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 第1章 重生了,又要我替嫁 大乾,贞元十八年,上京城。 数九寒天,冷冽的北风萧瑟悲鸣,一向傲骨的寒梅都显出了几分瑟瑟之状。 工部侍郎府,夫人魏氏的房中。 门上挂着厚厚的锦绒帘子,火盆里烧着上好的金丝炭,一室暖融。 “桉儿,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你替嫡姐嫁给赵世子,寒哥儿今日输掉的一百两银子,母亲便替他出了。 这样,既可以保住寒哥儿的一双手,也可以让你小娘安心。眼下,这可是最好的法子了。” 魏氏身着华贵的紫金狐绒外裳,手里握着雕工精致的金手炉,姿态雍容地坐在一张榆木红漆贴金椅上,目光轻慢地落在地上埋头跪着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只穿了件褪了色的黛青色布裙。因衣衫太薄,屋子里炉火这么旺,她仍忍不住有些发抖。 听了魏氏的话,夏桉清瘦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恍惚。 接着,她双眸颤了颤,一抹阴鸢缓缓沉于眼底。 是了,上一世也是这样。 上一世她是怎么答的?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夏桉重生了。 重生在前一世弟弟欠下巨额赌债的这日。 这一天,她记得特别清楚。 胞弟夏舒寒在赌坊赌输了一百两,因拿不出银子,被赌坊的人狼狈地押回了府。 那些人在府门前叫嚣着,三日内若还不上银子,便会按照赌约剁掉他一双手。 他们这一房是庶出,小娘苏氏原是罪臣之女,出身低微,每个月只能靠着有限的月例勉强度日。 一百两于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夏桉只能求到主母魏氏这里来,求魏氏借她一百两银子救夏舒寒。魏氏出身上京世家大族,家中富贵泼天。一百两对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她万万没想到,魏氏竟会跟她提条件。 就如她方才所说,让她替嫡姐出嫁。 那永定候世子赵幽,是京中出了名的恶棍。荒淫无度,臭名昭著,每月都有女子从他后院被横着抬出。上京贵女听闻此人,都恨不能避让到十里开外。 她自是不愿的。 可此时,父亲正奉旨在外地修桥,祖母回春川老家省亲还未归来,家中再无做主的长辈。 上一世,为了保住夏舒寒,夏桉只能应了魏氏的条件。 那时,她以为,若牺牲自己便可以护小娘和弟弟周全,也是值得的。 可是,结果呢? 她出嫁的第二年,夏舒寒还是死在了一场街头斗殴中。出嫁第六年,小娘活活病死了,死后还被魏氏无情地扔进了乱葬岗。 她成婚六年,为了能在赵幽的魔掌下活命,钻研了一手精湛的医术。 那日在乱葬岗,她看到小娘尸体枯如干柴、眼眶深陷、嘴唇干瘪乌紫,一看就不是正常病死的。 在她的连声追问下,才从魏氏口中得知,小娘是被她给毒死的。 魏氏常年给小娘下慢性毒药,让她月事不尽,最后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活活将小娘折磨死! 就连弟弟当年被捅死在街头,也是魏氏设计的。她多年来纵容夏舒寒的一切恶习,故意将他养成了个一无是处的废物!然后趁街头动乱,派人捅了他二十几刀,令他横尸街头! 至于舒寒赌输银子,迫使她替嫁,竟也是魏氏的手笔! 到头来,他们母子三人竟都毁在魏氏的手里。 嫁给赵幽六年,夏桉一直承受着无止尽的凌辱和折磨。 殴打、鞭笞、虐罚,身上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 她身心早已崩溃。 那时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就是惦记着小娘。 小娘死的那天,她前夜刚带着八个月的身孕,受了赵幽一顿发泄般的鞭子,。 在乱葬岗抱起小娘形如枯槁的尸体,她只觉得痛。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像是顷刻间全都崩裂开来。一颗本就摇摇欲坠的心,仿若一下子碎得四分五裂。 渐渐的,她觉得眼前的世界弥漫成了一片血色。 迎着乱葬岗的鬼泣般的风声,她缓缓垂下了头,身体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没想到再睁眼,居然回到了弟弟刚输了银子,魏氏同她做交易的这一刻。 火盆里炭火燃烧热烈,发出刺耳的“噼啪”脆响。 夏桉强忍住心上的愤恨,默了默,缓缓抬起头,起身站了起来。 她朝魏氏施了一礼。 声音平静道:“兹事体大,请母亲容我回去想想。” 她现在很想上前撕烂这个恶毒的女人。 但她也深知,现在还远不是时机。 她还不够强大,嫡庶有别,她还没有与之抗衡的资本。 魏氏眉头轻蹙,隐隐觉得,眼前的夏桉,跟一刻钟前满脸愁容求进来的夏桉,仿若不是一个人似的。 这个小庶女向来胆子小,极为老实听话,对她这个主母,从不敢说半个不字。 怎地这会儿突然变得如此淡定? 一旁,夏媛一边吃着开心果,一边冷冷哼笑一声:“三妹妹,我劝你别不知好歹,母亲这可都是在为你们一房着想。你小娘是罪臣之女,以你的身份,能嫁给赵幽做世子夫人,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再说,一百两银子,你们就是再有十年,也攒不够吧?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又是一个夏桉想上去撕碎的女人。 明明是她的婚约,却无耻地强加到自己的身上。 她是人,别人就不是吗? 就在此刻,夏桉仍能感觉到前世被赵幽虐打时,身上那蚀骨无助的痛楚。 身上每一处伤痕,仿佛都在撕扯她的心。 夏媛,等等吧,赵幽,这辈子你嫁定了。 要她替嫁?绝无可能! 她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意,朝夏媛微微颔首:“姐姐,侯府的确是尊贵的去处,但事发突然,还请给妹妹些时间。” 夏媛眉头蹙起,张嘴似还要说什么,魏氏伸手拦住她。 “罢了,今日之事确是突然,桉儿一时打不定主意也是有的。没事,桉儿你回去想一想,再答复母亲也不迟。” 魏氏也急,但此事不宜闹大,且她确信,夏桉想要救夏舒寒,除了答应她的条件,根本无路可走。 苏小娘穷得叮当响,京中故人都和她断交了,她在京中早已没有仪仗。 此时,他们一房只能任她搓圆捏扁。 离期限还有三日呢,急什么? 夏桉躬身施礼,低眉退出了主屋。 刚迈出屋门,一个丫鬟赶忙上前问道:“三姑娘,怎样了?” 夏桉侧头看去,是上一世她在府里的贴身丫鬟之一,蝴蝶。 她不动声色地道:“先回去吧。” 蝴蝶似要再说什么,有两个下人刚好与她们擦肩而过。 “听说了吗,今日官府出了好多官兵搜城,就连大理寺的那位骇人的煞神也出来了。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有这等事?你说那煞神长啥样,不会是身高十尺,青面獠牙吧?” “那谁知道呢?传言他七岁时便拉弓射马,差点害得她继母和兄长掉下悬崖摔死。真真是穷凶极恶,暴力狠毒。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想来定是副骇人的长相,不看也罢。” 夏桉微微怔了怔。 她们说的,应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盛枷。 他当然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相反,长得还算淸贵俊逸。 除了,眼神阴戾了些,说话腔调瘆人了些。 夏桉前世陪赵幽参加聚会,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有一次她差点被赵幽当众踢断腿,是盛枷漫不经心的一句“吵死了”,赵幽才悻悻收了手。 说起来,此人也算是间接救过她一次。 思索的功夫,夏桉想起官兵们今日为什么搜城了。 嫡母魏氏的侄子魏浮生,前段时间新得了个美人,珍爱得很。可两日前美人出门,不小心被人掳走了。 魏浮生心急如焚,找到大理寺,说自己愿意出一百两,悬赏寻人。 上一世,官府拖了一年才抓到那个采花贼。 夏桉记得,当年给赏金的时候,魏浮生父亲荣国候觉得他为了个美人闹得全城皆知,荒唐至极,坚决不给他出银子。 不得已,他求到了姑母魏氏这里。 后来这笔钱,还是魏氏嚼碎牙替他出的。 夏桉一边朝小娘的兰林阁快步走去,一边心下有了主意。 第2章 我们打个赌 快到林兰阁时,蝴蝶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其实,奴婢刚才在外面已经听到了。奴婢觉得,虽然夫人的条件苛刻了些,可眼下想要救四公子,这可能是唯一的法子了。” 夏桉偏头看了她一眼。 蝴蝶继续劝道:“姑娘,其实那赵世子也未必就如传言般那样不堪,许是世人的偏见呢?小姐若真能嫁过去,也是妥妥的世子夫人了。” 夏桉心里掀起一股冷意。 对了,上一世她出嫁,院里只有蝴蝶显得异常高兴。 她原以为这丫头她高嫁替她开心。结果,大婚当日,她并没有随着自己嫁入永定侯府,而是被调进了嫡姐夏媛的房里。 从此以后,很受夏媛的重用。 夏媛嫁予三皇子,她也跟着陪嫁了过去。 前世想不通,如今再看,恐怕这个丫鬟,心早就不在自己这里了。 夏媛目光在蝴蝶充满伪善的脸上驻了驻,没有作声,继续往前走。 从魏氏的琼栖院,一路走到小娘的兰林阁,仿若从高台一下掉入了土坑。 魏氏住的琼栖院,是夏府主院。院里假山林立,种植着各种名贵的花草,山石边是一湾清幽的莲池,池边摆着一套剔透的白玉桌椅,极尽奢靡。 整个院子仿若一个小小的皇家园林。 而兰林阁处于夏府最偏僻的西北角。 院子很小,只种了一株普普通通的槐树,树下摆了个桌角残缺的石桌。 房子因年久失修,处处透着古旧。窗纸此前被大风吹破,管事的差人用颜色不对的窗纸补修,看着像个大补丁一样,很是寒酸。 原本,苏小娘并不住在这里的,而是住在离父亲书房很近的玉筝轩,有一年父亲书房翻修,魏氏便以玉筝轩要一同翻修为由,让小娘搬了出来。 结果翻修完成后,魏氏直接差人将玉筝阁锁住,说要留给大哥夏舒纬日后做婚房。 父亲只有魏氏和小娘这两房妻妾,长子夏舒纬和长女夏媛乃魏氏所生,夏桉排行老三,她和四弟夏舒寒是小娘所生。 长兄夏舒纬今年十九岁,早已分院独住,且他的院子比玉筝轩要大上许多,成婚后又怎么会搬去玉筝阁? 上一世,她和小娘明知道是魏氏是故意为之,也没敢提出搬回来。怕惹得魏氏不高兴。 然而,她们一味地隐忍退让,显然并没有令魏氏满意,换来的是更加残忍地加害。 夏桉心里默默下了决心,上一世她没能照顾好小娘,这一世,属于小娘的东西,她会一点一点,全部夺回来。 转眼间到了小娘屋门口。 里面传来夏舒寒焦灼的央求声:“小娘,他们说要砍我的手,你一定得救我,你不是还有些首饰吗?你先给我用用,等我有了银子,一定给你买更好看的。” 苏氏正虚弱地躺在榻上,闻言,恨铁不正刚地摇摇头:“我那些首饰,全卖了也不值几两银子,寒儿,你可知你闯了多大的祸!” “小娘,这不能怪我。我本来都赢了二百两银子了,谁知最后有人下了把大的,还嘲笑我肯定跟不起,我哪肯服输,我脑袋一热,就全都搭进去了。” 苏小娘气得禁不住重重咳嗽了几声,恨恨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错在了哪里?你错就错在,本就不该进赌场那种地方。赌博的人,有几个能全身而退的?小娘是个没本事的,你若再胡作非为,日后可怎么办啊?” 夏舒寒瘪瘪嘴:“小娘,我知道我们是庶出,在夏府没什么体面,但是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功成名就,带小娘过上好日子的。” 夏桉听着夏舒寒的话,推门走了进来。 夏舒寒转头,看到来人是她,又不屑将头转了回头。 他这个三姐姐,平时是个忍气吞声的主,挨了打不敢还手,被骂了也不敢吭声,就是个草包。 他自小就不喜欢她。 这种时候,更是指望不上能沾上她什么光。 只求她别来添堵就好了。 此时见到活生生的夏舒寒,夏桉的心里泛起一阵酸痛。 上一世,听闻夏舒寒死的时候,上半身都被捅烂了,瞪着双目横尸在街头。当时她心痛地大病了一场。 还好她回来了,所有人的亲人都还好好活着。 她面上故作平静地走到小娘的床榻前。 苏氏穿着一件绿色素衫,见夏桉来了,虚弱地倚床坐了起来。 这一年,苏氏才三十多,但灰暗的脸色让她看起来仿若四十多岁。因受了惊吓,这会儿看起来很是憔悴。 魏氏怕是已经开始给她下药了。 好在看面色,药性还尚浅,没有伤到根本。 魏氏是真的狠,那药的剂量下得慢、下得缓,不能顷刻间要命,却仿若将人一直架在火上烤,令人时时刻刻不得舒坦。 她小娘名叫苏宛心。祖父苏长河,曾是当朝太傅,两朝天子都受过他的启蒙。 苏婉心年少时,曾是京中名动一时才女。那时,众多官宦子弟都仰慕她。可惜她及笄那年,祖父无辜卷进一场朝堂纷争,蒙冤落了狱。 苏府被抄家了。 之后阖家被流放到陇州蛮荒之地。父亲对小娘有少时情谊。他怜惜小娘,便设法在苏府获罪前将小娘纳进了府。 想想当年,小娘也曾是贵不可言的太傅之女。 如今,却过得如此凄苦。 夏桉走到床榻边,含泪朝苏氏施礼:“小娘。” 苏小娘见夏桉裙子膝盖处染的尘土,知道她一定是去找魏氏求情了。 她自责地叹了口气:“都怪小娘没用,让你跟着受委屈了。” 闻言,夏桉心里一阵发酸。 她在榻边坐下,紧紧握住了苏氏的手,脸上擎着舒展的笑,安慰道:“小娘,你不要这么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苏氏道:“那可是一百两啊,你能有什么办法?还是明日我亲自去求夫人罢。” 夏舒寒眼睛一亮:“对,小娘去求母亲,母亲一定会救我的。” 不,前世小娘也去求魏氏了,却连门都没进去。不仅如此,还因教子无方,被魏氏借故罚跪了七日祠堂。 魏氏打定主意算计她替嫁,自然不会给任何人情面的。 夏桉平静劝道:“不会的,去了也没用。” 夏舒寒急了:“三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我被砍掉双手吗?” 夏桉看了夏舒寒一眼。 夏舒寒今年刚满十二岁,正是男孩最无知顽劣的年纪。 他如今的样子,着实是混账,让人恼火。 可骨头连着筋,毕竟是她血脉相通的亲弟弟,想想他也是被魏氏诱导坏的,心里还是疼惜得紧。 她冷声对他道:“舒寒,我们做个赌吧。” 夏舒寒不悦道:“赌什么?” “这次,我帮你解决赌债,我若替你还了赌债,你以后每天按时去书院读书,不得旷课,不得早退。” 父亲自小其实并没有苛待他这个庶次子,启蒙后就将他送去太学。只是,前世他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加上主母的放养,才让他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求学条件。 她记得,夏舒寒其实很聪明。小娘才学渊博,自小就教他们读书习字。夏舒寒六岁时,便能通读四书五经,写得一手好字。若不是后来被带歪了,就算靠着父亲的荫庇,应该也会有个不错的前程。 只是可惜,上一世,魏氏太阴毒了。 夏舒寒显然不信自己这个闷葫芦姐姐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切”了一声,“说得跟真的似的。” 夏桉勾勾唇,语气略带挑衅:“那你是不敢跟我赌了?那你就等着被砍手吧。” 夏桉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索性激将他。 夏舒寒倏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长得规规整整、白白嫩嫩的双手,一想到可能会被咔嚓一下砍掉,顿时觉得肉很疼。 第3章 只有白粥 夏舒寒咬了咬唇角,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拔高声调道:“行,赌就赌,你要是能替我解决赌债,别说上太学了,日后说不定我还能给你考个功名回来。” 夏桉目光灼灼盯着夏舒寒:“那就一言为定!我替你还赌债,三日后,你乖乖回书院读书。如若反悔,到时候需得还我五百两银子。我们现在就立字据。” 对付此时的他,必须得按头盖戳。 夏舒寒很不屑地撅撅嘴:“立就立!” 没想到三姐姐还来劲了,他可最喜欢赌了。 夏桉吩咐丫鬟取来纸笔,一刻钟后,姐弟俩签字画押,赌局成了。 签完字,夏舒寒折腾一天也累了,随下人回去了,房间里只余苏氏母女俩。 苏氏拉住夏桉的手,不解地问道:“桉儿,你难道真的有办法?” 自己女儿,她是了解的,因为她这个身份低微的娘,在府里总是忍气吞声、委屈求全。 但其实她自小才学过人,琴棋书画样精通。只是因为庶出的身份,怕引来主母和嫡姐的忌惮和不满,才一直藏拙。 可才情再好,现在需要的是一百两。这么多钱,不是随意说一说就能解决的。 夏桉温和笑笑:“小娘,你放心,不管怎样,这次我都一定会保住舒寒。你先别管他,你把手给我。” 苏氏讷讷伸出一只手:“怎么了?” 夏桉看到苏氏伸出来的手,心上骤然一紧。 小娘干瘦的手背上,长着红肿的冻疮,有的地方已经皲裂流脓,看着很是揪心。 然而此时此刻,其实自己的手上也满是冻疮。只是短时间还未留意到。 魏氏对他们母子向来苛刻,冬日里炭火从来都没有给足过,给的也是品质最差的黑炭。不仅烟大,还不禁烧。 魏氏美其名曰,父亲位居要职,府里要节俭一些,为父亲树立勤俭持家的好名声。 这条规矩定下来,影响的就只有他们这一房罢了。魏氏嫁妆丰厚,用自己的钱可以整日整夜烧着最好的金丝炭。 她和小娘,却每一年都不得不挨冻。 一到冬天手上就起冻疮,刺痒不已。 小娘多年来习惯忍气吞声,总觉得忍一忍就过去了。 从未叫苦过。 夏桉忍着心疼,没有说什么,低头给苏氏号了号脉。 须臾,她眉间松了松。 苏氏虽然气血双虚,但此时身体里毒性尚浅,只要停止用药,好好调理一段时间,体内的毒素就可以清除干净。 幸好啊,她回来了,一切都来得及。 这一次,她一定要保小娘平安无虞。 她默了默,对苏氏道:“小娘,明日起,送进来的汤药都别喝了。” 苏氏不解道:“为何?我如今这身子,不吃药恐怕会更加难熬。” 夏桉道:“但那药你吃了这么久,也不见身体有好转,可见并没有什么用。你且等等,我会找个靠谱的方子帮你调理身体。” 她还不能说是魏氏在搞鬼,需得查清楚再说。 苏氏疑虑片刻,觉得女儿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也行,那我听你的,药就先不喝了。” 夏桉小声提醒她:“这件事只能您一个人知道,跟对若云和若风也要保密。” 苏氏淡然笑笑:“她们俩都跟了我都有十年了,平时照顾我也极为用心,桉儿,你是不是多虑了。” “娘,这次,你一定得听我的。” 若云和若风是苏氏身边最亲近的丫鬟,确实都跟了苏氏十年以上。但人心难测。苏氏能长时间服用毒药而无所察觉,很难说跟她们二人毫无干系。 思及此,夏桉看了看门外的两个人影,眉间氤氲出一丝冷意。 她们最好是没有问题,若是谁有问题,她绝不会轻易放过。 看着夏桉极为一本正经的样子,苏氏心下沉了沉,隔了一会儿,道:“好,娘听你的。” 出了小娘的兰林阁,夏桉回了自己居住的云芷阁。 云芷阁的门外,一个梳着双髻,眼睛大大的丫鬟正神色焦急地在门口徘徊,见夏桉回来了,连忙冲了过来。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她一眼就瞧见夏桉膝盖处沾着的尘土,赶忙低头替她拍了拍,声音带着怜惜:“小姐,你是不是又去夫人那跪了,你膝盖疼不疼啊?” 夏桉膝盖早就不疼了,可是看到喜鹊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的样子,心里却很疼。 前世,喜鹊是她唯一的陪嫁丫鬟。 她记得成婚当夜,自己就被赵幽折腾得晕死过去。此后日复一日,她不断忍受着赵幽的殴打凌辱。 喜鹊那时跟着她,免不了常常跟着遭受着赵幽的拳打脚踢。五年的时间,喜鹊从一个心思简单、爱笑爱闹的活泼丫头,慢慢变成了一个做事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受气包。 可即使受着这样的委屈,喜鹊也从未有一丝怨言。 她常常自己身上还带着伤,却一次又一次彻夜照顾着自己,将她从生死线上一次又一次拉回来。 如今想想,那些地狱般的日子里,若是没有喜鹊的陪伴,自己或许根本撑不了那么久。 如今小丫头刚满十三岁,面容娇嫩可人,行动欢脱如兔,这样的喜鹊,真的太好了。 进了屋,喜鹊伺候她沐浴。 重生回来,她身上一直是僵冷的。 这会儿进了浴桶,热水漫过身子,才渐渐暖和过来。 她难耐地合了合眼眸,再次有了重生了的真实感。 这一年,她刚满十五岁。 人生如一张等待描绘的画纸,这一次,画纸上的图案,她要自己做主。 次日一早,去厨房取早膳的蝴蝶拎食盒进了屋。 喜鹊上前接过来,准备给夏桉布膳。 打开食盒后,喜鹊的小脸一下子耷拉下来:“怎么只有白粥?” 平日里他们姑娘的膳食虽也朴素,但除了粥之外,至少还会配上两个小菜、两个素包和一个鸡蛋。 可今日偌大的食盒里,就孤零零摆了碗白粥,看上去毫无食欲。 蝴蝶吞吞吐吐道:“姑娘,我去的时候,厨房说只有这个了。” 夏桉眸子动了动,问道:“小娘那边呢?” “如云姐和我一起去的。姨娘今日吃的,多半也是这个。” 夏桉心中禁不住冷笑一声:魏氏这就开始对她施压了? 喜鹊愤懑道:“大厨房是什么意思呀,怎么能让姑娘只吃这个?” 蝴蝶很无辜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夏桉面色无波地道:“无碍,喜鹊,把粥端出来吧。” 喜鹊委屈巴巴道:“可是小姐,这粥一点味道也没有,你怎么吃的下去啊?” 夏桉淡淡一笑:“我可以吃。” 蝴蝶略显关切的上前给夏桉倒了杯热水,偷偷眯了夏桉一眼。只见夏桉慢条斯理用瓷勺喝着粥,没有半分委屈的样子。 她戏谑地收回目光,心想,这个贱坯子可真能逞强。 嫁给赵幽有什么不好,好歹以后衣食无忧。如今府里饭都不给你吃饱,看你还能撑多久? 她一早可是在大小姐房里用了早膳的,粘稠香甜的八宝粥,晶莹剔透的水晶肉包,外加两个茶鸡蛋。 大小姐和夫人对她向来慷慨。 在这府里,只有为正房办事,才会有好出路。 夫人说了,等这个贱货嫁给赵幽后,就把自己调到大小姐的房里。 大小姐为正房嫡女,以后必会嫁入高门大户,到时候她也跟过去,说不定还会被未来的姑爷抬成姨娘。那样的归宿,才是属于她的好前程。 这样想着,蝴蝶唇边不觉挂了丝得意的笑。 她脸上微妙的情绪变化,没能逃过夏桉的眼睛。 第4章 百里之外的事,你如何知道? 夏桉吃好了,温声道:“一会儿,喜鹊陪我出门办点事,天太冷,蝴蝶你太瘦,就留在房里烤火吧。” 蝴蝶闻言,心想这个夏桉还挺会心疼人的,她正好不愿意出去挨冻。 不过…… 她乖顺地应道:“谢姑娘关心,奴婢听姑娘的。” 早膳过后,夏桉穿上仅有的一件褪了色的大氅,带着喜鹊出了门。 她此时万分庆幸,上一世因小娘的身体总是很差,时常要出去抓药,加上屋里炭火物料经常青黄不接,魏氏破天荒允她可以自由出入府门办事。魏氏大概乐得看他们捉襟见肘、奔忙度日的样子。 如今,自由出入府门倒是成了自己的一个便利。 她和喜鹊一路走出府门,到了街上。 在一个街头转角处时,夏桉漫不经心地回了下头,瞥见了后面躲闪而过人影。 她心中讥讽地冷笑一声,继续带着喜鹊往前走。 喜鹊问道:“姑娘,我们去哪里?” 夏桉微微勾了勾唇:“赚银子去。” 她们在一个当铺门口停下,夏桉伸手将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拔了下来:“去,进去把这个当了。” 喜鹊纳闷道:“姑娘,你当这个做什么?这个当不了多少银子的。和四公子输掉的银子比,根本起不了作用,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夏桉道:“我知道,让你去你就去。” 喜鹊握着银簪,很不解地进了当铺。 不一会功夫,出来了,手里握着几颗碎银子。 “姑娘,只有这些。” 夏桉笑笑:“收好了。” “姑娘,接下来我们做什么去。” “买衣服。” “啊?”喜鹊下巴差点惊掉。 他们姑娘向来不舍得给自己买衣服,这档口正缺银子,她要买衣服? 可是,姑娘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买衣服了,还一路带着她进了全城最好的成衣坊,锦绣阁。 喜鹊叹息一声,只觉得姑娘八成是因为昨天四公子的事,受了刺激了。 进了锦绣阁,夏桉领着喜鹊一路上了二楼。 顺手挑了几条裙子,进了换衣间。 然后让喜鹊坐下。 “接下来,有个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喜鹊眨眨眼:“姑娘你说。” “一会儿,我要从后门出去办点事儿,你就假装我在这里来来回回试衣服。” 喜鹊有点慌:“姑娘,你到底想做什么呀?” 夏桉拍拍她肩:“我去赚银子。一会儿回来,我给你买你爱吃的糖葫芦。” 喜鹊急得直跺脚:“姑娘,都啥时候了还糖葫芦,奴婢不吃糖葫芦,奴婢不爱吃糖葫芦,奴婢想跟着你。” “你待在这儿,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在喜鹊充满疑惑的目光里,夏桉走出换衣间,偷偷从后门出了锦绣阁。 她租了辆马车,匆匆赶去了最近的告示栏。 告示栏前乌泱泱围着好多人。 夏桉下了马车,隔着人群看了眼告示的内容。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正是大理寺悬赏一百两,帮着魏浮生寻人的告示。 夏桉穿过人群,走到告示旁,定睛看了几眼,伸手将那告示揭了下来。 围观的百姓见一个不起眼的姑娘揭了榜,纷纷朝夏桉投来惊诧的目光。 “这是哪家的姑娘啊,揭告示可不是闹着玩的!” “就是啊,大理寺昨日在城里都翻遍了,也没寻到人,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也不想想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寻常人就算没罪,进去也会无端挨一顿板子。她这不是找死呢吗?” 夏桉将告示叠好,放进袖中,微垂眸子穿过人声喧闹的人群,回到了马车上。 不久后,马车在大理寺门口停下。 夏桉下了车,朝门口守卫展示手里的告示。 “官爷,我来提供嫌犯的线索的。” 两个守卫看了她一眼。 眼前的女子打扮得普普通通,看着就是个寻常的闺阁女子。 盛大人昨日带人搜了多半座城,都没有一点线索。 她能有线索? 门东边的麻脸守卫道:“姑娘,揭官府的告示不是儿戏。你若提供不了有用线索,进去至少赏你三十个板子。” 恰在此时,两个官兵拖着个血肉模糊的囚犯迈出了大门,青石路上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印。 看着触目惊心。 夏桉退让到一旁,看着官兵将那具尸体用草席潦草一卷,扔进了一辆马车上。 麻子脸冷笑一声:“看见了吧,没跟你开玩笑,你赶紧走,大理寺可不是你这种女子闲逛的地方。” 夏桉轻呼了一口气,再次上前:“民女是真的有重要线索要提供给大理寺。烦请官爷让我进去。”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就真不怕挨板子?” 夏桉唇角紧了紧,眸中闪过一许深芒:“不怕。” 左边的黑脸守卫冷声道:“你和她啰嗦什么,有人一心找死,你能拦得住?去,进去通报程大人。” 不多会儿,里面传话,准许夏桉进去。 看着黑沉沉的大铁门,夏桉稳了稳心绪,抬步跟着一个官兵走进了大理寺。 他们一路穿过院子,来到了大理寺正厅。 夏桉一只脚刚迈进屋门,只见一柄墨色折扇在屋内破空横飞一圈。 伴随着一声“啊”的惨叫,一个穿着囚服的犯人捂住被割断的脖颈,“砰”地一声,重重倒在了她的面前。 那囚犯双目惊恐地瞪着,脖子处的血涌出指缝,汩汩地流到了地面上。 夏桉猛得顿住了脚步。 场面很血腥,可大概因为前世自己也经历了太多的血腥,如今看了眼前这一幕,她心里除了有些不适,倒也没有觉得有多胆怯。 她紧了紧唇角,缓缓抬眸,撞进了一双冷戾阴沉的凤眸里。 眼前男子着一身暗海色缂丝锦袍,身形颀长,皮肤冷白,脸庞如刀刻般冷峻绝艳,是她记忆中的盛枷没错了。 这柄杀人的黑玉扇,名乌寒,表面上看着是个普通的玩物,可大乾朝人人都知道,这扇子在盛枷的手里,是个嗜血的利器。 死在此扇下的亡魂不计其数。 人人听闻此扇,都为之胆颤。 更有民间妇人为了吓住顽劣的孩童,时常拿乌寒扇恐吓孩子。孩童们一听杀人不眨眼的黑扇子来了,一秒就老实了。 此时乌寒扇已经飞回到了盛枷的书中,夏桉朝盛枷揖了一礼,很恭敬地道:“民女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在忙,打扰了。” 盛枷眸光淡漠地扫了一眼夏桉,随即向前走了一步,夏桉不自觉朝后挪了一步。 盛枷又走近了一步,夏桉又往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砰“的一声,刚刚倒地的犯人被盛枷一脚踢飞到了院子里。 地上掀起一股灰尘,空气里浮尘躁动。 夏桉心里猛得忽悠了一下。 她暗暗地想:今日来的,似乎不是时候。 盛枷果然如传言般,杀伐果决,暴力狠毒。不过,她记得他最后的结局也不太好,比她死得还早,死得也蛮惨的。 盛枷将那人踢飞以后,直接抬步绕过一扇紫檀屏风走进了里间,对夏桉几乎无视。 屋内余下一个面色黝黑,身形健硕的男子。 此人是盛枷的贴身从官,名程鸽。夏桉前世也见过。 程鸽看了看夏桉,道:“是你要来提供线索?” 夏桉稳了稳心神,鼓起勇气走上前,将手里的悬赏榜递给程鸽:“是的大人,我知道这告示上所寻女子的下落。” 程鸽看了看她手中的告示,道:“你说说看。” “城外向东一百里的庆云县,有一间叫生烟的铁器行。铁器行的老板,就是告示上要抓捕的嫌犯。” 程鸽蹙眉打量着她:“城外一百里,生烟铁器行?你一个闺阁女子,如何能知道城外一百里外的事。你可知,你若戏弄官府,要受三十板子才能走出这道门。” 魏浮生的美人是在一个鱼龙混杂赌场里丢的。 和她两厢不搭边。 她能提供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大理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事叨扰者,一律三十个板子伺候。 这姑娘的身板,可不像是能受得住三十个板子的样子。 他们大人刚开了杀戒,眼下他不想再看到这屋里死人。 他低声劝了一句:“姑娘,你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第5章 大人,夏三姑娘不怕你 夏桉抬眸和程鸽对视,斩钉截铁回道:“大人,小女对天发誓,今日提供的线索,句句属实。 若大人今日派人出发赶去那里,两日后必能将嫌犯和被掳女子带回。若证实我说谎,大人到时候再杖责我,也不迟。” 程鸽没想到她的口气会如此坚决。 他默了默,接着又开口质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嫌犯信息的?” 夏桉眨了眨眼,道:“我前日去街里买胭脂,路遇狭道拥堵。我等着的功夫,无意间听到了旁边一马车内的谈话。那男子喊一女子半烟,哄诱她说自己在城外二十里开了间铁器行,名字是以她的名字所取,叫生烟。说是保证以后会带着她过好日子。 那时透过窗帘缝隙,我见那女子嘴被堵着,容貌跟告示上的女子极为相似。” “你看到了那女子?” “对,看到了。” 夏桉当然没看到。 都是她编的。 也亏得那采花贼本是半烟的表哥,铁器铺也确实是按照她的名字取得,叫生烟。夏桉编排起来,也容易一些。 夏桉默了默,又上前一步,施了一礼,直言道:“小女,其实是工部侍郎夏光淳的次女。按理说,我一闺阁女子,确实不该做这种揭榜的事。但舍弟顽劣,昨日在赌坊输了一百两银子。两日内若还不上,便会按约被剁去双手。小女今日壮胆前来,其实是为了得赏金,救弟弟命的。” 夏桉直接亮明身份。 大理寺手眼通天,稍微一查,便知道自己说得并非假话。舒寒输银子是真,她等着钱救命也是真的。 父亲虽身在外地,但也是名副其实的朝廷命官,大理寺就算再阴狠毒辣,应当也不会对她的话置之不理。 这样,一百两银子定会到手。 程鸽挑了挑眉:“你是夏侍郎家的?” 夏桉点了下头:“是的。” 程鸽怔了一瞬,微微侧头看向屏风里侧。 云白色屏风呈半透明状,隐隐可以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坐在茶桌前,斜身而坐,手里悠然地捻着一个茶盏。 听了他们的话,似是没什么反应。 程鸽收回目光,道:“既是如此,我知道了,夏姑娘先回吧。” 夏桉道:“今日我来提供线索之事,还请大人保密。各中关系,不便一一道明。” 许是听说夏桉是朝臣之女,程鸽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些,他点点头道:“依夏姑娘。” 须臾,夏桉目光灼灼看向程鸽:“那两日后巳时,小女就在夏府门后,等大人的银子救命。小女在此,先谢过大人。” 程鸽略微勾了勾唇,没有作声。 临走时,夏桉淡淡看了眼屏风那一边略显清孑的身影,默了默,故意对程鸽道:“大人,你有头疾吗?” “嗯?” “我闻着屋里点着甘泽香,这种香,通常是用来治疗头疾的。” 程鸽想了想:“啊,对,是我有头疾。” “甘泽香对头疾确有缓解的功效,但用得久了,会令人夜里失眠。大人焚香时若再加入些柏子香,就不会影响睡眠了。” 夏桉知道,头痛的,是坐在屏风后面的盛枷。 前世见他时,他会经常伸手揉动太阳穴,那是长久被头痛困扰的习惯性动作。当时还有世族公子调侃他,能耐那么大,却治不好一个头疾。 听了夏桉的话,程鸽有些诧异。 大人确实有头疾,最近半年来,他的睡眠质量也的确极差。 大人夜里睡不着,便经常深更半夜将他叫起来一起去查案。 搞得他甚是苦闷。 原因竟是因为这香吗? “夏姑娘懂医术?” “略知一二,大人若信我,可以试试我刚才的法子。” 盛枷前世对自己也算有一语相救之恩,在那些被赵幽凌虐的日子里,鲜少也会有替她求情。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除了看热闹的,就是在一旁添油加醋的。 因此,她能清晰地记得住每一份有心或无心的好意。 如今自己重生回来,就当是报答他当年的一语搭救之恩吧。 至于他信不信自己的法子,她就没办法强求了。 像他这样的人,通常疑心很重,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她微微施礼,退出了大理寺正堂。 夏桉走后,程鸽揉了揉掌手,心情忐忑地绕过屏风进了内间。 里面,一个身着黑袍的男子已经放下茶杯,拇指轻轻捻动手里的黑玉扇柄,纤长指尖泛着灼目的冷白。 盛枷要出手前的习惯性动作,就是用拇指捻动扇柄。 果然,程鸽还没有来得及躲闪,乌寒已经朝他地脑门招呼了过来。 “砰”的一声震响,程鸽平滑的脑门上,鼓出了一个赤红的大包。 盛枷收回扇子,冷眸轻抬,用扇子又敲了敲香炉:“我记得,这香是你找人配的?” 程鸽伸手捂住大包,咧嘴道:“是,是属下配的,但这是我娘从前用过的偏方,属下也没想到这香会影响大人睡觉。属下一心想给大人治头疾,绝没有要害大人的意思啊!” 盛枷眸色凌厉地剜了他一眼。 程鸽赶忙伸手快速将香炉盖封上。 顿了顿,程鸽再次开口:“大人,那夏姑娘刚才给的线索,你怎么看?” 盛枷想起刚才屏风外的纤瘦女子。 他淡淡反问:“你怎么看?” “我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只不过,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帮魏浮生找什么美人,昨日不过是借这个由头搜捕宫里的盗贼,难不成,还真替他去找美人?” 盛枷将手里的折扇打开,声音清清冷冷:“魏浮生是夏府夫人的侄子,来人是夏府次女,你猜,她为什么没有将线索直接告诉夏夫人,让夏夫人告诉她侄子?” 程鸽眼睛转了转,恍然道:“是啊,为什么?” 盛枷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折扇:“夏夫人出身毅远侯府,一百两在她眼里,恐怕只是个小钱,这位夏姑娘却跑来揭榜赚赏金救弟弟,又是为什么?” 程鸽拧眉想了想,疑惑道:“是呢,为什么啊?” 盛枷冷冷勾了勾唇角,片刻后,轻嗤一声:“有趣。” “那,我们要管吗?” “既然有趣,就管一管吧。派几个人,走一趟。” 程鸽领命:“是。” 正欲出去安排,程鸽似是想起身什么:“大人,夏姑娘刚刚说的法子,我给您试试?” 盛枷目光如冬日裂冰,森冷地睨着他:“你先试。” 霍,感情让他先当小白鼠。 可话说回来,这香确实是他寻来的,一想到是自己搞得大人半年不得安眠,确实罪过不小。 他赶忙脆声应道:“下官遵命!” 临走时,程鸽又忍不住突然开口道:“大人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 “这个夏三姑娘,居然不怕你。” 第6章 断月例 出了大理寺,夏桉赶紧返回锦绣阁,前前后后用了不过两炷香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刚好经过一间药铺,她还顺便买了一副银针。 上一世,银针一直是她的随身之物。如今身上没有银针,她总觉得心里发空。 选好了银针,她又买了一些药材,因为手上银子不多,每一样都只先买了一点点。 回锦绣阁之前,她还不忘给喜鹊带了一根冰糖葫芦。 锦绣阁里,喜鹊见到她的那一瞬间,眼里一亮:“姑娘你回来啦,事办好了吗?” “办好了,”夏桉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喜鹊:“喏,吃吧。” 喜鹊受宠若惊:“姑娘现在正缺银子,怎么还真给我买这个啊?” “银子的事,不用担心。” 喜鹊不可思议:“姑娘你筹到银子了?” 夏桉将冰糖葫芦塞到喜鹊嘴边:“还不赶紧吃了,吃完我们去给小娘挑两件棉褙子。” 喜鹊乐呵呵接下糖葫芦,咬了一大口:“好的,奴婢听姑娘的。” 看着喜鹊小嘴塞得满满当当的样子,夏桉心里也如同晕了层糖。 她想好了,等解决了舒寒的赌债,她得拼命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这一世绝不能因为银子的事,再被人拿捏。 这一生,她一定要带着身边的人都过上像样的日子。 挑好衣裳,二人付了钱,拿着衣服出了锦绣阁,直接沿路回府。 夏桉侧眸看着一路上躲来躲去的“尾巴”,心中冷嗤一声:真够勤恳。 进府时,夏桉带喜鹊抄近路走的西侧小门。 正赶上门口的守卫交班,接班的守卫走出来,不客气的对门口站着的守卫道:“快点快点,腿脚不好就走快点,别耽误我接班。” 被催的守卫脚步一走一颠地让出位置,不声不响迈过门槛向院子里走去。 接班的守卫觑了觑他的背影,不屑地讥讽道:“背挺得再直又怎样,还不是个坡子,从前再风光,现在还不是和我一样守门?德行。” 夏桉顿住脚步,看向那个走远的小厮,一时间有些晃神。 她想起来了。 此人从前是府里的一个马夫,会武功,善骑射。是父亲从人牙子处专门挑选出来的马夫。 有一年庙会,他载着夏媛出门,那天的路上行人很多,车也多,路上非常堵。为了躲避一个路人,他匆忙将马车调转了一个方向,当时马车不小心颠簸了一下,车里夏媛一晃,额头磕到了轩窗上,把她给磕疼了。 夏媛最是怕疼,当时就气炸了。 回来后,她气急败坏地让管家当着她的面,将这人狠狠打了一顿板子。 直到将人打到没了生气,她这口怨气才出了。 这顿板子虽然没有要了这小厮的命,可惜还是伤了筋骨,从此以后,这人走路便有些跛脚。 府里马夫的活计也不让他做了,好在他还有些身手,管家便把他安排到了这处不显眼的地方看小门。 跛脚之后,他常常被其他下人嘲笑和诟病。 可前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小娘被魏氏送去乱葬岗之际,不顾自身安危冲进了永定侯府,给她通风报信。 也因着他的报信,夏桉才得以看小娘最后一眼。 前世在府里时,他们二人除了主仆之礼,并无其他交集。 那日他能这样做,可见他十分看不惯魏氏侮辱小娘的行为,骨子里是个极为正义良善之人。 夏桉看着他走路一颠一颠的模样,匆忙开口喊住了他:“你等等。” 那小厮闻言停住了脚步,回头见喊他的是夏桉,站直身子颔首施礼:“三姑娘。” 夏桉朝他走近几步,淡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下人名双鹤。” 夏桉想了想,道:“双鹤,你晚些可否来一趟我院里,有些重物需要你帮忙搬一下。” 双鹤赶忙应道:“是。” 夏桉朝他微微点头。 夏桉先去了小娘的兰林阁。 苏小娘今日身子还有些虚弱,裹着被子倚坐在床头上。 屋里面,炭火很微弱,整个屋子冷冰冰的。 夏桉赶紧取出新买的棉褙子:“娘,这个你套上,会暖和些。” 苏氏有些诧异:“桉儿,你一早出去,就是为了买这个?” “我,我还办了些别的事。” 这时,如风端着药进来:“姨娘,该吃药了。” 夏桉盯着那药看了一眼,上前接下药:“今日我来伺候小娘吃药,你们都出去吧。” 如风和喜鹊应声一起出了屋。 门合上后,夏桉闻了闻那药汤,然后又放在嘴边抿了一小口。 须臾,眸光骤然冷下来。 怪不得。 这汤药的方子,是很常用的益气补血的方子。方子没毛病,但无端多了一味北地珈蓝。北地珈蓝性极寒,耗气损血。就是这味药,害得小娘常年月事不尽。 见夏桉表情凝重,苏氏问道:“这药难道真有什么不对的吗?” 夏桉脸色很不好地将药一把从后窗尽数倒了出去。 “娘,这药被人动了手脚。” “你是说,有人在里面下了毒?” 事已至此,夏桉觉得有必要让小娘加强提防。 “对,若我没有猜错,应是主屋那边搞得鬼。” 苏氏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说,夫人要害我?” 夏桉表情严肃地点点头。 苏氏很诧异:“可是,我又未罪过夫人。这些年,我行事一直规矩守礼,对她也一向尊敬。她为何要害我?” 夏桉道:“娘,这世上的人,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我们一样的想法。在有些人眼里,或许我们的存在,就是罪。” 苏氏愣了愣神,片刻后,她眼睫凝重地垂下。 她也不是蠢笨之人,只是这半年来总断断续续病着,脑子总也不大清明。 听夏桉这么说,她明白过来。 这世上,有几个主母会真心接纳妾室。 她希望不争不抢,谋取安宁。可对魏氏而言,所谓的安宁,或许就是自己不存在了。 见苏氏失神的模样,夏桉握起她的手:“娘,你别难过,好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心思。她再想害你,休想。女儿绝不会让她得逞。” 苏氏心里发寒:“可是,她是夫人,我是妾,若她一心不想我们好,我们又能怎样?” 夏桉勾唇一笑:“女儿自有办法。” 夏桉的笑里,蕴含着一股笃定的胸有成竹,令苏氏心里不禁为之一振。 苏氏再次感觉到,原来孩子长大,居然只是一瞬的事吗? 前两日,夏桉还是闷不吭声、性子温吞的小姑娘,只经历一事,瞬间便长成了个有主见、有洞察力的大姑娘了。 苏氏眼里渐渐蓄了泪:“都怪小娘没用,本来应是小娘将你们护在羽翼下,如今竟是连自己都护不住,桉桉,多亏你点醒了小娘,从此以后,小娘也要学着硬气起来。” 夏桉伸手抱住小娘:“娘,女儿长大了,女儿以后会保护你们。女儿只希望你能好好地,身体健健康康,日子顺顺心心,长命百岁。” 苏氏紧紧回抱住夏桉,眼角无声落下泪来。 长久病弱,她其实早已身心疲惫,一直活得很忧郁。 她原以为自己没几年活头了。 今天才是知道,原来自己的身子如此孱弱,都是魏氏害的。 她当然也想长命百岁,看着一双儿女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儿孙绕膝。 原先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无力和窒息。 听了了女儿的话,她终于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 这时,如云在门外敲了敲门:“姨娘,我可以进去吗?” 听声音,仿佛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苏氏擦了擦眼眶,收拾了一下情绪,道:“进来吧。” 如云进了屋,脸色很不好地道:“姨娘,奴婢刚才去账上领这个月的月例,可是账上说,上个月府里超支了,这个月我们院里和三姑娘院子下人的月钱和主子的月钱,就先不发了,等下个月账上平了,再发。” 第7章 魏浮生要走一百两 苏氏眸光也渐渐沉下,转头看向夏桉。 母女俩对视一眼,夏桉道:“娘,你信我吗?” 接二连三地打击令苏氏一时也没了主意,对着女儿无波无澜的目光,她目光微红,轻轻点了点头。 夏桉吩咐如云:“如云,我那里还有些首饰,下午让人都拿去当了,先给下人们发些应急的银子。” 如云闻言,目光怔了怔。 苏氏反应过来:“哦,对的,可以先当些首饰,我这里也有一些。” 无论如何,眼下日子要撑过去。 下午,夏桉的首饰和苏小娘的首饰,换来了一袋子碎银,给下人们分下一些后,剩下的,可以短暂应付眼前的状况。 安排好所有的事,夏桉安抚苏氏躺在床上歇息,走出了兰林阁。 天上阴云沉沉,光芒暗淡的太阳悬在天际,像个没法靠近的驻望者。 它并没有失去光泽,只不过暂时被乌云遮蔽罢了。 夏桉眸子里泛着清冷,算算日子,祖母应是再过十日就从春川老家回来了。 魏氏的威风,耍不了多久了。 与此同时,琼栖阁那头迎来了一位访客。 魏浮生提着袍子,火急火燎迈进了院子,几步就推门冲进了魏氏的房中。 魏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姑母,姑母,这次你一定得帮我,一定得帮我!” 魏浮生的事,魏氏此前已经听说了。 一月前,他花了天价,从莳花楼买到一个美人,闹得满城风雨。这事惹得兄长十分气愤,差点打断他的腿。可几天前,听说这美人又丢了。 丢了便丢了吧,魏浮生却是心疼得紧,竟公开悬赏一百两银子全城寻人。 短短几日,整个毅远侯府的脸面,都快被他丢光了。 魏浮生冲进屋里,兴致勃勃道:“姑母,大理寺说已经帮我寻到了半烟,两日后让我带上一百两银子过去接人。可父亲却将我的银钱都没收了!姑母,你给我一百两吧!” 魏氏拧眉嫌弃道:“一百两,只为一个青楼下贱胚子!浮生,你是昏了头吗?” 魏浮生急声嚷嚷:“我没疯,我不管,我就要半烟,姑母求你了,你不能不管我。” 看着魏浮生要死要活的模样,魏氏心火噌噌往上冒。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啊,你要实在舍不得,大不了姑姑再给你买一个,买个比她还娇美的给你。新买一个,也用不了一百两银子啊?” “我不要新的,谁也比不了我的半烟。” “浮生,不是姑姑不肯帮你,只是姑姑还得攒钱给你表姐置办嫁妆呢,一个下贱的青楼女,你就别要了吧!姑姑回头给你物色个体面的世家女怎么样?”魏浮生是勇毅侯嫡子,将来定是要与世家贵女联姻的,区区一个青楼女,到底有什么舍不得的? 魏浮生急得跳起脚:“姑母,你不懂,那些世家女无趣得很,怎么能跟半烟比?” 魏氏拧了拧眉:“你这孩子,怎的如此不开窍啊?以你的身份,只有知书达理的世家女才配得上,这些青楼女子,弄进府里也是上不得台面。你搞得这件事,你父亲已经很生气了,你想气死他不成?” 魏浮生不忿道:“他就是再气,我也是他唯一的嫡子,他将来还能把爵位传给别人不成?” 听了他的话,魏氏眉心动了动。 魏浮生又开始撒赖央求:“姑母,求你了,你就帮帮侄子吧,日后等我承袭了候位,那我就是一家之主了,到时候整个侯府的产业可都是我的,侄子以后绝不会不亏待姑姑的!” 魏氏微微敛眉,缓缓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 一百两,顶上一间赚钱的铺子了。就为赎回一个美人,可太不值了。 不过,魏氏又一想,和魏浮生这个侄子搞好关系,日后的好处肯定是只多不少的。 她虽然嫁妆不少,可是经营铺子也要靠运气。若是哪天生意不好了,那进账就没有保证了。 兄长就魏浮生这么一个嫡子,将来魏家的掌家人,可不就是魏浮生? 只要他念着自己这个姑母,那以后自己也算有个靠山,肯定也能沾上不少的光。 毕竟自己手里的产业和勇毅侯府相比,不过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魏氏沉吟半晌,目光渐渐软了下来。 她怜惜地朝魏浮生轻叹了口气:“罢了,谁让姑母,就你这么一个亲侄子呢。姑母是真见不得你伤心难过啊。罢了罢了,不就是一百两银吗,姑母替你出了!” 见魏氏答应了,魏浮生立马咧嘴笑了,他赶忙起身拱手行了个礼:“谢姑母,还是姑母最心疼侄儿。来日,等侄子掌了家,定将姑母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孝敬!” 魏氏眼角笑开了花:“有你这话,姑母甚是欣慰!” 魏氏起身进了里屋,出来时手里持着一张银票。她用手轻轻抖开,结果没抓住,银票一下飘落到地上。 不巧,地上有一小摊水渍,银票的一角瞬间脏了。 一旁的姜嬷嬷赶忙俯身将银票拾了起来。 姜嬷嬷将银票递给了魏浮生:“魏公子,请收好。” 魏浮生嫌弃地瞥了眼银票上的污渍,不情愿道:“姑母,这银票都脏了。” 魏氏没惯着他:“就这张,爱要不要。不要我就收回了。” 魏浮生赶忙连声道:“要要要!” 看着魏浮生揣着银票兴致冲冲离去的背影,魏氏目光幽沉。 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能和这个侄子搞好关系,倒也是值得的。 想想夏桉那边,也该考虑出个结果了。 她吩咐姜嬷嬷:“晚膳让三姑娘过来一起用吧。” 姜嬷嬷道:“是。” 夏桉傍晚到琼栖院的时候,晚膳已经端了上来。 有红烩排骨、樱桃肉、螃蟹酿橙、红磷鱼,还有翡翠青虾羹…… 一桌子玉盘珍馐,尽显奢靡。 同在一府,一屋吃的宛若宫宴,一屋则仅够饱腹。 想想小娘如今吃的残羹冷食,夏桉心里涌起阵阵冷意。 魏氏和夏媛在餐桌旁坐下。 魏氏看了眼夏桉道:“桉儿,你也坐下吧,你好久没有跟母亲一起用膳了,今日便陪母亲一起用吧。” 夏桉颔首坐到餐桌旁。 魏氏夹了一块肉放进夏桉的碗里:“母亲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樱桃肉,今日就多吃一点。” 夏桉微微颔首:“谢母亲。” 手上却并没有动筷子。 魏氏悠悠开口道:“桉儿,你虽然是庶出,可也是我们府上正正经经的小姐,这些年倒是被你娘给拖累了。不过往后就不一样了,你若是能嫁给赵世子,那就是世子夫人。往后这吃的用的,那一定都是顶好的。” “哦对了,姜嬷嬷,你把永定侯府前些日子送来的东西拿过来。” 姜嬷嬷应:“是。” 片刻后,丫鬟们捧着一排红木盒子走了进来。 木盒上有光泽雅致的锦缎、有狐狸毛镶边的大氅、品相极好的貂绒。 都是御寒的好东西。 还有一些上乘的钗环珠翠,光泽晶莹耀眼。 魏氏慷慨道:“桉儿,只要你答应嫁去永定侯府,这些东西,就都是你的。” 第8章 自古妾为婢 《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全本免费阅读 夏桉只微微侧目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收回目光:“母亲,这些都是侯府给姐姐的,桉儿不便多看。” 夏桉心口隐隐抽痛。 前世自己嫁给赵幽后,明面上是堂堂正正的世子夫人。那时,她一直都被这些富贵的东西缠绕着。如今看着这些东西,她心里早已没有任何波动。 前世,什么锦缎穿在身上,也会沾上血,什么首饰戴在身上,也会在被打时硌得她生疼。 她如今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稀罕。 魏氏好声道:“给你姐姐,那就是给你的。不日,母亲便将你划在我的名下,以后你也是我们夏府名正言顺的嫡女了。” 与赵幽有婚约的是夏府嫡女,又没有指名道姓,到时候给夏桉落个嫡女的名头推上花轿,就算永定侯府日后计较起来,他们也是占理的。 夏桉收紧唇角,淡声道:“母亲说笑了,庶女就是庶女,女儿从不敢奢望成为嫡女。女儿想过了,替嫁一事,女儿不能答应。父亲和祖母不在,这等大事我不可自己做主。” 魏氏看向夏桉的目光,由期许变成惊疑。 居然拿老爷和老夫人出来说话。 不对啊? 夏桉从小被养得紧衣缩食。 今日给她见了这么多贵重的物件,她居然眼睛都没眨一下? 不应该啊? 魏氏沉了沉,声音低了一些:“永定侯府送来的物件,件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这会儿天正冷着,这些东西正好可以给和你小娘御寒用。你确定,这些东西你都不想要?” 夏桉站了起来,朝魏氏恭谨揖了一礼:“正是因为侯府的东西太过贵重,女儿自知无福享用。便更不敢收。” 魏氏目光落在夏桉有几分疏离的脸上,真没想到,这丫头居然会如此嘴硬。 她敛眸勾了勾唇:“那你,是不想管寒哥儿的死活了?” “舒寒的事,女儿会去想办法的。”夏桉道。 夏媛喝了口马蹄羹,嗤笑道:“夏桉,你可别说气话。母亲如今是在跟你有商有量,你别不识好歹!难道非要等着赌坊的人手起刀落,砍到寒哥儿的手腕上,你才能看清局势?别犯傻了。我劝你,早答应,早点给你小娘和弟弟谋条生路。” 言外之意,不给你们饭吃,不给你们月银,看你们以后怎么活? 夏桉躬身道:“母亲,姐姐,桉儿会尽力而为,至于结果如何,便听天由命吧。” “你?”见她如此固执,夏媛气得瞪圆了双眼。 魏氏用丝帕不紧不慢擦了擦唇角,缓声道:“罢了,不是还有一日吗,母亲就再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母亲希望你明白,我是主母,你小娘是妾,自古妾为婢。你小娘活成什么样,其实是由我做主的。我当然不想弄得太难看。可是,若我们母女都过不安生,你和你小娘,更是不能安生的。这一点,你要牢记。” 夏桉心中冷斥:你们母女安生,我们和小娘就会安生吗?天大的笑话。 重来一次,她自然不会被这种鬼话绕进去。 她躬身施了一礼:“女儿知道了。” 出了琼栖院,寒风拂过面颊,夏桉觉得浑身下上凉得透彻。 天上一轮弯月,被一团暗云环绕,却依然透着淡淡的皎皎之色。 夏桉抬眸对着月亮,暗暗地想,她不怕。 乌云再暗也总有散去的一刻,一世风雨飘摇过后,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迁就退让的傻姑娘了。 她心中 第9章 一日后见分晓 《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全本免费阅读 双鹤收好腿,问道:“姑娘叫我来,不是要搬东西吗,我这就搬。” 夏桉道:“本就没有什么可搬的,要你来就是给你看看脚伤。这样吧,以后每日我会让喜鹊找你帮忙干些小活,你趁机过来我给你施针。” 一个看门的守卫,不能无缘无故出入云芷阁。 总要有些正常地由头。 双鹤点点头,拱手朝夏桉一拜:“下人谢过三姑娘!” 夏桉浅浅勾了下唇:“不必客气。” 与前世他冒死找她报信的恩情想比,她觉得今日为他做得,其实算不得什么。 再说,在这府里面,她日后还是要有些值得相信的可用之人。 双鹤再适合不过了。 次日一早,夏舒寒跑到苏氏面前抱怨:“娘,我都两天没吃饱肚子了。” 他虽然住在魏氏的院里,可是魏氏这两天不仅不肯见他,还只让人送些难吃的吃食,他根本吃不饱。 苏氏有些气闷道:“饿你两天,让你清醒清醒也好。” 见夏桉也在,夏舒寒眉头蹙得老高:“三姐姐,你不是说帮我弄银子吗?银子呢?” 夏桉一边温柔地给苏氏揉肩,一边道:“不还有一天的时间吗,不急。” 夏舒寒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你们都不管我,那就让我被剁掉手好了。大不了,你们一个少了儿子,一个少了弟弟。” 夏桉看着他那沮丧透顶的样子,实在想笑。 他居然还会煽情。 “喜鹊,我们不是还有些碎银子吗,一会儿去给二公子买几个肉包子吃。” 一听肉包子,夏舒寒不禁咽了咽口水。 片刻后,又耷拉下脑袋:“今天吃饱了又怎么样,明天赌坊的人来了,还不是要被追着砍?” 夏桉笑了笑:“也是呢,那就少买两个吧,多吃了也是浪费。” 夏舒寒急了:“三姐姐!” 怎么回事?这个三姐姐从前最是敦厚老实,怎么这两日总是和自己对着干。 “三姐姐,我不过是输了银子,你别以为可以随便欺负我!” 看着他被打击地有些消沉的脸色,夏桉知道不好再逗他了。 她声音柔和了些:“寒儿,三姐姐既然答应了帮你还赌债,自然会做到。我们可是有赌约在的。这两天,你就安安静静在自己房里待着,给吃什么就吃什么,给喝什么就喝什么,剩下的,一日后见分晓。” 夏舒寒可从没见过夏桉这么有担当的一面。或者说,不管是小娘、还是夏桉,他从前都觉得指望不上。 他们一房势微,他总觉得自己要出头,只能靠着主母那头。魏氏从前也确实待他极为娇宠。 什么都由着他,就连他喜欢听曲、喜欢赌,她也大度地包容他。 可是,通过这件事,他看出来了。 魏氏虽表面对他疼爱有加,可出了事后,任他在门外乞求叫嚷,她就是不肯见自己。 昨日赌坊在门口叫嚣成那样,魏氏作为此时府里做主的人,连面都没露。 但凡她真的将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应该当场便会拿出银子救他才是。 一百两,甚至都不足她手上一副镯子的钱。 她的镯子又岂止十个八个? 可她却对自己不闻不问。 可见,平日里的亲厚和善,怕都是表面上的。 小娘却在听闻他出事的时候,一下就被刺激得晕倒了。 孰亲孰远,显而易 第10章 喜鹊叫 《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全本免费阅读 夏媛想,无论如何,她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三皇子。 以她的倾城之姿,以及父亲和外祖一家在京中的地位,她有足够的竞争力。 第三日一早,魏氏约了京中最大的首饰铺子琉璃阁送来了一批新到的首饰,供夏媛挑选。 马上就可以摆脱和赵幽的婚约了。 从前,因着这个婚约,熟识的官宦小姐们,每次看她的眼光都透着怜悯和同情。 现在不同了,她终于可以解脱了。 这次的赏梅会,她一定要搏得众人的眼球,令所有人都高看她一眼。 也一定要吸引住三皇子的目光,给三皇子留下好印象。 店里侍者手持红木盒,在屋里站成一排。 红木盒里,有最新款的发簪、耳饰、镯子和头面,看着甚是精致璀璨,光彩夺目。 夏媛心情很好地在盒子前面巡了一圈,然后挑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凤尾簪,甜笑着问魏氏:“母亲,你觉得这件怎样?” 魏氏悦然道:“不错呢。” 琉璃阁的姚掌柜连忙殷勤地上前恭维道:“凤尾簪寓意无上的尊贵,最是衬大姑娘的身份。大姑娘真是好眼光啊!” 这魏氏和夏大姑娘,可是他们店里的大主顾,每次来新货,她都会亲自上门服务。 夏媛又心情很好地挑了二十几样最时兴、最昂贵的首饰,留了下来。 姚掌柜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 今日果然没有白来,这夏大姑娘似乎遇上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居然挑了比平时的两倍还要多。 姚掌柜喜不自胜,今天可真是又大赚了了一笔! 这天晚上,双鹤照例被喜鹊叫来云芷阁,夏桉替他施了针,同时,又交代他帮忙办一件事情。 算算时间,大理寺去庆云县寻人的官兵,翌日凌晨便会进城,她让双鹤帮忙在城门口守着,确定事情不会出纰漏。 一大早,夏桉是被一阵欢快的喜鹊叫声吵醒的。 天刚蒙蒙亮,她便和衣起身,轻轻推开了窗棂。 寒风鱼贯而入,她不禁打了个激灵。 几只喜鹊在窗外不住地徘徊,叫着甚是喜人。 夏桉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昨天半夜,守在城门口的双鹤就回来传话,大理寺已经连夜将采花贼抓回来了,被掳走的美人也被带了回来。 那魏浮生也已经连夜急不可耐将美人领了回去。 用过早膳,夏桉特意让喜鹊为自己梳了个利落的流云髻,穿上了她最喜欢的裙子。 这条裙子,还是去年姑姑回来省亲时,送给她的。 是一条淡粉色银纹翠烟裳。 款式中规中矩,可她当时试穿的时候,整个屋子的人惊了。直夸她宛若天女下凡,好看得紧。 夏媛也有一件,料子和颜色都比她这件要矜贵,但穿在身上,却不及她亮眼。 当时,众人的眼光都被夏桉吸引过去,夏媛很是不悦。 魏氏的目光也泛着丝丝寒意。 记得那日出了屋,夏媛话里透着酸:“妹妹得了新衣服,很高兴吧?往后穿着这件裙子出来见人,不知道的,当以为你是这府里的嫡女呢。” 夏桉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 为了不惹夏媛不悦,这件衣服,她后来一次也没穿过。 今日,就穿出来吧。 从今以后,她也不想再刻意去做个隐身人了。 梳妆完毕,喜鹊笑着道:“都说大姑娘娇美矜贵,是夏府的颜面,要奴婢 第11章 三姑娘,快按手印吧! 《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全本免费阅读 门外,虎牙再次叫嚣道:“夏姑娘不是在等人吧?我告诉你,依照规矩,我们已经立了字据,就算是告到官府,也是我们赌坊占理。你若拿不出银子,今天就得将人交出来。” 这时,姜嬷嬷手里握着张宣纸,姿态从容地从前院走了出来,缓步走到了夏桉的身旁。 见夏桉面无表情地立着,她讥讽地斜了她一眼。 都火烧眉毛了,还在这装,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原本她和魏氏等着夏桉去琼西院。 结果有婢女说夏桉等不及,直接来街上了。 她不耐地靠近夏桉一些,将手里的契约递到夏桉面前,冷冷淡声道:“三姑娘,我袖子里便有一百两银票,夫人说了,只要你在这替嫁契约上签字,这一百两,夫人立刻给寒哥儿还上。” 闻言,夏桉转头看了眼姜嬷嬷,眸光看着淡淡,却透着股令人琢磨不透的幽深。 姜嬷嬷还是第一次看到夏桉的这种眼神,心里不禁紧绷了一下。 夏桉朝她微勾了下唇角,声音不紧不慢:“再等等。” 再等等,还要等什么?三丫头是中了邪了吧? 姜嬷嬷打量了一眼夏桉今日的装扮。 今日这种场合,她居然还特精心打扮了一番? 这是想死的好看一些? 姜嬷嬷越发觉得夏桉难以理喻。 她再次低声规劝道:“三姑娘,你这再这样等下去,一会儿寒哥儿真被带走了可该如何是好?眼下你唯一的出路,就是签了这份替嫁协议。都这会儿了,你可不该再犯傻了。” 夏桉脸色依旧沉着冷静,她默了默,伸手接下那张契约,目光在上面的字迹上滑过。 白纸黑字的条款,和上一世一模一样。 上面甚至还有一条约定,若夏桉按约嫁进永定侯府,魏氏会护夏舒寒和苏小娘一世周全。 狗屁,全都是幌子。 夏桉疏冷敛眸,嘴角笑容依旧:“母亲想的真是周全。” 这时,虎牙大喊了一声:“等什么等,你要没银子,就赶紧把贵府的四公子给我交出来。我也是按规矩办事,请姑娘别难为我。若姑娘一直不交人,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夏桉看向虎牙,语气沉冷地道:“你们敢!这里是工部侍郎府,我父亲是当朝正四品官员。就算有赌约,你当这里是你随意撒野的地方吗?家父受皇命在外办差,幼子却在京中被威胁砍断双手,你究竟哪里来的底气,敢这样威逼朝廷命官之子?” 虎牙一凛。 片刻后,他回击道:“你少拿你父亲的官职压我,我虎牙可不是吃素的。朝廷命官怎么了?朝廷命官欠钱就不用还吗?” 夏桉目光冷寂地看着他:“我弟弟是如何欠下这笔银子,相信你比谁都清楚吧?若家父回京后理清缘由,你还敢像今日这般狂妄吗?” 虎牙身子一震,脸上浮现出一丝心虚。 这丫头,难道知道些什么? 这时,围观的民众开始窃窃私语:“是啊,这里好歹是夏侍郎的府邸,这赌坊也是够胆大啊,敢这么威逼夏侍郎的家眷。” “他们若真砍掉了夏四公子的手,夏侍郎回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呀,他们这是有人撑腰吧?” “这夏府里没人了吗,怎么就一个小丫头出来应对,夏夫人呢,夏夫人莫不是怕出银子?” “夏夫人向来出手阔绰,应当有的是银子啊?” 虎牙闻言,心里不禁生出了些许迟疑。 他们说的不假,这里是朝廷命官的府邸。 他如今这行径,确实很狂妄。 不过,他此番可是和夏夫人合作的,目的就是吓吓魏舒寒和这个三姑娘。 思及此,他扬了扬下颚,挺了挺腰板,顿时又有了底气。 有夏夫人替他顶着,他怕什么? 这事前前后后可都是夏夫人谋划的。 再说,夏夫人给的报酬,可是相当可观的。 他阴恻恻地笑了笑,朝夏桉道:“你少争辩这些没用的,夏大人怎么了,难道夏大人就可以不按契约办事?” 他抬手对属下的几人道:“去,给我进去将夏舒寒抓出来。” 手下的几个大汉领命,一股脑朝夏府大门冲了进来 第12章 脏了一角的银票 《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全本免费阅读 牙看清了银票的面额后,惊得瞪大了眼睛。 还真是一百两? 什么情况? 难道刚才夏桉说得再等等,是在等大理寺的人? 可大理寺为何会给夏桉送银子,还刚好是一百两? 还有,夏三姑娘和大理寺的人有什么关系? 他这一趟,是为了挣银子,才和魏氏合作的。 但为了挣银子,得罪大理寺的那群阎王,可就太不值了。 他直愣愣看了夏桉好几秒,抬臂朝那压着夏舒寒的大汉重重挥了下手。 大汉们纳闷地领命松了手。 夏舒寒身子一松,如获大赦,一下子偏倒在一旁的门框上。 夏桉朝虎牙递出银票:“银票给你,契约给我,我们两清。” 虎牙与姜嬷嬷漫不经心对视了一眼,一把扯过夏桉手里的银票,然后很不情愿地从怀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给!” 夏桉接下赌约,打开,确认无误之后,她当着众人的面,一下一下将赌约撕碎。 夏舒寒紧紧攥着双拳,直到看到那赌约碎成碎片,心里的大石头轰然落了地。 在场的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 围观的人惊奇地议论着。 “还以为今日夏公子必得挨上一刀呢,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反转。” “是啊,再说大理寺的人怎么会突然来?夏三姑娘还有这等人脉?” “你瞧那夏三姑娘,从一开始就从容不迫的,定是心里早有成竹。从前只知夏府嫡长女长相娇美、才情过人,没想到这夏三姑娘也这般有美貌有胆识,简直不遑多让啊。” 虎牙几下叠好了银票,又捉摸不定地打量了夏桉几眼。 双鹤挡在夏桉前面,朝他递去警告的目光。 虎牙伸手不甘心地抹了下鼻翼,带着手下的人穿过围观的人群,虚张声势地离开了。 周围的人见事情已经解决,也朝四下散开。 “走吧走吧,这夏三姑娘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她既然认识大理寺的人,我们还是别再看热闹了,免得惹祸上身哦。” 人群闻风很快散去。 夏桉上前理了理夏舒寒刚刚被扯拧巴的衣服,道:“走,进去吧。” 说着,姐弟二人在下人的簇拥下,进了府门。 夏舒寒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被吓懵了,也被刚刚情形惊懵了。 这便是,三姐姐想到的办法吗? 从大理寺手里拿银子? 闷葫芦一样的三姐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姜嬷嬷手拿契约,盯着夏桉渐行渐远的背影,嘴巴僵硬地张张合合,好半天没回过神。 若没有看错,夏桉刚才手里那脏了一角的银票,不就是先前夫人给魏公子拿去赎美人的那张吗? 怎么会如此地巧? 琼栖阁里,夏媛正在为两日后的赏梅会试装。 金灿灿的凤尾簪,嫣粉色穿花云缎羽丝锦裙,洁白的裘皮大氅,一身的风姿卓越,娇美动人,贵不可言。 她对镜嫣然一笑:“母亲,女儿这身装扮如何?” 魏氏目露欣赏之色:“我的女儿,自是怎么打扮都是好看,就这套吧,都是现下最时兴的装扮,定能在一众庸脂俗粉中脱颖而出。” 夏媛自满地笑笑:“那是自然,女儿一定会好好表现,绝不会让母亲失望。” 这时,姜嬷嬷神情恍惚地撩开锦绒帘子走了进来。 魏氏胸有成竹笑笑:“那小贱货按手印了吧?契约给我看看。” 姜嬷嬷走过去,将契约递给了魏氏。 魏氏看了上面落款处空荡荡,眉头一皱:“怎么回事?她怎么没签,难道,寒哥儿被那些人带走了?” 姜嬷嬷僵硬地摇了摇头。 声音有些吞吐:“夫,夫人,这事儿成不了了。刚才在门口,有两个大理寺的官爷,突然给三姑娘送来了一百两银票。赌坊的银子,刚刚还上了。” 魏氏一脸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夏媛也急了:“什么叫有人给她送了银票?” 姜嬷嬷到现在都没彻底缓过神:“老奴,老奴也不清楚怎么回事。本来三姑娘根本拿不出银子的,虎牙也已经动手把寒哥儿押出了府。奴婢 第13章 程大人睡过了头 《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全本免费阅读 哄好了夏媛,已经到了傍晚,魏氏差人将夏媛扶回房里睡下,琼栖阁陷入异常的安静。 出去调查情况的姜嬷嬷也回来了。 她和董管家一起托人打听到大理寺,想问问那半烟姑娘是谁揭了悬赏榜救回来的。 对方只说这事和夏府没有任何关系,提供消息的人也不便透露。 既然这样,说明这件事应和夏桉没什么关系。 至于大理寺为何会给她送钱,其中应该另有原因。 但大理寺密不透风,实在问不出更多的消息了。人人都怕大理寺少卿盛大人,光是这两句话,也是对方念在和董管家有同乡之谊的份上。 姜嬷嬷回来后,一五一十将调查结果告诉魏氏。 魏氏现下已经冷静了许多。 她面色阴沉地道:“这个小贱种究竟是怎么搭上的大理寺?” “老奴也说不好。但那张银票,应该只是巧合。” 魏氏沉默半晌,道:“罢了,这次,到底是我们失算了,没想到这小贱种居然有后手。” 姜嬷嬷安慰道:“夫人也不必生气,离大姑娘的婚事还有三个多月,我们总能想到法子逼三姑娘就范。” 魏氏阴沉地耷拉着脸:“你说的对,此事,还需得从长计议。” 魏氏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苏宛心的身子近日如何了?” “听说近两月常常需要窝在榻上躺着,药一直吃着呢,放心吧。” 默了默,又安慰道:“夫人你用不着生气,左右他们如今都捏在您的手里,躲的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今日的事没成,我们还可以接着谋划,他们还能突然涨了本事,突然翻身了不成?” 魏氏倚在软榻上,难耐地合上了眼:“当年老爷说要纳妾,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要纳的是苏婉心,后来又一想,罢了,她在闺中时,便因那点才情,总是高我一头。她若进府做妾,那便是屈于我之下,我心里也算舒坦。左右老爷总是要纳妾的,是她也无妨。一个罪臣之女,卑贱得很,还能翻起什么风浪?哪曾想,她进了府,生了女儿又生儿子。多了个儿子,那我纬哥儿的家产岂不是要打折?我岂能容她?他们这一房,个个让我心生厌恶。” 姜嬷嬷道:“她一个妾室,如今还不是任夫人搓圆捏扁,只是眼下,寒哥儿的事您未出面,若老爷回头问起来,你总是不好说的,明日你还是见一见寒哥儿,给点甜头罢。” 魏氏紧了紧牙关,狠厉地道:“真想把他的双手亲自给剁了。” 姜嬷嬷道:“夫人放心,那还不是早晚的事。三姑娘这边,我们再从长计议,她这次躲过去,不过是侥幸。” 过了半晌,姜嬷嬷似是想起什么:“夫人,眼下,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魏氏微微抬眉:“什么?” “明日不就是梅园的赏梅会吗?各府的公子小姐都会去,赵世子说不定也会去。不如,就让三姑娘同咱们姑娘一同去,到时候……” 魏氏闻言,眉心动了一下。 她与姜嬷嬷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 她冷冷勾起唇角,眸中溢出一股狡黠:“就按你说的办。” 兰林阁,夏舒寒的事情解决了,院子里氛围一下子松快了很多。 苏小娘、夏桉和夏舒寒在屋里一起围在火盆旁烤火。 夏舒寒惊奇道:“三姐姐,你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让大理寺的官爷给你送银子的?” 夏桉依偎着苏氏的肩头:“你猜?” 夏舒寒嘿嘿一笑:“我哪能猜出来。” “我呢,其实就是因为书读得多,这次派上了用场,所以,你也得多读书。关键时候,读书是可以救命的。” 夏舒寒撇撇嘴:“行了行了,知道了。我愿赌服输,说话算话。明日我就去书院。” 夏桉笑笑:“这还差不多,娘,我们一起监督他,他可是说,两年后要榜上有名的。” 苏氏脸上溢满幸福:“娘也记下了呵呵。” 苏氏本来准备自己出面应付那些讨债人,若是无法说服他们,她便自己替夏舒寒砍掉双手。无论如何,她不能让那些人毁了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