生什么……她都厌倦了。 三强争霸赛经过长期商讨,前几年成功重启,每个环节都严密管控,比起她曾经参加的那届,这一次选手不需要茫然地在树篱迷宫里四处转悠,观众也不需要盯着水面干等一小时。为了趣味和安全,项目都尽可能公开进行,而危险度则尽可能维持在火龙取蛋附近——不算上智力考验。 在战争过后,一场竞赛是提振精神的最佳方式。而且是提高声望的最佳方式。所以继2014年魁地奇世界杯后,以霍格沃茨为首的欧洲魔法学校向世界范围内的魔法学校发出了竞赛邀请。 多么劳累的差事。2018年的魁地奇世界杯和三强争霸赛构成了那一年最有趣的魔法界盛事,现在,又是一年世界杯。 以及国际巫师联合会教育部于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举办国际巫师交流会的第一年。听起来非常平和……安全。比三强争霸赛听起来要文明得多。 麦格教授担任校长多年,已经越来越习惯于像邓布利多那样工作。也就是负责出面而不负责实际事务,她毕竟也不年轻了。二十一世纪的第二个十年之后,受苦受难的副校长换成一位足够年轻承担繁重校务的女巫,兼任拉文克劳院长和变形术教师办公室主任。 一个人有这么多行政和实务职位,一定会精神崩溃。 一定会精神崩溃……? 清晨的空气带着不论季节的冷感,她感到鼻黏膜受到了轻微刺激,捂住嘴打了个喷嚏。身处东德文郡国家景区,每天睁眼看见美丽大自然,确实让人非常轻松愉快,虽然一小时之后你就要在汽车上挤十小时只为了去看石头废墟。而且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魔法第六感去看石头废墟。罗塞塔又打了个喷嚏。睡眠质量和身体健康息息相关。 每一天,她的睡眠质量都下降一点,这都是邓布利多和他无端描述的魔法世界的错。若非如此,她不可能把珍惜的精力消耗在梦见自己拼命给一大沓中世纪才用的羊皮纸签名,更不可能梦见自己二月份在冰冷的湖水里乱游。 “早。”赫敏恹恹地招呼她,指着桌上的早餐。韦斯莱夫人才叫有魔法,能飞快地准备出所有人都满意的餐点。她倒了一杯热牛奶,用面包蘸着吃了几口。“他们在院子里。” “秋游焦虑?”她说,“或者你涂了眼影。” 赫敏摇了摇头,很勉强地咬了一口叉子上的熏肉。 等她们吃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启程走人的时候。透过玻璃能看见罗恩还打量着手里的车钥匙。 “我开前半段,哈利开后半段,”罗恩拧动钥匙时说,“我们中途要经过不少地方,如果有什么要办的事儿可就方便了。像是伯明翰。” “或者格拉斯哥。”哈利从副驾驶转过头说,“我们在兰开斯特加油,顺便吃饭。” 罗塞塔很敷衍地挤出两声哼哼。赫敏揉了揉眉心,她难得看上去精力不济。 车子驶出院子。“可以在后面补补觉。”罗恩瞄了一眼后视镜,“我知道,露营之前总是特别兴奋。” “你也睡不好吗?”罗塞塔突然问。 “嗯——不,我还行。”罗恩说,“你看,我也二十来岁了。” “不错。”罗塞塔转而问,“那你呢。” “我?我觉得还可以……”哈利有点儿慌张地回答道。 “嗯。你也可以趁机多睡一会儿。”她说。 “我想有个人和罗恩说说话更好。”哈利说,“一个人开车总是很无聊。” “是啊……”她以一种微妙的眼神左右轮换着扫过他们,把自己塞回了后座。赫敏似乎没忍住笑出了声。 “怎么啦?”罗恩问。 “没什么。”赫敏说,“只是……没什么。”她瞟了一眼团在角落的罗塞塔。 “晚安。”罗塞塔接到她的视线,很干脆地说。罗恩耸耸肩膀,伸手打开电台,调低了声音。管弦乐响了几秒钟,他伸手换到另一个电台,六十年代爵士乐欢快又催眠。 赫敏的视线滑向地面,空茫地盯着梅洛红色的皮质脚垫,岩灰缝线像新的一样显眼,甚至闪亮,她有些晃神,感到缺乏睡眠就像大脑缺乏水分而水肿,膨胀又空洞。树木和田地飞速后退,日光晃眼,她完全无法入睡。 “噩梦?”罗塞塔慢吞吞地说。 “不是。”赫敏简短地回复,“普通……的梦。” “多普通?” “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工作。”赫敏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你的生活?” 赫敏飞快而尖锐地和她对视一眼。电台主持人开始播送信件,罗恩又换了几个电台,但都很没意思。他微微偏头问道:“可以用本地播放吗?” “可以。”罗塞塔应道,“都能听。” 罗恩挑了名为“撞谁算谁”的那一列。但里面都是些弛放音乐。 “真有品味。”她露出嘲笑和无辜混合的神情,“你看,我认为做梦是一种额外的体验,因为……当然,由于现代媒体神通广大,我们得到许多从未体验过的经验,但许多梦的内容仍然很难用‘电视看多了’解释。” “或许是。”赫敏低声说,“如果你打算告诉我世界上不仅有劳什子魔法,而且我们做梦其实是梦见了另一个世界……或者宇宙,或者随便什么东西。” “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她接道,“不过我确实偶尔这样想,因为它们的主题太过一致,你不认为吗?” 赫敏沉默着,手指拂过车门。 “普通的生活,普通的工作。”她说,“你也梦见给羊皮纸签一百遍名字?” “没有,你梦见在羊皮纸上签字?”赫敏挑起眉,“我只是……好像非常忙碌。” “忙些什么?” “可能是某种比赛……”赫敏迟疑道,“某种交流赛?我想规模很大,在英国举办。” “三强争霸赛?” “我觉得比三强争霸赛规模大得多,”赫敏下意识接道,“三强争霸赛是什么?” “一种比赛。”罗塞塔说,“那么是什么比赛?” “不是很确定。”赫敏叹气道,“总之很忙碌。” “真可怜。”罗塞塔最后说。她们回到沉默当中。后座是个小三人座,中间没有遮挡,她们一左一右靠着车门,罗塞塔从后车窗和车座的空隙中抽出一条毯子递给赫敏。 “谢谢。”赫敏伸出手,没有接,“但是——” “我吗?我睡不着。”她说,“如果我需要,会从你那儿拿回来。” 赫敏每次都忍不住想象她真的干得出这种事。于是她收下了。 驰放音乐还在轻轻响着,引擎声不可避免地吵嚷,根据时间,他们应该已经驶入伯明翰。她有一些昏昏欲睡,毯子的绒毛摩擦着她的手背,她的眼皮越发沉重。 兰开斯特的加油站刚好在路途中段,罗恩和哈利规划得很合适,换人、吃饭和加油都不耽误。播放列表终于播完,罗恩谨慎地让哈利看清楚列表歌曲再点播放,他们只能靠认识的几首歌选了一列流行歌单。 一首歌,然后是下一首,然后是下一首……再下一首,切换,暂停,切换,播放。 ……偶尔,你可能也会感到生活像一列播放列表。甚至不是一张专辑。一个个片段被切割成三到五分钟,加入风格类似的表单,因此你很久都没察觉出复制黏贴的特性,可当你再听见一首和你十年前听过的歌同张专辑的曲子时,你会恍然大悟……究竟什么才是相似,而什么不是。 ——比如,筹办一场大规模赛事或许是相似的。毫无确切理由而信任对方以至于你相信魔法存在则不是。 或者反过来说……魔法存在的证据,恰恰是“你毫无理由地信任别人”……你遇见的每一个人。 115、回到未来 岸边废弃的篝火又被点燃,她伸手抓了几下半干不湿的头发,发尾沾了水,黏成一束束略显尖锐的小锥子扎着她的脖颈。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火堆挖了个防火圈,将那根被磨秃的树枝也丢进了火里,只听见轻轻的噼啪声。 赫敏被她支使去多找点干树枝,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防水布上,百无聊赖地望着一刻钟前她潜下去的那片湖水。天色慢吞吞地放亮,一个人在周边走一走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显然全身都湿透了,不过下水之前你就该想到,所以她当然带了替换的衣服。如果赫敏没有在她拉开车门时也拉开另一边的车门,而且没有受激将法戏弄而选择潜水,并且没有因为事发匆忙而什么也没带…… 反正她现在是落汤鸡了。罗塞塔又捡起一根树枝戳着火堆,但凡她不是落汤鸡,现在这场面还挺有意思的。火堆上支着小锅子,火旁斜插着木签儿,棉花糖的表面已经显出焦糖般的金黄色,她甚至在背包里塞了一个土豆用来享受野炊。 五点钟出门独身一人去一片你第一次去的水域,跳下去,浮上来,六点钟在岸边吃烤土豆,喝点加热金汤宝。真是美好的早晨。 “鸡肉蔬菜汤你吃吗?”她问,“你介意我吃半个土豆吗?” 赫敏将柴火抛在地上的行为露出她或许处于几分沮丧当中。 “土豆是你带来的。”赫敏说,“我认为……好吧,如果你觉得这样很好玩……” “所以我正在很礼貌地询问客人能不能让半个给我。”罗塞塔说,“这有什么不好玩的?” 她又抻了抻垫在草地上隔绝露水的可怜的一小张布。赫敏情不自禁地看着那块布料,常春藤绿的主色调,格纹非常具有辨识度,覆盖面积不大——当然了,因为那是一件风衣,不是野餐垫。 “不透水,”罗塞塔抬头看看她,又说,“至少现在不透。享受一下湖风,然后回去?”她把头偏开,避过了直直吹来的一阵风,“大自然的味道很复杂……是吧。” 她得到了一声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咕哝。赫敏搅动那锅汤,从她的背包里掏出锡箔小碗。 “这种生活多难得啊。”罗塞塔说,“在学校里很难有这样休闲的生活。虽然有草地,你明白吧。” “剑桥神圣的草坪,”赫敏应道,“是啊。” “我以为……你知道,”罗塞塔扬起眉毛,“我以为翘班的后果是你而不是我来强调……虽然你可能强调太多遍了。” “爸爸妈妈很喜欢野营、徒步、旅行。”赫敏还在摆弄汤勺,她终于决定盛出一点,“不过,童年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它很珍贵,生起篝火、坐在一起随便烤点什么,当然是很有意思的。” “总之呢,我是允许并支持学生走上草坪的。”罗塞塔说,“除非她们毕业了。” “那么说,我似乎没有资格踩踏草坪。”赫敏把小碗塞给她,她接过去,捧在手里,热气让人非常舒适。 “这个嘛……有时候特权是可以容忍的。”她说,“我想我也有一些特权……比如,现在还没人因为实验起诉我,或者,嗯……逮捕我,或者停职。” “但是你的材料和器械都会被没收。”赫敏说,“值得庆幸的是,麦格教授对顶一个月班没有怨言;学生习惯了老师的神秘举动;目前没有正在进行的赛事。” “它们不会被放进神秘事务司吧?”她问,“那比在我手里还危险。” “直接销毁,副部长特令。”赫敏冷酷地回答道。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声音很轻,“你确实不喜欢邓布利多,不是吗?” “我只是在想,不能休假太久。因为我说了不会掉链子。”罗塞塔说,“没错吧?我这样说了吧?” “是的,抱歉——”赫敏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我没意——” “那么休假就该结束了。”她说,“怎么了?” “我确实忽视——” “你觉得是仪式感一点回宾馆,还是直白一点回学校?”罗塞塔撑住地面站起身,“哦,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断你了?” “没关系。”赫敏又吸了一口气,“邓布利多和我都认——” “考虑下来,我想就没必要装作有宾馆了。”罗塞塔若有所思地说,“请你闭上眼睛——不过你能进来说明你知道怎么办。可能引发偏头痛,大概二十秒。” 赫敏闭上眼。也闭上了嘴。她已经预见在可预见的未来除了公事恐怕没什么话题可说。至于可预见的未来……很显然,她没有明亮的天目。 在或轻或重的眩晕中,她隐约听见一句回答。 “我当然不喜欢他。”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说,“我们难道不是有某种相似吗?” 哈利·波特已经很久没在霍格沃茨停留过了。他也没有必要停留,虽然他家里那些淘气包会害他被请到学校来,不过金妮也会来,他没什么好抱怨的。他不想升职,离开一线,所以拒绝了副司长的位置,继续当他的办公室主任,休闲时间也就很紧巴,如果不是为了国际交流赛,他是没空在霍格沃茨停留的。纳威很高兴看见朋友们又能聚在一起,他已经当了很久的格兰芬多院长,见到朋友们的孩子的时间比见到朋友们的时间还多,借着比赛的机会,大家都纷纷来到霍格沃茨,是叙旧的好时候。如果副校长没有无故失踪一个月就好了,如果无故失踪的副院长不是他们的朋友之一就更好了。 他们反倒有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很合理的想法。 门被推开了。 “所以你只是把烛台碰倒了?” “不‘只是’——我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显然有问题!” “那还是‘只是’,如果你没意识到的话打算怎么办?也失踪?” “不知道。”赫敏冷笑一声,“可能靠你的责任心吧。” “我确实很有责任心。”罗塞塔神情自若地回答道,“如果没别的事情,我要工作了,格兰杰副部长。” “在你摆弄那杆自动上墨的钢笔之前,”赫敏摊开手掌,“请整理一份清单以供查处。” 她们瞪眼的时候,窗边有人轻轻地咳嗽两声。 “是这样,”哈利说着,收起报纸,“如果你们不需要我们……”纳威在他身边,脸还是圆圆的,透着一点儿紧张。 “我以为这是我的办公室。”罗塞塔说,“原来是副部长的办公室。” 纳威紧张地笑了笑,他对现在这个表情很熟悉。 “是的,但你最近人间蒸发了,我想魔法部征求了校长的意见,短期征用了办公室。”哈利望向赫敏,副部长昂起下巴,“赫敏认为有傲罗和教师在场更好一些。” “所以这是逮捕程序?”罗塞塔问,“甚至还有一个见证人呢。” 哈利又看向赫敏,停顿了一秒。然后他没等任何人回话,抓住纳威的胳膊出了房间。 “很快就列好。”罗塞塔说,“请坐……应该是请我坐。” “他们认为你由于尝试过远的传送卡在了非洲或者美洲的什么地方。”赫敏解释道。 “区别不大。”她说,“你需要我现在和你交接吗?”她拉开抽屉,金砂就装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水晶瓶里,用软木塞堵住瓶口,旁边放着一个完全封闭的纯银沙漏,没有留下任何观察口。“不需要把所有零件都写下来吧?我不介意。两根纯银圆柱形支柱,半径和长度要现场测量……” “不需要。”赫敏像预备叹气似的吸气,“我知道你不怎么想听,但是——” “但是如果你一定想说,我也没有办法。”她漫不经心地接道,把水晶瓶和沙漏摆在桌面上,“某个时间线——世界线或者随便什么吧,她们可能会做一阵子噩梦……哎呀,我确实有点儿太过分了,是不是?” “因为你借用了很久那个‘背景故事’。”赫敏说,“我以为你不喜欢留在剑桥。”然后她才捡起上一个话题,“我们恐怕确实要……沟通。我是说,魔法部当然很忙,最近大家都兵荒马乱的……我不应该默认教授生活很轻松,承办比赛很容易,何况——” “对——所以她们应该会从被干扰之前继续生活。我认为我还是会读剑桥,你觉得你们还会选爱丁堡吗?其实我怀疑你会去美国读书什么的,如果你是麻瓜的话。”罗塞塔置若罔闻,“下一个大型室外项目是两星期后?障碍赛还是对抗赛,我忘了,因为这种事时有发生,对吧?每隔几年,然后——我发现,我们现在都——你看,人到中年了,还这样置气就有点儿……幼稚,你觉得呢?” 赫敏的脑海中突然多出一件常春藤绿的格纹风衣,她想起那件风衣,而且认为至今为止残留孩子气的人显然不是自己。这并不是一件坏事,有时候孩子气是幼稚的,有时候它是超然的乐趣。你如果在乎太多“有价值”的事,就永远不会获得“孩子气”的评价。那件风衣最后一点绿色消失时,她再度意识到——就像每一次——没有人认为赫敏·格兰杰幼稚,这又是一次排他性的自省。 “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罗塞塔耸耸肩膀,“有求必应屋不能被没收或销毁,而且也没必要。它是研究的基石而不是成果。” “中途我写了几封短信,”赫敏语速很快地说,“只是没有发信。” 她们的话撞在一起,不由得引人对视。 “那还是‘只是’。”罗塞塔说,“没关系。” 她低下头。日光穿透大扇尖顶窗,铺满了房间。那支自动上墨的钢笔摆脱了笔帽,从笔尖朝外吐着墨水,一旁摆着的羊皮纸印上大颗大颗墨滴,钢笔还在咳嗽。 只有那些在意一些价值并不高……并不重要,非常确切,确切到今天吃覆盆子酱明天吃柳橙酱的顺序不能变……只有在意这些事的人,才有可爱的幼稚。 赫敏在哈利曾坐着的窗边会客椅上坐下,翻开哈利留下的那份报纸。 第二页,好消息。圣芒戈开办新院区,位于……赫敏扫了一眼让钢笔继续呕吐的女巫……位于她印象中某套伊拉斯谟名下的房产。 第八页,国际。德国后发先至,制定独立家养小精灵保护法,英国魔法部致贺……她又扫了一眼正在用羽毛笔写字的女巫。 第十页,魔法新闻。家务魔法实验性突破,我们距离房子自我清洁还有几天……她……她放弃扫谁或者看谁,继续翻阅报纸。 第十二页,意见。对魔法部接受多笔大额捐赠表示忧虑,加隆不是通行证……短论中还出现了马尔福的字样,德拉科·马尔福看了不会高兴,因为他们是作为过去式和反面教材出现……现在新的操纵家族是只剩几个人住在英国的……她不得不再次扫了一眼似乎在盖火漆印章的女巫。 太阳被云层遮住前猛地放出光芒,赫敏的眼睛一瞬间就被刺痛了,金色和金色叠加在一起爆发的威力过于刺眼。她不合时宜地想到其他事。 有些人,她们的生活方式是鲜明而醒目的。像是芙蓉或金妮,简直手持宝剑,闪闪发亮。还有一些人穿着坚固铠甲,或者永远飘摇在人群之外。但有时候你会遇见一种什么都准备了的人,所以也就什么都没准备好,如果你在她逃跑过程中抓住了她,就要应对那把小匕首和薄薄的盔甲。 “你还好吧?”她听见罗塞塔问,“没想到你这么自恋。最近报纸上三分之一都在写副部长这、副部长那……” “你最近还能看报纸?”赫敏说,“我以为你休假去了。” “告诉你了,我很有责任心。”罗塞塔很快回道,“还有别的事吗?” 赫敏出神地望着她手边的那支钢笔。 “我只是……我在想,如果现在……”赫敏说,“我在想像金妮推开门,走进来,用惊奇和惯以为常的语气……”她的声音低下去。 “一把年纪,不要做梦。”罗塞塔评论道,但她半晌之后接着说,“我明白。” 这就是为什么每隔几年都会发生莫名其妙矛盾的源头,赫敏会放心地忽视爱好讽刺是一种过度的自我保护,而讽刺修辞学者就会用她的小匕首戳每一个她看见的人。 她玩弄时间线,赫敏修正了用词,这不是小匕首。之前的每一次也不是,上一次她非常不高兴于是用那些时间砂画了一座不知道什么阵,最终吃到苦果的是赫敏·格兰杰和赫敏·格兰杰——她被送到另一条时间线上和自己互换了,她不得不应付整整一周校园生活,她也不想思考罗恩、拉文德和自己为什么会构建出尚未成形的三角关系。还有一次,魔法部和麻瓜的政务办公区是地上地下之隔……麻瓜应该很久都不会忘记什么叫“水管破裂引发的洪水”,魔法部也不会忘,赫敏决定不要在此事上发表任何评论,无论金斯莱怎么暗示她都不为所动。 那支钢笔终于不再吐墨水了。 “她们会怎么样?”赫敏问。 “谁?”罗塞塔扬了一下头,茫然地回答道,“哦……你说她们。不知道,理论上时间应该正常流动,我从中截取一部分背景故事不会影响世界发展,但她们可能会多梦失眠嗜睡头痛吧。” “没有魔法……”赫敏低声说,“你就庆幸吧,没人逮捕你。” “焦虑是魔法。可能头痛太久就有魔法了。”罗塞塔说,“我饿了。我要吃饭。你吃吗。” “你可以不用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赫敏站起来,“走吧……我希望不会造成问题。” 教职工长桌上增设了几把椅子,哈利·波特是固定赛事评委之一,格兰杰副部长任务就更艰巨了,还有其他几个新人坐在长桌上,等到了比赛,参赛者的亲属会挤进学院长桌,让学校看上去更热闹。罗塞塔有一搭没一搭地切碎小羊排,肢解了两颗烤小土豆。 海格还在当猎场看守,他年纪不小了,不过作为混血巨人和巫师,在寿数上一向有优势。他还是那么快活爽朗,身体强健,他收了一个学徒,和他当年一样,从守林人开始干起。她们吃过饭,到他的小屋拜访他。 金妮正蹲在海格小屋的园地里,看那堆恐怕又是新物种的毛茸茸的小东西们扭动,她回过头,打量了她们两眼,用熟悉又好笑的语气问:“你们没有在吵架吧?” “没有。”她们同时说。 现在她们没有问题了。 但是,问题才刚开始。 116、湖边小路 赫敏·格兰杰从梦中醒来。 她觉得太过离奇——这些梦里的桥段。 先是她和朋友去约会……看不出是哪个朋友,他们绕着校园的河流走了一圈,吃炸鱼薯条,晚上漫步在或许有几个世纪历史的街道上。 然后她望见一双漂亮的、映照水色的蓝眼睛。 “你感觉如何了?”赫敏问。 “我感到——” 海洋在明暗交错的眸子里跌落一颗水珠。 一切都是沙漠。 一切都是沙漠。灵魂是沙漠。回望死去的一切。 赫敏·格兰杰猛地吸入空气,发觉她正躺在自己六十英寸宽的床上,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微微发亮,四时三十三分。车灯突然射进窗户,透过窗帘留下朦胧的幻影。 “‘是沙漠,因为他们只能被自己穿越, “‘伟大,是因为你从那儿能看到一切,死去的一切。’” 她那向来在非必要时刻沉默寡言的同学前一晚——大约四五个小时前——凭借一杯啤酒和三口烈酒的作用开始背诗。 “听起来很有趣,”赫敏说,“你是不是有一点起疹子?” “坎波斯,”这位同学说,“你不喜欢吗?哦……我有一点过敏,不会死。但是……‘所有这些,因为会死,才活在我的心中’……我不是说你会死,我是说……唉,我不知道。” 一杯啤酒,三口烈酒。折合不到一品脱。如果不是现在,赫敏一定会翻白眼,但你同学的性命还捏在你手里,所以她只是将对方扶正,考虑送她回酒店还是带回去,总不能指望酒后驾驶。 “我也不知道。”她说,决定约辆车回波士顿四季酒店,把人送回去比较安全,“如果你说过敏不严重……” “‘而我的心略大于整个宇宙’……”醉鬼说,“你最近有没有频发梦魇,辗转失眠?” 她真的考虑了一秒钟,但她很快意识到无论回答什么给喝醉的人都没有用,于是没有应答,将同学费力地连抓带撑拽出了门。等车间隙的夜风让人清醒几分。 这位同学耗费十分钟将整首有关沙漠的诗背完了。赫敏怀着一丝不耐烦从她口袋里掏出房卡,推着她上车,还要负责她下车、上楼、开门等一系列事宜,这时候非常不适合欣赏诗文。而且她背起来断断续续的,始终很恼人。 “你最近多梦失眠吗?”同学又问了一遍。 赫敏·格兰杰第三次吸气。 “是,我失眠多梦。”她没好气地说,“很严重,自从来了拉德克利夫就一直睡不好。你呢,你睡眠质量很高?你不会把自己淹死吧,我要先回去了,车在下面等着。” 她无暇顾及其他,匆匆拢住滑落到臂弯的挎包一把提回肩上,没忘记伸手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手机响了。 那双蓝眼睛扫过振动的小机器,轻飘飘地落在她脸上。 “韦斯莱给你打电话咯。” 赫敏抄起手机。她现在真的有点儿恼火了。 “司机在催。”她咬着牙说,“如果你不会淹死,我要走了。” 醉鬼没回话。 这真的不好玩。真的。完全没意思。赫敏想。她要走了。不仅是离开这个房间、这家酒店,访学也要结束了。 然后,她就可以回到英国,读完书,或许在伦敦工作,不用再应付德文郡或剑桥郡的任何人,有空就拜访住在伦敦的朋友哈利,除此以外,哪儿也不去——至少短期内哪儿也不去。 手机又振动起来。 她从学生宿舍的单人床上醒来。接了一杯水,空气冷冷地拂过皮肤,她摸了摸手臂。 梦见和罗恩·韦斯莱在康河边吃炸鱼薯条总比连着一个月梦见你的同学因为心情差而将自己放进二十一世纪体验全新生活强。 ……真的吗? 而且……她不由得想,等一等…… 你的这位同学——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对吧。你那位同学连续两次追问你有没有睡眠障碍…… 最重要的是,凭她几年间对这位同学的了解,她确实是那种会因为心情不好而成为科学怪人的人。 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和赫伯特·韦斯特。 无论如何,她现在要继续睡觉,忘记所有胡言乱语,沙漠、灵魂、宇宙、时间、所有的诗和哥特科幻惊悚小说。醒来之后她要给同学打个电话,虽然她绝对不相信什么梦境,但和那些具有十四世纪和九十年代并存风格的梦不同,她二十分钟前梦见和自己的中学同学漫步康河(甚至在吃炸鱼薯条,为什么),还梦见那双鲜少不显得困顿的蓝眼睛。 反正……她声称自己对波士顿很熟悉,她表姐似乎在麻省理工学院任职,赫敏认为这意味着她有理由对波士顿很熟悉。就当作为离开前的参观找了一个免费向导,只是这样。 赫敏·格兰杰轻轻推了水杯一下,让它离床头柜边缘更远。 只是这样。 118、静水深流 你有没有和别人接过吻? 以一种朦胧的意识,在昏暗的光照下。 如果你有,恭喜你,你一定是喝大发了。你也可以辩解说……最近睡眠不好。如果你辩解……毕竟你说什么她都点头,只要她愿意。你不能辩解,难道你要说——“对不起我可能有点儿突破社交距离,因为昨天晚上我还梦见和你一起在十四世纪城堡里手拉手散步”,或者“对不起,可能不止昨天晚上,还有前天,还有前一个月,哈哈”——你不能这么解释。因为这不是解释。 好吧,你可以试一试啊。试一试又不会掉块肉。 “真的,如果你不打算有什么……‘什么’的话,那你就这样告诉她好了。”电话那头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想东想西干什么呢。” 她要是清楚还打电话做什么。 “不过我觉得——” “吉内芙拉。”赫敏警告道。 “——好吧,好吧。”金妮咯咯笑道,“但你们又不是什么量子纠缠……” 这只是……这就是……你上了大学,找到一个(而且是偌大学院里唯一一个)算得上志趣相投的朋友——只能说你们不知为何互相忍耐了好几年——你不能就这么……嗯……对吗? “就怎么?”金妮问。 “什么?”赫敏慌张地说,“没怎么——我突然想起还有东西没收好,我们伦敦见,好吗。” “嘿——等等——喂?嘿——” 你不能就这么把你屈指可数的朋友变成不稳定因素,这个屈指可数算上了所有性别,乃至其他物种。 你肯定不能。这又不是三流小说……一流戏剧……罗密……不是还有东西没收拾吗?你能不能想点别的?别去想哈佛合作社和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了,你不是已经认为这行不通了吗?你不是吗? 别去想哈佛合作社了! 赫敏闭起眼,舒展眉毛,深吸一口气—— 非常好,确认一下行程。收好行李,赶上飞机,在伦敦同金妮和哈利见面,时间充裕可以回家一趟,最后返回剑桥,一切正常。非常顺利,明天中午你就能离开波士顿,车就停在教堂街停车场—— 这个也不要再想了。 没有保时捷,没有精装书。你只要坐在那架该死的飞机上就好。她总不会把她那些龙虾丢进垃圾桶,它们放袋子最下面,所以也不需要再去想那些纪念品。 非常好,跳上飞机,一切都会变回英国安全模式。 真的吗? 必须是真的。 不然几个小时前的她就更可笑了。 她完全忘记了给自己的爸爸妈妈以及身边同学的长辈带礼物。这是礼节问题,她们俩除了满脑袋知识还什么都没从波士顿带上,所以,给家人买等同于给自己买,或者反过来。当然,有这种疑虑的也只有赫敏,因为罗塞塔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为格兰杰夫妇挑好了纪念品。她绝对是故意的,和付款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一样。 你总不能真的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她们回程时绕到哈佛合作社去又添置了一些其他东西,这本来很平常,除此之外,苏·李托她们在合作社取一本她预订过的二手书,赫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也挑了一本不厚但很精致的旧书。书脊的状态明显被修复过,堵头布的颜色和封面相衬,半□□革的封皮和有着沉沉蓝色花纹的封面纸足以叫人花上一百块。 如果这一天就这么结束,那么赫敏乘着她的车顺便回宿舍将是一个完美的句点,出于礼数,她们再客气寒暄几句,不过事情要是都这么顺利,那罗塞塔就不会叫罗塞塔。赫敏就不会头痛。 开到学生公寓时,街前神奇地有一个空停车位,赫敏检查过手里的书袋,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后座的其他纪念品。她和苏的书装在一起,还有几册小记事本,被她顺手提进副驾驶放在腿上。 罗塞塔扫了一眼那些黄黄白白的纸页。 她用手指拨弄了一下环保纸袋。赫敏没在意。 她抽出一本书。 书本从赫敏面前划过。即使放在朋友之间,这样的举动也着实算不上礼貌,虽然赫敏其实并不非常在意,但相互尊重私人空间的要点就是不触碰,何况向来介意的罗塞塔理论上更不可能做这种事。 在由外向内的路灯提供的光线下,罗塞塔脸上架着的那副银丝眼镜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她有轻微的近视,开车会戴一副框架眼镜。 她抽出的是赫敏那本半革装订的书。而且随手翻开看了看。 “你有兴趣可以回伦敦或者剑桥看。”赫敏有一点儿不耐烦,同时必须承认今天的惊吓够多了,她感到疲倦,还感到心惊胆战,因为这又是不同寻常的讯号。 “哦,我没兴趣。”罗塞塔回答道,但她没放下那本书。 “今天谢谢你,”赫敏干脆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如果我介意?” 赫敏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你介意也没办法。”她说,“毕竟我没有住在四季酒店。” “如果你想的话……”罗塞塔慢吞吞地说,被狠狠瞪了一眼。 “我不想。”赫敏断然道,“好吧,想必你是有重要的事,对吧?” “是啊。”罗塞塔在她的威胁之下仍然用惫懒的口吻说,“很重要。我还不知道出局了没有呢。” 这才不重要!绝对不重要,就是不重要。 “我认为玩笑也开够了,”她咬着牙说,“如果你没有别的事——” “好像还有。”罗塞塔又随手翻开那本书。她用手撑在书页下,将整本书立起来,轻轻摆动几下。 “请讲。”希望她别说。 “你不给我答复,让人很难办。”她慢条斯理地说,还在眼前比划那本展开的书,“现在就有一个很严重的授权问题。” 她好像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她为什么要替一本书找一个合适的角度? “什么问题。”赫敏压住自己的白眼,“不会轮到我给你签手术同意书之类的东西。” “哦……是啊。你想得还蛮长远。”罗塞塔瞧了瞧她,偏过头,神神秘秘地低声道,“是这样,出大事了。” 那本书也一同靠过来,挡住了从车前窗射进的灯光,框出一片深刻、隐秘的阴影和被呼吸润湿发潮的微小空间。 “如果……我现在想亲你,”她近乎耳语般说道,“那我是应该先征求你的同意,还是顺其自然呢?” 面对现实吧,你确实惹了个大麻烦,那天你就不该喝酒。你这辈子都不该和酒精沾边,这都是你自己的错。为什么你要面对这种情况?这不是什么……这不是大事,不是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只是又开始说些吓人的笑话……只是比往常更吓人,只是这样。难道你还没被忽上忽下的电梯折磨够吗? 忽上忽下的电梯……现在好像……只会上行。一路上行……上升是电梯的……嗯……固有功能,自然……属性。自然……当然应该和大自然和谐相处……顺应自…… “别开玩笑。”赫敏轻声说。但是—— 什么但是?她神经不受自我控制了,她是想瞪大眼睛的,她没有选闭眼,这回没有—— 但是——对不起,有一个旁白无情地补充道——但是她合起眼皮。 顺其自然。 总之……顺其自然。 她最后是落荒而逃。现在你没法狡辩了,只剩下一条路,就是说你……有严重的睡眠障碍。 “对不起,有没有人能提醒我,你为什么不和她谈恋爱?”金妮说。 “没有。”她没好气地回答道,“只是……你不能……” 哈利乖巧而礼貌地坐在稍远的餐桌旁,将客厅让给女士们。 基于人类自我保护的本能,赫敏选择性淡化了第二天她们飞机上座位连在一起的事实,以及后续的任何事件,直到她终于抽出时间在金妮伦敦的公寓里避难。 “不能什么?易地而处,说不定我可以。”金妮笑嘻嘻地说,“不过有些人没缘分,她还挺好看的。” 她只是叹了口气。 整件事都不好解释,它分为两个部分。梦境和现实。 出于某种感觉……赫敏认为那些有关城堡、魔法、寄宿制学校和一群精神有问题的血统沙文主义者的梦不止她有。很明显……另一个当事人也有,对方看起来从没睡过好觉而容易被忽视。这让人不是很相信……一些反应和行为。因为,至少她自己已经被那些足够真实到取代她的生活的梦境和仿佛其他人生活的碎片烦扰得精疲力尽……简而言之……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你不太相信某些行为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听起来就像是“顺其自然”。 另一部分没有好到哪儿去。她们认识了至少六七年,偶尔她会想……假设你和谁有机会让关系发生改变,在这样一段时间里,它应该会改变。比如……比如罗恩。它就是……欠缺一点儿东西,差一点就成功了,倘若她没有选择剑桥,说不定他们真的会有点儿新变化。但假设就是假设。你还会有新的假设,旧的就让它过去吧。 所以,如果有什么会变化,应该更早……更明显,而不是在这个突兀的关口。 “真的吗?”金妮怀疑地问,“你记得这个‘突兀的关口’发生了什么吧。” “我很想不记得。”她不免丧气地说,“可是,金妮,如果你认识她,我是指,真的认识她——” “明白了。”金妮沉吟道,她故作深沉地撑着下巴,“不过,我确实以为她是那种坐在宝座上等着别人跪安——对不起,我是说,她比较像被人追的类型。” 真是欲盖弥彰。不如直接说她傲慢得有点儿显于形色了。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奇怪了?”金妮看见她微不可察的赞同后接着说,“不可能一朝一夕就发生这么大改变。”她很坚决地说,“何况,凭你的认知,她没在伦敦手撕在场所有人祭奠她的纯洁心灵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赫敏捂住脸。这是个新问题。所有的矛盾在于……她们都过着一种复杂的、扭曲的、被动的、间接性的生活。等待一阵短期迷恋(可能有些长了,她必须承认)过期和让事态升级到捅破窗户纸完全是两码事。 一开始她可能只是觉得说点儿甜言蜜语很好玩,因为赫敏的幽默感不足以支撑她神态自若。有时候女孩之间很容易说点儿莫名其妙的话,就连男孩儿们的深情厚谊都容易染上其他色彩,但其实所有人都并不抱有桃色目的。其次,罗塞塔是个麻烦精,她那张嘴只要愿意,什么都敢说,好在她还有诚实的底线,可是反过来讲,如果你发现她有一道“诚实的底线”,你就更容易被她那些胡说八道……对吧。 “什么‘对吧’。”金妮刻意问,“我不懂。” 一定要说得很清楚吗?我们能不能……跳过这部分? “一定要。”金妮说,“你不说清楚,我们怎么发现问题呀。” “天啊。”赫敏气虚道,“如果你非要……” “说起来,你是不是和一个外国学生约会过?”金妮若有所思,“一个球星?” “咳,”赫敏呛了一口,“和这有什么关系吗?” “或许。”金妮说话间瞟了一眼哈利,但她没做任何补充。 反正……你最好不要对她脱口而出的话太当真,对你没好处。只是这样。 “是吗?我记得你刚刚还说她有底线,你说她有一道‘诚实的底线’。” “我说了吗?”赫敏挤出一个笑容,“你肯定听错了。” “好吧,不管你怎么否认……”金妮抓了抓散在胸前的火红长发,将它们拢进掌心,朝肩后一甩,“她已经勾——咳,在言语上暗示你很久了吗?” 谢谢你,金妮·韦斯莱,你没有把那个词说完。赫敏又开始头痛。 “不知道你哪儿来的结论,”她说,“事情和你想的不是一个样子。”就是一个样子。 “好吧,随便你。”金妮大大咧咧地说,“她在下套。你打算选哪个,她生活习惯不检点还是在对你下套?”她抓住一小撮发尾看了看,“我猜,这和你那个外国球星脱不了干系。” 真的吗?她的意思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金妮拍了拍她的肩膀,“回报的时候到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事儿搞明白。” 赫敏开始后悔。 “我选她发疯了,她就是开始发疯了。”赫敏说,“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在这上面努力,真的。”她尽可能不表现出忧虑,“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幸亏如此。 “你非要这么说,”金妮一耸肩,“那好啊,你就一起发疯吧。” 哈利判断她们接近尾声,端着一碗切达芝士球凑近。 “你们不是过着复杂扭曲被动间接的生活。”金妮很不客气地点评道,“你们是过着一种过度思考极端自省的戏剧化生活。” 她真想反驳。但正如她本人所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金妮说得没错,你们俩只不过是两个戏精。 赫敏将芝士球塞进嘴里。 凌晨两点钟仍然有人下棋。国际象棋。理论上这是考验人类智力的游戏,对你纵观全局和演算逻辑的能力有一定挑战,所以半夜两点并不是下棋的好时候,至少对人类来说不是。 有人一点半给她打电话让她来俱乐部,罗塞塔无可无不可地同意了。 她棋艺相当差,唉,她就是没有大局观、没有走一步看三步的洞察力。 下棋可能是真正的头脑碰撞的游戏,相较之下,她比较真切的东西还是真心。 好一颗真心…… 真让人笑掉大牙了。赫敏·格兰杰在她被重重保护的自尊心之中有一种神奇的、盲目的自信,就是她保护隐私的封闭倾向会导致没有人能够确切了解她……或者说能够摸清她的路数。这应该是一种防御姿态。 还有她循规蹈矩的、严肃的生活态度。 你以为别人真的不知道你违反过多少校规?半夜和两个朋友翻出学校去收集老师的罪证?还在学校里私藏违禁品,虽然是出于好的意愿。 好的意愿。相信我,我也有非常好的意愿,罗塞塔想,而且……她怎么会认为我没有认真的态度呢? 至今为止的生命当中,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有一次失手呢。这怎么能叫不认真? 虽然过程凶险了一点儿…… 你只需要改换策略。 没有竞赛的压力,和这帮玩票性质的家伙一起下棋还是很轻松的,他们就没想过力争上游。 “将军。”她轻声说,用棋子象征性地撞倒另一颗。 你只需要改换策略。没见过比你小时候还顽固的人吧?多大的一个挑战啊。 三个人吃了半盆芝士球,喝了几支啤酒,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零食。如果你朋友是哈利·波特和金妮·韦斯莱,那你什么都有可能吃到。三高食品就是这么好吃,高脂高盐高糖,等于所向披靡。 赫敏怀有一丝负罪感,她肯定会发胖。太不健康了。 说起不健康…… “她只是进入了某种进攻状态,”赫敏带着若有似无的嘲讽耻笑道,“我有提过吗?侵略性。” “你有。”金妮说。 “和赢得一场比赛、做完一篇分析、解读一部电影、打破一只鼻子没区别。”她冷淡地说,“克服难题而已。” 哈利没那么消极,他什么都不了解,但潜意识里认为情况没那么可耻可笑,然而他没有发言权,而且……你难道敢在这时候反驳格兰杰小姐,你不要命了? “那我们就打破她的鼻子好啦。”金妮很识趣,也可能她只是故意的,“虽然很可惜,她长得真的不错。” 赫敏翻了个白眼。 那种难以启齿的紧张又找上门了。 克服难题和克服……你,听起来非常不同。听起来让人感到…… 感到特殊。 其实你知道你只是说说而已。比赛、电影、大部头…… 有一个人的注意力正倾注在你身上,你只是不知道会是九十分钟、两个半小时还是一整天。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或许是不敢知道。 你不能再这样感觉了,没有那么多特殊,你不特殊,你早已发现,你经受过挫折了。 你需要平静和秩序。 “这样听起来,”哈利迟疑着,小心翼翼地说,“呃,你们还挺……像的。” 金妮尖锐地看了他一眼。 “还挺般配的。”她挖苦道,“一对戏精。真的,不开玩笑。那种严重缺乏安全感和对失败有强烈恐惧的角色常常能够互相理解。” 其实她说得对。赫敏想。 有一把悬在她们头顶的发令枪在某一天——就是那一天——“砰”——激发进攻和防御姿态。 就像一条艾尔谷梗正机敏地冲进水滨,而这里刚好有一只水獭。 120、忏悔星期二 席间基本是愉快的,只要苏和丽莎肯放弃对她们的调侃,更多关注厄尼的心理健康,就会更愉快。赫敏轻轻眨了两次眼。她绝对没有任何办公室恋情的苗头……她们也算不上办公室吧……不,她是说她没有别的意思,和办公室没关系! “但是,”苏不置可否地一撇嘴,“你们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扭头寻求丽莎的支持。 丽莎支持了她。 餐后厄尼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声称他回寝之前还要去别的地方,和她们分开了。苏和丽莎几乎一瞬间就决定甩开她们,于是仅仅通知一声——甚至都没尝试邀请她们——就跑了,说是要再喝一轮,而罗塞塔上上次和她们去喝酒被灌到卫生间吐了三次,赫敏近期对酒精敬谢不敏。 虽然她确实和金妮他们喝了一点……但是,她也不会对金妮和哈利做什么,对吧。 只剩下两个人沿着夜晚的街道缓步慢行。 她们这样有一段时间了吗?多长时间?不不不,等一下,她们“哪样”了? 这肯定是一种误读,因为在她离开英国之前,她确实正在和保加利亚学生发展……新的假设。你需要新的假设,用来取代旧的。不过她也需要去访问哈佛,还是访学更重要,所以她就去访问哈佛了,就是这样。虽然……她跳过了一些不重要的部分,比如为什么一学期访学和保加利亚新假设是冲突的。此外,你还要想清楚为什么原本没有访学打算的学生会像逃难一样申请大洋彼岸的学校。 假设的成立需要许多条件……不然它就是空想,不会有什么说服力。或许东欧风格不适合她吧。或许是因为“克鲁姆”而不是“克鲁莫夫”总会让她分神。保加利亚和斯拉夫语,姓名的严格规则。他为什么不姓“克鲁莫夫”?他是黑户吗?赫敏轻轻甩甩头。事实上,在有人提出这一点之前她其实没意识到一个保加利亚人姓“克鲁姆”有什么问题,毕竟她是英国人,她真的有必要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姓氏吗? “克鲁莫夫”。 停下来,无论他姓什么都和你没关系,这个小知识很有趣,把知识留在脑袋里就够了。不要考虑是谁告诉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英国安全模式,记清楚。安全模式。 她已经一再发生……偏转,做出……不应当的选择。如果你对东欧球星没兴趣,就不该答应他。 可是,也不能说她没兴趣——她只是——你不能非黑即白地认为要么深深迷恋要么不顾一屑,大部分人的情感不是这么运作的,兴趣需要培养,他还是挺有趣挺可爱的,有点儿腼腆。 但也只是这样了。 你真的对他没兴趣,至少不是应该有的那种,也没有应该有的那么多。 因为没时间培养感情——她要去哈佛访学,不是吗?这不就—— 这不就——是你突然提出申请,像逃跑似的窜进了哈佛。猜猜看,是谁和你一起申请了拉德克利夫研究院? 答对了,就是第一个提出“克鲁莫夫”的那位博物学家。 你把他甩了。你真的对他没兴趣。因为你对谁有兴趣? 苏说——你们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她只是……她真的很难投之信任。 “那种严重缺乏安全感和对失败有强烈恐惧的角色常常能够互相理解。” 金妮这么说。她或许说得没错。 所以,或许这是能够得到理解的,甚至是……她不知道,就像互相原谅。这不是一个单方面的游戏,不是孤单的博弈,它需要双方都有进入挂起状态的默契,一种复杂的、扭曲的、被动的、间接的……还是说清楚一点好了——戏剧化的过度自我的默契。 挂起而不中止,停顿而不切断,再回到接通状态。 她不确定这是不是“悬置”。而且不想把这话说给身边的哲学系学生听。 天气不是很凉。米迦勒学期即将过去。剑桥总是很干燥,几乎不冷。 “其实希望冷一点。”路过圣体钟时罗塞塔没头没尾地说。 “为什么?”赫敏抱着胳膊,虽然剑桥并不冷,但夜晚总还是有一丝寒意。 “会更好看。”罗塞塔说,“跟你说这个好像没什么用。” 她不得不花了半分钟理解什么会更好看,然后意识到指的是人,或者说服饰装扮。赫敏滑过雪,也去过冬天的北方地带,她承认寒冷天气自有魅力。但不需要体现在剑桥,也不需要更好看的保暖穿搭,她有点儿怀疑那保不保暖。 道路两侧都是学院的古建筑,庭院拦住了外界的目光。 “有时候,我们会认为自己是独特的。”罗塞塔说,“认为我们很特殊。按道理,我应该有很多晦涩艰深的词汇用以表达朦胧抽象的概念,不过,我认为即便是最爱创造词汇的学者也可以用最基础的单词生活。”她配合似的轻轻一笑,“总有一天,我们会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特别。” “可能吧。”赫敏说,“但是每个人还是很独特的。你不可能完全复制另一个人的一切信息和特征。” 人就是不特别的,你以为自己很特殊只是你以为,是好心人们为你营造的假象。你不特殊,你没有令人瞩目的能力,为了成为你希望的那个人,你必须加倍努力,控制自己,满足期待。如果你真的很特殊,难道还需要费这么多力气吗? “是吗?有人不可取代吗?”罗塞塔问,“真的有人重要到地球都绕着她打转吗?我们只是拥有一个很丰富的模板库,随机抽选几个要件,组合起来,或者把同样的东西丢出很远……这是个误会。可能就在完全相反的地方有人正和我想着完全一样的事。” “你不能把人拆解成一部分再去和别人比对,”赫敏回答说,“如果用这种方式,那么所有人都可以一模一样,因为总会有些地方和别人一样。” “我们只是在最微不足道和短暂的过程中产生了不同的表现,产生了一些微小的差异。”罗塞塔接着说,“这没有影响从头到尾的那种相似。” 赫敏停了一会儿。“我明白了。”她有点儿烦躁,“你是说所有人都出生又死亡,是吗?简化到连人都不是的程度?” “不,我只是在通知你。”罗塞塔说,“三是一个神圣的数字。所以……就结束了。” 她仿佛听见一根门廊柱断裂的声音。然后是门廊。然后是一堵墙。 “请你说清楚。”赫敏说,“没必要把什么都当成谜语。” “这不是很清楚吗?”罗塞塔用一种发笑的口吻说,“我发现,至少确认了我自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此以外没有什么别的了。不管是我还是这个观点。” 一堵墙,然后是房顶,从中间塌陷,落在地板上,所以天花板也开始粉碎。 ——你又对了。你总是正确的。没有人的注意力会长久维持在一个水平和一个地方。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而且不希望以这种方式表达,因为……至少,你仍然认为她是特别的。有某种特殊之处正在闪烁。 “那很好。”赫敏用很清晰的声音回复道,“我想我们没有……其他问题了吧。” 天花板与连接着所有墙壁的梁柱一同倒塌。 她听见轻轻的笑声。 和建筑化为飞灰的轻轻的响动混合在一起。就像它们非常遥远。 只是又证明了你的思维方式和生活哲学没有漏洞。为之庆祝就可以了,不要太激动。 只是这样。 你有时候必须逼迫她跳出框架思考。 如果控制狂有一种分类是自我控制,那么赫敏·格兰杰可以被完美归类。没有人是完美的,所以她也会犯错,那些用以强化她正直天性的自我约束迟早会变成火山喷发的材料。你知道岩浆其实可以叫滚烫的石头水吗? 其实不可以。但谁在乎呢? 你有时候确实要拿出胡说八道的能力和颠倒乾坤的态度来。 赫敏的棋艺比她还差。多可怜啊……是吧。 再施加一点压力。因为她是一个正直的人。 因为她是一个并不安分的人。 让十四世纪的城堡去死吧,现在是后现代。 “但是什么规定了人的……特征呢?”赫敏说,“你不能因为有两个人都爱吃……松饼,就说她们没区别。” “真的有区别吗?”罗塞塔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指甲,“为什么?你认识两个爱吃松饼的人?” “至少现在不认识。”赫敏不大甘心地说,“好吧,松饼不是重点,你不能随便抓来两个人说她们爱好一致所以她们是一样的。” “如果她们爱好一致,对一些青睐这种爱好的人似乎就没什么区别。”罗塞塔说,“你看……因为你欣赏这种特质,反倒让它不再那么特殊了。” “但你不可能因为认识一个喜欢松饼的人就说所有人你都认识,也不可能因此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对吧。” “是啊,很有道理。”罗塞塔点头认同道,“没错,那因为什么才让这个松饼伙计和别人不一样呢?” 赫敏顿了一秒。她好像摸到了什么痕迹……但她们都走到银街上了。 “总要有其他特征吧。”她暂时把疑虑抛开,接着说,“比如松饼伙计同时喜欢看看书,戴眼镜,不喜欢听摇滚乐……诸如此类。” “总要有限度吧?”罗塞塔问,“你不能把所有的细节列成表说松饼人为什么那么特别。” “怎么不能?那都是松饼人自己的特质——我认为只有你能把列成表的细节全部替换掉才能证明她不特别。” “对,都是松饼人的特质。”罗塞塔说,“真的吗?” “什——怎么,当然是真的。”被她压下的疑虑重新浮出水面。 “我的意思是,那可能都是松饼人的特质。”罗塞塔又开始摆弄她的手指,“但是——这张表是你列的,对吧?不是松饼人,而是你。你认识一个松饼人,为她列了一张特征表。” “即使是这样——哦。你——好吧,但是——至少这也是你对松饼人的全部认识,也就是说松饼人对你而言特殊的理由,没错吧?” “作为松饼,我不是很确定。”罗塞塔说,“松饼有不同的火候,上一秒它还没熟,下一秒又太过火。她可能养成了新习惯,戒掉旧习惯。就算是松饼人自己又真的能笃信她是独特的吗?” “所以松饼人不独特。”赫敏说,“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怎么区分所有爱吃松饼的人和你认识的那个?” 她又听见一阵轻笑,但这一次很近,罗塞塔透着浅浅的得意。 “你已经说了。”罗塞塔搓了搓指尖,“你完全提到了如何区分。” 你认识的那个。你认识的。“你”。这就是区分方法。爱吃松饼的人跟你没关系,只是那个人而已,甚至那个人爱不爱吃松饼都无所谓,因为她今天爱吃明天就可以不爱吃……重点是“你”。你认识那个人。 “我以为你会对专业更严肃一点。”赫敏呼出一口气。 “这跟哲学半便士关系都没有。”她说,“我差一点就转修历史了。” 所以你认识一个,就是一个,认识两个,就是两个。她为什么要认真讨论松饼人,明明早该对话题走向有预料。 但有时足够独特的标记和特征,那些特殊的经历和记忆……其实也没有那么独特。你可能在泳池边摔倒过,在雪地里摔倒过,在草地上摔倒过,环境当然是不同的,但你都摔倒了,而且心情大差不差。经验的重复削减了它们的特殊之处,你在回忆时可能会一连串想起所有窘迫,而不是一次品味一件。它们没那么特别,除了特别丢脸之外。 “重点是你认识那个松饼人。”罗塞塔说,“因为你认识……她才是所有松饼人里最特别的那个。或者最松饼的那个。” “不,不可能有人因为认识另一个人就‘最特别’,”赫敏皱皱鼻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把什么定义为‘最特别’,那肯定是诡辩的前置条件。” “对你来讲,她是所有松饼人里最特别的那个,说不定对你而言是唯一的松饼人。还是说……你要认识其他松饼人了?” 什么叫“要认识”?说得像……她觉得这不是什么松饼人夜间小课堂…… “这和我认识松饼人没关系,只是你不能因为认识一个人就把她当成最特别的吧。”赫敏说,“当然,或许从你的角度可能是……” 罗塞塔又开始摩挲她的下巴。“从我的角度是。你还希望有多少个角度?两个,一百个,七十亿个?” 你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你不能获得所有人的赞许和赏识,因为你不够好,你还可以更好。你只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你正在努力做好自己。做好自己——做一个好的自己。只是这一回别误会有人想知道你正在努力,没有人想知道。你早就确认过这一点了,别那么咄咄逼人。 “那不可能,对吧。”赫敏说,“所以归根结底,我们还是不能认为谁是真正特别的。” “但那个松饼人对你而言是特别的?” “嗯……”赫敏沉吟道,“我想是吧。仅仅对我而言。” “那么,对松饼人而言,你难道不是特别的吗?”她说,“一来,你对她投注了超出对其他松饼的关注;二来,你可能是司康人,她可能喜欢司康人。” “一旦有其他人也关注这个松饼人超过其他松饼,理由就不成立了。”赫敏说,“二来,我不是司康人。” “你是奶油酥饼人?”罗塞塔问,“就像你还没认识第二个松饼人,现在也没有第二个这么关注她的人。而且就算有人很关注松饼人,她也未必觉得很重要,因为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现在。”她最后添上一个词。 她肯定也不是奶油酥饼人。 “如果你非要这么……”赫敏捏了捏鼻梁,“松饼有保质期,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可能已经放坏了。” “那你觉得什么好?”罗塞塔说,“橡皮小熊?” “松饼人——就松饼人。”赫敏还捏着鼻梁,“很好,现在松饼人很特别,可以了吗?” “你退让得好干脆。” “因为我不是青少年了。” “那你也不是橡皮小熊?” “明显不是。” “哦,那你是什么,松饼人?” 她在“什么”和“松饼人”之间做了一个隔断。赫敏想,听起来不像是询问你,更像是询问松饼人。 好吧——她明白了。绕这么大一个圈子。 松饼人现在确实很特别。如果有人告诉松饼人现在她最重要,那她就很特别。这没道理,没关系,这种事是不讲道理的,你要习惯。 “现在”。这个词也和整个句子、整段话孤立。它可以指一种状态的存续,也可以指一种存续的状态,不是吗?它可能意味着有一个很特别的松饼人仍然特别……或者,有一个松饼人现在——当下——此时此刻——很特别。 也可能同时指向两者。 赫敏有一瞬间非常想说自己是橡皮小熊。但实在说不出口,二十多岁的女人在夜晚的街道上对着另一个人声称自己是“橡皮小熊”,她疯了。 松饼和松饼……和松饼……和松饼。她只能想到松饼。她一个月都不想吃松饼了。 她恍过神来,自己正走在环岛上,左手前方是自行车租赁站,右手后方是加油站。 完全走过了——老谷仓已经和她隔了两道转弯——她就不该讨论什么松饼人,吃点麦子不好吗?回宿舍睡觉比松饼人的心理健康重要很多。 “不管我是什么,都要回去休息了。”赫敏说,“已经走出很长一截了。” “那你何必倒回去?如果你倒回去,我们两个就都要单独走很长一段路。”罗塞塔扬起眉毛,摆出她交车钥匙时那副无辜的神情。 “是,而且是你害的,你和你的劳什子松饼人。”赫敏直冒火,“不走难道睡加油站?” “你可以和松饼人住一个房子。”罗塞塔说,“公寓虽然不大,睡两个体型正常的人还是足够了。” 不知怎么,她觉得这是早有预谋的……赫敏后知后觉地重新整理思绪。 “不……但是,距离差不多……”她很不争气地磕巴起来,“这样太麻烦了——我觉得……呃。” 罗塞塔正微微低着头,听见她的结巴回话后就那么扬起眼,眼珠半露半藏。 艾尔谷梗。她想。一种猎犬。 ——猎犬。 赫敏·格兰杰今晚的待办清单新增三个事项,用以删减她一向引以为豪的卓越记忆。 一,她承认自己是松饼人。 二,现在有两个松饼人住在一套公寓里,房主事先没有声明这是一居室。虽然她也没问,但这是房主的错。 三,两个松饼人凑到一起没有好事。继酒精之后,睡眠障碍也不能作为借口了。 【终章】 “我们在浪费时间。你知道?”她轻声说。 她真的知道吗?她应该知道什么?赫敏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其实不知道……事实上,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自己正在做什么。然后…… 然后。和然后。和然后。 然后她们开始接吻。 所有然后,所有可以被归为然后应该有的举动。 慢速垒球是一种运动。从棒球发展而来的一种球体更软的仍然需要跑垒的运动。起初奥运会设置该项目时只有女子项目,更起源的时候它应该在室内进行。慢速垒球更友善,有一种“享受游戏”的基本精神……每个人都要打得到球,是吗? 本垒和三垒。 “感谢你的知识,”有一个湿润的、柔和的声音说,“如果你提到垒包……” 真恼人。但是用竞技体育运动术语作为身体亲密程度的隐喻有许多争议,因为这可能过于强调竞争意识而不是享受,也可能导致亲密接触变得模式化。虽然这也可能让人易于理解,并提供一种更隐蔽的讨论方式。不过,总体而言,赫敏并不认为棒球隐喻对于现代社会——尤其是“现在”——仍然合适。 那条细细的银链从她耳际垂下,轻轻扫在皮肤上,让人发痒。“真的吗?现在讨论性别意识?”床头的台灯亮度昏暗,银链偶然地闪着光,近乎邪恶地引人注意。“‘共享披萨’难道更好吗?” 什么“共享披萨”?听起来不是很熟悉吗?“共享披萨”,没有独立词条,在某个页面上……赫敏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腕,和缠绕在手腕上的细腻皮革……就是这个页面,棒球的性隐喻。她真的会把维基百科全记住吗?即使是对伊拉斯谟来说,这也很荒谬……除非她只是热衷于记住那些角落里的知识。这是知识吗? “不,我不会。”罗塞塔低声说,“显然是后者。” 哦……真该死。她说出声了,是吧。她——大声地——把想法说出口了。 冰冷的金属使她畏缩,那些曾在表盘的环形轨道中滑来滑去的小钻石也都闪着光。皮革和逐渐升温的金属正在她手指下。或者上。还是应该说下……虽然就绝对的方位而言是上。但语言不是这么使用的——在她手指下。她无意识地拨弄着搭扣。 “严格地说,你声音很小。”对方似乎扬起半边眉毛,“你小声地把想法说出口了。方位是相对的。” 她必须想个办法停止当下这种口无遮拦的状态,不是吗?这是……这是有问题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者会说什么,她真的在说话吗?这难道不是很让人尴尬吗! 表带的搭扣挣脱了。缠绕两圈的皮带松垮地沿着手腕下滑,被它的主人甩开。 八千英镑。赫敏的脑袋开始重新运转,八千英镑。就只能想到这个?英镑?再想点别的—— 天哪……别想别的。别想。你把领子上那个该死的蝴蝶结拉开了。不不不,这不……不应该成为……表现成……而且那两条系带因为散开而落在你身上。真丝也是凉的,虽然它们很快就会热了。 “你一定要说话吗?”罗塞塔问,“说话也挺好的。但是有点——” 有点太多了。 “——有点太多了。而且,你其实是在嘟囔。”她接着说,“这导致我不得不思考两个问题,一是难道我已经沦落到——” 毫无吸引力的地步,二是。 “——二是,虽然你已经——” 已经——哦,老天,天哪,该死。你已经—— 你把她的真丝提花衬衫从她的——赫敏又摸了一把以确认——羊毛混纺长裤里拽出来了。你,就是你。 “——嗯,好吧。我假设你明白了。”对方听起来有点儿发笑,还有点儿不耐烦,“说真的,现在适合‘大声’说话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完全(至少你觉得)没有任何邀请的意思。当然你现在……你,呃,管不住手。格兰杰,但是你没有想要……对吧?不对吗?你没有想要把朋友转化成—— “转化成?”罗塞塔毫无慈悲地复述道,“对不起,我是在重复所有能听见的东西。” 你就这么一个——虽然你不想这么说,但是——大学的朋友。这不像哈利、金妮、罗恩甚至韦斯莱一家,那些是牢固的、可爱的、近乎布丁和馅饼的童年美好。苏、丽莎、厄尼,还有泰瑞,他现在不是你的同学了,但他就在隔壁那栋楼……和其他那些你用增强的社交能力认识的所有人。都是其他人。 等……等。那难道不意味着…… 如果…… “如果你管鸭子叫有会游泳长脚蹼的鸡,”罗塞塔放弃了,撑着脑袋望向她,如果她离你不要这么近乃至那两条系带还留在你身上你会认为她现在很体面,“你就那么叫吧。” “会游泳长脚蹼的生物很多。”赫敏立即反驳,“鹅。” “鹅。”她重复了一遍。 她刚刚说了什么鸡和鸭的事情吗?赫敏的脸涨红了。现在真的“不适合”说话。还有鹅?你是不是……你真的疯了,你终于疯了!因为你还有三本四百页的书没看,所以你疯了! “我是鹅。”罗塞塔加重音调。 还有很多种会游泳长脚蹼的生物。而且这么形容本身就非常宽泛和不标准,如果以鸭和鹅作为讨论的基础,这会局限在雁形目,不过,我们实际上是在讨论水禽,这将包括许多鸟类……比如潜鸟和鹳科。 “非常好。”她的声音更冷淡了,而且更远。冷空气侵蚀着空间。“鸭和鹅都属于鸭科。我想这属于明喻。” 绝对是。不是——这是暗喻。是明嘲——你搞砸了。 “不,你没有首先提到任何禽类。”罗塞塔非常轻而慢地呼出气,就像她正在掩饰叹气的真相,“只是……” 这不是很像吗?从明……暗喻的角度? “是啊,”她说,“如果一件事会改变,它就‘是’不一样。你又对了。” 你只是……你只是短暂想到如果你将一群人称为朋友而强烈否认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都一样。你想到这件事。发现它有多荒谬。它真的不一样,当然不会改变。因为——很显然——从起初,一开始,宇宙诞生——它已经非常不同。 你认为自己听起来像她。宇宙诞生——听起来非常不格兰杰,更像她。 虽然你现在不确定了。在松饼和鸭科之后,主要是鸭科……你(非常)肯定你搞砸了。 这太可笑了。赫敏想。 “那么……嗯,我觉得,我猜——”罗塞塔直起身,瞟着另一侧的床头柜,“你吃橙子吗?还是算了,没有新鲜的,喝点橙汁得了。” 这绝对太可笑了。赫敏想。她捏住其中一条系带。 罗塞塔的脸上写着漠不关心的询问。一种惯有表情。显示她怀疑的态度和对答案的拒斥。 她再也不能自以为是了。赫敏想。她将系带抓紧,用上几分拉力。 “呃……不喝橙汁吗?”罗塞塔问,“你要喝什么。” 水。她想喝水。 “你不认为现在不适合说话吗?”赫敏说。 不是隐喻而是真正的水。液体水。 “如果有某种主题。比如青少年和青年的区别?”罗塞塔说,“或者——人际关系主题辩论?” “哦,那是什么关系?” 不是瓶装水。某种角度是隐喻的……当然,什么都是。 “可能?”她说,夹杂着天然的叵测心理,“伴侣?男朋友?女朋友?” “听起来还不错,不是吗?”赫敏说,“我想那行得通。但现在真的不适合说话。” “什么?”她听起来更像受到惊吓,“不过,是啊,考虑到现状如此——” 她想说的是“失败”。但取而代之的是别有意味的沉默和眨眼,睫毛细密的阴影投在她脸上。 眨眼。一次。眨眼。两次。然后。 赫敏想到了“然后”。 然后。和然后。和然后。 然后她们开始接吻。 所有你确实应该然后实施的行为……发生的一切。 只是这一次你知道为什么。 慢速垒球的要点在于每个人都打得到球。或者至少希望这样。 你知道竞争关系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它不存在,就没有时间被浪费。竞争可以是良性也可以是恶性的,可以在多人之间也可以只有你自己。自己和自己竞争。这可能是某种人格缺陷。但你确实有,而且你们都有,病得不轻。 你不想成为失手的那个人。她不想失手。这当中的细微差别令人头痛。如果你不希望成为输家,你就会努力抵抗任何失败的可能性。但如果你不想输——就不会参加比赛。 这太可笑了。而且产生不良影响。 全是她的错。 “不好意思,”金妮问,“现在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巫师幻想不算数了吗?” 她早该知道金妮·韦斯莱到剑桥的第一件事就不会让她高兴。并不是说她不高兴……但,也不让人高兴。 “什么巫师幻想?”罗塞塔随口问。 “就是——哦。”金妮停住嘴,“你,嗯……你没有概念吗?一点儿……?” 罗塞塔给了她一个简短的语气词,随后陷入沉思。 赫敏只觉得自己很快又要陷入由于她曾经的过度思考导致的尴尬当中。 而金妮对此毫无帮助,甚至给了她一个“我告诉过你”的眼神。十分感谢,金妮,你真的——毫无帮助。 “我想吃吉拉朵。”金妮说,“据说这里有一家很不错,是吗?” “呃,应该是?”赫敏打开导航,“你应该问——呃,我认为可以先去试试。但隔壁那家餐厅的费城奶酪牛排你应该会喜欢。” “还可以,但不够好。”罗塞塔说,“如果你很想现在吃,就只好去那儿了。”她扫了一眼前面板,“所以……确实有某种可能存在平行宇宙,里面有些人用小木棍施法吗?金妮,你是巫师吗?” “开你的车。”赫敏紧张地切入话题。 “我不确定……听起来我应该是。”金妮若有所思地回答,“那也挺好玩儿的,对吧。挥舞魔杖,念叨拉丁文。” “波特也是?”她继续问道,“我可不可以猜测韦斯莱家的人都是,嗯……那么麦克米兰呢?” “哈利可能是吧。”金妮咯咯笑着说,“嘿,如果我是,那我们全都是。”她没有对麦克米兰发表评论。 “是啊。很有意思。”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金妮,“虽然——真是失礼——你不认识麦克米兰。” 金妮以一种可恨的、不受冒犯的敏锐目光刺向赫敏。 “我,不知道。”赫敏艰难地说。 “从来没有人提醒过你不要试图扭曲真相吗?”罗塞塔更可恨地说,“有没有人提醒你,有一种技巧是回避问题而不是歪曲它。” “你异常努力地不使用‘说谎’这个词,非常感谢。”赫敏冷冷回应道,“如果你有这种努力,可以试着用来理解别人,而不是让他们更难堪。” “非常好。我会让你不难堪,如果你知道麦克米兰是不是巫师。”罗塞塔转动方向盘,又去看车载导航,“所以——请问还有什么想要参观的地方吗,韦斯莱小姐?” 看在赫敏的份上,金妮没有笑出声。“我们去吃冰淇淋吧,好吗?” 罗塞塔一点头。赫敏忽视金妮窃笑的表情。 “不过,这并不重要,不是吗?”在一段沉默之后罗塞塔说,“因为无论那是什么,都是幻想。我想是指它是梦。” “令人意外。”赫敏看着窗外。 “考虑到我一周四天梦见不同的身份,它会很容易接受。”罗塞塔说,“这和它的真实性没关系。而且它‘是’假的。” “你很确定?”赫敏挑起眉毛,“真稀奇。你的宇宙观打算回归地球了。” “它需要是。”罗塞塔接着说,“很难想象它不是会造成什么后果。” 好吧。她只是又讽刺了你一遍。 “此外,由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确实有一段时间认为它们是假的。你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以为你刚刚提及不要扭曲问题而是回避。” “基于同样的理由我还会告诉你显然某些言行出入是刻意安排的。” 赫敏又不是笨蛋,她难道不懂……吗——? 金妮真的在窃笑,声音细碎微小。 “好吧,特别好,好极了。”她挤出声音,“你打算——你是——你只是想听‘哇,赫敏·格兰杰弄错了,她真是太傻了’,还是别的什么?‘她是从来听不懂弦外之音的失败者’或者‘哦,天哪,她背叛了我’——你要自己选一个吗?” “最后一个挺好的,虽然在事实上有待讨论,如果你现在意识到——但是你当时没有,所以谢谢,不用了。”司机平静地说,“很高兴你发现自己会犯错。” 她是指“你错了”。 你错了。真让人发狂,让人恼火,让人生气。让人难以忍受,而且这还意味着你简直(根本)像白痴一样。 “也不至于那么失败。”司机补充道。赫敏转开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用眼睛追随掠过的绿地和汽车。今天天气不错,下午的温度也很适宜,罗塞塔穿了一件短机车夹克,皮革泛出柔光。还有那些金属拉链,全都在发亮。她茫然的蓝色眼睛和几乎蕴藏着融化的热量的头发——会使人回忆起你第一次陷入盲目迷恋的那个中学老师。而且,如果放下一点自尊心,重新描述一遍,赫敏会采用“意乱情迷”这个词,虽然——那个老师最后被证明是个大草包——青春总是以悲剧收场。 “你们任何人有兴趣,嗯……一旦有机会就告诉我整个故事吗?”金妮希冀地问,还带着她一贯看热闹的热情,“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奇。因为……”她耸耸肩膀。 赫敏在阻止对方胡说八道和保持沉默以伪装自己不存在之间选择了……后者。她会后悔的,而且现在已经后悔了,但难道她能说没有一部分,哪怕百分之一的自己不好奇吗? “哦,你问我吗?”罗塞塔说,“事情很简单。她‘发现’自己喜欢女的,因为她谈了个男朋友。” 这绝对不是——事情绝对不是——她真该——为什么她没掐死她? “我不会笑的。”金妮保证道,“真的。” “你能不能,”赫敏用她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开口道,“就——开车,可以吗。” “就这样?”金妮问,仍然轻快调皮,“你没有——嗯,你没气……气坏了什么的吧?” 罗塞塔又开始思考。只要她开始思考,开始用她那颗外星大脑,赫敏现在就感到心惊胆战。车子不祥地颠簸了一下。 “天哪,你真人性化……没错。”她用“世纪大发现”的语气轻声说,“这才能切实有效地解释……” “请司机不要边开车边说话,谢谢。”赫敏立刻说,“我还想及时且完整地吃任何东西。” “但事情不是那样的。”罗塞塔说,“不,其实更简单。我们是普通同学,从几个月前开始,突然有了心灵感应能力——” “请你闭嘴。”赫敏厉声道。 “好吧,我太戏剧化了。是这样,我们现在算是同事,我认为这个年龄适合找一个万事通作为伴侣,因为我开始健忘——” “请你——” “——闭嘴。谢谢提醒。”罗塞塔敲敲方向盘,“真没办法,我觉得只能说出真相了。” 更戏剧化的停顿。金妮看着她,至少看着她的侧面。 “我们是巫师。”她说,“非常感谢。这就是全部。” 她把车停在车位里,发动机熄火。赫敏第一时间给了她两拳。 在短暂的一秒钟之后,金妮放声大笑。 【终章】 “我们在浪费时间。你知道?”她轻声说。 她真的知道吗?她应该知道什么?赫敏点了点头。她不知道。其实不知道……事实上,什么都不知道。包括自己正在做什么。然后…… 然后。和然后。和然后。 然后她们开始接吻。 所有然后,所有可以被归为然后应该有的举动。 慢速垒球是一种运动。从棒球发展而来的一种球体更软的仍然需要跑垒的运动。起初奥运会设置该项目时只有女子项目,更起源的时候它应该在室内进行。慢速垒球更友善,有一种“享受游戏”的基本精神……每个人都要打得到球,是吗? 本垒和三垒。 “感谢你的知识,”有一个湿润的、柔和的声音说,“如果你提到垒包……” 真恼人。但是用竞技体育运动术语作为身体亲密程度的隐喻有许多争议,因为这可能过于强调竞争意识而不是享受,也可能导致亲密接触变得模式化。虽然这也可能让人易于理解,并提供一种更隐蔽的讨论方式。不过,总体而言,赫敏并不认为棒球隐喻对于现代社会——尤其是“现在”——仍然合适。 那条细细的银链从她耳际垂下,轻轻扫在皮肤上,让人发痒。“真的吗?现在讨论性别意识?”床头的台灯亮度昏暗,银链偶然地闪着光,近乎邪恶地引人注意。“‘共享披萨’难道更好吗?” 什么“共享披萨”?听起来不是很熟悉吗?“共享披萨”,没有独立词条,在某个页面上……赫敏碰到另一个人的手腕,和缠绕在手腕上的细腻皮革……就是这个页面,棒球的性隐喻。她真的会把维基百科全记住吗?即使是对伊拉斯谟来说,这也很荒谬……除非她只是热衷于记住那些角落里的知识。这是知识吗? “不,我不会。”罗塞塔低声说,“显然是后者。” 哦……真该死。她说出声了,是吧。她——大声地——把想法说出口了。 冰冷的金属使她畏缩,那些曾在表盘的环形轨道中滑来滑去的小钻石也都闪着光。皮革和逐渐升温的金属正在她手指下。或者上。还是应该说下……虽然就绝对的方位而言是上。但语言不是这么使用的——在她手指下。她无意识地拨弄着搭扣。 “严格地说,你声音很小。”对方似乎扬起半边眉毛,“你小声地把想法说出口了。方位是相对的。” 她必须想个办法停止当下这种口无遮拦的状态,不是吗?这是……这是有问题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者会说什么,她真的在说话吗?这难道不是很让人尴尬吗! 表带的搭扣挣脱了。缠绕两圈的皮带松垮地沿着手腕下滑,被它的主人甩开。 八千英镑。赫敏的脑袋开始重新运转,八千英镑。就只能想到这个?英镑?再想点别的—— 天哪……别想别的。别想。你把领子上那个该死的蝴蝶结拉开了。不不不,这不……不应该成为……表现成……而且那两条系带因为散开而落在你身上。真丝也是凉的,虽然它们很快就会热了。 “你一定要说话吗?”罗塞塔问,“说话也挺好的。但是有点——” 有点太多了。 “——有点太多了。而且,你其实是在嘟囔。”她接着说,“这导致我不得不思考两个问题,一是难道我已经沦落到——” 毫无吸引力的地步,二是。 “——二是,虽然你已经——” 已经——哦,老天,天哪,该死。你已经—— 你把她的真丝提花衬衫从她的——赫敏又摸了一把以确认——羊毛混纺长裤里拽出来了。你,就是你。 “——嗯,好吧。我假设你明白了。”对方听起来有点儿发笑,还有点儿不耐烦,“说真的,现在适合‘大声’说话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你完全(至少你觉得)没有任何邀请的意思。当然你现在……你,呃,管不住手。格兰杰,但是你没有想要……对吧?不对吗?你没有想要把朋友转化成—— “转化成?”罗塞塔毫无慈悲地复述道,“对不起,我是在重复所有能听见的东西。” 你就这么一个——虽然你不想这么说,但是——大学的朋友。这不像哈利、金妮、罗恩甚至韦斯莱一家,那些是牢固的、可爱的、近乎布丁和馅饼的童年美好。苏、丽莎、厄尼,还有泰瑞,他现在不是你的同学了,但他就在隔壁那栋楼……和其他那些你用增强的社交能力认识的所有人。都是其他人。 等……等。那难道不意味着…… 如果…… “如果你管鸭子叫有会游泳长脚蹼的鸡,”罗塞塔放弃了,撑着脑袋望向她,如果她离你不要这么近乃至那两条系带还留在你身上你会认为她现在很体面,“你就那么叫吧。” “会游泳长脚蹼的生物很多。”赫敏立即反驳,“鹅。” “鹅。”她重复了一遍。 她刚刚说了什么鸡和鸭的事情吗?赫敏的脸涨红了。现在真的“不适合”说话。还有鹅?你是不是……你真的疯了,你终于疯了!因为你还有三本四百页的书没看,所以你疯了! “我是鹅。”罗塞塔加重音调。 还有很多种会游泳长脚蹼的生物。而且这么形容本身就非常宽泛和不标准,如果以鸭和鹅作为讨论的基础,这会局限在雁形目,不过,我们实际上是在讨论水禽,这将包括许多鸟类……比如潜鸟和鹳科。 “非常好。”她的声音更冷淡了,而且更远。冷空气侵蚀着空间。“鸭和鹅都属于鸭科。我想这属于明喻。” 绝对是。不是——这是暗喻。是明嘲——你搞砸了。 “不,你没有首先提到任何禽类。”罗塞塔非常轻而慢地呼出气,就像她正在掩饰叹气的真相,“只是……” 这不是很像吗?从明……暗喻的角度? “是啊,”她说,“如果一件事会改变,它就‘是’不一样。你又对了。” 你只是……你只是短暂想到如果你将一群人称为朋友而强烈否认其中并不是所有人都……都一样。你想到这件事。发现它有多荒谬。它真的不一样,当然不会改变。因为——很显然——从起初,一开始,宇宙诞生——它已经非常不同。 你认为自己听起来像她。宇宙诞生——听起来非常不格兰杰,更像她。 虽然你现在不确定了。在松饼和鸭科之后,主要是鸭科……你(非常)肯定你搞砸了。 这太可笑了。赫敏想。 “那么……嗯,我觉得,我猜——”罗塞塔直起身,瞟着另一侧的床头柜,“你吃橙子吗?还是算了,没有新鲜的,喝点橙汁得了。” 这绝对太可笑了。赫敏想。她捏住其中一条系带。 罗塞塔的脸上写着漠不关心的询问。一种惯有表情。显示她怀疑的态度和对答案的拒斥。 她再也不能自以为是了。赫敏想。她将系带抓紧,用上几分拉力。 “呃……不喝橙汁吗?”罗塞塔问,“你要喝什么。” 水。她想喝水。 “你不认为现在不适合说话吗?”赫敏说。 不是隐喻而是真正的水。液体水。 “如果有某种主题。比如青少年和青年的区别?”罗塞塔说,“或者——人际关系主题辩论?” “哦,那是什么关系?” 不是瓶装水。某种角度是隐喻的……当然,什么都是。 “可能?”她说,夹杂着天然的叵测心理,“伴侣?男朋友?女朋友?” “听起来还不错,不是吗?”赫敏说,“我想那行得通。但现在真的不适合说话。” “什么?”她听起来更像受到惊吓,“不过,是啊,考虑到现状如此——” 她想说的是“失败”。但取而代之的是别有意味的沉默和眨眼,睫毛细密的阴影投在她脸上。 眨眼。一次。眨眼。两次。然后。 赫敏想到了“然后”。 然后。和然后。和然后。 然后她们开始接吻。 所有你确实应该然后实施的行为……发生的一切。 只是这一次你知道为什么。 慢速垒球的要点在于每个人都打得到球。或者至少希望这样。 你知道竞争关系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它不存在,就没有时间被浪费。竞争可以是良性也可以是恶性的,可以在多人之间也可以只有你自己。自己和自己竞争。这可能是某种人格缺陷。但你确实有,而且你们都有,病得不轻。 你不想成为失手的那个人。她不想失手。这当中的细微差别令人头痛。如果你不希望成为输家,你就会努力抵抗任何失败的可能性。但如果你不想输——就不会参加比赛。 这太可笑了。而且产生不良影响。 全是她的错。 “不好意思,”金妮问,“现在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巫师幻想不算数了吗?” 她早该知道金妮·韦斯莱到剑桥的第一件事就不会让她高兴。并不是说她不高兴……但,也不让人高兴。 “什么巫师幻想?”罗塞塔随口问。 “就是——哦。”金妮停住嘴,“你,嗯……你没有概念吗?一点儿……?” 罗塞塔给了她一个简短的语气词,随后陷入沉思。 赫敏只觉得自己很快又要陷入由于她曾经的过度思考导致的尴尬当中。 而金妮对此毫无帮助,甚至给了她一个“我告诉过你”的眼神。十分感谢,金妮,你真的——毫无帮助。 “我想吃吉拉朵。”金妮说,“据说这里有一家很不错,是吗?” “呃,应该是?”赫敏打开导航,“你应该问——呃,我认为可以先去试试。但隔壁那家餐厅的费城奶酪牛排你应该会喜欢。” “还可以,但不够好。”罗塞塔说,“如果你很想现在吃,就只好去那儿了。”她扫了一眼前面板,“所以……确实有某种可能存在平行宇宙,里面有些人用小木棍施法吗?金妮,你是巫师吗?” “开你的车。”赫敏紧张地切入话题。 “我不确定……听起来我应该是。”金妮若有所思地回答,“那也挺好玩儿的,对吧。挥舞魔杖,念叨拉丁文。” “波特也是?”她继续问道,“我可不可以猜测韦斯莱家的人都是,嗯……那么麦克米兰呢?” “哈利可能是吧。”金妮咯咯笑着说,“嘿,如果我是,那我们全都是。”她没有对麦克米兰发表评论。 “是啊。很有意思。”她透过后视镜看了看金妮,“虽然——真是失礼——你不认识麦克米兰。” 金妮以一种可恨的、不受冒犯的敏锐目光刺向赫敏。 “我,不知道。”赫敏艰难地说。 “从来没有人提醒过你不要试图扭曲真相吗?”罗塞塔更可恨地说,“有没有人提醒你,有一种技巧是回避问题而不是歪曲它。” “你异常努力地不使用‘说谎’这个词,非常感谢。”赫敏冷冷回应道,“如果你有这种努力,可以试着用来理解别人,而不是让他们更难堪。” “非常好。我会让你不难堪,如果你知道麦克米兰是不是巫师。”罗塞塔转动方向盘,又去看车载导航,“所以——请问还有什么想要参观的地方吗,韦斯莱小姐?” 看在赫敏的份上,金妮没有笑出声。“我们去吃冰淇淋吧,好吗?” 罗塞塔一点头。赫敏忽视金妮窃笑的表情。 “不过,这并不重要,不是吗?”在一段沉默之后罗塞塔说,“因为无论那是什么,都是幻想。我想是指它是梦。” “令人意外。”赫敏看着窗外。 “考虑到我一周四天梦见不同的身份,它会很容易接受。”罗塞塔说,“这和它的真实性没关系。而且它‘是’假的。” “你很确定?”赫敏挑起眉毛,“真稀奇。你的宇宙观打算回归地球了。” “它需要是。”罗塞塔接着说,“很难想象它不是会造成什么后果。” 好吧。她只是又讽刺了你一遍。 “此外,由于一些这样那样的原因,我确实有一段时间认为它们是假的。你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我以为你刚刚提及不要扭曲问题而是回避。” “基于同样的理由我还会告诉你显然某些言行出入是刻意安排的。” 赫敏又不是笨蛋,她难道不懂……吗——? 金妮真的在窃笑,声音细碎微小。 “好吧,特别好,好极了。”她挤出声音,“你打算——你是——你只是想听‘哇,赫敏·格兰杰弄错了,她真是太傻了’,还是别的什么?‘她是从来听不懂弦外之音的失败者’或者‘哦,天哪,她背叛了我’——你要自己选一个吗?” “最后一个挺好的,虽然在事实上有待讨论,如果你现在意识到——但是你当时没有,所以谢谢,不用了。”司机平静地说,“很高兴你发现自己会犯错。” 她是指“你错了”。 你错了。真让人发狂,让人恼火,让人生气。让人难以忍受,而且这还意味着你简直(根本)像白痴一样。 “也不至于那么失败。”司机补充道。赫敏转开脸,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只是漫无目的地用眼睛追随掠过的绿地和汽车。今天天气不错,下午的温度也很适宜,罗塞塔穿了一件短机车夹克,皮革泛出柔光。还有那些金属拉链,全都在发亮。她茫然的蓝色眼睛和几乎蕴藏着融化的热量的头发——会使人回忆起你第一次陷入盲目迷恋的那个中学老师。而且,如果放下一点自尊心,重新描述一遍,赫敏会采用“意乱情迷”这个词,虽然——那个老师最后被证明是个大草包——青春总是以悲剧收场。 “你们任何人有兴趣,嗯……一旦有机会就告诉我整个故事吗?”金妮希冀地问,还带着她一贯看热闹的热情,“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好奇。因为……”她耸耸肩膀。 赫敏在阻止对方胡说八道和保持沉默以伪装自己不存在之间选择了……后者。她会后悔的,而且现在已经后悔了,但难道她能说没有一部分,哪怕百分之一的自己不好奇吗? “哦,你问我吗?”罗塞塔说,“事情很简单。她‘发现’自己喜欢女的,因为她谈了个男朋友。” 这绝对不是——事情绝对不是——她真该——为什么她没掐死她? “我不会笑的。”金妮保证道,“真的。” “你能不能,”赫敏用她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开口道,“就——开车,可以吗。” “就这样?”金妮问,仍然轻快调皮,“你没有——嗯,你没气……气坏了什么的吧?” 罗塞塔又开始思考。只要她开始思考,开始用她那颗外星大脑,赫敏现在就感到心惊胆战。车子不祥地颠簸了一下。 “天哪,你真人性化……没错。”她用“世纪大发现”的语气轻声说,“这才能切实有效地解释……” “请司机不要边开车边说话,谢谢。”赫敏立刻说,“我还想及时且完整地吃任何东西。” “但事情不是那样的。”罗塞塔说,“不,其实更简单。我们是普通同学,从几个月前开始,突然有了心灵感应能力——” “请你闭嘴。”赫敏厉声道。 “好吧,我太戏剧化了。是这样,我们现在算是同事,我认为这个年龄适合找一个万事通作为伴侣,因为我开始健忘——” “请你——” “——闭嘴。谢谢提醒。”罗塞塔敲敲方向盘,“真没办法,我觉得只能说出真相了。” 更戏剧化的停顿。金妮看着她,至少看着她的侧面。 “我们是巫师。”她说,“非常感谢。这就是全部。” 她把车停在车位里,发动机熄火。赫敏第一时间给了她两拳。 在短暂的一秒钟之后,金妮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