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首辅后院种田》 1. 第 1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京城,东杏街。 人来人往,车马不绝。若细看,大多数人就指着街道上的小轿支棱着脖子,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听说了吗?首辅大人今儿个娶亲嘞!” “不就是一妾吗?” 扛着糖葫芦的老爷子侧头,见是一青衫书生,五官清秀不似京城中人。他捋了捋胡须,“你可知,这妾……为男妾。” “男妾!” 男妾元阿笙此时就坐在他们看着的其中一个轿子中,头上盖着盖头,软烂了骨头歪倒在窗边。 “是啊,男妾。” “亏得那糟老头子想得出来,一把年纪了还想娶亲。都五十二了,也不知道那玩意儿能不能用。” 盖头下,红唇翕动。饱满的唇珠因为主人的不情愿而被咬在齿间,颤颤的,更显秾艳。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元阿笙看着红盖头随着轿子摇晃,贴在面上若即若离弄得他愈发烦闷。 手一抬,红盖头被扯下。本就皱皱巴巴的又被揉进细白的指尖团成球。 “少爷,您别急,马上就到了。” “谁急了!”元阿笙双腿一盘,胳膊肘杵着大腿,下巴落在手心。 “那您把盖头盖上。”还没轿子窗沿高的元豆儿鼓着一张娃娃脸道。 “少爷……” “少爷,夫人说……” 元阿笙长睫垂下,听着外面的话,捏着盖头的指尖又紧了几分。“捡回一条命,不就是赚了嘛。” “少爷你说什么?” 元阿笙将盖头一甩,随意搭在脑门儿。顺带还嫌弃地吹了吹。“豆儿,你没觉得你今天的话多了些?” “多吗少爷,少爷我只是高兴。”豆儿一步两蹦,走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累。 轿子从东一路往西街去。 街道上的叫卖声渐行渐远,越走,元阿笙身板儿挺得越直。刚刚的吊儿郎当不复存在。 哪怕是坐在轿子里,他都感觉到这边的气氛的肃穆。 西街点雨巷,京城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元阿笙手指稍疼。他垂眸,看着自己指节上掐出的指甲印凝滞片刻,换成指腹摩挲着。 这里不是现代社会,封/建是会吃人的大老虎。稍有不慎,连累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元家。 更何况,他这次嫁的人家是这皇城里除了皇帝之外第二大的老虎——顾恪决。一个老古板。 元阿笙来之前,原身是一个小傻子。他除了些浅薄的记忆,其余的一片空白。但是据他自己来的这几天观察,已经非常能肯定:当朝首辅,凶戾,好为人师,老得掉牙。 想想,元阿笙喜服下的肩膀颤了下。 轿子晃动,忽然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 下一秒,轿帘被拉开。 几个轿夫规规矩矩站在一边,倒是有媒婆压低了笑声在跟谁聊天。接着凌乱的脚步过来,停在自己两步路侧。 盖头底下是一双红布鞋。 “元姨娘——” 我他妈! 元阿笙猛地攥住自己的拳头,恶心得差点给吐出来。 “咳咳……” “咳咳!咳咳咳!!”周围响起了一阵阵的咳嗽声。 豆儿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门前的老头身上。 凶巴巴的,他比夫人都可怕……一路上的兴奋瞬间没了,豆儿悄悄挪步,靠近了元阿笙。 “少爷,咱、咱们回家吧。” “不玩儿了。” 元阿笙狠狠闭眼。刚启唇,沧桑的老声响起:“元少爷,主子还在皇宫,委屈您了。” 这意思是糟老头子没由来? 那可真是太好了。 “对,对,元少爷,元少爷。”好歹是做了京城上百家的媒事了,媒婆这点反应还是有的。 管家顾襄给身侧的人使了使眼色。 媒婆眼睛一亮,立马双手接过自己的银子。“谢谢首辅大人,谢谢顾管家。那我就先告退了。” “有劳。” 说完,媒婆帕子一甩,小步子挪得像飘在风里。可好,以后的生意只会更多。 “元少爷,跟我来吧。”顾管家移眸,严肃的脸上泛起一点笑意。 豆儿看着面前敞开的小门,只觉像一个张开大嘴巴要吃人的野兽。他脚步下意识往后一退。 可目光触及一身红的元阿笙,他咬咬牙,坚定地扶上元阿笙的手臂。 “少爷,我带着你。” “豆儿,你要是不想,你就回去。”元阿笙低声道。 豆儿还小,十岁不到。怕也是应该的。 “不,我要跟着少爷。” “你想好……” 顾襄停在原地,等着主仆把话说完。没几息,后头两人跟上来,他才缓步继续。 元阿笙眼睛只能看见盖头下的地方,一路走过,周遭花红柳绿,树荫浓密将青砖上的光线切割得破碎。本是繁荣之景,但房子却像是建在深山老林里,空寂得很。 要不是听着前面一直领路的脚步声,他还以为顾家直接给他扔这里自生自灭呢。 殊不知走在前头的管家脸上几经变换,手紧了又松。 待会儿要是大少爷回来,可要怎么交代啊。 怎么交代元阿笙不知道,他只知道顾府着实有点大。七月(农历)的天气,穿得里三层外三层,再一路走下来,汗水有点扎眼睛了。 终于,豆儿停下。 元阿笙肩背一松,在听见声音又立马绷直。 “元少爷,到了。您的东西已经放在云潇院了。您先休息……” * “累死我了。”元阿笙直接扯开盖头往床上一躺。四仰八叉,像个晒干了的王八。 “少爷,您喝茶。” 豆儿用袖子擦了把头上的汗,赶忙给他盛了一杯水。 元阿笙眼珠在帐上转了两圈,双手往床上一撑坐了起来。 一口气喝完,元阿笙歪着往床架子上一靠。双目发直盯着一片金黄的门外。 * 辰时末。 宫门外,朱红色的大门打开。白灰色的地砖上一道道人影越来越近。 步入阳下,其中身着紫色朝服,上绣仙鹤,一身清华的顾恪决尤为显眼。他身立百官之首,身姿颀长而端雅,行走间衣摆撩动仿若音律般自成姿态。 众人只看一眼,抛开对顾恪决的敬畏,数不清多少次想: 若是自家能出个年二十三便能做首辅,年二十五稳立这个位置的子孙,怕是进坟里都要笑醒过来。 郎艳独绝,后生可畏啊! “首辅大人,恭喜啊恭喜。” 2. 第 2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元公子,主子回来了。”小厮在门外说完,迅速退开。 “少爷,您夫君回来了。”豆儿忙抓过床上皱巴巴的盖头,垫着脚尖给元阿笙盖上。 元阿笙指尖抵着豆儿眉心,“谁回来了?” “你夫君。” “豆儿,别恶心我成嘛?”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元阿笙动作不慢。他飞速将身子挺得板直。 悄悄摸了一把袖子,心下稍安。 坐了一会儿,前院没动静。元阿笙一把撩起盖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小豆芽。道:“豆儿,你去另一个房间藏起来。” “不行,我得保护少爷。” 元阿笙葱玉般的手在豆儿肉乎乎的腮帮子上戳了下。“去,你找个地儿躲着,你少爷我好好会会这姓顾的。” 豆儿双眼懵懂,但极为听话。“那,那少爷你注意安全。” “知道了,快去。” 目送豆儿消失在视线之中,元阿笙重新将盖头放下来。他笔直坐着,心中却乱得像猫抓了的麻线。 虽说他喜欢男的,但也没想过嫁给糟老头子。还是个妾。 元阿笙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藏住眼底的暗光。 * “少爷?” 顾恪决睨了一眼父子俩,重新提步。“说清楚。” 管家抓住想要跑的顾冬当挡箭牌,快步跟在顾恪决的身侧。“少爷二十五了,旁人这个岁数都是好几个孩子的爹了。” “夫人看不过,所以才给你找了门男妾进门。” “母亲要抱孙子,不是有现成的。” “二少爷是二少爷,您是您。您这么大年纪……不是,您看您也及冠好些年了,还没个知心人。夫人能不着急吗?” 顾恪决跨进自己的院子,脑中飞速思索着如何解决。 管家像是看清他的意图,忙道:“您可别想着将人退回去!” “夫人说了,您要是退回去她就跟你急。” 顾恪决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自己亲生娘弄到这种份儿上。“那你说说,为什么还是个,男妾。” 顾大人是咬着牙才将这两字儿吐出来。可见是气着了。 不用管家说,顾冬就知道是为什么。 “还不是您见那些个漂亮姑娘没什么反应。”顾冬望着人去拿衣服的背影,一股脑闷头道,“自打您及冠,夫人都送了好多漂亮丫头进咱们院子,也没见着您看上哪个。” “这也就罢了,可您却给人家扔出去拔草!” 顾冬抬头,见顾恪决扫来,理直气壮的话立马变成了小声嘀咕。“您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你喜欢?” 顾冬咬咬牙,憋出一句:“少爷,我年纪不大。” 顾恪决看都没看他一眼,拿了衣服去换。出来时,紫色朝服换成了黑色常服。乌压压的沉闷颜色,上面只有金线在袖口衣领处勾勒了少许云纹。 虽说他这张脸能撑起来吧,但那仙鹤带来的仙气都给他自个儿抹没了。 活阎王似的,气质更沉。 顾冬暗自想:确实是像京城传言,二十五的年纪过成了五十二的样子。至于那什么行不行…… “人在哪儿?” 顾冬立马回神。“云潇院。” 顾恪决迈步往外。 “少爷,可万万不能将人送回去的啊!”管家追来,苦口婆心道。 顾恪决脚下不停。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麻烦事,这次纯粹是被他亲娘嫌他还不够忙,额外给他惹出来的。 “哪家的?” “元家,工部元员外郎元走春之子。” “瞒得还挺好。”顾恪决牵了牵唇,眼中黑压压一片。 主仆三人走路带风,眼看再拐哥弯儿便要到云潇院门口。管家急道: “少爷!元少爷之前本就是个傻的,好不容易这几天才清醒过来。夫人看他乖巧懂事才选了人来,也免于他在元家那个猴子窝里受苦受累!” “您万一这一刺激,人又给傻了!” “您要是不喜欢,就当咱们顾家养了一闲人。也总比赶了人出去让他顶着您妾的名声好过活不是!” 话落,将将在门口,顾恪决停下。 后头两个人眼看要撞上去,急急退步,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路旁还新翻出来的泥土表层已经干了一些,虚虚覆盖在面上,仿佛顾恪决再一开口便能将其惊散。 好半晌,顾恪决移开落在两脑袋上的目光,声音浅淡。“元家如何?” “那元走春是个风流的,元公子前头十几年都傻,若不是其奶娘护着,哪里还在呢。” 管家看顾恪决有松动的迹象,忙压低声音道:“元府十几个子嗣,即便是您将元少爷送回去,怕是也过得不好。” “咱们顾府大,您就当行善积德?” 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不是。毕竟他可是听说元少爷能胜过那些家世比他好十倍百倍的公子少爷而被夫人选进来,他一张极为漂亮的脸也占了极大优势。 当然,进顾府不仅仅看这一方面。 顾恪决看着近在咫尺的木门,双手一负。沉吟片刻,转身便走。“告诉他,不能进前院。” “是是是,多谢少爷,多谢少爷。”管家立马给顾冬使眼色。 不进屋是一方面,但到底是少爷的妾不是,这会儿留个印象也是好的。况且万一真就一下看对眼了,那不更好? 顾冬福至心灵,一溜烟进了云潇院。 “元少爷,我们家主子说这院子以后就是您的了。只一条,不去前院打扰就好。” 屋内,元阿笙已经坐得肩背塌陷。 外面忽然来话,吓得他一个哆嗦立马坐直。待回味了这话的意思……这不就是放任自己在后院自生自灭嘛。 自生自灭?! 自生自灭啊!! 他激动得盖头一掀,这会儿才像个上花轿的新人似的,眉眼都是喜庆。 可走到门边,一下瞧见外面陌生的面孔,立马抿直了嘴唇。 得意忘形了不是。 不过顾冬并没见他笑。只触及元阿笙的容貌时便他眼神微恍,不过片刻又收敛神色。 怪说不得,元少爷能被夫人看上。 不过顾及正事,他催促:“快,元公子,我们主子就在外面。” 元阿笙脑袋一懵。 所以呢,需要他去迎接? 刚还不是说不管他来着。 不等他问,顾冬立马往前跑,跑几步还转头冲着他看。 无法,元阿笙只能往前。他磨磨唧唧,心道:人多了,可就不好办了。 “快点啊,元公子!” “再慢主子就走了!”这话 3. 第 3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我傻吗?”那么明显的银子形状,谁看不出来。 豆儿双眼眨了眨:“少爷以前确实傻啊。” 元阿笙被他堵得憋了一口气,顷刻间又消了下去。“现在好了,不用豆儿再夸我聪明了。” “银子捡着,有时间咱们拿回去。我先睡一觉。” “是,少爷。” 闭眼前,元阿笙拉着头顶的发带轻轻一扯。青丝散落,密密匝匝将红枕铺了一片。 浅淡的松香从枕间传出,闻着闻着,元阿笙很快睡了过去。 …… 再醒来,霞光洒满东边,几朵红云悠悠荡荡。 被阳光烘烤了一天的院落里,干泥土味儿尤重。像是吸一口,就能吸入一嘴的灰尘。 元阿笙软着胳膊腿儿往门槛上一坐,身子歪歪扭扭靠在门框。有气无力: “豆儿~” “豆儿啊……” “诶!少爷,我在这里!” 院门推开,豆儿出现在门外。 元阿笙捂着肚子倏地笑了。“豆儿果真是个贴心人。” “我还不知道您嘛。” 豆儿赶忙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再转头回来将元阿笙扶起。“少爷,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坐在门槛上,脏得很。” 元阿笙无所谓。“这衣服以后也不会穿了。” “那也不行。” “行,怎么不行。豆儿你还没饿吗?坐着,一起吃。” “我吃过了,在厨房吃的。” 既然这样,元阿笙也不客气。 “对了,我睡觉了的时候有没有人来过?” “顾管家来了的。”豆儿端着小凳子坐在元阿笙的腿边,仰头恹恹看他,“少爷,您还要小厮吗?” 元阿笙眼中闪过逗弄。 “要,怎么不要。” “那少爷是不是就不要我了。”豆儿说着嘴巴瘪了,“少爷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不想要豆儿了。”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 “我才没哭。”豆儿低头,飞快擦了下眼角,“少爷不要我,我大不了,大不了……” “大不了怎么?” 豆儿呜咽一声,埋头藏在膝盖,声音略高。“大不了重新回去当乞丐就是。” 小孩头发毛躁,微微发黄。拱起的背也薄,几个算盘珠子清清楚楚竖了一条。零星的记忆中,小孩是几年前被元家那热衷捡孙子的老夫人捡了回去。 小孩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不少,最起码是不用挨饿。 元阿笙手心盖在小孩头上,声音低了不少。“逗你玩儿呢,还当真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原本想着让小孩回去总比在自己这里寄人篱下的好。但想一想元家,也就半斤八两。 收敛神思,元阿笙又成了一副轻松的样子。“以后,可只有咱俩相依为命了。” “少爷,我说了我不怕的。”豆儿抓着凳子又与元阿笙近了一点,他抱住跟前随意曲着的腿,眼神透着被泪水冲刷之后的澄澈,“你别想赶我走!” “这可是你说的。” “我饿了,自己玩儿去。” * “少爷,元公子醒了,已经用完晚膳。” 顾恪决落笔的手一顿。滴墨而下,顺着宣纸晕染。越往外,墨点如绒花,色泽越是浅淡朦胧。 本是笔力遒劲的一幅字,像添了一朵软蓬,多了几分柔。 顾恪决眼中无波,搁下笔。“人安排好了?” 管家点头。“好了。” “嗯。以后那边的事,不用特意告诉我。” 管家脸皮一抖,背稍稍压低,大气不敢喘。“是。” 顾恪决注视着纸上尤其惹眼的黑点,似普通询问,“母亲回来了吗?” 管家擦擦下巴上的冷汗,“夫人说,她在庄子上挺好的。” 顾恪决薄唇抿直。“知道了,去忙吧。” 管家躬身出去,门在身前“啪嗒”合上。 “爹,公子怎么说?” 管家还提起的心瞬间被后头的声音吓得一咯噔,他浑身立马给了一巴掌。 “说说说,你怎么不说。白养你这么大个儿子,不中用!” 顾冬抱头一缩,委屈嘀咕:“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少爷。一年半载都难在他脸上见个笑。” “没事儿可做?” “有有有!有!”父子俩熟练地互相抓住对方的手臂,跑似的立马离开了门口。 都走到院子门了,顾冬才回头冲着关好的门摇了摇头。“照这样下去,这辈子都别想有个暖心人。” “胆子大,敢编排少爷!” “我、我那不是担心嘛。” 管家双手背后,眉头皱紧一叹。“到底是……” 顾冬闻言,顿时也像那路边的恹恹杂草。无精打采。到底是,老爷走得太早了。 “不行!这样不行,得想想法子。” * 翌日。 朝霞漫天,彩墨泼了一层又一层。预示着今儿又是一个大热天。 东西侧门打开,朝臣陆陆续续往里走去。 顾恪决走在其中,在一群大多上了岁数的大臣中如鹤立鸡群。一身的紫衬得他身姿颀长,贵气如玉。 后头官员三三两两结伴,独有他一人稳步在前。 周围空寂,往外是高高的宫墙。顾恪决不言不语,不喜不怒,面如冷霜。莫名给人一种高处不胜寒的错觉。 但相处几年,大家都知道他常年是这副样子。 有胆儿大的,找到说辞便鼓起胆子走上去攀谈。这样有一便有二,顾恪决身旁很快围了人。 “首辅大人,您给我那书我已经抄好了,不知您何时有空我给您送去。” 顾恪决侧头,微点:“明日。” 得了应答,那官员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下,还是笑道:“是。对了,还未来得及恭喜大人,喜得良妾。” “恭喜大人。” “恭喜啊……” 顾恪决面色不变。他母亲,到底是怎么将这事儿瞒着自己办成的。 要是顾母在这儿,指定白眼给他一翻。也不想想谁像是嫁入宫里似的,整天忙着朝堂的事儿,也不顾一顾自己。 朝堂上,顾恪决将家里那人抛之脑后。 但时不时的,脑中便像字帖上多了的那滴墨似的,偶有扰神。 “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 顾恪决回神,举着笏板上前一步。“尚书大人所言在理,但……” 退回自己位置时,顾恪决已经意识到自己过于分神去想顾府那人了。他轻轻吸了口气,又默默吐出。像是要将心中的浊气全散了去。 而此时此刻的元阿笙丝毫不知道某人头一次有了不同于朝事的困扰。 他美滋滋地抱着枕头翻个身,腿儿一抬,搭在上面继续呼呼大睡。 “少爷啊,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吗?” 豆儿坐在脚踏上,杵着脸碎碎念。 “少爷,饭菜都凉了。” “少爷,今儿个早上您要去敬茶的。” “唔……”元阿笙捂住耳朵,圆白透着粉的脚趾头蜷了蜷,“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少爷——” “ 4. 第 4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诶?少爷你怎么在这儿?” 顾恪决转个弯儿便对上匆匆过来的顾冬。 “我去哪儿用跟你说?” “不用不用。”顾冬默默往边上侧了一步让开。墨色衣摆从眼皮子底下掠过,顾冬忽道:“少爷不然进去坐会儿?元公子进门一天,您还没见过呢。” 顾恪决不答反问:“你作何?” “哦,我爹叫我先把这月的月钱送来。顺带还有些小事儿需要说说。”顾冬顶着宛若实质的视线,咽了咽口水。 早知道少爷在,他就等一会儿了。 顾恪决:“去吧。” “是。” 等人消失在路上,顾冬心虚地抹了把头上的汗。 真真是,无端端吓人干嘛。 * 时间回到刚才。 元阿笙一出门便被大腿高的大狗给吓了一跳。 狗是铁青色的,两只狗耳尖而长。毛发蓬松,油光水滑。 只往门口一坐,深褐色的狗眼目不转睛盯着人,那压迫感顿时袭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元阿笙小心翼翼退回院子,隔着一道门坎儿才见狗转了头去。 看样子,真是来盯着自己的。 他僵硬站在院子里。脚步压低,浅缓往后继续退。 坐在院子里依稀能见到半个身子的大狗没动,反倒是警告般叫了两声。声音雄厚,震慑感十足。 元阿笙心一颤,咬咬牙一鼓作气退回到屋里。 行,他不出去还不行嘛。 …… “元少爷可在?” “在!”豆儿不知从哪儿旮沓探出个脑袋,急急忙忙拍打身上的灰尘跑到院子里,“顾冬哥哥,少爷在屋里,我去叫。” 屋门关着,元阿笙在桌前呆坐。听到外面的声音沉重地叹了口气,心里已经将大狗的事儿消化得差不多。 不愧是顾府,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说不定院子周围还有人盯着的。 若以后他找到门路了,肯定要搬出去。一辈子若是困在这个地方,指不定得压抑死。 边想着,他打开门。 “元公子。”顾冬垂眼,给元阿笙行礼。 “叫我名字就好。” 顾冬将手上包好的银子递上。“这是您这个月的月钱,管家叫我顺带过来拿给您。” 月钱?这个他好像在管家口中听到过,不过当时没有当真来着。 元阿笙眼睛微亮,声音却平静。“有劳。” “不麻烦,只还有一事,要给元少爷说说。” 见他眼睛瞥过小孩,元阿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对一脸兴奋的小孩道:“豆儿,上茶。” 顾冬见小孩一溜烟没了的身影,依旧垂着眼帘。只是声音压低了不少:“元公子,不瞒您说,我们家主子这些年忙于政事,身边也没个贴心人。” “这眼看着您来了,我们顾府上下都心怀感激。” 元阿笙抿嘴不言,等着他客套话说完。 “夫人的意思是主子繁忙不来后院。元公子倒是可以去前头,与主子多亲近亲近。” 一瞬间,元阿笙的眉头下拉,脸上当场画了个苦字。不过幸好人垂着眼睛没看见。 “可前儿个不是……”他试图挣扎。 顾冬一抖。想到刚刚自家主子打量自己的样子,有些心虚。“您别怕,主子只是,只是人严厉了些。再不济,还有夫人担着呢。” “顾冬哥哥喝茶。” 元阿笙清楚地看到他抖了下。他在怕。 怕什么? 细思极恐,这古代,哪里有老娘给儿子找男妾的。怕不是,他就是两人对垒的棋子儿吧。 不行,不能参与进去。不然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冬将小孩手中的茶盏接来端在手上,想放又找不到放的地方。这院子简陋,物件可还得再添一添。他悄悄看了眼元阿笙,眼神微恍立马收回。 不过最好是让主子主动提的好。 他相信,只要主子见到了元公子,一定会在他那满是政事的脑子里空出一点位置。 一定!这是从婴孩时期便跟在顾恪决身边养出来的,对他喜好的判断。 “就是这点事儿,时候不早了,豆儿可要跟着我一起出去拿饭菜?” “要!少爷你等着啊,我马上回来。” 捧着茶杯一放,豆儿欢快跟上顾冬。徒留元阿笙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糟老头子的娘他没有印象。按照他的推算,起码也是七八十了。但还是那句话,亲娘也不至于主动帮儿子找男妾不是。 真是,好生奇怪的一家子。 要他去亲近,甭想。 元阿笙抛了抛手中的银子。五两,一个月五两的月银子。可要元府的一月二两好太多。 算下来一年就是六十两。即便是在京城,也够普通人家生活好多年了。 包吃包住,还有钱拿,他作何还要去触霉头。 元阿笙拳头捏紧,暗暗下决心:从今儿开始,他就攒银子,为以后出去讨生活做准备。 那么现在—— 他要做的就是养足精力,好好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事儿。 银子一收,他转身进屋。 在各个房间里转悠一遍,随后从杂物间拎出来一把躺椅。 洗洗刷刷,往院子一放。湿漉漉的,被阳光映照着金光闪烁,微微刺眼。 晶莹的汗珠缀在额角,脸更是白里透红,清透如雪。 元阿笙随意擦了擦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里。 等晒干了,他就可以摊咸鱼干了。 上辈子累死,这辈子要死也让他先躺躺。 至于外面那些纷纷扰扰,他耳聋听不清。 * 椅子一晒干,立马被元阿笙用了起来。清晨,太阳将出未出,他就坐在院子里喝着白开水欣赏漫天的朝霞。 中午天热,躺椅搬回屋里,他便窝在上面睡午觉。 到晚上天气凉爽,外面夜风轻悠悠吹着。他正好端出去乘凉,也顺带看看以前多少年难得见着的璀璨星辰。 一切都挺好,就是院子门口总有狗过来。 它就坐在门口,圆圆的狗眼盯着院子里。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是很通人性的一条大狼青。 它守着的时间有时候长,有时候短。反正每天是要过来看一看。 元阿笙见一次心肝儿颤一次,他只觉大狗仿佛是在提醒他安分守己。 就这样, 5. 第 5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顾府在西街点雨巷,元家却在东街不知名的旮沓。 元阿笙一举跨越半个皇城从东街“嫁”入西街,且还是以男妾的身份入的顾府。无论是哪个点拿出来,都值得京城里的人讨论好一阵了。 马车到元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东街不同于西街的肃穆与寂静。各家各户挨得紧密,时不时有小孩的哭嚎与欢叫声传出来。 要元阿笙来说,两边最大的区别,就是这边多了些烟火气。 “元公子,到了。” 马车停稳,元阿笙撩开帘子。凳子还没放下他便直接跳了下去。 随手整理几下衣服,抬眼便看门口高高低低的元家人直勾勾盯着他。手一僵,元阿笙一一问号:“父亲、母亲,大哥二哥。” 豆儿欢欣的笑敛下,恭恭敬敬将双手放在身前。“老爷、夫人,大公子,二公子……” “嗯,你一个人回来的?”问话的是端庄严肃的元家主母,元家实际掌权人。 “是。”元阿笙垂眸,能感受到几道笔直打量自己的视线。 “进来吧。” 顾家备好的礼挨个送了人,元家说得上话的人便走了。元阿笙也不恼,带着豆儿回到自己原来住的地方。 “哇!” “哇哇!” “哇什么哇?!”元阿笙不自觉带起笑,进了后院的一处极小的院子。 “哇!!!阿笙你回来啦!”四五个小孩迅速围拢过来,最大的也才十岁。“阿笙,你去了好久。” “我们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阿笙,你傻回来了没有?我们在看大头抓来的鱼,你要不要跟我们玩儿?” 元阿笙轻笑,细白的指尖点了点已经被豆儿放在桌上的东西。“快尝尝,给你们带的好吃的。” “好耶!阿笙你真好!” “阿笙谢谢你,可是阿笙你哪儿来的钱啊。” “就是就是。”说着,几个小孩停下来吃拿东西的手。还带着婴儿肥的脸纷纷看着他。 元阿笙失笑,将东西又往他们跟前推了推。“我有钱,你们平日在府里都吃不到这些东西,多吃点。” “阿笙赚钱了,阿笙好厉害!” “好厉害!” “呀!是甜的!” “真好吃!” 原身十九岁,可智力只有五六岁。以前元家祖母还喜欢他的时候将他带在身边了一阵子,后来大了也渐渐发现脑子有问题,便跟着自己的奶娘到另一个院子生活。 也就是现在这个全是小孩的院子。 算起来,他是这个院子最先的住客。 而这些孩子,是后来才来的。 他们都不是元府里的姨娘生的,而是老太太在外面带回来的。元家主母无子,在调查确认这些孩子都是元爹的子孙后,便挑选资质上乘的养在自己膝下。 如今的大少爷、二少爷都是这样的。 而像他们这些,则被随意扔在一个院子,放上三两个奴仆看着。也就不管了。 不过对包括阿笙在内的人来说,往往有吃有穿有住的,便已经比之前好很多。 但因元家不算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养家来源还得多靠主母的嫁妆铺子。所以家里面主母说话最算数。 而孩子少说十几个,养得也自然没有那么精细。不会说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奴仆成群。 这也是为什么元阿笙去顾家也就只有豆儿跟着。 呆了一会儿,便到了吃饭的时间。 元阿笙照旧跟着几个孩子待在院子里。吃了后厨送来的大锅饭,便准备回去了。 而这期间,顾冬始终跟在元阿笙身后。悄无声息将元家的情况收进眼底。 走的时候,只有四五个同院的孩子来送了。元阿笙挨个叮嘱好,看着他们眼泪汪汪的心中微堵,不过到底还是硬着心肠上了马车。 “哒哒”的马蹄声在巷子中回荡,混着小孩的叫嚷声往云层上越抛越高。 快活,自在。这也是元阿笙上辈子,乃至这辈子依旧追求的。 他靠在车厢,思绪被周遭热闹的声音拉扯,又想到了自己的上辈子。 他不知生母,渣爹将自己带回村子里交给爷爷奶奶便又消失踪迹。从奶娃娃时期,他就是跟着爷爷奶奶。 他们人到晚年,本该好生养老的。却因为他这么个累赘而重新拾起锄头。一锄又一锄将他从幼儿园一直供养到高中。 那时候,爷爷奶奶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到大学时,在他已经能负担自己学费生活费的时候,爷爷奶奶彻底撒手人寰。留下他一个人。 两个老人家相继离世,间隔没有一天。 他们活着的时候累,元阿笙只想好好送他们最后一程。他四处在亲戚朋友,甚至老师那里借了钱,办了一个还算能看的葬礼。 随后,从大二一直到工作后两年,他一直不曾停歇。不断地压榨自己,逼着自己,也陆陆续续将欠下的钱还完。 在工作岗位倒下的那一刻,他甚至还在想:幸好啊,他欠下的钱还完了。 异世再醒来,依旧是孤身一人。 他想这样也好,白捡了一条命。还是他占便宜了。 马车颠簸,元阿笙慢慢闭上双眼。 阿笙…… 爷爷奶奶叫他阿笙,上户口的时候也直接用了这个名字。他们说好听。 元阿笙低笑,浓密的长睫微微湿润。 他也觉得,阿笙好听。 他会好好的,好好在这里活下来的。不辜负爷爷奶奶将养大自己的苦心。 * 走了一半,阿笙撑着脑袋在车厢内迷迷糊糊睡着了。 豆儿跟顾冬坐在车厢外,低声说着话。 “呀,看是要下雨了。” “那我驾快些。” “元公子,做好了。” 元阿笙惊醒,慢慢拉开帘子。上午还晴空万里,现在已经翻着滚滚乌云。大风吹得急躁,带着还没消散的暑热往人身上裹束。 闷热的,是要下暴雨的征兆。 他叮嘱:“注意安全。” “您坐好,我知道。”顾冬大声道。 马车疾驰,很快往顾府后门去。那边离元阿笙的住处近,顾冬直接往那边赶。 正巧,路过前门时顾恪决踩着凳子从马车上下来。 暴雨来得急,顾冬打招呼的声音一下淹没在了雨声中。 顾恪决站在屋檐下隔着已经形成的雨幕,对顾冬摆了摆手。马车很快过了眼前,顾恪决一双黑眸滑过紧闭的车厢,随后收回视线继续往里走。 “少爷给,伞。” 顾恪决接了油 6. 第 6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三朝回门之后,元阿笙在顾府彻底安家。但整日除了睡就是吃,像是要将以前缺了的东西补回来一样。 值得一提的是,他本以为会有人来为难。但提心吊胆许久,除了依旧每日要过来看看的悍狗,什么事儿都没有。 久而久之,心中惶恐放下。 生活滋润,原本有些瘦削的身形也养得骨肉匀称。 时值午间,外面的天儿还有些热。知了声声,倒是比刚来的时候少了许多。 门口,轻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听便知又到了饭点儿。 “少爷,吃饭了。”人未到,声先至。 躺椅上的人影动了动,绣着青竹的白袍被腰带固定,将一把细腰展露无疑。 “又吃了啊。”声音飘然,透着酣睡将醒的柔和。 豆儿放下食盒,老成地背着手靠近躺椅,圆眼落在还闭着眼的人身上。“少爷,你知道你这句话已经说过几次了吗?” 元阿笙微动。手横在眼前,语气惫懒:“豆儿,我还没饿。” “少爷,您天天这么躺着,能饿吗?”豆儿皱了皱鼻子,看着依旧困顿不已的人担忧地在他身边蹲下,“少爷,你是不是病了?” 都睡了好多天了,要不是看气色还好,豆儿肯定给他找大夫去了。 “怎么可能。” 元阿笙撤开手缓缓睁眼,眼睛被外面的光晃了晃。长睫低垂,在眼底落下一道阴影, “我身体好着呢。”元阿笙慢慢儿撑着躺椅坐起。 手不经意擦过腰腹,软得像棉花似的。他一顿,轻轻戳了戳。 肚子什么时候这么软了? 不信。再捏一捏。 “唔,豆儿,我是不是胖了?” 豆儿仰头,落在那张依旧冶丽的脸上。眼睛飞快眨了眨。随后一路下滑,盯着自家少爷捏着肚子软肉的手。 半晌,他默默摇头。 明明还是这么好看。 “没有。” “少爷以前太瘦,现在刚刚好。” “谢谢安慰。”元阿笙轻笑,抬手弹了弹小孩额头。“吃饭去。” 胖倒是不胖,就是以前的一副骨架子多了些肉。 元阿笙回想当时躺在木板床上自己硌自己的样子,对比起来,这会儿倒刚刚好。 曲腿站起,脑子猛地眩晕。眼前数不清的小圆点围着他绕圈圈。 元阿笙熟练地将手撑在门框,豆儿像是早有预料,立马过来扶着他的手。“少爷,要不要看大夫?” 元阿笙懊恼皱眉。 “不用看。” “躺久了的毛病。多动动就好。” “可是少爷你也没动啊。” “是吗?” 豆儿诚实点头。“是的,你今儿个起来就坐在椅子上,昨儿个就在院子站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前儿个直接躺床上过了……” “打住!”元阿笙缓过来,如常走到桌边。“今天下午我一定动一动。” 豆儿:“好的少爷,我帮你看着。”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了?” “少爷你昨儿个说要做个什么草,前儿个要扎马步,再……” 元阿笙看着桌山已经轮过了好多遍的冬瓜盅,默默拾起筷子。“豆儿,吃饱了没,没吃饱来吃饭。” 豆儿肚子一捂,忙道。“饱了饱了。” 元阿笙温声劝道:“来,再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少爷我、我去洗衣服去啊。吃完了您叫我。” 衣服哪里用得着这孩子去洗。 人一溜烟跑没了影,元阿笙嘴角翘了翘。“小样儿。” 饭后,元阿笙也睡不着了。 他看了看天色,默默将躺椅搬到了外面芭蕉树下。 身子一歪,“咔嚓”声乍响。 还没挨着躺椅的身子顿住,元阿笙默默往骨头响了的地方摸去。 唔……还好没坏。 成功靠在躺椅,院子里又恢复安静。 白云成团儿,在天上漫无目的地晃悠。软软的,让人想扯下来尝尝味道是不是像棉花糖一般甜。 元阿笙牙尖磨了磨唇,有些眼馋。 “紫葡,你说我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院墙外一道女声突兀响起。 元阿笙眼中闪过惊愕。 来多久了,还是第一次听见外面有人声。 “你问我,我问谁?” “都扯了两年的草了,早成洒扫丫鬟了,你怎的还没死心。” “死心,你死心我可不。” “粉桃,当年咱们就入不得大少爷的眼,更何况是现在。呐,这院子里不是还住着抬进来的男妾嘛,还不是一样不受宠。” “嘘,小声点。” “怕什么,他又比咱们好多少?” “诶,你说大少爷是不是不行啊……都这么个年纪了……“ “嘘!小声点,你不想活了!” “小心隔墙有耳。” 墙内,元阿笙眉梢扬起。确实隔墙有耳。 听外面这话,大少爷就是顾恪决。 三个姑娘送过去给人家扔出来拔草,一拔还是两年。 不行,确实不行啊。 元阿笙唇角越翘越高。最后没忍住一只手捂住嘴,笑得眼睛都弯弯的。 他随手揪住躺椅边的杂草一扯,连根拔起带出肥肥的蚯蚓。 不行好啊,他就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了。 哟,这蚯蚓肥。 * 书房。 “阿嚏!” “少爷您着凉了,我去叫大夫看看。” 顾恪决摆手。“没事,出去。” * 一下午,元阿笙就待在芭蕉树下听墙角。 听着小姑娘三人从丫鬟小厮的八卦聊到担心被顾恪决秋后算账的夫人,也就是顾母。 越听,元阿笙越觉得这一家子有问题。 小姑娘在外头芭蕉树下摸鱼,元阿笙望着快要下山的残阳,浑身疲乏。 好累啊…… 得找事儿干了,再躺下去他直接长眠了。 缓慢起身,元阿笙环顾四周,在看到门口大狗屁.股时脚下一顿。默默靠着院子里面走。 他又看了眼大狗毛乎乎的屁股,心想:当狗也不错,还不用晕。 乱七八糟想着,目光忽然落在空地里的开了花的月季上。 周围丛生的菊花匍匐着,不知不觉又长了许多。 元阿笙绕着屋檐,靠近那片已经生出杂草的地儿。淡色的瞳孔倒影出长在土块正中央的花草,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儿。 水声叮咚,元阿笙心里有了主意。 这么好的一块地,空着也浪费。倒不如将中间的花草移到水沟边缘,好好收拾一番种些小葱小菜也好改善改善口味。 顾府那些菜, 7. 第 7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湖边小路,马律叼着根儿兰花叶子,像个当家主子一样背着手悠闲晃悠。 想着刚刚所见,他呼吸微重,泛着油光的脸笑得更是不怀好意。 “找农具,好好的一双嫩手干嘛要做脏活儿。” “那么漂亮的小少爷,大少爷却不懂得享受。何必让人干着啊,赏给奴们疼疼也好不是。” “是吗?”沉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啊。” 顾恪决本是照旧饭后在湖边消食,没曾想竟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不用想,便知道这话说的是谁。 “你看看你跟前的人是谁!”见人还想诋毁主子,管家怒喝。 马律一惊,见管家着的这个人贵气不言,猛地一跪。“主子,主子我错了,我错了!” “主子!” “我错了!”马律飞快往自己的脸打去。 下手快,声音响亮却是不疼。 顾恪决嘴角抬了抬,眸色如墨一般沉。 管家被自家少爷的气势压得背脊僵硬,看着地上的人恨不得自己上手。狗东西,这般无赖钻进顾府是他失误。 顾恪决心中不愉。跟前人的话脏,脏得他心中升起一股不易察觉的愤怒。 沉闷如钟,顿顿敲击在心头。 “小少爷,也是你能说的。” 马律大气不敢喘,知道自己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他眼珠乱转,接着猛地前扑。 顾恪决一脚踢过去。“滚!” 马律捂住肚子,退开一米后立马连连磕头。“主子我错了,我错了!” 管家如何看不出来这人是根本就不认识自家少爷。他哆嗦手指,“你可知,你面前的人就是你口中的大少爷!” 大少爷,顾恪决,首辅大人! 居然这般年轻! 瞬间,马律眼神惊颤。他浑身颤抖着,彻底怕了。 “大少爷,首辅大人,呜呜呜……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顾恪决移开视线,盯着地上被压塌的草。“管家,人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会送到元……” “元阿笙,元公子叫元阿笙。”管家适时开口,随即不言。 下意识的,脑中再度浮现惊鸿一瞥的身影。 顾恪决敛息,再开口声音已然毫无波动。“为什么会送到小少爷跟前,查清楚了。诋毁主子,恶言龌龊,好好处置。” “少爷!少爷是……”马律脑中白光一闪,顿时想到唯一能救自己的人。 “是元公子叫奴去拿东西,是元公子叫奴拿农具。我不是有意的,您就饶我一命吧!” “求您,求您……”马律泪流满面,哭得真心实意。 世人都知道,首辅大人在当上首辅之前,一直在刑部做事。从刑部侍郎到刑部尚书,他面冷心狠,只要他经手的案子,就没有审不出来的。 活阎王,他可是能止小儿啼的活阎王啊! “吵得心烦。”顾恪决瞳孔泛着冷质的光。 霎时,顾冬从树荫中蹿出来。一手刀将人劈晕拖着。 晕了的人倒好了,管家却冷汗直流。 “少爷。” 少爷眼里难容沙子。管家知道少爷这么做大概率也是这人不该存在于顾府之中。若说单单是为了维护元公子,恐怕不大可能。 “顾府的人该清了。” 顾恪决继续往前,行至亭子对岸,他慢慢道:“还跟着我?” 管家立马懂了。“是!我这就去给元公子找东西。” 顾恪决:“小厮挑两个好的送去。” “可……” 顾恪决停下,侧身望着云潇院的方向。声音依旧浅淡。“他若不要,就放在他院子外。”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既是顾府的人,就得被护在顾府的羽翼之中。容不得外人欺负。 * 天色擦黑,管家领着两个小厮到了云潇院的门口。 “云公子在吗?” 元阿笙听见动静开门,没曾想外面站着的人是管家。 目光触及两个拿着农具的小厮,他让开半步。“顾管家,怎么还劳烦您走一趟。” 管家想着自家少爷那样子太阳穴抽抽。声含歉意:“元少爷,今儿下午的事儿是我管教不周,特来给您赔罪。” 元阿笙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过哪里用得着顾府的老管家给他这个新来的人赔罪。“您严重了,也没什么事儿。” “这两人,是主子命我选的小厮。他们俩以后便跟着元少爷,若是有什么事儿,您尽管让他们找我。” “元公子好,小的阿饼。” “元公子好,小的阿团。” 元阿笙刚想拒绝,一听是老头选的,立马开始发散思维。 这是看自己不安分,有狗看着不够,还专门送人进院子里来了?不愧是身处高位的人,想的就是多。 他浅笑,动作间可见疏离。“我平日没什么事,有豆儿一个便够了。” 管家看他果真拒绝,又道:“元公子不要的话,便让他们在外面做个洒扫的,也好方便公子吩咐。” 看来人是甩不掉了。 元阿笙:“那便麻烦了。” 送走三人,元阿笙看着在眼前紧闭的门微微叹气。 确实麻烦了,早知道…… 余光瞥见一边的农具,元阿笙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多的早知道。 “少爷,你想什么呢?” “想你少爷我啊,这辈子怕是跑不掉了。” 豆儿挠头,一头的胎毛尽数炸开。惊讶得不行:“少爷想跑?!” “嘘——” 元阿笙一巴掌盖在小孩头上。“这下可真是隔墙有耳,别乱说。” “哦哦。”豆儿不明白,但是少爷说的话他听。 * 次日,云潇院恢复宁静。只院外的小道上不时能听见扫帚划拉地砖的声音。 大清早,元阿笙起来的时候豆儿已经不在了。 他反手将一头及腰的青丝用发带固定好。窄袖的云水蓝色衣服随着晨风而动,飘然如雾,衬得人都温柔不少。 他扛着锄头到院前。 昨天说今天要下雨,但是现在依旧还没落下来。只天上阴沉沉的,想必不是下午就是明天,又有一场大雨。 现在是下一次雨,温度降一些。移栽正好。 元阿笙杵着锄头,站着听了会儿外面的动静。没察觉什么异动,便开始干活儿。 先将两种花移开,接着除草,翻地。庄稼地里的活儿元阿笙从小做,再熟悉不过。 干活不知时间,等听到豆儿叫吃饭的声音时,才知道已经辰时末了。 元阿笙站直。 后腰忽然一声脆响,叶白柚龇牙咧嘴。他放了锄头,甩着被木柄磨得火辣辣的手有些无奈。 “养成一副懒骨头了。” 手心摊开,居然还生了水泡。“娇气了不是。” “少爷,快来吃饭!” “来了,来了。” 元阿 8. 第 8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豆儿“啊”了一声,没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反应比自己大那么多。 “阿团你去拿针,豆儿你带我去看看。” 没等豆儿说话,阿饼却已经超过他往院子里去了。 豆儿赶忙追上。 “阿饼哥哥,你慢点走啊。” “少爷只有两个泡泡。” “两个!”阿饼都直接跑起来了。 要死!管家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可让元公子受一丁点的伤,不然刮了他们的皮。 现在哪是一丁点儿! * “回来了?”听见动静,元阿笙视线从地里挪开。 猛地对上一脸担忧的阿饼,他瞳孔一缩,差点往后后栽进地里去。 “元少爷,听闻您受伤了!” 元阿笙后退几步,如临大敌。“你想干嘛?” 阿饼都快哭了。“元少爷,主子叫我们看好您,您千金贵体,可伤不得啊。要做活儿,你叫我们一声就成,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动手。” “哥!针拿回来了。”阿团气喘吁吁,如一股风顷刻至于元阿笙跟前。“还有药。” 元阿笙瞧了眼豆儿,面色如常地接过。“多谢。” 他状似不经意观察了下针头。没什么异常。转身时又悄无声息地嗅了嗅,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往水泡上戳去。 “嘶——” 阿饼立马闭眼。像是看到了自己皮开肉绽的惨样。 元阿笙手一抖。 这下可好,直接戳到他水泡底下的嫩肉。 钻心似的疼炸开,牵动着太阳穴抽抽的。指尖发麻,他极力克制才没有低呼出来。 上辈子怕疼,这辈子也是如此。 模样长得差不多也就罢了,这将疼痛放大好几倍的本事,怎么也是一样的! 他怒视发出声音的兄弟俩。面上除了颤得厉害的长睫,自以为看不出什么。 “元少爷,您没事吧。”阿饼跟阿团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察言观色,最是能干。 这会儿隔着几米,见元阿笙那明晃晃的隐忍样子,心里越发没底。 “嘴巴闭上。”元阿笙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 阿团跟阿饼并排站着,像被碰了触角立马缩回壳里的蜗牛。隔了会儿,见周围变得安静,又颤颤巍巍探出头来。 水泡挑破,元阿笙看着渗出血色的手一时难言。 觑了眼像被拎住脖子的大鹅般的两人,他有些怀疑。 他们真是来监视的人吗? 一脸呆头鹅样,怕不是看不起自己? 这样的想法自脑中一闪而过,元阿笙吹了吹手心,接着让豆儿帮着上药。 “元少爷,您是要翻地吗?”阿饼见他脸色恢复,大着胆子开口。 元阿笙看出两人意图,点头。 “我们来,我们来。”话落,两个人自觉一人一块地干了起来。 白给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地不大,两人收拾出来也不过半个时辰的事儿。阿饼跟阿团大气不喘,到元阿笙跟前交差。“元少爷您看看,可还要再弄细碎些。” 元阿笙默默摇头。“谢谢。” 比他挖的好多了。 他在一旁看了两人半个时辰,没见两人歇下一会儿。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副比老实人还老实的样子。 元阿笙将自己的双手后背,悄悄甩了甩。 真疼。 事儿做完,两人告退。不过这次没出院门,而是直接站在了门口守着。 一左一右,不是门神就是护卫。 元阿笙搞不懂他俩到底想做什么,直接转身进了屋里。眼不见,心不乱。 门关了,兄弟俩对视一眼开始嘀嘀咕咕。 “大哥,主子已经知道元少爷受伤的事儿了。” “什么!” “你小声点!” “主子什么反应,咱们回去是不是要挨罚。这个月月钱指定是没了,屁.股会不会开花……” “大哥,你听我说完再慌好不好。” “说。”阿饼咬牙,想到顾恪决便打了个寒战。 “我、我不是找管家嘛。然后谁知道管家直接带我去见主子。我一说,主子直接给了最好的药。” “听说还是太上皇赏的。” “嘶——”阿饼龇牙。这怕不是放在了心尖尖上啊,管家不是说当客人好好对待吗? “你别怕,主子没说什么。”除了盯着他的后脖颈有点久,其余真的没说什么。阿团怂了吧唧地缩了脖子,一脸真诚地看着自己大哥。 阿饼:“谁怕!” 阿团:“我怕,是我怕。” “后头可仔细着点,粗活重活千万不能让元少爷沾手。” “晓得,晓得。” * 说来这药有奇效,第二天早上,元阿笙手上的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豆儿,你在外面跑了那么久,知道哪儿有菜种子吗?” “庄子上。”豆儿继续给他上药,边道,“顾府的菜蔬都是京郊自家庄子里种出来的,每日寅时送来。府里应是没有的,但庄子肯定有。” 他收了药瓶,双眼晶亮。“庄子我去不了,要不然我去集市买。” “不行。”元阿笙想都没想便拒绝。 豆儿也才十岁,还是男孩子,一出去指不定被拐子盯上。 元阿笙垂眸盯着涂了白色药粉的手心,鸦青的长发掩了半张脸。眸光明灭,元阿笙做了决定。“我试试能不能出去。” 他要确定,是不是真的被监视着。 “好啊,好啊,少爷终于舍得出去了。”豆儿一旁开心着,元阿笙也没给小孩泼冷水。 * 昨晚下了一场大雨,到今天早上的时候雨势才变小。 翻出来的地已经被浇透了,呈现出深深的黑褐色。雨膏烟腻,才移栽的花木身姿舒展,葳蕤繁茂。 泥土面上蚯蚓翻动,还有一根儿误入石板小路上找不见归处。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捏着木枝,轻轻朝着它一挑。将它从石板划拉进了边上的泥土上。 “豆儿,你先去开门。” “诶!” 元阿笙一把油纸伞立在石板路上,面如冠玉,眉目疏朗。衣摆掀动,他扔下木枝站了起来。脚步随着水雾继续向前。 门打开,一只体型硕大的狼青蹲守在门口。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像找准了目标,立马盯上了元阿笙。 元阿笙捏着伞柄的手紧了紧。“豆儿,这大狗是谁的?” “你夫君的,少爷。” 9. 第 9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元少爷,呜!”阿饼张口就嚎哭,顺带给还傻愣着的兄弟使了使眼神。 阿团赶忙垂下脑袋,假装抹泪:“少爷啊,求求您了,你就试试吧。” “不要!” 两人猛地跪下,那膝盖落地的声音听着元阿笙牙疼。他往侧边让开,气急:“起来。” 两人肩膀一抖,像遇到什么极为可怕的事儿。 阿饼:“少爷,您就试试,不然小的们交不了差事。” 阿团:“交不了差事,可是要挨板子的。” 阿饼:“手粗的棍子,两百斤的壮汉使着。狠狠打在后腰上,不打到血肉模糊……” 阿团:“哇哇哇呜呜,我们命好苦啊!” 阿饼抹泪,透过袖子边缘观察元阿笙。 见他蹙眉,抗拒中有了一点挣扎。 继续嚎,使命嚎…… 元阿笙作为一个社会主义生活二十几年的人,此刻心里是既良心不安,又愤怒于姓顾的冷血无情。 狗东西! 他牙差点给自己咬碎,硬是憋出一句:“行了!给我!” 阿饼立马递上,还特意仰头给元阿笙展示了下自己哭得通红的眼睛。哭腔明显:“谢谢少爷。” 阿团:“谢谢少爷!” 元阿笙心里一堵。捏着瓷瓶像捏顾恪决,死紧死紧的。 他胡乱倒出来在手上搓了一通,像是要搓一层皮下来。心里一边将顾恪决的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最后手都红了。 完事儿将瓶子往人手中一塞,避之不及。“这下可以了吧,出去!” 阿饼、阿团:“是,少爷安。” 门关上,元阿笙在院子里焦躁乱转。“呸呸呸!姓顾的,我跟你没完!” * 御书房,姓顾的刚坐在龙椅旁边不久。 “阿嚏!” 御书房安静,这一声直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太监宫女噤若寒蝉,唯一敢动的就是端坐在御椅上的小皇帝。 “顾大人,你受风寒了吗?”小皇帝放下手中的笔,对门口的太监道,“去,请太医。” 顾恪决制止。“不用,不是风寒。” 小皇帝余光将人仔细扫了一遍,才默默点头。不过抿了唇,还是补了一句:“顾叔要注意身体。” 顾恪决重新拿起一份奏折放在小皇帝身边,黑眸深邃。“陛下放心。” * 云潇院。 被气得炸毛的元阿笙站在紧闭的门前,试图将上面盯出来两个洞。 豆儿看了看自家少爷,两指并拢去捏他的手。 刚碰到,跟面团似的,又滑又软。几乎从指缝溜出去。 豆儿惊愕,默默想:少爷的手金贵,哥哥们做的是对的。 他双手捧着才将元阿笙的摊开。“少爷,你看看,药都被你擦掉了。” 元阿笙深深吸了口气,不想自己刚刚受了辱的手。“豆儿,咱们翻墙。” “少爷等等,先上药。” “已经好了,费不着。”他上辈子活得粗糙,小病小痛不舍得花钱就忍者。这种伤算什么,何况都好得差不多了。 “少爷!”豆儿站在原地,眼含固执。明明矮矮的一小不点,凶起来还有些唬人。 “行行行,给你给你。”双手往前一怼,元阿笙自顾自打量院子的围墙。 他就不信了。 姓顾的,等他见了人一包迷.药下进去。一梦到升天。 药上好,元阿笙看上了芭蕉树那处。这是唯一可以借力上墙的地方。 “豆儿,帮我看着门。”元阿笙撸起袖子,气势汹汹。 “少爷,你干嘛?” “翻墙。”元阿笙压低声音,“去集市一趟。” “有大门为何不走?”豆儿嘀咕。 自从少爷生病好了之后,经常见他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儿,豆儿都快习惯了。 他连忙跟上。 以前他们一起钻狗洞,现在他们一起翻墙。 “少爷,要我端个凳子出来吗?” 元阿笙打量外面的芭蕉树,看能不能承受成年人的重量。闻言点头。 “小声点,别惊动外面的人。” 豆儿连连点头。胎毛绒绒如蒲公英炸开在脑门,像戴了一顶毛绒帽子。 少爷是不想带着他们玩儿。他懂。以前大头他们不带少爷出门就是这样的。 门外,阿饼兄弟两个撑着伞蹲在雨里当蘑菇。 阿团:“大哥,都这会儿了,豆儿是不是该出来取中午饭了?” 阿饼伞一歪,对着自家弟弟脸上的三点麻子忽然一僵。“对啊,我说怎么有些不对。” 阿团:“要开门吗?” 阿饼立马站起来,然后瞬间弯腰捂腿。声音急促:“你看看门缝里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吗?” 阿团同情看自己腿麻了的大哥一眼。“好的大哥。” 他敦实的身子挤在门前,做贼似的往里瞅。 “嚯!” “大哥不好!元少爷在爬树!” “什么!” “快!在芭蕉那边!” 阿饼听了就跑,手中的伞碍事儿,直接往边上花坛一扔。 绕过墙角,果不其然,元阿笙正蹲在墙上试图跨一步到芭蕉树上。 阿饼双手张开,大气不敢喘。就怕一个不注意把人吓到,人便摔下来。 里边,豆儿仰头用气声说话。“少爷,你这样怎么下去啊。” “你等着看。” 芭蕉叶大,加上这一丛芭蕉生得旺盛。将下面的人遮了个完全。 元阿笙轻轻一够,四肢圈着枝干就轻松落地。 心中成就感爆棚,还没来得及一喜。忽然,腰粗的茎秆后侧出来一个脑袋。 阿饼一本正经:“元公子安。” 元阿笙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厥过去。 遭了,被发现了。 “你!”元阿笙飞速头脑风暴,最后决定先发制人,“光天化日,怎敢出来吓人!” 阿饼:“哈?” “嘎?” 阿团在门缝瞅不见墙头上的人,连忙过来支援自家大哥。谁料听到这么一句奇奇怪怪的话。 他瞅了瞅阿饼比自己好看几分的脸。 大哥像娘,俊,怎么会吓人。 不过转头飞快看了眼元阿笙。心里“嘶”了一声。 这样一看,大哥有点丑。但也不至于吓人啊。 元阿笙轻咳两声。 双手甩了甩水珠,一身黑衣已经被水沾湿成了深黑。 他双手负后,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的狼狈。只管盯着围墙上的砖,心虚地不看两人。 < 10. 第 10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清晨,云雾未消。天空依旧沉闷。 风吹过,好像又凉了一些。 元阿笙裹紧被角,紧闭的眼皮颤动。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挣扎着,眼睁睁看着满脸褶子,头童齿豁的糟老头子抓着麻绳将他缠上一圈又一圈。 他想挣逃,但是手脚被绑住,只能像虫子一样蠕动。他想求救,但老头子后头的阿饼跟阿团隐没在暗处,笑得阴森森。 “救命!” “咚——” 疼痛袭来,元阿笙猛地睁开眼。 他眸子水雾蒙蒙,额角汗津津的沾着碎发。惶恐还没从心中散去,白着张脸,看起来脆弱又凄惨。 他愣愣望着已经亮了的天光,后知后觉自己是在做梦。 目光落在身上的被子,边上半个手臂处是床沿。 他这是睡着摔下床了。 姓顾的,狗东西。做梦都不放过他。 元阿笙拢着被子坐起,眼珠迟滞转了转。触及边上的床沿,又机械地抖了抖被子翻身上去。 豆儿不在,估摸着时间还得一会儿。元阿笙干脆再眯了一会儿才坐起来。 风一吹,薄薄的寝衣挡不住寒凉。 这温度下降得真厉害。 * 吃完饭,元阿笙对着门口的地而坐,想着种子的事儿。“豆儿,你说我直接开口,会有人送种子来吗?” “肯定会,少爷要不我问问外面两个哥哥?” 元阿笙瞬间想到梦里两兄弟可怕的样子,一脸抗拒。 “元少爷。” 说曹操,曹操到。 “元少爷好。”兄弟两个都是结实的人,往门边一杵,活像去要债的。 元阿笙坐直,绷紧了神经应对。“何事?” “这个玉露膏,今儿该擦了。” 元阿笙气堵,有气无力往躺椅一靠。 豆儿蹦跳着上去接过,随后蹲在自家少爷身侧给他一手倒上一点。“少爷,搓一搓。” 元阿笙睨了小孩一眼,边搓边嘀咕:“狗东西!顾恪决你这个糟老头子,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讨细皮嫩肉的小老婆,活该你不行。” 门口,铁青的身影一闪。 “汪汪!” 元阿笙隐约听到狗叫声,一块儿低声骂。“臭狗子,天天来守着,我这里是有骨头还是有什么。” “汪呜,汪汪!”狗叫声大了,元阿笙手一顿,默默转身换了个方向对着。 “少爷,你在说什么?”豆儿只听个囫囵。 大狼青一下蹦入门里,眼睛盯着元阿笙。颇有种你再说我就咬你的感觉。 元阿笙余光飞快瞥了眼大狗,往躺椅缩了缩。很有骨气地换成心里嘀咕:说一下都不行,你吓人你还有理了。你家主子不让我出去,□□,霸道,狗东西! * 湖边。 鱼儿畅游,碧绿的湖水清透如玉,涟漪四起。 小亭子里,顾恪决坐在坐榻上,手执书卷,慢慢翻阅。 今天休沐,他难得有空闲待在这边打发时间。 可看着看着,连打两个喷嚏。眸如墨,一时让人瞧不清其中的意味。 “天凉了。”该添衣了。 顾恪决放下手帕,目光移开书卷放远。草木颤动,对面凋零的花丛中忽然钻出来个狗头。 “汪,嘤……” 这声音一听就是受委屈了。 顾恪决假装未闻,收回视线不管。 瞬间,大狗若疾风绕着湖岸而来。顾恪决背脊松懈,指节抵着自己的额角。 大狗顷刻间已经跑到近处,顾恪决压了压眉眼。无情道: “我说的话你不听。” “别来找我。” “呜……” “呜也没用。” 狼青见主人给他出不了头,沮丧地往地上一趴,下巴搭在前爪。毛耳朵被沾湿几缕黏在一起,怏怏不乐。 管家沏茶进来的时候,狼青只抬了抬眼睛,一副委屈样子。 “青青怎么了。” “呜。” 管家先给顾恪决添了杯茶,随后将茶壶放在一旁的炉子上。 顾恪决:“母亲打算回来了吗?” “还没有,夫人说……”管家犹豫,有些不好开口。 “讲便是。”顾恪决又翻了一页书,慢慢看着。 清风舒朗,撩动男人散在身后的墨发。俊朗的五官如高高在上的明月,泛着不可接近的寒霜。 一副好模样,却因为不露自威的气势而被人忽略了。 管家可惜,话也含着惆怅。“夫人说您不,不圆房,她便不回来。” “撕拉——” 狼青抬头,直直看着撕烂的书页,眼中跃跃欲试。 管家眼中错愕一闪。“少爷。”何时曾见过少爷这般失态。 “无事。” 顾恪决放下书,将撕烂的那一页盖上。 “母亲那边,多叫点人看着。” “是。”管家低头,面上恢复镇定,内心依旧震惊。 “入秋快,该做衣服了。” “我这就去安排。” 这些事本应该是顾母管着,但是现在她不在,自然是顾恪决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少爷平时不管这个,这会儿问……怕是觉得天气凉得快,冷了。 最近倒是时常听顾冬说少爷打喷嚏的事儿。管家觉得这事儿不能迟,干脆立马退下去着手安排。 * 顾家人每一季的衣服向来是在琅衣阁订制的。 两家一直合作,也是老熟人了。 不过这次上门量身的不是原来的老裁缝,而是琅衣阁的掌柜——胡岚。 “胡掌柜,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哈哈哈哈,顾管家好久不见啊。” 胡岚是爽朗人,跟顾管家一样四十多岁,在京都小有名气。人家可是京城数得上名头的女老板,手艺也好。从业二十多年,深受贵女喜爱。 不过这人有个小毛病,就是爱看稀奇。 顾管家一见这人就知道她打什么注意。不过无伤大雅,也就由着她去了。 “走,咱们别墨迹了,先去给顾夫人还是顾首辅量身?” “夫人不在。” “老夫人呢?” “老夫人照着原来的做两身便好。” “那就只有首辅大人了,带路带路。” 顾管家闷哼一声,手往后一背。说是带路,这胡掌柜对顾府看着比自己还熟。瞅瞅那猴急样子,人都快不见影了。 胡岚走了一会儿发现后面人没跟上,忙停下来催促:“顾管家,快点啊!” “催什么催,你我还不知道?” 胡岚脸皮厚。“我怎么了,你知道我一天多忙吗?” “是是是,胡掌柜忙。辛苦你专程跑一趟了。” “哪里哪里。”胡掌柜笑得眼睛都没了。 说话间,就到了顾恪决门外。 管家恢复严肃,冲人点头。“你稍等,我进去看看。” 门推开又关上。 “少爷,做衣服的胡掌柜来了 11. 第 11 章 《在首辅后院种田》全本免费阅读 过了几日,顾恪决处理完朝中事务回来。一下马车,便被管家迎了上来。 “少爷。” “何事?” “夫人回通安郡了。” 顾恪决闭眼,轻轻按了按眉心。“什么时候走的?” 他声音少见的松弛,管家知道多半是累的。 “前儿个早上,派去的护卫刚到,夫人就带着人走了。” “说了什么?” “说是……回娘家过年。” 顾恪决提着衣摆,迈上台阶。“母亲好久没去外祖家了,去去也是应该的。等我忙完,我便去接。” “是。” “送茶去湖边,我过去坐坐。” 顾冬跟在顾恪决后,刚要走,被自家爹逮住胳膊。 等顾恪决已经离他们有点距离,管家才低声道: “冬儿,你去问问元少爷院子外那两个小厮。看看这段时间元少爷过得怎么样。” 他最近忙,没来得及去问。 元少爷看样子有些怕生,问本人怕是问不出什么。 阿饼跟阿团两兄弟也送过去那么久了,应该知道些情况。若是云潇院儿里有什么缺了少了的,正好添补添补。 想着自家少爷,又添了一句:“若是可以,请他去一趟湖边。切记,不可强求。” “好。”顾冬应下。 * 云潇院。 正值中午,元阿笙手掌贴在门上,透过门缝观察外面。 大狗不在。阿团…… 那是谁? 元阿笙悄悄拉开门,好看得清楚些。 顾冬? 顾冬将阿饼、阿团叫走了。 “豆儿。” “诶!少爷有什么吩咐?” 元阿笙指了指门外小路尽头,轻声道:“豆儿,看到竹林了吗?” “嗯嗯。” “你顾冬哥哥在那边,还有阿饼跟阿团,豆儿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元阿笙点点小孩眉心,强调,“只听,别说知道吗?” “嗯,少爷您等着。” 小孩办事利索,立刻跑没了影儿。 元阿笙转身回去,待在自个儿躺椅上等消息。 外头,竹林。 豆儿“噔噔噔”跑上去便是问:“顾冬哥哥好,顾冬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顾冬弹了下小孩头上的发团:“问问云潇院最近可好,可缺什么东西?” “不用不用,我们不缺。”豆儿问完,很是积极要回去交差,“那哥哥们说,我先回去了。” “好。”顾冬笑笑,目送小孩走远。 看样子,确实如干爹所说,元公子还是生分着。 院里。 “少爷少爷,顾冬哥哥问你可好,问咱们院子里缺不缺东西。” “这么快就知道了?”元阿笙稍显诧异。 豆儿骄傲挺起胸膛。“那当然,我问的。” 元阿笙扶额。“不是叫你不说,听着嘛。” “哦,我忘了。”豆儿圆眼一睁,随即蔫头巴脑。 “没事没事,做得很好。”元阿笙拍了拍小孩的脑袋。 “现在他们还没回来?” “还没。” 元阿笙眼睛一亮。是不是监视,现在试试不就知道了。要是被逮住,借口他都想好了:他要去集市买些苗子回来。 想着,元阿笙摸了摸小孩脑袋。“豆儿,你在家里呆着。门记得关上,外面要是问起来就说我睡觉了知道吗?” “知道,这次我一定做好。”豆儿拍着胸口保证。 “好,我相信豆儿。” 时间不等人,元阿笙拉开门探出个脑袋左看右看。随后避开前面出去的必经之路,往侧边树林子里面走。 他提心吊胆,脚下生风。找准个大致方向闷头往前。 豆儿关了门,一个人蹲在门边守着。 过了一会儿,顾冬过来敲门。 豆儿直接对外面喊道:“少爷睡着了,不在。” 顾冬手一顿,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好,我知道了。” 元公子看样子是请不到了。 他摇头转身,回去交差。 * 顾府是顾恪决祖父还在当官的时候,高祖皇帝赐下的。以前据说是亲王府。 宅子传三代,里面的树木植被没动过的最少都有百年了。后院的这些林子就是如此。 树木参天,一人难以环抱。因为平时有人打理,倒不显得荒然。 元阿笙身处其中,直面顾府的古朴与沧桑之感。 眼前忽觉历史交错。 曾经无数次所见过的,断壁残垣的古府遗址之上,藤蔓盘绕,巨大的古树高高站立。如铿锵巨人一般,即便主人不复存在。也一如昔日,护佑着这片曾经繁荣之地。 可现在,元阿笙的脚步越来越急。他心中跳得厉害,脑袋兴奋得充血。 越是所见,他越发觉得曾经衰败的古府重新在脑海中活了起来。 就是如此,本该如此! 他永远也忘不了孤独之时,坐在那遗址中,仰头望着已经被保护起来的古树群落时心中的平静开阔。 里面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连只剩一半的石碑上的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当时想,若是这辈子再见一次这繁盛的鼎食之家,也算是全了心愿了。 如今走这一遭,正好不歪打正着了吗? 元阿笙心中撼然,久久难以平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元阿笙被自己现在的处境给泼了一盆冷水,心思平静。 也是这会儿,才将将看到林子外的白光。 到最后一排树根底下,元阿笙踟蹰地站在原地。 外面是哪儿,他好像有些忘了。方向是这个方向,但是为什么跟前出现了一大片的湖泊。 元阿笙在原地等了会儿。 树林茂密,细缝中落下些阳光。元阿笙手指在光线中挥舞,追逐着细微的尘埃。一边竖起耳朵细细听去。 鸟叫幽鸣,流水涓涓。没有人弄出来的动静。 他手掌撑着树干,像林中小鹿试探着往外面的光线下挪了一步。 再挪一步。 霎时,视线掠过了跟前的一排灌木,陡然开阔。 晴空万里,阳光下湖水波光粼粼,一望无垠。垂柳舒展,游鱼成群,小亭静伫。 只一眼,便觉身心舒畅,融于浩渺天地之间。 元阿笙失神喃喃:“顾府原来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吗?” 斜对面花丛,一双毛绒绒的狗耳竖起。狗嘴一咧,吐着舌头犬牙微露。 它呆在原地,身子从半蹲变为匍匐。 元阿笙有些迟疑,万一入了人家的禁地什么的怕是不好。 这地方不能久留。 他从灌木中出来,沿着湖岸往小亭子侧边的路上去。 周围植被繁茂,能走的路一条是对面最远的那个,一看方向就是错的。另外一个亭子边的,倒有几分可能。 元阿笙做好决定闷头往前。 身后十米处,大狼青甩了甩被植物勾得痒痒的毛耳朵。像捕捉猎物一样,压低身子悄悄靠近。 元阿笙停,它便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