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德妃,娘娘她拿了躺赢剧本》 第一章 抱紧大腿 热,这九月份的秋老虎实在是太厉害了,热气儿蒸得人眼前的空气都扭曲了似的。 玉琭眼珠子一酸,使劲儿眨了眨眼睛,一滴水珠当即便顺着玉琭的睫毛砸到了地上,也不知是泪还是汗,地上都一片滴滴答答的印子了。 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太阳底下站了多久了,一层汗压着一层汗,身上的衣服都没个干燥的时候,眼前也一阵一阵儿的发黑。 玉琭咬着牙死撑着,这会儿别说换个凉快地方歇会子,她甚至动一动也不敢的。 她好不容易小选上来了,又熬了两个月学规矩的日子,今儿便该叫各宫的姑姑们掌眼领去各宫办差了,但凡倒下的或是被剩下的,那就只有被辛者库收编的份儿了,而后再分派出去做活儿,虽不是罪人贱籍,可怎么也比不得在主子跟前儿好。 自打穿越来被日日经受严苛宫规的毒打,玉琭就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她只想吃饱饭,旁的叫她做什么都好。 听说辛者库吃不饱,她就打心眼儿不愿去了,可去哪儿不是她能决定的,还得看合不合姑姑们的眼缘。 然这些人来了走,走了又来,玉琭身边儿的人也越来越少,可怎么都不见有人要带走她,玉琭心急,可心急也没用,只能再挨着晒盼一会子。 东西六宫里还有哪位主子跟前儿的人没来? 趁着这会子管事姑姑凑在一块儿嘀咕,没注意着她们这些小丫头,玉琭稍垮了垮肩膀长舒了一口气,在这深宫中步步谨慎处处约束也就罢了,连呼吸都甚是压抑的,她也不知自个儿能熬过几时,真想一闭眼一蹬腿儿、、、、、 谁道她这还没自暴自弃完,且听破空“嗖”地一声儿,紧接着背上一疼,玉琭咬着牙一声儿闷哼,身子只是一颤便习惯性的站稳了去,端着肩,压着头颅,维持好奴才该有的唯唯诺诺样儿。 不过是被竹鞭子狠抽了一下,这种罚她早就习惯了,只是该疼的地方一处不少疼,今儿掌刑罚的陈姑姑抽她的劲儿不小,连耳后的嫩皮都被剐了一瞬。 “贱皮子还想攀上高枝儿?我告诉你们,在宫里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这点儿罪都受不得还怎么伺候主子?没主子命倒是养了一身的矫情病、、、、、、” 陈姑姑厉声训斥,这儿的奴才谁不是被陈姑姑给打怕了的,只听着这一字一句心肝儿便不由颤颤,不如这位的意可是要命的事儿呢。 可谁道众人没等来长篇大论的训斥,陈姑姑话音还未落完就变了调子,像是只被掐住脖子的鸡,声调变得可笑至极。 “奴婢给嬷嬷请安,嬷嬷吉祥,这大热天儿的您差个小奴才知会一声儿便是了,奴婢这便带着人过去随您的挑,老远过来可累着热着了?” “春花!备茶点!” 不光是陈姑姑如此谄媚巴结着,一旁的王姑姑和李姑姑也个个有过之无不及,端茶倒水、捏肩打扇,小丫头似的伺候着这位嬷嬷,着实叫人好奇其身份。 平日里这三位姑姑可是个个眼高于顶的,何曾这样怕过敬过这样一位嬷嬷? 一时间下头的小丫头们心思各异,暗暗打量,玉琭也不例外,提着心、支着耳朵,细听姑姑们的对话。 这一听不打紧,竟是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身边的人来了,玉琭也不顾上背疼了,一颗心激动的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当即挺直了腰杆子,眼下可不是唯唯诺诺的时候了。 要想日子过得好,还得抱上宫里这根儿最粗的腿才是。 来人正是苏麻喇姑,她虽是太皇太后娘娘贴身伺候的奴才,可因着资历深,又做过康熙爷的启蒙先生,谁敢对她不敬便是对太皇太后,对康熙爷不敬。 然苏麻喇姑却十足没架子,头发半白,圆脸微胖,嘴角儿总含着几分笑意,着实叫人暗生亲切之感。 “没那么金贵的,我来也算是散散心了,先前娘娘跟前儿有个小丫头福薄,冬日里生了场病,前几日到底没能熬过来,娘娘是个重情的,已然难过好几日了,我这才想着过来挑一个,不拘着有什么本事,瞧着顺眼讨喜便是。” 这话说得像是来集市挑只可心的小狗儿似的,可试问在场的谁不心动,谁不想被太皇太后娘娘看重了,要是能在这位主子跟前儿伺候,那真真是享福的命了。 苏麻喇姑边同姑姑们说着话边瞧着跟前儿剩不多的丫头们,这一抬眼睛,正见跟前儿有个合适的,那小小的个头站得最直,眉眼清明,是个有精神有心劲儿的孩子,虽瘦了些,想来不会病恹恹的总惹娘娘难过。 苏麻喇姑抬手一指:“就你吧,你叫什么?哪家的?多大了?” 玉琭压着心中的狂喜,只管不慌不忙规规矩矩的给苏麻喇姑行了个大礼去:“回主子的话,奴婢叫玉琭,乌雅氏,年十五。” 苏麻喇姑细想一阵儿,没想出有姓乌雅的大人在康熙爷跟前儿得脸的,这样的孩子没根基没野心,生得也细致可人,倒是个可叫娘娘疼的。 “好了,快快起身吧,娘娘那儿还等着咱们呢,我也同你一样是伺候娘娘,称不得主子,你只管叫我嬷嬷便是。” 玉琭紧忙起身,又微微屈膝唤了声儿嬷嬷去,便是心中再怎么紧张激动,面上也是不显,生怕被嬷嬷挑出什么错处来,若临了又不要她了,她就是一头戗死在这儿也不愿意留下受劳什子罪了。 苏麻喇姑暗自点头,心道玉琭规矩不错,只管随陈姑姑进去吃盏茶,也是给玉琭一时半刻的功夫收拾细软,之后便领着人去主子那儿住了。 玉琭忙不迭的回了大通铺,人后这才落了泪去,一来是感概自己终于脱离苦海了,二来又是替自己悲哀一瞬。 想当年她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养尊处优,莫名其妙来这儿受一遭看不到尽头的苦,饶是玉琭来大清的时候不短了,心中仍很是不平。 然回去是回不去了,只得往前看,玉琭素来是个坚强的,收拾完细软狠抹了把泪,告诫自己想要什么就去努力就去争,断不能自怨自艾。 第二章 天大福分 “姐姐奔了好前程可莫要忘了妹妹,妹妹命不好,姑姑竟点了名儿的打发我去辛者库了!好不容易从辛者库出来,这下子又回去了,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出辛者库了。” 玉琭刚缓和了些,只见卫双跌撞进门抱着她直落泪。 这卫双是同她一批入的小选,一间屋子里住她们十来个小丫头,也不知日日勾心斗角个什么劲儿的,唯她和卫双还算亲近。 卫双的阿玛原就是辛者库的管事,而今卫双回去当差,且依着玉琭看,倒也算一桩美事,至少有家里人能护着几分。 然多余的话不好说,苏麻喇姑还等着她呢,玉琭便只管安抚了一二句,直言忘不了妹妹,以后得了好定然想法子帮衬几分,卫双面上这才好看了些。 出了门,玉琭眼角儿还微微红着,然面上已然没什么悲切和自怨自艾了,见了苏麻喇姑甜甜的叫了声儿嬷嬷,扶着她老人家起身出门,凡过门过坎儿的都轻声儿提醒一句小心,话不多,却细节处处体贴。 这样机灵有眼色的苏麻喇姑不会不喜欢,忍不住提点些个,免得冲撞了主子。 “我挑你回去是专门陪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说话读书、茶点就寝,这些你都需得注意着,头几日你多看少动手,待熟悉起来需得勤快些。” “洒扫的活儿你便是闲着也不必做,免得弄得灰头土脸不好往主子跟前儿凑,平日里万岁爷、几位王爷和阿哥们都常来,这些主子另有专人伺候,不必你有眼色、、、、、、、” “娘娘好伺候,也待咱们做奴才的不薄,你心里得有娘娘,也只能有娘娘,可记住了?” 苏麻喇姑说话间多了几分威严,这便是敲打了,玉琭怎能不明白,苏麻喇姑这是怕太皇太后跟前儿几位爷来得勤,她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了。 “还请姑姑放心,奴婢定然不敢,奴婢能伺候太皇太后娘娘已是天大的福分,旁的断不敢肖想。” 苏麻喇姑笑着朝玉琭点了点头,总归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且看着小丫头如何表现便是。 一路无话,玉琭也只管低头跟着苏麻喇姑走,路途甚远,待过了兴奋劲儿玉琭便有些遭不住了。 这天儿热她今儿又滴水未进,玉琭走着走着眼前便发昏得厉害,使劲儿掐了掐自个儿的手心儿,这才清醒许多。 正该见主子呢,关乎自个儿未来十年的去处,总不能在这关头出了岔子,玉琭告诫着自己,紧紧的提着心,总算是挨到了地方。 进到慈宁宫便是一阵清凉,玉琭精神微振,待苏麻喇姑通传后,这才规规矩矩的进去,对着主子,又是一个大礼。 “奴婢玉琭见过太皇太后娘娘,娘娘吉祥。” “快起身吧,过来叫哀家瞧瞧,看看咱们苏麻喇姑给哀家寻了什么可人来,竟去了这样久。” 太皇太后说笑了一句,苏麻喇姑全无拘谨之色,也跟着玩笑:“才不过走了半个时辰罢了,主子怎的这样粘人!” “皇玛玛就是越发粘姑姑了,孙儿陪着都不成呢!玛玛一会儿一问,我的苏麻喇姑呢?可见姑姑才是皇玛玛的心头好呢!” 苏麻喇姑打趣罢,后头竟还接了一男声,笑得正爽朗,引得太皇太后直笑着说讨打的东西,满殿的奴才也跟着微微笑,着实热闹。 玉琭低着头起身,哪儿知道那男的是谁,她从始至终都没敢抬头,眼神儿只看着人脚尖子行事,若不是那人出声儿了,她还不知旁便儿有位爷在,听这亲近的口吻,又叫皇玛玛,那想来是哪位亲王了。 然眼神儿随意一瞥,竟瞧见一片儿正黄色绣云纹的衣摆,好死不死的,是康熙爷颇没形象的倚在旁边儿的贵妃榻上呢! 这位爷端的是一派风流恣意,若抛开身上龙袍衬出的几分威严,还当是那家的纨绔子弟在这儿打发清闲呢。 玉琭何曾见过这样大的人物,原就紧张着见太皇太后呢,谁道还有位厉害的在这儿,这要是犯了错,只怕要命。 玉琭静静的跪着,尽力降低自个儿的存在感,等着各位主子们笑够了再来相看她。 太皇太后娘娘倒也没同人说笑太久,只收了声儿端起茶盏轻呷了一口,下头便立刻安静下来了,可见是个规矩严的主儿。 “快快起身吧,过来叫哀家瞧瞧,叫玉琭是吗?是哪两个字,可会写字?” 太皇太后这话一落,旁边儿即刻便有宫女伺候笔墨。 玉琭规规矩矩起身回话,虽这问题简单,她却不敢随意的答。 观周围伺候的姐姐和姑姑们皆是气度不俗的,又想历史上这位主子历经三朝辅佐二帝,是个有大本事的女人,断不会喜欢唯唯诺诺的人。 再者苏麻喇姑来挑人时明说了要个能陪娘娘说话读书的,故而眼下便得显出几分本事来才是,断不能藏拙了。 得亏上辈子书没白读,玉琭想了想便有了底:“回娘娘的话,琭琭如玉,珞珞如石,奴婢玉琭二字便取于此处。” 说罢,玉琭上前告罪一声儿,执狼毫写下了这两个字,端正小楷,既不炫技亦不平庸,太皇太后连连点头,眼神儿倒是没多在字儿上注意,反而一直瞧玉琭那张脸去了。 玉琭一直没敢直视了太皇太后娘娘,这会子倒是没注意了人视线,只是还略微紧张着,太皇太后还没做什么评价呢,她这俩字儿却又被康熙爷给拿去了,啧了一声儿,怪叫人心里打鼓的。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小选来的还没你这样善书法的小丫头,怕是没个七八年的功底写不出来,名字的寓意也好,玉琭,乃稀有美玉之意,如此看来,你阿玛倒是个开明又有本事的。” 听康熙爷这话玉琭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她只想赶紧的把这关给过去了,才不想跟康熙爷对话。 再者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夸她就算了,怎么还往她那便宜阿玛面上贴金? 第三章 陡然晕倒 她来大清这么些年,最最烦的那就是她那好吃懒做的阿玛了,若是可以她连这姓也不愿意承了她阿玛的,当即忍不住多嘴解释一句。 只见玉琭又朝康熙爷拜:“回万岁爷话,这名儿是奴婢额娘给取的,额娘读过几本书,会写字,奴婢家贫,兄弟姊妹也多,家里没银子供孩子们读书,便尽是额娘充当夫子,一个字一个字的教。” 康熙爷心感意外,他素来机敏,岂能听不出这小丫头语气里淡淡不悦,虽约莫知道玉琭这会子强调她额娘,这不满多半是针对她阿玛的。 可他乃九五之尊,谁敢在他面前露出半分情绪,这小丫头倒是大胆的很。 康熙爷对玉琭陡然生出一股子兴趣来,自去年他的元后走了,日子变得寡淡许多,他年纪轻轻的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来劲儿了,今儿好不容易碰到个有趣的,他也没什么要恼的意思,也犯不着为难一个小丫头,反而轻笑。 “那倒是朕狭隘了。” 瞧这话说的,竟把玉琭惊出一身毛毛冷汗来,她辩解一句是多嘴了些,可也断没想着要康熙爷来迁就她的,更没想到叫人道自个儿一句狭隘。 她叫康熙爷觉得不爽了,康熙爷岂能给她什么好果子吃,怕是连明儿的太阳都见不着了。 玉琭欲哭无泪,只得赶紧的又拜,朝这要命的赔罪。 “奴婢不敢,奴婢知罪。” 瞧着玉琭战战兢兢的样子,没等康熙爷说什么,太皇太后娘娘倒是先开口解了围去:“好端端的你吓唬人做什么,这样好的丫头可难寻,若把人吓跑了,看你如何赔我的!” 康熙爷直乐,这么大个子的人了还拉着皇玛玛撒娇,说着讨喜话哄着人开怀,场面上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玉琭松了口气,然眼下主子们光顾着说笑呢,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竟无人叫她平身,她便只能规规矩矩的跪着、候着。 倒也没等太久,说笑了会子,康熙爷起身欲走,说是一会子还得见了几位御前大人,太皇太后娘娘不留人,只管叫他忙活去。 这临走了,康熙爷才看到玉琭似的,叫人起了,可谁道这小丫头谢恩的话还未说完,竟直愣愣的栽了下去,“咚”地好大一声响,正倒在康熙爷的足尖儿前,直将人吓得退后了半步,这好端端的人怎么说倒就倒了呢! “来人,叫太医!” 太皇太后娘娘紧张一个小丫头紧张的过分了,不仅叫了太医,还让人将玉琭抬到一旁的贵妃榻上,原这般不吉利的合该拖出去自生自灭,可眼下太皇太后发了话,谁也不敢质疑,谁也不敢多说,紧忙听令行事。 偏晕过去的人死沉死沉的,太皇太后娘娘近身伺候的宫女又都不是干重活的,三四个宫女合力抬,就几步路远中间还将玉琭摔了一回,太皇太后面上不好看,下头的小丫头们自然也跟着战战兢兢,这下子手上便更没什么劲儿了。 末了还是康熙爷看不下去,更是疑惑着皇玛玛对玉琭的看中,心里也不排斥这小丫头,干脆上前帮了一把,屈尊降贵一把将玉琭拦腰横抱起。 这小丫头非但不重,反而轻得叫人咋舌,十四五岁的小丫头,康熙爷只觉得还不如他三岁的大阿哥来的敦实。 出了这样的事康熙爷便也不急着走了,只管陪着皇玛玛些,待太医来过了,问了话,众人才知玉琭受了不少的苦,日日吃不饱就罢了,身上还有不少细细的鞭痕和掐拧的痕迹,不必问,定然是教导姑姑们下的手。 太皇太后素来宽厚,早些年便不许下头的奴才们动私刑了,谁道下头的人竟阳奉阴违至此,若不是玉琭倒在她们跟前儿的,下头的狗奴才还不知要兴风作浪多久。 太皇太后雷厉风行,即刻下令重罚了几位管事嬷嬷,又叫人顺藤摸瓜,处置了好一批人,如此动作将太后和眼下掌管六宫之事的英妃钮祜禄氏都给惊来了。 然这二人,一个平日里不管事,一个又抱病,便是来了也没多大用处,太皇太后只觉得人多吵闹,只管又打发人回去,连康熙爷也不让人留了。 如此多余的话便不好再问,康熙爷只得先行告辞,太后和英妃也依次退下,着人暗中打听着些慈宁宫的消息罢了。 待殿里都静下来了,太皇太后打发了屋里的丫头婆子,只留了苏麻喇姑在侧,主仆二人坐在玉琭跟前儿谁也没开口,好一会子,苏麻喇姑这才轻叹一声儿,拍着太皇太后的手细细安抚一句。 “娘娘别总拿过去的事儿伤怀,若端献公主在天有灵,也断不希望这么多年了您还伤怀着。” 是了,太皇太后过分袒护着玉琭并非真喜欢她,而是从玉琭的身上看出了几分端献公主的影子,尤其是那双灵动的眼睛、不服输的劲儿,简直同端献公主一模一样的。 端献公主十三岁嫁去蒙古,十五岁便薨了,至今虽已过去经年,然几时梦回,太皇太后还会哭湿了软枕,为早逝的女儿悲切。 若非着玉琭反驳了一句康熙爷,显露出几分灵动来,主仆二人还没想起来端献公主,若是能早些反应过来,苏麻喇姑定然就不会带玉琭回来了,省的徒惹娘娘伤怀。 她见人第一眼时只觉得玉琭面善,眼下才知面善在何处。 太皇太后抬手轻轻的抚了抚玉琭的脸,连呼吸都颤颤的,对苏麻喇姑的话好像恍若未闻,只沉浸在无尽的思念中,好一会子才哽咽一句。 “当年、当年端献回来时也是这样的瘦,他们说端献是病死的,可我的端献那样康健,自小都没得过什么大病,定然是得了这样非人的对待,这才走的,是我没护好端献啊、、、、、、” 甭管在外头多要强,太皇太后唯在端献的事儿上最最压不住情绪,眼下见这个同女儿相似的孩子,便觉得女儿又受了遭苦,旁人不要了,这才又送回她身边的。 第四章 公主名头 “这怎么能是您的错呢,要怪您就怪奴婢,当年端献公主想叫奴婢陪嫁的,是奴婢不舍得您,这才没跟着去,若是奴婢去伺候了公主,想来公主也不会落得如此结局了。” 若说对端献公主的思念,苏麻喇姑倒也没比太皇太后娘娘少到哪儿去,她自幼同娘娘相伴,是主仆,也是挚友是姐妹,娘娘的孩子她自也是拿命护着的,端献公主早逝,她也是悲痛难挡的厉害。 然为了太皇太后的身子,她岂能再跟着一道去哭,只能故作坚强声声儿哄着,只是三言两语的作用不大,悲痛的劲儿不过,太皇太后便怎么也止不住泪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太皇太后娘娘忽觉手指被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抬眉去瞧,正对上玉琭的眼睛。 “娘娘,奴婢无意探听您和嬷嬷的对话,只是着实不忍听着您难过,奴婢身份低微断不能同端献公主相提并论,然今日也是蒙承您和公主好,这才捡回来一条性命。” “若您不嫌,奴婢日日伺候您起身就寝、更衣用膳、读书解闷,不求得您的喜欢,只求能替公主多孝敬您几分,还请娘娘成全。” 玉琭这一番话自有小心机在,借着公主的名头给自己争得几分得用的机会来,然而也是真可怜这老太太,就为了今儿太皇太后叫太医救她,她也得知道感恩,回报真心去。 若放在平时,谁若敢借着端献的名头来说什么孝敬,太皇太后定然要了人命去。 然此时她正思女如狂,心中脆弱着,得了玉琭这话好似真有如女儿显灵,派了一个相似的孩子来身边儿宽慰,再加之玉琭眼中一派清明,无一丝算计,太皇太后岂有不答应的理儿,即刻含泪点头。 “好孩子,你好好养身子,不说如何伺候哀家,你好好的哀家瞧着心里也能高兴几分。” 玉琭紧忙点头,感受到娘娘抚摸她面颊的轻柔呵护之意,玉琭也不由得鼻尖儿发酸,一眨眼便忍不住掉了一串子泪去。 自来了大清,她这还是头一回受了人这样的怜惜,即便这怜惜是借她对着旁人的。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恰到好处的眼泪,更是叫太皇太后深信不疑,觉得是女儿在天有灵,托玉琭来她身边了。 玉琭病得不重,只是饿的累的了,只歇个半日再饱腹一顿便又活了过来,夜里玉琭便伺候太皇太后娘娘更衣就寝了,还给人念了一会子书。 苏麻喇姑陪着,见太皇太后有些日子没歇的如此踏实了,这才对玉琭稍放心了些,只盼着人莫要因此骄纵了才好。 “去吧,你同玉竹住一间,正好你们都是从玉的名儿,以后一并伺候着娘娘读书说话,若我不在,你们便都听花姑姑的,她也是娘娘跟前儿的老人了,旁的人你慢慢熟悉。” “这儿多是同你差不多大小的,你一来便是娘娘贴身的一等宫女,再加之娘娘对你的格外关切,旁人多少会有些不服,若有鸡毛蒜皮小事,闹到主子跟前儿难免不好看,若闹出的事儿大,主子也未必一直向着你。” “我瞧你是个聪明的,会审时度势,为人想来不必我教,若实在有困难,再来寻我也使得。” 待主子歇下了,苏麻喇姑这才带着玉琭熟悉了慈宁宫各处,还给了玉琭三身新衣裳,皆是鲜嫩的颜色,那料子比下头的小主还气派些,熟悉完了,也合该提点些,免得小丫头得了些看重便不知天高地厚了,届时也给人徒增烦恼。 这么看重一个不简单的小丫头,苏麻喇姑是不大赞同的,可耐不住娘娘喜欢。 玉琭自然听得出苏麻喇姑言语见淡淡的警告,然她对苏麻喇姑没有不满,只有感激,若不是苏麻喇姑将她带到了娘娘跟前儿,她还不知道在哪儿苦哈哈呢。 “嬷嬷放心,奴婢并非不知足之人,有些用心也并非刻意,奴婢想求得娘娘的庇护不假,可也是真的感激娘娘想对娘娘好的,好听的话奴婢不多言,您只瞧着奴婢如何做便是。” 玉琭的坦荡出乎苏麻喇姑的意料,她半截脖子入土的人了,倒还是头回见这样什么都说又不讨人嫌的,一时间对玉琭的防备也削减了不少,然面上不显,只管应一声去。 “那我可得好好瞧瞧了。” 说罢,苏麻喇姑便回去歇了,玉琭福身恭送,定定的立在原地看着嬷嬷走远,这才回了房去,同屋的玉竹已然在了,另还有个面生的陪着。 顾不上慢慢收拾细软,玉琭紧忙先应付跟前儿的两个,也甭管人年岁大小,开口便是唤一声儿姐姐去,还将苏麻喇姑刚刚给她的一匣子首饰捧到人跟前儿,任人挑选。 虽都是宫女寻常戴的绢花,谁也不缺这个,左右态度得给足了的,要想以后安安生生的,眼下少不得巴结些。 “我初来乍到,手头也拮据着,若是不嫌,二位姐姐挑挑这匣子里的,以后还得仰仗二位姐姐多提携才是。” “妹妹倒不必如此客气,这些东西你尽管收好,咱们在娘娘跟前儿当差总是比别处待遇好些,穿戴都是不缺的,今儿你晕倒可是叫大伙儿吓得不轻,眼下可觉得好些了?” 玉竹和南霜紧忙推拒,原心中还有些不满玉琭一来便和她们平起平坐,这会子见玉琭十足的客气守规矩,小脸儿也柔弱的可怜,心中的不快也少了几分。 到底年岁都不大,也不是什么本性坏的,淡淡的敌意来的快走的也快,三两句话一说,关系也觉稍亲近了些。 玉琭忙谢了玉竹的关切,寒暄了一会子,这才问起了娘娘跟前儿的奴才都有什么人,她先了解些个,免的明儿头回当差,手忙脚乱再得罪人就不好了。 三个小姑娘盘腿坐在榻上,中间矮桌摆了瓜子茶水,说起话来也随意不少。 “娘娘跟前儿的奴才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总归你就熟悉咱们近身伺候的几个便是了,除了我和南霜,另还有二位。” 第五章 眼神来往 “一位叫春白个子高挑些,年纪也比咱们长,平日里若是嬷嬷和花姑姑谁身子不爽利,便是春白姐姐管得多些,春白姐姐素来照顾咱们,也好说话得紧。” “不过另一位曼霜姐姐便没那么好说话了,见谁都要指点一句,偏先前娘娘夸她规矩最好,这下子就更变本加厉,没人管得了她了、、、” 说这话的是南霜,南霜曼霜皆是随霜字的丫头,自然是住一间屋子的,然南霜看不惯曼霜处处指摘的样子,偏资历又不如人,便只得日日来玉竹这儿打发时辰,待该就寝的时候再回去,免得多听人唠叨一句。 对着二人对着慈宁宫上下的种种评价,玉琭只管信一半去,一个人一个印象,若让曼霜来评价南霜,想来又是另一番模样了。 三个小丫头凑在一块儿说个没完,如此耽误得玉琭连梳洗的功夫都没有就得吹了灯了,没法子,只得借着隐约的月光接了一盆水,随意擦洗些个罢了。 玉琭睡靠西墙的窄床上,虽瞧着还是有些简陋,可玉琭已然很是知足了,玉竹睡着了也安安静静的,不似之前十几个人一个大通铺,晚上起夜的打呼的磨牙的,挤在一起又热,一晚上不知要醒几回呢。 脑中纷纷乱乱的想着,玉琭很快便睡了过去,一夜无梦,她甚至比玉竹还早起了半个时辰,起身悄悄梳洗罢,随手给玉竹备了水,而后噎了口昨儿剩下的点心,玉琭便去正殿前等候差事了。 不多时,苏麻喇姑、花姑姑和慈宁宫的大小奴才也差不多到齐,花姑姑先行训话,而后再叫人个办个的差事,玉琭今儿算是先混了个脸熟,倒没什么太多的差事可做,如此闲下来了,竟还有些不适应,且叹自个儿是个劳碌命的,享不来闲福。 一连闲了两三日,熟悉了各处,玉琭这才正式跟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今儿恰逢十五,后宫的各位娘娘都来慈宁宫请安。 康熙爷携阿哥格格们先来一步,统共就三个小小的孩子,大阿哥保清如今已经三岁半了了,走的很是利索,康熙爷便叫孩子自个儿跟着走,二格格和太子保成才将将一岁多些,正是好玩的时候,康熙爷舍不得叫奶嬷嬷抱着,干脆一手一个,爷几个就这么过来了。 另还有位未列齿序的小阿哥长生,只是眼下才将将满月,不适合带出来,便由阿哥所的嬷嬷代他来请个安便是。 “孙儿给皇玛玛请安,皇玛玛吉祥,嬷嬷吉祥。” 阿哥和公主们年纪虽小,可宫里的孩子哪个不早慧,这会子有样学样,给老祖宗磕头问安:“乌库玛玛吉祥。” 瞧着下头三个小团子似的孩子朝她拜,太皇太后娘娘可心疼坏了,都不舍得叫孩子们沾了地儿,紧忙叫苏麻喇姑和花姑姑将孩子接过来,眼神儿扫了一圈儿康熙爷带来的奴才,颇埋怨的训了康熙爷一句。 “这样热的天怎么不叫孩子们坐轿来?孩子们岂能跟你这皮糙肉厚的比?连奴才也不带够了,只一个梁九功还能生出三头六臂帮你伺候孩子们不成?” 说着,太皇太后又打发玉琭几个给孩子备蜜茶、打扇,不怪她老人家这样疼爱几个孩子,康熙爷子嗣艰难,大阿哥前头还有四个小阿哥一个小格格呢,竟一个都没立住,那样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着实叫人好生难过。 康熙爷连连笑着赔不是,平日里他倒也没这么莽撞的,今儿他去阿哥所接孩子们,见孩子们个个康健活泼,他便也跟着高兴,也是难得同孩子亲近,便放肆了些。 “也不能总太护着他们了,若都娇养着长大,以后还如何提刀持剑守护我大清呢?” 康熙爷抚了抚跟前儿太子的发顶,难得如此郑重一句,倒是引得一旁的玉琭多看了人几眼。 若不懒散着说笑,康熙爷那股子气势倒是叫人很移不开眼了。 以前没穿过来时听说康熙爷小时候出痘留了印子,是个麻子脸,眼下细看真人倒不觉得夸张,只面颊上有点儿浅浅的印子,像是出过青春痘似的。 不过康熙爷气度华贵、气势逼人、身条儿也好,倒叫人顾不上注意他面上那零星的瑕疵了。 然还不等着玉琭将探究的眼神儿收回来,谁道康熙爷这样敏锐的,那眼神儿即刻投了过来,玉琭心头一慌,做贼似的低了头,视线飘着可不敢再望过去了。 对着个如此不敬的小丫头,康熙爷倒也没恼,只是觉得小丫头的反应有意思,思来想去的倒是像了二格格养的一只小兔子,极其胆小又好奇呢。 “想什么呢?哀家训你一句,你气得连话也不想回了吗?” 太皇太后一手抱着太子,一手从碟子里捻了颗杏仁撂到了康熙爷的手背上,好将人思绪给牵扯回来。 康熙爷手一颤,这才回了神儿,他鲜少有这样不集中的时候,只得紧忙寻一句借口去:“孙儿哪儿能气您,这几日尽思量着三番之事,夜里颇有些辗转反侧的,一来玛玛这儿倒是放松了几分,一时间便有些犯困了。” 一听这话,太皇太后对康熙爷当即少了几分嗔怪,且心疼着,又打发春白去膳房端一碗滋补的鸡汤来,康熙爷年纪轻轻的就这样操劳,若是亏损了身子便不好了。 “国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满朝文武官员是叫你养着吃白饭的不成,上朝集思广益,三番之事能谈就谈,不能谈就打,何故劳累你至此?” 太皇太后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后宫中沉浮经年,素来不为外事所累,康熙爷是太皇太后一手教养大的,自然性子也随了太皇太后,只是年纪尚轻,看事又素来仔细缜密,再加之眼下局势还不甚明朗,倒不急着下决断了。 康熙爷抬手打发了屋里些个二等奴才,这才细说了几句:“打是要打的,只是什么时候打,如何打,要打到什么程度可不能随意了。” 第六章 三藩战事 “皇玛玛也知眼下我大清将将平稳没几年,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若贸然出兵,即便打赢也是输,再者孙儿也有亲自出征之意,这事儿孙儿便是不跟几位御前大人商量也是要跟您商量的。” 一听这个,太皇太后可急了,康熙爷可是她在手心子里护到大的孩子,一想战场上刀枪无眼,太皇太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叫康熙爷领兵亲征三藩。 “那吴三桂又不是三头六臂的,你何必给他这样的脸亲自去缉拿,朝廷里可用的能兵悍将多的是,不说远的,傅达礼便是极妥帖的人。” 这傅达礼是顺治爷的哈哈珠子,极忠心耿耿的一个人,顺治爷驾崩,他也执意要跟着赴死,后来被太皇太后派人拦下,好言劝了两年,这才算是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儿,放过了自个儿的一条命去。 如今亦是忠心耿耿的侍奉康熙爷,当初缉拿鳌拜的时候此人可没少从中出力,别说太皇太后看重此人,康熙爷亦是看重他的。 可这会子提起傅达礼了,康熙爷却只是苦笑:“皇玛玛以为孙儿没想过他吗?这六月中旬孙儿便派傅达礼和折耳肯前去云贵之地,意图劝服吴三桂,将近两个月了,竟半分消息都未曾有过。” “两日前云贵总督甘文焜借葬母之由抵京,这才带来了二人的消息,二人同吴三桂相谈不顺,折耳肯大人的项上人头已然被悬挂在城墙上半月有余,傅大人暂无消息,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只听这消息,太皇太后陡然掩唇,竟不相信这吴三桂猖狂至此,也不信那样好的两位大人就这样白白送了命了。 说到这儿了,康熙爷便也不瞒着,也是早做好了说服皇玛玛的打算,眼下手往梁九功跟前儿一伸,便从人那儿拿来了一张缴文来,双手奉上递给了太皇太后去。 太皇太后打开了一瞧,只见上头朱砂色“反清复明”四个大字,险些没气晕过去,再看内容,正是那吴三桂煽动云贵官员百姓之言。 那吴三桂先是声声泣血,言满人之凶恶,横行天下,给自个儿冠上明朝世爵的名头,另又不知从哪儿寻来个人冒充明朝朱三太子,如此才借匡扶新君之明,借夷兵十万,同朝廷叫嚣。 不仅如此,那吴三桂还明晃晃的将那朱三太子的登基之日昭告出来,来年正月元旦寅时,他便要在京师祭天地登大宝。 如此嚣张不正是在说大清不堪一击,他吴三桂帅蛮夷之师只用区区三四个月的光景便能打败大清了吗! “如此欺世盗名的伪作他吴三桂竟也有脸张贴出来,什么寄名托孤,借朱三太子之名,连反清复明皆是他的遮羞布罢了,不过是占了咱们给他的云贵之地,眼下竟连姓甚名谁也不知了!” 太皇太后怒极,一巴掌狠拍在身旁小几上,连案上的茶碗都跟着颤了三颤,下头的丫头们肩膀一耸,且不知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这才没跪下惹娘娘的烦。 康熙爷倒是冷静得多,忙起身上前给太皇太后顺气,若不是他一定要亲征,他才不会拿这样的糟心事儿来气着皇玛玛呢。 “玛玛莫气,他吴三桂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表面恭顺,说是一切都由着朝廷安排,实则阳奉阴违,背地里早早的便散布反清消息了,这些事儿孙儿早些时日便知道了,眼下不急只是在等一时机。” “然在这时机到来之前,孙儿只求皇玛玛能应下此次亲征之事,当年为了稳固朝廷根基,稳住百姓,这才想出以汉治汉的法子,皇阿玛将三藩分了出去,眼下便由我这个做儿子的了结皇阿玛的事儿,也是全了咱们天家的颜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太皇太后岂有不肯的,再者康熙爷眼下虽才只有二十一岁,可他自幼登基,便是抛开鳌拜把持朝政那几年,他也俨然实打实的当了六年的实权皇帝了,做决定已然不消得再过问了她这个做祖母的。 太皇太后拉着康熙爷的手一再的叹,好一会子,这才点了头:“眼下你于国事上最是有决断不过,还有这样的勇气,皇玛玛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你如何做决议皇玛玛素来不问,眼下只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兵出发?都带哪些人?别嫌皇玛玛啰嗦,这事儿你可不能糊弄的。” 康熙爷顿时松了口气,就怕皇玛玛不许他亲征呢,对着皇玛玛的关切他怎会嫌啰嗦,只管一五一十的答。 “您安心便是,孙儿也只是先跟您商量一句,具体去不去的还两说,这战事瞬息万变,孙儿料想,若真是打起来也是来年正月里的事儿了,眼下先派人出兵防备便是,孙儿倒不一定真去战场的。” “再者吴三桂一众不足为惧,若计划得当,想来孙儿不必出紫禁城,只安心等着捷报便可。” 如此安抚几句,太皇太后这才心头稍安,原还想问问康熙爷朝廷几位大臣对亲征的意思,谁道大阿哥保清忽得撂下手里的点心起身,当即跑到康熙爷和太皇太后跟前儿跪了下去。 “若真有战事,儿臣愿意为皇阿玛分忧,儿臣的凌云可厉害了,儿臣骑着凌云,所至之处无不跪拜称臣!” 大阿哥眼下才三岁多些,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褪去,嘴角儿还有粒糕点渣滓,谁道这孩子奶声奶气的竟能说出这样厉害的话来。 康熙爷一愣,还当是奶嬷嬷教的,当即朝大阿哥的座位飞去一凌厉眼神,然他瞧见了给大阿哥打扇的玉琭正一脸茫然,这才想起来他抱来大阿哥时是没叫嬷嬷跟着的,眼神儿紧跟着软和下来,一把抱起地上跪着的大阿哥,心中只余惊喜了。 “怎么这样厉害!可前儿皇阿玛还听下头人说,咱们保清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哭了好一会儿鼻子呢,还要阿玛处置你的凌云,要换一匹旁的小马来。” 小小的孩子腾的脸红,才不承认那样丢脸的事儿呢:“儿臣、儿臣那也算不得哭,就是沙子迷眼了,眼下凌云也听话了,不换旁的小马了。” 第七章 大阿哥事 “儿臣还学舞剑了,师傅都夸儿臣武艺好呢!谁敢惹皇阿玛烦忧,儿臣便收拾谁去!” 明明大阿哥说这话的时候极认真,众人不该笑的,可就是这份儿天真的认真,才叫人觉得大阿哥可爱至极,就不说太皇太后和殿里的丫头们了,便是康熙爷也忍俊不禁的,叫这童言童语一驱心中的不悦和阴霾。 一旁的小太子爷和二格格也稀里糊涂的跟着起哄,结结巴巴的也跟着大阿哥说打仗,便是后宫众人都到了,太皇太后和康熙爷面上都还笑意不减。 “臣妾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给万岁爷请安,不知娘娘和万岁爷笑什么呢,臣妾还未进殿便听到了。” 太皇太后免了众人的礼赐座,总归能来请安的满打满算也就这五六位,不消得刻意立规矩,便都叫人坐得近近的,也显得热闹些。 先开口的这位是英妃钮祜禄氏。 自去年皇后赫舍里氏故去,她便是康熙爷后宫中位份最高的一位了,她阿玛又是辅政大人一等公遏必隆,此前虽受鳌拜一事连累,然从前的风光却是泯灭不得,康熙爷若再立后,英妃必是不二人选。 说来合该是最尊贵体面的人了,偏她身子素来不妥,身子孱弱的像是一张纸。 眼下才将将十七,便给人香消玉殒之感了,再好的绫罗绸缎、珍贵珠宝搁在她身上也只显得堆砌,只显得几分气质如水,叫人见之可惜。 今儿英妃难得来一趟,太皇太后娘娘看着她那苍白的脸也不忍问病情,便只笑着解释一句罢了。 “大阿哥说要替他皇阿玛出去打仗,说是要做咱们大清的巴图鲁呢!” “都说三岁看老,咱们大阿哥小小年纪就这样勇武,以后定然厉害着呢!”英妃笑着,当即便想伸手去抱康熙爷怀里的大阿哥,她入宫多年膝下也没个一儿半女的,如今看见谁的孩子都满心的喜欢。 康熙爷无不许的,也是怜惜英妃,这便将大阿哥送到英妃怀里,只是大阿哥吃得胖,生怕英妃细胳膊细腿儿的再摔着孩子了,便稍护着些,便叫人瞧着二人稍有些亲密了。 后宫众人见状倒是没什么好心头不爽的,总归英妃这身子也不能侍寝,便是再同康熙爷亲近又能如何。 唯一人面上掩不住的紧张,坐在凳上都身子前倾的厉害,手里的帕子都绞得变形,好似但凡大阿哥不妥,她便能第一时刻扑上去似的。 不必说,这位就是大阿哥的生母惠贵人了,玉琭站在一旁细瞧,也是好好认认在场的主子,免得冲撞了谁。 惠贵人瞧着也是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大眼睛鹅蛋脸,黛眉并未细致的修便比旁人显出几分英气来,大阿哥眉眼便是随了惠贵人的,想来长大了是个俊逸的长相。 然还没等着玉琭打量完,便听得大阿哥哼哼唧唧的声儿:“疼!疼!要阿玛抱、要阿玛抱!” 这声儿疼可叫在场众人都跟着心头一紧,尤其是惠贵人,甭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只见她一个箭步便冲了上去。 “臣妾得罪,前儿大阿哥不小心坠了小马,虽是没什么要紧的,可这腿上膝盖子上难免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想来是碰着了,臣妾给大阿哥揉揉便是了。” 这话虽是不得罪人的,字字句句都不敢说是英妃不会抱孩子,可惠贵人抱大阿哥的动作却是不容人耽搁片刻,说是从英妃怀中将大阿哥抢过来的也不为过。 英妃尴尬慌乱松手,飞快的抬眼瞧了瞧万岁爷和太皇太后的神色,见二人果真稍有不悦的,这便连连福身赔不是,也忙跟着惠贵人蹲下来去看大阿哥去。 “可是我碰着大阿哥身上的伤了?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受伤可不能叫孩子硬抗的。” 这宫里的孩子实在是太娇贵了,用子嗣来构陷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除了一两个确实福薄,其余孩子的夭折多多少少都有些猫腻。 英妃平日里抱病深居简出,身子都这样了也没什么心思同人斗,她自认没得罪了惠贵人,今儿来请安也是临时决定的事儿,抱大阿哥更是一时兴起,谁知道竟出了这样的岔子,英妃关切大阿哥的话还未说完,这会子竟急得有些上不来气了,眼前都发昏着。 “阿哥是哪儿疼?额、、、给您瞧瞧。” 惠贵人着急大阿哥呢,哪儿顾得上回英妃的话,连对着大阿哥都险些以额娘自居,她不过区区贵人,私底下同自个儿的孩子亲近就罢了,明面上是断不能越过去身份和规矩的。 偏大阿哥要哭,眼泪都在眼眶子打转儿了,惠贵人也跟着红了眼睛,压着急切一寸一寸的将大阿哥从头到尾捋一遍去,得亏夏日里大阿哥穿得薄,惠贵人卷着大阿哥的袖子和裤腿儿细细的看,这才在小孩儿腿肚子上找到了几个红印子去。 康熙爷和英妃忙凑过去看,那印子有棱有角的,康熙爷和惠贵人不约而同瞥了眼英妃旗裙上几个装饰用玛瑙珠子,这才了然。 英妃显然也是意识到了,白着脸紧忙又朝康熙爷福身:“都是臣妾的不是,抱大阿哥时竟忘了身上的衣裳不合适着,以后臣妾再不会这样大意了,还请万岁爷责罚。” 倒也不是人故意的,康熙爷没得拿这事儿就朝英妃发作的理儿,至多点提个两句罢了,惠贵人心里明白的很,虽是心里见不得旁人伤她儿子半点儿,可明面上怎么都不能做出什么计较的样子来。 且还不等着康熙爷开口呢,惠贵人便也先抱着大阿哥朝康熙爷和英妃福身去,一开口便是劝慰的话。 “娘娘不必如此自责,也是大阿哥存不住泪,忒大惊小怪了些,娘娘素来最是疼爱大阿哥的,也跟娘娘亲近,左右不过是些小事儿,娘娘不必放在心上。” “照看孩子也确实是难事儿,就不说娘娘您了,就是妾身时而得见大阿哥也是手忙脚乱的呢。” 第八章 极不对付 “可不是,也是大阿哥同娘娘相处少的缘故罢了,若是常得见,娘娘也不至于忘了注意这样的小事了。” 眼看着这事儿便要过去了,谁道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添了这么一句出来,惠贵人暗自咬牙,便是不去看也知道这说话的人是谁。 还能有谁,不过是同她平起平坐的荣贵人罢了。 说是平起平坐,可因着荣贵人比她长个一二岁,比她多伺候万岁爷些个时日,又是赶在皇后赫舍里氏前头生下了万岁爷第一个儿子承瑞,即便承瑞夭折,可在万岁爷心里荣贵人怎么着都是比旁人高出几分来的。 偏荣贵人一而再的有孕生子,孩子又挨着个儿的夭折,末了反倒叫她惠贵人的孩子成了万岁爷的大阿哥,惠贵人知荣贵人心中不服,可她断没想到荣贵人竟这会子动了歪主意去。 这才刚生下了个阿哥,便自以为有资格得瑟了不成,竟还敢算计她,算计她的儿子了。 敢撺掇着英妃夺走她的孩子,怎不先看看自个儿的孩子可在怀里护好了? 别又是个福薄的,连周岁都过不得呢! 惠贵人心中怒极,面上却是不露山水的,只是一贯温和的笑意:“荣姐姐的话甚是,娘娘这样疼爱阿哥和格格们,合该叫他们也好好孝敬了娘娘才是。” “大阿哥是做哥哥的,是该带个好头儿,来年这个时候想来长生阿哥也会走会说话了,届时由哥哥们带着一并去娘娘那儿,几个小小的孩子拉着手排排站,一并给娘娘说着吉祥话,还不知怎样的可爱呢。” 总归你我都有儿子,谁也不能亲自养,且都送去英妃娘娘跟前儿挑,看娘娘能看中谁的抱走养。 大阿哥已然记事了,便是真被记在了名下,他也知谁是她的亲额娘,知道该跟谁亲近,可长生阿哥就不一样了,长生阿哥如今才将将满月,眼睛才睁开几日,自是谁养的跟谁亲。 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将自个儿的心头肉给搭进去了。 惠贵人面上笑着,然转头看着荣贵人的眼神儿却是极冷,其间的警告之言不消得多说荣贵人便尽数明了了。 荣贵人笑不出来了,她可没惠贵人那样好的养气功夫,瞪着一双眼睛只恨不得将惠贵人生吃了去。 倒不是因这一句话才有的仇,当年她生承瑞时年纪小,自个儿苦没少吃,孩子也跟着遭罪,康熙爷当年还是个半大孩子,也跟着心软难挡。 明明都要答应她将承瑞放在她身边儿养到周岁再送去阿哥所了,若不是这贱人道貌岸然,偏拿宫规压人,她的孩子也不会连她一口奶都没吃到便送去了阿哥所那帮子嬷嬷的手里,直到承瑞三岁病死,都不曾叫过她一声儿额娘。 这样的仇她怎会忘了,不过是装出些面上的和睦罢了,可她但凡逮着机会,定然是要狠咬惠贵人一口的。 别看两个人面上皆是再规矩端庄不过的了,然这字里行间的火药味儿在场的哪个咂摸不出来,玉琭左瞧瞧右看看的,惊叹眼前的是非。 这当着太皇太后和康熙爷的面儿就敢这样不对付了,且不知私底下怎么闹呢。 英妃、荣贵人、惠贵人,另加上两位不曾瞎掺和的戴贵人和吉贵人,这五位在一块儿想来够唱好几出戏了,待明年再进了新人,怕是后宫的各位主子们夜里睡觉连眼睛都不敢闭严实了,生怕叫人算计了呢。 玉琭想想便觉得头大,念着自个儿乌雅氏的姓,在心里求神拜佛的,万不能叫康熙爷看中了她,信女愿一辈子吃素,好生在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边儿伺候呢。 眼看着场面有些不好收拾,太皇太后也是暗自恼怒,正欲开口打发了后宫众人,谁道刚刚无人注意到的英妃这会子竟捂着心口道倒了下去。 她身边儿的小丫头连连惊呼,将英妃围作一团,又弄得人心紧紧提了起来,只盼英妃身子再争气些。 抬轿子,唤太医,一时间慈宁宫也跟着空了大半,太皇太后打发后宫众人先走,康熙爷也跟着英妃的轿子一并走了,殿中只剩下太皇太后和三个大眼瞪小眼儿的孩子。 太皇太后一手揽着大阿哥,一手又抱着小小的太子爷,不由得轻叹,总归英妃这病的也不知真假,这般收场却是比惠贵人和荣贵人受斥责要好看些。 “娘娘您别担心,英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玉琭适时的给太皇太后递上一盏茶,待接过去,又立在太皇太后身侧轻轻的给人轻轻的捏肩,如此动作着实叫太皇太后娘娘心中舒坦了些,再尝了茶,并非寻常她用惯的苦茶,而是茉莉香和丝丝的甜。 “怎么冷不丁的给哀家沏了花茶?苏麻喇姑没告诉你哀家平日里惯用什么吗?” 太皇太后抿了一口,这话倒也不是什么苛责,只是稍有些奇怪,瞥了眼身边儿的小丫头,等着人解释一句。 玉琭抿唇微微笑笑,即便这茶是她做足了功课才呈上来的,可还是稍露出几分小心翼翼,叫人觉出几分不经意来。 “嬷嬷给奴婢说了规矩的,只是想着娘娘您昨儿似有些脾胃不佳,早膳也没用多少,若是再用浓茶只怕不利身子。” “您也知奴婢家贫,家人总是不敢轻易生病的,奴婢心疼着,便自个儿琢磨出了一套养生法子,这茉莉茶便是其中的一种,虽不治什么,但常饮便有健脾养心之功,这方子奴婢也是问过嬷嬷的,晒干的茉莉花亦是从膳房取来的。” “奴婢僭越这一回,您尝尝,若是喜欢奴婢便常给您沏。” 这样贴心的关怀是旁的奴才未曾给过的,太皇太后对着玉琭那张可人的小脸儿、满是纯真的杏眼,又望得了几分端献的影子,哪儿还能不应下,当即又连饮两口去,还要赏玉琭。 一把银瓜子,几朵或粉或翠色的绢花罢了,也没什么不好收的。 玉琭忙谢了恩去,还大大方方挑了个粉色的绢花戴在了头上,这性子便更是叫太皇太后喜欢了。 第九章 甚至可爱 大阿哥闻着香甜的气儿了,也拉着太皇太后的手要喝,不过阿哥们的吃食玉琭可就不能再多管了,一来得问了阿哥身边儿的管事嬷嬷,二来还得问过太医,得这二人的许了,阿哥们这才可得一盏去。 瞧着三个孩子等待中那可怜巴巴的劲儿,玉琭便知着深宫之中便是主子也是极不好当的,不过是命金贵些罢了。 捧着手里的茶,太皇太后忽得想起来什么,拉着玉琭又问:“且不知素来体弱的可有什么适宜的茶可用?或是利于素来操劳的人的?” 太皇太后单提出了这两样,玉琭一下子便知道太皇太后这是为谁操心呢,定然是英妃和康熙爷没跑了。 略略思索,便开口告知了去:“回娘娘的话,这体弱不知是怎个弱的,若是寻常还用着药便不能再乱吃茶了,万一同汤药相克便不好了,若是寻常,与其吃茶倒不如食补,于食补上奴婢又不能同太医院的太医们比了,想来太医们有得是法子呢。” “至于操劳的,《中藏经》中写道,劳者,劳于神气也,伤者,伤于形容也。因而补神补气最要紧,若是平日里多急躁的,还易伤肝。” “这白日里便用枸杞子、胎菊、决明子沸水冲泡,一日饮一两盏便可,临睡前再用一盏琥珀茶,酸枣仁、首乌藤煮沸,色泽便正如琥珀,饮后能得一夜无梦好眠。” 见玉琭说得头头是道,太皇太后娘娘便知玉琭绝不仅是自个儿琢磨出来的本事了,没个老郎中带着可不成,一细问,果真如此。 “奴婢幼时曾帮过一个受水患来逃到京城避难的婆婆,婆婆临走前感激奴婢,硬是塞给了奴婢一本书,这才知那婆婆年轻时是个有大本事的人,自小跟着家里人行医,名声极好。” “只是家道中落,子孙也不孝顺,这才落得晚年凄惨,只说遇到奴婢也是有缘,便叫我能学几分便是几分罢了,后来婆婆悄悄走了,奴婢再寻不到人了。” 玉琭在养生上很是有些本事,倒不是因为这劳什子婆婆,而是她没穿过来之前家里老人总听信公众号养生,反而吃出了毛病,她一气之下,自个儿也弄了个公众号打假来着。 正好身边儿也有几个学医的朋友,一来二去的这才攒了不少知识,没想到眼下却是派了大用场了。 信了玉琭的鬼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还好一番的感叹,可见是好人有好报的。 正巧这会子阿哥们的太医也在,太皇太后便叫玉琭同太医商议几个养身方子给康熙爷和英妃送去。 英妃用不用的倒是不打紧,总归她那身子也是早晚的事儿,素来不争气的,太皇太后表现几分关切便是,她心里只紧张着康熙爷罢了。 只一听康熙爷说事儿多夜里都睡不安稳,太皇太后便替人着急着,总不能为了这些腌臜人腌臜事儿毁了身子,天家人丁稀零,还等着康熙爷开枝散叶呢。 玉琭无不从的,得亏这齐太医是个年轻的爽利人,用茶又不是用药也没那么多忌讳的,只约莫商量个三两刻钟便有了方子。 时候不早了,想来康熙爷回了乾清宫,玉琭和玉竹便往后宫走一趟去英妃那儿,康熙爷的方子则是苏麻喇姑亲自送的。 二人也不耽搁,请春白姐姐寻了一个好匣子装方子,二人便沿着官道去承乾宫,路上没什么人,二人一路上挽着手小声而说笑着,也算是难得的松快了。 “玉琭姐姐,你怎的这样厉害,字写的也好,还懂茶会用方,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玉竹无不羡慕,她是个颇纯粹的,算起年纪比玉琭还小半岁,这会子也不拘着先来后到了,只管亲近的唤着。 玉琭笑笑,不也藏着掖着,只管将自个儿立身的本事教给玉竹些,如此也好拉近些距离,免得叫人眼红生事。 “这有什么,你若愿意学我便教给你,总归也没什么难的,你多记多背灵活些用便是,咱们一块儿好好伺候娘娘,也能互相帮衬些。” 玉竹立刻谢了玉琭去,这声儿姐姐便叫得更是真切了,热热闹闹半晌儿,眼看着都快到承乾宫了,玉琭抬头一瞧,正见康熙爷一行出来,饶是康熙爷穿的靛色常服,那胸口和双臂上的金龙绣样被阳光一照仍晃人眼睛。 玉琭和玉竹不敢再说笑了,远远的靠墙根儿跪下,待瞧见康熙爷的衣摆了这才问安。 “奴婢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康熙爷早就瞧见玉琭了,小丫头鬓上又多戴了朵粉色的绢花儿,也不知说什么呢,笑得比花还灿烂,康熙爷莫名心情见好,抬手请二人起了。 “这是去哪儿?” 玉琭微微福身回话:“回万岁爷话,奴婢奉娘娘的命给英妃娘娘送些养身方子,英妃娘娘身子不妥,娘娘心头可惦记着呢。” 英妃病了几年了,倒还没见过皇玛玛给人什么方子,康熙爷颇有些好奇,也不劳梁九功再将那匣子接去,直接上前一步将玉琭手上的匣子打开。 看了上头的字,认出是玉琭的,便料想是玉琭的心思了,玉琭没来前皇玛玛可没想起来在用茶上下功夫的。 给人放了回去,康熙爷还忍不住逗了人一句:“你费心了,这样对英妃好,不知可有朕的?” 玉琭抬眉看了眼康熙爷,心道这人怎得这样闲,莫名其妙的同她这个小丫头废话什么,当皇帝不该是日理万机吗? 不过谁叫人家是皇帝呢,玉琭只得规矩的回了,不过没说实话。 “万岁爷您身强力壮、魁梧奇伟,断不消得用什么补养方子的。” 康熙爷失笑,自知当不起那句魁梧奇伟,他抽条晚,十七八个子才长起来,都二十一了年年还得叫人量身裁衣呢,便由此咂摸出玉琭的几分小情绪来,伶牙俐齿的,甚是可爱。 见玉琭被晒得白里透红,眼角儿都飞着霞似的,康熙爷想起来昨儿小丫头还晕倒来着,便也不多言了,只管叫人去忙活,自个儿也回了乾清宫去。 第十章 口是心非 这天儿着实热,饶是一路执扇遮挡也将康熙爷晒得不轻,进了乾清宫忙叫人摆冰打扇、洗手净面,这才觉得好了不少,此时殿里伺候茶水的小太监魏珠适时的送上来一盏凉茶来。 康熙爷接过也没细品,都热得冒火了谁还顾得上规矩,直接掀盖牛饮,这凉丝丝的微苦一入喉康熙爷才反应过来,再汲着舌尖儿的那点儿余味儿品了半晌儿,又泛起甘甜来,味道着实不寻常。 “这茶打哪儿来的?” 问这话时康熙爷心里已然有谱,他的吃穿用度皆有定数,下头人绝不会未经他的许给他用什么不知名的,后宫里送来的汤水也不会贸贸然的呈上来,唯有他皇玛玛哪儿的东西他最是信任的。 魏珠小心回话:“回万岁爷话,刚刚慈宁宫的嬷嬷奉命亲自来给您送的两道茶水方子,白日入夜各一道,有补神益气、养肝助眠之功,已然经太医看过了,奴才这才敢呈上来的。” 康熙爷笑着点头,心道果真如此,小丫头竟还敢诓骗他,真真的胆大包天。 “小骗子。” 康熙爷一时没藏住心里话,笑着吐出了这么一句,差点儿没吓得魏珠魂儿丢了半截儿,连连朝康熙爷磕头。 “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啊!” 被这小奴才一吼,康熙爷也是哭笑不得,尽嫌魏珠脑瓜子不灵光了,一旁的梁九功也是没眼看这丢人的徒弟,紧忙小幅度朝魏珠摆摆手,叫人出去立着甭碍了万岁爷的眼。 魏珠不明所以,出去的时候还三步一回头,末了又被康熙爷给叫住了,叫人再给他上一碗茶来,这一盏茶不过两三口的事儿,他还没品出来什么滋味儿就没了。 可谁道魏珠竟不肯:“回万岁爷的话,嬷嬷说了,这白日的茶只能用两盏,上午一盏下午一盏,喝多了反而叫身子不好了,不若奴才给您泡了碧螺春可好?” 得!怎么连这茶都跟那小骗子如出一辙,性子十足,绝不是随意的呢。 也不知那小骗子是不是也同这茶一般,以表面上的微苦将人拒之门外,其实芯子里虽是甘甜叫人回味无穷了。 康熙爷有些跑神儿,摆摆手只叫魏珠随意伺候茶水便是,稍歇一阵子便开始处置折子,偶尔呷一两口新茶,倒是略显食之无味了,不免又想了那小骗子几分。 然此时那小骗子作甚呢? 一打听,竟还在承乾宫中逗留。 “万岁爷可叫奴才将玉琭姑娘唤来?” 前去打听消息的小圆子归来,见万岁爷头回这样关注一个丫头,不免多想,为了邀功,只恨不得叫人现下便将那玉琭给绑来送去万岁爷的龙榻上。 康熙爷微微皱眉,直一个眼刀子过去,这奴才的心思也忒龌龊了些,他哪儿想了那档子事儿,不过是好奇罢了。 “朕唤她来做什么?替了你的活计吗?” 小圆子哪儿敢应康熙爷这话,连连赔着不是,也知道今儿他这马屁没拍对,拍马腿上了,说得忒直接了,叫万岁爷抹不开面儿怎能行? 康熙爷也懒得听人说些车轱辘话,直接打发梁九功带人出去,可得点提着些莫乱说,传出去这不坏人名声嘛! 一个眼神儿的事儿,梁九功立即会意,面上隐着些笑,紧忙带着小圆子出去了。 小圆子战战兢兢,背弯成虾子似的跟在梁九功身后,待出来走了老远了,这才稍大着些胆子塞给了梁九功些个银子,巴巴的问了人一句。 “梁公公,您看万岁爷这是几个意思啊,奴才愚钝,给万岁爷打听了四五年的消息了,竟还不能揣摩几分,日日胆战心惊的,每每说错话那脖颈子都发凉呢,得亏万岁爷大度,容得下奴才。” 梁九功笑笑,也不拘着银两多少,只管收下叫人心安:“你怕什么,你的功劳万岁爷记着呢,你好好做事便是,不必惶恐。” “至于揣摩,我倒也说不上几分,只是你想啊,万岁爷每每狩猎,是喜欢自个儿亲自骑马逐猎呢,还是喜欢身边儿的侍卫将那猎物打死了送到跟前儿呢?” 这自是不必多想的,小圆子忙答,这才恍然:“哎呦!多谢公公提点,万岁爷可是咱们的巴图鲁,自是不喜送上嘴的猎物,需得自个儿骑马拉弓这才得趣味不是!” 梁九功笑笑,往后宫的方向一瞥:“可不是,万岁爷遇见的乖顺绵羊太多了,好不容易遇见了头活泼的鹿自然是要耐着些性子,好好寻寻这逐鹿的法子。” “你啊,可得管好手下的人,谁要敢坏了万岁爷的好事儿,不消得万岁爷发话,我梁九功头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且见刚刚还满脸和善的人霎时变了脸色,眼里都含着刺儿似的扎着人,小圆子哪儿敢造次,心中不无服帖听话,连连哈腰点头保证着,断不敢得罪梁大总管。 得了小圆子的保证,梁九功玩儿变脸戏法似的,又露出了几分笑,细打听些个玉琭姑娘正在做什么,为何会在承乾宫中逗留许久。 小圆子附上前去,贴着梁九功的耳朵细细的回了话,梁九功便也不耽搁,这便回去又给万岁爷报了信儿。 瞧今儿一上午万岁爷那魂不守舍的样儿,若不叫他知道的多些,怕是连折子都要看不下去,说来这玉琭也是个厉害的,竟就用一盏茶迷得万岁爷丢了魂儿,不知道的,还当是给人灌了迷魂汤呢! “回万岁爷,英妃娘娘留玉琭姑娘赏花呢,英妃娘娘养了好几年的宝贝,难得遇见个识货的人呢。” 康熙爷点头,对英妃的作为倒是没什么诧异可言,今儿晕倒不过是解围罢了,在自个儿宫中倒不必再装,只是惊讶玉琭的见识,笑了笑,又翻看了会儿折子,好一会子才开口,赏了人两道点心去。 “英妃今儿劳累,赏一道荷花凉糕,一道松子奶皮酥吧。” 梁九功领命这便去办,嘴角儿噙着笑,心道这赏点心可不多见,万岁爷着实口是心非,明说赏英妃,可这两样里英妃可吃不得荷花凉糕,这明摆的是赏玉琭那小丫头呢! 第十一章 新人旧人 如此想着,不多时梁九功便到了承乾宫,谁道不巧,玉琭和玉竹正要告辞,梁九功心头大呼不妙,今儿万岁爷若不如意,且还不知下午的脸要如何臭呢! 偏眼下也不好明着偏心了玉琭去,梁九功心中微叹,只得硬着头皮快步进去,能跟玉琭提一二句万岁爷的好,便也算是这一趟没有白来。 “梁公公稀客,可是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英妃笑问了一句梁九功,今儿同玉琭相谈甚欢,她本就是个极没架子的人,这会子高兴了,亲自送一送玉琭和玉竹也是乐意的,总归二人是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的一等宫女,优待着总没错处。 梁九功紧忙见礼,玉琭和玉竹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朝梁公公福身,这一来二去的便也不好先行离去了,只等着梁公公办完差事她们再回去。 “娘娘吉祥,万岁爷倒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念着您的身子,您日日汤药作伴,万岁爷今儿瞧见,心里便着实不是滋味儿呢,便叫奴才给您送些个甜口的点心来,正好佐着玉琭姑娘的茶水,倒也别有风味。” 英妃顿了一瞬,听得肉麻,虽心里稍有不适,可她好歹在宫中多年,很快反应过来朝梁九功谢了恩去。 “多谢万岁爷关切,臣妾自小便身子不争气,用药便是用膳一般,倒也尝不出什么苦涩滋味儿了,只是习惯而已,只盼着不给万岁爷添麻烦,万岁爷心疼反倒叫臣妾自责了。” 英妃也不多说,只给人一派的淡然之感,似跟谁都不远不近的处着,这也是为何今儿留玉琭多说了会子话,这难得的亲近叫人意外着。 接了赏银,梁九功便也不多呆,只管告退了快步出门儿,企图在半道儿无人之地同玉琭闲话几句罢了。 且见梁公公走了,玉琭和玉竹也要回去复命,朝英妃娘娘还没福身下去,反而被英妃娘娘虚扶住。 “娘娘?” 玉琭心中莫名着,不知英妃留她作甚,出来这样久了也还不知太皇太后娘娘要怎样问呢。 英妃笑笑,颇亲昵地拉着玉琭立在廊下,打发身边儿的青枝去包些点心给人带上。 “说来依着规矩本宫不该给你什么入口的东西,只是难得遇到你这样的妙人,本宫这么些年来也难得这样开怀。” “赏银给多了好似要辱没了你,正好本宫闲来无事就爱侍弄花草做些点心,花草你今儿瞧见了,便尝尝本宫的手艺,所用之物都是本宫亲手收种的,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你若尝着好,以后常来陪着本宫说说话也使得。” 青枝的动作倒也快,才这么会子便已然拿油纸包好了点心,还用绸绳做了个提手方便拿,可见这送人吃食不是一回两回了。 “这怎么使得,娘娘亲手做的点心着实金贵,像奴婢这样的人怎好用了去。” 玉琭稍推拒着,虽知英妃没必要害她什么的,可心中说不防备是假,英妃娘娘看着一派和气,可这后宫里哪儿有什么简单人物。 抛开英妃的家世,她能拖着自个儿病怏怏的身子稳坐这妃位,得太皇太后和康熙爷的怜惜关切,又得下头小主们的敬畏,就足见她的不简单了。 再者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她同英妃才不过见了一面,便得人这样的喜欢,玉琭自认还没有那个本事呢,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理儿玉琭还是知道的。 然英妃却不许玉琭推拒,亲自将点心塞到了玉琭的手中:“玉琭姑娘这样说话可就见外了,难不成可是看不上本宫这儿的东西?也是,姑娘伺候太皇太后娘娘呢,本宫这儿倒算不得什么了。” 瞧这话说的,玉琭可是拒不得了,这会子只得笑着谢过接下,连连福身告辞,这才算是顺顺当当出了承乾宫的门儿。 “娘娘,一个小丫头罢了,您这样抬举着是为何?便是太皇太后喜欢玉琭,也不消得您这样捧着啊,还将万岁爷赏的点心送给她。” 待玉琭和玉竹走远了,青枝忍不住问了自家主子一句,着实不明白自家主子的用意。 英妃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转身儿进殿,嫌弃似的挑着刚刚梁九功送来的食盒盖子往里瞧了一眼,见那荷花凉糕不在了,忍不住微微嗤笑一声儿,此神态与将将和善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一个小丫头是不消得本宫捧着,只是有人且乐意着呢,将将在慈宁宫见了一面还不够,这会子还要巴巴的送来点心给人用,那梁九功的眼睛只恨不得将玉琭的样子拓下来给万岁爷看去,压根儿就不是来看本宫的。” 青枝讪讪一笑,说话时也略显底气不足:“娘娘莫胡思乱想的,万岁爷倒不至于这般吧,那丫头不是前几日才来伺候的吗,奴婢瞧着,倒不至于有这样的手段。” 英妃轻哼一声儿,抬手拨弄着眼前娇嫩的花瓣儿:“这么些年了,除了赫舍里氏,万岁爷心里就没放下过旁人,只这一味荷花味儿的点心便只能是赫舍里氏独享的,本宫素来厌恶这荷花,便也不拘着旁人怎么用。” “可今儿梁九功却巴巴的送来我这儿了,那股子味儿本宫隔着食盒都闻得出来,万岁爷还不至于做出刻意恶心本宫的事儿,那就只能是冲着旁人去了。” “说来也是可笑,万岁爷给的宠爱更是薄凉,去年还在为赫舍里氏掉泪的人,今年便拿着赫舍里氏的心头好去讨好旁的了,若赫舍里氏在天有灵,不知会不会后悔为了给这个男人开枝散叶而丢了性命。” 英妃用手掌抓着花骨朵轻轻一拧,手中开得正盛的花便瞬息间香消玉殒了,花瓣还在英妃手心儿里抵死抱着,可抵死又有什么用,到底是死了的。 而深陷纠葛之中的玉琭此时还全然不知,康熙爷的心意兜兜转转终是来了她这儿,只是多少还是有些不巧,二人抄了近路回去,又叫梁公公白等了一遭儿。 第十二章 几分不对 玉琭回去了先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说起英妃养的稀奇花儿了也没什么不好解释的,总归都归功到那本儿书里了,太皇太后无不信的,只管叫玉琭和玉竹歇着去,午膳罢再来伺候。 玉琭和玉竹回了房,小姑娘说起来今儿的事儿了,不免又是对玉琭好一番的佩服。 玉琭笑笑,紧忙捻了荷花凉糕堵了小姑娘的嘴去,叽叽喳喳竟是不知道停歇了,说来英妃的花对玉琭来说也没什么稀奇可言,不过是寻常的香槟色玫瑰罢了。 只不过这东西眼下还没大批传入大清,前些年有传教士进献了一批种子,经花房的奴才们培育,这才叫这批花儿大放了光彩。 “英妃娘娘的手艺真不错,从前娘娘就喜欢将亲手做的点心送人吗?” 玉琭见玉竹吃的香,丝毫问题没有,这才轻捻了那荷花凉糕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怎么做的,整个点心呈荷花状,外层是奶香酥脆的皮,里头的心儿则像是豌豆糕似的软糯,偏颜色又是清亮的,像是果冻一般,也是奇了。 倒也不怪她如此谨慎的,这宫里害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吃食里做文章,按理说英妃娘娘在宫中经年,瞧着又是淡然谨慎的性子,不该这样贸贸然的就将入口的东西送出去。 她这当奴才的人微言轻,真不成了也就不成了,总归没人心疼的,可奴才再小也是命,英妃没得自寻麻烦的理儿。 玉竹吃得两腮鼓鼓,牛饮一碗今儿早的陈茶这才得以开口。 “这我倒不多了解了,英妃娘娘平日里似也没怎么跟谁交往过密,从前皇后娘娘还在时她倒是常去坐坐,自去年皇后娘娘走了,英妃娘娘的身子也跟着越发不济了,想来只同住的近的吉贵人和几位常来往的。” 说到这儿了,玉竹忽得想起来什么,捧着盘中最后一个荷花凉糕细细端详,好一会子,忍不住发出“咦”地一声儿,心中好生奇怪。 玉琭心头一紧,也不敢吃了,紧忙将手中剩下的半个放了回去,紧盯着玉竹的反应,但凡小姑娘说出半点儿不对,她这便吐出来去。 “这苜蓿糕便不说了,算是宫中常备的点心,哪处多多少少都自个儿做过,可这荷花凉糕倒是不常见的。” “刚刚只顾着吃了竟没想起来,这荷花凉糕难做得紧,听说光是这酥皮就得八九道工序呢,馅儿就更不必说了,宫里好似就御膳房的大师傅田公公会做,以前膳房总拿这个孝敬咱们主子和皇后娘娘的。” “只是咱们主子不爱这口感,后来皇后娘娘又过世,这道点心便也很久没出现过了,如此也惹得我一时半会儿的没能想起来,也是不敢想咱们这样身份的人能用这金贵点心,英妃娘娘也忒大方了些。” 饶是玉竹没什么心眼儿,这会子也咂摸出几分不对了,只能道英妃娘娘大方,可她为什么要对两个奴婢大方?又为何偏说是自个儿的手艺? 想不明白,玉琭和玉竹便俱不敢再吃了,互看了一眼,皆是有些惶惶,偏这是英妃娘娘给赏的,偷偷扔了叫人瞧见也是罪过。 正纠结着,忽的南霜进来了,刚当完差回来热得一头的细汗,因着关系亲近,南霜也不客气,进来便自顾自的吃茶用点心,还没等着玉琭出声儿拦住,小丫头便将剩下的荷花凉糕三两口用完了。 南霜抹了把嘴还道玉琭玉竹有福,这样的点心主子也肯赏。 得!吃都吃了也不好再告诉南霜这些不痛快的了,仨人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回。 如此惴惴两日,见身子俱没出什么岔子,玉琭和玉竹这才算是彻底放心下来,将此事抛掷脑后,只是多少也给二人提了个醒儿,以后可不敢再乱收乱吃用了。 过了重阳,这天儿便骤冷了,昨儿还厌烦秋老虎迟迟不走,今儿便开始怨秋老虎走的太急了,连叫人缓口气的功夫都无,一夜急雨簌簌,打得满院子花叶零落,已然有了不少秋日的萧瑟之感了,白日里雨水也不停歇。 主子们倒是不打紧,秋日里的衣裳入夏时便已然做好了,太皇太后娘娘今儿也难得不读书抄经,临窗观雨,时而吃茶热了还觉得有几分闷。 可这天儿却是苦了下头的奴才们,便不说负责洒扫的二等宫女太监,就是玉琭这样的一等宫女,打着伞往膳房走一趟也要湿了一身衣,小冷风一吹引得玉琭直颤,食盒都险些提不住。 她将将来慈宁宫伺候时候不长,前儿苏麻喇姑才叫人给她量身裁衣,谁道这天说冷就冷的,身上这件稍厚实些的坎肩还是玉竹借给她的,湿了就没得穿了。 玉琭正打着伞小心翼翼的护着食盒躲着雨,谁道怕什么来什么,前头转角儿还未过,迎头忽地蹿出来一伙儿人将玉琭撞倒在地,别说这身儿衣裳了,就是连食盒里的汤水也没等保住,当即泼了一地去。 玉琭被撞得鼻尖儿酸得厉害,眼泪险些都激了出来,谁道对面的人不仅没赔不是的意思,反而急急开口便骂。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奴才、、、、、、” 然这刻薄的花还没说完,那人便立刻变了脸色去,紧忙亲自去扶了玉琭起身。 “哎呦,都是奴才的不是,谁道竟冲撞了姑娘,快快快!快给玉琭姑娘撑伞。” 宫中但凡有些脸面的主子奴才似乎都是玩变脸出身的,玉琭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然被眼前的小公公给扶了起来,还稍弯下身子给玉琭沾身侧的雨水。 对着人的好脸儿,玉琭也是有火没处撒,抹了把脸这才认清眼前这位是康熙爷跟前儿的魏珠魏公公。 得!这火儿就更不能随意撒了,康熙爷跟前儿的奴才大小都不能得罪呢。 “公公客气了,也是奴婢走得急了些,雨大地滑难免的事儿,且不知公公怎得这样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见魏珠带着人是往慈宁宫的方向走的,玉琭这才如此问道。 第十三章 突发疫症 魏公公轻叹一口气,顺势擦了擦自个儿身上的雨水,如此急匆匆的送信儿也是狼狈着,只怨这天公不作美。 “这天变得太快了,刚刚阿哥所来报,说是太子爷、大阿哥和二格格俱着了风寒,尤其是太子爷病得厉害些,因着发热是用什么吐什么,下头人没主意了,这才层层报上来。” “万岁爷一听自然着急,可屋漏偏逢雨,一个时辰前云贵之地又来信儿,十万火急,这才将将叫几位御前大人、军机大人前来议事,还未议出来个章程,万岁爷怎能为了阿哥们抛下国事。” “如此万岁爷只能派奴才来请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去瞧瞧阿哥格格们,可是下头人疏忽,怎得一朝全病了?” 说到这儿了,魏珠也不好再耽搁,当即便请玉琭带着他身后一二人去给太皇太后报信儿,他还得去慈仁宫寻太后娘娘,宫里就这么两位长辈,阿哥格格们都生了病,她们少不得分别出力呢。 魏珠另还得去承乾宫一趟,英妃娘娘也是个素来体弱的,若都病倒了,后宫中再无人主持大局,便更是要乱了。 听到这儿,玉琭也是顾不上再去膳房给太皇太后娘娘端汤水了,若得了信儿,娘娘必定这便要去阿哥所,汤水端了也是白端。 “那就不耽搁了,奴婢这便去知会了太皇太后娘娘去,太医可去了?又如何说?一会儿奴婢倒也好跟娘娘说说,免得着急,娘娘到底也是年纪不浅了。” 魏珠点头,一手给玉琭撑伞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行人边快走边说。 “太医今儿晨起便去了,起先奶嬷嬷们只是瞧阿哥格格们颇没精神,便想着可能是脾胃不适,毕竟昨儿大阿哥要闹着吃肉丸子,太子爷和二格格都跟着用了些,他们年纪小,想来多少有些不克化,嬷嬷们便给冲了寻常的麦芽山楂茶消食。” “可瞧着阿哥格格们挨着个儿的吐了,病恹恹的厉害,奶嬷嬷们这才觉得不对,此时已烧得厉害了,太医们一个时辰前便到了,梁公公也跟着去瞧了,可偏阿哥格格们都小,药也灌不下,这才耽搁的。” “这三位小主子里就太子爷最小,也就数太子爷病得最厉害,若是出事儿谁也担待不起啊。” 玉琭无不认同,先前就听玉竹说过康熙爷同赫舍里氏伉俪情深。 康熙爷十一岁便同赫舍里氏大婚,二人一并度过很多艰难岁月,在太子爷之前赫舍里氏就曾没过一个阿哥,彼时康熙爷才十六七,哭得什么似的。 后来再有了大阿哥、二格格,康熙爷这才稍稍振作,好不容易又迎来赫舍里氏有孕,谁道生了太子就撒手人寰了,若非肩上有振兴大清的担子,上头有祖母的殷切期盼,下头还有幼小的太子爷嗷嗷待哺,康熙爷只恨不得也跟着赫舍里氏去了。 眼下离赫舍里氏走了才一年多些,若太子爷再不成,那未免对康熙爷来说也太过残忍了些。 想到这儿了,玉琭心里也不由得可怜康熙爷几分,脚步自然加快,冲刺似的奔进了慈宁宫内,动静儿稍大了,还惊得太皇太后手中的茶碗一颤,然抬头一瞧是玉琭狼狈慌张的进来了,训斥的话在喉头一转,开口只余关切了。 “怎得出门儿也不撑把伞,若是淋坏了以后可有得罪受,苏麻喇姑,快给玉琭拿条布巾子来!” 等不得苏麻喇姑再看着她汲干身上的雨水了,玉琭紧忙福身给太皇太后说了阿哥格格们的病情,且听“咔嚓”一声儿脆响,太皇太后果真是急了,手上的茶碗都没能好端端的放在桌上,不仅摔个粉碎,还泼湿了自个儿的衣摆去。 “摆驾南三所!” 一时间殿里的奴才们也尽动了起来,给主子撑伞的撑伞,拿衣物的拿衣物,花姑姑还去取了主子常用的参片以备不时之需,众人簇拥着太皇太后娘娘奔入了雨幕,谁也顾不上狼狈不狼狈了。 路上还遇见了赶来的太后娘娘和惠贵人,说来惠贵人不能以大阿哥的额娘自居,这会子大阿哥有事儿也不能随意跟去阿哥所,太皇太后扫了人一眼,到底是念着惠贵人一片慈母之心,这才首肯了,叫人跟着一并去。 反观二格格的额娘荣贵人却是没来,是了,荣贵人身边儿还有个刚满月的长生阿哥呢,在荣贵人心里想来格格自是没有阿哥重要些的。 一行人去得飞快,只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阿哥所,还未进到各院便听得此起彼伏孩子们的哭声了。 “阿哥格格们身边儿的奴才到底中用不中用,怎么能叫孩子们这样哭!” 太皇太后捶胸顿足揪心的要命,三个孩子也不在一处住着,太皇太后没做犹豫,当即便去了太子爷那儿,太后也有眼色,便去瞧了大阿哥,苏麻喇姑则去瞧了二格格,总归小主子们跟前儿都得有能主事儿的人才是。 “好孩子别哭了,乌库玛玛来了,让乌库玛玛抱抱,好好吃了药便不难受了、、、、、” 小小的太子爷也不知哭了多久了,小脸儿都憋的通红,咳也咳不出来似的难受着,原就年纪小话还说不大清,这会子一病起来就更说不出什么了,只是揪着太皇太后的前襟子嚎哭,小嗓子都哭哑了。 “太医呢!就这么看着太子爷哭不成,哀家要你们何用!” 太皇太后急得也跟着红了眼睛,且见来太子爷这儿的太医可是不少,老的少的都在这儿净排排站了,连个有主意的都没有,太皇太后便再做不来宽厚的样子了,若太子真不成,这些个废物一个都别想活! 众太医连连跪下,低着头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这才出来个上了年纪的,颤颤巍巍的给太皇太后解释。 “老臣同众太医观太子爷及大阿哥、二格格的脉象,瞧着不像是寻常的风邪入体而所至的风寒,而是像、是像一种疫症。” 第十四章 担待得起 “癔症?” 起先太皇太后娘娘还未反应过来,讷讷了一句,还当是太医说太子爷眼下的病症皆是由心而发,是心头的病,说来这后宫中从来就最不乏得心病失心疯的人了。 “阿哥和格格们年纪小,症状也不明显,老臣和众太医得此结论只是经验之谈,若是误诊,自是皆大欢喜,臣等也情愿领罚谢罪,可若真是时疫、、、、、还请太皇太后娘娘决断” 可太子爷还这样小呢,连话都说不利索呢哪儿来的心病,再听那太医来了句“时疫”,不光是太皇太后脸色唰地惨白,这满屋上下的人就没有不慌的,无不闻之色变。 些个年轻的宫女公公就罢了,到底也没经历过,只是从前便听老一辈人说过这疫病的厉害,可太皇太后娘娘高寿,她老人家经历过的事儿那是数也数不清。 就这疫病不说远的,崇德七年,也就是三十三年前太皇太后还是庄妃时便有过一次,也不知因何而起,许是天气炎炎战事频发,将士们的尸首没能好好掩埋所致。 饶是那时太皇太后娘娘于深宫之中,未曾见过因那疫症所起的半分惨状,可只观下头日日报上来的信儿,便知厉害了。 、、、、、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一邑,一巷百余家,无一家幸免,一门数十口,无一口幸存。 这些可怕的字眼仿佛还历历在目,谁道眼下竟轮到她那可怜的曾孙儿,便是成年人还抵不住的汹汹疫病,小小的孩子们又如何能活得下来。 大阿哥、太子、二格格,甭管这三个孩子里哪个出了事儿太皇太后娘娘都不敢想,便是她平日里再有决断,此时也全然不知该如何决断了,只是老泪盈眶,死死的抱着嚎哭的太子爷颤颤得抖。 “娘娘——!” 这千钧一发之际,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太皇太后身上,可太皇太后到底是年纪不轻了,如此惊惧担忧之下竟面色蜡黄摇摇欲坠,众人不由得惊呼,苏麻喇姑和玉琭几个离得近得紧忙扶住了娘娘和怀里的太子爷,这才没叫人一头栽倒在地。 也得亏太医们都在呢,连连上前为娘娘诊脉施针,这才叫太皇太后振作了些,将将气急攻心了,倒也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只是近来再不许操心,免得伤及根本。 如此一来,再请太皇太后娘娘做决断却是不该了。 伴着太子爷的哭声儿,人人心头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唯玉琭还算镇定,好歹穿越来之前正是新冠肆虐,即便没做过医护人员,基本的防病知识也懂些。 更何况历史上太子爷以后的路还长呢,也没听说太子爷小时候还经历过这些险情,想来要么是太医误诊,要么是不多严重,玉琭心头还算乐观,总归眼下早早的控制传播才是要紧事。 不过眼下也没什么便利的通话交通工具,有话尽是口耳相传,从阿哥格格们病到眼下不知经过多少人传话呢,一旦真是疫病,外头应该也已是危机四伏了。 这满宫上下能做主的无非就是眼前的几位和康熙爷,一旦康熙爷也跟着倒下了,那可就彻底乱了。 想到这儿,玉琭也是暂顾不上规矩了,只想着如何减少这疫病的扩大,当即将怀中的太子爷托付给苏麻喇姑,利索地跪在了太皇太后跟前儿献计。 “娘娘奴婢斗胆献计,若真是疫病,需得眼下就准备才是,治病的事儿奴婢不懂,只知道这病能一传十十传百,凡与得此病的人接触,十有八九要中招儿。” “依奴婢看,眼下应该立刻封闭阿哥所,凡来过阿哥所或传话之人当就地隔离,十日内若无发病者才可放行,其余奴才掩面净手以绝病气,各宫烧艾煮醋驱赶时疫,如此才可尽快控制住疫病。” “总之咱们同阿哥格格们一处,太医尽在,外头人也能给咱们送吃穿用度,只管好好想法子诊治便是,若不这般,疫病随人跑,再惊扰了万岁爷龙体就不好了。” 玉琭此言一出,质疑的人可不少,心道眼下岂能是一个小丫头出风头的时候,曼霜平日里最是规矩古板的,这会子少不得跳出来训斥玉琭一句。 “眼下岂有你开口的份儿,玉琭你平日里是聪明不假,也得主子欢喜,可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太子爷和大阿哥、二格格危在旦夕,你胡说的话可担待得起!” 玉琭对着此时义正言辞的曼霜,总算是知道为何此人这样不讨喜了,她就是个死守规矩的,该集思广益的时候不知道开口,旁人说了什么却尽泼冷水,这什么道理! “你不懂就闭嘴!我就是担待得起!此言若有一句私心,事后娘娘只管要了我玉琭的命!” 玉琭也是恼了,一掌拍在大腿上,开口就给了曼霜没脸,一双大眼睛炯炯的瞪着,微微吊起的眉尾都沁着锋利,那气势竟压得曼霜不敢再开口了,只气得满脸的通红,想出去偏又自个儿拘着规矩不敢出去,只得气闷得半死。 “好了!当众争执可是娘娘教你的规矩?” 到底还是苏麻喇姑开了口,这才叫气氛稍缓和了些,不过倒不至于生气,二人皆是一心为了眼下的境况,心都皆是纯粹,便算不上有罪了。 太皇太后瞧着,薄唇稍抿,为玉琭那句不可惊扰龙体有些动摇,同意的话就在嘴边儿,可到底还是要多瞧太医们一眼,听听太医的意思。 还是将将那位老大人,抚须沉吟,想了片刻,到底还是认可了玉琭的话去。 “玉琭姑娘所言甚是,虽是比前人书上记载的手段还要严苛些,可这事儿上断来不得一丝丝漫不经心,为了您和阿哥格格们的康健,也为了万岁爷的龙体,还请娘娘应下此法,即刻便行。” 玉琭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便见太皇太后朝她招手轻叹,随声吩咐:“那便这样办吧。” 第十五章 得你之幸 “哀家身子不争气,眼下凡同疫病有关事务便交由苏麻喇姑和玉琭暂管、商议,务必不能惊动了皇上,皇上可是咱们大清的根基。” 众人紧忙应下,这就去各办各的事儿了,唯玉琭暂时被太皇太后娘娘留在身旁,太皇太后拉着玉琭的手,话不知比对外软和了几分。 “得你是哀家之幸,玉琭你只管好好替哀家操持这一回,也好好保重着身子,你和苏麻喇姑,哀家是一个都不想你们有事的。” 玉琭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个儿能同苏麻喇姑相提并论,她今日能能站出来纯粹就是利人利己,也没什么争功的心思,谁道还有这样的机遇,她岂能不高兴。 只待疫病平息,她的好日子便也该来了,除了娘娘和几位主子以外,她再不必看着谁的脸色度日。 “能伺候娘娘更是奴婢之幸,娘娘尽管放心,奴婢定然竭尽全力护好您护好阿哥格格们,您可是咱们大清最最有福气的主子了,奴婢借着您的光,病气定不敢招惹的,您这样护佑着奴婢,奴婢反过来还得好好谢您呢、、、、、、” 玉琭跪在足踏上,也是真真爱戴这老太太,见人眉间愁云一片便软着心的去哄,此番话一说,太皇太后娘娘面上虽不见太多笑意,可瞧着也比先前好了许多。 待太皇太后叫她去忙活了,玉琭这才起身去忙。 眼下阿哥所一封,太后、惠贵人和身边儿的奴才们也不得出入了,大阿哥已然烧得迷迷糊糊了,惠贵人哭得惨烈,正要派身边儿的丫鬟去寻了万岁爷求一求,谁道压根儿就出不去,这可叫人压不住火气了,还当是关起来叫她们等死的。 玉琭正同苏麻喇姑布置着阿哥所的人手,好保障阿哥所内的正常运作,便听得大阿哥的院子里吵闹不休。 苏麻喇姑忍不住蹙眉,这还不等她差人去过问,便见惠贵人身边儿的丫鬟打了守门的公公,惠贵人抱着大阿哥就冷眼瞧着,又叫又吼的好不嚣张。 “快放我出去,我要见万岁爷,大阿哥都病成这样了也不见得下头人心疼半分,太医尽去瞧了太子,难不成太子爷的命是命,我儿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若非我今儿来,且还不知你们这帮子狗奴才要如何作践我儿!眼下还想瞒着,若我儿有个三长两短的,看万岁爷如何治你们的罪、、、、、、” 如此也不消得下头奴才去劝了,惠贵人这张嘴好生厉害,急得连脑子都忘了带了不成,还当今儿就将她关起来了似的,一口一个狗奴才,也不睁开眼瞧瞧此时守门的奴才是哪个宫里出来的! 苏麻喇姑这样好脾气的人都难得动了气,直带着玉琭奔了过去:“贵人何出此言?太医院半数大人此时皆在阿哥所内,阿哥格格们身边各有四三太医,怎得到了你口中便成了叫大阿哥自生自灭了?” “贵人年岁不小了,难不成听不懂疫病二字是何意,眼下连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都一并陪着阿哥格格们共度此难,贵人竟比这二位主子还金贵不成?还是说贵人包藏祸心,还想将疫病传给万岁爷!” 也不叫人拦,更不提叫人动手,苏麻喇姑只这训斥的两句便叫惠贵人失去了反抗的心,她是爱护大阿哥不假,可说到底更爱自个儿的小命。 苏麻喇姑不由得分说就给她扣上了这暗害皇上的罪过,她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连带着九族都得搭进去,可偏她的心头肉大阿哥又病成了这个样子、、、、、 惠贵人一时经受不住,抱着大阿哥颤巍巍的朝苏麻喇姑跪下,开口只余痛哭。 “那要怎么办啊,嬷嬷救救大阿哥吧,大阿哥都要烧糊涂了,前儿臣妾来瞧大阿哥的时候,大阿哥还活泼得紧,怎么今儿就染上了疫病,定然是有人谋害皇嗣,还请嬷嬷禀告娘娘,一定要彻查阿哥所啊、、、、、” 惠贵人声声地求着,看在她这一片慈母心上,倒也不好过分的苛责了,苏麻喇姑刚刚扮了白脸训斥罢,这会子便给玉琭使眼色叫人上前唱红脸去,如此软硬兼施,想来能叫人知道分寸些。 玉琭立刻会意快步上前,蹲下身来虚扶着惠贵人,免得人再晕倒了摔着大阿哥。 “贵人放心吧,您担忧的娘娘已然料到,此事定然绝非凭空而出,届时阿哥和格格们身边儿的奴才必是得严加审讯的,只是眼下要紧的还是阿哥和格格们的身子。” “太医院的诸位大人们也正集思广益,商议些个好法子出来,眼下封了阿哥所也并非只为了不将疫病传出去,更是为了不叫阿哥格格们见风,这人来人往的,罪魁祸首亦是难寻,您是大阿哥的亲额娘,总不能害了大阿哥去。” 如此一说,惠贵人当即便后悔抱着大阿哥出来闹了,也顾不上回话,慌慌张张的抱着大阿哥回去,眼泪又簌簌的掉,声声给大阿哥赔着不是,叫人听着心头还怪不是滋味儿的。 惠贵人虽是眼下莽撞了些,可到底都是为了大阿哥能被人多关注些。 玉琭陪着去安顿了大阿哥,给小孩儿整理身上的衣裳时还隐约发现大阿哥脖子下头和肚皮上似出了些小小的疙瘩。 可没听说染上疫病还长疙瘩的,多是呼吸系统、消化系统的毛病,玉琭不敢瞒,紧忙叫来太医给大阿哥瞧,又奔去查了太子爷和二格格的身子,这两个孩子也个个出了些疙瘩。 若只是出痘而不是疫病,这可是好消息一桩。 紧忙上报给诸位太医,然太医们的神色却是半分不放松的,观脉象,阿哥格格们的病没那么简单,出痘是一方面,疫病的症状也混杂其间,眼下还得叫人查查这疫病的源头,用药便只先依着治痘的法子。 阿哥格格们先用了药暂时舒服了会子,不哭不闹只是睡了,可明日后日呢?谁也不敢说这病发展得是快是慢,只能叫人细细排查,瞧瞧到底是什么叫阿哥格格们染病,如此才好对症下药。 第十六章 和蔼可亲 玉琭不由得轻叹,拿帕子掩面又去太子爷的偏间寻了太皇太后娘娘。 为了保重娘娘凤体,这会子像是玉琭和苏麻喇姑这般各处走动的是断不能近身伺候了,生怕身上染了病气过给了娘娘去,只能隔着一道子门喊话。 老太太嫌一个屋子里就几步路还需得传话太麻烦,便直接叫人将贵妃榻拉至门前,她只管躺着听,知道是玉琭来了,太皇太后紧忙坐好,心头都微微提着,幸而得知这会子阿哥格格们无事,不然她连躺也是躺不安稳的。 正值午膳的时候,玉琭说罢正事便关切了些个太皇太后娘娘用膳的事儿,眼下也出不去,幸好阿哥所里便有单独的茶水膳房,里头的食材也尽够,念着太皇太后娘娘身子尚虚,膳房的便给送来些补养的汤水,也不知合不合太皇太后的口味。 “娘娘午膳可进得香?阿哥所茶水膳房奴才不多,今儿又忽得供给这么多人的膳食,嬷嬷和奴婢也不能贴身伺候您,只怕怠慢了。” 太皇太后心中微暖,难为玉琭这样忙碌还惦记她,旁的不说,小丫头光是来回送信儿便不少劳累,她且都看在眼里的,瞥了眼跟前儿分毫未动的汤水,也不好叫人再担忧。 “进得香,你便放心吧,哀家这儿是什么都不缺的,只是不知你们在外头的可好?莫因为忙碌耽误了用膳,总归眼下还是得催着诸位太医想法子才是。” 只听人进得香这句回复这样快,玉琭便知道太皇太后这话多半是骗她的,不过这紧要关头,玉琭也极受用太皇太后娘娘的体恤,便也不再多言,即便自个儿饿着肚子呢,也只管叫人放心。 “娘娘放心,外头也一切都好,嬷嬷将将去用膳了,奴婢亦用罢了才来回话的,吴公公的手艺不差,奴婢忙活了一上午,吃了两碗饭呢。” 说罢,玉琭正要告辞再去忙活,谁道太皇太后却是不许她走,只叫她往后退几步,立到廊下去,玉琭不明所以只得照做。 待站定了,便见这门儿开了一条缝儿去,玉竹端着盘儿栗子糕放在了门槛儿上,显然太皇太后也是不信她的安慰之语。 就着不足半尺的门缝儿,太皇太后和玉琭远远的见了一面,一时相顾无言,也不知怎得,明明晨起还在一块儿的主仆,这会子对视着,仿佛隔了很远很久似的,叫人瞧得鼻尖儿微酸,这才隐约感知到心内压抑的恐惧。 到底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时疫,这要是不幸染上了,便真是阴阳两隔了。 “娘娘,您好好保重自个儿的身子,外头的事儿有奴婢和嬷嬷呢,务必打点妥帖。” 玉琭口鼻上蒙着张手绢子,虽不见完整面孔,可太皇太后只对着玉琭那双含着泪似的涟涟双眼便心尖子泛泛的疼了,便是抛开端献公主,玉琭也是个乖觉的,叫人打心眼子疼的。 “唉,不说这个了,你快用了这栗子糕,哀家看着你用。” 说罢,玉竹又探着身子往前推了推那盘栗子糕,一抬头看人也是红了眼圈儿,到底也是盼着玉琭能好呢。 如此用心的关切险些叫玉琭绷不住,别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这宫中最最尊贵的人了,可最关切下头人的也是这位,真真是和蔼可亲的不像话。 不敢离得太近,玉琭先福福身谢过太皇太后的关切,这才转身在院子里寻了节儿树枝艰难的将那盘子一点儿一点儿挪得远些。 玉琭实在是太饿了,奔波了一上午了,又是操心又是劳力,连一口水都不曾用过,吃得猛了还险些噎着,她这头儿拍着胸脯一咳,太皇太后就紧张一下子,紧忙又叫玉竹给玉琭倒茶,亦是艰难的传递。 用罢收拾了碗碟,玉琭朝太皇太后娘娘又拜,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叫人关门儿,就这么定定的瞧着玉琭的背影离去,待再看不见人,这才掩上门户。 “玉竹,给哀家伺候笔墨吧,抄抄佛经祈福,也总好过如此无所事事地着急。” 玉竹忙应下了,心中也是忍不住微叹,说来娘娘素来是不信神佛的,如今这境况也不得不寄托于此了,只盼着外头都好才是。 然阿哥所没安稳太久,便又闹腾了起来,眼下可不是惠贵人和阿哥格格们闹的,而是先从外头闹起来了,玉琭紧忙跟着苏麻喇姑赶过去,一听声儿竟是康熙爷的。 “、、、、、、朕的话如今你们是一个字都不听了!眼下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俱在阿哥所内,凭什么就朕不能进去,若你们再敢拦,朕这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隔着厚实的宫门都听得见康熙爷的怒气十足,外头的奴才们连声儿劝着,像是一团子振翅的蜂,苏麻喇姑试着劝了康熙爷两句,可想来外头也是听不大清,反而叫康熙爷更是恼火儿了。 末了下头人抗拒不得,连禁军都扛着破门桩来了,守门的小公公实在没法子了,这才破罐破摔似的开了阿哥所的门儿,康熙爷当即便冲了进来,险些撞倒了玉琭,若非康熙爷拽了她一下子,这力道非得伤了她不可。 “皇玛玛可安好?太子呢?大阿哥二格格呢?” 得!如此近在咫尺的说话,康熙爷进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也甭想再出去了。 “回万岁爷的话,娘娘一切安好,只是今早听闻阿哥格格的病情急切了些,身子稍有不适,这会子已然稳妥了,阿哥格格们眼下也用了药,正歇着。” “只是这病要紧,您进来了只怕七八日都不能再出去。” 说着,玉琭从袖中掏出一帕子递给了康熙爷叫人掩着口鼻,万不能叫这位染了病,先前她还答应娘娘务必不能惊动了康熙爷,也不知外头奴才如何传达的,竟还是将这位给惊动了。 康熙爷接过玉琭手中的帕子,也不嫌弃,当即便挂在了面上,还未开口说什么便嗅到一股隐约的栗子糕味儿。 康熙爷眉头一紧,含着厉色瞥了玉琭一眼,这小丫头竟敢给他用罢的帕子! 第十七章 冒冒失失 对着康熙爷的眼神儿,玉琭猛然皮子一紧,瞧见了康熙爷脸上帕子那绣工难看的大牡丹,这才猛然想起来她刚刚拿这帕子沾了嘴角儿来着。 天爷!她怎么随手给康熙爷了! 再一摸袖口,好嘛,干净的那个在另个袖筒子里呢! 玉琭颤颤的将干净的那个双手奉到康熙爷跟前儿,眼神儿都不敢跟人对上,这位爷正不悦着呢,嘴皮子一动就能要了她的命呢。 然玉琭等了会子也不见康熙爷发作,更不见康熙爷将她手中的干净帕子换上,只是擦着她的肩膀走了过去。 “朕的皇玛玛、皇额娘和孩子都在,朕就没想着置身事外,还愣什么,带路啊!皇玛玛眼下在何处安置?” 玉琭一顿,这才紧忙跟上,忙不迭的小跑着跟上康熙爷回话:“回万岁爷的话,娘娘在太子爷的偏间呢、、、、、” 小小插曲倒引得康熙爷心头松快了不少,只想着刚刚玉琭那睫毛颤得像是对儿小翅膀似的他便想笑,这会子倒是知道怕了,怎得怠慢他的时候却是十足的大胆? 如此想着,康熙爷倒莫名的不嫌弃这小丫头,反倒越瞧越觉得玉琭讨喜有趣。 不过这会子再听玉琭说起阿哥格格们的病情了,他便也做不来玩笑的心了,只管紧忙又派梁九功带人去查,阿哥格格们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染上时疫,定然有人暗中捣鬼呢! 将康熙爷送至太皇太后的门前,玉琭没闲着,又被康熙爷指使着去寻了梁公公,将手上的事务都交给梁公公此等专业人士,她和苏麻喇姑便也能稍缓一口气去。 不过也不至于叫她们得闲的,阿哥格格们身边儿的奴才俱被梁公公带去严加审问了,伺候小主子们的人手一时间便捉襟见肘,玉琭便得领了这差事去。 眼下都已然够叫人焦头烂额了,偏下午又传来噩耗,太子爷身边儿负责洒扫的二等小宫女也病倒了,其症状与阿哥格格们的症状相同,紧接着便是大阿哥身边儿的奴才。 阿哥所上下无不慌的,就连玉琭也心头十分紧张,默默又洗了遍手,点着艾草又熏了遍衣,可反观康熙爷,这人却是一点儿都不慌的。 隔着门见过太皇太后娘娘后,康熙爷看罢大阿哥和二格格便直奔太子爷这儿了,一下午寸步不离,又是给太子擦身又是抱哄,着实细心得不能再细心,便是太子爷还吐到了康熙爷身上,康熙爷也不嫌,可见真真是重视太子重视到了骨子里。 如此处变不惊倒是叫玉琭十分敬佩,伺候起来也小心谨慎了不少,听梁公公说康熙爷午膳都没顾得上,玉琭紧忙去嘱咐了膳房送些宵夜来。 “万岁爷,趁着太子爷安睡,您用些膳吧,夜深怕您用多了不克化,奴婢便叫膳房做了道三鲜面来,您尝尝可还合口?” 说是一道面食,可皇上的膳食岂能马虎,膳房的另又配了四道小菜、四道点心、两品汤、两道饽饽,另还有一碗药,这是太医们叫人熬的防疫药茶,也不知管不管用,总归一日得灌三碗下去。 这林林总总的菜式也是不少了,竟摆了一桌,康熙爷微微点头,将怀中的睡熟的太子放到里间儿榻上,看着小孩儿睡踏实了,康熙爷这才轻着脚步过来用膳。 饿极了,也不拘着合不合胃口,康熙爷一口气便用了半碗,想来是自小就规矩极严,康熙爷吃面都没什么稀里哗啦的声儿,玉琭心中啧啧,真真是优雅的不行。 见人动作慢下来了,玉琭这才净手上前执银筷给康熙爷布菜,也不知怎得,康熙爷跟前儿的大小奴才竟没有一个得闲的,末了屋里就剩她伺候了。 可玉琭压根儿就没学过布菜的规矩,这察言观色的活儿管教嬷嬷可不教,玉琭犹豫半晌儿怕出错,到底还是出声儿直接问了康熙爷的喜好去。 “万岁爷喜欢什么,奴婢给您夹。” 康熙爷素来习惯食不言寝不语的,猛然得这么一句险些没呛着,讶异地看了跟前儿的玉琭一眼,对着人那天真得不能再天真的眼神儿,康熙爷这才知道,这小丫头是真真不会伺候人的。 敢直接问皇帝的喜好,这不是纯找死吗? 偏这丫头还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就等着他答呢! 康熙爷失笑,也不急着用膳了,只放下手中的金镶玉筷子稍放松了靠着些椅背,细细端详眼前这冒失的姑娘。 “玉琭,你能到皇玛玛这样宽厚的主子跟前儿伺候,真真是个有福的。” 玉琭这会子还不晓得自个儿哪儿错了,只是迷蒙地点头:“是啊,奴婢以前还叫人算过命呢,说是这辈子吃喝不愁,这就很有福了。” 说着,玉琭还想给康熙爷看自个儿掌纹去,手伸过去半道儿了,这才想起来康熙爷的身份尊贵,紧忙又把手缩了回去,连连给康熙爷赔不是,也是想起来她这身子早不是以前的了,谁知道玉琭的掌纹又是如何呢。 说来也怪康熙爷跟她唠家常扯闲话,不然她也不至于放松得连规矩也不顾了。 在这样的情形下,康熙爷难得心情不错,也不愿看人动不动就跪的,抬抬手只管叫玉琭起了,还玩笑一句。 “不是叫朕看掌纹吗?怎得缩回去了。” 玉琭低头:“奴婢不敢。” 康熙爷逗人上瘾,这会子还朝玉琭伸手:“有什么不敢的,都敢问朕用膳的喜好,看个掌纹又算得了什么。” 得了康熙爷这句点提,玉琭这才知道刚刚又做了错事,心头不禁懊恼,想来是她和康熙爷八字犯冲,平日里素来谨慎的,怎得到了这人跟前儿做什么错什么! 偏康熙爷跟她较劲儿似的,虚抬着手一定要看她的掌纹,玉琭僵持了一会子,没法子,只能颤颤的将手叠在了康熙爷的手掌心儿上。 康熙爷的手心干燥而温暖,也没占便宜似的去捏她的手指,只是这样瞧着,倒是叫玉琭微微放轻松了些,小心翼翼的觑着康熙爷的脸色。 第十八章 真真傻的 屋中一时静谧,玉琭心头又活泛起来,眼下暂时抛开了规矩她也稍稍大胆了些,去直视康熙爷那近在咫尺的脸。 还别说,康熙爷还真挺耐看,尤其是闭上那张略不饶人的嘴之后瞧着可讨喜多了。 高鼻梁、丹凤眼,认真思考时总微微抿着些薄唇,平日里锦衣玉食地养着,皮肤也不错,也是这会子才叫人看出十分年轻来,平日里这人总板着脸,或是端着皇帝的架子,叫人着实不敢直视,更不敢轻视。 也不知是她想得入神忘却了时间,还是康熙爷看得时候真是不短了,待玉琭胳膊都微微发酸了,康熙爷这才收回手来了一句。 “你只怕是叫人给骗了,朕虽不懂看相之法,可只这么一会子你肚子叫了三次,这可不像是吃喝不愁的。” 康熙爷这话一说,玉琭一张脸腾地就红透了,她怎么不知自个儿肚子叫了,虽是有些饿了,可还不至于这样失态的。 正要恼羞成怒的去反驳康熙爷,偏拘着规矩又不敢多说什么,玉琭只得气鼓鼓的,直叫康熙爷瞧着小丫头那张脸儿像是正月十五的红灯笼似的,着实可爱得紧。 含着促狭,康熙爷起身寻了一碟子甜口的点心递给玉琭,还亲自给小丫头盛了一碗热粥。 “你有没有福不打紧,朕给你福气便是了,快快的用吧,就是梁九功也从没饿着肚子来伺候朕的。” 谁稀罕你给的福气啊! 玉琭心中呐喊,明知道康熙爷这是逗她呢,她不能生气不说,还得做出十足感恩的样子来,真真憋屈极了。 如此拜谢了,玉琭便麻溜儿去一边儿用膳了,她是气康熙爷逗她不假,可跟眼前的吃食无冤无仇的,便也不委屈自个儿,不消得她伺候用膳,她也乐得自在。 一时间屋里又安静了下来,可康熙爷的心情却还高昂着,自个儿用着眼前的膳,余光却怎么都从那小丫头身上移不开,想着刚刚小丫头那不情不愿的样儿,他可从没见过谁在他跟前儿如此性情呢。 然康熙爷笑着笑着又是忍不住叹,难得玉琭还能在严苛的宫规下保持着一分自在鲜活,且瞧她那小手心子上的茧子,小指尖儿上受伤后的淤血,便知道她眼下的开朗是如何难得了。 小丫头以前还饿晕过,太医说她被下头的管事嬷嬷责打,背上险些没块儿好皮,就这还信那街边算命的坑骗之词,信自己是个有福的,真真是个傻的,也真真叫人心疼。 又见玉琭对着盘点心便吃得心满意足,似是满脸幸福傻乎乎的笑,康熙爷心里便更不是滋味儿了,末了收拾都没叫玉琭动手,只叫魏珠带人忙活。 吃了消食的茶,康熙爷又看了会儿下头人送上来的战报,时候便也很是不早了,康熙爷叫玉琭铺了床,今儿他便同太子歇在一处。 平日里被人伺候惯了,以至于康熙爷都叫玉琭伺候着躺好了,这才想起来小丫头似还没什么着落。 阿哥所住处不少,只是眼下在这儿的主子不少,太皇太后、太后和惠贵人俱在,身边儿的奴才加起来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个,再加之太医需得同女眷隔开,还得煎药研制方子,便占了十之有三的地方,他今儿又带着梁九功同一帮子人进来了,阿哥所便显得十分拥挤了。 偏玉琭今儿各处忙活,生怕自个儿过了病气,也不能同太皇太后的人同住,康熙爷便不知她如何安置自个儿了,见小丫头正要请了魏珠来守夜,康熙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你可有地方歇息?” 玉琭微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也是听了康熙爷这话才想起来自个儿没地方去的,今儿光顾着忙活着,将各处都打点利索却是忘了自个儿了。 “奴婢一会儿去给嬷嬷守夜也使得,总归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奴婢哪儿都能歇的。” 这话倒不是玉琭客气,更不是在康熙爷跟前儿扮可怜,乃是实打实的真话,这一天下来她真是累极了,但凡给她一块儿能躺的地方她就能倒头睡过去,若不是眼下天凉了,玉琭还想着睡廊下呢,如此也不打搅嬷嬷歇息了。 可康熙爷不这么想,只当小丫头是借口去嬷嬷那儿,实则心头正没主意着,他先前还正心疼着呢,这会子岂能见小丫头连个去处也无,当即替玉琭寻了些借口留下。 “嬷嬷歇得早,这会子已然夜半了,你去了定然会打搅嬷嬷,若嬷嬷再病只怕皇玛玛更是放心不下。” “不若你留下伺候太子,太子夜里还得用药,定是少不得闹腾,魏珠手笨脚笨的只怕伺候不好,这样吧,魏珠在里间儿守夜,你便在外间歇息,届时不论伺候茶水还是迎送太医皆是方便。” 康熙爷都这般说了,玉琭若是推辞便不识抬举了,虽是不知康熙爷这会儿怎得这样好心,可到底不是近身伺候,还隔着一道子屏风,便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之说,玉琭便只管利索谢恩,如此也省得她再出去跑一遭了,这会子又起风了,外头怪冷的。 见康熙爷已然在酝酿睡意了,玉琭和魏珠便也紧忙稍作梳洗,拿了铺盖安置下来。 魏珠也是个十足客气好心的,还将里间儿的贵妃榻搬去外间给玉琭躺,被褥也挑厚实的给,玉琭紧忙又是好一番谢,全然不知这是康熙爷的授意,只当是这小太监心好,不免好一番的谢。 如此倒是叫里头躺着的康熙爷心里不是滋味儿,怎么他给的关切全叫别人领了好。 不过这情绪只是闪过一瞬罢了,康熙爷自认做这些多余的事儿尽是出于怜悯,也不求小丫头多感激他,如此便也不计较什么了。 到底是累了,没一会子屋里几人便都各自睡熟了去,这个时辰阿哥所也难得安稳了下来,然后宫中隐约哭声迭起,想来又是不安宁的一夜。 “万岁爷,不好了!长生阿哥也病了!” 第十九章 这就怪了 才将将过了一个半时辰,梁九功便来了,也不拘着规矩了,轻轻叩了叩门进来,一路快步凑到康熙爷的榻旁,惦记着太子爷尚在熟睡,便轻轻的在康熙爷耳畔来了这么一句。 饶是声音压得极低,可康熙爷素来觉浅,当即便睁开了眼睛利索起身问话,借着微弱的烛光去看梁九功满是薄汗的脸,康熙爷一时不敢信这话,压着声儿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梁九功不敢耽搁,紧忙细细道来:“回万岁爷话,荣贵人半个时辰前求英妃娘娘叫了太医,说是长生阿哥高烧不降,嘴唇子都微微发紫了,只怕不好。” “若只是烧着还不打紧,这孩子周岁前总要病几回的,可怕就怕小阿哥是染了疫病才发起高烧的,这事儿英妃怎敢瞒着,这头儿叫人叫了太医,那头儿便差了人来阿哥所报信儿了。” 闻言,康熙爷也是兀自着急,这便想起身更衣去荣贵人那儿瞧瞧长生阿哥,可起身了才想起来眼下自个儿出不得阿哥所,若执意出去,那才真真是害了长生。 康熙爷捏着眉心,一时头痛,不晓得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儿怎得来的这样密,还尽是坏消息。 看着眼前儿还病恹恹的太子,想着其余几个孩子,康熙爷竟萌生出自己同孩子缘分浅的念头,前头他已然没了五个孩子了,眼前的四个孩子也要留不住吗? 康熙爷头一回心中惶惶得厉害,不知前路何方,只得披衣起身坐在案前,嘱咐着人密切关注长生阿哥后,再问一问阿哥格格们跟前儿的奴才审得如何了。 “都一日了,你叫人查的也总该有些头绪了。” 梁九功心头紧着,也是怕什么来什么,只得尽力挑些有用的给万岁爷听:“回万岁爷话,奴才带人审了阿哥格格们跟前儿的大小奴才共四十二人,刑罚皆用了,能说出几分不对的唯有零星几个。” “总归眼下怀疑的有这二位,一是英妃娘娘身边儿的白嬷嬷,三日前曾奉英妃娘娘的令来看过太子爷和大阿哥二格格,以往只是来瞧瞧关切些,可那次却带来了些入口的点心。” “眼下那点心也无从查,阿哥格格们已然用尽了的。” “这第二位可疑的便是吉贵人,平日里吉贵人不是去御花园便是在殿中琢磨些女红针黹,也没见得关心过阿哥格格们,偏两日前却跟着惠贵人一道来了阿哥所,至于惠贵人,想来是断不肯害了自个儿的孩子的。” “旁的奴才还暂未查出来什么,只是这二位也皆是后宫里的主子,奴才不好叫人直接搜查,便想着明儿再审一遍,待真的有眉目了再报给您。” 梁九功不敢去看万岁爷的脸色,这会子能说出英妃和吉贵人这两位主子也是艰难,若叫他瞧,这二位可不像是能害人的,那性子是一个赛一个的好。 可若是怀疑起来,这二位便怎么也脱不开干系,偏平日里英妃娘娘同吉贵人关系还很是不错,吉贵人有事儿没事儿便去寻英妃说话吃茶,若真有了歹心,想来亦是有共犯的可能。 康熙爷也不愿相信,只觉得荒谬,忙又问了太子和大阿哥身边儿那患病奴才的底细。 “这两个奴才倒没什么好说的,皆是二等洒扫的,平日里近身伺候阿哥们的机会也不多,不过是时不时的进来撒扫些罢了。” “这倒是怪了。”康熙爷听罢冷笑一声儿,一双含着厉色的眼睛熠熠得厉害,看得梁九功直心底儿发毛。 “为何平日近身伺候阿哥格格们的奴才没事儿,反倒是时不时来洒扫的染了病,莫不是在外头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趁着撒扫带了进来,抑或是这屋里本就有不干净的,只是包得严实不见风,这一洒扫反而坏了事。” 经康熙爷这般一说,梁九功这才恍然似的,紧忙便跪:“奴才愚钝,这便派人四下查找。” 康熙爷猛然起身穿好外袍,这便将太子连人带被抱在怀中,又叫醒魏珠和玉琭:“不必四下查找,就从太子的寝间查起,朕怀疑那作恶的东西就在太子和大阿哥、二格格身边。” 如此一声令下,阿哥所很快灯火通明起来,众人皆被惊醒,连连打听,这才知道是查验有了眉目,不由得又紧张了几分,也不敢在房中多呆了,个个立在院子里吹风。 这会子最是冷了,天色漆黑,月光明明灭灭,好似又酝酿着雨,玉琭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往康熙爷身侧躲了躲风,也不知是被康熙爷发觉了还是怎得,下一刻康熙爷竟将太子塞入她怀中。 小太子裹得严实,光是被子便两层,这会子还微微的低烧,玉琭抱着太子只觉得抱了个火炉似的暖和,康熙爷又给太子拽了拽被子,反而也将她拢进了几分,另还叫魏珠给她搬了个椅子来。 “你二人务必伺候好太子,一刻不得放下。” 康熙爷沉声吩咐,着实叫玉琭来不及多想,只紧忙应下,又将太子爷护得严实些。 倒也不巧,屋里动静大了,竟将太子爷给吵醒了,小孩儿睡着倒不知难受,醒来了定然要闹人,发烧就罢了,身上还出了痘儿最是难耐,玉琭一边儿哄着一边儿又防着太子抓挠,一时间也忙得不可开交,便更顾不上琢磨康熙爷此番用意了。 玉琭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只是抱着来回走动轻声儿的哄,后来实在没法子了,便给太子哼几首儿歌去。 太子到底不是不懂事的婴儿,听得新鲜的曲子总算是安静了会儿,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玉琭,好一会儿才含着哭腔儿问玉琭这是什么歌,玉琭紧忙答了,只要这孩子能说得通话便好哄。 趁着不哭,玉琭又哄着给小孩儿喂了几口汤药去,连哄带骗的,一碗汤药的功夫竟累得玉琭一身热汗,之后又轻轻的给太子挠背,小孩儿舒服些了,便又渐渐睡了去。 第二十章 扑朔迷离 梁九功能在康熙爷跟前儿做了这么多年的总管到底不是吃素的,没一会子便有了眉目,从太子屋中搜出了一个小小的、灰扑扑的荷包来。 紧接着又去往大阿哥处、二格格处,亦是在相同的位置找到了相似的小荷包,不敢直接呈上来给康熙爷瞧,待太医院的大人瞧过之后,又叫人细细清洗了,这才给康熙爷远远的过目。 “万岁爷,查出来了,就是这荷包作祟,统共三个,俱在阿哥格格们的床榻之下。” “里头装了染了血污的碎布和些个不知名的粉末,经太医院王大人瞧了,初步断定里头的东西是出痘之人用过的衣物,而那粉末却像是人的骨灰,原被深埋过,后被人挖出来,这才带了秽毒。” “阿哥格格们日日躺在榻上安眠,年纪小身子弱,岂能不染病。” “奴才将这荷包拿出来的时候,里头的骨灰稀稀拉拉的撒着,沿着墙缝儿尽是,地上瞧着是有些洒扫的痕迹,想来是洒扫的奴才不精心,遇见这样不见光的地儿便随意扫上一扫,一时荡起灰来,反而也害了自己。” 这就吓人了,宫中寻常害人的手段不过是在吃食上做文章,稍厉害些的便是在衣物上撒些药粉之类的,可任谁也没想到此次竟是这样的狠毒,连骨灰都出来了。 寻常人皆是土葬,那儿来的骨灰,莫不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只听着便觉得邪乎得很,似有些巫蛊之术的影子。 此时正值黎明前夕,最是黑暗,再加之秋风飒飒,周围灯笼也跟着明明灭灭,直惹得人通体生凉,再看梁九功手中托盘上的三个艳色的小荷包,便觉得阴森至极,偏上头还绣着福娃似的样式,便更是瘆人了。 康熙爷脸色铁青,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三个小小的荷包,一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腾生着,这荷包他怕是还没少见过。 然证据都摆在面前了,康熙爷也不得不信,不消得再叫梁九功细查,直厉声一声儿令下。 “封锁钟粹宫,即刻缉拿吉贵人,朕这就要同吉贵人当众对峙。” 梁九功亦是早料到如此,眼皮子都不带眨的,当即便打发人去捉拿吉贵人了,且瞧着那荷包也是唏嘘,就这福娃似的样式满宫上下可就吉贵人喜欢绣。 当初说来也是吉贵人好心,康熙爷子嗣凋零,孩子连接的夭折,惹得康熙爷伤怀,渐渐的也不爱来后宫了。 吉贵人不受宠,娘家也不出众,为了得康熙爷的青眼总得想出些不一般的招儿,便花了大功夫绣出百子荷包来,以此祈福万岁爷多子多福。 那可是整整一百个荷包,荷包上一百个福娃呢,个个都不相同,多费功夫可想而知。 吉贵人想来也是个不多聪明的,也不知叫下头人代劳,偏自个儿一针一针的绣,末了这心意是给出来了,自个儿的眼睛也险些瞎,好在真真叫康熙爷怜惜了,便得了些许宠爱。 后来这一百个荷包便由太皇太后做主,分给了后宫众人,装些安神香料挂在床沿儿上,或是挂在门户上放些驱赶蚊蝇的花草皆是好用。 谁道眼下祈福的荷包竟变成了害人的荷包,偏吉贵人前几日又来过阿哥所,这便叫人不得不怀疑了。 当然,这荷包众人都有,说不准是有人趁机陷害吉贵人也未尝不可,只是眼下康熙爷正在气头上,梁九功也不敢多言,只默默又叫人将那百子荷包尽数收回,届时谁那儿多了少了的也就一目了然了。 不一会儿,吉贵人便被人押了过来,她岂知自个儿做错了什么,料想是被这帮子奴才从榻上拽下来的,头发披散凌乱不说,身上也凌乱着,裙摆都染着泥,着实狼狈得紧。 “万岁爷,臣妾冤枉啊!臣妾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万岁爷救臣妾啊、、、、、、” 吉贵人的声儿都颤颤地沙哑,面上泪痕丛横,虽脸色煞白,却仍得见几分脆弱的美感。 玉琭被这哭叫声儿惹得心头惶惶,捂着太子耳朵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这会子才晓得什么是帝王一怒,她见康熙爷的好脸多了,竟忘了这位是动动嘴皮子便能要人命的主儿。 康熙爷莫不是只凭着几个莫名的荷包,便要了自个儿枕边人的命吧? 康熙爷虽不至于玉琭想得那样绝情武断,可这会子怒到了极点,这一开口仍显得无情极了。 “你不知做错了什么,那你可还认得你自个儿做的物件儿,吉贵人,朕待你不薄,为何这样害朕的子嗣,除了太子和大阿哥、二格格,你同荣贵人一并住在钟粹宫,长生阿哥染病可也是你的杰作!” 吉贵人没了魂儿似的跪着,看了看梁九功递来的荷包,只不住的摇头:“臣妾断没有那样狠毒的心肠啊!再者、再者当初臣妾是绣了百子荷包不假,可这荷包末了只余十个在臣妾手中,其余的都送了出去。” “是了、是了、这百子荷包的绣样各不相同,瞧着三个荷包的样式,该是、该是臣妾早些时日送给了英妃娘娘。” 道出了英妃娘娘,吉贵人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了,无不认同着自个儿的话。 “英妃娘娘说是喜欢格格,这三个荷包分别绣了扑蝶、翻花绳和对镜梳妆的样式,臣妾记得清清楚楚,这三个荷包臣妾是送给了英妃娘娘的。” “当时臣妾跟前儿的奴才俱在,英妃娘娘跟前儿的白嬷嬷也是在的,想来俱能作证,还请万岁爷明鉴,臣妾绝无残害阿哥格格们的心啊!” 谁道此事又将英妃给牵扯进来了,偏这一个二个的皆是平日里最是持重稳当的人,康熙爷原就不愿相信这事儿是吉贵人所为,又来了个英妃他是更不信了。 可又不能不查,康熙爷无法,只得又叫人请了英妃来,此时吉贵人暂且脱开些许嫌疑,此番惨状便叫人多少有些不忍,康熙爷叫梁九功多给人披了件外衣,这便是极恩典了。 第二十一章 心灰意冷 然不等魏珠几个出阿哥所去请英妃娘娘来,才刚走至半程便迎面遇见了英妃一行人,青枝和白嬷嬷在侧,细看二人手中的托盘,其上正是吉贵人先前送出去的百子荷包。 “劳烦公公带路吧。” 英妃客气一句,亦是底气十足,她早料到吉贵人事发少不得牵连她,只见钟粹宫一封,她便起身带着人来了。 魏珠忙朝英妃见礼,原心头对人还有几分怀疑,可见英妃这样的底气,便也不敢质疑或是怠慢了,紧忙侧身请英妃先行。 “娘娘请,劳烦娘娘大半夜的来这一趟了。” 英妃微微颔首,不知为何,眉眼间竟闪过一瞬的愉悦:“不劳烦,只要阿哥格格们安好,本宫是如何都愿意的。” 说话间,一行人便到了,英妃规规矩矩朝康熙爷行了大礼,不等康熙爷发难,便先开了口。 “钟粹宫忽得被封,吉贵人受难,臣妾知道了心头着实惶惶不安,差人打听了这才知道是那荷包出了岔子,吉贵人同臣妾情同姐妹,臣妾深知吉贵人为人,断不是那心狠能对孩子们下手的,这便带着百子荷包来请万岁爷查验。” “这些便都是吉贵人送给臣妾的了,若吉贵人有异心,臣妾日日同吉贵人一处,想来吉贵人要害也该先害臣妾,然臣妾用这些荷包都大半年的功夫了,还好端端的,可见吉贵人清白。” 英妃如此替吉贵人求情的话一说,玉琭不由得瞥向一旁吉贵人那忽得煞白的脸,英妃娘娘的袒护之言同吉贵人将将拉英妃下水的话可不由得人多想。 姐妹情深,好一个姐妹情深,眼瞧着吉贵人可不像是同英妃娘娘情深的意思,吉贵人可要将自己陷于更不义了,再瞧康熙爷的脸色,果真又难看了几分。 不过若说英妃娘娘此番话全然为吉贵人着想也不至于,玉琭琢磨着,总咂摸着有一股子绿茶味儿。 依着寻常,宫中出了这样的大事儿,无辜之人被怀疑定然首先想着如何将自个儿撇干净了,再去帮别人求情,可英妃却冷静的厉害,一点儿不在意自个儿不说还先言旁人的无辜。 然她将这一样一样的证物摆出来,却不像是为吉贵人洗脱嫌疑的,英妃的荷包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至多只能证明自个儿的无辜,现下统共被怀疑的不过这二人,不是英妃,便只能是吉贵人了。 若是接下来着人搜宫,再搜出一二个证物对吉贵人不利或是跳出来些个污点证人,那吉贵人便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想到这儿,玉琭反而觉得吉贵人清白,只是这话不好说,她更是没身份去说什么,只能冷眼瞧着,瞧英妃可是同她设想的那般。 只是有一疑问,不知英妃为何偏要害了阿哥格格们,不知英妃为何要嫁祸给待她最最亲近的吉贵人,即便计谋得逞,康熙爷膝下无子了,以英妃的身子也不能有孕,那她同康熙爷无冤无仇的这是图什么呢? 想不明白,玉琭只能静观其变,只见康熙爷亲自上前查验英妃带来的百子荷包,挨着个儿的翻来覆去瞧,末了挑出了那三样,直直地砸到了吉贵人的脸上。 “朕不才,唯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从前还拿着荷包献宝似的来给朕瞧,说是这百子荷包个个用了双面绣,内侧还有你做的记号,旁人断模仿不来。” “然英妃手中的三个荷包俱有记号,那害人的三个荷包中也同样有,细看针脚也分毫不差,吉贵人你如解释这多出来的三个,又如何对得起英妃对你的信任!” 且听康熙爷这含着满满怒气的声儿,玉琭不必想,康熙爷定然已经认定此事乃吉贵人所为了,若吉贵人不能拿出铁证来,今儿必是她的死期。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臣妾就没绣过一模一样的!一定是有人要害臣妾!一定是!” 吉贵人满脸的不可置信,疯了似的抓起地上的荷包挨着个儿的细看,看罢又同梁公公手中那几个害人的荷包比对,然越是比对她越是惊惶。 她明知手中有一个荷包不是自个儿做的,可她自己却分毫辨不出真假,偏天又黑,金线银线在烛光下亮成一团,越看便越是分辨不出来,越看便越是眼前模糊得厉害。 吉贵人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她自个儿都不知如何告诉自己是无辜的了。 康熙爷冷眼瞧着,心亦是冷得厉害、钝痛得厉害,背叛之感萦绕在胸口处,竟压得他气都有些喘不上来。 英妃似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这会子也直跟着哭,道吉贵人的不是。 “吉妹妹你怎么这样傻,你可知暗害皇子公主是何罪,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你道自个儿身份低微,怕孩子跟着你吃苦,可你也不能这样为了自个儿的骨肉去残害旁人的骨肉、、、、、、” 孩子、骨肉? 英妃这般哭诉的话倒叫人一愣,难不成了吉贵人有了身孕,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万岁爷的重视,这才想法子要害了阿哥格格们吗? 显然康熙爷亦是想到了这一点,虽没听后宫报喜,可他最近一次去后宫便是去了吉贵人那儿,距今也有一二个月了,算算时日,若吉贵人有也正该是这时候有些反应。 “原来你也会为了孩子走到这一步,吉贵人,是朕看错你了。” 康熙爷合了合眼睛,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心灰意冷之感,他有过的孩子不少,若夭折的孩子还在,他眼下合该有六个阿哥两个格格的。 然后宫倾轧不断,没有孕的日日争宠,防着旁人有宠,有孕的又日日盯着旁人的肚子,生怕旁人有孕便显得自个儿肚子里的不金贵了。 这样多的心眼儿,生出的孩子如何康健,便是康健的也多是在这样的算计下活不过三岁,他心里着实明白得很。 然后宫这些人哪个家里不是前朝得用的,今儿他罚了这个,明儿朝堂上便有人敢反驳他这个做皇帝的话,他年少登基,根基不稳,做事总是要看着下头一帮子大臣的脸色。 既是如此,凡娘家得用的嫔妃便也不要有孩子了,如此都公平着,也不必算计了。 第二十二章 恨透无能 除了他的元后,惠贵人、荣贵人、吉贵人皆是他身边儿的老人,出身不高,他便也乐意给些宠爱,尤其是吉贵人性情最是柔和甚至是怯懦,他便忍不住多给了些怜惜。 谁知道、谁知道这最是怯懦的人居然能干出这样大的事儿,竟直直的来阿哥所害太子、大阿哥和二格格,她竟敢!她怎敢! 康熙爷背身过去,已然是不想再看吉贵人那虚伪的眼泪的,只摆摆手叫梁九功处置。 “用朕孩子们的命换来的孩子,朕不要也罢。” 说罢,康熙爷便欲离去,可想到眼下孩子们还病着,太医们亦没寻到好方子治病,便不好离开阿哥所了,只是又叫人寻了几处干净的院子安置阿哥格格们。 玉琭心头微叹,见康熙爷这般失望受伤的样子心头不落忍,看吉贵人呆愣似的护着小腹跪在冰凉的地上更是不落忍,可她不过区区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又何来本事可怜旁的,只得同魏珠护送着太子安置下来。 想来是梁公公带着人对吉贵人下手了,饶是玉琭走远了还能隐隐听得吉贵人的哭喊惨叫。 “是你害我!是你害我!我被猪油蒙了心才跟你情同姐妹、、、、、、、” 玉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东边隐隐发白的天,不知怎得,竟是比还未被太皇太后娘娘重用前还迷茫。 这宫中鲜少有真心,那她在太皇太后娘娘眼中,在康熙爷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怕只是股掌间的蝼蚁,只用作戏耍逗乐罢了。 可时而她又能实打实的感受到太皇太后和康熙爷给的善意,玉琭轻叹,不想也罢,左右想多了也是为难了自己,总归凭着日久见人心吧。 到了新院子天已然大亮了,趁着太子酣睡,玉琭和魏珠紧忙伺候着康熙爷用了膳,只是康熙爷心情不佳,连带着胃口也不好,对着满桌子菜式愣愣着,只是稍动了几筷子便说饱了,将未动的粥饭赏给了玉琭和魏珠去。 二人心里担忧着,也不敢不应康熙爷的赏,只得端下去,嚼蜡似的对付几口,再回来伺候时梁公公已然到了,正同康熙爷说着处置和查验的结果,魏珠给玉琭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没进去,只是在门口候着些,待康熙爷同梁公公说完话了再伺候去。 阿哥所的院子不大,正屋比之乾清宫正殿更是小不少,即便二人立在门外也能将里头主子的话听个大差不差的。 “、、、、、、奴才带人搜了钟粹宫,又发现一绣了一半的荷包,审了吉贵人跟前儿的大小奴才,有说是英妃娘娘弄坏了,要吉贵人另做的,还有说压根儿就没见过吉贵人再动针线。” “至于吉贵人有孕,吉贵人本人也是前几日才发觉,正巧英妃娘娘邀吉贵人吃茶,吉贵人当面没接,这才对英妃说起来有孕的事儿,只是月份尚浅,吉贵人又素来胆小,这才没将喜讯公之于众,想着等坐稳三个月的胎再报喜,谁道便出了这样的事儿、、、、、” “奴才审着审着便觉得不对了,总觉得吉贵人的身上的嫌疑蹊跷颇多,便想请人再将吉贵人带上来问一问,谁道中间就隔了这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吉贵人便自缢了,裙上地上污血一片。” “不敢耽搁,奴才紧忙叫人将贵人放下来,又请了太医和慎刑司的姑姑查验,太医和姑姑一瞧,吉贵人脖子上的勒痕不重,身上却是有旁的挣扎受伤的痕迹,怕是先被人折腾地小产断气,这才被人挂在梁上的。” “也是奴才监察不利,只撒了人手尽去各处查证审问了,想着吉贵人暂被关在阿哥所,这人来人往的岂能有事,谁道、谁道还是叫那真凶钻了空子,还请万岁爷责罚,再给奴才几日,定能还一个真相。” 玉琭同魏珠听到这儿,皆是心头一凉,明明吉贵人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竟还能被人暗害至此,且不知怯懦的吉贵人在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有多恐惧多绝望,有了孩子竟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此时真凶其人便呼之欲出了,定然是英妃,只是英妃为何对吉贵人痛下杀手,为什么要害阿哥们仍不得而知。 康熙爷久久不言,也不知是心力交瘁还是失望至极,那张脸着实没什么血色,连精气神儿也消散了不少。 众人静静地等着康熙爷发话,却只等来了接连的叹息,众人便也心知肚明了,咂摸出几分康熙爷的为难,想要定英妃的罪难啊。 一来英妃手下人俱是忠心,随意站出来一个寻借口,便可保得英妃平安无事。 二来英妃背后还站着钮祜禄氏一族呢,钮祜禄氏、那拉氏、赫舍里氏、、、这些都是大姓儿,是名门望族,朝廷大臣十之七八都是这些人家出来的。 而英妃代表的就是钮祜禄氏家在皇帝心中的荣耀和地位,若要治英妃的罪,即是治钮祜禄氏一族的罪,打的可是他们一族的脸面。 若是寻常小错,训斥两句也就罢了,也无伤大雅,可偏英妃暗害皇子皇女,栽赃陷害,残杀后宫女眷,只单单拎出一件便够让英妃同钮祜禄氏赔命的了。 眼下正值三藩动乱之际,处处是用人的地界儿,那吴三桂已然携云贵等地贵族乡绅和将士们造反,若此时动了钮祜禄氏,岂不是也逼得钮祜禄氏走向吴三桂的阵营,届时人心动荡,大清岂还有胜算? 想来英妃就是看透了他的为难,这才在此时大开了杀戒,有恃无恐。 康熙爷紧绷着下颌,简直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他年轻,太子年幼,亲征一事被群臣反对以至胎死腹中,眼下自个儿的女人出事儿,他竟是连清白也不能还给吉贵人,让吉贵人和那腹中未成人形的孩子成了这权势倾轧下的冤魂。 他同孩子的缘分浅,他是合该缘分浅的。 “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吧。” 康熙爷起身,身子都忍不住晃了晃。 第二十三章 病来山倒 “传朕的旨意,英妃的奴才白嬷嬷善妒,心思极狠,见不得吉贵人有孕,生怕威胁其主地位,便设计太子及阿哥格格们,嫁祸于吉贵人至其亡,此一箭双雕之计不可谓不毒,当处以凌迟之死,牵九族,至午门行刑。” “吉贵人无辜,便以嫔位厚葬。” 如此,想来也能让吉贵人含笑九泉些了,康熙爷处置不得英妃,只能趁机处置了人左膀右臂去,牵连那老奴九族,以震慑钮祜禄氏,若以后再敢有这般异心,死的便不止白嬷嬷的九族了。 康熙爷这话音刚落,还未等玉琭在心中唏嘘一句呢,忽得便听里屋“咚”地一声儿闷响,紧接着便是梁公公的惊叫连连。 “万岁爷!” “快传太医!万岁爷晕倒了!” 听着动静儿,外头的玉琭和魏珠也是吓得不轻,魏珠反应快些,紧忙便跑去叫太医了,玉琭愣了一瞬,竟不信那样高大的人说倒就倒,也紧忙进来帮着梁公公一并架着康熙爷躺好。 稍给康熙爷试了试额头,玉琭吓着似的缩回了指尖儿,不知何时康熙爷竟发起了高烧,那热度比先前太子爷严重的时候都厉害,玉琭忙又稍稍掀开些康熙爷的领口瞧了瞧,虽没见出痘,可料想康熙爷被传染的面儿大,这可麻烦了。 “劳烦公公这便将消息封锁些,龙体抱恙可不是小事,想来是不能叫人轻易探知的。” 梁九功自幼陪伴在康熙爷身侧,倒也是从来没见过康熙爷病倒的样子,一时六神无主,且经玉琭点提才回了神儿,紧忙着人安排。 因太子还在侧呢,这一大一小都倒下也是照顾不来,梁九功思来想去的,另又亲自去请了苏麻喇姑来,不敢叫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也总得请这位过来拿拿主意。 下头人不敢耽搁,没一会儿便都安排好了,太医给康熙爷诊脉时苏麻喇姑正匆忙赶到,虽是心急却不敢惊动了人,只是叫玉琭先抱着太子去隔壁厢房安置了,免得人多搅得太子也歇不好。 苏麻喇姑从别处调来了嬷嬷,皆是来伺候太子的,如此也叫玉琭松了口气,伺候这小主子着实不是易事呢。 “康熙爷怎得就忽然晕倒了,寻常头痛脑热又不是没有过,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苏麻喇姑拉着玉琭立在廊下问话,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儿弄得人心力交瘁,眼下康熙爷病倒,也少不得怀疑些个是不是有人作祟。 玉琭摇头,折腾一夜也着实憔悴,且揉了揉自个儿干涩困乏的眼睛,这才开了口:“回嬷嬷的话,万岁爷晕倒前,梁公公给万岁爷禀报了审理吉贵人之事,想来除了病,还有几分经受不住真相的缘故在。” 苏麻喇姑不解,虽知道康熙爷是个重情的,可吉贵人有罪伏法天经地义,有什么好留恋的? 玉琭沉吟了会子,到底还是给苏麻喇姑透露了几分,总归康熙爷已然下令处置英妃身边儿的白嬷嬷了,传开只是早晚的事儿,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吉贵人怕是被冤枉的,嬷嬷有所不知,吉贵人已然香消玉殒了,还被人伪装成了自缢的样子、、、、、、、” 玉琭简单提了几句,又说康熙爷如何处置白嬷嬷,苏麻喇姑便什么都懂了,她是看着康熙爷长大的,怎能不知道以康熙爷的心气儿,出了这样事定然心头煎熬,恨那凶手更是恨自己。 再加之连日为国事劳累,忧思过度,眼下病倒便也不奇怪了。 “我知道了,此事你只管闭好自己的嘴,有时候知道的多不见得是好事,既然万岁爷已然治罪于白嬷嬷,那白嬷嬷便是真凶,牵涉不到旁人了。” 苏麻喇姑嘱咐着,生怕玉琭不知轻重。 这几日忙活着也瞧出玉琭的本事了,是个得用的姑娘,太皇太后私底下可没少夸,只怕玉琭年纪小不知轻重,若一时口不择言送了命,只怕还要再伤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心。 “嬷嬷放心,这话奴婢从未对您说过,也全然不知。”玉琭连连保证,亦是心头警醒,到底是经了这要命的事儿,更是知道谨言慎行的可贵了。 苏麻喇姑颔首,这会子便不再说旁的,只管进去伺候康熙爷,问问太医康熙爷的身子可要紧。 太医怎敢大意,轮番儿细细诊了两三刻钟的脉,这才敢断言:“回嬷嬷的话,万岁爷乃是积劳成疾,以至风邪入体引发的风寒,再加之气急攻心,血气上涌,这才一时晕了过去,并非染上了疫病。” “微臣这便给万岁爷施针开方,想来午时便可醒来,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嬷嬷还是劝万岁爷多多保重龙体为好,断不可再这么日日熬着了,微臣听梁公公说,昨日万岁爷没怎么合眼,前两日也只是抽空歇了一二时辰,如此可不成。” 苏麻喇姑无不应的,这便请太医为康熙爷施针开方,待康熙爷身子稍安稳了,苏麻喇姑这便开始跟人清算了,康熙爷病倒可是下头人的罪过。 苏麻喇姑叫玉琭湿了凉帕子给康熙爷敷着额头,自个儿则是往旁边儿一坐,不消得开口,梁九功便带着魏珠和一帮子小太监跪下了。 “都是奴才的不是,没能伺候好万岁爷,还请嬷嬷责罚。” 嚯!梁九功那可怜巴巴的劲儿简直同平时的梁大总管神气的模样大相径庭,若非玉琭在场亲眼所见,简直不敢相信。 曾听闻这宫里凡是有脸的奴才全是苏麻喇姑一手提拔起来的,眼下瞧着果真不假。 “责罚?我责罚你康熙爷就能好了不成?” “梁九功,你素来是个妥帖的,怎得惯是在康熙爷任性时犯糊涂?便是国事再要紧岂还能有康熙爷的身子要紧,太皇太后娘娘常叫你劝,谁道康熙爷整夜整夜不歇,你便是这样劝的。” 梁九功苦着脸,心头也是委屈极了,他是劝来着,可也得万岁爷听劝不是,以前就罢了,唯独这阵子万岁爷疲于国事,那折子雪花似的来,他光是给万岁爷洗笔研墨便累得不轻。 第二十四章 难免任性 万岁爷不歇,他若催反倒挨训斥,即便万岁爷躺了,万岁爷干瞪着眼睛想事儿他又怎催得?且叫他左右为难呢,还是乖乖领罚吧。 苏麻喇姑也是这阵子急昏了头,见大小主子们个个不安稳,心头也急切着,不免多说了两句,倒也不过分,多半是规劝之言,见梁九功和下头奴才们面上俱是悔意,这话便也不消得多说了。 只是宫规不可废,便是苏麻喇姑念在梁九功还得伺候康熙爷没罚了人,梁九功和下头奴才们还是依旧规规矩矩领了十板子去,也是给自个儿长个记性。 见梁九功等人受刑后那一瘸一拐的样子,苏麻喇姑心头倒也有些不落忍,便又将玉琭留下,待康熙爷痊愈前,她都不消得去太皇太后跟前儿复命了。 玉琭领命,总归在哪儿伺候都是伺候,大人总比小孩儿好伺候些的。 然这想法生的还是为时尚早,待煎好了药,玉琭给康熙爷喂药却是犯了难,这人还未醒,下意识的紧咬牙关,那是一滴药都喂不进去的。 这可把玉琭为难的不行,险些用了那狗血剧情里的法子,末了还是梁九功狠了狠心,拿筷子撬开了康熙爷的嘴,这才勉强将药灌下去,中间康熙爷不免呛咳,还将人给弄醒了。 且瞧着康熙爷含着筷子头儿坐起来那面色不善的样子,梁九功和玉琭皮子一紧,紧忙赔不是去。 “还请万岁爷原谅则个,奴才和玉琭姑娘也是不得已才如此失礼、、、、、、” 康熙爷撂了筷子揉了揉微微钝痛的太阳穴,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怕是病了,便也怨不得人,只是问梁九功眼下几时,便是病着也不该耽误了国事,他还有折子没看完呢。 “好了,起身吧,不必再喂,端药来朕自己用便是,梁九功去提来折子,玉琭伺候笔墨,这便去办吧。” 见康熙爷不顾自个儿的身子又要忙碌,梁公公和玉琭都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听令行事,梁公公尤其知道康熙爷的脾气,他岂敢再说些多余的,只得给玉琭使眼色,叫人略劝个一二。 玉琭不好当作没看见,也怕苏麻喇姑知道了又要怪罪她,这会子便只得硬着头皮劝劝康熙爷。 “万岁爷您要不用了药歇会子再看折子,太医说您是积劳成疾,眼下高烧至此最是不能再劳心劳力了。” 康熙爷看了眼玉琭,小丫头一双杏眼中的浓郁关切倒做不得伪,只是康熙爷自有坚持,绝非谁劝一劝便叫他改了心思的。 他急需打赢这场仗,急需在朝中培养自己的势力和威信,故而一刻都是耽误不得的。 “去办吧,莫让朕说第二次。” 得!听这话玉琭不敢再说什么,眼下还能感觉到康熙爷的几分平静和关切,若她再不识趣儿定然没好果子吃。 将余下的药递给了康熙爷,玉琭便去给康熙爷准备笔墨了,榻上不易书写,还得给康熙爷搬来一张矮桌,洗笔研磨亦不是轻松的活儿,偏桌子又矮,玉琭又是低头又是弯腰,没一会子鼻尖儿便沁了一层细汗,胳膊和腰亦是酸得厉害了。 康熙爷瞧着手上的折子,去执笔时也不免注意到了跟前儿小丫头几分,似是自个儿病得难受,便也能体会到旁人的几分不易,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到底许玉琭坐了。 “坐着伺候笔墨吧,你立在朕跟前儿正挡了光。” 康熙爷多少是有些言不由衷,不想将自己的关切表现得太刻意,毕竟吉贵人出了那样的事儿,他满心责怪着自己,也没什么心思去逗玉琭去。 可眼前这丫头也是真不客气的,他许人坐下,依着寻常人定然是千恩万谢过,要么推辞了,要么搬个绣墩来战战兢兢坐在一旁,谁道这丫头真是个性子直的,谢罢竟直直的坐在了他的榻上。 见他看了过来,玉琭还对他笑笑,小脸儿上显而易见的放松了些许。 “万岁爷可是要吃茶?” 康熙爷险些忍不住笑,心道玉琭怎得这样迟钝,这会子还没意识到呢,康熙爷便只摇了摇头作罢,由着人放肆一会儿,他继续看折子去。 且等着梁九功抱着好些折子再来,瞧见万岁爷和玉琭面对面的坐着便误会了,还当是万岁爷同玉琭的关系有大进展呢,心中不由得佩服玉琭好手段。 见这会子康熙爷似心情着实不错,梁九功便也不在身侧伺候了,放下折子就立在门口候着去,免得下头人不开眼闯进去坏了万岁爷的心情。 如此屋里便只二人相处着,莫名的叫玉琭觉得也不难挨,康熙爷好伺候,一认真起来也不要茶也不要点心,只需要她时不时的研墨或是将折子放整齐了便罢。 中间儿康熙爷身子不舒坦或是累了,便放下笔合目小憩会子,也不消得玉琭叫,康熙爷对自己要求甚是严苛,只歇半刻钟便又开始处理国事,如此倒是叫玉琭很是敬佩,亦是心疼。 临近午时,玉琭不好再歇了,只告罪一声儿,暂搁下手上的墨条,问康熙爷午间想用点儿什么。 “不知万岁爷想用什么,奴婢叫人上些细软好克化的面点汤食可好?” 瞧啊,这小丫头没记性,又问了他的喜好,康熙爷已然对玉琭生不出半分气了,还莫名的纵容,仗着病了还真点了几道爱用的去。 “不想用汤水了,朕用药便喝得够多了,叫膳房的上一道酱虾,一道干煸豆腐,有萨其马吗?朕还想吃萨其马。” 玉琭意外得瞧了康熙爷一眼去,还当这人又没胃口呢,谁道病着也这样能吃,还酱虾呢,想得美。 “那虾子属寒,您又是积劳成疾风邪入体,只怕用不得虾,要不奴婢叫人换成酥鸡,味道也是不差。” 康熙爷不大乐意,虽知道玉琭是为他好的,可人病着心头又不爽利,便总有些压不住任性。 “朕就想吃酱虾,一上午用了两次药,嘴里都是苦的。” 第二十五章 放在心上 他当皇帝何曾这样跟人讨价还价过,可瞧着玉琭的为难,康熙爷也得了几分兴趣,今儿他偏就要用酱虾不可了。 玉琭头痛得不行,总觉得这人比小太子爷还难伺候,偏对着康熙爷又不能直接拒了去,玉琭只得耐着性子跟人磨。 “那就用酱鸡、酱鸭可好?奴婢虽没用过,可听着名字便料想味道大概是差不多的。” 康熙爷依旧不应:“那你可错了,虽名字听着相似,可酱与酱之间差别甚大,有甜辣咸酸之分,用物不同自然味道不同,虾与虾之间还有区别呢,怎能一概而论。” “既是你没尝过,今儿沾朕的光,咱们一人一半儿可好?如此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玉琭无语得要命,更是心底儿发笑,怎不知道这位这样的贫,都病成这样了,还讲究呢,真真是满腔的小孩儿脾气! “万岁爷便别为难奴婢了,您龙体要紧啊,奴婢宁愿饿着也不愿意瞧着您身子不妥帖。” 得,见玉琭死活不松口,康熙爷只得认命应下。 说来自他八岁登基做了皇帝,在这吃食上素来没自个儿做过主,也早该习惯了的,便不为难了,若叫皇玛玛或是苏麻喇姑知道了,倒霉的还是下头的人。 “那你看着置办吧,朕身子不适,没胃口。” 康熙爷蔫了吧唧的,放下手中的朱笔颤了颤眼皮子,好似是累了,可更像是失落得厉害,这样子玉琭可见不得,总觉得康熙爷委屈极了的,比小太子含着泪抓着她的袖口请她再给唱一遍歌儿还委屈。 玉琭也不知怎得哄,这会子再同意人用酱虾好似又不像样了,康熙爷断不肯受她的可怜,无奈,玉琭只得规规矩矩的朝康熙爷福了福身,紧忙退出去奔去膳房。 可玉琭走到半截儿,康熙爷那委屈吧啦的样儿在她心头怎么都驱散不开,干脆一拐去寻了给康熙爷瞧病的几位御医了,细细问过了,这才知道康熙爷并不是不能用虾,少用些还是可以的。 得了这信儿,玉琭莫名替康熙爷高兴,紧忙又去了膳房,这才点了康熙爷爱吃的,干煸豆腐、酱虾、萨其马一样不少他的,另还点了些清爽的小菜,林林总总的又是十来样子了。 待玉琭同膳房的奴才回来准备给康熙爷摆膳,谁道正欲进去通报,梁公公却是上前拦了拦,食指抵唇“嘘”了一声儿。 “玉琭姑娘且慢,万岁爷正歇着呢,想来是着实累得厉害了,万岁爷手上还攥着折子便睡了过去,午膳便等一等再摆吧,叫人温着,也不差这一回子。” 玉琭往里头觑了一眼,只瞧见了康熙爷搭在榻沿儿外头的一只手,手心子里还捧着根朱笔呢,可见真真是累极了的。 “哎,奴婢这便叫人煨着先,不知万岁爷可盖好被了?奴婢走的时候万岁爷嫌盖着被不便书写,便掀到一旁去了,身上只披着一件外衫。” 梁公公心道玉琭是个心细的,也紧忙叫人放心去:“咱家给万岁爷盖了的,瞧着万岁爷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玉琭姑娘快去用膳吧,一会儿咱们还得一道伺候万岁爷用膳呢。” 玉琭也不推辞,只好生谢过梁公公关切,这便去偏间用膳去,里头魏珠和几个康熙爷跟前儿的小奴才正用着呢,见她来还紧忙匀出一个绣墩给她。 “玉琭姑娘快坐,今儿有干煸肉片儿呢,想着姑娘忙碌定然饿得厉害了,我专门给姑娘留着一碗呢。” 魏珠热络地招呼玉琭坐下,打发跟前儿的小奴才去食盒里拿,玉琭忙接过来,果真是给她留了尖尖的一碗。 除了干煸肉片还有鸭丝炖白菜,这可是大菜了,难得一见的,另外还有四道素的,两品点心,两品茶汤,玉琭瞧着都是她爱吃的,不过她也素来不挑食就是了。 玉琭啧啧叹着:“跟着万岁爷伺候就是享福,今儿我也沾沾光了。” 魏珠等人直乐,谦虚两句去:“姑娘这是哪儿的话,也是托姑娘的福了。” 玉琭笑笑,只当是这些人说惯了好听话,做不得真的,可玉琭不知,魏珠几个还真没作假,今儿这样好的伙食还真就是托了玉琭的福气了。 这事儿可是康熙爷亲自打点了梁九功的,想来是因为今儿玉琭那句宁愿饿着也愿他好的话,也许是想到了玉琭晕倒在他跟前儿的样子了,总归谁也不知康熙爷的心思,只知道康熙爷是真真将玉琭放在心上了。 寻常奴才们一道用膳,十来个人只那三四道配着白饭吃,还多是素的,少见荤腥儿,来得早还可吃得饱饱的,若来的晚便只有白饭或是饽饽可用了。 眼下有了康熙爷的用心,他们的伙食可直逼后宫里贵人主子的用度了,谁沾谁的光下头人自然清楚,断不敢怠慢玉琭,个个对玉琭释放着好意。 末了用完膳了,魏珠还不知从哪儿抓来了一把糖给了玉琭,清清淡淡的桂花味儿,这东西更是难得,直叫玉琭好一番的谢,还心道康熙爷跟前儿的奴才好相处呢,皆是和善的。 稍作歇息,玉琭也不好多歇,这便起身去替了梁公公去。 此时梁公公悄悄拿开了康熙爷手中的朱笔和折子,正欲给康熙爷擦擦手指上的墨呢,既是玉琭来了,如此亲近的好机会自然是要让给玉琭的。 “这细致的活儿还是姑娘来吧,奴才笨手笨脚的只怕吵醒了万岁爷。”梁公公压着声儿,当即便将手中的湿帕子给了玉琭了。 玉琭无不应的,先净了手,这便蹲在康熙爷的手边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细擦过去。 先前是康熙爷细瞧她的手,这会子便轮到玉琭细瞧康熙爷的了。 康熙爷可是这宫里最尊贵的主子了,玉琭原还想着康熙爷这般金贵的人,那手心儿定然像是缎子似的光滑呢,谁道这一瞧竟也同她微微粗糙的手差不多,甚至还过些,修长的手指上还有些细细的疤,虎口上的茧子也格外厚实。 第二十六章 容他任性 不过指甲倒是修得圆润又漂亮,月牙也饱满健康,可不像是她的,以前在教养姑姑手底下日日干粗活,时常磕磕碰碰,这会子还有些旧伤未愈呢。 如此想着,明明都给人擦干净手了,玉琭还是忍不住轻轻搓了搓康熙爷的指尖儿,心头还有些羡慕,想当年她要是有这手,定然天天折腾着做美甲。 “朕的手就这样得你欢喜啊?” 玉琭还未回神儿,便听耳畔忽得有一道懒懒的声儿响起,那瞬间玉琭背上的汗毛都炸起来了,下意识的一扭头,正对上康熙爷那双带着慵懒的丹凤眼。 “奴婢、奴婢只是给您擦擦手,染上墨了、、、、、” 玉琭磕巴着,虽转蹲为跪,可紧张着竟忘了松开康熙爷的手去,直到康熙爷失笑,也学着她将将的样子捏了下她的指尖儿,玉琭这才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捏了这么半天也不见你擦干净了,罢了,还是给朕端来水朕自个儿洗洗吧。” 见玉琭惊吓过头了,一双小鹿似的杏眼涟涟着,说话也磕巴,康熙爷便不忍再逗了,打发人伺候算是解围。 他自个儿悠悠起身,到底还是累,身子也不适,睡了一觉不仅没轻松,还觉得头晕得厉害,且缓了好一会子才算是利索的净了手,稍用了盏茶便叫玉琭摆了膳。 玉琭不敢再大意了,只规规矩矩的将菜一样一样揭开盖子摆在康熙爷面前,正对着康熙爷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酱虾。 康熙爷原还蔫蔫的,可瞧见这酱虾眼睛都跟着一亮,看玉琭的眼神儿都压不住欣喜,也不主动开口问,就这么定定的看着玉琭,等着人一句解释。 小丫头这样由着他的心意,可是也早早的对他抱着几分心悦之意? 玉琭岂能受得住康熙爷这样灼灼的目光,待给人摆好膳,这便小声儿解释一句,也是不好意思着呢,明明都拒了康熙爷的,竟还要心软。 “奴婢小时候得病,家里也是会容奴婢几分任性的,万岁爷乃九五之尊,岂能病着还要不如意,奴婢问了太医,少用些也是可的,奴婢思来想去的便叫膳房给您做了六只虾,六六大顺,您用了也快快好起来。” 康熙爷心头暖得要命,他自做了皇帝,自生母故去,还从来没人这样容他任性过。 皇玛玛和苏麻喇姑虽是爱护他,教导他长大,可规矩便是规矩,规矩不仅是规矩下人的,更是规矩他这个做皇帝的,言行举止也好,用膳就寝也好,都得听嬷嬷细细给他讲了那老掉牙的规矩。 规矩日日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然忽得有一天,有个不规矩的小丫头闯入了他的视线,不规矩的同他说话,不规矩的容忍他的任性。 他合该训斥这不规矩的丫头,可恰恰相反,这些不规矩却他一点儿也不讨厌,莫名的叫他有些微微的鼻酸,心口也涨涨的,叫他觉得自己恍惚间做回了那个还不是皇帝的玄烨。 虽他幼时并不受皇阿玛重视,后来因得天花还无奈搬出紫禁城,但不得不说,那时候他是真真自由着为自己而活的。 缓神儿间,玉琭已然将着六只虾剥好了放在他跟前儿了,康熙爷微微笑笑,只在心中叹自个儿病着累着,为了六只虾子竟不清醒了。 然看着玉琭,康熙爷心中仍止不住的柔软,干脆从剥好的六只虾子里挑出那个最大的放在一旁空盘中,推给了玉琭去。 “难为你这样用心,朕便也想分给你几分顺遂去,愿你身子康健,可不能病倒了反叫朕和皇玛玛操心你。” 玉琭笑笑双手接过,面上的羞臊还没褪,耳朵尖儿都染着胭脂似的。 “多谢万岁爷的赏,万岁爷不怪奴婢自作主张奴婢便已然很是感激了,定然好好将身子养壮实康健些,不叫您和娘娘费心。” 看着玉琭将那虾用下了,康熙爷这才动了筷子去,也不知怎得,这酱虾明明吃过不少次了,这次竟格外的好吃,一时没忍住,便将剩下的尽数解决了,干煸豆腐和清炒芦笋也没少吃,另还多用了两块儿萨其马。 待吃饱喝足了,康熙爷对着满桌明显带着喜好痕迹的残羹有些为难,当皇帝的怎好轻易暴露了自个儿的喜好,平日里用膳别说吃完了,一道菜至多只能用三口,但凡多夹一筷子,这道菜便得好几个月上不得桌。 若是旁的菜不上桌也就罢了,偏今儿用的都是他喜欢的,时常不见,且不知口舌要有多寂寞。 思来想去的,康熙爷只得叫跟前儿的小丫头替他背了锅,总归眼下膳房的奴才也没立在一旁伺候,谁也不知道这菜都谁动过。 康熙爷便抬手叫玉琭站在窗旁去,大声儿谢几句恩,这菜便不算他自个儿用完了的。 接收到了康熙爷的意思,玉琭只觉得好笑极了,且别看这人一绷起脸来还怪唬人的,其实心里可孩子气着呢。 然想归想做归做,给康熙爷背锅义不容辞,玉琭当即便站过去扬声儿谢恩,怕外头的奴才不信,还朝康熙爷拜了一拜,报了菜名,如此再透过窗去瞧外头,便见膳房的奴才将赏罚登记在册了。 康熙爷笑着,还将剩下的半碟子萨其马赏给了玉琭,他的心头好可得叫小丫头也尝尝。 稍作休息片刻,玉琭伺候着康熙爷用了药,便见这人收了笑意又倚在榻上看折子去了。 康熙爷都不觉得累,她怎好嫌累去,便认命得伺候主子笔墨,然不知过了几时,玉琭见康熙爷书写的似是越发的慢了,执朱笔的手都好几次要稳不住。 看了康熙爷的脸色,这才发觉康熙爷面上红得厉害,怕是又烧起来了,玉琭不敢耽搁,紧忙告罪一声儿,用手心儿试了试康熙爷的额头。 这会子烧得竟是比先前还厉害的。 玉琭见康熙爷还要坚持,也顾不上规矩了,这便收了康熙爷手中的朱笔,直接将摞满折子的矮桌抬至一旁,扶着康熙爷躺好去。 “你大胆,朕还没批完折子呢。” 第二十七章 强扭的瓜 康熙爷这句大胆可一点儿威严都不在了,声儿还微微有些哑,只怕是嗓子也不舒服着,玉琭对着这声儿是一点儿惧意也无,只自顾自坚持叫康熙爷躺好去。 倒不是她多心疼人的,只是说严重些,康熙爷的龙体是关乎整个大清国运的,这年头医疗条件又不好,小小风寒要人命的例子多了去了,若康熙爷真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们这些奴才便都别想好活着。 玉琭再怎么着也得在乎自个儿的小命不是,眼瞧着日子是越过越好了,没得叫康熙爷给拖累了。 “奴婢得罪了,万岁爷您还是心疼几分自个儿的身子吧,再要紧的事儿也没得您身子要紧。” “要奴婢说,您这样抱病办差,只怕国事和身子都不落好,之后您怎么处置奴婢都成,可眼下奴婢是断不能看着您这般作践自个儿的。” 康熙爷不依,他是真真的急,只瞧着关于三藩的信儿雪花似的来,他就怎么都放不下这摊子事儿,他这区区风寒又算得了什么,前头一打仗,还不知有多少百姓因此受难呢。 偏病着,康熙爷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似的,连玉琭这小丫头的力气都不及。 “玉琭,你莫要拦朕,军务十万火急,着实由不得朕歇,若延误战机,朕罚你又有什么用,便是朕也担待不起的。” 康熙爷定定的看着玉琭,那担忧焦急是挡也挡不住的,饶是玉琭深知康熙爷不能再这样操劳,然一时间还是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认命地给康熙爷递去了那没看完的折子。 “那奴婢代天下的百姓谢您,也求您务必保重好自个儿的身子,坐着不舒坦,您眼下便躺着瞧吧,奴婢这便叫太医来,施针也好用药也好,总得叫您身子舒坦些。” 玉琭不再坚持,康熙爷知玉琭关切,便也只管应下,总归眼下头晕目眩连笔也握不好,躺着便躺着吧。 见康熙爷听话了,玉琭这才紧忙去唤了梁公公来,又是叫太医又是伺候康熙爷,她一个人可忙活不来,另还得叫人去取些冰给康熙爷降温,眼下连个体温计也无,可玉琭琢磨着,康熙爷定然是烧得不轻呢,脸都红得厉害了。 没一会子太医便来了,又是好一番的诊脉,太医翻来覆去的还是那些劝慰的话,药也不敢对康熙爷下重了,商议了半晌儿,只是在方子里又多加了一味黄连。 便是玉琭这样不懂医理的人看,这方子也只是比寻常保养用的强个一二分,若等着见效只怕还得个四五日的功夫,虽理解太医怕出了错,怕担责,可玉琭还是不免替康熙爷着急,这二三日的,可少不得叫康熙爷煎熬了。 可这事儿没法子,太医开的方子岂能由着她一个奴才质疑,玉琭只得照办,请魏珠搬来红泥小炉在廊下熬药,熬得时候久些,想来药效也能多发挥几分。 她原给康熙爷的泡茶方子也换了,将其中一味枸杞子换成了金银花,虽是味道不及以前,可多喝些总归对病有几分效果。 玉琭对康熙爷可是操碎了心,康熙爷倒也领情,看了一会儿折子便也不看了,听她的话闭目小憩一会子,若能睡着一会儿最好,醒来时也得叫他得几分清明。 如此醒醒睡睡的,一直折腾到天黑,康熙爷的烧才算是退了些,趁着身子稍舒坦了会子,康熙爷起身静心,坐在桌前看了一个时辰的折子,这才勉强将要紧的都处置完了,夜里算是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玉琭和梁公公也是累得不轻,便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给康熙爷守夜,免得夜半康熙爷又有什么不适。 幸而康熙爷年轻,身子底子也好,夜里出了一身汗,翌日晨起便觉得好了许多,只是多少还有些头昏脑胀的,便照旧躺着看折子去,口头批复些要紧的着梁九功传话。 后来看得眼睛酸疼,康熙爷捏了捏眉心,瞧见跟前儿还满面忧心的玉琭,康熙爷这才想起来玉琭是识字的,依着信任,康熙爷直接将折子递给了玉琭去,叫小丫头读给他听。 玉琭诚惶诚恐的接了折子,怎么都觉得不大合适,梁公公都未曾有过给康熙爷读折子的殊荣,她怎好逾矩,若再叫旁人道她一句干政,她就是有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万岁爷,这、这不合规矩,奴婢怎能给您读了折子,要不还是请梁公公来吧。” 康熙爷笑笑,难得见从小丫头口中听得规矩二字。 “朕的规矩才是规矩,你只管读就是,朕又不是请你批复,你怕什么,再者便是叫梁九功来他也干不了这差事,为防军机泄露,朕跟前儿的奴才自小便不许识字的,梁九功算是学问高些的,然也止步于些个常用的字,折子他是读不下来的。” 玉琭意外,这才知道梁公公是个文盲来着,可这康熙爷给的差事她仍不好应允,万一中间出点儿什么纰漏,康熙爷再怀疑她可就不好了。 “那奴婢读出来可不就叫人听见了,再者,万岁爷就不怕奴婢泄密吗?” 康熙爷岂能不知玉琭的心思,心笑小丫头也忒谨慎了些,以往惠贵人和荣贵人还是他身边儿的一等宫女时便给他读过,哪儿像是玉琭似的,二人还争呢,巴不得多读些好得他的赏。 也不知自个儿什么心态,这会子玉琭越是想拒绝,康熙爷便越是想为难为难小丫头呢,不得不说,小丫头那不情不愿的小模样尤其灵动可爱。 “那你就关上门关上窗,坐到朕跟前儿来小声着读便是了。” “朕既是能给你这差事自然是信你的,玉琭,朕信任的人可不多。” 得!康熙爷怎么牛皮糖似的,她越是不要还越来劲了,什么毛病? 玉琭狠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法子只能照做,稍掩住些门窗,玉琭正想着搬来个绣墩坐在康熙爷跟前儿的,谁道康熙爷直接拍了拍榻沿儿,叫她挨着坐下了。 第二十八章 添些福祉 说来她还没跟康熙爷这样亲近地挨在一处呢。 然既是康熙爷不见外,那玉琭也乐得舒舒服服的坐着,康熙爷这床榻她铺了好几层褥子呢,可比绣墩软和得多,总归康熙爷躺着她坐着,又不是两人躺一块儿去了,便是叫人看见想来也没什么。 兀自排解了心头那点儿不自在,玉琭便也不耽搁,这便拿了折子一一的给康熙爷读,倒也是接触了康熙爷的事务,她这才晓得康熙爷一天天的多忙。 不光是军机要务,下头大人凡有拿不定主意的大小事儿都要一一禀报上来,若康熙爷想操心,便多嘱咐二句,若不愿操心,便将折子打发至六部,末了有章程了,六部还得再回一折子汇报一番。 除了这些,因各位大人性格不尽相同,写出来的折子便也带着浓烈的个人色彩,没什么统一的格式可言。 干脆利索的大人有事儿直接说事,末了才问候两句康熙爷的身子以及阿哥们的病情,而有的大人会谄媚些,洋洋洒洒几百字,只恨不得十之八九尽是巴结和关切,末了才提一二句正事儿。 大人们文采又好,读起来佶屈聱牙,着实拗口为难,生怕人不知道他读书多似的,玉琭只读了不到半个时辰,直口干舌燥得厉害,头都是大的,比伺候人还累呢! 瞧着小丫头连连抿唇,康熙爷料想是玉琭渴了累了的,还叫来梁九功上了茶点来,点了名儿的要杏仁酪、果子茶,这些甜的可皆是小姑娘们爱用的呢。 “累了吧,眼下可知为何朕便是病着也不能轻易歇了吧?这大清上下,没朕操持着不成啊。” 康熙爷笑叹一句,坐起身来也凑着用了几口甜的冲冲口中的苦,小丫头真真是渴坏了,仰着头直接将一盏果子茶一饮而尽,虽粗鲁了些,可在康熙爷眼中却难得真性情不造作。 玉琭顾不上说话,只不住的点头,一口气用了半碗杏仁酪这才应了声儿。 “万岁爷真真是太辛苦了,奴婢只是这样读着便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您不觉得烦,还得想法子,着实不容易,您就没想过请大人帮衬几分吗?便是不直接批折子,叫人帮着您分门别类也好,总归是能筛选出个轻重缓急来。” 玉琭这话便言深了,也是说得多了,若叫人从严揣摩,定然能治玉琭的罪去,不过康熙爷倒没在意,玉琭在他跟前儿逾矩惯了,若不多说这一句反倒奇怪。 “你说的这些朕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谁又能保证这些帮朕的人没有私心呢?这轻重缓急又要依着什么来选?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事儿呢。” “若交由御前大人来管,长此以往定然叫御前大人权势过重,若让给内监公公们,必又使得他们干涉朝政,思来想去的还得是朕来。” 玉琭闻言也是替康熙爷无奈,封建社会皇权至上,为维护皇权只得如此,反面例子不说远的,只瞧眼下三藩造反不就是因为顺治爷放权太过的缘故,养出吴三桂这个土皇帝来,着实叫人头痛。 “那您想来得再辛苦几年,且等着太子和阿哥们长大了便能为您分忧了。” 康熙爷也笑着点了点头,对儿子们他可做不来半分的防备,只是一提起太子和大阿哥,康熙爷难免又惦记着孩子们的身子,只怕自个儿同孩子无缘。 “眼下阿哥格格们身子可还妥帖,朕病着又忙碌,今儿竟忘了叫人过问些了。” 这事儿玉琭可替康熙爷操心着呢,倒也是同阿哥们住得近,便是不刻意打听,只趁着去膳房提膳的功夫也多少知道些。 “万岁爷您就放心吧,奴婢打听了的,知道了阿哥格格们的病因,太医们倒也晓得往哪方面研制方子了,今儿早又给阿哥格格们换了一道方子,只半日的功夫瞧着便好了不少。” “只是身上的痘还得半个月才能消,眼下痒着多少有些难挨,不过只要没了性命之忧便什么都好说了,至于长生阿哥还有些不好,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病,只是日日烧着,还有些黄疸,阿哥年纪小,药也用不得,只能叫奶嬷嬷替阿哥一碗一碗用着、、、、、、” 听到这儿,康熙爷心头沉重极了,荣贵人就子嗣上可没少吃苦,生一个夭折一个,这么些年才好歹将二格格这一个养到了周岁。 长生阿哥是胎里便带出来的体虚,这事儿太医早早便私下知会他了的,康熙爷虽是心头有些准备,可仍是盼着这孩子身子争气些,光是奶嬷嬷便拨过去四个,比之太子也不差什么,谁道眼下还是病得厉害。 “罢了,你继续给朕读折子吧,快些读完了也好多歇会子。” 康熙爷不愿多想了,只叫自个儿忙碌些才不难过,玉琭多少能感知些,也不好说什么,总不能说您福气在后头呢,光是我乌雅氏就给你生了好几个。 她疯了才会这样说,避都避不及呢、、、、、、 这会子玉琭也顾不上吃了,只紧忙读折子去,生怕康熙爷看她好吃懒做的抓她到后宫开枝散叶去。 如此忙活了一上午,用罢午膳康熙爷便不劳烦她了,身子舒坦了到底还是自个儿静下心来一目十行看得快。 惦记着太皇太后那儿呢,康熙爷便派玉琭跑一遭去问候些个,免得皇玛玛担心。 玉琭无不应的,她巴不得去见了太皇太后呢,还别说,两三日不见这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还怪想的。 过去了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主仆二人又是隔着一道子门说话,一开口少不得浓浓关切,太皇太后见玉琭瘦了好些,心里还不落忍着,又看着玉琭用了碗面才算放心。 “、、、、、、昨儿哀家抄经,总觉得还是不够,便想着等时局安稳些了,哀家去景山护国庙里上一柱香也好,有用没用的也算是给康熙爷和下头的孩子们添些福祉了,这话你带给康熙爷,叫他请钦天监选个好日子动身。” 第二十九章 看不透心 玉琭这便应下了,可想想又忍不住关切,待阿哥格格们身子安稳些少说也得十月里了,眼下便这样冷,到时上山不是更冷的,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子骨可不算多朗利,走这一遭只怕要冻坏了。 “、、、、、、要不届时奴婢或是旁的人代您去也使得,总归都是一个心意。” 如此解释了,太皇太后却是不依,轻轻锤了锤自个儿的膝盖,这般年纪了还有几分不服输。 “到底是不一样的,再者景山也算不得远,只当是散散心了,届时哀家带着你好生走一遭,再有下次便叫你代哀家去了。” 能出去逛逛玉琭自然是高兴的,这会子只管谢过,主仆二人又说了会子话,见时候不早了,太皇太后只怕梁九功几个伺候不好康熙爷,便又打发玉琭回去看着些,免得康熙爷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 玉琭正要应和太皇太后娘娘的话,这才想起来她老人家还不知康熙爷病的事儿,便也不好说多了,只是道了几句叫人安心的便退了出去。 回去了见康熙爷还在忙,玉琭上前悄悄摸了摸康熙爷手边儿的茶盏,里头的茶竟是一点儿未动,早就凉透了的。 这一忙一上午一下午的也不喝口茶,病能好得快就怪了,看着人微干的嘴唇儿,玉琭轻叹,只得又给人还换了一盏去。 “万岁爷稍用些茶吧,这回是冲了槐花蜜的,润喉。” 听见玉琭的声儿了,康熙爷这才从国事中分出些个神儿来,眼神儿不离折子,只抬手将茶盏接了过来,呷了二三口,又批了一行字,这才抬头问人。 “皇玛玛可好?连日拘在屋里只怕是闷得厉害吧?” 玉琭接过茶盏笑着摇头:“娘娘一切都好,近来日日抄经为阿哥格格们祈福,倒是顾不得想旁的了,待阿哥格格们的病情安稳些,娘娘还想着去景山护国庙拜一拜,叫奴婢问问您的意思,看看几日去好。” 康熙爷一听,看了看外头秋风打叶的天儿,倒也同玉琭想到一块儿去了,若是春夏里去就罢了,那地方也算是消暑玩乐的好地方,只是眼下多少有些不合适。 然眼下直接拒了皇玛玛的好意也是不妥,康熙爷略思索了片刻,便叫来了梁九功,打发人去传信儿给钦天监,挑个好日子先。 “若说祈福朕倒是也有这个心,近来无论是下头的孩子们还是我大清都不安稳着,朕去也显得心更诚些,普惠住持是个有大智慧的,朕见他两次,相谈过两次,次次都叫朕有所体悟,若能再见普惠住持也是朕的幸事。” 难得见康熙爷这样评价一个人,玉琭倒是对这位普惠住持好奇得紧,她从前对这样的地方素来不大感兴趣,唯喜欢求签看看凶吉,倒也是个不诚心的,若是抽到了吉就信,若是抽到了凶她就立刻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了。 “那不知护国庙可能求签,普惠住持解签又如何?奴婢还从未专程去寺庙里祈福过,只喜欢求签。” 见康熙爷心头沉沉得,眉心都微微褶,玉琭便故意来了这么天真一句,康熙爷果真要笑她,执笔在玉琭眉心点了个小朱砂痣。 “叫人家普惠大师给你解签,真真是杀鸡焉用牛刀,到时候你若这般冒冒失失的惹人家普惠住持生气了,朕可装不认得你。” 玉琭哪儿承想康熙爷忽得这样亲昵,那瞬间脸都红成虾子了,忙捂着额把那墨痕给抹了去,还小声儿嘟囔着:“不消得您护着我,奴婢有太皇太后娘娘呢!” 这小放肆的竟还看不上他的庇佑,真真胆大包天,康熙爷忍不住笑笑,被小丫头这么一打岔心头还松快了不少,再抬着眼瞥人,便见玉琭额上那小小的“朱砂痣”已然晕成一大块儿,好似被人打了一般,倒是显得可怜了。 康熙爷下意识的去怀里掏了帕子,一瞧还是小丫头给她的那个,也不知怎么想的,康熙爷有些不愿还回去了,当即换成自个儿的给了人去。 “快擦擦吧,你若顶着这张脸出去了,旁人还当朕如何欺负你了,那朕可就冤了,明明是咱们玉琭姑娘看不上朕呢!” “奴婢可不敢。” 玉琭随手接了康熙爷给的帕子,点着轻盈的脚步直奔一旁的铜镜前了,别看嘴上说着不敢,可这随意放肆的样子可不像是不敢的。 康熙爷但笑不语,曲着手指微微撑着下颌,瞧着灵动的小丫头他心也跟着飘忽似的,也不知怎得,玉琭一来他就有些专心不得了,总想跟人多说会子话,多逗逗这面皮子薄的小丫头。 莫不是喜欢? 康熙爷的心里忽得冒上来这么个念头,忍不住捏了捏眉心,想来是自个儿病得不轻。 倒不是嫌玉琭的身份配不得他,只是眼下内忧外患的,他怎好分心于私情上,只瞧着眼前小山似的折子,康熙爷心头甚至还有些愧疚,只觉得自个儿不该这时候想东想西的。 等玉琭再转身来,便见得康熙爷这副为难纠结的样子,她岂能知道康熙爷想什么呢,只觉得想来是国事为难,便也不说什么多余的打搅人了,只好生给康熙爷伺候笔墨去。 然康熙爷也不知怎的了,一会儿说自个儿午间换下来的里衣似开了线,叫她去缝补,一会儿又打发她去膳房拿些点心来,拿来了康熙爷又不用,又赏给她去。 末了玉琭搬了个墩子远远的坐在一旁,边吃点心边看着忙碌的康熙爷,倒也琢磨出康熙爷几分心思,这人不知哪根筋儿搭错了,这是又不待见她了。 如此也好,想来只要保持住这样的距离她就能脱开德妃的命运去。 只是想到这儿,玉琭心里多少还有些怅然若失的,说心里话,康熙爷着实是个不错的伴儿,规矩不多也会体贴人。 她来大清的时候也不短了,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她也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除非她再没命,多半是回不去了的,难不成就这么当一辈子的奴才去? 第三十章 呜呜咽咽 玉琭不想,可康熙爷后宫里的女人也个个不是好惹的,且瞧吉贵人便知道了,她大小是个主子,还怀着龙种,还不是说没命便没了命的。 玉琭也不知道该如何了,一时间也不免露出几分为难纠结,更是莫名的想家了,她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长大了还扶老奶奶过马路呢,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得这一遭儿,也不知以后是个什么命运,这小心翼翼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玉琭不能想家,一想家就想掉泪,偏这会子还在康熙爷跟前儿呢,玉琭只得绷紧了下颌忍着,嘴唇儿都撇得颤颤,只怕忍不住泪,忙又塞了口点心去,心情不好,甜口的点心似都泛着苦涩。 “怎得了这是?谁给咱们玉琭姑娘委屈吃了,不消得劳烦皇玛玛,你只管说,朕就能给你做主去!” 玉琭正难受着,忽地发顶一暖,一只大手落了下来,轻轻的揉了她一把,玉琭听不得哄,只抬头看眼前人的功夫那泪就晕了眼了,嘴里的点心还未咽下去就哭了出来,呜呜咽咽地,这声儿可叫人心疼极了。 立在门口的魏珠不明所以,紧忙将头探近来瞧,可还未看清便被梁九功一巴掌拍歪了帽子。 “好奇什么?主子的事儿你别瞎听瞎瞧。” 说着,梁九功拎着魏珠的后领便将人拽得远远的,还贴心的飞快掩上了门,绝不给康熙爷和玉琭尴尬的功夫。 康熙爷这会子确实是顾不上梁九功和魏珠的嘀咕,只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他还招架不住呢! 好不容易想法子把小丫头打发了,这才将将专心一会儿,谁道一抬头便见小丫头忍哭忍得辛苦,一双杏眼都憋得通红了竟还不忘吃。 “你别哭啊,可是点心不好吃,朕这便罚了膳房那帮子狗奴才去!” 康熙爷可不知该怎么办了,只瞧着玉琭哭他便也跟着牵肠挂肚的,刚还觉得自个儿对玉琭的好感乃是病得不轻,这会子便也不得不正视自个儿的心了。 说来他可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家家的在他跟前儿哭成这样子的,那泪像是两口泉眼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外冒。 后宫这么些人,基本上都在他跟前儿落过泪,她们的泪素来三分真七分演,只是为达目的手段罢了,要说多伤心多委屈的倒不至于,多是梨花带雨,便是落泪也漂漂亮亮的。 可再看玉琭,原只是眼圈儿红,这会子鼻尖儿和嘴唇儿也红得厉害,便显得她脸颊赛雪,眼泪一过还莹润得很,偏嘴里还堵着半截子枣泥糕呢,康熙爷心疼只余更是觉得人可爱可笑了。 康熙爷干脆也不劝了,看样子玉琭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出什么,干脆拿下来人嘴里那半截儿点心,又递上一盏茶去。 “哭归哭,你别呛着了才是。” 玉琭低头用袖子遮脸,也是意识到自个儿的窘态了,也谢康熙爷没叫人把她拖出去,接了茶紧忙用下,拼命缓着情绪,没一会儿便觉得心情平稳了不少。 “多谢万岁爷劝慰,是奴婢失礼了。” 事已至此,玉琭吸着鼻尖儿总得给康熙爷赔个不是,康熙爷如此好脾气,她不能不知好歹。 康熙爷轻叹,隐约也能感觉到玉琭的苦楚,准确来说应该是身为奴才的苦楚,便像是眼下,即便莫名委屈,在他这个做主子的跟前儿也得囿于规矩,不得不压着难过。 忍不住抬手抿了抿小丫头挂在下巴上的泪,康熙爷半扶半抱似的将玉琭从地上掂起来,将人放在一旁的软椅上坐好,自个儿反倒是坐在了玉琭先前坐过的矮墩子上。 玉琭年纪小,以前吃的不好身量儿还未拔起来呢,即便坐得比康熙爷高,这会子二人也只是勉强平视,偏玉琭怕康熙爷对她不满或是怎的,低着头还不敢看人,如此便显得更是小巧了。 “你莫慌着谢朕,朕只想知道你哭什么?若有难处只管说,朕不是个为难人的主子。” 玉琭小心翼翼觑着康熙爷的脸色,见人面上毫无愠怒,抿了抿唇细想刚才的情绪,倒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几分想家、几分憋屈、几分委屈交织着罢了。 实话便是说了康熙爷也不信,玉琭扣着手指,一边儿说一边儿编,倒也将话给圆了回来。 “就是想着先前同万岁爷说去庙里求签的话勾起奴婢的思家之情了,细想好似还是六七岁的时候去过一趟,之后便鲜少出门了,阿玛多是带着弟弟们出去,从不带奴婢。” “奴婢知道自个儿没托生成男儿身,不得阿玛喜欢,便也从不要求什么,只是时而阿玛在外头受了气便回来冲着奴婢撒,又是打发奴婢干着又是干那,惹得奴婢也满心的委屈,可奴婢的委屈却没地方撒的。” “将将万岁爷叫奴婢给您缝衣,可您的里衣明明是好的,一丝丝不妥也无,这便莫名勾起奴婢不好的回忆了,料想是万岁爷您也不待见了奴婢,这才忍不住泪的、、、、、、” 听小丫头吸着鼻尖儿絮絮叨叨了半晌儿,康熙爷这才明白小丫头的委屈,他哪儿晓得他无心的举动引得玉琭心里这样的弯弯绕绕。 康熙爷不觉得烦,反而心中不住的叹,玉琭瞧着是个心大的姑娘,可实际上且叫人疼呢。 更是气玉琭他阿玛,有这样好的女儿竟不知珍惜,难怪当初他夸玉琭字好的时候多夸了句她阿玛,竟引得小丫头那样反驳。 “你这小丫头该过心的事儿不过心,不该过心的事儿却记在心里,朕还病着,难免记错了事儿,你能少干一样活儿合该高兴才是。” “再者你伺候朕也是好些天了,还不知朕什么脾气吗?你冒冒失失的朕可训过你?把朕当你阿玛看,不知你是瞧不起谁了,朕才该是要委屈的哪个呢。” 被康熙爷接连的反问,玉琭心虚着,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越听越是觉得自个儿的话不妥了,只又赶紧的赔不是去,也难为康熙爷这当皇帝的还有耐心听她一个小丫头东扯西扯。 说来她敢这样哭,除了难过,也多少是仗着康熙爷待她和善,她真是要被康熙爷的包容给惯坏了。 第三十一章 前来要人 “都是奴婢一时想左了,能得您开解,奴婢再不会兀自委屈什么了,您真真是这世上最最好的主子了。” 玉琭小小的拍了个马屁,康熙爷岂能不爱听,当即也不多言了,只转身儿拿了个折子给她。 “依朕瞧,还是不能叫你闲着,就得在朕眼皮子下头忙碌,免得你又胡思乱想的。” 说罢还顺手刮了刮玉琭红红的鼻尖儿。 如此亲昵的动作一出来,就是康熙爷也对自个儿十分意外,心里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呢,紧忙转身儿坐回桌前,催着小丫头给他念折子去。 如此忙碌了三四日,康熙爷的病也好得大差不差了,太医也总算是给了准信儿,说是阿哥格格们的病不再会轻易的传染了,阿哥所的大小主子们俱是松了一口气,除了惠贵人坚持要照顾大阿哥以外,其余的当天便各回各宫了。 玉琭自然是要跟着太皇太后娘娘回慈宁宫的,从忙碌中猛然一抽身,玉琭还好生不习惯,给太皇太后娘娘上茶时都险些上成康熙爷爱喝的。 康熙爷忙碌得紧,以往日日都是要来慈宁宫请安的,只是这阵子不成,光是军务便叫康熙爷分身乏术了,便只叫魏珠或是梁九功来代为问安,不知怎得,玉琭还隐隐的有些失落。 没法子,玉琭只得叫自个儿多忙碌些,领了代太皇太后娘娘关切阿哥格格们的活儿,时不时的往阿哥所瞧瞧,日日被太子爷闹腾着要听玉琭唱歌讲故事,玉琭便也顾不上想东想西的了。 又是一日忙碌归来,玉琭正欲去正殿先给太皇太后说了阿哥格格们的情况,还未进门儿,便听得里头熟悉的声儿了。 “哀家可瞧你瘦了不少,可是身边儿人伺候的不妥帖?” 太皇太后娘娘关切一句,便听那人回答:“皇玛玛眼尖,孙儿这阵子忙碌,天天睁眼闭眼的都是政务,身边儿的人也都跟着忙得脚不点地呢,难免出错,不过孙儿也不忍心责怪的。” “旁的不说,就说梁九功,他不仅得负责孙儿的起居用度,还得负责政令传达、、、、什么细枝末节的活儿都得他操持着呢,昨儿伺候笔墨来着,他竟立着立着便睡着了,午膳盛汤太热,还烫了孙儿的舌尖儿,他知道自个儿的不是,可也是真真的累,孙儿瞧着也怪不落忍的。” “可若真叫梁九功歇着了,孙儿跟前儿的事又无人管了,这便想起来皇玛玛您的心头好了,今儿来除了孙儿想您了,也是想跟您借个人,玉琭便是个极妥帖的。” “先前在阿哥所的时候便勤快得很,什么事儿都能办得妥帖,伺候得着实好,近来孙儿忙碌,便想着叫玉琭主内务,梁九功主外务,如此也不显慌乱了。” “内务府送来的新人孙儿总用不惯,眼下忙得也没工夫适应呢、、、、、、” 康熙爷絮絮叨叨的说着,借人的事儿他也是琢磨了好几天了,刚回乾清宫那一二日他便莫名的有些想那小丫头,没小丫头陪着,用膳都没了趣味似的。 时而叫人也总唤错,还觉得玉琭就时时在他身边儿伺候呢。 原以为只是头两日不习惯,再过些天总不至于还时时念着,谁道忙碌之余也挡不住他想人,光是小丫头给他的那方帕子都快叫康熙爷给搓脱线了。 没得委屈自个儿的理儿,康熙爷寻了个借口就来了,又是卖惨又是叫梁九功同他演一出苦肉计的,知道皇玛玛最最心疼他,他如此开了口,定然痛痛快快的放玉琭跟他走。 谁道说了这么一大通,皇玛玛不仅没一口应下,反而笑得莫名,康熙爷小心翼翼觑着皇玛玛的脸色,尽量表现得不是那么心虚,轻咳两声儿正欲再诉诉苦来着,忽地见皇玛玛眼神儿一抬,玉琭正进来。 “玉琭,你来得正巧,康熙爷夸你好呢,近来乾清宫的人手不足,你可愿意过去帮衬几日?” 玉琭在外头将康熙爷的话听全了才进来的,自然知道这话从何而起,只是忽得被太皇太后这么一问,心里到底还是猛然漏了半拍儿去,只觉得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是看出来什么了。 按理说主子如何吩咐,她这个做奴才的可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太皇太后便是再疼她,也不至于将她的意愿摆在康熙爷的前头。 压着紧张,玉琭面上不动声色,紧忙先朝娘娘和康熙爷福了身去,规矩全了才开口。 “多谢万岁爷抬爱,奴婢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儿,当不起万岁爷的夸,如有用到奴婢的地方娘娘和万岁爷只管吩咐便是,能用得上奴婢也是奴婢的福气。” 如此回了话,太皇太后娘娘并没急着开口,只是不断审视着,见小丫头半分破绽也无,这才眼神儿一转,又朝康熙爷笑得玩味。 “既是你开了这个口,皇玛玛便没有不应的理儿,只是你别占着皇玛玛的心头好不还了才是,玉琭最是贴心不过,皇玛玛还不舍得给你呢。” 得了这话,康熙爷这才心头一松,紧忙朝太皇太后娘娘笑,又是奉茶又是捶腿,在皇玛玛跟前儿可没什么皇帝架子可言。 “皇玛玛放心,孙儿怎能夺您的心头好,真真只是借几日而已,待忙完了这阵子,孙儿不仅将玉琭还给您,还要陪着您一道去景山好好松快松快呢。” 太皇太后笑笑,岂能看不出康熙爷的心思,也不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了,只是问:“钦天监的可是定了日子?” “说来前儿哀家还气钦天监的大人呢,好端端的日子不算,却说什么天家子嗣不旺,应叫你从宗亲里选个辛亥年出生的孩子过继来冲冲喜气,哀家听得心头恼火,总觉得这帮子人素来不干正事。” 这事儿康熙爷倒也听下头人禀报了,他倒不像是皇玛玛这样抗拒的,心里还有几分希冀,若过继个孩子来真就能叫他的子嗣个个好,他多养几个兄弟们的孩子也无妨。 第三十二章 一眼看穿 只是见皇玛玛不情愿,康熙爷便也不好多提,说些缓和的话罢了。 “这事儿孙儿也听钦天监的大人说了,只是心头也拿不定主意,如若真有用,孙儿为了下头的孩子们也没什么抗拒的,不过这事儿倒不必着急,下月初五是动身的好日子,届时孙儿若见了普惠住持问问也好,普惠住持看人解签倒是很有一套。” 听了这话,太皇太后不由得叹,也只得应下,到底还是心疼康熙爷,忍不住拍了拍康熙爷的手背去,眉宇间都带着愁。 “哀家知道你是个为孩子能做一切的好阿玛,只是你还这样年轻便要过继宗亲的孩子,不知道的还当你身子不成,叫人私底下笑话呢。” 康熙爷脸上一热,没想到皇玛玛将这话大剌剌的说出来了,说来他身子骨素来强健,旁人误会就误会去,他又不是没有子嗣,也由不得旁人瞎说,可眼下玉琭就在跟前儿呢,他就不好意思了,竟是莫名怕玉琭误会去。 飞快地瞧了眼玉琭,见小丫头面上没什么促狭的笑,康熙爷轻咳两声清了清心头的尴尬,这才辩解两句去。 “孙儿不在乎旁人如何想,再说了,孙儿又不是这么些年来一直没孩子,加一块儿不也好些吗。” “可你眼下就只有三位阿哥一位格格。” 太皇太后才不替康熙爷遮掩什么,就开枝散叶上康熙爷可做得不够格,这二十出头的年纪两仨月都不往后宫走一趟,太皇太后娘娘可不觉得好。 “你弟弟恭亲王可小你整五岁呢,人家膝下可都大大小小八个孩子了,前儿他来瞧我,没见福晋侧福晋来,说是二人又有了身孕,待开春儿便添了丁。” “你后宫里人算不得多,但也不少,却总不见你去,可是都不合心意,你喜欢什么只管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开枝散叶可不是儿戏,待明年大选皇玛玛再给你好好物色些个。” 康熙爷越是怕什么便听得太皇太后越说什么,这会子脸红得可坐不住了,他皇玛玛什么都好,就是关心太过了些,叫人忒不好意思了。 “孙儿忽得想起来这会子还得见索额图大人呢,便暂不能同您说话了,待有空了孙儿再来!” 康熙爷逃似的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把玉琭给叫上,玉琭愣了一瞬儿,紧忙朝太皇太后娘娘福了福身,这才慌慌张张的跟去。 太皇太后瞧着一行人匆匆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亦是忍不住笑,同苏麻喇姑打趣一句:“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听不得这话,像是个孩子似的。” 苏麻喇姑也是笑,提着铜壶给娘娘添了些热奶茶:“可不是,不过也总好过康熙爷见一个爱一个的,感情上慎重些总没错的。” 一说这话,太皇太后便不免想起来顺治爷那个不叫人省心的了,为了个女人日日同她这个做额娘的呛声也就罢了,后来竟连皇位也不愿要,得亏她还有个靠得住的孙儿,不然真就要看着大清衰落下去了。 见太皇太后娘娘神色微沉,苏麻喇姑打发了跟前儿的嬷嬷和宫女,关起门来,主仆二人这才说了几句体己话。 “娘娘,奴婢瞧着康熙爷怕是对玉琭有意呢,康熙爷是个直性子的人,想要什么素来直接跟您提的,今儿瞧着可心虚,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通话,又想要又不想要人知道呢。” 一说这个太皇太后可忍不住笑了,她教养大的孩子怎能不知秉性,只一个眼神儿太皇太后便能将年纪尚轻的康熙爷看得透透的。 “他这小心思能瞒过谁,只看今儿来的时辰便知道定然不只是想我这个皇玛玛,先前哀家还想不通,康熙爷想要谁收了便是,惠贵人荣贵人以前便是伺候康熙爷的,也没见得康熙爷客气,今儿倒是扭捏了。” “这份儿扭捏康熙爷在赫舍里皇后跟前儿都不曾有过呢,后来哀家细看了康熙爷偷瞄玉琭的眼神儿,才想起这眼神儿哀家从前也是在顺治爷面上看见过的,那不肖子一见董鄂氏就是这德性!” “没想到,哀家又养出个情种来。” 但凡一提起顺治爷和董鄂氏,太皇太后便要动气,苏麻喇姑怎见得自家主子心头不爽利,这便想了法子。 “不若奴婢想法子将玉琭打发的远远的,或是罚出宫?咱们总不能眼睁睁的瞧着康熙爷步了顺治爷的后尘去,康熙爷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大清也经不起折腾了。” 如此手段虽是对玉琭不公了些,可谁叫她被康熙爷这样放在心上呢。 身为皇帝是断不能感情用事的,不说旁的,苏麻喇姑着实不愿意瞧着康熙爷也为情日渐堕落,为了大清牺牲一个小小的丫头,倒不值一提了。 原以为太皇太后恨极了董鄂氏,也断不容玉琭这样的乱了康熙爷的心,谁道太皇太后却罕见地犹豫了起来,指尖儿敲着手边儿的案几,微微嘈杂的声儿似反应了太皇太后此时乱乱的心。 好一会子,太皇太后这才开了口:“不是哀家心软,哀家是觉得玉琭同那董鄂氏不同,康熙爷也不是顺治爷那般优柔寡断的性子,随了康熙爷的意也未尝不可。” 苏麻喇姑有些心急:“娘娘,您三思啊!” 太皇太后知道苏麻喇姑是在乎极了康熙爷的,这会子只管拉着苏麻喇姑挨着她坐下,主仆俩好好说道说道。 平白收拾了玉琭,她也是于心不忍,毕竟那么和她心意的一个小姑娘,又长得像她的端献公主,她总盼着玉琭能一辈子好。 若没康熙爷这一出,太皇太后原是想着待玉琭年纪到了,便指给下头宗亲里的好孩子,贝子就很好了,也算是给玉琭一辈子的衣食无忧了。 谁道康熙爷打得人措手不及,如此少不得细细打算些个。 “便不说旁的,只看出身,那董鄂氏是满洲正白旗,阿玛是内大臣,而玉琭只是小小的包衣奴才,阿玛也只是个无官无爵的满人老爷。” 第三十三章 满心欢喜 “便是任玉琭勾着康熙爷闹腾又能闹几分?她娘家不成,她怎有这个底气?” “再说了,康熙爷的后宫也并非顺治爷的后宫,旁的不说,承乾宫那位怕是就见不得人闹腾呢,瞧着柔柔弱弱的,手黑心黑着呢!若不是钮祜禄氏还有大用,哀家定不留她!” “即便康熙爷也无可救药了,哀家便只能再为大清拼了这把老骨头,将太子养育成人了,若真不成,那便是大清的命数,总归哀家这辈子是够为爱新觉罗家的江山做打算了,到黄泉也不愧对了谁。” 太皇太后言至于此,苏麻喇姑便也只得跟着自家主子静观其变,她倒也不是个心狠的,玉琭平日里的懂事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会子只盼着玉琭不要骄纵了才好。 然此时在乾清宫的玉琭还不知自个儿的命运被人三两句就定了性儿,光顾着傻乐了,一来乾清宫康熙爷就赏她爱吃的红豆糕杏仁酪,吃的那叫一个开心! “奴婢来您跟前儿还未办差呢就先吃了一肚子点心,奴才受之有愧。” 康熙爷忍不住偷笑,笑小丫头得便宜卖乖,嘴上说着受之有愧,可那点心却没少吃呢。 “平白叫你放下手头的差事来乾清宫伺候,朕总不能还叫你饿了肚子,你可是皇玛玛的心头好呢,朕可不敢得罪的。” 受了康熙爷的打趣,玉琭小脸儿微红,也不知怎得回了,只是笑着,忽得来康熙爷身边儿伺候了,她竟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办了。 此时玉琭也是意识到自个儿的心意了,倒也都怪康熙爷对她太好,光是看在点心的面子上她就对人排斥不起来呢。 “傻样儿,怎得几日不见瞧着还笨了些,快些用,朕还等着你伺候笔墨呢,今儿可是在皇玛玛那儿耽误不少时辰,只怕朕看折子得看到后半夜去了。” 见玉琭娇憨,康熙爷也跟着心情大好,甭管小丫头来做什么,来他跟前儿他便心安了,忍不住又看了玉琭几眼,这才收了神儿好好处理国事去。 “奴婢机灵着呢,哪儿来的笨!” 玉琭含着点心嘟嘟囔囔还略有不服,然见康熙爷忙碌她也不好意思多用了,只是三两口将那一小碗儿杏仁酪用完,这便净了手伺候康熙爷笔墨去。 饶是之后很久二人都不曾对话,可时不时的一个眼神儿,竟出奇得心安默契。 见此,玉琭也认命了,什么德妃不德妃的她也不在乎,总归难得遇见个顺眼的人,这辈子随心快乐就够了。 康熙爷看折子果真是到后半夜去了,还不止一日如此,一连三日康熙爷都这般呢。 也不知这人精神头儿怎得这样好,明明病才好了没几日呢,玉琭头两天还能熬得住,今儿是着实不成了。 她两日没去阿哥所,谁道叫太子爷那样想她,小小年纪话还不利索,只能用撒脾气的方式达成目的,又是哭闹又是踢打跟前儿的奶嬷嬷,吵着要玉琭给唱儿歌。 太子爷跟前儿的奴才遭不住,求到康熙爷跟前儿了,康熙爷放她照顾太子爷半天,这才算是将这位小爷给哄住了。 玉琭到底不是阿哥所的奴才,没得日日去的理儿,便索性将几首儿歌教给太子爷跟前儿的嬷嬷们,忙活了半晌儿才初见成效,可是累得不轻。 玉琭这一天天的,照顾完孩子还得照顾他老子,康熙爷见玉琭天擦黑了才回来,心里多少有些不情愿,虽是玩笑一句也想听玉琭唱歌儿,可玉琭听着怎么都带着些酸,又开玩笑似的唱了两句数鸭子,康熙爷遭不住,这才不难为她。 眼下康熙爷又熬夜看折子,玉琭是真不成了,只站着便眼皮子打架,意识都飘忽了。 康熙爷一抬头便见玉琭微微歪着头要睡过去的样子,小嘴儿还微微张着,着实可爱得紧,细瞧了好一会子,康熙爷这才恋恋不舍的用笔杆轻轻点了点玉琭的额头,叫人清醒些个。 “若是实在困乏了就去歇着吧,朕还得看一会子呢,只怕你身子受不住。” 玉琭清醒了片刻,微微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不好将康熙爷自个儿晾在这儿,康熙爷已然十分纵容她了,她不能再得寸进尺,免得惹人嫌。 “奴婢还撑得住,您快看折子吧,今儿奴婢给您守夜呢,一会儿还要伺候您梳洗宽衣。” 听这话,康熙爷便也不再劝,其实也是打心底儿的想叫玉琭陪着些。 长夜漫漫,公事枯燥,若无玉琭陪着只怕他也没什么耐心看下去了,偏这些明儿就要在朝上议,断不能拖沓了。 “那你搬来个椅子坐吧,或是吃茶醒醒神儿,总归尽可随意些,朕知道你今儿辛苦了。” 玉琭忙谢过了,也不客气,这便给自己到了杯茶去,又给康熙爷添了一盏,这才搬了椅子坐在康熙爷跟前儿,如此一折腾,也稍清醒些。 康熙爷见玉琭还算撑得住,便也只管将注意力挪到公事上去,快快处理了也省得小丫头跟着他熬了。 幸而剩下的不多,康熙爷专心处置,倒还比预计的快了二刻钟去,康熙爷长舒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朱笔正要叫玉琭伺候呢,谁道这一瞧不打紧,小丫头不知何时伏在他的案边睡着了,手中还攥着墨条,连袖口都染得一角儿赤色。 康熙爷笑笑,神情都跟着柔软了不少,轻轻的将小丫头手中的墨条抽走了也不见人醒,可见真真是累极了的。 原还想叫醒玉琭的,康熙爷这会子却是不忍了,见玉琭已然在他的殿内打好了地铺,康熙爷将玉琭抱在怀中,想将人放在地铺上躺好,可半路又改了主意,直抱着人往他的龙榻上去了。 “朕的点心用度半数都分给你了,怎么还是吃不胖呢,轻飘飘的,朕真怕一阵风就把你吹跑了。” 康熙爷轻声儿讷讷,趁着小丫头睡着了,他才来得几分放肆,又是捏捏玉琭的脸又是捏捏玉琭的手,怎么瞧怎么觉得欢喜。 第三十四章 被人撞破 然康熙爷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人,半分过分的动作也无,至多捏着玉琭的指尖子罢了,竟一丝丝强占的心都生不出来。 说来只要是康熙爷喜欢的,就没有他得不到的,对于玉琭来说也是如此,他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固然可以轻轻松松将玉琭纳入后宫,可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能得到玉琭的人,却得不到玉琭的心,万一再伤着人心了,万一再被谁嫉妒着,过不了二年想来玉琭便得香消玉殒,抑或是变得与后宫里的其他女人一般无二了,唯喜欢他给的荣宠,却不深爱着他这个人。 那时候即便玉琭还日日陪在他身旁,他依旧是这紫禁城里最最孤独的那个。 康熙爷不由得轻叹,他实在是太寂寞了。 皇帝难做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看遍了前朝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还不够,后宫的阴谋阳谋也叫他心力交瘁,提不起半点兴趣。 时而被皇玛玛或是皇额娘催得紧了,他只觉得自个儿不是皇帝,只是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的工具罢了,又怎会有同后宫嫔妃交心的时候,只觉多说一句都是多余的。 后来有了赫舍里氏,他的日子才好过了许多,这一成不变的的日子似也有滋有味起来,只可惜赫舍里氏福薄,没伴他几年也弃他而去了。 赫舍里氏走了一年有余,他几乎隔个两三日便要梦到她一回,或是在梦里重回当年的欢乐,或是在梦里又眼睁睁的看着赫舍里痛呼着难产而亡。 他想见到赫舍里氏又怕见到赫舍里氏,不知道明天的赫舍里氏又带着怎样的痛苦或是欢笑折磨他,这一年多来,他鲜少有睡安稳的时候,直到见了这小丫头,他竟奇迹般的归了魂儿似的安稳下来了。 玉琭的音容笑貌逐渐深刻,康熙爷常见她笑常见她冒失,喜欢她知足的傻样儿和自然流露的娇憨灵动,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再忘不掉推不开也舍不得了。 康熙爷就这么攥着玉琭的手怔愣了许久,想着以前以后的事儿,好不容易遇见个喜欢的,他小心翼翼的护着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疼了。 直到外头叩门声儿轻轻响起,康熙爷这才猛然惊起,下意识的便扯了帷幔将榻上的玉琭给遮掩了起来,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同玉琭的感情顺其自然呢,怎能叫人给撞破了去。 紧忙抬头去瞧,见是梁九功来了,康熙爷仍不觉得放松,不好呵斥人走,只得问怎么这个时辰了还不歇。 梁九功行了礼抬头正欲关切康熙爷,谁道见康熙爷浑身上下都透着心虚和不自在,似遮掩着什么。 黄色帷幔轻透,一旁的窗未关,恰一阵微风袭来,正叫梁九功瞧见帷幔后头的一截杏色衣袖,不消得问梁九功就全明白了。 “这会子已然四更了,奴才起夜了才瞧见您的窗还亮着,便来瞧瞧,您若再不歇只怕也不必再歇了,直接叫玉琭姑娘伺候您更衣用膳便是,一个多时辰后便也该上朝了。” 梁九功没好直接问,且见康熙爷身上的衣物还好好的,便知道康熙爷多半还没乱来,只是玉琭上了龙榻,这事儿可就不能轻拿轻放了。 皇帝的言行举止需得一一记录下来,便是房里的事儿也不是秘密,若错了漏了,偏又多了个莫名的孩子,天家的名声便也不必要了,如此梁九功多少提了句玉琭的名字,康熙爷不是愚的,定然知道他的意思。 康熙爷果真明白,这会子抿着嘴唇儿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微微偏着头瞧了一眼还睡得正香的玉琭,再三思量,到底还是先给梁九功一个眼神儿去,叫人到外间说话,免得吵醒了玉琭去。 “你素来机灵,想来知道朕对玉琭的心意吧。” 梁九功点头,没应声儿,只静听康熙爷接下来的话去,他虽是太皇太后娘娘选来伺候康熙爷的,可到底还是康熙爷的人,关键时候不能乱了阵脚,少不得为自个儿的主子贴心打算。 故而若康熙爷不叫他声张,他也只管好好管住自个儿的嘴,也好好管着玉琭的,断不能叫一个丫头坏了主子的名声。 康熙爷不消得问便知道梁九功的所思所想,故而这实话是务必不能瞒着的,也断不能再遮遮掩掩的说话叫人误会了,万一这奴才会错了意,玉琭只怕不妙。 “朕喜欢玉琭,珍惜着她,便是皇玛玛来问朕,朕也是这样的话,故而绝不会私下做了什么逾矩的,朕素来光明磊落,还不至于在自个儿的乾清宫中行见不得人的苟且。” “今日玉琭疲累不小心伏案睡着了,朕心疼着,便将她抱至龙榻上,朕没想着让任何人知道,也包括玉琭,只是叫她这么躺一会儿罢了,朕情愿给的体贴今儿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你近身伺候朕,以后看见的知道的还会有很多,不必大惊小怪。” 梁九功当即便应下了,他更是看明白了,万岁爷这可是将玉琭给捧到心尖尖儿上了,任何人置喙不得,便是太皇太后也改不得他的主意。 同时亦是警告呢,警告他这个从太皇太后身边儿出来的奴才,要审时度势,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梁九功没有犹豫,当即便表了忠心:“奴才遵命,定然将嘴封得死死的,若此事稍有泄露,奴才这便提头来见。” 康熙爷不得不如此慎重,断不愿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收了玉琭,且审视了梁九功好一会子,这才算是放心,也不赶人走了,只管叫他在外头守夜,莫叫魏珠几个再进来关切了。 梁九功无不应的,这便轻手轻脚的伺候康熙爷在外间稍作梳洗,为了避讳,连宽衣的活儿也没做,只吹外头的灯留寝殿亮着,而后便出去候着了,免得康熙爷不自在。 梁九功的识趣叫康熙爷心头放松了不少,待殿里再无人打搅了,康熙爷这才又小心翼翼挨着玉琭坐下,见她睡得香极了,康熙爷还暗笑玉琭是个小没良心的,天知道他刚刚有多紧张,只怕梁九功不懂事张扬出来。 第三十五章 存心作弄 这一放松便感觉到了几分疲累去,康熙爷自知不好再耽搁时辰了,且瞧着玉琭那熟睡的样子着实不忍将她挪到地铺上去,便给玉琭盖上他的被子,自顾自的吹了灯,摸索着在玉琭身边儿躺下。 也是怕轻慢了人,康熙爷就这么合衣侧躺着,除了还依旧拉着玉琭的手,康熙爷再没什么逾矩的动作了。 屋里一时静得厉害,康熙爷闭上眼睛,只余玉琭平稳的呼吸声儿和那隐隐约约的,勾着他鼻尖儿的皂角香,莫名的,康熙爷还有些微微面热,为自个儿见不得人的心思而羞赧。 又翻了翻身儿同玉琭隔得远了些,谁道玉琭也跟着动,想来是身上捂得被子太严实了,玉琭将胳膊腿儿都伸出来了不说,还抱着被子滚了过来。 康熙爷只觉背上一暖,脖子根儿痒痒的,那小丫头的鼻尖儿正抵着他呼吸呢,温热的气儿在他皮儿上磨着,康熙爷半边子肩膀都要酥了。 这一弄,康熙爷是彻底不敢再动了的,他脑中胡思乱想着,只觉得他和玉琭像是一大一小两把勺子似的叠着,又忍不住笑了。 末了都不知道自个儿怎么睡着的,总之那感觉是格外的好,余下的一个多时辰他睡得极沉,比用了玉琭给的安神茶作用都好。 该起身了,梁九功来叫,康熙爷都险些没能起来,醒了醒神儿,见时间还算宽裕,便先将玉琭放在她自个儿的地铺上,康熙爷含着几分促狭,宽了衣又躺回龙榻上,眼神儿示意着梁九功,叫人将小丫头叫起来伺候他。 梁九功笑得无奈,也难得见康熙爷这样作弄人,便也只管依着他的意思,且瞧了一遍没露出什么破绽,梁九功这才轻轻唤了几声儿玉琭去。 “玉琭你怎得还未醒?再不伺候万岁爷起身,只怕便要耽误万岁爷上朝了。” 玉琭迷迷瞪瞪地睁了眼,待看清了跟前儿的梁公公,玉琭这才想起来自个儿的差事,猛然坐了起来。 “奴婢知错,这便伺候万岁爷起身。” 玉琭随意理了理自个儿的头发,正了正衣襟,抬眼瞧了瞧一旁的小西洋钟,见时候还来得及,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她不好蓬头垢面的伺候康熙爷,这会子便烦请梁公公先叫醒康熙爷去,她先梳洗了,正好提了热水再来伺候万岁爷梳洗。 然梁九功怎能答应了,万岁爷点了名儿的叫玉琭伺候呢,便只假托给万岁爷准备朝服拒了去。 “倒也不急,你只管收拾自个儿去,咱家还得去检查万岁爷的朝服,前儿掉了颗珠子拿去针线房修了,也不知补得可好,万岁爷昨儿歇的晚了,多睡一炷香的功夫也无妨。” “哎,辛苦公公了。” 玉琭忙应下了,压着声儿回了话也不耽搁功夫,这便踩着轻快的碎步出了正殿,洗漱梳头,玉琭一抬胳膊又见自个儿袖口子上被朱砂墨染脏了一块儿,不得已,又匆匆忙忙的换了身儿干净的。 一大早的便弄得自个儿打仗似的忙碌,玉琭无不懊恼。 说来她给主子守夜的时候压根儿就睡不熟的,打地铺可难受着呢,饶是地上铺着一层褥子也没什么大作用,躺一会子便硌得她腰酸背疼,一晚上是要醒好几回的。 料想是她昨儿实在太累了,竟一夜未醒还睡到了这会子,连自个儿几时歇的都想不起来了,如此着实不该。 玉琭拍了拍自个儿的脸颊,是叫自个儿清醒些亦是叫自个儿长长记性,康熙爷对她好可不是她能惫懒的理由,一次两次的疏忽还说得过去,若次数多了可要惹人烦了。 如此想着,玉琭手上的活儿也不耽误,飞快的备好了清水和洁齿的青盐。 早膳是要上完朝再用的,若早早的吃饱了上朝时是要犯困的,康熙爷便一贯这会子就着一盏淡茶用一两块儿糕点垫垫肚子,取一小捏碧螺春即可,热水冲泡,第二泡的口味便正正好,待康熙爷洗漱完,梳头时那茶便正好是能入口的温度。 玉琭有条不紊的准备着,说一炷香的功夫便一炷香的功夫。 然康熙爷却是没想到他不过叫玉琭伺候着起身罢了,竟还要提前准备这样久,原是假装睡着的,谁道没一会子便真睡着了。 再被玉琭柔着声儿叫醒,康熙爷竟有些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怎得,竟下意识的拉住了玉琭的手去,还像是昨儿夜里那般紧紧捏着。 “万岁爷,您该起身了。” 康熙爷这般动作也是吓了玉琭一跳,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将自个儿的手抽回来了,只是一下子又红了脸,慌乱着心,又讷讷地唤了声儿万岁爷。 康熙爷被玉琭的这身儿叫回了魂儿,这才晓得自个儿是真逾矩了,然贸贸然的松开玉琭又显得他心虚,康熙爷不自在地别开了眼,只管寻了个借口去。 “想来是昨儿没睡好,朕肩膀有些麻,你借给朕几分力、、、、、” 一听这话,玉琭的羞赧也变得几分尴尬,骂自个儿想得太多,眼下只管收敛了几分神色,忙扶着康熙爷坐起来些,立在人身侧又是给康熙爷锤肩又是捏手臂的。 “万岁爷这样可好了些?脖子也不舒坦吗?” 康熙爷没哪儿不舒坦的,可被玉琭这么捏着,他便情愿哪儿都不舒坦了,玉琭问一句他点头应一句,愣是叫玉琭又给他锤了一会儿背,这才起身。 然因着他的任性,耽误的时辰可是不少,已然是没什么功夫叫他慢条斯理的用点心吃茶了,康熙爷只得三两口吃了一肚子茶去见了诸位大人,虽胃中空空的,可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便是今儿又有大人在朝堂上唱反调他也难得没发火儿,心情格外的好。 玉琭这头儿送走了康熙爷,这也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待用膳稍歇息了一会子,便又忙活了起来,梁公公主外她主内,给康熙爷收拾内务便是玉琭的活儿。 外间儿可叫下头的小奴才们洒扫,可寝殿却不是下头的奴才们能轻易进来的了,尤其是收拾龙榻,玉琭必是得亲历亲为。 第三十六章 旧人前来 然这一收拾起来又是觉得奇怪,康熙爷年轻火力盛,便是眼下天儿凉了依旧只盖着一层薄被,但凡热一点儿都不成,可瞧着眼前被盖过的两床并着排的被子,玉琭越瞧越觉得这龙榻似是被两个人躺过的。 可昨儿康熙爷没掀了谁的绿头牌啊,再说了,若真是后宫里的主子来了,她必不能还在殿内守夜,也必不会睡得那样安稳,一夜连个大动静儿也无。 结合着昨儿那安稳的一觉,玉琭隐隐的猜测,昨儿同康熙爷并排躺的人不会是她吧? 玉琭不敢想,紧忙将这念头给掐灭在脑海里,她若是莫名其妙的上了康熙爷的龙榻,眼下岂还能做着寻常的差事,定然早早的就被康熙爷给收入后宫了。 再者她可是从自个儿的地铺里醒来的,康熙爷总不能偷偷摸摸的把她挪上来又挪下去的,想到这儿了,玉琭心里才算是安稳了不少,然她一掀被子便见一抹朱砂色,便再由不得她骗自个儿了。 这痕迹分明同她袖口上的墨渍一般,昨儿躺在康熙爷身侧的就是她玉琭无疑! 天爷!昨儿她睡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怎么就跟康熙爷躺一块儿了! 玉琭双手掩面,跌坐在足踏上,着实想不通,她虽是有被康熙爷收入后宫的心理准备,可也断没想到事态会这样发展的,这才伺候人几天啊身份就要变了,且不知太皇太后娘娘要怎样看她呢。 康熙爷这是对她什么意思呢? 玉琭也是彻底不明白了,难不成是不满意她,这才假装无事发生?可瞧今儿早起的样子,倒也不像啊。 偏这事儿还不好直接开口问,只能看康熙爷的意思去。 玉琭愣了半晌儿,若非魏珠唤她,她还有些回不过神儿来,紧忙将康熙爷的床单儿给换了,往那墨渍上倒了盏茶搓了搓,断不能叫人瞧见了同她被染脏的袖口联系倒一块儿去。 “玉琭姐姐可在?” 魏珠见玉琭没应声儿,不由得又唤了一声儿去,这便想进来瞧瞧,可还未等着他绕过屏风呢,便正见玉琭抱着万岁爷的床单子出来。 “刚瞧见万岁爷床头雕花有些尘,正想着沾水好好擦擦呢,谁道勤快一回倒是办了坏事,竟将万岁爷的床单子给染湿了,这可如何是好?” 魏珠见玉琭为难,当即便将那床单儿给接了去,连看也不看的。 “这有何为难的,总归咱们万岁爷榻上的细软两三日便要换一回,算算时日也该换一遭了的,奴才直接将这送去浣衣局,还得劳烦姐姐拿了新的铺上才是。” 玉琭忙谢过了,两个人又说笑两句,魏珠这才猛然想起,他这会子来叫玉琭来是另有旁的事儿呢,这一说话竟给耽误了。 “哎呦!瞧奴才这记性,竟忘了正事儿了,外头有人寻姐姐呢。” “今儿内务府的掌事姑姑来给送好物件儿呢,身边儿跟着一宫女,说是同姐姐您情谊最深,知道姐姐在这儿伺候着便想着若是方便说一会子话也使得,姐姐去见见也成,若是那宫女胡言,以后断不叫她靠近乾清宫一步的。” 玉琭被魏珠这话说得一愣,细细想来她也没什么关系极好的旧人。 满打满算的穿来大清才不过一二年,倒不知道这人是谁了,若真是从前认识的,那可不好应付。 不过能指使得动魏珠,想来外头的那个也没少使银子,花这么大的力气就为同她叙叙旧,见见也使得。 “哎,我这便去瞧瞧,这床单子可就劳烦公公往浣衣局跑一趟了。” 说罢,玉琭便抬腿往门外走,这才将将出了乾清宫的门儿,便听得一旁有个惊喜十足的声儿迸开。 “玉琭姐姐,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玉琭忙扭头去瞧,面上也带着惊喜的笑,紧忙去拉那人的手:“卫双妹妹!竟是你,我还当是谁呢,神神秘秘的连名字也不肯叫人说来。” “几日未见我可瞧着你比以前长高了些,如此看来跟着你阿玛当差着实不是坏事。” 卫双亦是跟着笑,只是比之玉琭的发自内心,她这情绪着实有些勉强。 瞧玉琭的穿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宫的小主,脸上也不见什么贫瘠之色了,虽当不起珠圆玉润,可眼瞧着人面上泛着光似的好看,手心子也光滑了许多,她险些都不好意思同玉琭拉着手了。 说来也气人,同是小选出来的,她撑死了也就是借着她阿玛的脸在辛者库谋个好差事,哪儿像是玉琭,一来便是被太皇太后娘娘看重,眼下又伺候了万岁爷。 万岁爷这一二年身边儿不爱放丫头用,连后宫去的也不勤,这可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可偏就朝太皇太后娘娘要了玉琭呢,这事儿可都在奴才之间传开了。 还传得神乎其神的,说玉琭如何的貌美有手腕,狐狸精似的勾了人心魂儿,她乍一听还当是这宫里有两个叫玉琭的奴才! “我还怕你不记得我呢,又怎敢报了名儿去,眼下使了银子才能见你一面呢,你道我过得好,我还羡慕你呢,都来万岁爷跟前儿伺候了呢,咱们一道小选进来的这么多丫头,谁有你厉害,我还盼着跟你吃香的喝辣的呢!” 玉琭倒是没听出来卫双语句里的酸,只当是打趣,还笑得不好意思。 “你这话我可当不起,不过是伺候人的奴才罢了,谁能比谁好过呢,再者我也不算是万岁爷的奴才,过几日我还得回去伺候太皇太后娘娘呢,只是暂来伺候一段时日罢了。” “若说羡慕我还得羡慕你呢,在自个儿阿玛手底下干活儿,那岂不是在家似的自在,你可是最最有福的了。” 卫双瘪瘪嘴,听玉琭这话好似是讽刺她没本事一般,只是眼下来寻玉琭倒也不是只来说笑的,她还有得用人,倒不能露出什么嫌恶的神色来。 “有福什么,你又不是没听说过辛者库的日子,便是再自在又能如何,这辈子也就这般了、、、、、、” 第三十七章 断不吝啬 卫双叹了几叹,也不急得说出自个儿的目的,只是眼神儿时不时的往乾清宫里瞄,点着足尖儿转了转脚踝,只道自个儿累了。 “玉琭姐姐,咱们在宫门前说话倒也不像样的,可能邀我去你那儿坐坐?这一路可不短呢。” 玉琭颇有些犹豫,若是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着也就罢了,跟前儿都是些个丫头嬷嬷伺候,叫卫双进来也无妨,总归她住的地界儿离主子不大近。 可万岁爷这儿岂能叫人随意进出,再者她也没那么大的权力。 玉琭瞧瞧左右,只带着卫双在无人的廊庑下坐了会子。 “别怪姐姐不讲情面,只是这地方是万岁爷办差起居之处,着实不好叫人随意进去,我住的那间倒没什么,不过是在东围房一角罢了,可要过去得过了穿堂,绕着万岁爷住的东暖阁往东南走,路子不短,叫人瞧见了咱们可都不落好呢。” 卫双未达目的心头自然不美,只觉得玉琭又是嫌她呢,连屋里也不愿叫她进去,这面上少不得带出些情绪来。 “姐姐可是嫌我碍事呢!也是,如今姐姐已然不同日而语了,我这低贱辛者库来的自然不配跟姐姐玩到一处去,今儿贸贸然来了是我的不该。” 嘿!小丫头这话说的可将她玉琭看成什么了! “咱们认识的时候可不短了,难不成我在你心里就是这势利眼的?我若真嫌你岂又能出来见你,知道你不愿在辛者库呢,可我眼下也是来主子跟前儿伺候不久,着实没什么提拔你的本事。” 玉琭忙蹙着眉劝了两句去,也算不上恼人。 卫双年纪小些,又素来没吃过什么苦,说话任性些她倒也不多放在心上,只是怕卫双想左了。 她来大清这些日子,难得遇见个能说得几分真心话的姐妹,自然不愿跟人因为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闹翻了去。 卫双似是极容易哄的,三两句话一说开便露了几分笑意去,紧忙又拉着玉琭的手臂笑去。 “那姐姐这话我可记住了,以后我可就全靠着姐姐过好日子了!” 玉琭笑笑应了声儿,心里却是叹,她自个儿还不知以后的路要如何走呢,且别被康熙爷讨厌了再连累了卫双去。 念着手上的活儿还没干完,康熙爷想来再有小半个时辰就要下朝了,玉琭便也没同卫双聊得太久,只叫人下次得空了再来,倒不必再跟谁使了银子了,直接报了名字便是。 卫双自然是不跟玉琭客气什么,末了还声声儿夸着玉琭发间的绢花好看,玉琭没做多想便给摘给了人去,见卫双欢喜得紧,好似得了什么宝贝一般,玉琭便也跟着心情愉悦。 总归对待朋友,玉琭是最不吝啬这些身外之物的。 送走了卫双,玉琭这才又回去忙碌起来,连喘口气的功夫也不敢歇,这才勉强赶在康熙爷回来前将龙榻给收拾利索了。 她紧接着又是给康熙爷泡茶,准备给人更衣摆膳,着实忙碌得紧,同时这心里也忐忑着,不知该怎么面对康熙爷,又不知康熙爷怎么看她。 不过这些好似都是玉琭多虑了,康熙爷回来,待她照旧是在规矩之内的亲近,用膳的时候还打发梁九功几个出去,康熙爷叫玉琭坐下来陪他一道用。 玉琭岂敢,紧忙拒了的:“万岁爷您平日里赏奴婢些个点心吃食已然是极宽厚了,若奴婢再坐下来与您同席便是对您不敬了,这好意奴婢心领的。” 听这话,康熙爷倒也不好硬要玉琭坐下来了,只是又捡了几样玉琭喜欢的放到盘中赏给了人去,小声儿叹了一句。 “你若是再放肆些就好了,可你总拿规矩压朕,朕便不能不应了你,只是次数多了,朕心里也不好受的。” 虽约莫知道康熙爷这话只是想叫她陪着用膳,她不应声儿康熙爷也不会对她如何,可偏这人软着声儿,好似还委屈着。 玉琭岂能受得了,见惯了康熙爷在人前儿强势的样子,这一示弱就格外心软,便寻了离康熙爷稍远的位子虚虚坐下,手里捧着盘儿,便算是陪着了。 “奴婢、奴婢见不得您心里不好受,今儿您就容奴婢逾矩一回可好?” 康熙爷顿时满意了,对着人体贴他的小模样怎么瞧怎么喜欢,倒也知道他不好再过分逼着人了,康熙爷便强忍着没再挨着玉琭坐过去,只是将桌上的公筷递给人。 “既是都坐下了,那就别客气了,朕不消得你布菜,你只管挑了自个儿喜欢的用,总归也没人瞧着,吃多吃少都算朕头上!” “只是那道熏肉羹和芝麻卷咱们俩可别用多了,尝尝便罢,朕明儿还想见到这两道菜呢。” 康熙爷一说这个玉琭就忍不住要笑,怎么听着又大方又小气的,若想明儿再瞧见这道菜,那务必是不能超过三口,三口还得两个人分,怎么想怎么可怜的。 不过康熙爷才不可怜,他一顿早膳便是六十四道菜,听说以前比这个还奢靡呢,竟足足一百二十道,这还不包括新鲜水果和点心,料想是国库支撑不住,这才减了半儿,不过六十四道也够多了,一道只尝三口康熙爷也是尝不完这一遍的。 “您的心头好奴婢定然不动,奴婢便吃几个点心便是了。” 康熙爷笑笑,只管给玉琭夹了他爱吃的,好不容易劝得小丫头坐下来,若还吃得战战兢兢倒不美了。 “朕玩笑一句罢了,你只管用,若再客气朕可就恼了你了,以后绝不给你好脸色瞧,亦不再赏你点心了,就让你饿着瞧朕用膳。” 康熙爷这话可半点儿也威胁不住人,玉琭岂能咂摸不出来康熙爷对她的心意,这会子便也放得自在些,捡了跟前儿几道爱用的尝了尝,这一尝,玉琭眼睛都亮了。 康熙爷日日吃的珍馐,她这当小奴才的吃食跟人一比,竟像是猪糠了。 “得亏是没跟万岁爷您客气,用了这一顿好的,奴婢死而无憾了,味道也忒好了些!” 第三十八章 得知心意 康熙爷皱皱眉,也没恼,只是抬手捏了捏玉琭的小脸儿,不许人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不过是赏你一道用膳罢了,何至于此的,你若喜欢,以后日日陪着朕用也可,这么多菜色多是如何摆上来又如何撤下去的,朕瞧着都浪费,然规矩又不可废,眼下能叫你喜欢也是好的。” 玉琭自知失言,紧忙懊恼得住了嘴,悄悄觑着康熙爷的脸色,这才小心地谢了去。 “多谢万岁爷的赏,只怕奴婢没那么大的福分,岂能日日陪伴您?” 康熙爷放下手中的玉箸,难得认真一句,也希望玉琭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 “你不必怕自个儿无福,朕给你的你自然能承得住,朕最是不会为难于你的。” 自说罢这话,康熙爷好似也坦荡了些,待用罢了膳,趁着玉琭收拾的功夫,康熙爷还叫梁九功来,嘱咐人开了他的私库去。 待玉琭回来伺候笔墨,康熙爷便直接给了玉琭一乌木匣子去:“朕见你头上太素,这些你只管拿去戴着玩儿,你出去待人接物,代表的也是朕的脸面。” 这刚赏了吃的又赏用的,康熙爷不可谓不直接,玉琭便是再愚笨也晓得康熙爷喜欢她了,还不等着打开便红了脸,支吾着不知道怎么谢人才好。 总不能叫她主动说要做了康熙爷的女人,送帕子荷包什么的又太显眼,只口头谢又显得轻飘飘的不重视,这可叫人为难。 然康熙爷喜欢的就是玉琭这不知所措的样儿,纯得白纸似的,什么都需得他手把手的教呢。 “别跟朕客气,也不必谢,里头也不是什么逾矩的物件儿,你打开来瞧瞧,你喜欢便也算得它们有用了,你戴着好朕瞧着也舒心。” 玉琭红着脸,由着康熙爷握着她的手打开匣子,里头果然没什么逾矩的,不过是两对儿绢花,两对儿珠花另加两对儿掐丝雕花的银镯。 虽都是规制里的物件儿,可件件精细,其工艺是远比材料要有价值得多,便不说那掐丝雕花的银镯了,只瞧那绢花便不一般。 原先太皇太后娘娘赏她的也只是五片单瓣儿的,然这个却是多重的花,花瓣一层压着一层,若远远的瞧,倒像是真花似的,寻常奴才哪儿得来这个,一瞧就是主子用心重赏了。 玉琭今儿穿得一身儿浅蓝,坎肩是淡淡的粉,便也直接挑了这对儿粉绢花直接戴在了发间,红着脸问康熙爷瞧着可好看,康熙爷自是连连的夸,还觉得自个儿赏得少了也太素了。 玉琭那张小脸儿虽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可不笑显端庄笑着显明艳活泼,首饰是断压不过她那张脸,只衬得人又精致贵气了几分。 “朕该赏你一套玛瑙头面的,娇艳的颜色想来正是衬你。” 玉琭笑笑,抚了抚发间的小花,面上像染了霞似的:“多谢万岁爷的赏,只这个奴婢便很喜欢了,若逾矩了奴婢也不敢戴的。” 康熙爷点头,只管将玛瑙头面给人留着去,以后总有能戴的时候呢。 说笑了一会子,康熙爷处置政务,玉琭继续伺候笔墨,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没挑破了心意去,兀自在心里咂摸着暗地喜欢的滋味儿,只是在偶尔的对视中多了几分默契罢了。 之后的几日康熙爷还是时不时的赏玉琭些个物件儿,或是首饰,或是吃食,抑或是内务府给送上来的稀奇小玩意儿,原是备给阿哥格格们的,康熙爷只管扣下来几个留给玉琭去,竟是把玉琭当孩子宠去了。 这天儿日渐的冷了,康熙爷还赏了玉琭几块儿兔子皮,叫人拿去嵌在坎肩里头或是掐在领口袖口,省得冷风尽寻了缝儿钻,冷得人骨头都缩起来似的。 玉琭起先还不舍得用,然听梁九功说景山比眼下还要冷得多,便也由不得她不舍得了,只是她女红针黹不好,便拜托玉竹帮衬些个,分给人半块皮子做答谢。 玉竹没有不应的,起先还不好意思收这半块皮子,谁道玉琭断不肯叫她吃亏,还想着将手腕子上的银镯子褪给她,玉竹只得收下,帮衬时更是用心了些。 眼瞧着动身的日子没剩几天了,谁道太皇太后娘娘又有些见风咳,虽不是什么要紧的,可康熙爷仍不敢大意,这便想着推了行程,日日守在皇玛玛跟前儿侍奉。 然太皇太后娘娘却是不许,只管点了玉琭替她陪着康熙爷走一趟。 反正这人日日眉目传情的,在太皇太后跟前儿早不是什么秘密了,然玉琭却一丝丝骄纵也无,还是一贯的恭敬规矩,太皇太后越瞧越是喜欢,只管叫二人出去松快些也使得。 然看着二人感情不错,太皇太后也少不得拉着康熙爷私底下问一句去。 “既是喜欢,何不快快的将玉琭收入后宫?” “你知哀家素来是个眼光高的,难得夸谁,可玉琭这丫头是真真的不差,知本分易知足的,模样也好,便是你捧着她她也没自视甚高半分,伺候起来还是勤勤恳恳,哀家都忍不住要怜惜她。” “你若是真喜欢心疼她,便给她一个依靠,这后宫里,有孩子日子才能过得长久有滋味儿,不是哀家催你,你心里得有数才是,你若真不要她,待她年纪到了哀家还要将她许配了好人家呢!” 康熙爷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是叹皇玛玛太心急了些,然话都这份儿上了,康熙爷拉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也忍不住说几句心里话去。 “皇玛玛,孙儿心里有数的,眼下不想叫她入后宫也是因着喜欢,她还是奴才时,孙儿能借着伺候的由头叫她日日陪着孙儿,可若是真成了孙儿的嫔妃了,但凡多给一丝偏宠,她的日子便要不好过了。” “玉琭年纪也不大,若太早生育只怕对她身子对孩子都不好,总归再等等吧、、、、、、” 且听康熙爷这样一说,太皇太后催促的劲儿才算是歇了下来,什么喜欢在意的她暂且不论,只说这年纪小生育不顺的事儿她可在意着,以前没的那几个孩子,多少便有几分这样的缘故呢。 第三十九章 出发景山 “那你自个儿看着吧,等到明年大选也使得,一块儿给了位份封号,便也不显得玉琭显眼了,也趁这段时日再瞧瞧秉性、、、、、” 康熙爷便也不再多言,只管应下,然不消得皇玛玛说,他也是早就为玉琭打算好了的,眼下后宫还不安稳,且将玉琭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呢。 很快便到了动身的那一日,皇帝出行自然是声势浩大,光是大大小小的奴才便带了四五十号人。 虽只打算在景山停留个五六日的功夫罢了,可光是吃穿用度,内务府的便为康熙爷准备了好几车,大到陈设,小到康熙爷惯用的茶具都一一带得齐备。 另还有随身护送的禁军二百余人,御前侍卫三十余人,将康熙爷的仪仗夹在中间护佑,一时间旌旗烈烈,声势极浩荡,惹得人心都跟着激荡。 知道的是去景山,不知道的还当是康熙爷御驾亲征呢! “延信大人的马真威风啊,通身的枣红,就数他这匹油光水滑的!” 玉琭不由得惊叹,御驾左右两侧皆是康熙爷的哈哈珠子们,再往外便是御前侍卫,一个挨着一个将御驾围得密不透风。 虽瞧不见远景儿,可能瞧见诸位大人的威风样子,也足够叫玉琭这没见识的惊奇了。 不过自玉琭跟着康熙爷上了御驾,她那双眼睛便没闲着过,但凡开口便是叹,看什么什么稀奇,刘姥姥进大观园也不过如此了。 再说这御驾,说是马车,其实比马车要夸张得多。 像是个移动的小房子似的,里头一应俱全,连煮茶的小炉都有,地上还铺了厚厚的波斯毯,中间甚至还能放置一道屏风隔开,无论是起居还是议事皆绰绰有余。 康熙爷笑着吃茶,今儿松快,不消得处置公务,便也给玉琭几分自由,只管叫人稀奇去,不过这都走了小半个时辰了,玉琭还舍不得从窗口移开,这会子还张口就夸延信的马,多少叫康熙爷有些吃味。 “延信的马有什么好的,你若喜欢朕的马随你挑,什么好的都有,有一匹是朕的心头好,通体的黑,摸起来缎子一般,只有四只蹄子是纯白的,犹如乌云踏月,奔腾起来像是破空一般,朕给他起名叫挟翼。” 玉琭听着康熙爷的形容倒也来的几分兴趣,也顾不上往外瞧了,只跪坐在康熙爷的身侧,拿手指点着茶水写下了那“挟翼”二字。 “万岁爷说的可是传说中形似鹏鸟,能翱翔九州的神驹?” 康熙爷挑了挑眉,着实意外小丫头能写对这二字。 “你竟是个广博的,朕说什么你竟都能知道个几分,怎得这样聪颖?” 玉琭笑笑,倒也不紧张这话圆不回来。 “奴婢倒是当不得您的夸,只是神话传说故事罢了,桥边或是巷口以往总有说书的先生或是算命的半仙,他们不拘于一时一地,多是见多识广,随口拈来一个故事便叫人心驰神往,奴婢素来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儿好奇,知道的便多了些。” 康熙爷没怀疑,只是越发觉得玉琭是个宝,忙又提了自个儿另外几匹马的名字,小丫头竟多多少少都能说出几分他当初的用意,着实叫康熙爷又是意外又是欢喜。 只可惜眼下天儿冷了,若是带着玉琭骑马非得叫小丫头着了风寒不可,便只好挪到明年热河避暑时再痛痛快快的带着玉琭玩一遭儿去,可得叫小丫头过过瘾去。 玉琭无不应的,能出去玩心中自然是极高兴,她自来大清之后还没痛痛快快的撒过欢儿,甚至连远门儿都没出过,眼下能去景山便已然叫她兴奋非常了。 如此高兴着便不免更放肆了些,时而同康熙爷说到酣处了,还忍不住轻轻的拉了拉康熙爷的手,下意识的亲近,如此活泼的样儿着实叫康熙爷心猿意马的,一颗心都软软呼呼的飘着。 景山不是康熙爷第一次去了,人多队伍慢,走两三个时辰皆是寻常,在马车里拘着多少有些无趣,可这一次有了玉琭陪着便全然不同了,好似三壶茶两盘子点心的功夫便到了地方。 且都该下车徒步上山了,康熙爷多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想着再同玉琭偎在一处,听人叽叽咋咋的热闹一路。 然到底不成,康熙爷这趟来可是打着为大清为阿哥格格们祈福的名头,岂能将玩乐放置在前。 轻轻捏了捏玉琭的手心儿算是安抚,这会子下了车便立即收敛了面上的神色,带着一大帮子人上了山。 玉琭也收敛了放肆去,只管亦步亦趋的跟着。 虽路途不远,玉琭一开始也不觉得难走,可她今儿起得太早了些,一路上同康熙爷说说笑笑没停,再加之康熙爷同众侍卫步伐大体力足,行到半路玉琭难免跟得费力。 寻常奴才掉队了也没什么,魏珠几个小公公素来有这个自知之明,一早儿的就借故去队尾吊着了。 然玉琭是想偷懒都不成的,她肩上还承着太皇太后娘娘的嘱托呢,待一会儿到了地方,康熙爷见了主持上了香之后,她便得紧接着替太皇太后娘娘上香去,想不跟着康熙爷都难。 见康熙爷没有要歇的意思,玉琭苦着脸,只得尽力跟着,想来是见她脚步沉重得厉害,梁九功还悄悄扶了她一会子,玉琭感激地朝人看过去,梁九功也只是笑笑罢了。 “姑娘若真是累了歇一会子也无妨,万岁爷和诸位大人素来脚程极快,奴才们往往要落下一小半的路程呢,不会有人训斥的。” 玉琭有些挣扎,然思量一会子还是拒绝了梁公公的好意。 这一路她能时不时的感觉到康熙爷关切的视线,只是碍于身侧人多,不好光明正大的出声关心着,再加之时有大人同康熙爷低声说话,瞧着也是不得闲,眼下她尚且能跟上,总不好落下再叫人多操一份儿心去。 “多谢梁公公关切,奴婢再跟一会子吧,想来是快到了,奴婢加把劲儿也不是不能坚持的。” 第四十章 强求不来 梁九功心中暗自点头,这会子才约莫明白为何康熙爷如此喜欢玉琭。 抛开长相,就瞧人家这坚韧的性格便是满后宫里独一份儿的,甭管能不能坚持到最后,最起码能有这话叫人听着满心的欣赏。 景山离紫禁城近,四季皆有景致可瞧,尤其是初秋漫山的枫叶尤为漂亮,以前康熙爷也不是没携后宫女眷来过此处,只是爬山多不是女眷们喜爱的活动,又打扮得头重脚轻,大多只走到半程便要喊累的。 一次两次的凭着康熙爷给的几分宠爱还可歇歇,次数多了难免败了康熙爷的兴头儿。 这二年康熙爷便也不爱带后宫的女眷上山了,若是玉琭真能坚持下来,定然叫康熙爷高看一眼的,以后凡去哪儿定然也只想着她去,伴驾的次数多了,康熙爷同玉琭的感情也自然而然的深厚。 所以有时候这些宠爱也不一定都是康熙爷赏的,自个儿能不能有得宠的本事,那是依着自个儿的心性而定的,言深些,便是命里有没有的事儿,强求不来的。 梁九功兀自想着,就听玉琭这么一句话便看了好远,琢磨着玉琭以后的前程,这会子也不由得恭敬了些,还拿了水囊给玉琭。 玉琭这次可没再拒绝了,浅浅的抿了一口润润发干的嘴唇儿便觉得好了许多,而后为了保持体力也不再多言,只管提着口气快步跟着康熙爷走。 前头的路果真是不大远了,约莫又走了三刻钟的功夫,便远远的瞧见尽头左右两侧的柏树高高的耸立着,比周围的植株高一大截子,苍劲挺拔,枝若龙爪,微风一吹细枝颤颤,真像是暗中有青龙缠绕,意欲冲天似的。 若不出意外,这两棵树便是“二将军柏”了。 再往前走一段儿便能隐隐的闻见一股子香火味儿,护国庙门户洞开,中间摆一大鼎,里头袅袅地燃着迎客香,僧人们也早早的在门前候着了,且不等着康熙爷一行站定便迎了上去,出家人虽不消得跪康熙爷,可礼数仍不能少。 双方稍稍寒暄罢,康熙爷四下瞧着,没见着普惠住持难免有些失望。 “不知普惠大师可在?朕前来此处除去为大清祈福以外,亦是想同普惠主持探讨佛法的。” 为首的年轻小师傅观敬正是普惠住持的大弟子,这会子紧忙回话:“眼下不巧,师傅自春日便云游去了,说是中秋后便归来,眼下都十月里了还不见消息,贫僧和弟子们也都担心着。” 一听这话,康熙爷不由得遗憾,不过普惠住持素来随性惯了的,他来也不是次次都能见着人,眼下倒不很失望,总归在这儿得停留个五六日的功夫,兴许能等到普惠住持也说不准。 康熙爷不再问旁的,只跟着观敬去了后头禅房安置,稍作歇息用了素斋便行祈福仪式去。 午膳这一顿是寺庙里准备的,倒是不劳下头奴才们操心了,只是忙碌收拾仍不可少。 念着康熙爷用罢膳要躺一躺的,玉琭便知会了梁公公和魏珠一声儿,她便不跟着伺候用膳了,只好好的给康熙爷收拾了细软,铺好床榻。 这地方虽是皇家常来之地,朝廷也年年拨银子维护修缮,可到底是佛家清净之地,断来不得一点儿奢靡,故而比之紫禁城多少显得简陋了,睡觉的地方也只是一个简单的炕,少不得布置布置。 不过周围的环境也是真真的好,一开门入目便是奇株异草,难得天冷了还有这么多花肯开,呼吸间便是檀香裹着花草清新,叫人内心都跟着平静非常。 再稍远些还有好些果子树,果子将树枝都压弯了些许,玉琭细瞧了,那果子像是小柑橘,个个生得饱满,瞧着像是熟了,只是不知为何没人采摘,玉琭稍有些馋。 自来了大清吃水果便成了一件奢侈事儿,尤其是天日渐的冷,果子产出也少了些,康熙爷喜欢吃新鲜的菜却不爱用果子,故而日日下头人进奉得也不多,前儿沾康熙爷的光儿尝了几颗杏子,还直酸得倒牙。 眼下瞧着这柑橘,玉琭犹豫了一会子也没敢摘,生怕犯了忌讳呢,只得转身儿又回了房,给康熙爷收拾去了。 没一会子康熙爷便带着人回来了,玉琭紧忙迎上去,给人湿了帕子递上去净手净面:“万岁爷可要吃茶?眼下那运送山泉的马车还在半道儿上,奴婢便取了这儿的泉水,尝着也还算不差。” 是了,康熙爷连喝水都不随便。 京中的水质不好,略发苦涩,寻常小主爱吃茶也尽是因为要压这水的味道,可这样难免连累茶叶也逊色不少,当皇帝的怎能在这上委屈了,便日日派专门的水车去京西玉泉山取水,原路途就不近,更别提今儿还来景山了,运水更是艰难了些许。 康熙爷倒是不怪罪什么,点头接了玉琭递来的碧螺春,轻抿了一口,那舌尖子便品出不对味儿来了,不再喝,只是可惜了自个儿上好的茶叶。 放下茶盏,打发了梁九功几个出去,康熙爷只管拉着玉琭坐下,变戏法儿似的掏出来一油纸包给了玉琭。 “你先别忙活了,快尝尝这素饼,来这儿了也没什么好吃食,素面乏味,青菜豆腐也没什么好味道可言,朕用了半碗便用不下去了。” “唯这素饼味道着实不差,这可是几位小师傅的手艺,因人手有限今儿便只做了二三十张,延信几个也不知怎得那样能吃,竟在朕跟前儿抢起食儿来了,真真没规矩的,得亏朕眼疾手快呢!” 玉琭笑着接去,看康熙爷出来玩心情果真是好,原就同身边儿的哈哈珠子们感情深厚,眼下一没规矩约束便个个现了原形,且都是当阿玛的年纪了,竟还像是一帮少年郎似的闹。 “那可多谢万岁爷惦记了,奴婢刚刚吃了些点心了,倒也不怎么饿的,这素饼咱们一人一个,总不能饿着您了。” 说着,玉琭便将手上的素饼分给了康熙爷一个去,康熙爷起先还推拒不好意思收下,然耐不住奔波一上午了,确实没吃饱,犹豫了会子,到底还是厚着脸皮接了去。 第四十一章 欢喜半晌 主仆俩对着头啃饼子就茶水吃,倒也是极难得的体验了。 也不知太饿了还是怎的,这素饼竟格外的香,玉琭只吃了一个还意犹未尽着,然不好意思再说自个儿还饿着,便只管伺候康熙爷宽衣小憩一会子。 康熙爷不知玉琭没吃饱,只是惦记着玉琭一路走来累得小脸儿通红,偏又不肯服输,呼哧呼哧的倒叫人心疼,便也不叫人伺候了。 “朕不歇了,一会子又要起身更衣也是麻烦,便看一会子书也使得,只是瞧着你累得紧,反正屋里没旁人,你躺一躺也无妨的。” 玉琭怎肯依,就不说她眼下还只是小小的宫女,即便成了康熙爷后宫里的主子了,龙榻仍然不是随她任意躺歇的地界儿。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且抛开其权力内涵,这话对内外都适用的,到底是皇权至上,便是皇后也没得如此放肆的理儿。 然直接拒了康熙爷的好意到底不好看,玉琭深知康熙爷同她说话素来没深意可言,更无试探,只是凭心而发的关切罢了,玉琭便只笑笑,指尖子拽了拽康熙爷的袖口,面上露出几分羞涩来。 “与其歇着,奴婢更愿意陪着您看书,您许奴婢任性一回可好,就让奴婢在这儿陪着些吧。” 鲜少听玉琭这样软软呼呼的同他撒娇,康熙爷心头一热,像是化开了一块儿糖似的,险些看不下去书,只想着这会儿就收了小丫头去。 到底是顾及着地界儿呢,又不好大白天的就心思不纯,康熙爷便顺势拉住玉琭的手挨着他坐,只是这么挨着他便很是知足了。 “你既是都这样说了,朕可不忍驳了你的意思,多少倚着些吧,朕真不忍你累着了。” 说着,康熙爷还拽了自个儿身后的迎枕垫在玉琭背后,容玉琭懒散一会子。 他自小被教养惯了的,甭管看书还是习字那腰杆子都挺得直直的,看着仪态是好看,可个中辛苦唯有他自个儿知道。 然他是这天下的主子,便是再辛苦也比不得下头伺候人的奴才,玉琭的规矩和坚韧康熙爷都看在眼中,越是喜欢便越是心疼不忍,不忍她总用规矩来约束自己。 玉琭顺着康熙爷的劲儿半倚着,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说是陪着康熙爷看书呢,她躺着可不像样。 然康熙爷虽口吻轻柔,话却不容人辩驳半分,眼看着她要坐起来,康熙爷还微皱眉睨了玉琭一眼,玉琭笑笑,便不好再动了。 “万岁爷还是快看书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呢。” 玉琭不好意思地催着,本来挨着康熙爷坐下就够叫她羞赧了,谁道这一来二去的康熙爷尽看她了,她倒还不如干脆些躺着去,也省得被康熙爷瞧得心底儿慌慌。 “你听话朕就不看你了。” 康熙爷如此应了一句便转过身去,别看面上不显,其实也心如鼓雷得厉害,手中翻着书,心思却早飞了的,好不容易收回了几分神儿去看了书上的内容,好巧不巧的,偏又随手拿了一本子诗词曲三百首。 随意翻开一页,便见“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康熙爷腾得心头一热,再往后瞧,便是“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康熙爷忍不住啧了一声儿,又往下看“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得!书上句句尽戳康熙爷的心尖子,这书是再看不下去了。 正欲扭头同玉琭说会子话呢,还未动便觉得挨着玉琭的肩背微微一沉,康熙爷绷着没敢动,小心翼翼的扭头去瞧,就这么会子功夫,小丫头竟已经累得睡着了。 康熙爷偏了偏头,用脸颊挨了挨玉琭的额头,只是轻轻一触,便足叫康熙爷兀自欢喜半晌儿了。 说来这感觉真真是奇了怪了,上了瘾似的,又是想靠近玉琭又是怕自个儿莽撞,真叫人又是折磨又是爱的,康熙爷只叹自个儿没出息,还没见小丫头喜欢他喜欢得丢了魂儿,他自个儿倒是先陷进去了。 然说是这么说的,康熙爷身子却是比心要坦诚得多,这会子只管坐着一动不动,叫小丫头好好睡一会子去。 午间歇的时候不长,下午还得为大清和下头的孩子们祈福呢,只约莫两三刻钟的功夫,梁九功便进来点提一句了,谁道进门儿一抬头见康熙爷正同玉琭姑娘亲近着,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只得捧了康熙爷一会子要换的朝服去,恭恭敬敬的在康熙爷跟前儿一拜,康熙便知道时候到了的,只管摆摆手叫梁九功放下手中的朝服出去,这儿不消得他伺候。 梁九功听话得紧,这便放下朝服出去了,低着头立在门侧,没一会子便听得康熙爷一阵爽朗的笑,紧接着便是玉琭沁着微恼的声儿,朦朦胧胧的,那声儿刮得他一个太监耳朵根儿都发臊。 得亏是没在屋里伺候呢,杵在人前儿且不知多煞风景的,梁九功忍不住笑笑,忙摆摆手又领着魏珠几个和外层的侍卫们再站远些,免得听见什么有的没的。 倒也没耽误功夫,康熙爷很快便穿戴齐备了,趁着梁九功进去给康熙爷抚平细小衣褶的功夫,玉琭紧忙回自个儿房里也换了身而衣裳,清淡的紫裙绣海棠,掐兔毛的浅杏色坎肩,头上比平日多戴了对儿米珠钗以显示重视,如此既不逾矩,又代表了太皇太后的脸面。 玉琭打扮好了忙回了康熙爷的身侧,便又得了康熙爷好一阵儿瞧,幸而这会子延信、察尼等几位都在门外候着了,康熙爷没好说什么,只管撑着皇帝威严的架子带着人去了。 天家的规矩多,并非随意上柱香便罢,一旁还有礼部下掌管典制、祠祭的大人唱和,什么时候上前,什么时候拜都有说法,断不能出错。 玉琭是第一次代太皇太后娘娘参与这样正经的大事儿,心头不由得紧张,且支着耳朵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什么耽误了大事,如此便也顾不上想西想东了。 第四十二章 没一个好 整个流程走下来竟用了一个时辰,幸而安安稳稳的过去了,待出了殿,玉琭便不由得狠松了一口气,太皇太后娘娘交待的正事儿算是办完了。 康熙爷亦是难得有了几日的清闲,待回去更了衣便带着玉琭和梁九功几个四下逛逛。 没什么要紧事,康熙爷每日只消得抽出一二时辰将京中递来的折子看了便是,旁的倒不必多操心什么,时而还同延信几位大人拉弓比箭,爽朗的笑声常常满盈,且不知比在紫禁城中快活多少。 只是到底遗憾,眼瞧着明日一早便要回去了,还不见普慧住持归来,康熙爷叹了几叹,只得叫来观敬来跟前儿,同人细细嘱咐几句。 若是普慧住持回来了,便烦请他老人家移步紫禁城,到底是想见一见的。 观敬无不应的,倒也是清冷的性子,只应下便罢,旁的半分多余的话也无,往康熙爷跟前儿一杵似个木头桩子,康熙爷原还想着见不得普慧住持,且叫他徒弟给解签也使得,小丫头盼了那么久的,来一趟总得让人如了愿。 谁道一问,观敬竟不通此道,康熙爷便只得作罢,打发观敬忙自个儿的去。 这几日天儿稍稍回暖,想来是入冬前最后几日好天气了,夜里也不见冷,康熙爷颇有些闲不住,抬头见月明星稀,这才觉外头的广阔,连天也不是困于红墙内的,一时也没什么睡意,只管叫玉琭放下手头的差事,来陪他在廊下坐坐。 玉琭正给康熙爷洗笔呢,闻言不好再忙碌,便只管净了手坐了过去。 见康熙爷直抬着头看,玉琭亦跟着瞧,想来是她读得书没康熙爷多,颇有些不懂风月的,并不觉得着星星月亮好看,反倒觉得此时的康熙爷抛却了一身的冷肃,变得触手可及了些。 “看朕作甚?难不成朕比这月色还好看的。” 康熙爷玩笑了一句,原只是见小丫头看他看得怔愣,有些不好意思的打趣罢了,谁道这会子问出来了,还真得了小丫头的应。 “奴婢粗人一个,赏不到月色的好,只觉得您天神下凡似的。” 康熙爷这会子是真不好意思了,紧忙去捂住玉琭那双亮亮的眼睛去,嘟囔着:“哪儿学来的谄媚,尽会捡了好听的话哄朕。” 且听康熙爷这话似只是微微埋怨,但不带着一丝丝恼,玉琭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便晓得人是爱听这话的。 平日里多是康熙爷打趣她,今儿难得叫她占了回上风,玉琭心情着实不差,也不去拽康熙爷的手,只是快速眨着眼,用睫毛搔人手心子去。 康熙爷手心子一痒,果真逃似的将手缩回去了,再对上玉琭那双含着些狡黠的目光,康熙爷扑哧一笑,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玉琭的额头,且不知这丫头何时学来的不乖,倒是怪叫人心痒痒的。 也不知是气氛正好还是怎得,康熙爷压在心底儿的话有些呼之欲出,他先前还在皇玛玛跟前儿,信誓旦旦的说不急得将玉琭收入后宫呢,可谁道这才几日,眼下便已然有些忍不住了。 然多年来的含蓄叫康熙爷一时无法痛痛快快的说出自个儿的心意,便攥着玉琭的手,抿着嘴唇儿犹豫着琢磨着,到底还是忍不住迂回着问了一句。 “前儿朕叫礼部给寻了几个好听的封号封赏后宫,有静、温、婉、瑾、良这几个字,你瞧着哪个好?” 这冷不丁的封赏什么后宫,玉琭不是个愚的,且不必多想便知道康熙爷是为她费的心。 玉琭说不高兴是假,既是有封号,那少说也得是个常在的位份,她已然有了喜欢康熙爷的心,自然盼着能被康熙爷过了明路去,再不必像眼下这样偷偷摸摸的喜欢。 可心中明了归明了,面上却不能表露得太多,叫人瞧见了倒显得她功利,不过若真是叫玉琭挑,这几个字她也不大满意的,只觉得小家子气了,还不如惠、荣二字。 想到这儿了,玉琭只管轻轻摇头,康熙爷还当是玉琭都不喜欢,便听玉琭道:“娘娘的封号岂容奴婢来做主,要奴婢看,这几个字都是极好的。” 得了这么一句,康熙爷心中只觉得微微发堵。 倒不是不喜玉琭这么答,只是叹玉琭太知足了些,他给的喜欢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只怕旁人早早的便来朝他讨要位份了,而玉琭断不是这般,她得一分便珍惜着一分,便是眼下的感情见不得光,她也半分怨言也无。 康熙爷只盼着玉琭能贪心些,如此他心里也不那么替人疼。 玉琭知足、坚韧、蕙质兰心,守礼知进退,如此瞧着先前那几个字可是配不上她的。 “礼部的大人尽会糊弄人,这几个字贫僧瞧着可没一个好的。” 且还不等着康熙爷思量完,旁边儿忽地有一洪亮的声儿传来,直惊得院外的御前侍卫都纷沓而至,将康熙爷同玉琭尽护在身后。 “大胆贼人,还不快快现身!” 今日正是延信值守,紧忙持刀列于前,谨慎得盯着前头一片树影婆娑,手心子都蒙上了一层冷汗。 若非此人出声儿,他竟还不知离得这样近,亏他还带着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在四周,竟都没发现分毫,可见此人武艺远超于他们这些御前侍卫,若是陡然发难只怕招架不住。 生怕康熙爷有半分不妥,且看延信一手持刀一手背后,这便给身后的人打这暗语,叫人看准时机护着康熙爷躲在殿内静等山腰处的禁军增援,且不知贼人是何目的,若是贸贸然下山反倒不妥。 然不等其余人动作,康熙爷却是不管不顾的起了身,面上一丝丝紧张也无,甚至还隐隐带笑。 “出游半年,弟子们都担心的要命了,您不急着回来竟还要吓唬朕跟前儿的人,您还是快快现身吧,这大半夜归来您也不赶紧的歇歇!” 听这话众人才隐隐明了,约莫是普慧住持回来了的,只是不见此人现身,众人仍不敢放松,且紧盯着前方,生怕有变。 第四十三章 夜半生变 被康熙爷识破了身份,普慧住持便也不再藏着,只管大笑着现身,随手将背上的包袱一撂,朝康熙爷行了个佛礼。 普慧住持并非生得一副仙风道骨,而是面如满月的长相,身形也宽硕着,像个弥勒佛似的,不知道的还当是个酒肉和尚,断当不得住持这称呼,然他眉目慈悲,一双狭长的眼睛里平波不见底,好似包蕴着深沉的智慧,举手投足尽是淡然,叫人心都跟着平静下来。 延信见之,这才紧忙收了刀剑,微微拱手朝人赔个不是去,普慧住持并不在意这个,只是朝康熙爷笑道。 “半年未见,万岁爷风采依旧,您眉宇间不像是有事为难的样子,且不知这趟来要寻贫僧求解什么?” 康熙爷摆摆手,延信带着一众御前侍卫当即便退得干干净净,只留玉琭在身侧伺候。 “朕原是为难的,只是没想到一来您这儿,隔日宫中便传信儿,说是阿哥格格们的身子无什么大碍了,连长生也奇迹好转,朕便难得在这儿清闲几日。” 康熙爷同普慧住持十分稔熟,这便邀着人进屋坐坐,边吃茶边聊,然普慧住持却是不肯,且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明月,亦是不想辜负了好景色的。 “劳烦就摆在廊下吧。” 普慧住持原只是当玉琭是个寻常丫头,见人要去里间忙活备茶便出声提了一句,然他最是通透之人,心思一转儿抬头一看,不由得“咦”地一声儿。 康熙爷不明就里,还当是普慧住持又后悔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普慧眼神儿随了玉琭片刻,便压着声儿问了康熙爷一句:“万岁爷可知那宫女的生辰八字?” 康熙爷一愣,这事儿倒也不难回,他自察觉到自个儿对玉琭有意便已然叫人查过玉琭的底细了,生辰八字自是知道的。 “玉琭是庚子年生人,生辰是梅月二十八,可是有什么不妥?。” 普慧掐算片刻,不由得叹:“果真是天意不可违啊!” 康熙爷一颗心紧紧提着,只怕不好,然听普慧这话更是疑惑,偏又不好打搅了人掐算,便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普慧也不多言,这会子又恢复了先前的高深莫测:“贫僧知万岁爷为何而来,前些年贫僧便劝您静待机缘,眼下机缘便来了,只是天机不可泄秘,您只管遵循本心、顺应自然便是。” 说了这些,普慧便不再开口了,只是坐在廊下的矮桌上,入定似的对着天上那一轮月。 康熙爷也跟着坐在对面,细细咀嚼着普慧这云里雾里的话。 他这些年时常来,求的不过是子嗣安稳罢了,也是眼睁睁的看着孩子一个个的夭折,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寄托于此。 几次解签,普慧住持唯给他一个等字,等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机缘,这都几年了,康熙爷险些不抱希望,再来见普慧住持便也不多提此事了,只是同人探讨佛法罢了。 谁道今儿普慧住持冷不丁的告诉他机缘来了,机缘还正是玉琭,康熙爷反而不知该怎么好了,待回去了,是该好好将人捧得高高的,还是怎得? 康熙爷正不知该怎么办,忽闻耳畔一阵清脆响声,叫他回了几分神儿,原是玉琭捧着茶盏来了,碗盖磕碰间倒是忽得叫他想起来普慧住持的后一句话。 遵循本心、顺应自然便是。 想到这儿,康熙爷顿时豁然开朗。 普慧住持也不多言,见康熙爷眉目一派清明,便只是笑笑,聪明人素来是不消得如何点拨的。 康熙爷还想同普慧住持深聊些,便不好留玉琭在跟前儿,倒也不在普慧住持跟前儿遮掩他二人的关系,康熙爷直轻轻拉了拉玉琭的袖口,关切了去。 “连日忙碌,今儿便不消得你伺候了,快早早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还得赶路。” 玉琭当即便明了康熙爷的意思了,只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同康熙爷触了触指尖子便罢,这就福身告退。 “那奴婢便先去后头歇着了,若是用人,万岁爷只管知会了便是。” 说罢,玉琭站直了同康熙爷眼神对视了一瞬,感受到了这人比平日里还热切的目光,玉琭心中不由得奇怪,不过也没多想,只当康熙爷心情不差,便转身回了。 难得不消得伺候人,玉琭细细梳洗了,睡前还练了一会儿刺绣,她不像这儿的女子,个个都是从小接触这个,便不说刺绣,她连寻常缝补也做得不利索。 偏康熙爷总时不时的暗示她想要个帕子,她总觉得以前的随手之作惨不忍睹,这会子少不得用心再做一个去。 手头儿上这个她便已然绣了好几日了,没绣了姑娘家用的花样子,而是自个儿画了几棵交错的翠竹,如此照着绣出来给康熙爷用也不招眼。 绣了约莫小半时辰,眼看着快要完工,偏卡在了收尾上,这烛光也不得眼,玉琭渐渐的没了耐心,便干脆丢到了桌上,待明儿回宫了再问问玉竹也使得。 打了个呵欠,玉琭早早的便吹了灯歇了,她不知康熙爷同普慧住持聊到天际微明,更是不知夜半三更忽地荡来一阵迷烟,有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自窗进入了她的房内,寻觅半晌儿,揣走了她那还未完工的帕子。 翌日回宫,玉琭又起得稍晚,待外头奴才们都开始热火朝天的将行李装车了,她这才蒙蒙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得厉害。 怕耽误时辰,玉琭也顾不上细收拾了,总归她也没几件行李,待洗漱穿戴好,只管将榻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的塞进了箱笼里,招呼个小奴才来帮她将箱笼装上车,自个儿则是去康熙爷跟前儿伺候。 康熙爷此时也起得艰难,连更衣梳洗的活儿都交给玉琭代劳,玉琭细细的给康熙爷穿戴着,竟也不觉得烦,只是对着康熙爷眼皮子都睁不开的样子一阵好笑,难得见人这样孩子似的懒散。 给康熙爷擦脸的时候的玉琭故意兑多了些冷泉,湿了帕子给人这么一擦,康熙爷大睁着眼睛嘶地一声儿,便是不想醒也醒了的。 第四十四章 心头不爽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朕是太纵容你了!” 康熙爷训了玉琭一句,然这话是一丝丝气恼也无的,甚至还带了几分笑,玉琭才不怕这个,只管又自顾自的给康熙爷端来净水与青盐,面上含着揶揄。 “可还消得奴婢这放肆的给您洁齿?” 说着,玉琭作势便捏着细棉布去点康熙爷的嘴角儿,还“啊”地一声儿叫人张开嘴,这是将伺候小阿哥们的细致用在了康熙爷身上了。 康熙爷含笑,岂能叫小丫头得意了,见梁九功同魏珠几个不在,当即便捉了玉琭的手腕儿将人拉入怀中,亲昵地去呵人痒痒,直听得玉琭撒得满室清脆的笑,末了求饶了,康熙爷这才放过人去,自顾自的梳洗了。 不比来时,不知为何归程总显得快些,路上二人只觉得没怎么说笑便到了,裕亲王、恭亲王携宗亲来午门前迎,康熙爷稍作招呼便罢,至乾清宫,康熙爷不做停留,直奔慈宁宫去。 一进去便见阿哥格格们簇拥在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周围,以英妃为首的后宫众人也尽在,紧忙起身朝康熙爷问安。 康熙爷没急着作声叫人平身,只是先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问了安,落座在太皇太后身侧,不由得细看了一眼下头许久未见的英妃。 自诛了英妃跟前儿白嬷嬷九族后,英妃也被禁足,眼下再见这人似是身子更不好了,先前量身做的新衣又变得空荡了许多,便是面上点了妆,也断压不住她的孱弱病态。 若说玉琭像是个蓬勃向上的嫩枝,眼下英妃便像是几近被蛀空的朽木,已然是从芯子里破败了。 康熙爷不曾心疼半分,只是随口一句:“平身吧,这阵子朕不在宫中,辛苦英妃维护这后宫安稳,合该嘉奖。” 听着像是康熙爷随口夸人一句,可在座的谁不知英妃已然被禁足许久,直至今儿康熙爷回宫这才被太皇太后娘娘放出来的,这后宫安稳且有她什么事儿? 哦,是了,没英妃作妖,这后宫定然是安稳的。 康熙爷这是还未消气,开口便落英妃的脸面呢,然英妃却是连眉毛都不动一动的,好似听不出康熙爷的言外之意,只管又起身拜谢,将这一句夸尽数接了下来。 “臣妾为万岁爷分忧是为本分,自是不求嘉奖的,且不知万岁爷祈福可还顺利,想来是顺利的,阿哥格格们俱没什么大碍了,着实是幸事一桩。” 英妃这话听得康熙爷心头不爽极了,还当英妃会继续维护自个儿的柔弱无辜,谁道眼下竟连装也不愿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康熙爷不愿再见英妃,只管连带着将后宫众人也都打发了去,免得你一句我一句的又没完没了的。 一听康熙爷这话,玉琭下意识的去瞧后宫众人的神色,果真见不少人幽怨,便想着自个儿以后也是其中一员了,玉琭设身处地思量着,是断不愿瞧见自个儿这般的,届时可得放宽了心态才是。 毕竟前朝盘根错节,后宫便是前朝的俱现,康熙爷时而在诸位大人跟前儿还由不得心呢,对着后宫想来也该是如此。 伴着康熙爷关切下头孩子们的声儿,玉琭又跑了神儿,倒也不能怪她不专心,只是今儿自起身便头脑昏沉得厉害,脑子里灌了浆糊似的难受,便引得思绪纷纷,难以专注。 正巧这会子康熙爷要同太皇太后说正事儿呢,就先前钦天监的提议普慧住持倒也认同,眼下便想着从宗亲里择一孩子过继,其中细节不好叫人听去乱说,太皇太后娘娘便打发了跟前儿奴才,玉琭便也可趁机歇会子。 “你怎的了这是?我一瞧见你便觉得你面色发白,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一出殿,玉竹便紧忙搀扶了上来,着实担心着,还抬手试了试玉琭的额头,见人没发热倒是稍安心了些,只是搀着人回房歇歇。 玉琭微微摇头,倚在榻上也不知自个儿怎得了,只是难受:“料想是昨儿没歇好吧,也不知怎得了,做了一夜稀奇古怪的梦,且累得我似是没睡一般,今儿晨起还险些起晚了。” 玉竹是个热心肠的,一听这话还扶着玉琭枕着她的腿,她好给玉琭按按头去。 小丫头在太皇太后跟前儿不算是会来事儿的,多好听的奉承话亦不会说,全凭着按摩、梳头的手艺得了太皇太后的重用,玉琭哪儿享受过这个,要不是南霜叩门进来了,这一会儿的功夫她险些睡过去。 “玉琭,你可算回来了,就这几日的功夫你那小姐妹寻来好几次了,这会子又来了。” 玉琭一听,便晓得是卫双来了,卫双来寻她她倒没什么排斥可言,可南霜的话她却是过了心,只是暂还不知她来意,便只好按下心思,叫卫双进来说话。 “见过玉竹姐姐、南霜姐姐,玉琭姐姐,妹妹可想你了,今儿我得了些个好吃食,这便想着给你送来。” 卫双一进门儿便规规矩矩的见礼,别看都是做奴才的,可跟的主子不同,那地位便也天差地别,卫双一介辛者库来的,能叫几位一句姐姐已然是高攀了。 “妹妹怎得这样客气?前儿送来了一碟子苜蓿糕,今儿又是一碟子四色酥,难不成我们慈宁宫的在你眼中连这般点心也用不得?” “嗨,我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爱玩笑的,卫双妹妹可别多心才是。” 这才见卫双从篮子里掏出一盘子酥来,南霜便忍不住道了一句去,见卫双有些挂不住脸,忙又道了句玩笑遮掩,可在座的都知道,这话可不是出于玩笑才说的。 玉琭没像是寻常那样护着卫双,只见卫双勉强笑笑,几息的功夫便红了眼圈儿,倒是显得可怜得紧。 “姐姐这话便是玩笑也叫人怪伤心的,我不如姐姐们光鲜,平日里也没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姐妹,玉琭同姐姐们都面善,这才忍不住的想靠近些,凡有好的不舍得吃用都要想着姐姐们,谁道是我想多了,姐姐们不似我,素来不缺这些,以后我不再来了便是。” 第四十五章 上了贼船 卫双这话一说,好似几人联合起来欺负了一般,玉竹给了南霜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儿,又拽了拽玉琭的袖口叫人上前缓和些关系,这卫双到底是冲着玉琭来的,甭管什么目的,眼下少不得叫玉琭应付些。 玉琭岂能不晓得这个理儿,便紧忙含着笑上前拉了卫双的手去,眼下还不知卫双的目的,撕破脸皮倒没这个必要了。 “妹妹这话可是想左了的,你南霜姐姐素来性子直说话不顾及什么,刚开始相处时我们也是被她一句话噎得不轻,其实她待人最是真诚不过了。” “这话不过是叫你下次来不必再带点心罢了,我们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伺候是什么都不缺的,岂能再争了你的好东西,下次你人来了便是了,倒不必拘着什么、、、、、、” 玉琭一说了缓和话,卫双的脸色这才算是好看了些,她不是个愚的,回回费劲儿过来也不是为了同人置气,眼下只管借坡下驴,又同南霜说了几句好听的。 之后四个小姑娘围坐一团,说说话用用点心,瞧着倒也是和气得很,待气氛着实不差了,卫双这才笑着问了一句去。 “玉琭姐姐最是有福不过的人了,这次竟还能跟这万岁爷去景山松快松快,几日不见,只觉得姐姐气色更好了,且不知平日里都忙碌什么?伺候万岁爷想来是轻松的吧?” 玉琭笑笑,也不多言:“咱们都是做奴才的,到哪儿不是伺候呢,在万岁爷跟前儿只有更用心警醒的份儿,轻松是不敢言的。” 见玉琭嘴紧,断不肯将关于康熙爷的事儿泄露半分,卫双不免急切,忙又打听玉琭头上她未曾见人戴过的一对儿钗。 话里话外的像是羡慕,可多少又有点儿酸,想从玉琭口中得些个不为人知的事儿。 然这车轱辘话兜兜转转,竟得不来半分有用的,卫双也不敢直言,怕自个儿的心思露了馅儿,且见时候不早了,她便也不多留,只管告辞了去。 出了慈宁宫偏门,卫双没直接回辛者库去,而是瞧瞧四下无人,便悄声往慈宁花园里去了,此时正是各宫该用午膳之时,奴才们大半都忙着伺候主子,故而外头活动的人甚少,连寻常洒扫的奴婢们也不见踪影。 卫双似来过许多回了,左拐右拐熟门熟路,末了在叠石假山的后头停下朝那等候已久的人福了福身,面上尽是谄媚。 “奴婢见过林公公,依着公公吩咐今儿奴婢便见了玉琭,将那东西悄悄放好了,三五日的断叫人发现不了,只是太皇太后身边儿的丫头们甚是警惕,近来奴婢怕是不好再去了。” 林公公只管笑着点了头去,塞给了卫双一个小小的荷包算是报酬:“你倒是个得用的,且收着吧,待事成少不了你的好。” 说罢,林公公便要走,卫双见状可急了,紧忙拽住了林公公的袖子,她为林公公办差可不是为了些个银子。 “还请公公留步,且不知奴婢什么时候才能到万岁爷跟前儿伺候,亦是不知先前娘娘的话可还算数?奴婢为了娘娘连姐妹情深也不顾了的,娘娘总不能过河拆桥。” 一提这个,林公公睨着卫双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那一瞬间的寒意直叫卫双觉得像是被一只毒蛇盯住了似的,卫双岂敢再攥着林公公的袖口,忙不迭的松开后退了两步去,面上都止不住的惴惴。 林公公并没有因卫双的害怕而收敛一丝丝情绪,好整以暇地抚了抚被卫双攥过的地界儿,面上说不出的嫌弃。 “卫双,切记管好你这张嘴,便是娘娘过河拆桥了又如何,还不是动动手指就能将你和你阿玛捏死,总归信或不信的全在你自个儿,便是真迫不及待要爬了万岁爷的龙榻,你也得等着你那好姐妹给你挪窝儿了才是。” 说罢,林公公看也不看卫双,亦不消得听人保证什么,直接便甩袖走了,竟是一点儿不怕卫双说出什么对他和身后的主子不利的事儿。 唯留卫双留在原地颤颤,便是在暖和的阳光下也暖不热她那害怕颤抖的心。 起先她巴结着玉琭想攀上万岁爷只为自个儿,眼下上了英妃娘娘的这艘船,她是不想走也得继续走下去了,且等着她伺候了万岁爷,想来便再不必这样担惊受怕了。 卫双尽力压下不安,想着英妃娘娘多半还得用自个儿,眼下的安危倒不消得担心什么,如此便也放松了些,回去的路上也少不得为自个儿的以后打算。 然她满心的计较尽是为自个儿的前程,对玉琭,她反倒是半分愧疚也无的,甚至还有些责怪玉琭,若不是玉琭得了好还半分为她引荐也不肯,她自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去。 此时玉琭还不知卫双的底细,同玉竹南霜两个关起门来说话还暗自苦恼着,不知卫双怎得变成了这样,明明先前还一派的孩子气。 “玉琭,不是我看不上卫双,只是你不在的时候,她三番两次的来,次次都琢磨着如何打听主子们的事儿,咱们近身伺候主子最是要警惕这个了,断不能将主子的事儿透露出去半分,到底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谁知道她卫双打了什么主意。” “你说是同她相熟,也不过是小选时在管教嬷嬷手底下同吃同住过一阵子,要说真了解其人也算不上的,总归你多警惕着些,我瞧她不像是个好的。” 一说起卫双,南霜便没什么好脸色可言了,连玉竹也跟着应和一句。 “可不是,来了几次见得了我们的好脸儿,便觉得我们好应付了,趁着你不在还暗暗挑拨关系起来了,直言我们资历比你深,伺候万岁爷的活儿轮不着你的,我虽不爱揣测人,可这话也忒明显了些,叫人听着心烦。” 玉琭默默点头,将将说话间到也察觉了些,再回想上次见卫双的情形便咂摸出几分不对来,料想卫双怕是不光嫉妒,还有了想做主子的心。 第四十六章 心如明镜 她拦不住卫双的算计,可卫双甭想借着她一步登天,她玉琭不爱惹事儿,也断不是那软柿子能叫人拿捏的。 “多谢你们点提着,这事儿我省得了,我素来不爱同人虚与委蛇,她心术不正以后便不同她来往了,她爱同谁走动便走动去,总归我这儿是走不通的。” 见玉琭不是个拖沓的,玉竹和南霜便也没有不放心的了,这会子再说起话来才含了几分打趣,说不得过不久玉琭便是后宫里的小主了。 二人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伺候许久了,深知后宫水深,不是谁都能在其中游刃有余,对玉琭便也没什么艳羡可言,说笑罢还多点提了玉琭两句,生怕玉琭被人算计了。 这番心意属实难得,玉琭断不会不领情,也是这会子拿玉竹南霜同卫双一比,才知谁能做了真正的朋友。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三人也不再躲懒,且赶紧的伺候主子们用膳去。 康熙爷携下头的阿哥格格们陪着太皇太后娘娘用了午膳,稍作歇息便想带着玉琭回乾清宫,也不说将玉琭归还给太皇太后娘娘的事儿了。 太皇太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会子跟康熙爷较劲儿一般,还偏不叫人如意,定要玉琭陪她一日才好,康熙爷耐不过太皇太后,也多少知道皇玛玛的用意,是断不愿意瞧着他耽溺于情而舍了天下大事。 他自知对此辩解再多也是无用,也是怕皇玛玛因此恼了玉琭,便只好将玉琭留下,叫人安心伺候皇玛玛。 “那便劳烦皇玛玛替孙儿疼玉琭了,待明儿孙儿再过来给您请安。” 康熙爷笑着朝太皇太后行礼,反正皇玛玛知他心意,他便也不遮不掩的,直接拿玉琭道一句玩笑。 太皇太后笑着撵人走:“玉琭可是哀家的人,岂消得你再来点提着,若不是你先前若磨硬泡的,哀家才不舍得叫玉琭来伺候你呢!” 康熙爷笑笑也不应声儿,看了一眼立在太皇太后身侧的玉琭,只得人笑笑,那心里便跟着酥酥软软。 不好再当着人面儿同玉琭眉来眼去的,康熙爷只得耐着不舍转身儿回了乾清宫,没一会子便叫梁九功送来了几盘子精致点心和甜茶。 太皇太后岂能不知康熙爷的心思,抬眼瞧了瞧玉琭,见小丫头面上无丝毫得意之色或是不合时宜的羞赧,太皇太后不由得暗中点头,极满意此时玉琭乖顺。 如此干脆也随了康熙爷的意思,只管叫梁九功将这吃食都送去玉琭房中,可不能亏待康熙爷的心头好了。 然玉琭是断不肯放下手上的活儿去独自享受的,不仅当着太皇太后的面儿将点心都分下去了不说,还蹲下身来给太皇太后揉着素来酸软的膝盖,十足的体贴恭顺。 “娘娘便留奴婢伺候着吧,许久不在娘娘跟前儿伺候,奴婢心头还惶惶的,生怕您不要奴婢了,且不知您的膝盖可舒服些了,有没有人时时给您揉着?” 玉琭这话十足关切不见巴结,她是真将这老太太当亲祖母的孝敬,如此由心而发的亲近自然不会惹人反感。 太皇太后娘娘对着玉琭那双酷似端献的眼睛,一时间竟真不舍得将玉琭给康熙爷了,生怕康熙爷对人只是一时兴起,也怕这后宫寂寞和算计磨没了小丫头眼中的光,她已年迈,还不知能护着玉琭几年,这样软和的性子可是要叫人欺负的。 “好孩子快起来吧,多亏你先前进献的方子,如今哀家日日泡脚熏艾,且不知比以前舒服了多少,已然不消得你时时给揉按了。” “倒也不必惶惶,哀家就在这慈宁宫中,不管以后如何,你来,哀家还这样亲厚地待你。” 玉琭说不感动是假,虽知太皇太后给的关切有几分是看在端献公主的份儿上,有几分也看在康熙爷的面儿上,然其中的真切玉琭是实打实的能感知到,她岂能不感动感激。 “奴婢定然好好的伺候您,孝敬您。” 伺候是身为奴婢的本分,此一句孝敬便是应了以后的位份,太皇太后连连点头,饶是不舍也不愿挡着下头孩子们的缘分了。 太皇太后午间未歇,尽拉着玉琭好好说话去了,期间玉琭还为太皇太后娘娘读了会子书,就坐在矮墩上挨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腿,时不时的说笑讨论些个书中情节,着实亲近。 苏麻喇姑立在门前瞧着,没一会子便眼圈儿红红,好似看见了当年端献公主还在娘娘膝下承欢的模样,从前端献公主没陪着娘娘做的事儿,竟由玉琭陪着圆了梦。 然不等苏麻喇姑再感慨什么,外头便有小奴才来报,说是恭亲王带着自个儿的大格格来了,另还有康熙爷身边儿的哈哈珠子察尼大人陪着。 钦天监那儿的消息太皇太后没叫人瞒着,也是多少给各家一个准备,辛亥年出生的孩子不多,恭亲王的大格格算一个,另还有裕亲王家的嫡次子,下头郡王家里也有些,只是身份又不够了。 今儿太皇太后同康熙爷商议着,原是想将裕亲王和恭亲王家的孩子都接来养一阵子,看看哪个孩子合心意便要哪个。 然辛亥年出生的孩子比康熙爷的阿哥格格们年纪都大个一二岁,若是过继来个阿哥,想来多少会对太子不利,便暂选了恭亲王家的格格带过来瞧瞧。 若是大格格性情是个好的,不出意外便要过继给康熙爷了。 苏麻喇姑通传后,这便带着一行人进了殿,恭亲王和察尼带着大格格同太皇太后问安,太皇太后叫人平身了,起先还想不起来察尼为何跟着,且一听恭亲王一说大格格的生母,太皇太后便记起来了。 大格格的生母是晋氏精格之女,她虽只是恭亲王的庶福晋,然她下头还有个弟弟在户部当差,这二年很是得康熙爷重用,如此一人得道,亦是惠及兄弟姊妹,晋氏的妹妹小晋氏便得幸高攀了辅国公家,给爱新觉罗察尼做了侧室。 第四十七章 过继格格 如此一来恭亲王同察尼也算是亲上加亲的,大格格平日里也没少同小晋氏的女儿来往,今儿察尼来送外甥女入宫也算是名正言顺。 不过爱新觉罗家的关系素来纷乱,都是沾亲带故的,今儿察尼能来,也是同恭亲王私交甚笃,他又在康熙爷跟前儿当差,若能见到大格格多少能照顾些。 若依照玉碟族谱,这察尼的阿玛是豫亲王爱新觉罗多铎的小儿子,当是与世祖顺治爷同辈儿,理应叫太皇太后娘娘一声儿八皇伯母的。 然太宗皇太极光是兄弟便十六个,年纪差距可是不小,豫亲王排行十五,察尼又是豫亲王的小儿子,这一来二去的虽是差了辈份,但察尼的年纪却同康熙爷相当。 不似汉人,满蒙嫁娶也没什么讲究,为巩固氏族地位,亲上加亲的更是多,就不说爱新觉罗氏了,太皇太后同太后娘娘也是沾亲带故的。 她们皆是博尔济吉特氏,论亲缘,太后还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呢,然她给顺治爷做了皇后,这称呼便不好乱叫了,便也不以辈分相称,只以尊卑论处。 玉琭听太皇太后娘娘同恭亲王、察尼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事儿,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捋清其中的关系。 不过太皇太后说这话倒没什么太大的用意,只是见大格格拽着恭亲王和察尼的衣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尽是惴惴,便故意说些旁的缓和气氛,免得直接叫大格格过来了害怕。 大格格才不过四岁,因不是嫡出又不是阿哥,平日里多是拘在府里养着,不似她兄弟们能常跟着恭亲王进宫请安,唯过年过节的时候来拜一拜,便觉得太皇太后娘娘最是严肃不过了,着实不敢亲近。 可这会子见太皇太后娘娘慈祥,句句带笑似的,大格格便也放松了不少,太皇太后趁机叫大格格上前,好好抱在怀里问了几句话去。 “好孩子,告诉乌库玛玛,你如今多大了?可有什么乳名?平日里在家可读书了?” 大格格规矩甚好,便是坐在太皇太后的腿上也将小脊梁挺得直直的,头上戴的一对儿米珠流苏都不见大晃动,奶声奶气的回了话去。 “回乌库玛玛的话,待翻了年格格便五岁了,暂还没名字,自去年开始启蒙,读了半本《诗》。” 太皇太后心下意外,看了恭亲王一眼,寻常满人家格格是不学四书五经的,启蒙读物多是些朗朗上口的小诗词一类,只要将那常用的字儿会读会写便是,待年纪大些了便学主持中馈,大格格这般的倒是难得。 恭亲王岂能看不出太皇太后的意思,这会子连上前解释了一句,看向大格格的目光满是慈爱。 “大格格天资聪颖,原未正经给她启蒙时她便不知不觉间认识许多字了,后来又听她弟弟永绶读书,永绶还未会背呢她倒是先会了,孙儿便不舍得浪费了大格格的资质,便叫她同她弟弟们一道在府上启蒙读书。” 太皇太后笑着点头,心中亦是满意,她自个儿便是个要强的,自然偏好下头聪颖的小辈,断看不上鼠目寸光,日日盯着芝麻大点儿的事儿算计来算计去的女孩儿。 眼下也不直接同大格格说过继的事儿,只言大格格聪慧,合该来宫中同皇子们一道读书,大格格听了自然欣喜,没有不应的。 “只是你在宫中读书,日日来回难免麻烦,你愿不愿意在宫中小住,一个月回去见你阿玛额娘一次,宫里这儿的用度你不必担心,你皇伯定然将你当女儿疼爱着,乌库玛玛也陪着你。” 太皇太后娘娘轻着声儿哄着,这若是个一两岁的孩子哪儿消得这样费劲,直接叫嬷嬷抱去阿哥所养着便是,随她哭闹两日也适应了。 然大格格着实不小了,都已然记事了,还这样聪慧,那便不能再不管不顾着,到底是不能养出个仇人来。 大格格犹豫了会子,看了看阿玛又看了看察尼,到底还是耐不住同皇子一道读书的条件,只管点了头去。 太皇太后自是高兴,眼下她还得同恭亲王细说些个,便不方便大格格在一旁听了,只管叫玉琭带着大格格去乾清宫给康熙爷瞧瞧去,叫大格格尽快同阿哥格格们熟悉起来。 “大格格,奴婢可否能牵着您的手?” 玉琭蹲下身来,迫不及待的想同大格格亲近些,倒不是有什么目的,只是大格格忒可爱了些,白净的小脸儿圆嘟嘟的,明明像是个团子似的可爱,偏要做出小大人的样子来,真叫人忍不住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大格格微微颔首,矜持地将小手搭在了玉琭的手心儿里,还奶声奶气的道了句:“劳烦姐姐”,真真叫人一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了。 大格格从恭亲王府带来的奴婢不再跟着,只由着玉琭带着慈宁宫的两个小公公去了乾清宫。 此时康熙爷正在弘德殿同大学士索额图、兵部尚书明珠、福建水师总督施琅等几位大人商议战事,梁九功进去通报,出来便带着玉琭和大格格先去昭仁殿。 康熙爷寻常便在这儿起居吃茶,亦是玉琭一贯伺候的地儿,且熟门熟路得紧,见大格格到了陌生的地方又有些紧张,玉琭便差一小公公回去问问格格身边儿伺候的人,看看无有注意和忌口的。 幸而没有,玉琭便叫人给大格格上了好些点心零嘴儿,又抱着大格格玩儿了翻花绳儿,没一会儿便熟络亲近了起来。 康熙爷过来时未进门便听得玉琭和大格格的笑声儿了,没着急进去,只是立在门前听了一会儿,原是玉琭给大格格讲笑话猜谜语呢。 也不知这小丫头哪儿来的那么多奇思妙想,更是妙语连珠,有些康熙爷还一时想不起来,难为大格格那么小的年纪还猜出来几个有意思的。 “刚刚你说的那个‘秀才作诗’谜底是什么?” 康熙爷径直步如内,玉琭和大格格稍收敛了些笑意,紧忙先见了礼,这才笑着回。 第四十八章 只想你陪 “那自然是有两手了!” 康熙爷一听便立即想得通透,有两手的“手”与“首”同音,如此正同前头做诗相扣,康熙爷不由得朝玉琭笑笑:“你倒是个会巧思的。” 如此说笑了两句,康熙爷便朝大格格招手,想抱抱孩子去:“大格格可还记得皇伯,先前中秋宴上,皇伯给你和你妹妹们一人个掐丝璎珞项圈儿,你的那个上头还缀了红黄玛瑙呢。” 一说这个大格格便想起来了,小孩子也没什么心眼儿,只觉得谁给她吃的好玩的就是极好的人了,那掐丝璎珞她极喜欢,前一阵子日日戴呢。 “记得皇伯呢,皇伯待格格最好,那璎珞格格很喜欢,前一阵子日日戴着,近来天冷了才叫嬷嬷收了起来。” 康熙爷捏了捏大格格的小脸儿,心里也软乎得厉害,趁着小孩儿不注意,他还顺势捏了捏身侧玉琭的手去,忍不住的去想玉琭同他的孩子是不是也这般可爱。 玉琭微红着脸嗔了康熙爷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儿呢怎得还动手动脚的,康熙爷得了玉琭放肆的小眼神儿也不恼,只是心里更飘飘然了些,面上尽是笑意。 “皇伯这的好东西多得是呢,咱们一道儿去挑挑可好?你若叫皇伯一声儿皇阿玛,皇伯是什么都肯给你的。” 大格格犹豫着,轻咬着嘴唇儿,到底是没喊出这声儿皇阿玛来,只是抱着康熙爷的脖子不好意思的笑笑,康熙爷心中微叹,倒也不急,只又抱着大格格说笑了些旁的,便真带着大格格去开了自个儿的私库。 康熙爷的私库玉琭也是头回来,这一进门儿才知道什么叫琳琅满目,入目便是屋顶子高的大柜子,一层一层摆的尽是摆件花瓶,各式各样叫人目不暇接,无一不是珍品。 然据说越是摆在外头的便越不是什么珍稀物件儿,往里走,那越是用精致匣子装的便越是稀奇,像是随手赏人的金银瓜子、小玉葫芦之类的都是一大箱一大箱的,不知道的还当是搞批发的。 玉琭拘着规矩压着声儿没敢叹出来,大格格年纪小却是压不住情绪的,一开门便“哇”的一声,直叫康熙爷笑得不成,且先随手从一边儿匣子里掏出个玉蝈蝈给大格格把玩,而后细细的给小孩儿寻装首饰的匣子去。 康熙爷的私库不小,里头东西又堆叠的厉害,若挨着个儿的找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康熙爷自个儿都不知道里头到底有多少好东西,虚逛了一圈儿,末了还得叫梁九功带着走到存放首饰的架子前。 只见梁九功挨着个儿的打开箱笼抽屉,里头金银等挂饰、戒指、耳环、手镯、梳、簪、钗、扁方、步摇和杂项皆依着材料和类别放得整整齐齐,比外头首饰铺子都来得齐备。 没人不喜欢好看亮晶晶的首饰,大格格早被迷了眼睛了,倒也是没见过这世面,亦是被惊得不轻,哪儿敢伸手去挑。 末了还是康熙爷将大格格交予梁九功抱着,他挑挑拣拣一阵儿给大格格选了好些适合年纪的首饰,挨着个儿的给小姑娘打扮上,另还含着促狭给旁边儿的玉琭也戴了个大格格同款金锁儿,直把玉琭也当孩子哄了。 玉琭红着脸岂敢要,忙小心翼翼摘了双手放了回去,康熙爷看见了也不恼,另又挑了个嵌红宝石戒子和桃花簪,趁着大格格正专注着对镜欣赏呢,康熙爷悄悄拉住玉琭的手给人套上了个戒子。 玉琭的手虽是干粗活儿干的稍有些薄茧,可皮肤却是白皙的,被着红宝石的亮色一衬更显得细腻精致,康熙爷细瞧了会子,着实满意自个儿的眼光。 那簪子却是没给玉琭戴上,只寻了个小巧的匣子装好塞到人手心里:“簪子朕就不给你戴了,赶明儿你什么时候梳了旗头再戴给朕看。” 且等着玉琭能将这小小的两把头梳成旗头,她便也不再是个伺候人的奴婢了。 玉琭面上微微烫,正欲谢康熙爷的赏呢,康熙爷却是不肯叫她谢的,只管叫她去将东西放好,顺带着去阿哥所一趟将阿哥格格们都叫来,以后大格格便是他们的大姐姐了。 玉琭应了声儿,这便出去办差,待她再回来时正遇见恭亲王和察尼给万岁爷请安,玉琭忙见了礼去,抬头一瞧正见恭亲王那通红似哭过的眼睛,料想也是舍不得大格格过继出去的,大格格到底是恭亲王第一个孩子呢。 二人进了殿,康熙爷便叫玉琭带着孩子们玩儿去了,玉琭不知康熙爷同恭亲王说了什么,只知道恭亲王出来之后情绪已然缓和了不少,见大格格同阿哥格格们玩的开心,恭亲王什么也未说,只是又抱了抱大格格,说了几句叫孩子听话的话便同察尼走了。 大格格定定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子,而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拉着玉琭亦是眼圈儿红红。 “玉琭姐姐,你说阿玛和舅舅什么时候才来接我啊?” 这话说得人心酸,玉琭蹲下身来将大格格拢在怀里细细的哄:“先前太皇太后娘娘不是说了,格格在这儿同皇子们一道读书,一个月便可回去一次,今儿是十二,等冬月十二您阿玛就来了。” “再说您舅舅还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哈哈珠子,日日在御前走动,您若是想舅舅了只管来乾清宫就是了,或是叫察尼大人去阿哥所瞧您也使得、、、、、、、” 听玉琭说了这些,大格格这才安心些,然再同大阿哥、太子和二格格玩也是无趣,大格格寻了康熙爷只说饿了困了,想让玉琭陪着去歇。 康熙爷看看玉琭,又看看小可怜儿似的大格格,便是不想应也得应下,且叫人准备的时候亦是忍不住拉着玉琭私下感慨。 “你这人缘儿好的,皇玛玛同朕抢你也就罢了,连大格格也要粘着你,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朕呢?梁九功笔墨伺候的不好,朕只想你陪着。” 第四十九章 怕是病了 康熙爷这话好似撒娇吃味一般,着实叫玉琭好笑,瞧瞧这会子殿里无人,康熙爷又拉着她躲在了屏风后,玉琭抿了抿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踮着脚凑上前飞快的亲了下康熙爷的下巴。 “那奴婢哄好了大格格再来哄您安睡可好?您叫人给我留个门儿。” 见康熙爷脸唰的红了,玉琭含着促狭直冲康熙爷笑,只是碰了碰下巴罢了,瞧把孩子给臊的,要不是她以前挨饿受苦个头儿还没长起来,就不止是亲这处了。 别看康熙爷孩子都有几个了,后宫女眷更是一抓一大把的,可多是畏惧康熙爷的权势,女眷伺候的时候岂敢放肆,依着规矩,只躺好了别说话惹康熙爷烦就是了,完事儿了就回去了,大多也不能在乾清宫留宿,唯康熙爷自个儿去了谁那儿,想来才得几分亲近。 如此一来,康熙爷为人夫为人父却还没真正感受过恋爱的滋味儿,私底下牵牵手已然是逾矩了,眼下被玉琭来了这么一下子,康熙爷红着脸讷讷得厉害,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好了。 “好、、好,朕等你便是了、、、、、、” 玉琭见之又笑,果真是舍了脸皮,反过来当了那个逗弄的人还是更有意思些,还想说什么的,偏这会子大格格叫人了,玉琭只得颇遗憾的挠了挠康熙爷的手心子,紧忙去外头抱了大格格去阿哥所。 梁九功送了大格格和玉琭半程,待回乾清宫却不见康熙爷踪影,里里外外的找了个遍这才发现康熙爷在龙榻上歪着呢,也不知在想什么,还抬着那通红的一张脸,怕不是病了? 梁九功顿时心中紧张,紧忙上前关切:“万岁爷,您这是怎的了,可是哪儿不爽利?要不奴才叫太医来给您瞧瞧。” 康熙爷深吸了几口气,手握成拳锤了锤自个儿的心口儿,那处跳动得厉害,声声的砸着他的胸膛,像是吃错药了似的,自那放肆的小丫头走后,他这心跳便没恢复寻常的平稳过。 “朕怕是真的病了。” 康熙爷知道自个儿没病,只是想那小丫头想得厉害了,这才害了心病,可梁九功哪儿知道康熙爷想什么呢,听这句可是吓得不轻,这便慌里慌张的叫魏珠去太医院唤人来。 乾清宫上下顿时乱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了半数,十几个老太医排着队的给康熙爷诊脉,末了连慈宁宫都惊动了的,且不知康熙爷怎得病的这样突然。 可太医轮番儿的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查出什么不妥来,只是给康熙爷开了几副清火的汤药罢了。 “万岁爷都直言病了的,怎得就只是上火了,还不快再查!若是因你们耽误了万岁爷的身子,且一个个的都甭想好过了!” 苏麻喇姑在一旁陪着,见太医没法子急得也跟着上火,不敢叫康熙爷这样坐着了,直给人利索的铺好了床榻,压着康熙爷的肩膀让人躺好了。 康熙爷自知大伙儿误会了,偏闹成这样子也不好轻飘飘的解释过去,只得躺好了轻咳几声儿,说是自个儿嗓子痛,应了太医上火的话。 如此一来,少不得听苏麻喇姑一箩筐的点提,再不许人熬灯看折子了,宵夜也不能用了荤食,康熙爷苦着脸认命,早早的用了碗荷叶莲子粥便躺了,待苏麻喇姑回去复命了,康熙爷这才赶紧的起身,叫梁九功想法子上几盘子硬菜。 他眼下正是能吃的时候,又忙活一日了,夜里不吃饱压根儿就睡不着,另还悄悄点提了梁九功一句,叫人夜里莫尽落了钥,玉琭还得回来呢。 梁九功心底儿笑得厉害,听康熙爷提起了玉琭,这才约莫明白今儿康熙爷这是闹什么呢,原是害了相思病了,这病太医可医不得。 嫌事儿不够大似的,梁九功还玩笑一句:“万岁爷,今儿敬事房的齐公公还差人来问呢,您都两三个月为未去后宫了,可要叫人呈了绿头牌上来?” 康熙爷当即给了梁九功一个眼刀子去,倒不恼:“你这狗奴才尽仗着朕待你好了,胆敢将这话再去慈宁宫说一遭?皇玛玛这就叫人剥了你皮去,朕可还病着呢!” 梁九功嘿嘿笑笑,紧忙又捡了两句好听的说,这才紧忙去给康熙爷提了膳,去膳房借口给阿哥格格们添些宵夜的,实则梁九功提着食盒兜了一圈儿,直接回了乾清宫给万岁爷加餐去了,这事儿他可没少干的。 吃饱喝足康熙爷又看了会儿折子,便躺在榻上颇有些辗转反侧的。 想等着那小丫头过来,又觉得干巴巴的等不似他这个皇帝的作风,不肯叫小丫头拿捏了他,起身练字读书也全然静不下心来,末了便只能硬生生躺着。 眼看着都过了三更了,再不歇明儿起身上朝又是艰难,梁九功只得叫人替康熙爷打听打听阿哥所的消息,莫不是玉琭已然在大格格那儿歇了的,总不能叫万岁爷一直枯等着。 “回万岁爷的话,今儿夜里怕是阿哥所的不怎的安宁,原这会子阿哥格格们都已然歇了的,可大格格想家了,正抱着玉琭姑娘哭闹呢,格格年纪小精力旺盛,只怕且得闹呢。” 梁九功回了话,也没直接提玉琭回不来,只说了大格格的情况,如此康熙爷便也知玉琭定然一时半会儿的走不开了,心里稍稍有些失望,可他也是真真心疼大格格的。 便吩咐梁九功再开了私库,寻些个好玩儿的给大格格送去,孩子情绪多是来的快走得也快,想来有好玩儿的吸引着注意,便也不多想家了。 吩咐罢,待梁九功再回来复了命,康熙爷心头这才算是稍稍安稳了些,只管去酝酿睡意了。 想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夜里康熙爷竟梦见了玉琭,梦里的小丫头更是放肆,且把他折腾得不轻,醒来竟出了一身毛毛热汗。 康熙爷挣扎着从美梦里起身,还没等着吩咐梁九功给他备水沐浴擦身呢,谁道一扭头正见小丫头裹着被子缩在他那两尺见宽的脚踏上,睡得正香。 第五十章 舅舅无用 “小丫头竟还挺守信。” 康熙爷心头一热,小小的笑了一句,下意识的想去捏了捏玉琭的脸,然手伸出去半截儿了才发觉他做梦来着,眼下一手心儿的汗。 倒没想过小丫头会嫌弃他,康熙爷只是嫌弃自个儿,便只是倚靠在床头看了玉琭一会子,一时间也不觉得通身的汗裹得难受了。 且瞥着一旁的西洋钟,待时辰真真不能再拖延了,康熙爷这才悄然起身,披着衣去唤了梁九功和魏珠伺候。 “去偏间伺候吧,莫吵醒了玉琭,且不知她昨儿几时回来的?朕睡得沉未听见动静。” 梁九功给康熙爷换衣擦身,压着声儿回了:“一个时辰前才回来的,听说大格格像是受了惊似的闹着,便是睡着了还时不时的落泪惊厥,都不肯离玉琭姑娘的怀,一放在榻上便要醒。” “玉琭姑娘只得一直抱着大格格,连歇也不成的,奴才在外头值夜,见玉琭姑娘回来熬得眼睛通红也是不忍,抱着铺盖进殿的时候胳膊都累得颤颤,原是想劝玉琭姑娘回去歇的,然她说答应了您要回来的,断不能欺君、、、、、、、” 一听这话康熙爷可就心疼极了,他原只知道哄孩子不是什么容易事儿,却不知这样的辛苦,待沐浴罢,康熙爷没顾得上用膳,只叫梁九功小心给他收拾了龙榻,而后亲自抱着小丫头放在了他的榻上。 想来是累极了的,玉琭也没醒,康熙爷叫魏珠守着里间儿,不许任何人进来,这才垫了几口点心安心上朝。 可等着康熙爷下朝回来更衣,谁道还是没能见了玉琭。 大格格哭着要玉琭,小丫头只在他这儿躺了半个多时辰,又去阿哥所忙碌了。 康熙爷有心想去看看大格格的,心疼大格格想家,也是心疼玉琭忙碌,这会子竟难得后悔了自个儿的决定,不该过继了恭亲王的孩子来养。 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猛然换了地方住,心里不难受伤心就怪了,怕不是还觉得阿玛额娘不要她了的。 偏眼下战事吃紧,康熙爷还得见了几位大人商议,没工夫去阿哥所,便只得立在殿外寻摸了一圈儿,唤了察尼来。 “察尼,你去阿哥所瞧瞧大格格吧,朕听闻她昨儿哭了半夜,早起连膳都不肯用还一个劲儿的落泪,朕不愿叫嬷嬷拿规矩去压那么小的孩子,这几日你不必在朕跟前儿当差,多哄哄大格格也使得。” 察尼一听也是上了心,紧忙应下了:“臣领命,这便去瞧了大格格,想来大格格情绪不好有也几分不适应在。” “据臣所知,晋氏养大格格养得精细,每日晨起尽是晋氏早起亲自给大格格做膳,宫中膳食虽好,可多少叫大格格觉得陌生,万岁爷可否许臣派人知会晋氏送一份早膳来,大格格尝了熟悉的口味想来也少几分思念。” “允,你多费心。” 康熙爷点头,直接派了乾清宫的奴才去恭亲王府上,一来他的人行走方便快捷,二来也看着些晋氏和下头的奴才,入口的东西到底是要小心些。 察尼忙又拜,这才卸下腰间的佩刀去了阿哥所。 然到了地方却不像是他想象中的一派哭闹乱象,已然有人想法子哄好了大格格,察尼未作声,只是立在门前看着那又是唱歌又给大格格喂饭的小丫头,细听着,好似中间儿还给大格格讲了一段子没听过的故事。 大格格眼里还含着泡泪,小脸儿上哭后的红晕还未褪,听故事听到酣处还忍不住笑笑,这时候那小丫头便趁机给大格格喂一勺鸡蛋鱼糜羹,如此边哄边喂,大格格竟吃下去一大碗,人也不见得多难过了。 在御前行走多少有些见人不忘的本事,察尼细想一阵儿便想起这小丫头时谁了,好似是太皇太后娘娘看重的宫女,先前去景山还伺候着万岁爷来着。 想来是万岁爷对着小宫女有意,时时带在身边儿不说,还格外的照顾着,料想以后也是个做主子娘娘的命。 想到这儿了,察尼便不能干看着人忙活了,紧忙上前招呼一句去。 “着实辛苦玉琭姑娘了,万岁爷叫臣来瞧瞧大格格。” 没等着玉琭起身见礼,大格格眼睛却是一亮,当即从椅上跳了起来,小鸟儿似的扑过去抱紧了察尼的大腿。 “舅舅、、、、、、、” 这声儿还没叫完呢,大格格又哭了起来,可把察尼给紧张的,连忙告罪儿一声儿,将大格格抱在了怀里,到底是身份不一般了,不能还似以前一般的亲近。 “大格格莫哭,臣在的,臣在的,这几日不当差了只陪着您。” 然这话对情绪决堤的大格格是没有用的,玉琭笑得无奈,起身朝察尼福了福身:“大人只消好好抱着大格格便是了,格格只是想您,一会子便不哭了。” 察尼微微朝玉琭颔首致谢,然心里却还提着,倒也是年轻,虽有二三个孩子却没什么哄孩子的经验。 末了还是玉琭上前将大格格接了过来,好好拍了怕孩子的背,这才慢慢叫大格格情绪缓和了不少,又细细的喂了一盏蜜茶,大格格便彻底不哭了。 “臣来竟只是给姑娘添麻烦的,真真是不好意思极了,臣唯有把子力气,姑娘莫客气只管吩咐便是。” 察尼暗自称奇,如此客气一来是看在万岁爷的面子上,二来是真真是觉得歉疚了,且见玉琭眼下都泛起青黑了,可见没少为大格格费心,他这个舅舅倒是显得无用得紧。 都是伺候万岁爷的,他也没觉得自个儿就比玉琭高贵了,得了万岁爷的青眼,谁又能知道玉琭走到何种地步,总归待人和善些定然是没错的。 玉琭忙客气笑笑,心想这人话说的,大格格岂有什么力气活儿给他干,莫给她添乱就谢天谢地了。 可谁道大格格却是不客气,见察尼当值的这身儿衣裳英武,便扬声叫舅舅给她瞧瞧好功夫,对着大格格那双期盼的眼睛,察尼岂有不应的理儿,这便立在庭院中间摆了招式去。 第五十一章 寻到错处 康熙爷钦点的内大臣、御前侍卫副统领果真有几分真本事在的。 他虽身量极高,壮实得像头熊一般,可招式却不见笨重,脚步更是灵巧非常,往往落地无声,只荡起一阵子尘,听那拳风飒飒作响,便知道这功夫定然不是一年两年便练成的。 曾听闻前些年康熙爷带着人去木兰围场打猎,行进中有那猛虎陡然发难,来不及掏出刀剑应对,察尼和延信几位大人护主心切,几个人直扑上去赤手空拳同那猛虎搏斗。 说是没一会子便将那猛虎拿下了,虽是都多多少少的挂了彩,可这些个大人敢与猛虎相争,同这般猛兽有一战之力,便知断不能小看了去。 大格格这会子总算是见了笑,拍着小手连连的夸,一套拳法没看够,察尼便又从一旁的树上折下来一根约莫两三尺长的树枝,这便又开始舞剑了,身姿竟如飞燕一般轻巧。 这般一弄不仅是大格格了,便是连玉琭和周围嬷嬷、宫女都忍不住叫好,末了见察尼舞得一头热汗,大格格连忙差玉琭给察尼倒茶。 不消得大格格说,玉琭早早的便准备好了的,到底是康熙爷跟前儿的大人,着实不能怠慢了的,接了一旁嬷嬷递来的茶,玉琭这便承了上去,另又给人备了搽脸的面巾。 察尼接过连连的谢,岂能叫玉琭来伺候他的,且又少不得一番客气。 总归两个人各有心思,又各看在康熙爷的脸面上客气着,一时间倒显得气氛极融洽。 后来乾清宫的小公公给大格格带来了晋氏亲手做的点心,然此时大格格已然被玉琭喂饱了,见额娘做的点心虽是有心用,可到底用不下的,因待舅舅同玉琭都亲近,便分出了一半给了二人。 察尼和玉琭忙谢过了,见大格格盼着他们尝了点评,二人无奈,便也只好配合着,浅尝了几口,亦赞不绝口着,在哄大格格事上竟还有了几分默契。 满园子的奴才不觉得如何,反倒在大格格院门后,有一双窥探的眼睛,将察尼同玉琭的来往尽收眼底,没一会子便悄然离去。 “你说的可是真的?那玉琭竟敢当着大格格的面儿同察尼大人眉来眼去?” 荣贵人抱着睡得正熟的长生阿哥,声儿压得低低的,可那欣喜惊奇断压不住的,眼睛都泛着光似的看跟前儿报信的奴才。 那奴才是钟粹宫荣贵人跟前儿的小丫头喜儿,原是奉命来阿哥所替主子瞧瞧二格格的。 康熙爷的大格格没的早,一直就二格格这么一个女儿,荣贵人自有了长生阿哥便也不常关切二格格了,总归有他阿玛疼着呢,她只消照顾好她的阿哥便是。 谁道钦天监的瞎出主意,康熙爷冷不丁的又过继来一个大格格,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大格格处送,她这个做额娘的到底是为二格格心中不平,生怕孩子受了委屈,且叫人走一趟瞧瞧,谁道还有意外收获,窥探到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儿。 “奴婢岂能在您跟前儿扯谎,真真是奴婢亲眼所见的。” 喜儿亦是笑着,饶是眼下殿中再无外人,她还是忍不住上前的几步,立在荣贵人身侧细细道来。 “依着奴婢看,倒不光是玉琭那丫头水性杨花,想勾搭了察尼大人去,察尼大人亦是有异心呢,您是不知他又是打拳又是舞剑的有多卖力,末了得人一句夸便笑得什么似的,玉琭也上赶着伺候,又是端茶又是给人搽脸,可就差搂到一块儿去了、、、、、” “他们这是仗着大格格年纪小,可劲儿的放肆呢、、、、、、、” 眼下谁人不知康熙爷似是看中了太皇太后跟前儿的小丫头玉琭,虽未听说康熙爷将玉琭收用了去,可自打那小丫头伺候康熙爷,康熙爷连后宫都不肯来了,想来宠幸玉琭那是迟早的事儿。 旁的不说,便只说荣贵人,她抱着长生阿哥坐在钟粹宫里是日日盼夜夜盼,只盼着康熙爷来她这儿坐坐。 可康熙爷像是对她全然失了兴趣,以往还一个月有那么一两日来,眼下若不是还能借着长生阿哥,只怕康熙爷便要忘了她这号人了,可即便是来,康熙爷也只是来瞧长生阿哥而已。 康熙爷已然连续两三个月都不曾留宿后宫了。 倒不光是荣贵人将怀疑的目光放在玉琭身上,只怕后宫没有一个不怀疑玉琭有那攀附康熙爷的心,偏这事儿瞧着还不是玉琭一厢情愿呢,康熙爷亦是上了心的。 众人心中说不嫉妒是假,然玉琭日日不是在康熙爷跟前儿,便是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她们便是想动手也不能将手伸得那样长。 便只能琢磨着如何在这小丫头不成气候时,寻出来些个错处叫康熙爷厌弃了她去, 谁道这天赐的机会,竟就叫她寻到了那小丫头的错处! 荣贵人高兴得厉害,只恨不得这会子便寻了康熙爷揭发了玉琭的嘴脸,然她若真是这样沉不住气的,倒也不会有如今地位了。 只见荣贵人捻着指尖儿,只沉吟了一会子心中便有了决断。 这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既是大家伙儿都看不惯那小丫头的做派,何来她跳出来发难的理儿,且有得是人想叫那丫头不好过呢! 她能在康熙爷心中占得一席之地,就是因为康熙爷喜她安分守己,喜她这份儿不争不抢的做派,荣贵人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事儿还得撺掇着叫旁人来才是,她只煽风点火好好看戏便是了。 想通此处,荣贵人朝喜儿招了招手,叫人附耳过来,只见喜儿连连点头,面上亦是含着蔑,没一会子便又出去办差了。 因喜儿的接连闲话走动,后宫隐隐转了风向,酝酿着不为人知的云雨,难得一致对外起来,甭管主子奴才,明着虽是无议论此事的痕迹,然仅仅几日的功夫,背地里却是人尽皆知了。 当事人玉琭同察尼还全然不知,二人依旧照常伺候着大格格。 第五十二章 难得嘉奖 甭管是玉琭也好还是察尼也罢,且都是再随和不过的人了,连日的见面也稔熟了起来,更是少了几分客气,时而得闲还随意说几句去,不过也都各自守着本分断无什么逾矩行径。 康熙爷忙里偷闲,也时常过去陪陪大格格,大格格虽对着康熙爷还是未松口叫了皇阿玛去,可眼瞧着是同康熙爷亲近了许多,时常张着手叫康熙爷抱抱去。 这一日一日的过得飞快,眼看着便到了冬月十二这日,大格格一早的起身,乖乖更衣用膳,连歇也不肯多歇的便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了。 且经大格格小心翼翼的一提,太皇太后这才想起来,当初她为了哄大格格安心,只说来宫中是为读书,一个月可回家一次,眼下便正是该叫恭亲王来接了。 不好食言,太皇太后近来也是将康熙爷同大格格的亲近看在眼中,便无不肯的,倒不必叫恭亲王再来这一趟,太皇太后娘娘直吩咐玉琭带着几个小奴才将大格格送回去便是。 可允大格格回去住个三四日,待再回宫,大格格就直接在宫中过年了,届时年节家宴大格格便可再见了恭亲王,想来也不会再闹着回去。 玉琭当即应下了,谁道太皇太后心情好,亦是见她连日辛苦,似是都瘦了几分了,便肯放玉琭半日的假,可叫人回家一趟,午膳后再回来也使得。 “也不知你怎得这样有孩子缘,倒不光是大格格,前儿哀家见了阿哥格格们,问平日里可进用的好?可玩儿的好?竟都连连的夸你,凡跟着你,便有做不玩的游戏。” “你如何费心哀家都看在眼里,不说旁的,先前你好不容易在哀家跟前儿养得圆润了几分,眼下瞧着可又瘦了回来,精神头儿也不见好。” “趁着大格格回去,你便也歇歇,再过几日便是腊月里了,虽许你们在宫门前见见家人,可多少说话还是不方便的,你送罢大格格只管坐着马车回家一趟,也算是哀家对你这阵子的嘉奖了。” 玉琭笑笑也不得意,只是心里松了口气罢了,她近来多是在阿哥所伺候,康熙爷想叫孩子们尽快熟悉起来亲近亲近,她便不好只顾着大格格去了,几位小主子都得顾着些。 只要阿哥格格们不哭闹,总是有法子带着玩儿的,倒也是阿哥格格们年纪还小,还都容易糊弄着,随便寻几个游戏轮番着玩儿,便叫他们个个都高兴得厉害。 “多谢娘娘关怀,也是蒙承阿哥格格们能看得起,只要阿哥格格们还喜欢,奴婢以后便没有不尽心的、、、、、、” 如此谢罢,玉琭又带着大格格往乾清宫走了一遭,少不得同康熙爷知会一声儿去。 康熙爷今儿仍旧不得闲,原还想着大格格走了他便能好好同玉琭腻歪个几日了,谁道皇玛玛又许玉琭回趟家,康熙爷虽不情愿,可也不好拦着。 有些话康熙爷不好当着大格格的面儿同玉琭说,便先吩咐魏珠带人去伺候着大格格去偏间穿厚实些。 快腊月里了,这天儿已然是冷的伸不出手,偏这两日天儿还总霁霁的,想来是要下雪,这一来一回的断不能叫大格格受了风寒。 如此吩咐罢,待大格格走后,康熙爷这才紧忙拢了玉琭的手去,可得说几句体己话。 “可得快去快回知道吗?这一个月来你尽是夜半归,天不亮就走,朕连同你说话的机会也无,这几日你就更过分了,竟直接宿在了大格格那儿,没了你在身侧,这乾清宫都空落落的冷、、、、、、、” 康熙爷是半个字也不提想玉琭陪着,可句句却都是缠绵悱恻,不舍得叫玉琭再伺候了旁的。 玉琭直乐,心头也热乎得紧,倒不光是康熙爷想她,她也想着康熙爷呢。 旁的不说,她若是给康熙爷守夜,就没有夜半蹬被子被冻醒的时候,凡她在,康熙爷就是热着也叫人多点一个炭盆去,时而她醒来身上还多了一层被子。 可伺候大格格却不然了,小丫头总想粘着她,夜里连分被窝儿也不肯,定要粘着她的,偏大格格睡着了又不老实,还抢被子,这可苦了她了。 “那奴婢就不在家吃饭了,只过去瞧一眼便回来可好?” 康熙爷一听,又不肯了,到底也是心疼着玉琭呢:“罢了,你虽同你阿玛关系不好,可朕知道你是极惦记你额娘的,前一阵子不是还托人往家里送了些银子回去?” 说到这儿了,康熙爷还叫了梁九功进来,给玉琭了几张银票,另还拿了些金银镯子之类的好给家里,这些首饰虽不珍贵,可无论是自戴还是换成银子都方便。 “万岁爷,这也太多了,奴婢不能收,光是您和娘娘寻常赏的便足够了。” 玉琭连连推拒,寻常康熙爷赏她的就罢了,怎么还能叫康熙爷养着她那一家子,她阿玛不成器,有了银子岂不更挥霍不知进取! 康熙爷却不许玉琭推拒的:“朕给你的你就拿着,想给家里便给家里,不想给便自个儿收下,朕还没见过你这样嫌银子多的。” “这些首饰你拿回去给你额娘和下头的妹妹去,如此也省得你光鲜地回去了,再回来时身上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朕专门给你的你断不能去做了人情,旁的倒是无妨。” 康熙爷都这般说了,玉琭也只得应下,给了人一个抱抱康熙爷便高兴了。 临走时康熙爷还点了察尼带着御前侍卫护送,玉琭一再的回首,直到再看不见康熙爷了,这才收收心,抱着大格格上了马车去。 恭亲王府众人收了宫中的信儿,早早的便立在寒风中迎了,将大格格交到了恭亲王手上,玉琭少不得知会几句太皇太后娘娘的吩咐,恭亲王及家眷无不应的,还想招呼着玉琭和侍卫们在府上用一顿去。 玉琭连连拒了,只说还有旁的事儿,倒也不必再劳察尼大人带人护送她。 第五十三章 败家玩意 然察尼领了康熙爷的令,岂有叫玉琭自个儿步行回去的理儿,午膳罢还得接上玉琭回宫呢,便又亲自给玉琭驾马车,一路护送了去。 玉琭是包衣出身,从她爷爷辈儿就在宫里给人做奴才的,自然住不得内城,偏一家子人口又多,便只得寻了京城犄角旮旯的地方容身,好在是满人,朝廷多少给口饭吃,倒饿不死。 她穿来大清的时候不短,同原身一家子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许久,自然记得家在何处,玉琭给察尼大人指着路,兜兜转转快半个时辰才到门口。 原就破的木门这会子瞧着是更破了,也不知是怎得了,上头还被人抠出来一个洞去,这破门连穷酸也掩不住了。 说实在话,若不是太皇太后娘娘提出来了,她是不愿回来的,在家的那段日子玉琭几乎都不愿意去回忆,能小选进宫伺候都是彼时的奢望。 乌雅家不光是穷,她那好阿玛压根儿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乌雅家从前还是有几分风光的,她祖父是个能耐的,虽出身不高,却凭着自个儿的本事坐上了膳房总管的位子,很是风光过一阵儿,下头三个儿子,个个靠着老子的脸面在宫中谋了差事,玉琭的阿玛颜启便是最小的那个儿子。 只是好景不长,先是祖父因病过世,玉琭的大伯又在后宫倾轧时站错了队,得了一百大板,当即便没了气。 家里便只剩下玉琭的二伯和她阿玛还有正经的差事,可她那阿玛素来不成事,身为幺子难免被溺爱过分了,他不仅没当差的本事,更是没有守家财的本事,还不知怎得染上了赌瘾。 这一来二去的得罪了主子,被打发回家只能窝里横了,没几年的功夫便成了破落户。 玉琭的二伯生怕被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连累,早十多年前便同玉琭的阿玛分了家,饶是玉琭眼下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当差,仍不知二伯在哪儿高就。 想来是人家压根儿就不想同她们一家子来往,便是玉琭稍得脸也装不认识去。 轻叹一口气,玉琭犹豫了会子,到底还是没叩门惊动了家里,只是同察尼大人告罪一声儿,先目送人回去,省得一会子家丑外扬。 “今儿真真是劳烦大人了,眼瞧着一会儿就该用午膳了,不好耽误大人带人休息,这些银两您务必拿着,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您带着人到前头街口酒楼里吃吃热茶也好,奴婢在家里坐一会子便是,到了时辰便去寻大人。” 说来玉琭是没那个资格给察尼赏银的,依着礼节邀着人来家里歇歇便是。 她只是来家里看看罢了,也没得打发察尼带着一帮子侍卫走了再来,偏家里那烂泥不省心,怕是脾气一上来又叫人看笑话,玉琭便不得不冒着得罪察尼的风险如此说着。 察尼日日在康熙爷跟前儿察言观色,岂能看不出玉琭的难言之隐,总归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都有几分秘密不想叫人知道,察尼也无心掺和玉琭的家事,这便应下了。 不过那银子察尼是断不肯收的,且婉转拒了去。 “那臣便带着人到街口的李大酒馆等着姑娘吧,姑娘只管快快回去,倒不必操心臣几个,万岁爷素来关切,特拨了银子给臣等在外用度,姑娘的好意臣心领了。” 闻言,玉琭也不再坚持,只好生朝察尼大人福了福身算是谢人护送这一趟,待人稍走远了些,这才颇沉重地叹了口起,抬手叩了叩门。 然这种方式太文雅了些,压根儿就惊不动里头的人,玉琭只得扬声儿喊了喊:“额娘!玉玳!我回来了!” 且有了这声儿,里头这才渐传出脚步声,开门儿一瞧,正是她额娘塞和里氏。 “呀!玉琭,你怎的回来了?可是伺候主子有什么不妥?” 玉琭对着塞和里氏,鼻尖儿忍不住一酸,心里这才有了几分思念的滋味儿,塞和里氏虽只是原身的额娘,并不是她的,可先前被塞和里氏可着心的护着,玉琭岂能不动容,是真真将塞和里氏当亲娘看了。 “额娘哪儿的话,您瞧你女儿的打扮,怎得都不像是被主子赶出宫来的,女儿得太皇太后娘娘看重,今儿趁着护送格格出宫才得半日的假。” 玉琭拉着塞和里氏进了门,忍不住抱了抱人去,这才细看了额娘,见人似是比以前更孱弱瘦削,左眼框子还微微泛着些乌青,见此,玉琭心头的火腾的蹿的老高。 “额娘,可是那人又打你了!” 玉琭口中的那人指的正是她阿玛颜启,自打她同颜启撕破脸面,便再没叫过他一声儿阿玛。 塞和里氏敛了敛眼中的委屈,想着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总不能再叫她难过动气,便只寻了借口,说是自个儿不小心碰的。 “、、、、嗨,额娘惯是个粗心大意的,你又不是不知,好了,不说这个了,你好不容易回来,额娘可得给你做顿好吃的,咱们一家子好好聚聚。” 说着,塞和里氏便拉着玉琭进屋,玉琭看在塞和里氏的面子上,不好再刨根问底,便想着一会子好好问问弟弟妹妹们也使得。 且跟着额娘进了屋,扑面便是浓郁的苦药味儿,家里小孩子多,一个小小的院子统共就三间屋子,搭眼一瞧儿便尽收眼底了。 她临走时下头弟弟妹妹们还好好的,谁道这会子竟倒下了两个,小泥炉上架着一熏黑的药壶,正咕噜咕噜的煮着汤药,守着汤药的还是家里最小的两个孩子。 “额娘,家里到底是怎的了?女儿才不过入宫几个月啊。” 光顾着欢喜女儿回来了,竟是忘了屋里的光景,塞和里氏这会子是再瞒不住,还未说话那泪便直往下落。 “还不是你们那作孽的阿玛,拿了家里银子去赌也就罢了,竟还被人哄着借了印子钱,利滚利才短短十来日的功夫竟欠了五百多两银子,咱们家就三间屋子了,拿什么给他还!” 第五十四章 为家做主 “前几日放印子的人来,不光要将咱们的屋子给收了去,还想着抢了你妹妹玉玳抵债,若不是你弟弟福成拿着刀以死相逼,你今儿来只怕就见不到我们了。” “饶是如此,也免不了挨打,那些人还放言,说是十日内便叫咱们搬出去,算算时日,后日他们便要登门赶人了,只亏得还有这满人身份,才留得一命去,可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倒还不如死了的,也省得受这劳什子罪了、、、、、、” 塞和里氏呜咽着,这窝囊日子她是早过够了的。 她当初能嫁给颜启那也是门当户对,娘家虽不算富裕,可好歹吃穿不愁,自嫁给颜启,自这个家败了,她不仅要日日吃这生活的苦,还得挨着颜启的拳打脚踢。 她不是没想过合离,可颜启是个混不吝的,娘家被颜启惹怕了,早早的同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脱开了关系,塞和里氏亦是想过死,可看看下头的孩子,她又不忍了。 可眼下连艰难的日子也要过不下去了,她倒还不如带着孩子奔了黄泉,也免得孩子们再受了颜启的连累。 然她唯怕连累了在宫中的大女儿,生怕孩子受了委屈,或是受了罚,连陪着哭的人也没有一个。 塞和里氏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似的,掩面缓缓跌坐在地,且不知这日子该如何走下去。 玉琭听着额娘泣血之言,直气得身子都隐隐发抖,不必说,颜启这会子定然不知猫到哪儿躲债去了,徒留一家老小应付讨债的人! 该死的合该是颜启才是! 玉琭几乎压不住气,看着伤心欲绝的额娘,看着瘦成小萝卜头儿似的小弟小妹,再瞧瞧躺在榻上生死不知的福成和玉玳,玉琭掐紧了手心子,今儿便是不回宫她也得替家里了结了此事。 当然,替颜启还完债务玉琭是断不肯的,有一就有二,若叫颜启知道她有这偿还的本事,定然更加肆无忌惮,甚至还会扯了她的名头行事。 她在宫中不过是个小小的宫女,可外头怎么瞧还不一定呢,她既伺候着太皇太后娘娘,又在康熙爷跟前儿得脸,说出去那就是不得了的,以后再当了小主,名声就更是要紧了,若真牵连了她,牵连了天家,上头怪罪下来她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抵的。 眼下得想法子先跟颜启划清界限才是。 玉琭稳了稳心神儿,先安抚了塞和里氏去:“额娘您莫哭,万事有女儿做主,眼下旁的不论,女儿只问您还愿不愿意跟颜启过日子了,能不能受得住邻里街坊的议论纷纷,带着我们自立门户去?” 心灰意冷之下,塞和里氏有些恍惚,然听玉琭的话却是反应的极快,甚至是没做任何犹豫便点了头去。 “额娘命都能舍了的,又怎会在意旁的看法,你可有法子能叫额娘同你阿玛合离,得了休书,额娘这便带着你们走,便是喝风饮露也比这日子有盼头。” 若说走,塞和里氏早就想走了,然未嫁从父,嫁人从夫,与自由之事上她素来做不得主,若无休书便私下跑了,下头的孩子没名没份的不光是抬不起头,更是影响着外出和嫁娶之事。 玉琭点头,虽法子不算好,可总归是能应付一阵儿算是一阵儿去。 “没什么好法子,只得咱们自个儿写了休书递交官府衙门去,颜启不在没关系,我想想法子求个更有身份的人帮帮忙。” 塞和里氏不做多想,只管点头应下,眼下也没什么好法子了,只得听女儿的吩咐,她这便去寻来笔墨,仿着颜启的字迹写了休书。 玉琭不停歇,见弟弟福成和妹妹玉玳的情形着实不好,便先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银子来,塞给了仅六岁的小弟福安,叫小孩儿先寻个郎中来。 而后再拜托了五岁的小妹玉琪,叫人去街口的李大酒馆寻了察尼大人,眼下没旁人可求,只能求察尼大人发发善心,也看在康熙爷的面子上助她几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且别看福安和玉琪比大格格大不了一二岁,可这两个孩子可比大格格懂事得多,前些年便能帮着塞和里氏干些杂活儿了,眼下不过是叫他们寻人,倒不是什么难事。 待吩咐好这些,玉琭这才有功夫去瞧瞧躺在榻上受伤颇重的福成和玉玳。 福成多是外伤,半张脸都淤血红肿着,玉玳则多是心上的伤,先前那放印子钱的人不由分说就来捉了玉玳,真真把小姑娘给吓坏了的,眼下虽是醒着,可瞧着神情恍惚得厉害。 玉琭心疼的要命,下头的弟弟妹妹们就没有一个不懂事的,偏受了这样的苦,玉琭挨着个儿的摸了摸小脸儿,心里真真不落忍极了。 没一会子功夫,察尼大人便带着弟兄们来了,他们虽原就知玉琭姑娘家境贫寒,可进来一瞧才知什么叫做家徒四壁。 凡能给康熙爷当侍卫的,尽是八旗子弟,还多是上三旗的,俱是家境殷实有背景,何曾见过这样的苦楚,且不等着玉琭开口求,一行人便先动了恻隐之心。 “玉琭姑娘可是有什么要托臣等去办?凡臣等能做到的,只管开口。” 察尼是个干脆的,这会子直接明说了的,总归玉琭有难,即便眼下不办,想来回到宫中也少不得求求万岁爷,末了万岁爷还得是交代给他们,都是早晚的事儿,便也不必推脱的。 玉琭紧忙福了福身,这才缓缓道了家里的情况,面上满满的歉疚。 “、、、、、、眼下奴婢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若奴婢再不做些什么,只怕家里要活不下去,奴婢的阿玛已然是半月余不见人影了,盼着他来且不知猴年马月,便是他在也全然无用,然事到如今,着实不能再犹豫了。” “此休书乃奴婢额娘所写,上头皆是伪造,原依着规矩,该是奴婢阿玛写了休书两份,一份递去官府衙门分开名籍,一份便给额娘拿着好再嫁,然眼下寻不到他人,只能是奴婢着人送去,还请大人给衙门递句话,叫人通融些。” 第五十五章 气势极盛 事儿倒是不难,不过是一两句话罢了,虽有些不合规矩了,可这事儿并非有多大的算计,乃是救玉琭额娘同下头弟弟妹妹们于水火,想来这便是求到万岁爷跟前儿也定然允的。 察尼当即应下,不消得他亲自去,直接打发手底下的人说一声便是了,然察尼素来是个稳妥的人,想了想还是不能留有把柄,便同玉琭商量一句。 “若姑娘肯,臣想着这几日还是叫人寻寻您阿玛要紧,甭管是逼迫也好还是怎得,到底得叫他按了自个儿的手印儿去,免得多年之后叫人拿旧事说姑娘的不是。” 玉琭忙应下了,她自是知道厉害的,伪造休书说重也重说轻也轻,总归是个权宜之计,之后定然得想法子补救回来。 “是这个理儿,只是眼下时候紧迫,暂时来不及多想了。” 解决了此事,接下来便要对付那些放印子钱的人了。 大清法度是断不许这般行径的,然有光明就有黑暗,这种事儿历朝历代都屡禁不止,便是衙门见天儿的抓人也不成,敢放印子钱的多半背后有靠山,这其中官官相护、官商相护、、、、、定然牵涉甚广。 玉琭岂有那个本事跟这些人斗,眼下一来先同颜启划清干系,二来便是扯了虎皮,再给人些好处,想来这些人便也不难为她们孤儿寡母的了。 玉琭正欲求察尼大人派人叫放印子的人来,总归有钱放印子的就那几家,一打听便知了,谁道这话还未说完,便有一行壮汉大大咧咧的直踹门而入了。 “颜启,该现身还钱了吧!” 玉琭一听,心中不慌,只道来得正巧,且端着架子推门见了人去,察尼带人顺势跟上,以保护玉琭安危。 不消得他们开口,这些人只瞧着玉琭同察尼一行的宫中打扮,便晓得今儿怕是踢到铁板。 那领头的壮汉想来也是没少同权贵来往,细看了玉琭同察尼等人的打扮,瞧见察尼腰上的红带子,当即便知是皇亲国戚的出身,忙带着人跪了去。 “给几位贵人问安,不知几位贵人前来,草民王二前来催债,无意冒犯几位,且不知那乌雅颜启何在?” 玉琭虽个头儿小小的,然日日跟在太皇太后同康熙爷身侧,到底沾染了几分傲人气势,睨着人似的开了口。 “我等亦是在寻乌雅颜启,不瞒诸位,我是乌雅玉琭,乃颜启长女。” “颜启上月以七出之名抛妻弃子,然我额娘自嫁来乌雅家便孝敬公婆、伺候夫君、生育儿女,为人和善、持家有度,谁道竟还招得颜启不满,动辄打骂,既是如此,便是我额娘委屈,也肯将这休书认下,带着下头的儿女同颜启一刀两断。” “然我额娘一介柔弱女子,带着一帮孩子断过不去这个冬天,便同颜启商议,待惊蛰天气渐暖,再带着儿女同他分家,可谁道颜启竟还在外头欠了债,我已悉知家中近况,不知上次可是王二兄弟带人前来?” 那王二摸不清玉琭的底细,只听这话便冒了一头热汗。 天杀的,怎么没听说过颜启那窝囊废还有这么个了不得的女儿! 瞧打扮,玉琭身上虽穿着不错,可头上却只梳着二把头,不像是个小主,偏她说话气势极盛,眼下还要发难,身后又立着个御前侍卫打扮的红带子给撑腰,只怕身份不俗。 王二也只是领着钱财忠人之事罢了,又是做着见不得光的生意,天然便差一分底气,这会子见玉琭一行不好惹,岂能再口不择言给自家主子招来祸患。 总归便是将颜启榨干了也要不来这五百两银子,不过是有人看上了玉玳,有人要借机逼迫了乌雅家罢了,这才给颜启下了个套子。 原以为是个轻松的差事,眼下却不能只盯着些个蝇头小利了,先保了兄弟们的命要紧。 王二是个识时务的,当即便陪笑道:“误会!都是误会!草民和兄弟们也是被那颜启给骗了的,他素来是赌馆勾栏里的常客,以前也同兄弟们常借常还,瞧着是有几分信誉在的。” “那日赌罢,原就欠了兄弟们银子,谁道他又哭诉,说是家里孩子病了,亦是揭不开锅了,兄弟们不落忍,这才借了他银子,当初利息也是说好了的。” “且日日等着他还,谁道他借了银子竟跑得无影无踪,兄弟们的银子也都是血汗钱,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也是逼得没法子了,这才冲动了些,也怪当时都急切,没问清楚,这才冲撞了去、、、、、、、” 且别看王二生得五大三粗,可心眼子却一点儿不差,手段更是圆滑,如此说着还不够,又躬身上前将借据给玉琭瞧。 玉琭不必瞧也知道,既是这些放印子钱的敢这样肆无忌惮,那定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就如颜启这事儿上。 他虽是欠的银子不少,然单个借据上数额却不多,且将银子都分散开来,王二一张、李四一张、、、、、、看着便也合理了。 玉琭不跟王二墨迹,总归摆谱也摆了,叫人知道她们孤儿寡母的不好惹就是了,倒不必同人结了怨。 将那一沓子借据还回去不说,玉琭另给了王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算是买了她们一家子安稳。 “我知道兄弟们都不容易,这事儿千错万错也怨不着出银子的,总归眼下事儿说清楚了就好。” “我也不叫兄弟们白走一遭,这房子原就是颜启管着地契,他没银子合该将地契赔给你们,只是多少通融些,待惊蛰后,我们一家子便将房屋腾出来,收拾得干净利索,也省得兄弟们再费心了不是?” 王二岂敢说出一个不字,只见玉琭松了口他便也放心不少,收了这五十两银子也卖人个好,只管点头应下,还直言护着些塞和里氏她们,免得再受了颜启的磋磨。 “那便劳烦王二兄弟费心了。” 玉琭点头,给人一个和善的笑,王二又是好一番的客气,连连拱手,这才退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 绝非一般 待看着王二同一帮子彪形大汉走远,玉琭猛然松了口气去,小风一吹,她这才察觉出紧张的冷汗已然将她的里衣浸得透透的。 到底是头一回扯虎皮摆谱儿,玉琭心里也没底儿呢,生怕王二是个横的偏要硬来,她这头儿才将将同额娘伪造了休书,若是闹大了定然落不到好。 “多谢大人了,若不是诸位大人在,奴婢是真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顾不上缓和些情绪,眼瞧着时辰一点点的过去,再过一个时辰她就该回宫了,玉琭强自镇定下来,且先谢过了察尼和余下的御前侍卫才是。 察尼亦朝玉琭拱了拱手,像是头回认识玉琭似的看着人。 以前他总觉得玉琭多是靠着这副好皮囊和如水的性子才得了万岁爷几分欢喜和看重,谁道越是相处起来便越是觉得玉琭绝非一般的小丫头。 旁的不说,光是这份儿临危不惧,这份儿进退有度便不是寻常女子有的。 别说寻常女子了,就是随便叫来一个没什么身份的人,对着王二一行那横行霸道的样子也得抖三抖去,玉琭不仅能想了应对的法子,还能在气势上镇住人,真真的了不得的。 先前有一瞬间,察尼甚至觉得他在玉琭身上瞧见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影子,他险些也跟着王二在玉琭跟前儿矮了半个儿去,只觉得玉琭是个位份很了不得的主子。 “姑娘客气,光是瞧姑娘这份儿气度,想来便是臣等不在,那王二几个也不敢妄动的,臣等也没做什么,当不得姑娘的谢。” 今儿万岁爷能叫他带着人护送玉琭,便是给玉琭做脸面呢,因此察尼并不在意玉琭扯了他的身份做挡箭牌,这会子客气完,也少不得替人做下一步打算。 “虽是眼下瞧着没什么人会为难了,可谁知道王二那些人的话做不做得准,万一又另来了一波人不认账,偏再来为难,姑娘在宫中只怕也是鞭长莫及,不如尽快叫家里搬走也好,臣等也能帮衬着。” 玉琭连连应是,直将康熙爷给的银票一股脑儿的塞给察尼大人,叫人帮着寻个小院儿买下来安顿。 “倒也不必非要买了大几进的院子,孤儿寡母的反倒是招眼,大人只瞧着叫人寻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好了。” 察尼没跟玉琭客气,小忙帮衬些就罢了,若是买院子的事儿他也大包大揽的,反倒叫人觉得失了分寸,玉琭到底是万岁爷看重的人呢,轮不着他多余心疼的。 吩咐好这事儿,玉琭便只盼着郎中那儿有几分好消息了,颜启不中用,她大弟弟福成便是家里的顶梁柱,抛开她平日里给家里补贴的银子,其余便是福生外出做活挣来的。 若福成倒了,塞和里氏只凭着她做绣活儿补贴家用,只怕将眼睛熬瞎了也养不起这么多孩子。 玉琭抿了抿唇,看着郎中细细的给福成瞧病她也不敢应声儿,生怕打搅了,好一会子才见那郎中写好方子,开口说了福成的病情。 “令弟断了两根肋骨,胳膊也脱臼了,头中有淤这才连日不醒,不过虽是伤得重,可令弟底子不差,待先用几日活血化瘀的方子看看,约莫三日里就能醒来,待醒来能进用饭食了,其余的伤便也恢复不慢了。” 玉琭忙接了方子打发福安去抓药,另又问了玉玳的情况。 “且不知我妹妹病情如何?可要用什么药?怎么只见她醒着,却无丝毫回应,像是丢了魂儿一般。” 那郎中摇头,且都是住着附近的,多少听说过乌雅家的事儿,以前塞和里氏身子不好,玉玳还去他那儿抓过药呢,郎中记得她,是懂事的一个孩子。 且都是那颜启作孽,将孩子吓成这样。 “唉,老夫只能医身不能医心,眼下只能开些安神静心的方子,至于玉玳姑娘什么时候能好老夫也是做不得准数,总归是多开解吧。” 玉琭心尖子泛泛的疼,看了玉玳几看,到底是轻叹一口气没再说什么,给了银子好生将郎中送走便罢。 再进屋,塞和里氏拉着玉玳的手默默流泪,然不消得玉琭再劝,她也知为了几个孩子她必须要坚强起来了,这便叫余下两个小的赶紧收拾些个细软,另朝街坊借了两个板车。 这地方是一刻都不能再多留了,待寻好了院子她们这就走。 玉琭见塞和里氏想通了,便也不多言,趁着还有些时间便紧忙帮着收拾收拾,些个破烂儿就不要了,这家徒四壁的也没什么好带走的,不过是收拾些个细软,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倒也收拾的差不多了。 “姑娘,该回宫了。” 察尼点提了一句去,万岁爷先前千叮万嘱的,断不许玉琭在外头多逗留,饶是乌雅家的事儿还未办完,这会子也不得不走。 “哎,这就走。”玉琭只管点头应下,便是再放不下心也得放心去,总归寻院子的事儿有察尼叫人盯着,玉琭倒不很担心。 不过这临走前少不得再多嘱咐塞和里氏几句,玉琭只怕她这性子偏柔软的额娘遭不住,想着康熙爷还给她不少首饰什么的,这会子也都一并给了人。 “待安顿好了额娘往宫里给我递个信儿吧,叫我也安心些,您只管照顾着家里,银子不必操心,这些首饰该当就当了去,旁的不说,在吃喝嚼用上可不能心疼的,若有机会我再回来。” 塞和里氏忙应下了,这会子还颇自责着,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竟连口茶都没吃,尽忙活家里这一摊子腌臜事儿了。 “等你再回来,额娘定然给你做你爱吃的炸茄盒,你在宫中好好顾着自个儿,莫担心家里,额娘是软弱了些,可以后不会了,额娘在一日便护你们一日去。” 这话险些叫玉琭忍不住泪,其实她是不怎么喜欢炸茄盒的,至少以前不喜欢。 只是来大清之后的日子苦,吃饭都不见荤腥,那次病了,她总念叨着想吃炸的东西,额娘熬了几个晚上做绣活儿,赚的几百文一点儿没花在自个儿身上。 第五十七章 送去西南 只是来大清之后的日子苦,吃饭都不见荤腥,那次病了,她总念叨着想吃炸的东西,额娘熬了几个晚上做绣活儿,赚的几百文一点儿没花在自个儿身上。 买了一小块儿肥肉炼油,说是炸,然那油不够,倒像是煎的,茄盒里头也该夹点儿肉或是旁的,可这旁的也是没银子买了,便只寻了些小院子里种的菜剁碎了加进去,总归味道是不多好。 然就是这般,塞和里氏也不舍得吃,也不叫弟弟妹妹们偷吃,尽给了她一个人,自那次之后,玉琭就把塞和里氏当亲额娘待了。 母女俩没再说什么,且都忍着那一份儿心疼,捏了捏手心子便罢,玉琭转身上了车,待走远了还一再的回望。 看着塞和里氏的身影一点点的变小像是芝麻似的,倏地一转弯,便再不见了,玉琭到底是没忍住泪,咬着帕子憋着声儿好一阵儿难受。 然再等着她到了宫中从马车上下来,便又恢复了风轻云淡和自持,一点儿不叫人看出情绪来。 先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了安,太皇太后娘娘原也只是跟康熙爷开玩笑呢,倒不是真要同人抢了玉琭去,这会子瞧见玉琭全须全尾的回来她便放心了,只管打发玉琭去乾清宫伺候。 玉琭倒没好意思急着去,又陪着说笑了好一会子这才动身,故而察尼是先一步到了康熙爷跟前儿复命的。 察尼不敢偏瞒一点儿,事无巨细的将今日所见所为说得清清楚楚,另还细琢磨着,将自个儿的发现说了去。 “臣瞧着颜启欠债这事儿有几分蹊跷,不像只是赌的缘故在,倒像是被人下了套子。” 康熙爷神色不妙的紧,谁道就放玉琭回去这么一上午便经历这么多事儿,尤其是听到王二一众泼皮时,只恨不得这会子便派人收拾了去。 他护在手心子里的小丫头岂能叫人这样欺负! 得亏察尼办事妥帖,他这才稳得住:“此话怎讲?” 察尼沉吟片刻,想想王二几人的反应,这才回道:“臣叫人帮玉琭姑娘办事儿的时候留心打听了,那乌雅颜启不是一日两日的败家了。” “不仅街坊们都知道,连颜启常去的赌馆勾栏也晓得,进门前必得问颜启带没带银子,若身无分文,那地方断不肯放颜启进去的,十次里有八次颜启都要不如意的,一不如意回去了便打骂妻儿。” “可自中秋后,约莫是阿哥格格们病前的几日,王二等人忽地找上颜启,先是小赌了几回叫人尝了甜头,后来颜启越输越惨,越输越不愿抽身,这才借了印子钱去。” “一开始只是十两,而后是五十两、一百两,统共颜启才借了一二百两银子,却利滚利的滚到了眼下五百两银子,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十两颜启榨干了骨头也没能力偿还,那为何当初王二等人要借给他呢?” “臣总听说这些放印子钱的多是给那些纨绔子弟或是稍有家底子的人下套,如此才有利可图,可他们偏对准了颜启,这便耐人寻味了。” 说到这儿,不消得点明了去,康熙爷也知道这背后定然是有人想借颜启来算计了人去。 那到底是算计谁呢,康熙爷的手指点了点案几,只觉得这事儿八成是冲着玉琭来的。 阿哥格格们病前一段时日,正是他对玉琭动心而不自知的时候,那时他待人好也没藏着掖着,莫不是叫人发现了,这才生出的算计,以此为难玉琭,再设计了玉琭去。 “这事儿朕知道了,趁着这二三日大格格不在,你只管再派人探探那王二等人的底细,另派人寻了颜启,叫他写了真休书送去衙门,他既是喜欢躲着不见人,那便不叫他再出现在塞和里氏面前了。” 察尼心头一肃,紧忙应下了,试探着问了一句,稍有些不知这句“不见人”的意思。 若是颜启乃寻常人,直接杀了便是,可他到底是玉琭的亲阿玛,便是再混蛋,想来万岁爷喜欢着玉琭姑娘,也不能要了颜启的命去。 “那臣叫人将颜启往西南边送一送吧。” 康熙爷只管点头应允,他也就是看在玉琭的面上儿,这才不要颜启那祸害的命,不过京城颜启是不能待了,他等不及了,想趁着年节里就给玉琭名分去,着实拖不到来年大选,如此怎能叫颜启拖累了玉琭的名声。 眼下吴三桂正在云贵等地闹腾着,西南正是不安稳,颜启过去了是死是活皆是命数,且就看他自个儿的造化了。 待康熙爷同察尼议完,玉琭正回来,梁九功进殿给康熙爷使了个眼神儿,康熙爷便打发察尼去办差了,他自个儿则是迫不及待的往昭仁殿去,已然是等不及见他的小丫头了。 玉琭没想着用家里的腌臜事儿污了康熙爷的耳朵,调整好情绪,正掐着时辰给康熙爷沏茶呢,原还想着给人送去,谁道康熙爷这就来了,玉琭紧忙上前问安,瞧见康熙爷了心情才见好。 “万岁爷万福金安,奴婢正想着去前头给您送茶水呢,您这便来了。” 眼下天齁冷的,外头的风飒飒的吹,吹得人透心凉,玉琭见礼罢便忙活着,又是添了碳又是给康熙爷浸了热布巾帕净手净面。 康熙爷由着玉琭忙活,且等着看小丫头什么时候才来跟他诉苦,然净手净面罢,连茶也吃了,还是不见玉琭露出半分委屈,康熙爷便也知道小丫头这是将一腔子委屈尽咽下去,断不愿劳烦他了。 怎么总是替他着想,叫他这样心疼? 康熙爷不由得轻叹,也不叫梁九功几个在殿内伺候了,只管打发了去,关起门来拉住了玉琭的手。 “你回家了一趟就没什么想跟朕说的?” 对着康熙爷含着些质问的眼神儿,玉琭有些惴惴的,料想是察尼大人说了,然她这会子却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怕康熙爷觉得她逾矩乱来,还指使着察尼大人替她办事。 玉琭犹豫着,也甭管怎得了,且先认了错儿去。 第五十八章 傲娇味儿 “奴婢有罪,今儿回了家,发现额娘和弟妹们都受了委屈,奴婢气恼着,便借着察尼大人和几位御前侍卫们身上的官服,狐假虎威了一遭儿。” “不过奴婢没敢说自个儿是伺候您和娘娘的奴才,断不给您和娘娘招了黑、、、、、、、” 康熙爷一听这话,面上猛得一唬,玉琭心肝儿颤颤,险些跪了去,她这惴惴一路了,还真就怕康熙爷生气呢。 谁道还没等她跪下呢,倒是被康熙爷给一把捞怀里去了,绷着脸训她,却不是训她狐假虎威的事儿。 “你这傻的,朕同皇玛玛真真是白疼你了!若再有下次,你只管搬出朕的名头压人,朕和皇玛玛这样护着你,怎又舍得你被旁的轻贱了去,你这张嘴也是白长了,都来朕跟前儿了还不知诉苦!” 被这明训暗护的话一怼,玉琭心里揣了个小火炉似的热乎,鼻尖儿也酸酸的,好险没哭出来。 以前受委屈的时候可从来没人这样护着她的。 玉琭卸了劲儿,任由自个儿搂着康熙爷的脖子亲近着,饶是自知逾矩也不想松开。 “奴婢只怕给您惹麻烦了。” 康熙爷见玉琭小兔子似的乖顺,声儿也闷闷的泛着软,他便再说不出什么严厉的话了,只是哄孩子似的拍抚着玉琭的背,今儿小丫头在外面定然受了不少惊。 “你觉得麻烦的事儿在朕看来是断不麻烦的,可朕就怕你什么都不说,偏要自个儿扛着,小麻烦变成大麻烦,那才叫朕费心。” “你又不是不知朕的心意,赶明儿你就是后宫里的主子了,有没有想过这事儿许是冲着你来的,旁人用你阿玛来败坏你的名声,那时候再求朕做主也晚了。” 玉琭一愣,没想到康熙爷会这样说,她只知道颜启是混账惯了的,气人的事儿常有,撇都撇不开,只是没想过这会子便有人要利用他做什么。 “大概不至于像您说的这样严重吧,就是有,奴婢也总不能不认他这个阿玛,若不认便又是不孝了,名声亦好不到哪儿去。” 康熙爷犹豫着,到底还是告诉了玉琭他对颜启的处置,他生怕玉琭恼,也不想看见玉琭恼,这样不慈的阿玛,不认也罢,若还是顾及孝道一味袒护,那可就是真真的糊涂了。 然康熙爷多虑了,这会子不仅没见玉琭恼,甚至还瞧见了几分欣喜庆幸的,只见小丫头小鹿似的眼睛里尽是不可置信,还讷讷的抱着他问。 “这可是真的?万岁爷没诓奴婢吧?” 康熙爷再没顾虑了,捏了捏玉琭的小脸儿笑着点头去:“朕怎会骗你,原还怕你不情愿的,只是朕觉得颜启留不得,京城就这么大的地界儿,你额娘和弟弟妹妹们甭管搬去哪儿,他若有心都能寻到,届时再闹或是怎的也是麻烦。” “索性叫他自由些,爱去哪儿荒唐便去哪儿荒唐,休书朕也叫人换了真的,你若不愿认他,他便不是你阿玛了。” 再不必受颜启的连累了,玉琭只觉浑身一轻,激动地又抱紧了康熙爷去,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是连连的谢。 然只是口头儿上的谢岂能够,康熙爷心头有些耐不住,总想再讨点儿旁的,自上个月得了小丫头一次亲近便再没有了,他总回味着。 瞧着康熙爷的眼神儿时不时的瞟着她的唇,玉琭岂能不明白这人想什么呢,又是想要亲亲又是故作矜持不肯主动,怎么瞧着还有股子傲娇味儿。 玉琭不禁好笑,然心里也是真真感激康熙爷给她考量和体贴,心中的喜欢更是满溢,她主动些便主动些吧,她乐意惯着康熙爷的小心思呢。 不做犹豫,这会子更不消得费力踮脚,玉琭红着脸轻轻碰了碰康熙爷的薄唇,原只是蜻蜓点水似的,这就退开了,谁道康熙爷不满,这便追了上去。 倒也是个毫无经验心得可言的,从没亲过谁呢,只是这样干巴巴的贴着康熙爷便极满足了,还默默红了脸,末了分开了那眼神儿都不好意思跟玉琭对上,又惹得玉琭好一番笑。 康熙爷恼羞成怒,自是不许玉琭笑的,连又堵上她那不饶人的小嘴儿。 原下午康熙爷还得看折子,算好了时辰想着同玉琭说一时半刻的话去,谁道这一闹腾也是什么都不顾了,还险些没把持住。 康熙爷猛灌了一盏凉透的茶,这才勉强克制了,随后温情地同玉琭手拉着手便罢。 他珍惜着人,也爱惜着玉琭的名声,有名分后的亲近和亲近后再给名分差得可多了,他得为玉琭着想些,总归离年节也不远了,他倒不至于忍不住的。 今儿难得放纵一回,夜里康熙爷也干脆不再处置国事,只好生同玉琭腻在一块儿,或是读书或是用膳,便是不说话心里也是安稳的。 夜里依旧是玉琭守夜,康熙爷不肯叫玉琭再躺到脚踏上了,一来是躺着不舒坦,二来也翻不开身,康熙爷看着都憋屈,便直接将玉琭拽上了龙榻。 反正也没人知道,康熙爷也不逾矩,玉琭红着脸只得应下,由着康熙爷把她当人形抱枕去。 康熙爷的龙榻又软又暖的,玉琭难得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晨起康熙爷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睡足起身了还有康熙爷专门给她留的早膳,好几十样子呢,尽是没动过的。 如此瞧着,她这竟不像是给人做奴才的了。 睡龙榻吃御膳,竟比后宫英妃娘娘的待遇都好,虽是没名分,可玉琭只觉得这小米虫日子不错,还能天天见康熙爷,后宫谁都不如她呢! 不过这些也是想想,自顾自的乐乐便罢,到底还是得忙碌伺候的。 好在身边儿没孩子闹腾,这日子便过得轻松得多,三日的功夫竟像是一眨眼便过去了似的,大格格又要回来了。 太皇太后和康熙爷依旧是派玉琭去接应,察尼一路护送,想着玉琭惦记家里,康熙爷还让玉琭早出宫两个时辰,准玉琭回去看看家里可安顿好了。 第五十九章 接大格格 有康熙爷给操心,家里自然是安稳极了的,原依着玉琭的意思,家里有得住就好,给额娘的银子虽多,可若是太铺张叫人瞧着也是不好,只怕孤儿寡母的守不住。 可有康熙爷操心,家里就必不是得过且过了,康熙爷做主,叫察尼给置办一套三进的院子,还买了仆役,塞和里氏摇身一变成了当家主母,手底下管了一二十个人呢。 福成和玉玳的病也着人细细的看了,又专门换了好药材细细补养着,福成没三日的功夫就醒了,见家里变了样子,还当自个儿在做梦呢。 玉玳眼下还未见着好转,可料想日日吃好喝好精神也能恢复得快些。 总归眼下乌雅一家子都还没缓过来劲儿呢,连下头的仆役也不敢太指使了,见玉琭又回来了,这才紧忙拉着人问,便是再有银子也不能这样挥霍啊。 玉琭笑笑,待进了屋关起门了才安抚了人去:“且放心吧,咱们也是得幸被万岁爷关照了几分。” “眼下这些对咱们来说虽然有些过了的,可很快就不显得过了,约莫是年节里,我便是后宫里的小主了,甭管位份如何且都算是万岁爷的人,娘家也有好处可得。” “颜启再不会回来了,到时候便让福成承了爵位领了差事去,我想着福成年纪小,没肯要什么爵位,只是替他谋个差事,我不贪心,咱们一家子也慢慢过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不过也还八字没一撇,这话你们听听,莫不能往外说了。” 屋里这会子只塞和里氏和福成,一听玉琭这话也是俱静了下来,一时消化不了,还没从奴才的身份里蹦出来。 好一会子,塞和里氏才双手合十连连的拜,热泪盈眶的:“我的老天爷,真真是祖坟冒青烟!竟护得你有这样的际遇。” “玉琭,你定要好好的伺候万岁爷,万岁爷可是救咱们一家子的大恩人啊!” 塞和里氏又是哭又是笑的,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个儿能当了宫里小主的娘家太太,果真是没了颜启那个祸害,就什么都好了。 玉琭笑着,塞和里氏的反应倒是在她意料之内,不过弟弟却是有些安静的过分了,且不知在想什么。 细问一句,福成竟是在担心她的以后,小孩儿年纪是不大,不过家里这情况也叫他不得不尽快成长起来,他可不似额娘那样天真的,晓得这天下没有白得来的富贵,眼下家中得了好,不知以后要姐姐做多大的难呢! 说得好听些是在宫中做小主的,可小主上头还有数不尽的主子,说到底还是给人做奴才,比普通的奴才还少了好些自由,若无宠爱就是老死宫中,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然此事已定,福成抿了抿唇,到底什么也没说,只言自己身子好起来就努力办差,只有他越走越高,才能换来姐姐在宫中的些许自在。 玉琭听这话岂能不感动,她倒也不求福成多有出息,只要一家子人相互扶持,那就定然能过好日子去。 如此又说了片刻,时辰也差不多了,玉琭只在家中吃了盏茶便去恭亲王府上接大格格。 这次再走倒没了上次的依依不舍,家里什么都好,她断没什么不放心了,她只好好经营好自个儿、护好自个儿,这才能做了家里的靠山。 “玉琭姐姐,可能再通融一会子,就一会子。” 大格格拉着玉琭的手轻轻的晃着,她这一回来也是不想再走了。 原她是真觉得自己去宫中只为读书,谁道嫡额娘一开口便击碎了她的梦,说是阿玛真不要她了的,将她送给了皇伯当女儿。 三日里她哭了四场,今儿才算是勉强止了泪,她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了,也知道这其中有颇多的无可奈何,她也不得不回宫去,只是眼下舍不得极了,便想着能多拖延一会子便拖延一会子。 皇伯对她虽极好,可她还不知该怎么叫皇伯一句皇阿玛呢。 玉琭蹲下身来,看着大格格蔫蔫的样子,再瞧瞧恭亲王无奈的神色,便也约莫知道大格格许是知道了什么。 说来玉琭是有些恼的,也不知恭亲王怎么管的府上,明明娘娘都交代了,这一年半载的都先这样哄着大格格去,待以后习惯了再给孩子说了真相,届时也好接受些。 谁承想大格格这第一次回来就露了馅儿,难为这孩子没当她面儿哭,只是这样求着,倒是叫她心里更不落忍了。 “格格,咱们还是回去吧,便是奴婢再容您一会子,末了还是要走的,宫里娘娘和万岁爷还念着早些见您呢。” 大格格听玉琭的话这就要哭,且咬着嘴唇儿到底是忍住了,只又求玉琭通融些,叫她再抱抱她额娘去。 见状,玉琭也不好再拦着,许晋氏上前再抱抱大格格,大格格没哭,反倒是晋氏哭成个泪人,一旁的嫡福晋还不冷不热两句,不是自个儿的孩子到底不在乎着,可见多半就是她坏了事儿去。 玉琭冷眼瞧着,不由得更是心疼大格格几分,谁道就这一会子的功夫还下了雪,更是叫人心头凄凄。 天儿不好,便更是不能耽误时辰了。 大格格细细的给晋氏擦了泪,下来立好了最后再拜了阿玛额娘,她便拉着玉琭的手上了马车,再不回头看了。 小姑娘故作坚强着,待走远了到底忍不住,又扑在玉琭的怀里好哭了一阵子,末了还含着泪问。 “我已是没了阿玛额娘,没了自小就伴在身边的丫鬟嬷嬷了,那玉琭姐姐呢?玉琭姐姐你也会离开我吗?” 玉琭抱紧了些大格格,又是叹又是哄,回答着问题时也尤为的正经。 “格格放心,不管以后奴婢去哪儿当差,以后又是什么身份,奴婢都陪着大格格,不辜负了大格格的好。” 得了这话,小姑娘才放心似的抽了抽鼻尖儿,含着泪给玉琭一个勉强的笑去:“那我这阵子心里难受,总爱哭,你可莫嫌弃我。” 第六十章 中了算计 玉琭只觉得大格格又好笑又可怜的,紧忙给人沾泪去:“好,格格就放心吧,其实格格也不必总拘着泪,心里难受哭一哭便好得多了、、、、、、” 二人絮絮叨叨了一路,大格格哭累了也说累了,便歪在玉琭的怀里睡着了去,玉琭心疼的要命,直将这孩子抱得紧紧的,下马车去阿哥所时也不曾松手。 察尼亲自驾车,也是听了一路二人的话,他颇感念玉琭的用心和耐心,见雪下得正紧,打伞也是无用,干脆解了身上的大氅给了玉琭,将一大一小二人紧裹了去。 玉琭只觉身上一暖,下意识地去看身侧的察尼大人,这陌生的气味虽不难闻,可多少叫人有些不自在了,然眼下天气不好,想来察尼大人也是关照着大格格,玉琭稍稍动了动肩膀,到底没拒了去。 “奴婢替大格格谢您的关切,既是有了您的大氅,这伞您便多打着些吧,免得雪化了一身着了风寒。” 这话便是避嫌了。 察尼岂能不知,然他这大氅只是将大格格拢得密不透风,玉琭的脸还露在外头被风雪吹得通红呢。 反正连大氅都给了的,一把伞倒不差什么了,察尼并未多想,只是又把伞往玉琭那儿多偏了偏去。 “臣不打紧,姑娘还是抱着大格格快些回吧。” 一张嘴便喝得一肚子风,也不知这天儿怎么变得这样突然,饶是察尼这大老爷们儿也有些遭不住,便也不说话了,只管摆摆手叫身后的人再上前些,围着玉琭同大格格去,如此也好叫人走得轻松点儿。 一行人一路无话,到了阿哥所玉琭这才算是松了口气,被屋里的热气儿一冲,脸上都浮了一层水似的湿,然她也顾不上收拾自个儿,连大氅也顾不上还给察尼,只觉怀里大格格似是隐隐醒了的。 玉琭紧忙打发人去备茶备水,一来叫大格格净手净面好再睡一会儿,二来也招呼着一道来的诸位御前侍卫,劳累一趟也吃些热茶暖暖身子。 “玉琭姐姐、、、、、、” 大格格被玉琭放在榻上,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儿。 “奴婢在呢,咱们回阿哥所了,您累着只管再睡会儿吧,奴婢给您宽衣擦脸,您不必起身了。” 知道玉琭就在身边儿,大格格便也安心了许多,由着玉琭给她解开披风和外衣去,被热腾腾的布巾子擦着脸,大格格又有些困意泛来,捏着玉琭的衣角便睡了过去。 玉琭拍抚了大格格一阵子,待小孩儿睡踏实了,这才轻轻的掰开大格格的手,起身去见了外头的察尼大人。 旁的侍卫们已然被察尼打发了的,眼下因大格格在屋里躺着,察尼不好进去,便喝茶暖暖身子,被风吹得厉害了,他那捧着茶碗的手都冻得通红。 玉琭紧忙将大氅给了人去,将人暂请去偏间避避风,等什么时候风小了,她再同察尼大人一道回康熙爷那儿复命去。 然客气的话还没说两句,忽得见一嬷嬷打扮的人从月亮门儿进来,风呼呼吹着也不知那嬷嬷嚷嚷了些什么,便见从外头猛然蹿出来好些人,当即拉扯着玉琭便想压着她跪下。 察尼也没反应过来呢,不知这是唱的哪出戏,只下意识地去护着玉琭,一把将拉扯玉琭的宫女嬷嬷打开,叫玉琭躲到他身后去。 见状,好似跟前儿一帮子人更肆无忌惮了,不仅去拉扯玉琭,还要拉扯察尼,这场面一下子就乱起来了。 然有些人竟趁机浑水摸鱼,也不知是谁,竟猛得推了玉琭一把,玉琭脚下不稳,直跌进了察尼的怀中,额头“咚”地一声撞在了人胸膛上。 且不知察尼如何,玉琭却是撞得不轻,头脸都懵懵的疼,紧接着又被人踢了腿弯,玉琭岂能招架得住,只听得周围乱哄哄的尽是叫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死死的压在了地上,下巴一热,定然是磕破了皮。 “无缘无故的,凭什么要拿下臣!” 玉琭隐约间听到了察尼的呼喊,拼命抬眼去瞧,察尼大人也是自顾不暇了,她好歹是被几个粗壮嬷嬷给压在了地上,然察尼是被一帮子禁军打扮的人给扣下了,还压着跪在了一行人面前。 玉琭被人压着抬不起头,只是尽力转着眼睛看见了好些花盆底儿,上头有缀珍珠宝石的,有绣百蝶扑花的,粉的、绿的、紫的好一片。 玉琭心头一咯噔,不必想,她和察尼定然是中了人的算计了,怕不是要污蔑她同察尼大人有一腿,虽不知主使,可瞧着这会子是满后宫的人都在呢,怕不是都多少参与了。 眼下祸到临头了,又这样狼狈地被人扣下罪名,玉琭不知怎得,心中竟有些发笑。 前儿康熙爷还说怕不是有人借着颜启要坏她名声呢,谁道没了颜启这些人还有旁的算计,就这样怕她夺了康熙爷的宠爱不成? 也不知是该说这些人忒有自信了还是怎得,康熙爷的宠爱岂能是她们想争便争来的! 便是没她玉琭出现在康熙爷面前,康熙爷也断不会被在场的任何一个迷了心,她虽对康熙爷算不上十成十的了解,可也知道康熙爷给的喜欢始终有所保留。 也就是她乌雅玉琭没身份没地位的,这才一时被捧到了心尖尖儿呢! 康熙爷那样克制的一个人,他的心是给了这天下了。 玉琭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也不着急了,只管放松些浑身的肌肉,乖乖的趴好去。 冷眼看着这些人要怎么将戏给唱下去,单是她们在这儿信口胡言可不成,可得说给康熙爷或是太皇太后娘娘才是呢。 她是没什么自信叫太皇太后娘娘或是万岁爷一个劲儿的袒护,可这儿不是还有察尼大人嘛。 便不说察尼大人的身份地位,这人可是自小伴在康熙爷身边儿的哈哈珠子,当年擒鳌拜的功劳可有他的一份儿呢,康熙爷岂能叫后宫的人毁了他的左膀右臂去,便是英妃也没这样大的脸叫康熙爷顾忌着。 第六十一章 朕不能安 许是后宫的一众娇花儿受不得风吹雪打,玉琭且听为首那人的一声儿吩咐,一众人这便押着她和察尼大人进了正屋去,没了刮耳朵的风声,玉琭这才听清楚说话的人,果真是英妃呢。 “、、、、、、去将大格格抱到二格格那儿吧,免得叫人污了眼。” 这话倒是说的一派关切,玉琭心头冷笑,若她真的关切大格格便必不会选在此时此处发难了,想来就是打了吓坏大格格的主意,好叫孩子对此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想来更是激怒康熙爷,即便不信她同察尼大人有什么苟且,也得气她二人办事不经心,连累大格格也被扯了进来。 玉琭没顾得上心疼自个儿,只是心疼大格格,怕大格格又哭起来,这孩子好不容易才坚强了一些,又这样在乎她,若是真被吓着了或是怎得,只怕这辈子心里都得有道子阴影。 然玉琭细听一阵儿,竟没听到大格格的声儿,说来英妃带人闹得这样大,大格格也合该被吵醒了的,难不成英妃还要对大格格动手? 一想到这儿玉琭稍有些跪不住,这便挣扎这要抬头往里间看,可压着她的嬷嬷怎肯放她,手上用了些劲儿,还有人朝玉琭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你这贱婢还不老实点儿!” 玉琭不由得痛呼,咬着牙恨得要死,正欲唤一声儿大格格呢,便听英妃跟前儿的奴才回话。 “娘娘,大格格竟不在里间儿躺着,可这床榻还热乎着,大格格的靴也未穿。” 一听这话,不仅是英妃变了脸色,一旁的惠贵人、荣贵人几个也跟着呼吸一滞,连打发跟前儿的奴才去寻寻。 她们只想收拾了缠着万岁爷的小妖精去,岂敢接了这残害皇嗣的罪名,若大格格有事,万岁爷便是收拾了那小妖精想来也得治了她们的罪去,毕竟若不是她们闹,大格格也不会平白的不见了。 “想来是大格格害怕躲起来了,青枝,你带着人在各处寻寻,应是没出去的。” 英妃如此吩咐了一句,心中倒也不多着急,且使了个眼色给压着玉琭的几位嬷嬷,先将玉琭的罪名坐实了才是。 几位嬷嬷即刻会意,这便当众去解了玉琭的衣扣,也不多解,只开了领口二三颗盘扣便是了,若解的多了便不像是这小妖精意欲勾搭察尼大人了。 眼下英妃也不急着审,只管又打发人去请了康熙爷,一会儿便叫这贱婢再不能蹦跶了。 料想来回至少得一刻钟的功夫,惠贵人瞧了一圈儿,倒也是个会做人的,还叫身边儿人给英妃上了茶,一副马首是瞻的样子。 “且不知姐姐要如何处置这逾矩的奴婢,她可是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跟前儿的人呢。” 英妃不紧不慢的吹了吹茶上的浮沫,这才义正言辞的道了一句:“此等腌臜事儿怎好摆在娘娘跟前儿,便等着万岁爷来处置了便是,免得娘娘又被这奴婢气一遭,也是得不偿失的。” 一旁的荣贵人也跟着附和:“可不是,昨儿臣妾才去给娘娘请了安,天冷儿娘娘还有些咳呢,今儿又是吹风又是下雪的,必不能惊动了娘娘才是。” “便是这奴婢死了,说与太皇太后娘娘听也是晦气呢,亏娘娘还这样看重她,谁道竟养出个心大的祸害来、、、、、、” 如此,几人三两句话便定了调子,不惊动太皇太后娘娘,便少了一个能为玉琭做主的人。 惠贵人、荣贵人陪着英妃倒是说得热闹,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声儿了,玉琭同察尼虽没叫人堵了嘴,可也知眼下还不是争辩的时候,便只静等着万岁爷来。 一旁的常在、答应们也是战战兢兢闭紧了嘴,便是坐在角落的戴贵人也素来是插不上什么话的。 这会子也不似惠贵人、荣贵人那样游刃有余的,戴贵人只白着脸,恨自个儿一时不查竟被人扯上了贼船,若是康熙爷怪罪下来定然也连累了她去。 她原就是个不讨喜的,若英妃不成事,她只怕以后的日子要更难挨了。 要不要做了墙头草呢? 戴贵人绞着帕子犹豫着,总想着给自个儿争些生机,然不等她想出来什么,便听得外头一声儿高呼。 “皇上驾到!” 是康熙爷来了。 众人紧忙收了收面上的神色,不等康熙爷进门便已然各自福身下去,紧接着便见门帘被人一把撩开,众人即刻便呼:“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爷顿着脚步,也不去前头主位上落座,只一声冷哼:“朕没法子万福金安!” “英妃,今儿这一出戏又是闹哪般?何时禁军能听候你的发落?何时朕跟前儿的人也能由着你做主了?若非大格格一个人冒雪跑来报信儿,你是不是就直接将朕的人定罪了!” 怪不得各处找不到大格格,这小丫头竟是不知不觉背着人跑了!且不知同康熙爷告了什么黑状,竟引得康熙爷如何诘难。 众人噤若寒蝉,刚刚还说得正欢的惠贵人荣贵人也不敢替英妃开罪了,只低着头,心头打鼓。 英妃却是不急的,宫里凡有事儿,她便是那个挑头的人,也必寻了理由藏得好好的,不叫人说她一句不是。 这会子只管好好的回了话去,也不开口就朝康熙爷道了什么被误会的委屈。 “回万岁爷的话,臣妾今儿带着一众妹妹来原只为了看看阿哥格格们罢了,天儿冷,阿哥格格们又是大病初愈不久,今儿早又听闻二格格跟前儿的嬷嬷病了。” “臣妾只怕阿哥格格们又沾染了病气,这便想着来看看,正巧妹妹们今儿都来请安,便也一道来了,这不刚处置好,听说大格格回来了,偏又下了雪,臣妾便先派秋嬷嬷去瞧瞧,臣妾和妹妹们叫人拿了伞后头便跟上了。” “谁道秋嬷嬷正撞见玉琭意欲拉扯了察尼大人,叫人瞧着不清不楚的,这是阿哥所,是大格格的院子里,臣妾不得不先叫人立刻处置了去,还请万岁爷勿怪臣妾先斩后奏了。” 第六十二章 两方对质 凡英妃做主的事儿,永远都是这样的不得不,这样的凑巧,康熙爷心下觉得讽刺,也是恨极了这样抓不住她错处的样子。 康熙爷目光沉沉,看着英妃那张病恹恹的无辜脸也是再怜惜不起来了。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英妃还真当他是个好糊弄的不成? 然只怕是英妃明知道他不好糊弄还故意为之,这是她英妃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是钮祜禄氏越发的不知好歹了。 总归今儿算是最后一次见英妃这样胡闹了,康熙爷压着恼,也多了几分耐心去,看看这人还有什么招儿,看看这人的身侧都还有谁支持着。 既是后宫的都跟着来了,他也趁机肃清肃清,总归明年又是大选,他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既是如此,那便审审吧,看看到底是谁逾矩放肆,又是谁包含异心的。” 说罢,康熙爷直在主位上落座,抬抬手不仅叫后宫众人平了身,还叫人放了察尼和玉琭,一来他见不得自个儿的人受委屈,二来还未定罪,没得被人这样摁到地上羞辱的理儿。 也是趁着这会子二人起身,康熙爷飞快的瞧了玉琭和察尼几眼,一时心中更是恼火。 察尼就不说什么了,因着身份便是被人扣住也不敢太为难。 可玉琭便不成了,头发衣裳凌乱,额头通红,下巴上也见了血,俨然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唯那双平日里最是灵动的杏眼炯炯的怒睁着,眼神儿若能化为实质,想来已然在英妃几人的身上瞪出两个洞了。 康熙爷一边儿心疼,一边儿又不能明着偏袒去,拳头紧紧的攥着,只叫那劳什子秋嬷嬷说说当时的情景,英妃不给玉琭和察尼开口的机会,眼下他在呢,必叫人伸张了去。 “秋嬷嬷何在,你看见了什么便只管说什么,凡敢偏瞒,朕绝不轻饶!” 那秋嬷嬷缓缓的出来,眼珠子滴溜溜的往英妃那儿一瞥,这才紧忙跪着回话去,心里倒也紧张。 “老奴是尹常在跟前儿的,今儿跟着主子来阿哥所看看阿哥格格们,当时天气骤变,奴婢们都慌着伺候主子们避风避雪,尹常在离英妃娘娘最近,便得幸被娘娘的人一道护住,正好老奴得闲,便奉命去瞧瞧大格格。” “谁道还未进门,抬头便见玉琭姑娘拉扯察尼大人去,宫中岂容宫女同外男私通,老奴也是吓得不轻,下意识的惊叫一声儿,这便招来了诸位主子们。” “只怕叫他二人逃脱了,老奴和旁的几位便立刻上前制住人去,玉琭此时还叫察尼大人救命,察尼大人也不知是误会还是真要护着玉琭,不由分说便动了手,这一动手就乱了起来,幸而外头巡防的几位禁军侍卫听见动静,紧忙赶来帮衬,不然今儿还得见了人命去。” 说罢,英妃便抬抬手叫那几个伤着的奴才上前,有抱着胳膊的,有捂着脸的,以佐证秋嬷嬷所言非虚。 康熙爷也不做评价,只管看向察尼:“察尼,你又如何说?可是真做出什么逾矩的?” 察尼当即便跪,面上亦是羞愤不已。 他听得出来英妃和秋嬷嬷句句给他留着余地,只为针对玉琭姑娘,若他识相,合该将污水尽推到玉琭身上以保全自个儿。 然察尼岂能顺着英妃的意思,他察尼还不至于求钮祜禄氏才来得几分脸,更是恼后宫的倾轧拿他做了筏子,污了他的名声,故而便是英妃给他留情面他也断不肯要。 他如何清清白白来阿哥所的,就得如何清清白白的再回御前伺候,且咽不下这口憋屈气呢! “回万岁爷的话,秋嬷嬷的话乃一派胡言,臣同玉琭姑娘断无一丝丝逾矩,自臣等护送大格格归来,玉琭姑娘在屋内伺候,臣等便候在廊下。” “且等着玉琭姑娘哄睡了大格格后,将一出来,我二人连话都还没说一句便见这秋嬷嬷带着一帮子奴才前来,又是叫骂又是要伤了玉琭姑娘去,臣不明所以,自是要护一护玉琭姑娘的,姑娘是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人,这会子便不是臣在,也不能叫姑娘平白受了委屈。” “然谁道臣这一护还正中下怀,那秋嬷嬷张口便骂臣是奸夫,说什么撞见捉双了还不知悔改的,臣岂能认下,正欲脱身,也不知怎得那样巧,就这么会子的功夫诸位娘娘、小主和巡防侍卫都来了,对着臣同玉琭姑娘拳打脚踢,一刻钟前都还被堵着嘴。” “若非万岁爷您来了,只怕臣和玉琭姑娘便真被这些人磋磨得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去,还请万岁爷明察,还臣和玉琭姑娘一个公道!” 康熙爷点头,又看向玉琭,语气都不由得放软了些:“玉琭,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玉琭抚了抚身上的褶子,亦是不卑不亢的跪下回话,即便心中委屈气愤至极,也不见一滴泪去。 “将将察尼大人已然说罢,奴婢也没什么好补充的,只是想问秋嬷嬷一句,您是见了什么非分之举才断定奴婢同察尼大人不清不楚的。” 秋嬷嬷愣了一瞬,没想到这小丫头还能这样冷静应对,然她这会子能站出来做了这关键的证人,自然也有她的本事在,只管义愤填膺地对答了去。 “你这不检点的竟还有脸问!既是你不要脸,那老奴也不怕叫人知道你的腌臜事儿!老奴远远的便瞧见你拉着察尼大人的手去解你的领扣,在没人的地方且不知还有多放肆呢!” 玉琭听罢也不辩,只嗤笑一声儿:“嬷嬷好眼力啊,这样的天气里竟也能看清察尼大人给奴婢解衣扣的动作。” “也不知是奴婢愚笨还是察尼大人不耐至此,若我二人真有奸情,何不寻个隐秘之处私会,偏要光天化日之下冒着风雪解衣裳去,您脸皮厚的不怕冷,奴婢还怕呢!” 玉琭一说这话,那秋嬷嬷也是气得一脸通红,亦是没想到玉琭这样能言善辩,这会子干脆又朝万岁爷跪下大呼。 第六十三章 旁的证据 “万岁爷同娘娘瞧瞧啊,这贱婢一急说实话了!老奴是不知你同察尼大人私下的苟且,可今儿你们这事儿却是瞧了个真切!” 这话便有些胡搅蛮缠了,既是说不清,那不妨再来一遍去。 康熙爷心中已然有了计较,直接叫梁九功开了门去,着那秋嬷嬷指认当时玉琭同察尼所站之地。 秋嬷嬷心中提着,原是想说的位置离门前近些,然刚刚闹得动静大了,廊下两盆子花都被踢得碎碎的,狼狈一地也未来得及收,便也做不得假了。 “嬷嬷仔细些,当是这儿没错吧?” 魏珠上前,拉着一道跟来的护卫的延信大人立在先前玉琭和察尼的位置上,魏珠年纪不大,身量也同玉琭差不多,如此再来一遍也能说服人去。 秋嬷嬷无奈点头,也不知琢磨什么,只叫人站得更近了些才算罢。 见人立好了,梁九功也不嫌外头风雪大,这便亲自带着秋嬷嬷出去,往后头虚走了一段儿至二格格院子前,这才带着秋嬷嬷回去。 秋嬷嬷被风吹得险些睁不开眼睛,可生怕坏了主子的事儿去,且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会儿好看清魏珠同延信的动作去。 立在院门前,秋嬷嬷认真地看了好几眼去,也是不敢久久的看,这便朝梁九功点头示意,梁九功笑笑,也只管带着秋嬷嬷再回屋回话。 “可看清楚刚刚他二人在做什么了?”康熙爷问了一句去。 秋嬷嬷下意识的又看了英妃娘娘一眼,然这次却不见人笃定自信的眼神儿,反而面上隐隐泛黑,偏秋嬷嬷又不能不答,且抿了抿唇,这才回想着刚刚瞧见的景象,小心翼翼回了话。 “回万岁爷的话,老奴瞧见魏公公抬手搭着延信大人的肩。” 言词一出,屋中不止一人隐隐的笑,尤其是那魏珠笑得最欢。 “嬷嬷果真是老了眼神儿不好,刚刚奴才压根儿就没同延信大人立在一处,您一出去,奴才便换了小邓子来,小邓子亦不是搭着延信大人的肩,乃是小邓子后面的小林子抬着手臂罢了。” “您老人家连人都分不清谁是谁,怎么还能一眼就看出察尼大人同玉琭姑娘的动作,当时必然比这一遭来得紧急,且不知您老人家看的哪处,竟如此误会,误会也罢,还如此信誓旦旦。” “说!是谁指使了你!这样诬蔑察尼大人和玉琭姑娘!” 刚刚还笑嘻嘻的魏珠脸色陡然一变,直吊着眉质问那秋嬷嬷去。 一听这话,秋嬷嬷可再来不得半点镇静了,当即瘫软跪伏在地上,连连争辩求饶。 “求万岁爷饶命啊,都是老奴头昏眼花看错了去,可若不是玉琭同察尼大人挨得极近,老奴也不会误会了去啊、、、、、、、” 康熙爷岂容这秋嬷嬷再胡乱狡辩,当即一掌便拍在了案几上:“事到临头竟还嘴硬,来人!就在这儿,给朕狠狠的打,看看你还狡辩几时!” 一声令下,延信当即便带人将秋嬷嬷拿下,两个高大侍卫一左一右提着秋嬷嬷,掂鸡仔儿似的便将人摁在了地上,这便开打了板子。 御前侍卫们可不像是慎刑司的人下手有数,万岁爷要拿这秋嬷嬷开刀,必是要将人往死里收拾的,越是惨越是好,好杀鸡给猴看。 秋嬷嬷的惨叫一声儿压着一声儿,没一会子功夫衣服上便浸出了血迹斑斑,莫说下头胆儿小的常在答应们了,便是英妃同惠贵人、荣贵人也不禁色变。 万岁爷在处置后宫之事上,还素来未用过这样狠厉的手段。 只打一个秋嬷嬷还不够,康熙爷又点了尹常在去。 “这狗奴才可是你的人,如今敢欺君至此,尹常在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尹常在早就吓得不成样子了,她只是将奴才借给英妃娘娘办事罢了,旁的倒不知多少,岂敢说什么对娘娘不利的话,只是不住的跪下求饶。 “求万岁爷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是无辜的,秋嬷嬷她素来捏着宫中的辈分儿不好好伺候奴婢,惯是个放肆的,奴婢也不知她为何要这般污蔑了人去、、、、、” 康熙爷断不理会尹常在的话,平日里便见尹常时常巴结着英妃,这事儿她断脱不开干系去,此时也不由得尹常再分说,直接也叫人打了去。 “约束不好自个儿的奴才本就是你的失职,还言什么无辜,你既知道秋嬷嬷惯是个放肆的,为何刚刚不站出来反驳秋嬷嬷去,这会子查出来的反倒知道要撇开干系了。” 说罢,尹常在便也被人摁着打了。 大格格的正屋就这么方寸大的地方,尹常在主仆俩挨打便占了大半,那惨叫声更是声声灌耳,后宫众人人人自危,万岁爷今儿真是恼了的,断不留一丝丝情面的。 康熙爷冷着眼神儿将后宫众人挨着个儿的看过去,看见谁谁便忍不住抖三抖,生怕下一个要死的便是自个儿。 且见下头一帮子常在、答应们即将要受不住康熙爷极具压迫的眼神儿了,英妃掐了掐手心子,朝离她不远的秒答应甩了一眼神儿去。 秒答应战战兢兢,几乎不敢站出来开口,然她又被英妃拿捏着,没法子,只得站出来借了替尹常在求情的由头开了口去。 “求万岁爷饶了尹姐姐吧,尹姐姐什么也不知,奴婢、奴婢反倒知道些许。” 康熙爷抬眉瞧了下头的秒答应一眼,几乎想不来这是谁,还是梁九功上前,低着头凑近了提醒一句,康熙爷这才了然,想起来这犄角旮旯里的人是谁了。 是惠贵人宫里的小答应,原是伺候惠贵人的奴婢,因前些年惠贵人有孕不能伺候,便抬上来替惠贵人固宠的。 这事儿惠贵人想来也参与不少啊。 抬手叫人先停了杖刑,康熙爷指节叩了叩案几,允人细细道来,看看还有什么可栽赃的。 秒答应白着脸咽了咽吐沫,这才颤着声儿回了:“奴婢、奴婢亲眼瞧见察尼大人同玉琭交换定情之物,就是万岁爷您带人从景山回京那日,察尼大人送大格格来。” 第六十四章 手笔仓促 “那地方、地方就是在慈宁宫前头的花园儿处,那时候万岁爷您同太皇太后娘娘有事商议,便打发姐姐和奴婢们先退下。” “此前奴婢不小心扭了下脚,虽不严重,可站久走得多了还是疼的,从慈宁宫出来时便觉得有些不适,便想着在园子里稍歇一阵子,谁道奴婢歇够了正要起身,便远远的瞧见察尼大人同玉琭一前一后的来了。” “奴婢隔得稍远,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什么,不过那日可是风和日丽的,奴婢真真是看清楚了,玉琭姑娘给了察尼大人一个帕子,还投怀送抱了去,察尼大人好似也给了玉琭姑娘东西了。” “只是察尼大人半背对着奴婢,奴婢没瞧清送了什么出去,好似是从腰间或是佩刀上取下来的物件儿、、、、、、、” 妙答应起先紧张得难以开口,不过既然都迈出这一步了,那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断不能像是秋嬷嬷那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唯她配合着英妃娘娘将玉琭的罪给定死了去,她这才能得了活路。 思及此,妙答应心中也少了几分恐惧,越说越是顺溜,面上也装得一派难堪愧疚。 “奴婢位卑言轻,为求自保也不敢作声,便只得将话一直憋在心里,然这事儿像是一根刺儿似的扎在心上,惹得奴婢寝食难安,为此,奴婢还特意使了银子去,叫人打听些个。” “谁道这一打听不打紧,奴婢还知道一事,听守门的奴才说,每每轮到察尼大人值守时,玉琭夜半还偷跑出去同察尼大人私会,待天亮前再回来,也着实太猖狂了些。” 妙答应的话一落音,一旁的荣贵人忙装出满满的惊讶来,捏着帕子掩唇:“天爷!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琭,你可是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奴才,近段时日又伺候着大格格,你这出去私会不打紧,但凡被人撞破了可是要坏了太皇太后娘娘和大格格的名声!” 惠贵人也不甘示弱:“可不是!你不要脸,娘娘和大格格还要脸呢!你哪儿来的熊心豹子胆竟如此放肆!”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句,竟是连叫人验证妙答应所言真假的工夫也不给,直接就想这么坐实了玉琭同察尼的罪名去。 待众女都说得差不多了,眼看着玉琭都快被这些人的吐沫星子给淹了,英妃却是不急得给玉琭定了罪,悄悄觑了康熙爷一眼,反而道了句公正的。 “妙答应,此事可来不得半点虚,你可确定自个儿看清楚了,不然你也是秋嬷嬷一般下场。” 妙答应连连又拜,小脸儿似更白了几分:“奴婢、奴婢岂敢啊,不若万岁爷和娘娘请人搜一搜也好,要奴婢说,若非亲眼所见,也是断不肯信的。” 玉琭笑笑,心说这些人倒是替康熙爷想得周到,想来那必是真暗中做出点儿什么了,玉琭是不知察尼大那儿出了什么岔子,只听妙答应说了帕子,她倒是想起来她先前丢的那一个了。 “玉琭,妙答应都这样说了,你若真做了不轨之事直接承认了便是,也省得叫人搜出来再打了你的脸。” 英妃这话说得更是正经八百得很,好似真为她着想一般,然说这么多还是要搜的,玉琭笑笑,无所谓似的答了一句。 “奴婢不知要承认什么,只是想起来先前还真丢了个帕子,那日从景山归来,奴婢身子不适,头晕昏沉得厉害,当日只一从娘娘殿中退出来便同玉竹几个回了房歇息,万岁爷和娘娘只管着人审审。” “至于夜半私会更是无稽之谈,一来奴婢没那个本事叫人给日日留门,二来奴婢也没那个本事躲得过夜间巡视,至于夜半去哪儿了,这便无可奉告了。” 玉琭不软不硬的回着话,也不怕惹恼了英妃。 反正自听妙答应说出她夜半私会的事儿,她便知道自个儿今儿定然会安然无恙,反而妙答应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怪就怪英妃没打听出准信儿吧,她夜半去乾清宫还能去私会了谁,自然是回去给康熙爷守夜了,她能夜间于阿哥所和乾清宫之间自在行走,还多亏了梁公公打点呢。 眼下玉琭便只管看戏就是了。 说来英妃也忒急了些,为了伺候好大格格,她近来同察尼大人确实相处时间颇多,时而有旁人在场,时而她们独处着,虽没什么逾矩行径,可英妃若真能周密计划,想来还真能给他们泼了污水了。 可坏就坏在英妃太急了,些个捕风捉影的事儿也能拿来做文章,自以为寻来几个污点证人便可了,实际上些个伪证压根儿就站不住脚,怕不是有些事儿英妃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玉琭细细思量着,据她所知,前些时日英妃还病了一遭儿,不是装病是真病了,还是玉竹代太皇太后娘娘探望的,前些时日才好利索些。 她这样病着,又要算计了人,哪儿有这么多精力,怕不是也是听了谁吹的风儿了,这才有些迫不及待动了手、、、、、、、 倒也不光是玉琭想到了此处,康熙爷一直静观其变,亦是觉得英妃手笔仓促了些,私下里只怕还有得查。 眼下康熙爷也不说什么,只管叫英妃做主去,他知玉琭同察尼再清白不过了,一会子便给人翻了案去。 英妃见状,自以为康熙爷心中动摇,多半是信了的,这便派青枝带着人过去,还朝康熙爷要了一二个人手,免得人不信。 只约莫两刻钟的功夫,青枝便带着人回来了,手上还捧着托盘,上头果真有一叠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旁边儿那缀着珠子的黑绳儿想来便是察尼大人丢的了。 “娘娘,奴婢带人从玉琭姑娘的褥子下头寻到了察尼大人刀柄穗子,不敢冤枉了去,奴婢还特意问了几位同察尼大人相熟的,物件儿、时间俱对得上。” “这帕子是在察尼大人的班房中搜出来的,翠竹花样,左下角还绣着一个小小的玉字,料想是玉琭姑娘无疑了。” 第65章 册封圣旨 英妃细细看罢,还叫青枝捧着托盘给康熙爷瞧,康熙爷没看察尼的刀柄穗子,只拿了玉琭的帕子去,细看了上头的玉字,忍不住笑了笑去。 “瞧这帕子眼熟,朕好似也有一条,不过可没这个显得精细。” 说着,康熙爷还真从怀里掏出一帕子来。 上头亦是翠竹花样,只是少了一个玉字,原因无他,玉琭女红针黹不好,能照着花样子绣出个形儿来已然是费了十成十的心力了,再叫她绣了字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不光是给康熙爷的帕子上没绣字,凡玉琭绣的物件儿就挂过自个儿的名儿,也是嫌难看丢人呢,便是丢了也没人认出来笑话她的。 康熙爷将两张帕子折了折,只将花样子露出来摆在一块儿去,叫后宫众人瞧了个遍,末了点了戴贵人出来。 “戴贵人来,若朕没记错,后宫里你的手艺可是数一数二的,来瞧瞧这花样子可是出自一人之手” “你曾说过,这绣花也同写字一样,一撇一捺正对着一针一线,即便是一百个人绣同一个花样子,也自有细微差别,乃习惯使然。” 在座众人皆是心里猛得一提,谁也没想到康熙爷手中也有个一样的,更是没想到玉琭这小丫头竟同康熙爷亲近至此了。 尤其是英妃,已然是有些坐不住了,掩在袖中的指尖子都紧紧的掐着手心儿,没想到又一次失利了。 也不知是八字反冲还是怎得,自这小丫头出现在康熙爷跟前儿,她竟再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儿了。 不过眼下康熙爷可顾不上看英妃的反应,反倒是见戴贵人战战兢兢得厉害,也不光是害怕,眼底尽是犹豫,隐隐挣扎似的。 只怕是顾忌着英妃呢,戴贵人并不敢直说,只是颤颤地上前,细细一瞧,她便瞧出不同来了,松了一口气似的,紧忙回话。 “回万岁爷的话,这个带了玉字的帕子有些蹊跷,若光是看绣样倒是出自一人之手,针脚微微凌乱,竹身也俱是往右偏斜,只是您看这收尾处却是不同了。” “您拿出来的这个帕子,收尾时直接将线挽了个疙瘩,线头儿露在外面,一来不好看,二来只有新手才这般,而这绣了名字的,收尾时却是将线头藏了进去,还收得平整,若她真会这手法,前头倒也不会绣得这样凌乱了,至于这玉字也是同理。” 戴贵人细细说着,有了借口自然好开口了,是万岁爷点了名儿叫她说的,英妃便是再不满也不成,说罢,戴贵人还谦虚一句,亦是替自个儿稍稍开脱。 “臣妾拙见,想来也不一定看得准,要说擅长女红针黹的还得是针线房的绣娘,不若万岁爷再请人辨辨也使得。” 康熙爷微微点头,难得给戴贵人一个和煦的笑,毕竟她没跟着英妃同流合污,也算是眼明心明之人。 “不必,朕信你的,就是不知英妃可信?” 康熙爷睨着英妃,英妃这会子自知无可辩驳,只得着点了头去,便是心中再不情愿面上也不能露出半分。 “既是误会那再好不过,只是不知那夜半私会一事妙答应要如何解释?你误导万岁爷和本宫至此,也得有个说法才是。” 这话便是将妙答应给抛弃了的。 妙答应这便要白着脸哭着求饶,饶是她想过有今日败露的下场也断接受不得。 “万岁爷饶命啊,奴婢、奴婢许是也看错了也说不准,奴婢不是故意要污蔑察尼大人和玉琭的,还请万岁爷开恩,奴婢再不敢了、、、、、、” 眼瞧着求万岁爷没用,妙答应还想求了英妃娘娘和惠贵人去,然还未等她开口,猛然对上了英妃那警告的目光,妙答应这才想起来,她的家人尽在英妃和惠贵人手中。 她眼下死不过死她一个,若她敢胡乱攀咬,只怕是她们一家老小的命都不保了。 想到这儿了,妙答应也不敢再求饶了,只是跪伏在众人脚下不住的哭。 自她入宫伺候主子,无论是替主子固宠也好,还是在此事上说话也好,没有一次是她心甘情愿的。 眼下她要死了,想来也是没人在乎,说来她的命竟不如那御花园里的一颗草,寻常干了涝了也有人在乎,有人管、、、、、、、 “倒不必叫妙答应解释了。” 康熙爷听人哭听得心烦,他多少知道这些人无论开口还是做事都没什么选择的余地,然这些人却不值得可怜。 无论是尹常在也好,还是眼前的妙答应,因惧怕而做了英妃的爪牙时,便已然是对他这个万岁爷大不敬了。 英妃再势大能大得过他这个万岁爷? 能越得过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 英妃上头还有他们这三位主子,随意寻一个便能得了庇佑,落井下石便是落井下石,何必寻了什么不得已的借口。 康熙爷眼睛都不眨的,直叫人将妙答应拉下去处置。 “玉琭夜半来乾清宫不为察尼,只为给朕守夜罢了,若真用了私会一词便是朕日日同玉琭私会,来往俱是梁九功打点。” “原朕思量着,待大格格安稳后,再将玉琭收入后宫,只是眼下瞧着是有人替朕着急了,既是如此,朕现下便封了玉琭,也省得回头朕也被人说得不清不楚的。” 后宫众人岂敢说康熙爷的不是,这会子也是坐不下去,紧忙跪着,连道不敢,求万岁爷息怒。 康熙爷并不理会,抬抬手叫人住嘴去,着梁九功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慈宁宫一等宫女乌雅玉琭,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性资敏慧,率礼不越,深得朕心、、、、、、、” “着即册封为德贵人,赐镶白旗,钦此!” 这册封圣旨早半月前康熙爷便叫人拟好了的,一直叫梁九功好好的收着,便等着年节里叫玉琭高兴高兴,谁道英妃如此算计,既是如此,那他便大大方方的宠着去,自不能再委屈了玉琭。 第66章 细细的查 先前大格格一来报信儿,康熙爷便明白此事定然是后宫针对玉琭的举措,当即叫梁九功拿了圣旨去,连一丝丝犹豫也无,着实信任得紧,眼下事情都明了了,玉琭果真是冤枉的。 且听着圣旨上的话,众人好半晌儿没反应过来,个个侧目,不明白玉琭凭什么得康熙爷这样的看重。 她们想过玉琭会被康熙爷收入后宫,可断没想到小丫头一来便是贵人的位份,还赐封号为“德”。 说来康熙爷于后宫位份上的赏赐向来吝啬。 英妃就罢了,钮祜禄氏可是大姓儿,他阿玛祖父又是朝廷肱骨,一来便是妃位自然是没得说的,然也是仅此而已了,入宫几年,英妃的位份也再没动过。 再往下便多是些娘家不得势的,像是惠贵人和荣贵人,从前也是伺候康熙爷的奴婢,承宠后,一开始只是庶妃。 这庶妃听着像是个主子,可实际上什么也不是,彼时后宫的等级划分还不似眼下,也没有什么答应常在的位份,庶妃不过是比宫女高那么一点儿罢了。 后来没了几个孩子,有了生育的苦劳,惠贵人和荣贵人这才有了眼下的位份,算是脱开了奴婢的身份。 然细细算来,她二人从承宠那日算起,一直在这后宫中沉浮六七年的工夫才有了眼下的地位,谁道玉琭满打满算的入宫才半年这便一步登天成了贵人,这不可不谓盛宠了。 再说这封号,若是放在寻常的一天就罢了,还不至于叫人多想,偏今儿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康熙爷将德字给了玉琭,好似在说旁人都德行有亏一般,面上也挂不住。 “德贵人,接旨吧。” 倒也不止是众人接受不得,连玉琭这会子也晕乎着呢,若非梁九功叫她一句,她险些忘了谢恩的事儿了。 没想到康熙爷动作这样快,竟这会子便封她为贵人了,她虽知道康熙爷的心意,可她没那个胆子巴望什么,还想着只是常在就很不错了,谁道竟是德贵人,天上掉馅饼儿也不过如此了。 “谢万岁爷恩典,臣妾定然谨记规矩,好好侍奉、、、、” 只见玉琭忙朝康熙爷行了个大礼去,然规矩再好也是狼狈,头发衣裳凌乱,还险些破了相,怎么看怎么失仪的。 然康熙爷不嫌,只是心疼,这会子亲自扶了玉琭起身,扯着脖子下头的系带一解,当即便用大氅将玉琭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还抬着指尖儿轻轻碰了碰玉琭下巴上的口子。 康熙爷原以为伤的不深,谁道这轻轻一碰又流血了,康熙爷顿时后悔去碰了,紧忙拿着玉琭送给他的帕子给玉琭捂伤。 “封赏的急了些,永和宫暂还未叫人收拾出来,你只管先在朕的乾清宫养伤,旁的不必管。先回去吧,朕叫梁九功送你,大格格还盼着你早些回去寻她呢。” 依着规矩,封赏接旨过后,康熙爷合该正经训诫玉琭两句,说些个叫人知礼守规矩、和睦他人、为天家开枝散叶的话,可这会子心疼着,康熙爷也是顾不上了,心里唯有浓郁的关切。 替玉琭理了理散落凌乱的发丝,康熙爷还另叫下头人唤个太医给玉琭瞧瞧伤去,想着小丫头正是爱美的年纪,又是伤在脸上,心里定然不知怎得难过呢。 玉琭无不应的,这会子又连连福身,待梁九功备好伞抬手请了,玉琭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人先走了。 察尼康熙爷亦没叫他留下,为表信任,康熙爷依旧命察尼护送玉琭去,如此也是给人正了名,免得日后风言风语不止。 待二人走罢,眼下大格格的屋里可就安静得多了。 后宫众人这会子还维持着深蹲的姿势,些个行礼功夫不到家的身子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康熙爷冷眼瞧着没应声儿,直等着下头的人都经不住了,这才开了口去。 “朕对后宫之事素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些个小打小闹的就罢了,朕也没功夫计较去,可朕不计较不代表朕什么也不知。” “今日陷害德贵人一事,连太皇太后娘娘的地界儿你们都伸得进手,连朕的哈哈珠子你们都敢诬陷,有些人的手是伸得太长了,也是太放肆了。” “别想着这事儿德贵人和察尼平安无事便算是过去了,朕得挨着个儿的细查才是,在此之前,你们就莫要出门走动了,尤其是英妃,你既冬日里时常病着,便不必再起。” 众人心头一咯噔,万岁爷竟叫她们都禁足了,一时间人心惶惶的,只怕自个儿被万岁爷清算了去,少不得求饶些个。 英妃是素来无话可说的,这会子带头的便是惠贵人和荣贵人,她二人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反倒叫康熙爷想起来刚刚二人给英妃帮腔的样子。 康熙爷气着,也是将二人都一并恼了去。 这样心性的女子怎好叫她们再常见自个儿的阿哥,惠贵人近段时日不必再来阿哥所照顾大阿哥,荣贵人也不必再养着长生阿哥,待什么时候洗脱嫌疑了再说旁的。 此令一出,惠贵人和荣贵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眼泪簌簌的下。 尤其是荣贵人,她好不容易保住这么个儿子,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日日都提心吊胆怕孩子小小年纪便被抱去阿哥所,同她这个亲额娘不亲近。 长生阿哥眼下才五个多月的年纪,荣贵人便已然开始教孩子叫她额娘了。 知道康熙爷心疼长生阿哥,她自以为怎么着也能将孩子养到周岁的,谁道这次不过推波助澜了一把,竟招致这样的重罚。 荣贵人咬着牙根儿,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瞧着康熙爷无情的离去的背影,她这叫一个恨,恨康熙爷无情,亦是恨玉琭夺了本该属于她的关切宠爱,可要说她最恨的,还是英妃。 若英妃计划周详些,若英妃不磨磨唧唧的等着康熙爷处置,直接将那玉琭打死了,这事儿便也不会这样复杂了。 康熙爷即便知道玉琭冤屈又能如何,总不能为了小小奴婢跟在座的挨着个儿的计较。 第67章 朕的将军 总归英妃背后还有钮祜禄氏呢,她什么不敢做的,康熙爷看在钮祜禄氏的面子上也不会将英妃如何,不似她们这些娘家不得力的,做什么还得借了旁的口和手去,一招不慎就没了命。 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荣贵人被身边儿的宫女扶着起身,连规矩也不顾直接走到了英妃的前头。 她急着回钟粹宫呢,天儿这样的冷,也不知下头的奴才怎么将她的阿哥送来阿哥所,若长生因此再病了或是怎得,那才真真是在她心口剜肉呢。 “娘娘好自为之吧。” 惠贵人亦是恼得不轻,不过比之荣贵人的气急败坏,她倒还算是能接受得了,总归大阿哥是记得她这个亲额娘的,只要大阿哥好好的,她便还有翻身的那一日。 这会子她要走还不忘惺惺作态一番,连叫英妃好自为之的话都说出来了,倒也是怕在场的还有万岁爷的耳目,这话是说给万岁爷听的呢。 待出了门走远了,惠贵人这才不忿起来,迎着风雪嘟囔了两句不满的话,这便琢磨着如何将自个儿摘得干干净净的。 妙答应倒是不消得她解决了,然还有些中间传话的奴才不好送走,思来想去的,到底还是死人的嘴最严实。 趁着这会子万岁爷的人还未动,惠贵人紧忙招来跟前儿的管事公公陈寿,叫他处置一二人去。 倒也不能死的尽是她跟前儿的,惠贵人琢磨着,还是得冒险动一动英妃的人,如此也算她好心,省得英妃操持了。 “就现在,你去将英妃跟前儿的林公公叫出来,就说还有些后招儿、、、、、、、” 惠贵人同陈寿耳语几句,陈寿面上浮现出些个狠毒的笑,这便领命去办了差。 很快,他的身影便隐于风雪,只一会儿的工夫,连脚印也被一层雪掩盖住了,叫人寻不到去向。 不管后宫众人都什么心思手段,康熙爷快步回了乾清宫,心里尽惦记玉琭和大格格去了。 今儿也是多亏了大格格,康熙爷心头热乎着,回想着大格格衣着单薄哭着闯进乾清宫,张口就叫他一声儿皇阿玛,求他去救玉琭同察尼,康熙爷便觉得这孩子他是真真没白疼的。 即便大格格是因救人才叫他的这声儿皇阿玛,康熙爷依旧是高兴极了,这一个月的相处,康熙爷真真是喜欢大格格的聪慧活泼,也总觉得同这孩子有缘,心中没由来的亲近。 眼看着要到乾清宫了,康熙爷高兴着,正欲叫魏珠再开了库房,他好赏了大格格同玉琭去,谁道吩咐的话还未说完,抬头便见一人正跪在殿前的雪地里,任风雪吹着也不动摇半分。 康熙爷自是认出这人是谁了,心中忍不住叹息,只管打发魏珠去办差,他自顾自的上前,替那人扫了扫肩头的雪。 “察尼,你知朕不怪罪于你的。” 察尼感知到康熙爷还如同往日的信任关切,眼睛一热,险些没哭出来,然想想今儿这事儿,便不由得更是愧疚,直朝康熙爷又深深一拜。 “万岁爷,臣怪自个儿,是臣疏忽了,臣肩负护卫您安危之职,可竟连自个儿眼皮子底下都管不好,叫人暗中放了那不该放的东西,得亏只是针对了臣,若那些人包藏祸心,意欲害了您,臣便是死也不能原谅自个儿。” “御前侍卫统领一职臣不敢再领,还请万岁爷责罚,在此之前臣亦是有个不情之请,请万岁爷许臣将那细作揪出来,不然,臣心不安。” 康熙爷看着察尼这般自责,他心里自也不好受的,察尼、延信几人可是他的左膀右臂,有自小的情谊在,康熙爷将他们尽看作是自个儿的手足,只因这事儿便叫他撇开了手足,他是断不肯的。 然若是一味的包庇,察尼又心头过意不去,以后只怕相处起来,察尼也是不敢同他亲近了。 康熙爷思量片刻,到底还是应下了,不过他不是暂不用了察尼,而是有更重要的事儿交代给人去。 “细作之事朕叫延信去查,昨儿朕接到消息,沿海之地亦有不稳,朕前日命承郡王勒尔锦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率大军讨伐吴三桂,若再叫他看着沿海只怕顾不上,你若有心,便替朕出征,守疆扩土,做朕的将军!” 察尼自没想到能被康熙爷这样看重,他做康熙爷的左膀右臂自然有他的雄心抱负,眼下有机会上战场,察尼只觉热血沸腾,当即抬手咬破了拇指,狠狠的摁在的雪地上,以天地为契,向康熙爷立下军令状。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万岁爷放心,臣定不负您,不负大清!” 康熙爷也被察尼这般做派激出了血性,拍着察尼的肩膀连道三声好,架着察尼的胳膊将人扶了起来。 “那朕就等着你带军凯旋,届时朕亲自十里相迎,为你庆酒邀功!” 察尼又是连连的拜,将将委屈自责的泪没下来,这会子激动着却是掉了泪去,能跟从这样一位信任他的君王,真真是他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呢! 康熙爷忍不住笑,笑察尼不像样子,末了还自个儿掏了帕子给察尼,察尼一瞧,竟正是陷害他的那条帕子。 如此也足以见康熙爷的真心了,是真没怪罪防备了他的。 而后二人也不再多言,康熙爷只管叫察尼回去准备些个,若是快,明后日便要让察尼带着八旗将士们动身了。 察尼连忙应下了,也不肯先走,定要恭送了康熙爷回去才是,康熙爷点头,这才背着手进了乾清宫。 在外头耽误了一会子,进殿被热气儿一熏,康熙爷身上的雪便立刻化了湿了衣裳去。 “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玉琭将将处置好了伤口,见康熙爷来了也是压不住惊喜。 正要迎上去伺候,康熙爷摆摆手也是不肯,只叫玉琭陪着大格格便是,他自顾自的去里间儿屏风后换了外袍,难得他发了火儿之后心情还算不错。 第68章 只消信朕 “太医可来过了?怎的说?” 只一会子的工夫康熙爷就出来了,连问玉琭的情况去。 “太医来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的,给上了些金疮药止血,这一二月的忌嘴便是,旁的倒没什么。” 放下大格格过去回话,走近了再看康熙爷,玉琭掩唇颇有些忍俊不禁,想来是自小被人伺候惯了,这么大个人了竟是连衣服都穿不齐整。 肩头身侧有些褶子就罢了,细看过去,那腰间的玉带都是松垮的,险些挂不住玉佩荷包去。 “还是臣妾伺候您更衣吧。” 玉琭笑着,倒也不好当着大格格的面儿给康熙爷整理,便只得轻轻拉着康熙爷的袖口,眼神儿挑着,示意着人回屏风后头去。 康熙爷接收到玉琭的眼神儿,不知怎得,只觉心口一热,也不叫人牵着袖口了,直手掌一翻将玉琭的手握实了去。 说是叫玉琭给他整理衣物呢,可这会儿躲在了屏风后,康熙爷却是耐不住,只管紧紧的抱着人,抱紧了搂实了,这心里才跟着踏实了。 “真真是一会儿不将你放在眼皮子底下都不行,今儿被人欺负的时候怕不怕啊?” 玉琭亦是抱紧了康熙爷,小脸儿埋在康熙爷怀里蹭着,也不知是摇头还是点头。 要说怕,她被人猛然摁在地上的那一瞬间确实是怕过的,那种受制于人,全然不能反抗的感觉叫她不安极了,这会子想来心头还跳得厉害。 但没一会子的工夫她就冷静下来了,因为她不是一个人被陷害,还有察尼大人同她“不清不楚”呢。 她不敢说康熙爷能为了她一个人同整个后宫翻脸去,但她确定康熙爷一定不会让自个儿看重的哈哈珠子平白受了冤屈,康熙爷防备着后宫呢,尤其防备着英妃,要说亲近还是同自个儿相伴长大的哈哈珠子亲近些。 察尼大人一旦洗清,她定然也就平安无事了,但凡她死了或是怎的,便像是康熙爷为了察尼大人而掩盖什么了,以后再叫人拎出来说,那也是一本子糊涂账,弄得人面上都不好看。 待康熙爷来了,玉琭感知到康熙爷对她的格外关切便更是放心了,自然也不会再怕。 不过这会子说却不能说了实话,她眼下不再是奴才了,且得摆清楚位置去,让康熙爷觉得她太过冷静独立可不是什么好事。 玉琭深知自己已然踏进了后宫这谭深不见底的水中了,要想活得好好的,像她这样没根基没依靠的,只能靠着康熙爷的宠爱站稳脚跟儿去。 故而虽不至于对着康熙爷句句有用意,字字有算计,可凡是有她抓住康熙爷的心、叫康熙爷怜惜她的机会,她就必是要死死抓的住,断不能浪费一分。 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再想说只怕也没机会。 只见玉琭酝酿着情绪,回想着那一瞬间的怕,不必掉眼泪,只是微微颤着声儿便够了。 “怕,怎么能不怕呢,被嬷嬷们堵了嘴压着打的时候臣妾还当再见不到万岁爷了,怕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命,后来又更多的是不服,想自个儿平日里规规矩矩也不得罪人,怎么就落得这般下场。” “不过后来您来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仗着您在,奴婢、、、、、臣妾这才敢借着您的威风质问几句去,也是怕再没机会说什么了,还想着若是真洗不清了,便只有自戕以证清白这一条路了、、、、、、、” 玉琭这么一说康熙爷那颗心就抽抽的疼,哪怕玉琭抱着他哭一场也好啊,这般心里也能舒服些。 康熙爷唯见不得玉琭这样又委屈不肯哭、不敢哭的样子,那性子坚韧地、烈得叫人心都跟着颤颤,不敢想自己若是晚来一步,那些人会逼得玉琭走到哪一步,康熙爷一边怒火中烧一边又心头酸软的,真真叫他煎熬。 康熙爷原还觉得今儿册封玉琭一事稍有些突然了,可对着玉琭这话,康熙爷却是觉得自个儿给人位份给得还不够早。 若是他动心当日便要了玉琭,给玉琭贵人的位份,想来那些个人便也不敢对玉琭轻举妄动了吧,怎么着也掂量着,而不是像今儿这般,说拿捏玉琭便拿捏了去。 然说什么都晚了,康熙爷又忍不住自责,揽在玉琭腰后的手几乎攥得发抖:“你若真敢伤害自个儿,这才叫人看笑话呢,什么自戕不自戕的可不能再想了,你只消得信朕,只消得信朕就好。” “朕最是知道你心性,你素来做不得对不起朕、对不起心的事儿,朕喜欢你的性子,然真遇着事儿了,又不希望你是这样的性子了,你若真为自证做了傻事,朕是要恨你也恨自己的。” 玉琭说这话是有几分小心思在的,可也是真没想到康熙爷这样回她,原她只是装来的委屈,这会子可叫人说得是真委屈真害怕了,哪儿还忍得住泪,更是不消得忍泪了,只管在康熙爷怀中宣泄了情绪去。 那泪里裹着怕,裹着委屈,更是裹着不甘和愤恨。 她玉琭两世为人,从来就不是面捏的性子,今儿后宫的几位能仗着身份欺负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明儿她玉琭未必还是人下人。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玉琭绝不甘心满足于此、止步于此,且看以后谁压过谁呢! 玉琭起先只是咬着牙呜咽着,越想越是不爽,越哭哭得声儿越大,直将外头吃姜茶的大格格都惊来,小姑娘巴巴的跑过来,不知怎么想的,抱着康熙爷的腿也跟着哭。 这一大一小的直哭得康熙爷头都大了,起先还心疼呢,后来看着玉琭哭得比大格格还像个孩子,竟一时忍不住笑,也不顾更衣了,直一手抱一个宝儿去,颠颠大的又颠颠小的,来回哄竟也不觉得烦。 他也不知该怎么哄,只是将这一大一小放在榻上排排坐好,给这个擦擦眼泪又给那个揩揩鼻子。 玉琭原都要收了泪了,谁道看着康熙爷给大格格擦鼻子来着,大格格反倒吹出来个鼻涕泡,她由哭转笑险些没呛着,硬是又咳出来两串子泪去,惹得大格格脸红也顾不上哭了。 第69章 真真讨打 “皇伯坏!不许笑我!” 康熙爷同玉琭接连的笑,可把小姑娘给笑恼了的,一时规矩也顾不上了,忙抻手过去想捂跟前儿康熙爷的嘴去。 康熙爷仍止不住笑,干脆又抱着大格格颠了颠,越看女儿越是可爱,眼下对着小孩儿这声儿皇伯还不满了,点着大格格额头道她一句小白眼狼儿。 “要用朕的时候叫朕皇阿玛,好嘛,眼下你玉琭姐姐平安了,朕又成了你皇伯了,咱大格格变脸可不兴变这么快的。” 一听这话大格格也不好意思了,只红着小脸儿埋在康熙爷颈窝儿里不肯抬头,也是觉得自个儿不地道,便声声的叫着康熙爷皇阿玛去。 若论谁对她最好,大格格只觉得她亲阿玛都没皇阿玛好的,一声儿皇阿玛叫出了口,便也不觉得如何别扭了。 “那女儿叫您皇阿玛了,皇阿玛可不能对女儿不好,更不能再把女儿送给别人做女儿了。” 大格格奶声奶气的,天真的话最是戳心,康熙爷无不应的,这会子便保证去:“好,皇阿玛答应你,只要皇阿玛在一日,你就是咱们大清最最尊贵的大公主,你太子弟弟也要敬着你。” 小孩儿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她眼下还不是在意权势地位的年纪,对康熙爷后头的话倒不感兴趣,只是听康熙爷答应她不再将她送给旁人做女儿就很开心了。 大格格自个儿高兴了还不忘喜欢的人,连又捎带着玉琭去:“那皇阿玛也要对玉琭姐姐好,女儿最喜欢玉琭姐姐了,不想看着她再难过落泪去。” 大格格这话叫康熙爷眼皮子一跳,倒不是介意小孩儿对他提条件,只是这话但凡换个人,他只觉得定然是谁挑唆教坏了下头的阿哥格格,企图借着阿哥格格们的嘴来为自己谋好处。 他知玉琭对大格格的用心,也知大格格对玉琭的纯粹,自然不会多想。 然不等康熙爷回话,一旁的玉琭便嘴快来了一句:“那臣妾也欠万岁爷一句皇阿玛?” 这小促狭的真真讨打! 康熙爷被玉琭哄得脸皮子一热,抬手便要去捏玉琭的小脸儿去,这么一打岔倒了忘了刚刚心头泛起的那一似不悦了,只抱着大格格满殿的追玉琭去,三人笑声撒了满室,可再没什么不愉快了。 梁九功同魏珠守门儿,听着里头的动静也不由得笑,心里止不住的松快。 说来也奇了,他们伺候万岁爷这么多年了,还未见万岁爷这样开怀过呢,自玉琭姑娘来,万岁爷那心情就没差过,主子心情舒畅,他们下头的人自然日子也好过。 梁九功都快将玉琭视作福星了,自然是盼着玉琭能日日伴在万岁爷左右,眼看着该是用膳的时候了,梁九功也不忍进去问主子们要用什么,琢磨着这大冷天儿的,用些热腾腾的锅子最是舒坦,这便嘱咐魏珠往御膳房跑一趟。 “万岁爷去火的药吃了许久了,这阵子也少见荤腥,今儿便叫膳房的给上个羊汤锅子,羊肉片两盘、鹿肉片一盘、黄河大鲤鱼也片一盘儿来,冻豆腐、鹌鹑蛋也必不可少,旁的便叫下头人看着上吧。” “德贵人伤着不能吃发物,大格格年纪小用荤腥多了也不好克化,便叫人再上个清淡的鸡汤炖菌味的锅子,菜式亦得叫人注意,另上一盅血燕红枣汤给德贵人补补身、、、、、、” 梁九功细细给魏珠交待着,三位主子能用什么、喜欢用什么他都想得周到,其实就算梁九功不如此嘱咐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毕竟康熙爷和下头阿哥格格们的膳食素来精细,现下明眼人又都看得出德贵人最得圣心,下头人巴结还巴结不及呢,自是多方打听着,务必将这位主子给伺候妥帖了。 便是以德贵人的位份还用不得血燕又能如何,只要万岁爷在意的人,那是什么好东西都配的,下头人自掏腰包也得给德贵人置办最好的去。 殿中笑着三人还不知下头人心思,待闹累了往罗汉床上一歪,要多没形象就多没形象的。 然只怕这天儿出汗受冻了,康熙爷操着心,挨着个儿的摸了摸大格格的后颈儿和玉琭的后颈儿,也不敢叫着一大一小可劲儿的歇,只紧忙唤来梁九功,叫人备水擦洗,另拿来干净衣物伺候着换。 梁九功办事素来妥帖,先叫下头的奴才伺候主子们吃茶降降汗,没一会子工夫便带来了两个宫女伺候玉琭更衣打扮。 以前就罢了,玉琭还是奴才也当不起谁的伺候,梁九功时不时的关照几分便罢,可眼下不同了,到底是后宫正经的主子,若还叫玉琭自顾自去那便是轻贱不敬重了。 玉琭领梁公公的情,随着人去了偏殿更衣打扮,也不知下头人准备地怎得这样利索,她才将将当上德贵人,自个儿的心态都还未全然转变过来,可她的衣裳首饰却似的早早的准备好了,个个精致合身的不像话。 跟前儿光是旗裙和坎肩便有五套,颜色花纹各有各的特色,玉琭瞧了一遍,末了选了一身儿浅蓝绣玉兰的,颜色样式倒也雅致,坎肩则是稍亮些的杏色,这一身儿便也不会显得太素。 头发则是梳得高了些,玉琭并不喜欢太繁重的,也不叫人在头发里藏了架子将头发撑得高高的,只带了镶小颗珍珠和玛瑙的钿子,左右分别簪了步摇,再戴上耳坠子,如此便算是打扮好了的。 虽是略显得简单了些,可玉琭的年纪在这儿搁着,若是堆砌多了反倒失了灵动,总归她穿的戴的样样精致,足够证明身份和宠爱了。 玉琭踩着花盆底儿,缓步走到康熙爷跟前儿,脊背挺直、目光澄明,身上一丝丝当奴才的卑微劲儿也无,好似一出声便是含着金汤匙的高门格格一般,康熙爷瞧着,竟有些移不开眼,亦是有些不敢认了。 被康熙爷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玉琭稍撇开了些视线,却又忍不住去看康熙爷,看人满面的喜欢。 “不知这身儿打扮万岁爷瞧着可好?” 第70章 心猿意马 “好、好、、、、、、” 康熙爷讷讷着,难得有谁这样叫他移不开眼睛,玉琭换了身儿打扮罢了,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也许也不只是衣装的功劳,而是玉琭由内而外的明媚晃了他眼睛。 他的小丫头规规矩矩的朝他福身,显得端庄极了,可又不是那种拿腔拿调的端着,亦不给人高高在上的疏远,气质也不是清冷的那种,更不是艳丽的俗媚。 而是和煦的柔再带点儿热烈的自信,那双带着水光的眼睛直往进人心里似的,他素来是在玉琭的眼睛里看不见小丫头对皇权的畏惧,那种坦荡的清澈的喜欢叫他极受用。 康熙爷扶玉琭起身,想摸摸玉琭的小脸儿去,可偏顾忌着有大格格在呢,不好太亲近了,便只是抬手捏了捏玉琭薄薄的耳垂儿。 玉琭的耳垂冰冰凉凉的,可康熙爷的心却是更热了,烫着似的收了回去,藏在箭袖中的手指忍不住捻了捻,还回味着那冷玉似的细腻。 真是要疯了。 玉琭给他当奴婢的时候,他尚且能依着规矩和体统克制的住,这会儿玉琭可是他的人了,眼下还青天白日呢,他竟都有些耐不住,那心思像是脱缰野马似的放肆。 “万岁爷,您怎的了?” 玉琭见康熙爷只定定得看她,看得她面皮子发烫,不由得出声儿问了一句。 她约莫能看得清康熙爷眼中浓烈的感情,接下来是吃饭还是吃什么总得给她个准话,这么热切的眼神儿把她烫得呼吸不畅,这不是磨人吗! 也是听见这声儿,康熙爷才回了神儿似的,随口回了一句,略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只管拉着玉琭挨着他落座用膳。 趁着净手的这会子工夫,康熙爷心里默默念着静心咒,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年轻易燥,又好几个月没去过后宫了,这才自制力极差。 对着桌上热腾腾的锅子,康熙爷这才稍稍回了神儿,夸梁九功一句便罢了,便打发人尽下去伺候,不必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用膳,弄得人连个想亲近的机会也无。 “且都下去伺候吧,梁九功备些解腻的茶来,膳罢用。” 梁九功闻言一顿,心道这解腻的茶可是有阵日子没听见万岁爷要了。 这茶也不专门指哪样茶,而是他同康熙爷的暗号。 寻常看折子看腻了,可不得去后宫转转寻些叫人开怀的来,抑或是后宫里哪位主子缠得紧了,康熙爷不好直接撒手走,一说要解腻的茶,便是要梁九功给他寻些公事儿来,康熙爷好借机脱身。 总归是不好厚着脸皮直说的话都在这茶里了。 然今儿德贵人正在跟前儿呢,康熙爷再叫这解腻的茶就耐人寻味了。 梁九功笑着,到底是伺候康熙爷这样久了,只瞧着康熙爷用膳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岂能不知主子的意思,多半是嫌大格格在这儿不方便呢。 得嘞!趁着主子用膳他往慈宁宫走一趟,将大格格放在别处万岁爷也不放心,有太皇太后看着,万岁爷便也能自在些同德贵人亲近了。 想来也是趁机叫他瞧瞧太皇太后娘娘的脸色,万岁爷今儿封赏德贵人的事儿可没知会了慈宁宫一声儿,德贵人原先到底是太皇太后的人呢。 见梁九功了然,康熙爷便也放了心,这会子也不叫玉琭给他布菜,只管好心情地照顾着身边儿的一大一小。 康熙爷没太照顾过孩子,平日里多是抱抱便罢,也是他下头的孩子年纪都小,还不是爱依偎着他撒娇的年纪,如此瞧着,唯大格格可心。 康熙爷将菜、肉烫好了一一夹到大格格的盘中,还怕她烫着,用勺子断开之后还吹吹喂过去,然不知是他喂的不好还是大格格自立,大格格反倒不需要他,自个儿便能吃得很好了。 康熙爷无奈笑笑,开玩笑似的又拿了干净的碗筷去喂玉琭,玉琭倒是听话的,喂什么吃什么,康熙爷玩笑上瘾,也干脆也不叫玉琭动筷子了,只这么照顾着玩儿去。 “万岁爷就这么喜欢孩子啊?” 玉琭忍不住笑康熙爷一句,只觉得他今儿太腻乎。 康熙爷笑笑,瞥了一眼大格格,见小孩儿正跟一颗鱼丸斗争呢,没注意着他们俩,便也大胆了许多,一手执筷子,一手去勾着玉琭的手指,声儿也压得低低的。 “那也得看是跟谁的孩子,只看着大格格,朕就不由得去想咱们的阿哥格格是不是也像大格格一般可爱,孩子是像你多些好还是像朕多些好,心都是飘着的,还当是做梦。” 玉琭忍不住笑,笑人也太心急了些,说起孩子不孩子的玉琭也是脸红,勾着康熙爷的手指也道一回放肆的话去。 “今儿臣妾才当德贵人不到一天,都没侍寝哪儿来的孩子,万岁爷想得忒远了。” 康熙爷也跟着不好意思着,也顾不上吃了,筷子放下了另一只手也去捻玉琭的手指,连人手心子里薄薄的茧子都爱不释手。 “说远其实也不大远的,朕加把劲儿用用心,待明年九月里也就差不多了、、、、、你下巴上的伤可还要紧?” 康熙爷这话转得生硬也不生硬,只是未明言的意思叫人脸皮子烫红,玉琭没康熙爷脸皮厚,这会子只摇摇头,下巴上的伤能碍什么事儿呢、、、、、、 接下来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只自顾自的用膳,咕噜咕噜正沸的锅子冒着白气,蒸得人鼻尖儿脊背冒汗,心里也热度不减。 心猿意马的两个人没吃饱,倒也知道吃饱了多半就不想动了,康熙爷同玉琭不约而同只用了半饱便放了筷子,只专注着投喂大格格去。 小姑娘的嘴来不及停歇,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嚷嚷着饱了,康熙爷耐着性子,又看着玉琭细细的喂了大格格一盏消食的山楂茶,而后不由得大格格再腻着玉琭,便直接叫梁九功护着大格格去慈宁宫歇歇。 “你乌库玛玛想你呢,这几日便陪着你乌库玛玛吧,你那小院子皇阿玛瞧着不好,改明儿再寻处大的给你、、、、、、、” 第71章 贪欢一场 如此哄着,大格格总算是依依不舍的撒开了玉琭的手,被梁九功抱着出了昭仁殿。 殿里无人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便更是融融了些,偏这会子还是青天白日的,一边儿是规矩体统,一边儿是耐不住喜欢亲近的心,康熙爷被两方情感拉扯得煎熬极了。 挣扎了一会子,康熙爷好不容易理智稍占上风,想拉着玉琭午间小憩一会子便罢,反正不过半日的工夫,他熬一熬也不是耐不住,封赏玉琭都仓促着,总不能头一回侍寝还叫人半分准备也无。 然不等康熙爷纠结完,玉琭却是上前一步搂住了康熙爷的脖子,先是亲了亲康熙爷的下巴,紧接着又试探似的点了点康熙爷的薄唇。 “万岁爷莫不是嫌弃臣妾跟人不清不楚的,既是嫌弃又为何要收了臣妾,您是在可怜我吗?” 玉琭若即若离着,眼神儿里尽是受伤一般,康熙爷哪儿见得他的小丫头这样误会,便也不压着自个儿了,由着自个儿的心去抱紧了玉琭,追上去学着玉琭的方式去回应。 “怎会、怎会,朕疼你还来不及,只是体谅着你上午劳累受惊,便想着这会子是歇歇便罢,谁道叫你这样误会,既是如此,一会儿可别嫌朕不体贴你,别哭着叫朕心疼。” 康熙爷手指一勾拆下玉琭的步摇和钿子,玉琭一头如瀑的乌发便撒了满背,康熙爷只是捏了捏玉琭的发梢,便引得玉琭脸红得不像话了。 果真小丫头刚刚的话尽是逞强,压根儿就没准备好呢。 然都这一步了,要康熙爷停下也是不成,只是体贴着玉琭,抱着玉琭去了龙榻,明黄的帷幔一拢,掩住了冬日里难得的暖春与羞赧。 幸而也是在白日里,这才叫康熙爷看清玉琭肩背上的伤痕累累,小丫头不仅是下巴上的伤口骇人,背上胳膊上腰侧上也尽不能瞧,被掐的、打的红的紫的一片,膝盖也被人压着跪下时蹭破了油皮。 这一切玉琭都没说过,也未喊过一声儿疼,可康熙爷却是疼在心里的,不忍叫玉琭再难过了,康熙爷给足了温柔和体贴,可还是惹得玉琭梨花带雨地哭了一场。 玉琭年纪小,又是初承宠,到底是要吃些苦头的。 不过多是身子上的难挨,心里却不难过,康熙爷太包容她了,像是一汪热泉疗着她那一身的累累伤痕,就这会子,玉琭可是不忍再对康熙爷用了什么心眼子了,只是也包容着他。 昭仁殿的门关了一个下午,待天色沉沉急雪将歇时,康熙爷才披着外袍起身,替玉琭压了压被角儿,压着声儿唤梁九功备水。 不愿叫人瞧见玉琭的狼狈,更不愿惊扰了睡熟过去的玉琭,康熙爷没顾得上先收拾自个儿,先给榻上的小丫头收拾得清清爽爽,又叫人收拾了榻上的狼藉,这才悄声去偏殿耳房沐浴。 没叫魏珠几个小的进来伺候,康熙爷只留了梁九功在侧,原同玉琭亲近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子一下水背上都蛰蛰痒痒的,康熙爷这才想起来背上多半是被小丫头给挠破了的。 若依着规矩,胆敢在承宠时伤了康熙爷,玉琭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赔的,别说伺候完康熙爷了,那是要当即拉下去砍头的。 从前便有个小答应如此失仪过,康熙爷虽没要她的命,可她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没二年的工夫便在冷宫病死了。 然今儿伤他的人换做玉琭了,康熙爷反倒一丝丝恼怒也无,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肩膀后头的抓痕,一时心头发烫,竟有些回味不够,只觉得玉琭反应可爱真率,在他跟前儿一丝丝作伪也无。 然这事儿他自个儿品着甜就够了,万不能叫人知道了,更不能叫人一一登记在册,做皇帝也就是这些不自在了,无一丝丝秘密可言。 眼下还算好些,能给他同人些个亲近的空间,想他十二三岁刚通人事时,不仅有教导的宫女手把手的教,旁边儿还得站一嬷嬷盯着,只怕他耽溺于此伤了身,每每一到时间,甭管如何都叫他停下,那才真真叫尴尬窘迫呢。 且别说像是现下的放松了,能不心里结了疙瘩都是好的,就因这管事嬷嬷的约束,他险些不愿去了后宫,后来皇玛玛也是觉得这规矩有些荒唐,这才不怎得约束了他,至多叫人在门外盯着时辰。 不过他素来克制,前朝之事不稳,便对后宫兴致也缺缺,渐渐的也没人专管此事了,今儿却是难得放肆一回。 康熙爷神情飘忽,思维发散,出了一身热汗再泡了澡着实再舒爽不过了,连因朝政和战事而起的些个心烦意乱都平了,直到感觉到梁九功拿棉布巾子给他擦背,康熙爷这才抬了抬眼皮,点了人一句。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提着些心,朕不想听外头人说德贵人一句不好。” 梁九功对着康熙爷满背的红痕岂敢多言,紧忙应下了:“奴才遵旨,万岁爷您就放心吧,只是瞧着有些印子不是一两日就能好了,待一会儿沐浴完,奴才给您用些金疮药吧,若是留了疤奴才可不好解释的。” 康熙爷点头,不再应声儿,在热汤池中小憩了一刻钟的工夫,由着梁九功伺候他洗,再醒来竟觉比睡足了还精神好。 念着堆积一日的折子,康熙爷没再贪恋享受,擦净更衣又用了一盏茶,这便去弘德殿批折子了,只怕玉琭醒来不见他,康熙爷还特命魏珠在外间儿守着玉琭,凡有动静便来报信儿,他这就放下折子去见了人。 另还叫人备了老参红枣炖鸡汤给玉琭补补身子,那细胳膊细腿儿的尽叫康熙爷心疼去了。 玉琭伺候完就这么在乾清宫住下了,这是后宫众嫔妃小主们都不曾有过的待遇,更别提叫康熙爷如此呵护惦记了。 乾清宫上下奴才见此,就没有对德贵人不敬的,连御膳房的都听闻了,这便巴巴的又赶了四道软糯点心和四道滋补小菜给贵人配汤用。 第72章 物是人非 又听说德贵人还未起身,便也干脆不叫乾清宫的人来拿了,只在炉子上煨着,待一个时辰后再派人亲自送去,想来正赶上德贵人起身。 膳房这一遭儿弄得声势浩大的,没一会儿的工夫,满后宫的都知道这位德贵人被万岁爷看重极了的。 后宫众人原就见不得谁这样受宠呢,更别说今儿她们还尽挨了万岁爷训斥,相较之下心中更是不服,恼的恼,咬着被角儿哭的哭,一片愁云惨淡。 苏纳喇姑原还想着领一道滋补汤水给玉琭送去呢,也是替太皇太后娘娘去看看人。 太皇太后可是将玉琭当亲闺女疼着,虽知康熙爷喜欢,但想着怎么着也得将玉琭再留段时日,谁道得了这消息也不必去了,明儿一早直接等着这新晋的德贵人请安便是了。 “怎么样?可瞧见玉琭了?说来今儿出了这样的事儿,皇帝合该事一了便将玉琭送来给哀家瞧瞧的,谁道这样的急,还把人藏得这样紧,也不怕人笑话的!” 太皇太后娘娘正看着大格格识字呢,见苏麻喇姑回来了,便先叫玉竹伺候着大格格,她带着苏麻喇姑在廊下站一会子,望着外头的挂了冰雪的枝头倒也漂亮。 苏麻喇姑笑着摇头,给娘娘拢了拢身上厚实的紫貂裘披风:“奴婢没能见着,听说德贵人正歇呢,这会子还起不来身,万岁爷心疼着,也不叫德贵人走了,就这么住在了昭仁殿里。” “胡闹!” 太皇太后娘娘忍不住蹙眉训斥一句,这话倒不是恼玉琭不知规矩体统,只是恼康熙爷不懂事儿着。 一来不该白日里孟浪,二来不该将自个儿房里的事儿弄得人尽皆知,若是寻常人家就罢了,当家老爷想疼谁便疼谁去,任下头的丫头们闹也闹不大,可后宫岂能同后院儿相提并论! 上午玉琭吃亏,就是因为康熙爷疼玉琭疼得逾矩了,这才招致嫉妒祸患。 眼下又明晃晃的宠着,这以后还叫玉琭怎么在后宫同人相处,即便存了给人撑腰的心思,也得看看以玉琭眼下的身份能不能撑得起这份宠爱,康熙爷总不能日日将玉琭拴在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但凡稍有疏忽,便叫人有机可趁。 这哪儿是疼玉琭,这是害玉琭呢! 太皇太后娘娘不由得轻叹,她当年也是从嫔妃一路走来的,知后宫算计倾轧中的凶险,也知帝王最是无情多情,兜兜转转,只怕最后伤的玉琭自己。 她跟前儿好不容易有个可心的孩子陪着,着实不愿瞧着玉琭早早香消玉殒。 “不知永和宫几时才能准备得好?实在不成,待玉琭明儿来,便让她先暂住在哀家的慈宁宫中,白日里皇帝若想见便叫他们见去,夜里可不能再失了规矩。” “如此偶尔为之还说得去,若夜夜都叫玉琭陪着,不说哀家,便是规矩都不容玉琭的。” 苏麻喇姑忙回,自也知娘娘在担忧什么,一来怕玉琭被人嫉妒陷害,二来也是怕康熙爷耽溺于情,成了下一个顺治爷。 “永和宫有万岁爷操心,看样子只怕是能快也快不了的,不过若万岁爷知道您的意思,想来永和宫处随时都能住人,这事儿您只自顾自的替万岁爷和德贵人打算是没用的,不若奴婢去同万岁爷说说,免得万岁爷再同您误会了什么,那便不美了。” 棒打鸳鸯的事儿太皇太后娘娘是没少做的,然她绝非针对了谁,只是全心为了大清,为了大清的皇帝罢了。 然上一位皇帝不解太皇太后的作为,母子俩积怨颇深以至于事事都有误会,弄得两看相厌,谁也没能过好,如今康熙爷又遇见喜欢的了,太皇太后没法子,只能还是拦着些劝着些,叫人晓得细水长流的陪伴才是最好的。 然彼时顺治爷年轻,不懂得这个道理,此时的康熙爷如顺治爷当年一般年轻,不知他又可会是像自个儿的皇阿玛一般,执意同她的好意作对。 太皇太后一时没应声儿,她年纪大了,性子也不像当年那般刚硬,近些年也时常再反思自己,也知自己时而也有不好的地方,若非身侧有苏麻喇姑斡旋,只怕还要重演当年。 “罢了,这事儿还是哀家来同皇帝说吧,已经错了一回,总不能再错了一回,玉琭毕竟也不似她的。” 曾想起顺治爷小时候也是个活泼乖觉的,下雪天总是闲不下来,玩雪罢了还声声叫着额娘,叫她看这叫她看那,没个安稳的时候,后来顺治爷长大,这雪便是她一个人看了。 主仆二人在廊下立了半晌儿,皆静静地看着眼前黄瓦敷白,红墙在雪的映衬下变得更红,一年又一年,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乌库玛玛,您快看格格这大字写得可好,这几日格格虽回了亲王府,可日日不忘您的教导,总要练上十张才肯歇的!” 被大格格奶声奶气搅了思绪,太皇太后恍惚了一瞬,对着大格格的笑脸这才露了几分开怀,忙把大格格拢在怀中不住的夸,眼下到底同眼前不一样了的。 不知太皇太后的忧心,康熙爷那头儿心情还昂扬着,披着折子都稳不住思绪,一会儿一抬头的问梁九功玉琭可醒了。 梁九功心中想笑又不得不忍住笑,不厌其烦的往西侧的昭仁殿跑,跑了五六趟,五六趟都没醒了的信儿。 渐渐的康熙爷也不好意思问了,只管再装得用心些,细看了折子去,末了康熙爷饿了,也不忍用了什么,只等着玉琭起了一道用,到底是一个人用着寡淡,两个人才用得开怀,秀色可餐不外如是。 幸而没叫康熙爷等得太久,玉琭虽累,但午间没舍得吃饱,下午又辛勤劳动一番,岂能不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便困顿着醒了,一坐起身来,骨头都咔咔作响,肌肉酸得要命,饶是康熙爷体贴着也不成呢。 “贵人可是醒了,可要起了?奴才叫人伺候您更衣梳洗可好?” 第73章 过分腻乎 魏珠听见动静了,这便上前问一句去,他虽是太监,可也顾忌着身份不敢直接替玉琭撩开帷幔,只是稍凑近了细听吩咐去。 玉琭清了清嗓子,缓了缓劲儿才应了声儿,道了句劳烦。 也不知是谁伺候她擦洗的,身上倒是不粘腻,只是怎么连件贴身的都不给她留,只裹着被倒是叫她好羞,身边儿也一件衣物都没,便是不好意思叫人伺候也得伺候了。 魏珠听了吩咐,没先去找宫女伺候玉琭更衣,反倒先迈着碎步往弘德殿跑了,慌慌张张又乐乐呵呵的给康熙爷报了信儿,这才去叫了人伺候玉琭。 这结果便是玉琭没盼着宫女来,反倒又叫康熙爷看了一眼便宜,玉琭忙用被子把自个儿裹成个卷儿,臊着一张脸不许康熙爷看。 “羞什么,你都侍寝了怎么还同朕见外,还是朕给你擦的身呢,你睡得沉喊都喊不醒,也没见得羞了。” 康熙爷笑着,见玉琭越是不许他过来他越是想凑过去,也没做什么逾矩的,只是抱着些,就想看看玉琭的染了霞似的脸。 玉琭红着脸忍不住给康熙爷一个白眼,怪不得她一起身什么都没有呢,若下头的人伺候必给她穿上点儿什么,唯这位是嫌她穿多了碍事儿。 “万岁爷就饶了我吧,也没得一下子这么不见外的理儿,慢慢来嘛,臣妾还饿着。” 玉琭暗示着康熙爷别乱来,她只怕要受不住。 谁道康熙爷一听她饿了,也紧忙跟了句饿去,玉琭心猛得一提,险些要误会,然再听康熙爷叫梁九功备膳才知她想歪了的,人家康熙爷是真真饿了。 不过就更衣这事儿康熙爷还是没轻易放过她去,说是叫人来伺候呢,康熙爷非要劳动自个儿,只是他这人没伺候过谁,只会给人解不会给人穿,折腾半晌儿热一鼻尖子汗也没能将玉琭伺候利索了。 末了还是玉琭自个儿来的,因着是夜里了,连梳头也省了,只管拿了两根簪稍挽住了些,康熙爷见了又夸,又赏了她两匣子首饰头面。 玉琭眼下也没贴身伺候的奴才,亦没自个儿住的地界儿,收了首饰也没地方放,过了过手又请梁公公给收好了。 热热闹闹用了一顿宵夜,虽是时辰不早了二人却没什么睡意,便干脆歪在罗汉床上围着矮桌下下棋。 这围棋玉琭只是才将将跟康熙爷学会没几日,初懂玩的规矩罢了,还不知下的章法,没一会儿便失去了半壁江山。 仗着康熙爷惯着她,玉琭走一步悔三步,还要问康熙爷下哪儿,玩了半晌儿好似康熙爷自个儿同自个儿下棋一般,不过笑闹的欢快可比下棋这游戏有意思的多,康熙爷乐得陪着,一直到三更才晓得拉着玉琭歇。 康熙爷并非日日都上朝的,只是有大事儿了才召来群臣议事,多是隔一日两日上一回朝,不过即便不上朝康熙爷也不得闲,更别提睡懒觉了,自康熙爷八岁登基,就没体会过懒觉的滋味儿,日日且有得忙碌。 梳洗宽衣躺在榻上,康熙爷没再同玉琭闹,只是在黑洞洞的夜里去捏玉琭的手,去抚玉琭的脸,末了又抱着人酝酿睡意,不必开口专门说了什么好听话,那股子珍惜便已是满溢了。 玉琭也抛开了后宫里的那些烦心算计,只管好好同康熙爷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她平日里守夜惯了的,饶是在康熙爷怀里睡得踏实,夜里依旧醒了一回,怕她冷,康熙爷还叫梁公公多在殿中摆了个炭盆,玉琭睡得正好,康熙爷却是热的,还蹬了被子,脚丫子都在榻沿儿外头挂着。 玉琭失笑,忽地想起来小太子了,先前她照顾太子两日,太子年纪小还不是规矩睡姿的时候,倒是十成十的像了康熙爷。 悄悄起身将炭盆端得远了些,又给康熙爷盖了盖被子,玉琭这才又躺踏实了,再一睁眼便是康熙爷叫梁九功正更衣,见她醒了还上前摸了摸她的脸。 “若是不困了便起身替朕陪着皇玛玛用早膳吧,朕今儿得见了几位大人,也顾不上去慈宁宫问候,许是午膳才得闲。” 玉琭迷蒙着,下意识蹭了蹭康熙爷的手心儿,声儿还泛着困倦的微微哑:“万岁爷放心,臣妾这便起身,臣妾伺候您梳头可好?” 玉琭这依赖人的小模样看得康熙爷心头热乎得厉害,竟有些不想去见几位老大人了,只想同玉琭腻在一处,然到底是不成,康熙爷替玉琭将碎发别在耳后,倒也珍惜着同人相处的时候。 “那你可得快快的起身,若你再犯懒朕可不等你了。” 玉琭笑笑,听这话一骨碌便爬了起来,旁边儿早有先前伺候她的两个小宫女候着了,这便上前来伺候她起身更衣。 只康熙爷洗漱的工夫,玉琭便穿好了,也顾不上叫人给她梳头,她只先立在康熙爷身后,给康熙爷编好辫子去,挑了嵌金线的穗子缀在末尾,放在后头的绳头还系了个小小的蝴蝶结。 康熙爷瞧了瞧,反正也不逾矩,便也由着玉琭去了,吃罢茶临走前又好生抱了抱玉琭,康熙爷这才暂先割下不舍,去理了国事。 别说旁人瞧着康熙爷对德贵人腻乎,就连康熙爷也觉得自己腻乎得过分,他可没这样将谁放在心上过的,他从前还颇看不起这样受制于情的人,然真轮到他自己了,却从中品出好些可贵来。 “贵人,奴婢给您梳头吧。” 别说康熙爷不舍得走,眼下康熙爷一走,玉琭这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且听人出声儿提醒了,这才想起来该干什么了。 今儿是他侍寝过后的头一日呢,合该早早的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若英妃没被康熙爷诘难,眼下她也该去承乾宫拜一拜的,不过眼下却是省了这一遭,她也不消得再看英妃的脸色了。 紧忙叫人给打扮好了,玉琭深知自己不能露出半分受宠得意的样子,便依旧是挑了素雅的一身儿。 第74章 得了奴才 旗裙是浅浅淡淡的白粉锻绣海棠,坎肩是稍深些的梅子色,头上则是配套的粉玉钿子和步摇,只衬得她面色极好便是了,旁的珠翠堆砌倒不必有。 康熙爷将魏珠留给了她,这会子玉琭便只管带着魏珠过去。 乾清宫同慈宁宫离得不远,寻常来回还用不了一刻钟,因天儿冷,地上雪除尽反倒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玉琭踩着花盆底走的并不习惯,这才稍慢了些,待进了慈宁宫少不得赔罪。 “臣妾来晚了,臣妾给太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赔个不是,以后定然不敢再犯。”说着,玉琭对着太皇太后同太后行了个大礼去。 然玉琭没盼到主子免礼的声儿,却是胳膊一紧,一抬头,竟是太皇太后娘娘亲自将她扶起来了。 “只两日没来哀家这儿罢了,怎么还客气起来了,你原还跟哀家说,不管以后如何,你还同哀家像以前似的亲近,哀家记得你却要忘了。” 玉琭听这话听得眼睛发热,太皇太后娘娘真真是待她最好不过了,玉琭轻轻挽住太皇太后的手臂,还像是往常似的扶着人坐去主位上。 “那臣妾再跟您赔个不是,倒也是猛然变了身份,还晕乎着,也怕您气,气昨儿臣妾大意给您和万岁爷惹事儿了。” 这话说的倒叫人心软,在座的谁不知玉琭同察尼大人的无辜,偏听得玉琭自责,太皇太后原就是向着玉琭的,这会子更是护犊了些。 “若你还能气哀家,怕是这后宫中便真真一个都没有能叫人省心的了。”太皇太后拍拍玉琭的手背,叫人挨着坐下,这便赏了玉琭去。 “你眼下变了身份倒也不是坏事,哀家年轻时好些首饰总算是能好好赏给你戴了。” 说着,苏麻喇姑便呈上来两个匣子,一个匣子中放着一对儿垒金丝的钗,一对儿绞银嵌翡翠的镯子,端的是中规中矩,配玉琭的位份。 另一个匣子里的物件儿则漂亮精致,点翠珍珠颤蝶簪、玲珑八色碧玺镯,还有一对儿黄玛瑙的戒子、耳坠,这些便是太皇太后私底下的体贴了。 太皇太后都看重的人,太后娘娘没道理为难,亦是给了一套好翡翠头面,还颇亲近地给玉琭戴上了太皇太后赏的簪。 “你年纪轻,正是要漂亮打扮的时候,倒不必一味拘着规矩素净打扮,你打扮的好,太皇太后娘娘才舍得赏你不是,娘娘那儿好东西多的是呢,趁着她疼你,可不能跟娘娘客气了!” 太后这话引得太皇太后直笑,倒也认同这话的,待太后给玉琭戴了簪子,太皇太后又给玉琭戴了戒子手镯,两个人过家家似的打扮着玉琭。 玉琭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小鹿似的灵动,虽瞧着面嫩年纪小有些压不住人,可端得是一派温和乖巧,叫人瞧着可心极了。 待叫玉琭陪着用了早膳,三人说起闲话来了,这才知道玉琭身边儿连个得用的奴才都没有,太皇太后只道康熙爷不操心,这便叫苏麻喇姑唤内务府的人来给玉琭挑。 依着贵人的位份,合该有两个一等近身大宫女,两个二等洒扫浆洗宫女,另配两个八品太监,两个传话守门小太监,人不算少,且得细细的挑才是。 内务府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昨儿还应付得随意,想着万岁爷只是封了个贵人,又不是封了个妃,可谁道下午便传出那样受宠的消息,下头人便也不敢大意,又细细的筛选了一批好的,这才敢带上来。 “且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到底是要陪伴你好多年的人,你只管自个儿选些合心的才是。” 太皇太后如此嘱咐着,看了遍下头的小丫头小公公们,只觉得规矩都不差,也没什么歪瓜劣枣的充数,便知下头人有心了,只管放心叫玉琭去挑。 玉琭细细的看过去,一时也没主意,便又烦请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做主,说话间也不避讳自个儿的出身。 “不瞒娘娘,臣妾也才做了一日的主子,岂能知如何挑了趁手的奴才,您慧眼如炬,无论是春白姐姐还是玉竹、南霜,就没有一个不好的呢,不敢跟您讨人,您就帮帮忙吧。” 太皇太后极受用玉琭的撒娇,自是应下这差事,只管叫苏麻喇姑去挑挑,若说眼力,那还是苏麻喇姑更厉害些。 苏麻喇姑忙应了声儿,想着玉琭性子随和,便不也给她选了什么主意大的奴才,且挨着个儿的问了话便也晓得几分性格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择出来七位。 大宫女分别是杏红杏桃小姐妹俩,年十六,比玉琭稍长一点,是稳妥忠厚的性子。 二等宫女则是两个年纪稍小的,比玉琭小个一岁半岁,瞧着是活泼的性子,主仆在一道说笑倒也不显沉闷。 寻常后宫的主子们多是要不了这么多的太监在身侧,主事的八品太监只一个就够了,两个只怕要打起来,以后若有合适的,再择一姑姑补了缺便是,眼下倒是不急。 苏纳喇姑给选了性子稍厉害些的八品太监,在外走动说话也不至于吃了亏,年纪倒也不大,翻了年才十五,两个小的公公一个八岁一个九岁,年纪小也能培养出忠心耿耿来。 至于他们叫什么倒不很重要,还得叫玉琭另给起呢。 玉琭想了想便给赐了名,两个大宫女因是堂姐妹,一个二月生一个三月生,便叫做花月和莺时,正是二月三月的雅称,两个二等宫女也依照此,分别叫橘如和安宁。 那八品太监魏启同魏珠是一个干爹下头的孩子,关系不差,在宫中也得几分脸,再换人名字倒是不好,便还如此称呼。 下头小公公还没正经的名儿,一个叫小郑子,一个叫小豆儿,叫着顺口便也不改了。 如此他们几人便正式算作永和宫主位德贵人的奴才了,且挨着个儿的拜过,也不消得他们尽在身边儿伺候,玉琭只留了花月和魏启在侧,其余的便先回永和宫收拾熟悉着些,以后也好伺候。 第75章 装听不懂 太后娘娘在慈宁宫坐了一会子便走了,眼下后宫众人尽被康熙爷给禁了足,英妃统理六宫的差事也被收回了,不敢劳累太皇太后娘娘,现下便是太后领着些差事。 偏她年纪轻轻便当上太后日日清闲,好些年未曾操心过下头,这猛一上手着实生疏,又快到年关,杂七杂八的事儿且有得她忙碌。 太后走后,也不见慈宁宫里的热闹减少半分,此时大格格起身了,太皇太后惯着她,许她冬日里睡足了再起身,小姑娘是个会撒娇的,用个膳的工夫一会儿要玉琭抱抱一会儿又同她乌库玛玛贴贴,直哄得人开心去了。 见外头没什么风,仨人还一道儿在慈宁花园中逛了逛,连成片的梅花虽还都未开放,可个个红粉含苞,上头点着一簇雪,倒是别有一番风情趣味。 至八角亭中,太皇太后娘娘有些微微的喘,便在亭中暂歇,叫人在四周都围上厚实的帘子保暖,只开半面透气,旁边儿再架上一个红泥小炉,煮茶赏雪最是得宜。 “趁着这天,便不得不尝一道雪梅清露了,娘娘您稍等些一会子,且看臣妾给您露一手!” 琴棋书画玉琭未必强的过谁,可在这茶上还是相当擅长的,也不拘着身份不肯再伺候人,玉琭兴致极好,这便起身朝太皇太后笑了一句。 太皇太后无不肯的,也是好几日未曾吃过玉琭泡的茶了,只管由着人忙碌去。 只见玉琭净了手,叫人拿了个约莫一捧大小的陶罐子,亲自去取了花骨朵上一簇一簇雪,指尖子冻得通红也不肯假他人之手,倒也是享受侍弄什么的片刻安静。 待罐子中的雪水过半,便又密密实实的压了一层干净的梅花瓣,上头浇上一层陈酿梅酒,余下的空儿便用太皇太后寻常吃的玉泉山水灌满便是。 这还不算完,封好的陶罐还得在红泥小炉上烤上一烤,待里头的梅花瓣儿都煮得软烂了,此时雪露和泉水的颜色也尽染成了清清淡淡的粉红,再用干净的细布过滤,余下的茶汤干净漂亮,闻之清香不带酒气,便成了这道雪梅清露了。 若喜欢清香寡淡的,直接微微冷一冷便可饮用,一口下去唇齿间都带着腊梅的清冷,若是喜欢甜些的,亦可往里头化些蜜去。 梅花冬蜜最好,不会坏了清淡的梅香,然冬日里不好养蜂采蜜,太皇太后寻常也不大爱用甜的,殿里便只有百花蜜,想来也是不差。 “好不容易用一回这样清雅的茶,不能用梅花冬蜜多可惜,若朕没记错先前内务府的似进献了一小罐子,今儿正好用了它。” 玉琭正同太皇太后娘娘沏茶说话呢,便听一倒熟悉的声音横插过来,玉琭忍不住面上的欣喜,压着想扑上前的步子,紧忙先给人见了礼去。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快快起身吧,不耽误你沏茶,也叫朕饱饱口福。” 康熙爷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拉着玉琭冰冰凉凉的小手将人扶了起来,这才给皇玛玛问了安去。 其实康熙爷三刻钟前便到了的,他想玉琭了,同几位御前大人议事的时候便没磨叽,紧赶慢赶的倒省出不少时间来,这便带着人踏着雪来寻玉琭了。 彼时玉琭正取着花骨朵上的雪,仰首抬眉之间叫人移不开眼睛。 许是有些冷了,那白皙的小脸儿泛着些薄粉,鼻尖儿也微微发红,若说最好看的便是那双手,指尖子像是点了朱砂色,比那含苞待放的腊梅还好看。 他没出声儿,也没舍得上前,直看着人一步步的将那茶做完了,这才出现,又听小丫头想要些梅花冬蜜,康熙爷这会子满心都是玉琭了,别说她要劳什子冬蜜,便是天上的星星他都肯叫人给玉琭摘来。 想同玉琭亲近些,可偏皇玛玛在呢,康熙爷不好过分,便只是拉着玉琭在他身侧落座,明面上他同皇玛玛热热闹闹说着话,可那桌子下头却是紧紧的攥着玉琭冰凉的手指不肯松开,指腹还时不时的搓着,叫玉琭面上臊得厉害。 太皇太后不知两个人在她眼皮子底下亲近呢,只是瞧康熙爷眼神儿时不时的望过去,又看玉琭那张脸自康熙爷来就没能降了温,便知两个人的情感比她想象中的还厚重几分。 原还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劝康熙爷收收心,眼下是不想劝也要劝一句了。 然这话倒是不好当着玉琭的面儿说,太皇太后只寻空儿嘱咐康熙爷几句便罢,这会子只是闲聊几句,关切几句去。 “你倒是来得巧,玉琭这头儿才将将煮好茶你就来了,鼻子倒是灵的。” 康熙爷直笑,哄着太皇太后开怀:“倒不是孙儿鼻子灵,只是同皇玛玛有几分心有灵犀罢了,皇玛玛素来疼孙儿,有什么好的都头一个想着孙儿去,孙儿忙碌间冥冥有所感,这便巴巴的来了。” “尽会说些好听话,只怕你不是同哀家心有灵犀呢,而是时时惦记着玉琭,这才巴巴的来了。” 太皇太后果真忍不住笑,打趣罢也是真心疼爱康熙爷的,这便将跟前儿玉琭给她沏的茶让给了康熙爷去,知道他一贯忙碌,早膳多是应付,还叫春白去御膳房提了几样子点心小食来,佐着这茶正正好。 康熙爷颇有些不好意思,咂摸着皇玛玛的话他也多少听明白了些弦外之音。 皇玛玛一字一句从不无的放矢,依着规矩,他这个做皇帝的是不能时时惦记着后宫的某位,即便真惦记也不好拿出来说。 可皇玛玛还是说了,既是说了便有用意,康熙爷自知对玉琭的宠爱关切过了火,然这喜欢又不受他自己的掌控,或者说眼下还不得控制按捺之法。 他不愿在皇玛玛跟前说些个违心的保证,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话了,悻悻地松开了玉琭的手,只管捧着茶用去,这一尝果真不俗,又连连的夸,这才将话给揭了过去,暂装得听不懂。 第76章 二人一心 然太皇太后岂肯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康熙爷,暗示不懂那便明示,事已至此,总归不能糊弄过去。 眼看着再过一会子便该午膳了,见大格格玩雪玩得身上半湿,太皇太后只管先打发玉琭带着大格格回去更衣用了姜茶暖暖身,她同康熙爷则是缀在后头,在花园里兜着圈子好好说道说道。 “自皇后走罢,哀家知道你身边儿寂寞,现下难得有个喜欢的,皇玛玛不想多言,可你也总得知道分寸些,昨儿叫玉琭在乾清宫住下还能算作事出有因,可今儿你依旧叫人慢吞吞的收拾永和宫,只怕年后玉琭也搬不过去。” “玉琭出身不成,娘家亦无助力,这样的人你多宠些无妨,却不能给之专宠,你自登基,连平日用膳都不能叫人知喜好,更何况是对着后宫的女人。” “前朝盘根错节,几家望族势大,你用得好便是巩固你皇位的助力,用不好也将败于此,明年大选,赫舍里氏家的要进一位,钮祜禄氏、佟佳氏、乌拉那拉氏、博尔济吉特氏、、、、、这些亦要来了人。” “你得像是平衡前朝似的在后宫斡旋,不仅要斡旋平衡势力,还得让她们有了子嗣,如此才安了她们背后一族的心。” “你若还给玉琭如此优待,不说玉琭如何被她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你在朝廷上亦是减弱威信,叫人觉得你是个贪恋美色的昏庸之辈,皇帝,你多少要冷着些玉琭,从现下开始,循序渐进着总比一下叫人冷了心好、、、、、、” 太皇太后苦口婆心的劝着,康熙爷跟着、听着,因提起前朝后宫之事,他的心也跟着冷静了不少,知道自己昨日是高兴任性过了头,然叫他说心里话,他是打心底儿不愿叫玉琭难过的。 甭管是循序渐进还是怎得,到底会叫玉琭暗自难过,好不容易得了个这么喜欢的,他不愿伤了人心,只是他又有很多不得已,叫他为难至极,只盼着玉琭懂他的心,知他的心只在她那儿,想来能少些难过。 心头沉沉着,眼看都该回慈宁宫了,康熙爷这才开了口。 “孙儿知道皇玛玛的一片好心,尽是为孙儿打算,为了大清打算,孙儿也不瞒皇玛玛,玉琭已然是入了孙儿的心了,冷着她亦是煎熬孙儿自个儿。” “接下来如何孙儿还未想好,只是孙儿保证,绝不会因私情误了国事,待孙儿再年长些,坐稳这皇位了,孙儿甭管年纪几何定然还是存了今日这般任性的心,只想求得二人一心,还请皇玛玛莫恼了孙儿不听话。” 有想过康熙爷同她唱反调,亦想过康熙爷没有犹豫便应下了,太皇太后唯独没想过康熙爷能说出这同玉琭二人一心的话,倒也谈不上恼,只是笑笑颇有些感慨。 康熙爷到底是长大了的,能顾大局又自有坚持,她为人纠结几日倒是多虑了。 还像是以前似的,太皇太后抬手抚了抚康熙爷的背,放下了那点儿犹疑,说话也轻快了不少。 “你只要能坐稳皇位,自是什么都依着你来的,皇玛玛信你的能耐,虽虚活一辈子也不大懂这二人一心的含义,然看着你开怀就够了,只是不知皇玛玛可还能看到那一日。” 太皇太后只是感慨岁月罢了,心里倒没什么不能接受的,然康熙爷却是听不得这话,心里有些难过,更是想不出皇玛玛若走了他该如何,只愧疚自己这般年纪了还叫老人家操心颇多。 像是小时候似的挽着皇玛玛的手去,康熙爷搀着太皇太后,祖孙俩再没说了什么,只是一道回了慈宁宫,先前没心有灵犀,这会子却是尽知道了对方的关切之意。 规规矩矩的用了膳,康熙爷耐着情绪没敢多留,只是趁着太皇太后去看偏殿看大格格的空挡,好好拉着玉琭嘱咐一句。 “你乖些,朕这几日怕是不得闲,只怕照拂不到你,你便多陪皇玛玛几日吧,约莫再有个三日永和宫便叫人布置好了,届时朕再去看你。” 玉琭听康熙爷这话有些莫名,不知道这人怎么变了态度去,用膳前还压不住喜欢呢,这会子瞧着就冷静多了,褪了一层火似的。 想来是太皇太后同康熙爷说了什么,抑或是有些难言之隐,玉琭不是愚的,她能感觉倒康熙爷并非真要冷落了她,她先前亦没要得人独宠的心,故而也没什么难过失望可言,只是乖乖应下,再盼着同康熙爷亲近。 “臣妾不在您身侧,您也多顾着些自个儿的身子,夜里可不能再挑灯熬着了,臣妾日日惦记着您。” “哎,朕省得。” 康熙爷应了一声儿,见玉琭乖得不像话,惹得他心更软,趁着殿内没什么人,康熙爷耐不住,抱了抱玉琭,亲近好一会子这才心里舒坦了些,又去见了太皇太后,康熙爷这才回了。 玉琭则暂留在了慈宁宫中,苏麻喇姑带着花月同魏启往乾清宫走了一遭,将玉琭并不多的细软尽搬了回来,便在大格格旁边儿的厢房安顿了下来。 也是幸而有大格格这个活泼的陪着,玉琭这才心里没什么失落。 然康熙爷却是不成,回到乾清宫愣了好一会子,眼睁睁的看着苏麻喇姑带着人将玉琭的东西搬走,唯偷偷藏了人一只小小的耳垂子算作念想。 明明二人只是隔了几堵宫墙,却像是隔了十万八千里一般,不能随意相见。 “万岁爷,奴才不才,只查到承乾宫线索便断了,英妃娘娘跟前儿的林公公死了。” 能让康熙爷怔愣的时候却不多,刚在回来歇了没两刻钟,梁九功又来报,昨儿叫人查明后宫针对玉琭一事是谁背后起的头动的手,经过一夜的工夫这便来报了。 “人是在北三所的西侧的枯井里寻到的,天寒地冻的已经僵了的,着慎刑司的看了,是先被人从背后勒死后才扔去了那处,看痕迹,时间约莫是昨儿下午的事儿,至多不过二更。” 第77章 心中有数 康熙爷细想一阵儿,便想起来这林公公是哪位了,这奴才同白嬷嬷一般,皆是英妃身边儿的老人了,端的是一派心狠手辣,没少为主子出谋划策,寻常英妃办事儿多是交代给二人。 可在查明事儿之前林公公却死了,还是被人勒死的,这便耐人寻味了。 英妃虽是看不惯旁人,可对自个儿宫里的奴才还是颇多照拂,就拿先前害阿哥格格时来说,直到他下令赐死白嬷嬷,英妃都不曾对自个儿人下过手,未曾让自己人顶过罪,她且有恃无恐着。 比之先前害阿哥格格一事,陷害玉琭倒是显得不多严重了,英妃大可还包庇着爪牙,抑或是直接叫林公公顶了罪也算是有用些,叫人死了反倒说不过去。 难不成此事英妃还是被人利用了不成? 康熙爷细想了一阵儿,倒没什么头绪,只是又细问了梁九功。 “那可叫人查了周围痕迹?昨儿上午事毕朕便禁了各宫的足,谁又能在那时候出来?谁又能趁人不备杀了林公公?想来此人多半同林公公交往颇多,在宫中也有几分本事。” 梁九功亦是想到了这些,只是天公不作美,梁九功不由得摇头,露出几分无奈来:“昨儿风雪下得急,痕迹已然是探不出来了,周围也未有什么遗留物。” “奴才又审了承乾宫的人,问她们可还记得林公公是何时走的,几个小丫头多是不记得了,英妃娘娘一回承乾宫便晕了过去,下午还吐了血,上下为此皆是紧张忙碌,谁也没注意到林公公是何时走的。” “只有一个二等洒扫的宫女还有些印象,说林公公约莫是未时初出的门,她只当林公公是为英妃娘娘叫太医了,以她的身份亦是不敢上前过问的,直到夜里承乾宫的寻不到林公公人了,这才叫人去寻了寻,自然是没寻到的。” “如此看来,杀林公公的人多半不是承乾宫里的,林公公约莫有七尺高,想一下子杀了他,想来至少也得是这般身材,那怀疑的人选可就多了,几位贵人身侧的八品太监皆是如此,然无凭无据的,也不好直接拿了人。” 康熙爷搓了搓案前卷边的书页,闻言也不见恼,略思索了一阵又问:“昨儿惠贵人回去了什么反应,荣贵人呢?” 私心里,康熙爷是不愿怀疑其余三位贵人的,然眼下除了英妃,便不得不再好好审视了三人。 惠贵人荣贵人伺候他已久,虽都是没什么心胸的,寻常惯喜欢掐尖吃醋,可想来本心却是不坏,戴贵人便更是好懂了,她谨小慎微得厉害,因无子嗣倚靠,她连争宠也是不敢的,时不时的还被惠贵人荣贵人挤兑几分。 以往戴贵人总同吉贵人来往,二人抱团取暖,吉贵人没了,戴贵人还病了一场,昨儿也是大病初愈才去给英妃请了安,这才被带上的。 康熙爷单看这三人,是个个都没什么嫌疑的,然越是看似没有嫌疑便越是叫人警惕,伺候这些年了,他竟还不明了几人的秉性,可见有些人藏得是真真深。 梁九功不敢大意,紧忙回了:“奴才打听了的,惠贵人同戴贵人回了也没做什么,多是牢骚了几句,身边儿的人只是提膳时才出门走动些,唯惠贵人身边儿的陈寿陈公公下午出去得久了些。” “奴才问了,说是去膳房替主子打点了,大阿哥有些挑食,依着宫规该是身边儿的嬷嬷多加约束,就是饿阿哥一顿也得叫阿哥改了毛病,惠贵人不忍,便总私下里体贴着。” “荣贵人哭了一场,阿哥所的嬷嬷来抱长生阿哥,荣贵人哭着喊着不想让长生阿哥走,后来荣贵人实在没法子,这才含着泪目送了人去,另又叫人给送去了好些用度,旁的时候身边儿的人也没再外出。” 康熙爷久久不言,没一会儿心中便有了计较,这三个人里只怕唯有戴贵人还算无辜。 “朕知道了,不必再往下查了,只是叫你的人再盯紧些各宫的动静,朕不想再有这事时,连一丝丝风声也不曾听闻。” 康熙爷如此吩咐着,他虽不算常去惠贵人和荣贵人那儿,可总归这么多年了,多少也了解几分,若二人真无辜的紧,昨儿定然不只是关切下头的孩子们了,且少不得自证清白闹腾些。 还记得几年前他的嫡长子承祜因食不明点心中毒,危在旦夕,赫舍里氏关切儿子,忧愤交加之下,直将涉及此事的主子奴才俱扣押审理,他亦是默许,且查验一番,满宫上下竟十之有三都有了嫌疑。 彼时惠贵人和荣贵人也列入怀疑之内,赫舍里氏还叫人对她二人用了刑,打了二十个巴掌还是说不出来个什么。 赫舍里氏恼了,直恨不得杀几个以儆效尤,惠贵人荣贵人为自证,一个当场要撞柱,一个发了毒誓要吞金。 若非他及时赶到叫人拦着,二人便当场没了命了,不过到底是都伤得不轻,这么些年过去了,细看惠贵人额前发际之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 后经太医查验和各方查验,这才知是看顾承祜的嬷嬷失职,还了惠贵人和荣贵人的清白。 然承祜没了命,而当年惠贵人和荣贵人的孩子却还都好好的,她们心中便无不警惕,凡有这类的事儿都如惊弓之鸟,如今被罚却是安分只是心疼孩子,那就定然是心中有鬼,只盼着息事宁人。 打发了梁九功,康熙爷一时也没什么心思看折子,只是细细想着以后。 眼下饶二人一回也并非他心软,只是尽为玉琭着想,若他因玉琭将人都收拾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康熙爷岂能不明白风光宠爱之下的凶险,他若真是心疼玉琭,真是喜欢玉琭,就不能叫人做了后宫嫉妒的靶子,明年大选,宫里少说得再有两位妃主子,叫人记恨了玉琭可不成。 而惠贵人和荣贵人皆有子嗣,这倒可能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少不得针对几分。 第78章 凭你也配 不过惠贵人和荣贵人连叫人杀林公公的事儿都敢做了,想来也是他这些年颇多放纵的结果,之后倒不必再说什么宠爱,阿哥们亦是不能叫她们再多多亲近了,得好好约束些才是。 在此事上也不过分纠结,康熙爷只管又见了几位大人商议战事,察尼带兵出征之日定在后日,他除了给人兵马粮草,还得再给察尼两个人、交代一件事去。 商议罢,康熙爷只歇了一盏茶的工夫便摆驾去了承乾宫,英妃病重,他给足钮祜禄氏圣眷荣宠,此时少不得去“关切”几分。 进了门,扑鼻便是一股子污浊的药味儿,英妃冬日里见不得风,若非殿里点着炭盆,只怕连一丝丝窗户缝儿也不留的,康熙爷从前只觉得怜惜,这会子便只余厌恶了。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还请万岁爷见谅,臣妾怕是起不来身给您见礼了。” 英妃并不意外康熙爷会来,这会子半倚着,孱弱的身子都深陷在厚重柔软的被中,青枝伺候她用药,一小勺一小勺的抿着药,连眉头不都皱半分,不知道的还当是品什么琼浆玉露。 “爱妃不必如此见外,朕等你用罢药再细说也不迟。” 康熙爷自顾自的坐在离英妃一丈的距离,这个距离对于看望谁来说算不得近,更像是一种对峙和审视。 英妃点点头,神色淡淡的,得了这话也不再看康熙爷,只是又继续慢悠悠的用药漱口,拖拖拉拉的直叫康熙爷等了两刻钟才算是干完。 康熙爷未叫殿内留人,只他和英妃一坐一卧,静静僵持了好一会子,直到英妃忍不住咳了,这才开了口去。 “万岁爷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若想给那贱婢做主,您只管磋磨臣妾便是,倒不必这样看着臣妾,直叫臣妾误会,还当您对臣妾念着几分旧情。” 康熙爷笑笑,眼神儿却没什么笑意可言:“朕一直不知你是个善妒的人,以前元后在时,你时常陪伴在她身侧,甚至帮她照看承祜,视如己出,朕那时觉得你性子如水,不争不抢,很是讨喜。” “怎么元后才走了一年你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朕今日思量了许久,只觉得你并非针对了后宫里的谁,也不是不容下头的孩子们,你只是针对朕罢了,难不成你是觉得是朕害死了朕的元后,是朕做错了什么对不起你?” 似被康熙爷的话戳中了痛处,亦或是听不得康熙爷含着怀念的神情念出元后这两个字,只见英妃猛然变了脸色,岂还有什么温润可言,面上尽是狰狞,随手从榻上抓了什么就朝康熙爷砸了过去。 “就凭你也配提我云央姐姐!” 云央正是赫舍里氏的闺名。 康熙爷冷脸抬手打掉英妃扔来的小枕,他果真猜的不差,英妃就是对赫舍里氏的死难以介怀,这才恨他至此,以至于在后宫搅动风云,叫他不得片刻安稳。 然这恨却是没由来的,康熙爷自认没什么对不起赫舍里氏的,更别提对不起英妃什么了,即便真有哪处不妥,英妃也不能如此不敬,到底还是钮祜禄氏心大了。 且对着难以平气的英妃,康熙爷耐着性子,今儿必是问得清清楚楚去,毕竟以后英妃便也没说清楚的机会了。 “朕如何不配,反倒是你,又拿什么来替朕的元后伸张不平,拿什么来质问朕!” 见康熙爷毫无愧疚之心,英妃怒极反笑,捂着帕子又咳出了两口血,这才含着泪叫人明白。 “我视云央姐姐为亲姐姐,自是比你这个虚伪的有资格提起,你既是不明白,那今儿咱们便好好掰扯些,从头儿细说,从姐姐见你那日细说。” 说到这儿,英妃顿了顿,眼神儿中浮现出几分缅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也跟着柔软了不少。 “我同姐姐自幼相识,就没有一日不亲近的,亦无什么秘密可言,姐姐头一次见你,喜欢你,这些我统统都知道,我从未见过姐姐那样的自持的人,喜欢谁喜欢得将自个儿的心都捧出去。” “知姐姐要嫁予你做皇后,我竟是嫉妒的,幸而也是皇后的位份,我心里才少了几分不平,待年岁到了,也紧跟着姐姐入了宫,还同姐姐相伴着。” “姐姐为你掌管后宫庶务,为你操心打点,便是累了病了也断不叫你知道,只怕影响你夺权大计,原以为你是真真的忙,顾不上关切姐姐,后来才知,你是真真的没心,姐姐也好,还是下头的任何一个女人,你从未放在眼里心里,你只在乎你的皇位罢了。” “你可知姐姐怀承祜时害喜,硬逼着自己咽下你送来的关切,末了胆汁都吐出来了还要在你面前强颜欢笑,你的嫡长子出世了,你是高兴了,可姐姐是生生没了半条命,承祜都半岁了她还日日盗汗心悸,你一概不知,。” “彼时姐姐才十五啊,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原以为没了鳌拜,你总该有功夫关切了姐姐,谁道你依旧没什么体贴可言,承祜死了,姐姐另半条命也没了的,那二年姐姐郁结至极,以泪洗面,只恨不得随承祜而去了,可即便如此亦是不敢叫你分心。” 说到这人,英妃忽的绷不住泪,心痛难耐得透不过气来,只能哭着吼着才得来些喘息的力气。 “可我怕啊!我怕姐姐就这么没了,我连根针都不敢叫她拿着,可着心的护着,可你呢?” “她都这样了,竟还叫她再有孕,你只当孩子没了就没了再生一个就好了,你好狠的心,也是瞎了眼,她身子底子都坏透了,你叫她有孕那是要她的命啊!” “偏姐姐是个傻的,你给的她尽觉得是好的,拼死去护着保成,她肚子日渐大了起来,身子也日渐瘦削,我便跟着日日做噩梦,只日日梦见姐姐难产走了。” “这梦果然成真了,姐姐不怨你,我却是恨毒了你,没有一日不想叫你赔了命!” “姐姐才走了一年多,你可还记得姐姐的音容笑貌,可记得她的好,可记得她的喜好和对你满心的爱?” “这话我不想问你,可瞧着你拿姐姐喜欢的吃食去讨好那贱婢,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79章 你应得的 对着英妃的声声指责和失控的泪,康熙爷只觉得荒谬,且不说英妃的指责是否有根据,只看此人求之不得的癫狂就不正常。 她待云央哪是姐妹深情,倒像是同心栀子、镜磨之情。 康熙爷知虽京中风气靡然,八大胡同里的花样更是数不胜数,非常人所能接受得了,他虽对此无感,可断没想到自己的后宫中也会出现这样的事儿,心里怪不自在的,这一开口便不由得带了气。 “亲姐姐?英妃你扪心自问,你可只满足云央做你亲姐姐?说得好似全天下都欠了你,一开始你心中便对朕有成见,自是看什么都不如你的意!” “云央是朕的元后,不是你的!” 康熙爷目眦尽裂,几乎是吼出来这话的。 “朕同云央做夫妻整整九年,互相扶持、共克时艰,你道朕不体谅她,你又怎知朕这些年的隐忍和苦楚,你又怎知朕不知她的艰辛和郁结,保成是云央求来的,你当朕情愿看着云央香消玉殒吗?” “你可知孩子是云央的执念,她几次哭求朕,只为留下一个她同朕的血脉,若不然她便要郁郁而终了,你说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 “钮祜禄婉雁,你只是活在自己的感动中罢了,自以为所作所为皆是为云央好,可你何曾真的体恤过她,你自始至终都不曾懂过她,如今反倒拿自以为是来痛斥朕,你好大的脸!” “便是不跟你争论这些,你也是对不起云央的,她临终前气都喘不上来了,还攥着朕的手叫朕待你好,待保成好,甚至叫朕立你为继后,叫你替她做朕的内助。” “可你又是如何做的?恨朕就罢了,还要害了云央的孩子,你指使白嬷嬷往阿哥所投毒,保成年纪最小,日日高烧不断,还出了一身的痘。” “你平日里有病有灾还要矫情难受,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嗓子都哭哑了,又吃什么吐什么,因是疫病,人人自危,连云央留给保成的嬷嬷都不大愿意贴身伺候,若非有德贵人带人处置及时,又日夜抱着保成哄着,保成怎能好得那样快?” “就只为这个,朕就不能不对德贵人好,你声声的污蔑德贵人,可你又有哪一样比得上她,到九泉之下,你怎还有脸见云央!” 康熙爷句句往英妃心口上戳,似是被戳破了幻想一般,英妃一时间气得浑身发抖,双目赤红,偏又因病吐血面如金纸,这会子怒发冲冠竟犹如画中厉鬼一般。 “我是对不起云央,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你就不配有云央的孩子,你就不配做阿玛!” 此言一出,英妃竟起了杀心,只见她往自己枕下一摸,一半尺长的匕首赫然在手,泛着幽冷的光,锋利的尖端直朝康熙爷的心口刺去。 英妃用了十成十力,大半身子都探了出去,可康熙爷却纹丝不动,甚至连眉头也不皱一皱的,并非是吓得不知躲了,而是压根儿不消得躲。 英妃的身子早已是强弩之末了,便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又如何,在康熙爷眼中英妃全然不能给他半分威胁。 康熙爷又离英妃不近,那匕首只是划破了康熙爷的外袍,便听得“哐当”一声儿,英妃连同她手中的匕首都栽倒在地。 英妃一声儿闷哼,执匕没伤着康熙爷,反倒不小心划伤了自己的手,也是自作自受了。 且看着英妃兀自挣扎起身,康熙爷也不去扶,只是冷眼瞧着,用最淡然的语气说出对英妃最最残忍的话。 “人做了错事,总得付出些代价来,云央临终保你,朕答应了,便不会对你如何,那就叫你父兄替你还了债去。” “你阿玛年事已高,身子还不济你,只怕熬不过这个冬日,倒没罚他的必要了,然你哥哥必死无疑,朕已封察尼为镇南大将军,你哥哥色亮同往,他今日高高兴兴的领命,还当只是混个军功呢。” “殊不知,因为你,朕决议叫他马革裹尸,如此更是叫你钮祜禄氏风光无限了,你们钮祜禄氏可是大姓,你和你哥哥不听话,自有听话的人带着钮祜禄氏为朕效力。” “英妃你好好活下来看着吧,都是你应得的。” 康熙爷睨着英妃,即便她哥哥也是个自寻死路的,他也只管都怪罪在英妃的头上,句句刺着英妃的心,且瞧着英妃痛苦害怕的脸色,心中竟痛快得厉害。 英妃竟知道怕了,真真是稀奇极了。 “你该死、、、、、、爱新觉罗玄烨,你这样狠毒的人,老天爷都要断了你的后,承祜死了,承瑞、承庆、蔡音浑察也死了,你且瞧着,保成保清也得死,长生也活不长久、、、、、、” 英妃口中依旧是刻薄怨毒的话不断,然她身子到底经受不住,气急攻心又吐出两口血来,便惨白着脸昏死过去。 康熙爷定定地瞧着,他虽不信英妃的诅咒,可他最是在乎下头孩子们不过了,这话岂能不入他的心,眼下细细想来,承瑞承庆几个孩子早夭,会不会也同英妃有关? 她为云央恨透了他,只怕亦是恨了后宫所有人,见不得旁人所出的孩子好,害人,想来也是顺理成章了。 然有些事情过得太久了些,已然无从查起了,康熙爷沉着脸攥了攥拳,只得为大局按捺住杀机,带着梁九功出了承乾宫,不再理会英妃的死活。 宫道上静得厉害,想来是看出他的不悦了,梁九功连走路都不敢发出什么声响儿来,只是弓着身子为他打着灯笼。 康熙爷在英妃跟前儿发泄了一通,不仅没得轻松,反倒听人提起元后的艰难了,他心头更是沉重了几分。 坐在这九五至尊的位子上,寒风咧咧的在脚下吹,身边是厚云堆积,叫他总看不见前方的路,他不敢往下跳,也不能自暴自弃的往下跳,只是费力地踮着脚够着天际,无一日不是累的。 他总孤寂着,难得有人陪,赫舍里氏来了又走了,叫他难受得夜夜不得好眠,好不容易又遇见了玉琭,然玉琭又能陪伴他几年? 第80章 忘了我吧 康熙爷缓了口气,心中竟有些惶惶了。 他自诩是个通透之人,然仍旧读不懂人心,就拿英妃来说,若非今日她痛彻心扉地剖开了自己,他还仍不懂英妃的所作所为。 “朕想去坤宁宫坐坐了。” 梁九功身子一顿,应了一声儿紧忙反应过来,带着康熙爷往回走一段儿去,犹豫着,到底是关切了自家主子一句。 “万岁爷,坤宁宫久不住人,虽日日还叫人洒扫着,可到底清冷得厉害,这会子时辰不早了,您坐一会便回吧。” 康熙爷微微颔首,久不应声。 梁九功见状便知万岁爷心里这是又郁结烦躁了,元后刚走那半年,万岁爷便是这般,日日都要来坤宁宫坐一坐,殿内陈设还是元后当年的布置,再点了幽幽的冷梅松香,就好似元后还在似的。 梁九功轻叹,也怨不得万岁爷难过,英妃说话也忒狠了些,他在外头守门听得一句两句便已然急得心头不稳了,更何况是万岁爷呢。 他这做奴才的不心疼自个儿倒是心疼起主子了,越想越是觉得这些年万岁爷过的日子苦,一桩桩一件件事儿搅得人心肝儿都一塌糊涂了。 坤宁宫门前守着两个打盹儿的嬷嬷,也是久不见康熙爷来,心头不由得松懈,得了梁九功几声儿咳,两个嬷嬷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又是连连的拜又是鞍前马后的伺候。 康熙爷只觉得眼烦,连殿里的灯也不叫人点了,只赶了人去,自个儿取了火折子一一将烛台点起,把坤宁宫里外都照得通亮。 从旁边的小格子中取了香块,放在玲珑白玉香炉中点起,康熙爷一言不发,只是兀自解了大氅躺在了赫舍里氏的榻上,用那床龙凤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盯着那袅袅的烟升腾消失,好一会子却仍觉得透心的冷。 时间过得久了,康熙爷只觉这冷梅松香都失了云央的味道了。 康熙爷呼出一口冷气,眼皮子沉得厉害:“梁九功,朕冷。” 梁九功见康熙爷多半今儿就在这儿歇了,正叫人点着炭盆,忙前忙后的还热了一头的汗,闻言也是心头一紧。 康熙爷素来火气旺盛,别说冷,冬日里多点一个炭盆还要嫌热呢,坤宁宫虽无人显得冷清了些,可万岁爷体贴元后,先前修缮时这处是用了椒的,又怎会冷呢? 梁九功紧忙到康熙爷跟前儿去,告罪一声儿伸手试了试被子里的温度,外头冻实的雪水竟都不及这处。 紧忙又给康熙爷盖了一层被子,梁九功坐在床尾,将康熙爷冰冷的脚揣在怀里暖着,只怕康熙爷难过,梁九功还玩笑一句。 “眼下也没小丫头给您暖床,您将就着用奴才,暖床的活儿奴才也做得,您只莫嫌奴才臭汗一身便是,再不济奴才再给您叫来几个侍卫,那才叫一个血气方刚,定叫您不冷的。” 康熙爷果真笑笑,轻踢了梁九功一脚:“去你的!那何止血气方刚,更是臭气熏天了,朕还不如冷着。” 梁九功嘿嘿直乐,见自家主子心情见好,这才更是轻松了些许。 康熙爷很快就睡着了,在坤宁宫,康熙爷素来是要梦见赫舍里氏的,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梦里的赫舍里氏那样的真,他好不容易得见,刚道了英妃的不是,谁道赫舍里氏一开口又是为英妃求情,康熙爷只觉更憋屈了,然后来也不知怎么梦的,便听得赫舍里氏提起了玉琭。 被赫舍里氏知道他喜欢了玉琭,康熙爷虽不至于心虚什么,可他敬重着赫舍里氏,自是不愿瞧着人难过,开口解释也是支支吾吾的,想在赫舍里氏跟前儿夸夸玉琭,又不知该怎么把握这个度去。 末了还是赫舍里氏笑着拉了拉他的手,全然不在意他喜欢了谁。 “玄烨,知道你身边儿有知心人陪着我便放心了,眼下只盼着你忘了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罢,赫舍里氏便朝康熙爷笑笑,松开了康熙爷的手渐行渐远了,康熙爷怎么追都不成,他们中间好似近在咫尺,又好似隔着天堑。 “云央、云央、、、、、、” 康熙爷喊着赫舍里氏的闺名,耳畔似又有人在呼唤着他,康熙爷猛然睁开眼睛,这才知自己先前又被困在了梦里。 意识混沌了好一会子,只觉出冷汗裹身,额上还敷着冰凉的帕子,扭头一瞧,玉琭正在他身侧,眼含着疲累和憔悴。 “万岁爷,您可算是醒了。” 刚刚康熙爷那一声声儿云央喊得她心碎,然她却是全然嫉妒不起来的,也没有去跟一个过世之人掐尖儿吃醋的道理,她只是心疼着康熙爷罢了,谁能想到一贯说一不二的康熙爷还有这样脆弱的时候,且叫人揪着心。 “朕这是怎得了?你怎么在这儿?什么时候来的朕怎不知?” 坤宁宫素来是不容旁人踏足的,然有刚刚的梦,再加之康熙爷对玉琭的喜爱,这会子竟一丝丝气恼也无,只是坐起来拿掉了头上的帕子后便攥紧了玉琭的手,他已然失去了赫舍里氏了,不能再没了玉琭。 玉琭怕人再受了寒,紧忙又给康熙爷拽了拽身上的被子,这才细细解释几句:“您有些着了风寒,夜半烧得厉害,梁公公一叫太医便惊动了太皇太后娘娘。” “娘娘原也是在这儿守着您的,只是夜半寒重,娘娘身子撑不住熬,臣妾便劝娘娘先回去了,这儿便臣妾留下侍疾,不过您身子底子好,还未来得及用药呢,天蒙蒙亮的时候便退了烧,这药倒不必再用了。” 康熙爷点头,捏了捏眉心这才感觉出几分寻常没有的疲累来,仗着病了,也不着急起身,索性又躺了回去。 “好什么,朕往年都没病过,谁道今年从头忙到尾,朕连强身健体的工夫也无,自天冷以来都病了两回了,可见体虚的厉害,也就太医院的会巴结,回回来请平安脉都说朕身子底子好,待过了年关不忙了,朕可得好好练练骑射,也带你出去松快松快。” 第81章 巧合的事 玉琭笑笑,拿了干净帕子给康熙爷沾了沾头上和脖子上的冷汗。 “那敢情好,臣妾这才刚做了两天的德贵人便觉得约束得厉害,行动之间还不如做奴婢时来得自由自在呢,唯在您跟前儿才是真真开怀的。” 康熙爷极喜欢玉琭这样活泼的样子,心头的那点儿不悦都被玉琭的笑意驱散了不少。 “就这样粘人吗?以后朕若是稍冷落了你可怎么办啊?你岂不日日数着永和宫的砖哭。” 玉琭心道自个儿才不会这般,然她才不肯这样直说,只是依着些康熙爷,声儿软软的:“也许是吧,反正臣妾是离不开您的,不敢盼着您天天去永和宫寻臣妾,您好歹一个月叫臣妾见您个三四五六七八回,好解了心头的难过。” 康熙爷失笑,忍不住点了点玉琭圆润的鼻尖儿:“你个小贪心的,朕一个月连后宫都去不了几次,却要见你三四五六七八回,你叫旁人怎么看你啊,凡见了你,尽嫉妒挤兑你去了。” “那臣妾可不管,谁叫满后宫的就臣妾这么爱粘人呢。”玉琭笑着同康熙爷贴了贴,也不嫌人刚刚出过汗的脸:“反正臣妾就这性子,您不来,我可哭死到永和宫了。” 康熙爷岂能听得了什么不吉利的字眼儿,他正害怕再失去了谁呢,紧忙捂了捂玉琭的小嘴儿,颇无奈的笑笑。 “朕答应你便是了,虽不敢保证一个月一定去你那儿几次,不过朕心里惦记着你,朕的关切常给你,你可别兀自难过,叫朕也跟着心头难挨。” 两个人腻腻乎乎说了一会子小话,玉琭这才伺候着康熙爷起身了。 一来总不好在坤宁宫多待,二来康熙爷发了一身的汗,只觉里衣裹着似的难受,正盼着赶紧的回乾清宫好好洗洗,在坤宁宫多少不方便呢。 康熙爷要回,自然也是要拉着玉琭的,只是临走时对着苏麻喇姑无奈含笑的眼神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到底是昨儿才同皇玛玛说好了,要冷着些玉琭呢,结果一日的工夫都没过,他又仗着病了同人黏在一处,不过病都病了,也不能白病了一遭儿,且容他再任性一会子,回头再稍冷着玉琭去。 到了乾清宫,玉琭伺候康熙爷沐浴,康熙爷少不得心猿意马,看着玉琭那不好意思的样儿总想逗弄些个,然他在玉琭跟前儿,定力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又是病着岂能放肆不顾身子。 康熙爷便只得克制些,等什么时候身子好利索了再好好的同小丫头亲近去。 “您不再歇会子吗?什么事儿能有您身子要紧的,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下午了再见诸位大人也使得啊。” 玉琭刚给康熙爷烘干了头发,便见这人连歇也不带歇的,飞快的用了几口早膳便要去弘德殿处置政务,她奉娘娘的命来康熙爷这儿侍疾就是要看着人好好歇的,岂能看着人又投入忙碌去,少不得劝劝。 然康熙爷哪儿能是玉琭劝得住的,想来也是摸清楚玉琭的脾气了,最是知道她吃柔情蜜意的那一套了,只见康熙爷直上前拢了玉琭的小腰,不容她再说什么,直堵了玉琭的嘴去。 待占够了便宜,玉琭态度也跟着软了,康熙爷这才捏了捏玉琭的脸,柔着声儿开口:“午膳罢朕定然多歇会子,只是这会子有不得不处置的事儿要朕操心呢,小主通融则个吧。” “上午朕不能陪着你,你也别巴巴的回皇玛玛那儿去,只管在朕这儿好好歇会子,朕病了还没觉得有什么,反倒劳累你熬得眼睛兔子似的红,待朕回来若不见你歇,那才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呢。” 玉琭脸上羞意未消,心里也是感叹康熙爷进步之大,叫她这会子还有些喘不匀气,自是也说不得人什么了,只乖乖应下,又细细的给康熙爷理了理衣襟,这才放人走。 兀自沏了盏茶降了降面上的热度,玉琭正欲合衣躺一会儿,听得门口微微响动,是花月进来了。 花月是个规矩极好的丫头,低头捧着托盘进来,规矩走全了,这才笑着同玉琭开了口。 “主子,万岁爷见您熬得眼睛微微肿,便嘱咐奴婢伺候着用鸡蛋给您滚滚眼睛,万岁爷真真是在乎您极了的。” 玉琭笑笑,抬手抚了抚自个儿的眼皮,若非康熙爷叫花月伺候,她都想不起来自己一贯睡不足便要微微肿了眼皮,双眼皮都快变单眼皮了的,只管躺好了叫人伺候去。 也是这会子了,玉琭才同花月细聊一会儿,先前只顾着伺候太皇太后了,她也没什么工夫探探下头人的底细,魏启就不必说了,同魏珠关系不浅,自是值得信任的人。 不过她身边儿的宫女还得细细了解着,且不说橘如和安宁两个二等的,玉琭只瞧花月和莺时伺候的极妥帖,可比她刚来主子跟前儿时稳妥得多。 “花月,你同莺时是何时小选入的宫啊?你们也不过比我大个一岁半岁的,咱们莫不是一年进来的人,只是我怎得没什么印象?” 花月笑笑,规规矩矩的回了:“奴婢同莺时其实比您早两年入的宫,不过以前倒也没正经近身伺候过主子,只是在坤宁宫给皇后娘娘做过二等宫女。” “后来娘娘走了,坤宁宫也不消得那么多人闲着,年纪到了的便陆续出了宫,不愿走的便托关系去了别处做掌事姑姑,有位在内务府,还有一位在慎刑司。” “像奴婢同莺时这种小二等宫女可没关系能托付,便又被内务府收管起来,哪位主子跟前儿有缺便去哪处罢了,说来也是幸事,奴婢姐妹俩竟不曾分开,又一道侍奉了您去。” 玉琭还不知中间还有这样巧的事儿,她身边儿竟有伺候过皇后的人。 她其实正好奇赫舍里氏呢,不知她是个怎样的人,叫康熙爷这样念念不忘,直接问康熙爷自是不妥,只怕踩了人雷区,叫康熙爷厌了她那便得不偿失了。 第82章 做朱砂痣 若刻意打听叫人知道了也多少道她一句心怀不轨,眼下却是方便了。 不过说巧也算不得巧,想来多半是苏麻喇姑有心,她老人家虽是年纪大了却还是眼尖心明,花月和莺时虽是二等宫女,可平日里在皇后身边儿伺候,多少都面熟着。 能给她选了皇后身边儿的奴婢,估摸着一来是知根知底,二来也是对她的看重呢,就是不知康熙爷可还记得人,见了花月和莺时成了她的奴婢,心中要怎得想。 大概是不记得了,抑或是不介意,不然眼下也不会特意嘱咐花月来伺候着。 “虽是我不该打听些有的没的,只是常听闻太皇太后娘娘同万岁爷说起皇后娘娘的好,我只可惜来得晚,没能得幸见过娘娘,你跟我说说吧,也叫我好向往些。” 花月如今成了玉琭的奴才,自然是忠人尽事,只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娘娘确实是个极宽厚的主子,不过比起您来,还是少了些亲近和善的,娘娘给人高山仰止之感,奴婢伺候娘娘头一二个月,都不敢去直视了娘娘,那气度气势真真是无人能及的,好似是对着另外一个万岁爷。” “不过后来熟悉了,这才知道娘娘性子也并非看着那般刚硬,只是柔的时候奴婢们见不着,只有万岁爷能窥得几分吧。” “奴婢也是伺候的晚,来的时候娘娘正怀着身孕,虽听太医说娘娘身子不大好,可无论是去哪儿,即便是窝在殿中不出门,娘娘也不见丝毫的狼狈或憔悴,打扮穿着皆一丝不苟,待月份大了,还日日忙碌后宫庶务,不见松懈半分、、、、、、、、” “要奴婢说,娘娘就是待自己太严苛了,但凡有您半分的随性,也不会年纪轻轻的就、、、、、、、” 说到这儿,花月也是止不住的叹,不好再多言什么了,然玉琭确实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也是对花月的话颇认同着。 以前她只从太皇太后或是谁的口中听得只言片语,尽是说赫舍里氏如何如何好,可眼下再看,赫舍里氏的日子只怕亦是难挨。 她端着,也是不得不端着。 赫舍里氏是康熙四年做的皇后,那时她才将将十岁,不端着又怎能有皇后的端庄,又怎能压得住下头的莺莺燕燕呢,只怕越是端着也越是不许自己松懈了,落得这般也是时运造化,命运作弄人呢。 玉琭心里怪不落忍的,心里那点儿不自在的劲儿便也生不出来了,别说康熙爷总忘不了赫舍里氏,换做谁陪着自小成长,共度艰难岁月,那感情都是深刻的。 “跟娘娘一比,我可是松懈放肆过了头了,也难为万岁爷看得惯我,回头你多点提着我些,若是哪儿没分寸了这就改了去,到底是猛然身份不同了的,总不能老给万岁爷添烦恼。” 花月轻轻的给玉琭按摩着眼周,倒是不大认同主子这话,且细声儿劝慰几句。 “主子何必跟谁去比,要奴婢看,主子安安生生的做自个儿便最好了,这后宫里守规矩的人多了去了,也没见得万岁爷高看了谁,您这性子可是独一份儿的呢,若都在万岁爷跟前儿端着,那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玉琭闻言意外,也是被花月的话点明了心去。 且经了先前被污蔑一事,玉琭便日日提醒自个儿要更谨小慎微些,生怕再疏忽了什么,然这日子多少不痛快了,被花月这么一提醒她才明了。 康熙爷一开始能对她感兴趣,可不就是觉得她有趣嘛,白月光她是拼死也比不上的,那就争当了康熙爷的朱砂痣去,亦是叫人难以忘怀的。 “多亏有你,我险些要想左了。” 玉琭笑着轻拍了拍花月的手,也不叫人伺候了,只管去歇着,花月笑着应下,也不居功:“主子能用得上奴婢便是奴婢的福气。” 眼睛消了肿,玉琭也难得安稳睡了会子,再一睁眼都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只见康熙爷倚靠在她身侧看书呢,身上已然换了寻常的衣袍,竹青色衬得人少了威严多了几分恣意随和与少年意气。 “万岁爷穿这身儿臣妾险些不敢认了,还当您才十六七的年纪。” 康熙爷忍不住笑,放下书去抚了抚玉琭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你这话说得朕好似少说也得有三四十了,为巴结才道朕一句年轻。” 玉琭捉了康熙爷作弄她的手,望进人眼睛里去:“哪儿能是巴结,真心的呢。” “您以后若是没事儿,可少穿些玄色靛色,倒不是不好看,只是太庄重严肃了些,臣妾都不敢跟您放肆说话的。” 康熙爷最是受不住玉琭抬着她那双小鹿似的眼睛望着他说什么,纯得像是一张未经染色的白蚕帕子,叫他忍不住的想染上点儿什么只能他自己看的颜色。 且轻轻碰了碰玉琭的睫毛叫人眨眨眼,青天白日的可不敢再让小丫头这样招惹他。 “哎呦,你还不敢放肆呢,你看看满宫上下谁敢这样指点朕的穿着,朕若是日日遂了你的意,只怕你要上天了。” “好了,快起身吧,朕见你睡得沉,都挨着饿没舍得叫你起身,既是醒了可不能再赖着了,一会儿用完膳朕带着出去走走,只怕你在皇玛玛那儿住不开,朕叫人连夜将永和宫收拾利索了,去瞧瞧可还和你心意。” 玉琭原还懒懒的不想起呢,一听康熙爷说这个可是不困了,一骨碌爬起来半点拖沓也无,那兴奋劲儿的像是小孩儿得了什么好似的,康熙爷又是忍不住笑话去,只道玉琭还不比大格格长几岁。 这兴奋劲儿用膳的时候都不减,直到康熙爷拉着她出门了,被外头的冷风一吹玉琭才歇了几分心思。 康熙爷见玉琭不像是先前那样高兴了还问她,玉琭犹犹豫豫的,竟是怕永和宫不及慈宁宫暖和。 “臣妾跟着娘娘日日吃香喝辣的,吃穿用度都不消得操心,这若是搬出去了,臣妾又养着下头好些人,只怕连炭都不舍得用了。” 第83章 用心备至 康熙爷好笑至极,亦是觉得小丫头掰着指头算账可爱得厉害,且忍不住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去,颇恨铁不成钢。 “玉琭你已是德贵人了,怎得还这样抠!再说了,朕还能叫你缺了那点儿炭火不成?知道你怕冷的,炭火你放开了用,不够了从朕这儿支取便是了,可别委屈了自个儿了,你在朕这儿没什么不能开口的。” 得了康熙爷这样的应承,玉琭这才似是放了心的笑笑,且拉着康熙爷的手再放肆个几分去。 其实担心用度倒也不至于的,贵人一年的份例是一百两银子,旁的鸡鸭鱼肉布匹烛炭还不算在内,虽比不得上头的主子们,可养着她跟前儿的几口人是够了的。 玉琭真正的担心的而是以后。 她搬到永和宫以后,康熙爷必定不能日日往她那儿去,不往少的算,一个月去四回吧,一年也不过见五十来面,这还是建立在她同康熙爷感情正热乎的情况下。 待来年大选,这后宫里形形色色的女人就更多了,便是不说康熙爷喜新厌旧,即便康熙爷雨露均沾,对她来说也是吃了亏的。 故而这会子不用些心眼儿是不成的,她定要让康熙爷时常惦念着她,叫康熙爷觉得她若无照拂就过不好日子,就活不下去,于感情上付出的越多便陷得越深,就越难抽身。 简单来说,就是用了沉没成本效应,就是要让康熙爷非理性的待她去。 不过抛开这些心眼儿,玉琭的喜欢也是真喜欢,既是喜欢就得好好把握和争取,没得大度让人的理儿,她又不是皇后,自然不必做出什么大度的样子来。 两个人慢慢踱去永和宫,这处没叫人住过,往前数,还是顺治爷的嫔妃小住过几年,待康熙爷登基,顺治爷的嫔妃也一概挪去北三所居住。 永和宫虽是个好地方,可到底久不住人,瞧着难免有些颓败之感。 先前玉琭代太皇太后娘娘来后宫看英妃和长生阿哥的时候,曾路过过永和宫,那时候还见大门的漆微微起了皮呢,眼下再瞧,竟处处都是新的了。 连里头的几棵花树都挪了新的来,大冬日里还难得往宫墙外探着绿枝,廊下和正殿门前亦是摆了不少花,红的粉的一片,叫人瞧着好生热闹。 康熙爷没带着玉琭看东西两侧殿,而是拉着人直奔正殿去了,想来是早早叫人准备了的,里头暖和得像是春天一般,玉琭忍不住笑笑,笑自己先前的话也是多余,康熙爷替她想得周全极了。 也顾不上叫花月莺时伺候着解了厚实的披风,康熙爷先拉着玉琭从东厢暖阁又逛到西厢寝间,小到软枕妆奁,大到屏风摆件,康熙爷且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这人哪儿来的闲工夫,这永和宫上下尽是花了大心思的。 “、、、、、、朕先前见你总喜欢看朕殿里那个珐琅生肖报时西洋钟,便想着也给你殿里放一个,只是朕殿中那个太大了,放在你宫中总觉得违和,有些喧宾夺主之感,便叫人又寻了个好看新鲜的。” “朕也没见过这个具体有何精巧,只是听说是每日午时便从窗口中跳出个小金丝雀来,叽叽咋咋的唱首歌儿再回去,这就你一个人住,朕只怕你寂寞,寻常金丝雀不大好养,这个若能讨你欢心也是好的。” “也不知永和宫如此布置你喜不喜欢,若是哪儿不满意只管叫人来寻梁九功,开了朕的私库,里头的物件儿随你挑的。” 玉琭岂能感受不到康熙爷对她的用心之深,这会子竟有些压不住喜欢,且摆摆手打发花月莺时几个出去伺候,待人一走便踮着脚搂了康熙爷的脖子去。 “喜欢的,凡万岁爷给的臣妾便没有不喜欢的,无论是这十二折花鸟屏风也好,还是榻上那绣了海棠的软枕,臣妾都喜欢极了,只是不管臣妾或坐或卧,这永和宫上下入目尽是您的心思,叫臣妾更是忍不住想您了。” “臣妾一时竟不想搬来了,只想跟您腻在一处去,要不您通融些,再病个两日?如此也好叫臣妾好好的报答报答您。” “既是报答,哪儿有叫恩人再多病两日的理儿。”见玉琭撒娇甚是可爱,康熙爷失笑,干脆一把将玉琭抱了起来往寝间大步走去了。 玉琭一下子红了脸,只心道康熙爷又要白日里乱了规矩,她虽担心太皇太后知道了对她颇有微词,可这不是压不住喜欢嘛,也就随了康熙爷的意了。 然谁道康熙爷是个真真克制的,只是拉着她亲近了一会子,旁的一概没乱来,反而抬手摁了摁玉琭背后雕花床头上的一处,兴冲冲的给人看上头的暗格,竟还一脸的邀功样儿。 “你看,朕特意叫人给人做的暗格,里头给你放满了私房银子,莫担心用度,寻常想吃什么想用什么只管支应去,有朕呢,还能让你吃了亏不成?” 得!这人还没从她先前撒娇扮可怜的劲儿里回过神儿来呢,玉琭只笑人不解风情的,不过也难得见康熙爷这样高兴的时候,只管陪着人再看看些个巧思之地。 如此康熙爷竟不像是为她布置永和宫了,倒像是为自个儿布置了一处秘密基地似的,什么东西怎么放怎么藏都有讲究,还在她这儿放了几件常穿的衣袍、一套笔墨纸砚。 玉琭勾着唇,只觉得这样也好,满宫上下唯她这处最合康熙爷的心,自然便使得人常来了。 看了完了各处,见玉琭没什么要改的了,当即便打发花月莺时几个往慈宁宫走一趟,这便叫人将玉琭的东西都尽数搬来。 虽说玉琭在皇玛玛那处也住得习惯,可康熙爷只觉得玉琭太过辛苦,都是德贵人了,怎么还能日日做了下头奴婢们的活儿。 待太皇太后娘娘诚心孝敬着就够了,若还是凡事亲力亲为的,倒叫人觉得玉琭巴结着,且还因出身包衣而看不起她,康熙爷可容不得玉琭委屈。 第84章 立立规矩 再者也是与斗米恩升米仇同理,康熙爷只觉若是玉琭日日在慈宁宫伺候惯了,以后但凡稍有懈怠,定然叫皇玛玛有些不满,觉得玉琭骄纵,反而比不上那些偶尔献殷勤的了。 就宠爱一事,皇玛玛已是有些意见了,他自是得替玉琭细细打算些,也好好替人维护着关系去。 先前玉琭还在眼前时不显,这一要搬出去自个儿住了,康熙爷只觉得这也不妥那也不放心,自己像是给人当阿玛额娘似的,处处都得替玉琭操心。 再一瞧玉琭那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只顾着看哪儿哪儿新鲜了,全然不担心以后半分,康熙爷就更不放心了,这会子少不得拉着人嘱咐几句。 “以后朕不能天天同你腻在一处,你别总憋在永和宫兀自难受,时而出去走走看看也好,抑或是在后宫结交几个性子好的,凑到一块儿说说话解闷儿也成。” “经了先前陷害的事儿,想来你也知道这后宫里没几个善茬儿,同人关系亲近可以,但万不能太过交心,说什么做什么你心里得有杆秤,别为了所谓的面子和情分答应旁人你不情愿的事儿。” “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只管叫人来寻朕,入口的东西更是要小心再小心,且等着你再有了孕,那就更是要警惕了,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多的是为利所趋之人,真感情倒是不值钱了,今儿还是盟友,明儿便是仇人,这事儿可不算少见的、、、、、、” 康熙爷难得这样絮絮叨叨的,这些事儿玉琭虽是明白得很,然依旧听得心头发烫,怕是康熙爷对大格格都没这么不放心的。 且都说到这儿了,玉琭也干脆叫康熙爷关心到底,便直接问人她眼下可结交了谁,也是趁机探探康熙爷对后宫众人的态度。 “正如万岁爷所言,先前陷害那事儿真真是将臣妾弄怕了的,且不知谁能结交了去,当日大伙儿可都在呢。” 康熙爷虽叫人查了清楚,可有些真相却不能挑明,这会子琢磨着只管点拨玉琭几分去。 “眼下朕后宫里的人也不算多,英妃乃罪魁祸首,你自不必理会,朕已是将她软禁了起来,便是她让人叫你过去请安,你也只当没听见。” “至于惠贵人和荣贵人、、、、、” 康熙爷顿了顿,虽是眼下他还容得下二人给玉琭做挡箭牌,可观其手段,玉琭岂能是二人的对手,便只管嘱咐玉琭同二人寻常往来便是,旁的亲近倒不必有。 再者那日陷害,惠贵人和荣贵人可没少当着玉琭的面儿煽风点火、作壁上观,玉琭只是心性纯良天真些,又不是愚笨,自然不会对她们多加亲近,这个康熙爷倒不很担心。 “下头的常在、答应们自不必再说,也没什么好亲近的,皆是墙头草罢了,唯戴贵人还可亲近几分,她素来胆小,入宫也有些年头了,不是个会做坏事的人。” 玉琭一听,当即颔首乖乖应下:“哎,臣妾记住了,正好臣妾刚搬来永和宫,依着规矩是该请众姐妹在臣妾这儿办个小宴热闹热闹的,趁此也彼此熟悉亲近些。” 康熙爷无不准的,只是办宴的话这两日就罢了,他还想多拘惠贵人荣贵人两日清静清静呢,不好当着玉琭的面儿直说后宫里谁的不是,便直接寻了借口去。 “你头回招待人不能马虎了,朕回头叫钦天监的给你择个好日子,如此也方便你准备准备。” 两个人细细说了半晌儿,康熙爷这才心头稍安,先前说好了下午要好好歇的,康熙爷自不会食言,仗着自个儿病了,下午也不回乾清宫了,只管在永和宫抱着他的小丫头好好睡了个午觉。 然说是午觉也不准确,待两个人再醒已然是天际擦黑了,两个人难得这么悠闲一天,竟都惫懒不想起身,且抱着搂着又亲昵半晌儿,一道又用了宵夜,康熙爷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乾清宫去,并不在玉琭这儿留宿。 倒也不知怎得,康熙爷一走,玉琭直觉得心头空落落的难受,起先只是装得离不开人,这会子却快真的离不开人了,然她兀自难受也是无用,索性叫来她跟前儿的奴才们,也该是立规矩的时候了。 玉琭身上还是陪伴康熙爷那身儿家常舒适旗裙,连头发都没怎么梳,可一坐于主位,自上而下的看人,那气势当即便不同了,若叫康熙爷瞧见,定然不会再似先前那般不放心,魏启花月等人也自不敢大意,一一跪下听训。 “你们皆是太皇太后娘娘选出来的,伺候的规矩自是不必多提,我只在乎一件事,那便是你们的忠心。” “同你们一般,我也是包衣奴才出身,做奴才不易这我比谁都明白,故而有时候捉襟见肘,捞偏门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只是我断不希望你们拿咱们永和宫、拿主子消息来得什么油水。” “你们若忠心,咱们主仆一场我自也不能叫你们跟着我吃苦,除了你们应有的那一份之外,我每一季另给你们补贴五成、新衣两身,平日里你们若是家里有什么困难也只管说,都是自己人,我定是尽自己最大的力护着你们。” “我不是个重利的,能吃饱穿暖便是,旁的身外之物我也不放在心上,我唯珍惜自己的前程和羽翼,在乎自己孩子的前程,我定不止步于此,以后会是德嫔、德妃,甚至更进一步。” “故而我要你们对内明白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便是对着万岁爷对着太皇太后娘娘,也要知道该向着谁,对外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们也得明白,多听多看多小心,免得被人利用了还不知呢。” “我无娘家权势可依靠,唯靠自己靠你们才得以立足,你们为我也好为自己也罢,总归咱们主仆同心,齐力断金,未必同人争不得什么,然若是心不齐,我自也不会心慈手软,只有阴阳两隔,没有原谅不原谅一说。” 第85章 腊八时节 只说罢这,下头的人当即又惊又惧的,她们近来同主子相处,看惯了自家主子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乖顺,也看惯了主子在万岁爷跟前儿的娇憨,原以为是个没什么心眼子的主子,谁道竟还有这样的一面。 说来后宫的大小主子们谁没个往上爬的心思,只恨不得后宫其余人都死绝了才好,只是这些心思多是暗藏心底儿,明面上皆是不争不抢的大度,哪儿像是她们主子,一点儿不避讳野心。 如此虽是叫人惊讶,可更是叫人振奋,谁不愿跟着一个有野心肯上进的主子呢,她们做奴才的以后面上也有光不是! 魏启最先反应过来,当即便拜:“还请主子放心,奴才定然为您竭志尽忠,便是死也不侍二主。” 花月莺时和下头的小奴才们也紧忙附和,连连拜去。 玉琭满意地点头,直亲自起身去扶了魏启花月等人,丑话说罢,也该给点儿甜头,玉琭塞给了魏启十两碎银子,叫人去置办一桌来。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自是极信任你们的,今儿咱们算是在永和宫安顿下来了,也不必急着忙活收拾,魏珠你去膳房要些好的来,咱们关起门来先热闹热闹去。” 魏珠紧忙应下了,十两银子虽是太多了些,然他知道主子贴补的意思,便也不客气显得生分,只管同花月一道忙活,他一个人倒也提不来太多。 “倒没看出来咱们主子这样的厉害,且说必不会心思手软时,叫人心里都跟着颤颤呢。” 走在无人的宫道上,花月压着声儿同魏启耳语一句,她上一位主子跟的是皇后,自不消得带着下头人去争去抢的,猛然如此倒叫她心头慌慌,不知怎么伺候才好了。 魏启却是笑,以前他同花月就有几分交情,眼下伺候一个主子了更显亲近些。 “怕什么,你只要忠人尽事主子定然不会对你如何,说来宫中也难得有这样宽厚得宠又聪明肯上进的主子,你若伺候了英妃或是戴贵人之流,那才要真真的担心呢。” “宫里大小主子繁多,可惯是不将咱们奴才当人看的,能跟了这样的主子,咱们就偷着乐吧,便是主子不额外给补贴着,我亦是要好好伺候主子的,这日子过得有奔头呢。” 得了魏启这话,花月便知自个儿也是担心多余了,笑着应声儿:“倒是我想岔了的,不如咱魏公公来得通透,以后还得劳烦魏公公多点提我几分才是。” 魏珠也玩笑着应声儿:“好说好说!” 待二人再回来,殿里也都摆好桌椅了的,没叫人去下头热闹,玉琭直接拉着她跟前儿的人围坐在她屋里的八仙桌上,因怕吃酒误事,玉琭便亲手泡了一壶果茶,还叫人上了些糖果干果。 她跟前儿还有两个小的呢,小郑子小豆儿虽八九岁了,只怕自小当奴才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小萝卜头儿似的瘦小,直眼巴巴的看着那糖果咽口水,瞧着怪可怜的。 玉琭也没叫人等着了,直接一人抓了一把糖过去,见魏启还要了一烤鸡来,还给小孩儿一人一个鸡腿儿,且疼着,旁的奴才自也跟着多照顾些两个小的,一时桌上融洽得厉害。 虽是跟着康熙爷吃过宵夜了,不过为表亲近,玉琭也跟着从头用到尾,末了吃多了撑得睡不着了,玉琭也不叫人陪着,只管抱着绣筐坐在灯下再练练女红针黹去。 先前好不容易送康熙爷一样东西还被人算计了,只怕康熙爷再见那帕子心里不舒坦,玉琭琢磨着再送人个荷包算了,一来复杂的她也不会,二来过年纳福正好也送得出去。 且先拿着碎布练练形儿,回头练得差不多了再叫花月去内务府领了金丝银线来,康熙爷用的东西自是不能差了的。 虽是夜里歇得晚了,然翌日玉琭还是照常早早的起身去了慈宁宫请安,就请安这事儿,满宫上下就没有谁比玉琭更勤勉的了,比康熙爷来的都早,一来又是伺候太皇太后起身又是用早膳的,自然叫人满意极了。 太皇太后心疼玉琭,便也不叫人劳累着了,只是叫玉琭陪着看看书说说话,待康熙爷来了还给人留出一会子工夫单独说话,玉琭和康熙爷无不知足,每日便盼着这会子的亲近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康熙爷掐着时间,每隔四五日便翻一回玉琭的牌子,便是玉琭挂了红也只管过去,风雨无阻。 他若是不好去便叫大格格去,小孩儿日日乾清宫、永和宫两头跑,时而还做个小传话筒,倒也熟门熟路了,时不时还在玉琭这儿留宿,直叫康熙爷好不羡慕。 若是得闲,康熙爷便揽了去永和宫接大格格的活儿,或是叫玉琭将大格格送去,二人趁机又能好生见见,太皇太后岂能看不出二人止不住的亲近,对这些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康熙爷不耽误政事,她便也由着人去了。 待到腊八这日,后宫其他大小主子们总算是解了禁,唯英妃还在病中,被康熙爷关切着勒令不许出门。 如此也省得后宫众人还得去承乾宫请安了,便一大早的直奔慈宁宫去。 因这日上午康熙爷一贯不处置政务,只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说笑热闹,午膳也是同后宫众人一道用,故而憋了许久未见万岁爷的诸位皆打扮得花枝招展,只盼着能得了康熙爷几分关注去。 眼下宫中无后,英妃又不能侍寝,逢年过节的康熙爷也不必去皇后那儿,如此这时节去谁那儿便是看重了谁,平日里不争就罢,眼下得脸的时机可不能不争。 “荣姐姐可听说了?这近来二十多天的工夫,万岁爷除了永和宫没去别处呢,且日日惦记着,好东西流水似的往永和宫送,也不知那位怎么那么好的手段,咱们都有开枝散叶的功劳,却还不能入主一宫主位,真真是不能比啊。” 第86章 心中不忿 第86章心中不忿 惠贵人从延禧宫出来,正扶着钗头,便远远见荣贵人一行从钟粹宫而来。 约摸是想长生阿哥想得紧了,只见荣贵人虽打扮得还算不差,可形容却不大好,身子也跟着瘦了一圈儿,那张略显平庸的脸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惠贵人同荣贵人面和心不和的,自是见不得人过得好,这会子少不得再给人上上眼药去。 一说这个,荣贵人虽面上不变,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泛着酸的:“妹妹这话说的,咱们有什么能比的,能生育阿哥那是万岁爷给咱们的福分,岂能算什么功劳。” “抛开这些,咱们比德贵人虚长好几岁呢,当年年轻时不也是被万岁爷宠着过来的,都一样的。” 惠贵人捏着帕子点了点鼻尖儿,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儿去。 这荣贵人说得好听,什么一样,当年万岁爷日日忙得脚不点地,一个月能有个一二回就不错了,后来宫里又有了皇后,给的宠爱皆是皇后故作大方,从指头缝儿里漏出的几回,说一样也不觉得脸疼吗? 惠贵人笑笑,也不说旁的,只是假意恭维又挑拨两句:“姐姐大度,我是不能比的,这两日越想德贵人受的好越觉得委屈呢,只怕万岁爷不是尝鲜而是长情,且看德贵人,咱们的功劳苦劳在万岁爷眼中可不算什么了。” “也罢也罢,我只管守着大阿哥过好日子便是,听闻大阿哥最近又学了好些字,又长高了些许,万岁爷连夸了几回了,我虽是见不着大阿哥,料想大阿哥也过得不差,今儿过节总能见一见。” 若只提玉琭眼下受的宠便罢,荣贵人又不是才来这后宫一两年,还耐不住争宠的心,可一听惠贵人提起以前的功劳苦劳,再提起阿哥,她便满心不是滋味儿了。 这些年她统共怀了四个孩子,夭折了两个,才使得万岁爷怜惜至此,给了她荣贵人的名分,可那贱婢做了什么? 包衣奴才出身,一无生育之功,二来连奴婢都没好好做了几日,尽用了那巴结勾人的法子,哄得太皇太后娘娘同万岁爷觉得她处处好。 先前的事儿没办妥,反而连累她不能看顾自个儿的长生阿哥,便是连二格格也见不到了。 她不似惠贵人,大阿哥可记得谁是他的亲额娘,她的长生可连话都不会说呢,等到年节里,怕是已然不记得她这个做额娘的了。 荣贵人越想越难受,越想吃亏,只觉得自个儿事事不顺心皆怪了玉琭,若是玉琭不在了,万岁爷不受人蒙蔽,便也定然能记起她的好了。 且看荣贵人目光沉沉,面上也泛着不渝之色,惠贵人便开怀了许多,也不急着再挑拨什么,只管亲亲密密地拉着荣贵人去慈宁宫。 “姐姐咱们还是快走吧,眼下万岁爷消了气儿,以后有得是时候叫咱们叙话去,人家德贵人只怕一个时辰前便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了,咱们争不了早,总共不能再晚了。” 惠贵人这话颇有些拉拢合作之意,荣贵人岂能听不出,只管笑着点头去,虽以前她们算不得亲近,可眼下有了共同的敌人,那便少不得要合作些个。 荣贵人收敛了些情绪,也对惠贵人释放了些个善意:“是这个理儿,不过咱们心诚敬着呢,太皇太后娘娘岂能看不出,咱们就不是那种会阿谀奉承的人呢。” 二人说笑亲近一路,到了慈宁宫这才收了情绪,着人通报罢,只管进去规规矩矩的朝人请安。。 “臣妾给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请安,主子万福金安。” 原以为来得够早了,谁知道二人四下一瞧满屋子竟就数她们来得最晚。 下头的常在答应们都来齐整了,德贵人更是早早的落座在康熙爷身侧,瞧那打扮,那气度,竟不像是个贵人,倒像是于尊位已久的妃主子。 惠贵人眼尖,一眼便看见玉琭头上戴的那对儿银点翠蓝宝石簪了,心里也当即不忿了。 若她没记错,这对儿簪是春日里内务府进贡上来的,这年头指肚儿大小的圆润宝石难寻,更何况是一模一样的一对儿,做工亦是精巧,周围圈着层层的点翠像是花瓣似的拱卫着宝石。 彼时下头人呈上来时,她正在乾清宫伺候万岁爷笔墨呢,自是见之喜欢,只是她想着难得,没好意思朝万岁爷讨了,只想着万岁爷以后怕是要赏了英妃或是谁的,心中还颇可惜,只觉得英妃那病秧子压不住这么华贵的物件儿。 谁道万岁爷竟是赏给了德贵人! 凭什么啊! 德贵人配得上,惠贵人自也觉得自个儿配了,然这么些年万岁爷什么时候赏过她这么好的物件儿,唯先前生了保成,万岁爷高兴着,赏了她一套水晶头面还算贵重,她日日都不舍得戴。 她那一大匣子金银,还不比德贵人一对儿簪来的金贵,再瞧衣裳再瞧旁的,便更是比不上了,惠贵人低眉瞥了自个儿身上的粉红绣荷的缎子,对比着德贵人身上的烟紫色,只觉得俗气了,落了下乘。 然这些弯弯绕绕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儿,众人岂能知道她想了什么,太皇太后开口免礼赐座,惠贵人和荣贵人便也都规矩的在太后娘娘手下坐了,开口笑意盈盈地不叫人看出半分心思。 “今儿是腊八呢,为了讨娘娘这儿的一口腊八粥,臣妾昨儿夜里都空着肚子了,今儿晚来,且不知娘娘可还给臣妾和荣姐姐留着点儿,不然便得枯等到明年去了。” 惠贵人说笑着,荣贵人也跟着附和,好听话来回的说,将慈宁宫这儿的腊八粥说得天下第一好了。 太皇太后虽是知道这话多半是奉承罢了,可谁不喜欢说好听的话呢,再者年年她这儿的腊八粥确实是废了好大工夫的,她亦有经手,自是喜欢听人说好。 “年年就你们二人最是惦记这口了,岂能不给你们留着,玉竹快给惠贵人荣贵人呈上来吧,你们尝尝可还是老味道。” (本章完) 第87章 实在扎心 第87章实在扎心 “今年可不是哀家废了工夫的,这粥得是夜半丑时就得熬上了,如此里头的八宝才来的软糯,自入了冬,哀家身子不争气,只觉得起不大早了,幸而有德贵人帮衬,在小厨房里看了一夜,这才没耽误了老规矩。” 此时玉竹正端着托盘将两小碗儿腊八粥呈到惠贵人荣贵人面前,二人刚接了便听得太皇太后娘娘这话,当即便倒了胃口。 然太皇太后娘娘都这样夸了,她们岂能唱了反调儿,只得耐着恶心也跟着夸赞了两句。 玉琭笑笑不骄不躁,为熬腊八粥她还故意调了休,故而虽熬了夜,可却不见眼皮子肿,更不见憔悴疲累,神采奕奕叫人看着更是嫉妒了。 “娘娘实在是太抬举臣妾了,臣妾不过是守着灶罢了,岂有什么功劳可言,若无您昨儿手把手的教臣妾挑选八宝,又一步一步地教,臣妾自也不能做出来,不敢说能跟您做的水平相当,能做得有您的半分像臣妾便知足了。” “再说了,您早起不来也是好事呢,都说上了年纪的觉少,多躺一会子都浑身难受,您反而越是歇越是踏实,精神也见好,可见您身子康健着呢,比臣妾都强,臣妾时而多躺一会子还脖颈酸痛呢。” “不及您的福气,臣妾是个劳碌命,在您跟前儿劳碌得高兴呢!” 玉琭这话说得顺耳极了,并非刻意而直接的拍马屁,而是八分真二分夸,听着尽显真诚,叫太皇太后听着极高兴,只顾着打趣玉琭这张巧嘴儿去了,倒是忘了起话头的惠贵人和荣贵人去。 康熙爷亦是忍不住打趣,尽显亲昵:“皇玛玛可别信她!在孙儿跟前儿,德贵人惯是个喜欢赖床的,前儿德贵人未来您这儿,朕下了朝去寻她,谁道一进永和宫竟不见德贵人在,再一问,竟是还在里头躺着呢,日上三杆了才晓得睁眼。” “不过就她这惫懒的性子竟能坚持风雨无阻的来您这儿,可见她最是敬您的,孙儿倒不算什么了。” “万岁爷、、、、”玉琭娇嗔着,面上尽是羞红,不就是秀恩爱嘛,她即便没觉得赖床有什么也得表现出有什么来,且捏着帕子遮遮脸去,好似没脸见人了。 太皇太后没觉得有什么,只听康熙爷这话之后更觉得玉琭敬重她,是个难得孝敬的孩子,这会子还开口为玉琭说几句。 “还说德贵人呢,论孝敬你可不如德贵人的,你只借着忙碌,时而不来,来了也只问候两句便走,反倒是德贵人句句不离你的好,你眼下却只顾着打趣她,可叫人伤心了。” 康熙爷笑笑,也顺水推舟,干脆又借口赔罪赏德贵人好些好东西去。 如此一来,太皇太后只道德贵人伤心,其余在座的可是扎心了,人家德贵人都这样得宠了,怎么还一个劲儿的受伤,还要不要人活了。 原以为德贵人只是长得好看些,年纪又小,万岁爷瞧着鲜嫩可口,喜欢只是图个新鲜罢了,谁道趁着后宫众人皆是禁足的工夫,德贵人竟将太皇太后和万岁爷都哄得着了迷似的,只叫人瞧见她的好了。 别说同德贵人比什么争什么,只怕后宫的大伙儿加起来,也比不得德贵人在娘娘和万岁爷心里的地位了。 倒也没容人想太久,这会子大格格带着下头的弟弟妹妹们来了,众人的注意力便又转移到了孩子们的身上去,这才收了几分刚刚的说笑玩闹。 待赏了阿哥格格们腊八粥之后,太皇太后娘娘和康熙爷少不得将孩子叫到跟前儿来,细细问了近来吃穿用度和功课去。 小孩儿长得快,只是大半个月不见,玉琭便觉太子和大阿哥二格格长高了些,说话也利索了不少,听嬷嬷说,长生阿哥也快会爬了,眼下不消得再裹了包被,小孩儿穿得一身枣红,福娃似的也是可爱。 倒是大格格总在玉琭跟前儿晃悠来着,这会子再看变化倒是不显了。 同民间一般,做孩子的过年过节总逃不了展示才艺这个环节,不过眼下开始启蒙的只有大格格和大阿哥,他二人便一人背了一首诗,得了太皇太后好一阵儿夸,还赏了一人一匣子小玩意儿,上头镶金嵌银的,皆是金贵物件儿。 小太子和二格格年岁差的不大,话虽是会说的还不太多,可人说什么意思却是理解的不少,被嬷嬷引导着,两个孩子一块儿唱了首歌儿,虽有些吐字不清,调子也不怎么在,可瞧着也是极可爱讨喜。 这歌儿不是旁的,还是玉琭教给人的那首《蜗牛和黄鹂鸟》。 自有了长生阿哥,荣贵人虽不多关切二格格了,可孩子平日里做什么学什么下头人也隔段时日便来报一回,怎么没听说过这歌儿,调子、歌词也不是寻常所见,且少不得问问是哪位嬷嬷教的。 “这歌儿听得稀奇,且不知是下头哪位的巧思,也不知教给太子和二格格合不合规矩。” 太子身边儿的嬷嬷自不必同荣贵人对话,便听二格格身边儿的嬷嬷回:“回贵人的话,这歌儿还是先前德贵人教的。” “那时阿哥格格们在阿哥所染病,因身子不适个个哭闹着,奴婢几个也是不知要怎么哄了,幸而有德贵人看顾着,唱了几首曲子哄着阿哥格格们,这才叫算是少了几分哭闹。” “后来阿哥格格们总喜欢听,德贵人到底不能常在阿哥所,便教了奴才几个,阿哥格格们时常听便也会了的。” 大阿哥眼下才三岁多,哪儿会什么察言观色,见弟弟妹妹们唱得不对,还站出来又唱了一遍去。 这会子可不光是荣贵人恼了,连惠贵人也恼火的厉害,在后宫中沉浮这么多年了,她们可以不在乎万岁爷的宠爱,可她们不能不在乎自个儿的孩子。 德贵人这是教给她们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歌儿是没问题,可唱这歌儿的人不受待见,这歌儿自然也就刺耳了。 (本章完) 第88章 唬弄文学 第88章唬弄文学 惠贵人揽着大阿哥,忍了半晌儿牙险些没磨碎了,这才挤出几分勉强的笑意说了一句。 “大阿哥唱的真不错,只是你是阿哥,学曲儿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可不是,且都是皇子皇女,自是不消得特意学了什么讨人欢喜的手段,尤其是太子爷,正是学开口的时候,可不能学偏了的。” 惠贵人的话尚且中听,只是说给大阿哥罢了,未曾波及到旁的,然荣贵人可没惠贵人那样好的养气工夫,自是压不住火,也不愿二格格再学。 她说就说了,还连带着小太子去,又话里话外的贬低德贵人上不得台面。 在座的岂能听不出二人的火气,也是惊讶这二位平日里安分,今儿竟敢当着娘娘们和万岁爷的面儿直接发难了。 且看不出娘娘和万岁爷对德贵人的护佑吗?不就是首歌儿罢了,又不是什么艳词滥调,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她们没孩子,自是理解不了惠贵人同荣贵人所思所想,这会子便各自敛着神儿,又作壁上观去,只怕惠贵人、荣贵人同德贵人的矛盾波及到她们。 玉琭自也不是面捏的性子,人家都这样当众骂到脸上来了,她若还包子反倒叫人看低,便也不藏着掖着不对付去,直接将话挑明了说。 她荣贵人连自个儿的孩子都没资格养,又何来资格置喙什么,真真给脸不要脸,非叫人说到脸上了才好。 “竟不知什么时候哄孩子的几首歌儿竟成了讨人喜欢的手段了,先前阿哥格格们染病,又因怀疑是疫病,人心惶惶,各处都不安宁,妹妹同嬷嬷替太皇太后娘娘各处奔走,惠姐姐当日在,想来是知道的。” “彼时诸位太医也都束手无策,阿哥格格们哭得嗓子都哑了,妹妹看不过,这才抽了空去哄了阿哥格格们,不过大阿哥那儿有惠姐姐看顾,这歌儿大阿哥也不是那日所听,至于大阿哥如何会的妹妹不知。” “然太子爷同二格格却是妹妹我亲自哄的,也是得亏这歌儿听得新鲜,太子爷和二格格这才顾不上难受,听荣姐姐的意思,妹妹是放着好日子不过偏来教坏阿哥格格们了。” “荣姐姐您还是将话说清楚些吧,免得叫妹妹觉得是好心办了坏事,费了劲儿反而惹了姐姐烦。” 玉琭不慌不忙,虽是也能看出几分恼来,可这说话可比荣贵人那阴阳怪气儿的好多了。 再者宫里大伙儿皆是拐弯抹角的说话,一个字都恨不得都有好几层意思去,反倒没有像是玉琭这样直接对峙摊牌的,荣贵人一时语塞,面上不好看,偏顾忌着太皇天后和万岁爷呢,也不能太不给人脸了。 “德妹妹误会,姐姐烦你做什么,只是觉得阿哥格格们身份不俗,正经的还未学呢,唱曲儿倒是没必要了,尤其是太子爷,太子爷可是储君,一言一行的皆不能随意了的。” 玉琭才不跟人计较什么必要不必要的,只是做出些无辜来,手指绞着帕子,瞧着可委屈了。 “姐姐当真不厌妹妹吗?妹妹都不敢信了,听着刚刚姐姐那话,好叫人伤心。” “姐姐只当妹妹当初是多管了闲事吧,妹妹当初就不该陪着太皇太后娘娘来阿哥所看顾阿哥格格们,不来看顾阿哥格格们,妹妹就不会见了心软,不心软了就不会给阿哥格格们唱歌,不唱歌阿哥格格们也不会闹着听,不听也学不会、、、、、、、” 玉琭佟掌柜附体,像是念咒儿似的,那话一套一套,反正她知道荣贵人断不肯撕破脸说了亮话去,那她就难缠着,也不纠缠对错,只句句不离委屈。 一开口便是围绕着:“然后呢,所以呢,真的吗?我不信,你虽说的在理但我还是委屈,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原是差点儿起争执的场面,眼下竟都快成段子笑话了。 康熙爷知道惠贵人同荣贵人生气得没道理了些,若无他同皇玛玛首肯,定然不会允玉琭教了阿哥格格们这些。 这歌儿没问题的,细琢磨还包含劝人持之以恒之意,是个能促人发奋的好歌儿,二人生气只怕全因嫉妒而起,自进门便见二人看玉琭眼神儿不对呢。 康熙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一开始没作声,也是想看看玉琭的本事,可有能耐对付荣贵人的发难,总归有他给玉琭撑腰呢,即便玉琭不敌也不会叫人受了委屈。 可谁道这小丫头嘴皮子竟这样厉害,一句句的滑不溜丢,尽不在正事儿上,惹得荣贵人脸色铁青又不好发作。 康熙爷从未见过这样有趣的斗嘴儿,险些没笑出声儿来,且瞥了一眼皇玛玛,皇玛玛亦是忍着笑呢。 末了见荣贵人要耐不住了,康熙爷这才开了口去:“好了,今日过节还争执像什么样子,这事儿朕同皇玛玛早便知晓了的,也是点头应允罢,德贵人这才教给阿哥所的奴才们。” “阿哥格格们年岁还小,也不必早早的便紧张学规矩学做人,玩闹些也无妨,荣贵人可是误会了。” 一说这话,玉琭和荣贵人同时起身,紧忙道一句不是去,然康熙爷的话到底还是怪荣贵人多些。 荣贵人险些气得魂魄升天,然顾忌着体面,也是接康熙爷给的台阶,不好在孩子们面前丢人,这会子不得不朝德贵人低头缓和一句去。 “且都是姐姐误会了德妹妹的好意,姐姐给你陪个不是。” 反正都装模做样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子,玉琭紧忙绞着帕子上前一句,面上还是委屈。 “姐姐这话妹妹可当不起,妹妹不敢误会姐姐的。” 得了这最后一句,荣贵人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是气得头懵懵响,心脏咚咚直砸着胸膛,一口老血上不上下不下,末了还是在太皇太后的和稀泥中吞了下去。 这个腊八节大伙儿过得都很好,就荣贵人过得极其不好,连在万岁爷跟前儿邀宠的心都没了。 (本章完) 第89章 是小妖精 第89章是小妖精 她以前只道英妃惯是个会装模做样的,谁知道这德贵人装模做样的本事更高,她竟是一句都没讨到好。 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用了午膳,又稍坐了一会子,众人便各回各宫了,玉琭趁着散场,还给后宫众人撒了帖子去,邀众人明日去永和宫热闹热闹。 初见德贵人手段,众人皆不敢大意,无不应的,唯荣贵人一脸的如丧考妣地接了帖子,同德贵人的笑意盈盈鲜明对比。 “荣姐姐,妹妹明儿在永和宫等您。” 荣贵人正要走,得这么一句险些没腿软晕过去,她真真是怕了德贵人这张嘴,先前纠缠了那么会子,她眼下脑子还糊着呢,几乎想不起来自个儿是怎么对答的,能记起来的只德贵人那翻来覆去的几句。 玉琭见状,心头高兴得不得了,也不跟人多说什么,亦不结伴儿,直接带着花月莺时便回永和宫去,少不得再同跟前儿的奴才们演一遍,着实叫她也笑得厉害。 “先前哀家便觉得玉琭古灵精怪得可爱,谁道平日里的逗趣竟还是保守的,今儿可是将荣贵人气得不轻,若是寻常谁在哀家跟前儿起争执,哀家定然是要生气的,可今儿却只是忍俊不禁。” “如此,皇帝你也总该对玉琭放心些了,你先前日日惦记、偏爱着人,心都要放在永和宫了。” 康熙爷没急着走,且留下来好好同皇玛玛说说话,见皇玛玛又说起叫他收心的事儿,康熙爷可不肯干了。他眼下已是够冷着玉琭了,再冷着且不说玉琭,他自个儿都要受不住。 “皇玛玛,孙儿日日寅时起身,三更才歇,若无玉琭添趣只怕这日子都不知要怎么过了。” “虽说今儿瞧着是玉琭占了上风,可您也瞧了出来,玉琭只是胡搅蛮缠罢了,嘴皮子也不算很利索的,也是因咱们在此处,荣贵人不敢撕破脸,这才叫咱们看了场笑话。” “若是私下里,玉琭年纪小亦无什么手段可言,可是要吃亏的,且不说孙儿多在乎宠爱玉琭,只凭她是您的开心果儿,孙儿便得多护着她些,叫您时常开怀,今儿也得亏玉琭插科打诨的,这才没坏了您过节的高兴不是?” 太皇太后笑得无奈,若说嘴皮子上的工夫,康熙爷才是那个厉害的呢,说这一番话竟不知叫她怎么反驳,只得拍了拍康熙爷的手背,随了人的意了。 “好好好,皇帝嫌我这老婆子嘴碎,以后皇玛玛不说你了便是,你好好同德贵人好吧,她是你的开心果才对。” 太皇太后佯装恼怒打趣几句,康熙爷怎能听不出,这会子也只管揽着皇玛玛的胳膊,还像是小时候一般倚着人撒娇。 “皇玛玛、皇玛玛,孙儿离不开您呢,您别不说孙儿啊,孙儿想听您点提孙儿一辈子的、、、、、、、” 太皇太后笑着推了推康熙爷,只嫌人那么大个儿不知跟谁学来的腻乎,既好笑又惹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祖孙俩从前这样亲近的时候是极少的,以前多是规矩大于情感,好似自有了玉琭,他们祖孙俩的关切便亲近了许多,太皇太后感慨又珍惜,便是嫌康熙爷腻歪也不舍得推开人了。 下午小歇了一会子,康熙爷夜里到底还是翻了玉琭的牌子,不过今儿他没往永和宫去,而是派了轿子去永和宫请人,今儿过节不想动了,便叫玉琭也迁就他一回。 先前玉琭牌子挂红,两个人虽是没少见面,但亲近不得,康熙爷原还想拉着玉琭好好说会儿话再吹了灯亲近去。 谁道也不知是他先前小酌了两杯有些微醺还是怎得,只觉得玉琭一来,烛火灿灿,叫她通身都是朦朦胧胧的,皮肤玉似的莹润白皙,越看越是移不开眼睛。 康熙爷拉着玉琭歪在榻上,好似抚什么宝贝似的捧着玉琭的小脸儿:“你可知后宫里有些人怎么私下里称呼你的?” “臣妾不知。” 玉琭笑着摇摇头,她并非不知,无非就两个,一个贱婢一个妖精,且都是含着蔑的,她哪个也不愿意提,也不知康熙爷为何突然说起来这个。 康熙爷笑笑,轻轻刮了刮玉琭的鼻尖儿,才不信这小丫头不知道呢,想来只是怕坏了兴致,这才不愿提的,不过这两个称呼里,康熙爷只觉得有一个却是没说错的。 “她们提起你,总用永和宫的那个小妖精指代呢,朕原听着也不高兴,可今儿再看你只觉得说得不假,朕怎么一见你就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晕乎,你若不是妖精,又怎么勾得朕至此。” 玉琭伏在康熙爷怀中咯咯地笑,这会子也不嫌那妖精难听了,撑着胳膊凑过去亲亲康熙爷的嘴角儿,玉琭娇嗔着。 “臣妾要真是个妖精,定然日日夜夜缠着您,才不像如今似的还得忍耐几日才可见您一面,饱尝了相思苦,您是吃醉酒了,便是今儿不是臣妾来,您看梁公公想来也是这般。” 康熙爷笑得厉害,他要看梁九功看出感觉来了只怕要自戳双目了,再者他也没喝多,清醒着呢。 “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只看着你朕便醉得一塌糊涂了。” 康熙爷有些蠢蠢欲动,可又耐着规矩仪礼,只觉得自个儿吃了酒还未漱口呢,只怕熏着玉琭了,便还问了玉琭一句,若是不好闻他就洗漱了再回来,若是还尚且能受得了,他就懒得去了,先干了正事儿再说旁的。 玉琭红着脸直乐,只觉得康熙爷微醺的时候坦诚了许多,甚是可爱,不过是些个梅子酒罢了,清淡里裹着香,有什么好嫌弃的,干脆主动些拢了床幔去,也体贴康熙爷一回。 芙蓉帐暖,嗔笑连连,外头天寒地冻处处还是积雪,唯他二人还烈得似火,两颗心都融在一起了。 夜半将歇,康熙爷将玉琭裹紧了披着衣裳起身叫水,玉琭嫌冷更是嫌累,便是嗓子渴得冒火也不出声儿,只管从帷幔中伸出手和一截子白生生的胳膊来,轻轻地又无力地招着些手。 (本章完) 第90章 皇帝怪癖 第90章皇帝怪癖 康熙爷瞧见了,紧忙给人递上一盏温热的蜜茶,只怕人受冻了,也不肯先洗了,另又让梁九功加了个炭盆来。 吃了一盏茶玉琭便觉得好多了,也不好意思再叫康熙爷或是身边儿人伺候着,只管也起身去偏间洗了,再回来时榻上已然又换了新的被褥床单,因殿里通着地龙呢,榻上始终都是温热的,玉琭舒舒服服的躺在康熙爷怀里,因着宠,她也不必夜半伺候完了还得回去。 玉琭酝酿着睡意,然康熙爷却还精神着,这会子揽着玉琭,还琢磨着明儿不想叫玉琭回去了。 年节里政务算不得多,可林林总总要走的规矩却不少,过了腊八就是年,这两日还算清闲,之后越是近年关规矩便也越多,从早忙到晚都是常事,比处置政务还来得辛苦些。 趁着得闲,他便只想同人腻在一处。 “玉琭,明儿别急着回去了吧,朕下了朝回来还想瞧见你,咱们都许久未腻在一处下棋看书了,朕想见你也不只是为了叫你侍寝的。” 玉琭又往人怀里凑了几分,她哪儿不知道康熙爷是想跟她走心来着,不过明儿却是不得闲,只怕要让康熙爷希望落空了。 “臣妾倒是想在您这儿陪着的,只是您忘了,明儿臣妾还得在永和宫办了小宴同众姐妹热闹热闹,还是您叫钦天监选的好日子呢,臣妾帖子也发了,也叫人都准备好了的,总不能临时反悔。” 康熙爷扶额,这才想起来自个儿办的好事,然若是真错过了这两日,只怕他得年后才有空闲同玉琭相处亲近。 眼下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呢,这可叫他怎么熬。 “那要不臣妾午间招待完姐妹们,下午再来陪着您,届时夜里便不走了,陪到您后日可好?之后您依着规矩该忙碌起来了,臣妾的永和宫也得洒扫准备,到底是臣妾在永和宫过得头一个年呢,不能马虎了。” 康熙爷去永和宫或是叫她来,向来都是直接吩咐,没什么同她商量的意思,然今儿开口同她商量可是头一回,玉琭怎能叫康熙爷失望了。 也是想着年节里忙,她不好再同人时常腻在一处,眼下不亲近何时亲近。 康熙爷一听,果然高兴了,当即应下了去。 之后又说起给大格格二格格赐封号的事儿,然再问玉琭的意见,却见玉琭已然依偎着他睡着了,呼吸沉匀,睡容恬静,康熙爷不忍再出声儿了,只是又将人搂紧了些,亲了亲玉琭光洁的额头,便也跟着睡了去。 翌日一早康熙爷去上朝,玉琭迷糊着看着康熙爷更衣,若非想着还得回去招待人,她险些起不来,饶是如此,也挣扎了半晌儿,好似被子有千斤重似的压得玉琭起不来身。 康熙爷看得直乐,到底是在临走前拉了玉琭一把,还轻轻捏了捏玉琭的后颈儿叫人清醒些。 “快起身吧,若是等朕回来了你还在朕这儿,朕便不许你走了,管他什么小宴,伺候朕要紧。” 玉琭迷蒙的眼睛含笑,讷讷了一句:“怎么这样不讲理的,我可是去陪你的小媳妇们呢。” 康熙爷爱极了玉琭这种不经意间的小放肆,什么你啊我啊的也不觉得失了规矩,颇有些耐不住,康熙爷忽地有了些放肆的想法,压着声儿凑在人耳畔:“你叫声儿玄烨叫朕听听。” 神经病啊,玉琭瞟了康熙爷一眼,也不知这人抽什么疯,冷不丁的叫什么名字。 然康熙爷是让她非叫不可了,不叫不走,玉琭笑得厉害,只得抬着她那刚醒来慵懒的声儿凑过去轻轻叫了声儿玄烨。 康熙爷只觉心头一酥,打鸡血似的站直了去,当即便抬腿儿带着人上朝去了,玉琭瞧着乐不可支,今儿又是发掘康熙爷小怪癖的一天呢。 且瞧着时辰还早,玉琭便也不急了,慢悠悠的叫花月莺时伺候着起了身,康熙爷体贴,还叫人给她备了膳,尽是她爱吃的,摆满了整个八仙桌,少说也得有二三十碟子。 玉琭连吃带打包的,那是一点儿不跟康熙爷客气,魏珠留下伺候着,也是早习惯了的,不消得德贵人开口提,且等着德贵人一放下筷子,他便自觉的挑了人喜欢的放入食盒给人带回去。 反倒是玉琭跟前儿的魏启等人还未适应,只觉心惊肉跳,琢磨着是不是太放肆了些,然见乾清宫奴才都没什么稀奇的神色,便也兀自安抚了自个儿,劝自己快些适应了这些格外优待。 待玉琭带着人回了,谁道永和宫内已然有人早早的来了,不是外人,而是大格格,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还带着太子和跟前儿的奴才一道来了。 来的时候大阿哥也想跟过来呢,可大格格瞧着昨儿的场面,只怕又给玉琭添乱,便没带着大阿哥来,还惹得大阿哥好生难过,且答应给他带些好玩儿的,大阿哥这才不难过了。 “给太子请安,给大格格请安。” 玉琭上前忙问候一句去,以她的位份是比不得皇子皇女的,若是只大格格在就罢了,反正二人亲得什么似的,也不在乎虚礼,然太子在呢,便不能不拘着些规矩了。 小太子正同大格格玩九连环呢,才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只是口齿不甚清晰地叫着:“德德、德、贵人。” 这是想叫德贵人陪着他玩儿呢。 太子爷跟前儿郝嬷嬷笑着上前替太子见了礼去,这位原是皇后跟前儿的陪嫁,因先前玉琭细心看顾过太子,郝嬷嬷对玉琭便感观极好,说话也显得亲近。 “奴婢给贵人请安,贵人还未来太子同大格格便进了您的正殿多少有些失仪,还望贵人莫怪罪了,今儿来叨扰掺和着热闹,叫贵人费心了。” 玉琭忙笑着拉着嬷嬷坐下,嘱咐莺时上茶:“嬷嬷这话便见外了,我还怕招待不周呢,能叫太子和大格格于此处自在着是我的福分,且不知太子爷午间可还在,可能用些什么,且得叫人注意着些。” (本章完) 第91章 添些热闹 第91章添些热闹 郝嬷嬷忙回了,也不叫玉琭费心:“眼下太子年岁还小,吃不多旁的,奴婢叫几位奶娘都跟来了,您只管招待着后宫的主子们便是,太子爷眼下还觉多呢,想来撑不到午膳便得睡一会子。” 玉琭忙应下了,既是郝嬷嬷不叫她操心,她便也乐得清闲,伺候太子可不是什么容易的活儿呢,说是烫手山芋也不为过,伺候好了是理应如此,伺候不好便是罪过了。 幸好先前得闲的时候叫人将偏殿收拾出来了,这会子只管开了东殿叫太子爷用去,一会子人来人往的只怕有人浑水摸鱼对太子不利,且得好好看护起来才是。 又同郝嬷嬷亲亲密密的说了一会子话,这才知道今儿太子能来也是太皇太后同康熙爷首肯了的。 因太子眼下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日日拘在阿哥所只怕要将孩子给拘呆板了的,总归二人对玉琭皆是再放心不过的了,便准太子跟着大格格一块儿去永和宫玩儿,也算是给玉琭添些热闹。 其中更是有些撑腰之意,是做给荣贵人和惠贵人看的,太子这样金贵的人都能来永和宫,都能亲近了德贵人,若是再一味的偏见,便是她二人的不是了。 玉琭岂能不明白,一时感念着,还叫安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娘娘带句好。 太子来时奴才是带得尽够了,除了太子爷跟前儿原有的奴才们,连春白玉竹几个也跟着一道看护太子和大格格,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如此玉琭也跟着放心了不少,只是今儿来的人多了,太皇太后和太子爷跟前儿的奴才不能不好好招待,玉琭又紧忙给魏启拿了银子,叫人去膳房再要一桌好的摆在西殿招待奴才们。 谁不知眼下永和宫的那位主子正得圣眷,便是一贯不喜这样临时塞来的活儿,这会子也来不得半分不满,紧忙好生应下了,还专门有人将魏启送了出去,还连连保证待午时到了,不消得永和宫人来,便派人专程送去。 魏启听着人一声声儿的魏爷唤着,也不见飘,该赏赏该要要,还朝人讨了一盘子炒香瓜子来,他记得主子爱吃这个,只是宫里不常有。 待魏启回去,永和宫的人的便更是多了,戴贵人来了,除此之外下头的常在答应们也差不多尽数到了,就除了惠贵人和荣贵人,另加上一个钟粹宫的石答应。 石答应荣贵人在也给屋檐下住着,位份不如人,自然要看荣贵人的脸色,昨儿下午便听说荣贵人病了的,今儿定然是不来了。 “戴姐姐同惠姐姐住得近,不知姐姐出门时可见着惠姐姐了?再过一会子便要开宴了。” 玉琭拉着戴贵人问了一句。 她今儿没按照常理出牌,想着也没那么多话可说的,怕尴尬,便叫人在殿里支了两桌,打打叶子牌什么还算有意思,这会子下头的常在答应们也都放开了,玩的正酣,戴贵人是个喜静的,便陪着大格格玩一会子,倒也方便玉琭同人说话了。 那二位到底是康熙爷跟前儿“德高望重”的老人了,若不等她们来便开宴,多少又叫人觉得没面子,偏那二位也不知来个准信儿,怕不是捏着架子偏叫人去请的,真真惹人厌。 戴贵人岂能知道那二位的意思,只是听说惠贵人一早的便去寻荣贵人了。 “多半是不来了吧,昨儿荣贵人不是病吗,听说害了头风病,疼得哎呦了半夜,今儿晨起才将将安稳一会子。” “惠贵人一早的便去了,也没见得人再出来,妹妹叫人过去问问也使得,总不能叫她们耽误你去,今儿可是你永和宫的好日子呢,没得你去迁就旁的。” 戴贵人以前可没少受惠贵人同荣贵人的挤兑,昨儿荣贵人在德贵人跟前儿吃亏,她也算是出了口气,待德贵人自然亲近些,这会子跟前儿也没什么外人,说话来也亲近不见得胆怯了。 玉琭笑着点头,原想着叫橘如去的,然只怕小丫头面皮子薄,再被那两个为难了便不好了,便只得又打发魏启走一趟,去钟粹宫问问情况。 也最好两个人不来,她二人不来永和宫不知又多热闹呢,她二人一来,下头的常在答应们都不敢说话,可见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为难人的。 魏启带着橘如和安宁去了,也是带着人多经经事儿,在这宫里老实本分是最要不得的,且不说多伶牙俐齿的,最起码出门儿办差不能给主子跌份儿。 花月和莺时倒是不消得他操心什么,然下头的两个小丫头两个小公公少不得他费心去带。 到了钟粹宫,魏启着人通报一声儿,荣贵人不去便不去,也没得拦着人不见的理儿,若不见,好似还是对德贵人偏间颇多,荣贵人只怕以后德贵人又拿这事儿来装委屈,只得强撑着起身同惠贵人一道见了人去。 魏启带着人缓步入内,搭眼儿一扫便将荣贵人的偏殿看了个全,同他们家主子比对着,荣贵人的宠爱可是不够看了,外间待客的左右两侧摆件瞧着还是前些年时兴的款式。 比起青瓷单彩,万岁爷眼下更喜欢五彩瓷多些,只觉得这颜色用着活泼。 比五彩瓷更金贵难得些的是珐琅彩,今年景德统共便送来四套珐琅彩,除去太皇太后同太后、万岁爷那儿的,那余下的一套便在他主子那儿了。 同永和宫一比,魏启只觉得钟粹宫内尽是寒酸,然能叫荣贵人摆出来撑门面的自然是最好的了。 “今儿合该是你们主子那儿热闹的,怎得想着来我这钟粹宫了。” 荣贵人明知故问,魏启也不急躁,只管又规规矩矩的请人一遍去:“、、、、、各位小主基本上都来齐了的,就等着您和惠贵人大驾了,想着贵人多忘事,我们主子便叫奴才来请一请。” 荣贵人扶额忍着头痛,她厌恶德贵人,自也见不得她下头的奴才好,开口便是为难:“怎得不见你主子来?可是我这钟粹宫门脸小,德贵人瞧不上。” (本章完) 第92章 正委屈呢 第92章正委屈呢 魏启笑笑,只觉得荣贵人讨嫌,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东西也能叫他主子亲自来请,他能来都是给脸了。 “贵人言重了,我们主子正忙着招待了太子爷和大格格呢,着实脱不开身的,反倒是我们主子只怕是贵人您还未消气儿,不肯来呢,若知道您恼,我们主子便是再委屈也得亲自来一趟。” 言外之意,人家太子爷都来了,你若还端着架子便不识抬举了,荣贵人岂能听不出来,然后一句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话她是真真听不得,昨儿实在是听得够多了。 荣贵人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更是疼了,她若再去只怕能被德贵人活活气死,便也不找那个罪受了,亦不想给人面子去。 “我哪儿能给你们主子委屈受的,既是人多,想来也不差我一个,今儿正身子不适着,便不去添乱了。” 说罢,荣贵人便直接起身往里间儿去了,直将魏启几个晾下,竟是一点儿礼数也不愿讲究了。 惠贵人看了荣贵人一眼,只觉得荣贵人此番做派着实不妥,眼下还不是同德贵人撕破脸皮的时候呢,且不冷不热待着便够了。 她虽不愿意替荣贵人收拾烂摊子,可谁叫她们二人眼下还得穿一条裤子呢,且少不得缓和两句。 “魏公公勿怪,荣贵人昨儿是病得狠了,也是今儿晨起才歇了一个时辰,难受着难免说话又几分不耐,总归断不是故意不赴宴的,荣贵人跟前儿需得有人看顾,我也是放心不下,你且帮我给你们主子带去一份薄礼,回头有空了定然登门。” 惠贵人的话中听些,魏启便也不得罪人,只管叫人手下了礼去,正要走了,这才想起来似的叫橘如留下一食盒来。 “瞧奴才这记性,我们主子便想着荣贵人是火气未消呢,今儿多半是不来了,便叫奴才送上些个小食来,也算是荣贵人跟着热闹了的,只是不知惠贵人您也不来,等回头我们主子再好好招待了您。” 说罢,魏启便带着人告退,惠贵人叫人接了食盒,知道多半里头没什么好东西,不过魏启也明说了的,今儿只针对着荣贵人罢了,她也不恼,只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这便提着食盒进里间给荣贵人看去。 “也不知是什么,德贵人给你的心意呢。” 荣贵人虽不待见德贵人的人,可眼下也知她没得叫惠贵人也一道同德贵人闹僵去,替她收了礼便收了,没得也怨了惠贵人的理儿。 “就放那儿吧,只怕也不是什么好的。” 然荣贵人说罢这话又是好奇,总想看看德贵人能送来什么东西,也想着德贵人总不能堂而皇之的针对去,到底都要着脸呢。 借口起身吃茶,荣贵人立在桌前去掀食盒盖子,谁道德贵人竟给她送了一筐子核桃来。 这是何意,莫不是说她傻,叫她好好补补脑呢! 荣贵人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当即恼了的,直将那一食盒的核桃都打翻在地,也不知是用得力气大了还是怎得,有些竟碎了一地,荣贵人屋里可就地上那方康熙爷赏的波斯长毛地毯金贵,且裹上一层核桃渣子,她着地毯便也彻底毁了的。 荣贵人只觉眼前一黑,当即便气晕了去,她只怕是同那贱人八字相克,自通人对上了,竟无一日舒心日子好过。 “荣贵人晕倒了,快叫太医、、、、、、” 魏启带着橘如和安宁没走远,就贴着钟粹宫的西墙等着呢,且听这动静,三人顿时笑得乐不可支,紧忙回去报信儿。 “主子您可真坏,荣贵人都气晕了的,那核桃只是碎就罢了,还最是油脂大的,她那方长毛毯子便是叫人拿着篦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梳只怕也不成了。” 玉琭笑笑,自顾自的用了口糯米点心,面上尽是无辜:“我哪儿坏了,多好的漾濞大核桃啊,眼下云贵正乱着,好东西也进贡不上来了,我就这么些还尽给她送过去了。” “再说了,她害了头风病,于吃食上正是要注意着,老祖宗的话我觉得有道理,正是吃什么补什么,她不领情还能怪得了我吗?我可正委屈呢。” 魏启几个听这话直乐,令叫下头人散散消息去,就说荣贵人气性大心眼小,还惦记着先前同德贵人不对付的事儿呢,不仅不给面子,反而还将德贵人给的心意砸了,惹得德贵人掉了泪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开宴吧,我这儿不消得伺候,你们该去热闹便热闹去,可别给你们主子我省银子! 魏启几个当即应下了,唯花月留下伺候主子用膳。 听说她这儿开始用宴乐,太后太后还给添了四道菜,康熙爷原想多赏些的,然拘着规矩不能越过太皇太后去,便只得添了两道去,另给玉琭送去了不少新鲜果子和点心小食,这可算不得正菜的。 这宴且用了一个时辰才算散了场,下头巴结着,玉琭也待人没什么架子可言,一时间主客尽欢,后宫也是久不见这样热闹了。 经此一场,玉琭倒也结交了两个脾气相投的,一个是戴贵人,另还有一个是同戴贵人同住的瑞常在,且都是温温柔柔的性子,不争不抢,叫人心存好感。 因下午答应了康熙爷要去乾清宫的,玉琭也未留人在叙话,只是越好过几日再下雪,便一道去御花园赏赏景儿。 送走了后宫众人,玉琭又紧忙去看太子和大格格,这两个还似上午也是没少玩闹,尤其是太子爷,倒是新地方处处都好奇着,一上午几乎没停歇,吃饱喝足便耐不住困意了,这会子睡得正香。 知道一会子德贵人要去乾清宫,主人不在她们怎好多留,郝嬷嬷这便想着带太子同大格格回阿哥所的。 玉琭倒是不在意这个,又是怕吵醒了太子,只管叫人在这儿好好的歇,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走也不迟,大格格亦是如此,玉琭另还将魏启几个都留下伺候小主子,身边儿只留了一个莺时跟随。 (本章完) 第93章 互诉衷肠 第93章互诉衷肠 郝嬷嬷受了好意,便也不推拒了,只管笑着一再的谢,而后恭送德贵人去乾清宫处。 康熙爷正等着呢,见玉琭一来便紧忙凑了过去,打发了下头人,便忍不住亲了亲去。 “怎么还吃酒了?” 先前还不显,走这一路过来却是有些醉意上头了,惹得她脸红得厉害,玉琭抱着康熙爷的腰痴笑着,一开口便带着撒娇似的嗔。 “臣妾高兴呢,开了您之前赏的一坛子桂花陈酿,唯我这处有您给的御酒,旁的地方皆无,我总忍不住想炫耀炫耀的,玄烨,你待我真好、、、、、、” 玉琭这一声儿软软的玄烨叫得康熙爷半边身子都跟着酥了,又是听小丫头连连的夸,康熙爷怎经受得住,他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呢。 原还叫人从库房里拿出了一套玛瑙棋子,正准备再同玉琭风花雪月、细聊雅事,不过到底是用不上了,只顾得含羞带怯把灯儿吹,然吹不灭外头朗朗的日、心头的情。 后来玉琭清醒些,只微微醺着,谁道康熙爷兴致极高,还叫梁九功拿来了酒,原是觉得那桂花陈酿没尝够,谁道梁九功那憨子会错了意,只当康熙爷是勉强着,竟端来了盏鹿血酒。 康熙爷没准备好,直接一口饮尽呛得他头脸通红,心头像是又浇了把火,这下子可是彻底不必起身了。 依着原先说好的,翌日玉琭也不走,只管在康熙爷身边儿红袖添香,陪着人一道看看折子,然一大早的玉琭不得不走,康熙爷也不能挽留了。 其缘由皆因昨儿半日胡闹,康熙爷放了几位御前大人的鸽子,又爽约了同太皇太后娘娘的晚膳,玉琭可彻底做实了她着小妖精的名头,再不走只怕就要有人来捉妖了。 康熙爷依依不舍地的披衣目送玉琭走,直到看不见人了这才沉了脸去,叫梁九功过来痛给了人一脚去。 “今儿朕不想看见你,领板子去!” 梁九功被康熙爷踹得趔趄,岂能不知到自个儿干的好事,这会子也不敢出声儿,紧忙缩着脑袋去领罚了。 说来他也是冤,他打记事起都是个阉人了,岂能知道万岁爷的心,只见人昨儿忙活得太久,他还当是万岁爷气力不济了,既是吃酒且不得吃点儿补身子的鹿血酒,谁道万岁爷威武,压根儿不需要呢。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这烂摊子不好收,眼下也不能为这事儿去皇玛玛跟前儿领训,他还要脸呢,便只能叫人伺候着起身更衣,用更勤勉来弥补着。 那头儿玉琭也是心虚,且隔了两日脸皮子才厚了些,去太皇太后跟前儿点卯了。 太皇太后见了她只是笑,也不提那日的事儿,然越是看太皇太后笑越是叫玉琭不自在,且陪着她老人家,抄了好几日的佛经静了静心,这才算是得了几分心平气和。 想来也是康熙爷那头安分,太皇太后也未为难了玉琭,正巧年节里忙,各宗亲时常进宫来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安,鲜少有让她同太皇太后娘娘独处的时候,这事儿便也算是翻了篇。 很快便到除夕康熙爷封笔那日了,走了半日的规矩,总归是能彻底清闲隔半日,康熙爷半月有余未见玉琭,这会子一得闲便往慈宁宫里去了,见玉琭不仅没清减,反而还胖了几分,也长高了好些,这心里才踏实了。 太皇太后过问了一句战事,康熙爷一一的答了,玉琭就立在太皇太后身侧伺候,康熙爷的眼睛也不敢乱瞥。 见康熙爷近来一切都好,太皇太后也纵容了康熙爷和玉琭几分,总归今儿夜里还得在一块儿守岁,没得他们独处的时候,太皇太后娘娘便打发了二人解解相思去,她就不做了那碍眼的了。 康熙爷同玉琭一前一后的厉害慈宁宫,直奔御花园去了,这一路两个人都颇有些耐不住思念的心,可到底是怕再坏了规矩,便只得忍着。 且到了御花园,梁九功早有眼色地带着一众奴才立得远远的,康熙爷同玉琭这才在假山后相拥了会子,可算是又能好好亲近了。 “朕见你一回怎么瞧着像是偷情一般,着实太不容易了些。” 玉琭直乐,也抬头好好看看康熙爷去,小半个月不见,玉琭只觉得康熙爷清减了些。“可不是嘛,原臣妾还想着您来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时,咱们能得见一两面的,谁道您竟那样守着规矩,凡臣妾在,您竟连请安都不来了,臣妾还当您厌倦了的。” “日日见您不来,臣妾便日日盼着,总想着您定是太忙了些,明儿总该来了,明日复明日,日日都是空等,心里着实委屈得厉害,然今儿得见您,见您清减了,臣妾便什么也顾不上怨了。” 同玉琭一般,康熙爷亦是如此煎熬的,攥着玉琭的小手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竟难得流露出几分依赖之感。 “怎会,朕厌倦了谁也不能厌倦了你,只是怕皇玛玛再觉得咱们眉来眼去的,朕只得避着些你,待你入夜回了永和宫朕才来的,此时朕还能尝一盏你给皇玛玛泡的淡茶,便也没什么不知足的。” 二人互诉衷肠许久,这才觉得被风吹得有些冷了,便叫人围了八角亭子,抬来红泥小炉煮茶下棋赏雪,也算是雅事一桩。 “近来没少钻研棋局吗?今儿都不消得再求朕悔棋了。” 下了两句,康熙爷渐渐看出玉琭的章法来,虽一招一式还是有些浅显易懂,但这可比玉琭以前进步多了的,康熙爷少不得夸一夸。 玉琭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她素来是不许自己做盼宠的怨妇,同康熙爷在一起自有同人在一起的乐趣,她若自己一个人,也能将日子过得充实。 闲来无事便跟着戴贵人请教请教女红针黹,抑或是自己琢磨琢磨棋谱,时而也静心练练大字,若再得闲,玉琭还想着学画学一门乐器去。 总归是技多不压身,一来打发日子,二来即便真跟人争宠也用得着。 (本章完) 第94章 知心之人 第94章知心之人 然这实话可不能叫康熙爷知道了,玉琭只是捏着棋子抬着她那双小鹿似的眼睛看康熙爷。 “想万岁爷的时候臣妾便练练棋,如今还觉得进步不够飞速呢。” 一说这话康熙爷可心疼了,眼下玉琭的进步可是不小,然这进步都是一分想念一分想念堆积出来的,足以见这段时日玉琭的难挨。 “待翻了年,朕只怕又得忙碌一个月半个月的,三月里才能带你去畅春园轻松些个,你也别总琢磨棋局去,朕叫人请你额娘和妹妹进宫陪伴你几日可好?” “只怕你过年想家,前几日朕还叫人去你家瞧了瞧,如今你家里都好。” “你妹妹精神好多了,只是还不大爱开口,你弟弟福成的身子也已然大好了,小小年纪便生得高壮,待明年在八旗子弟中遴选侍卫,朕提拔你弟弟可好,叫他在朕身侧行走,如此你也能时常同你弟弟见面了。” 康熙爷一说这话,玉琭险些没哭,她哪儿晓得这人背着她这样为她打算,为她照顾家里,还要为她提拔了福成,对着如此好的人,玉琭是一分心眼子都不肯对康熙爷多用了。 玉琭忙起身端端正正朝康熙爷行了礼:“臣妾、臣妾多谢万岁爷体贴,然除了这口头的谢,旁的竟不知该为您做什么了。” 康熙爷笑着扶玉琭起身,将人拉到他怀里坐着,捏着帕子给人沾着眼角儿的泪:“哭什么,朕说这些是想让你高兴的,只怕你在皇玛玛跟前儿战战兢兢、心头郁闷,谁道还是惹你掉了泪。” 玉琭吸着鼻尖儿,依偎着康熙爷,声儿里都泛着好委屈的鼻音,然话却是不肯叫人为她担忧什么。 “臣妾过得挺好的,您别担心,只是有些想您罢了,这泪也都是感激来着,您的好意臣妾心领了,只是想着多少不妥。” “臣妾额娘出身不高,是个胆子小的,叫她来宫中一趟且不知要叫她紧张几天,再者下头弟弟妹妹们还小,家里也暂离不开人,臣妾便不给家里添乱了,若是使得,臣妾见妹妹一面福成和玉玳一面就好了。” “至于提拔之事也请您三思,福成是少年老成些,可自小家里不好,也没什么多余的银子给他请了先生或是习武师傅,他只怕是当不起御前侍卫的差事,您的安危是最最不能马虎的事儿。” “故而,臣妾还求您收回成命,只是随意给福成一个打杂的差事就好,他还小,还需得历练呢。” 玉琭搂着康熙爷的脖子一句句说着,那鼻音软腔直听得康熙爷心软极了,也是真真没见过还有这样将恩典往外推的。 这满后宫里,谁不希望自个儿越走越高,谁不希望给家里争了荣光,若是换一个人,只怕早早的便谢恩了,说不得还嫌这些赏不够的。 哪儿像是玉琭这样踏实知足,一面关切着家里,一面又是为他着想,唯不顾得自己满腔的思念,如此反倒叫他更忍不住想疼爱些。 “朕依你就是了,大年初二便叫人将你弟弟妹妹接来,你也不消得如何谢朕,来年你给朕生个阿哥,大后年再生个格格,朕借着孩子的名头对你好也来得光明正大些。” 康熙爷同玉琭咬着耳朵说这话的,玉琭腾的脸红,也不知想什么呢,淅淅簌簌地掏出来个宝蓝镶金丝边的五福荷包来,塞到了康熙爷手中,那声儿亦是压得低低的。 “那臣妾加把劲儿,争取三年抱俩,不过您也得尽力才是。” 康熙爷捏着荷包直乐,只觉得玉琭要了命的可爱,岂有不应的道理,只恨不得现在就给玉琭揣了孩子去。 那荷包亦是玉琭废了大心思的,康熙爷看得出来,于女红针黹上玉琭更是进步许多,当即便取了自己常配的那个杏黄色的荷包,将玉琭给的同雕龙玉佩挂在了一处。 还别说,同康熙爷这身儿靛色衣袍还挺配,康熙爷越看越喜欢,趁着这会子,也叫玉琭打开他原先的那个荷包去,里头有他专门用七彩绳给玉琭穿的一小串儿铜钱,穗子上还穿了两个玉葫芦。 玉琭失笑,也是爱不释手:“万岁爷怎么还送给臣妾给小孩儿压岁的七彩铜串儿?” 为给下头孩子们祈福,年年康熙爷都是亲手穿了这铜串儿,今年自也不例外,然给孩子们穿好了,康熙爷还总惦念着玉琭,想着想着手上便多编了一个。 “快收好了,旁人想要还没有呢,一会儿你便叫人将这个带回去系在床脚上,朕虽不能陪你,但朕借给你些个龙气,替你压岁,给你福祉。” “于此岁聿云暮时,祝朕的乌雅玉琭来年事事顺心、万福金安。” 康熙爷灼灼的看着玉琭,玉琭险些沉溺于这人的眼睛里无法自拔。 康熙爷总是这样,平日里瞧着冷肃话少,可私底下却是个爱说爱笑的,时而冷不丁的一句话叫人满心的欢喜,心动得厉害。 “旧岁即除,新元肇启,臣妾也祝大清山海平定、国泰民安,盼万岁爷岳峙渊渟、山止川行,臣妾永伴您身侧。” 康熙爷拥着玉琭,得此一祝一盼,便知玉琭是这世上最最懂他的人了。 行仁蹈义,岳峙渊渟,乃是他一贯治国之观念,循仁义之道,施行仁德,才可江山太平。 自固如是,山止川行,亦是他一直对自己的期盼,想自己再有些坚持有些己见,他不能总靠着皇玛玛,不能总靠着身边儿的御前大人,他迟早是要独当一面,有行不可阻之姿。 这些他从未同谁明言过,谁道却被他的小丫头一语道破,玉琭不可不谓他的知心之人。 然正当二人卿卿我我之事,有一报信儿奴才匆匆赶来,坏了二人的气氛去,康熙爷面上稍有不渝,然虽过年封笔,他又不能一样事都不处置,眼下能报到他跟前儿的必定要紧。 康熙爷当着人面儿不好再同玉琭亲近,只叫梁九功接了信去,拆给他看。 (本章完) 第95章 好坏消息 第95章好坏消息 谁道这一瞧,竟是个不算得坏的坏消息,英妃的阿玛,遏必隆老大人半个时辰前殁了,他的长子,也就是英妃的亲哥哥色亮也深受重伤,眼下还不知生死。 康熙爷是想笑的,然钮祜禄氏家门不幸他岂能笑,硬是压着嘴角儿做出几分哀伤来,连发两道口谕。 一则是对遏必隆的封赏,好歹是先帝爷在时便看重的大人,虽后因受鳌拜牵连夺了职,只授一等公爵,可念及他是顾命大臣且是勋臣之子,少不得看重些,叫他也走得安稳。 一则是对色亮的体恤,念其重伤,便叫人护送回京养病,亦是为父送行。 然康熙爷相信察尼的本事,只怕色亮回来也只是陪着遏必隆一道走,便大度些将这些赏多累加在英妃头上,以示对钮祜禄氏一族的看重。 总归英妃也活不了几日了,天大的恩宠给她也是于钮祜禄氏无用,如此又可叫钮祜禄氏更加中心,更体圣眷。 康熙爷琢磨着,心头还暂没个周全,只叫下头人拟个折子,再择封号谥号,赐遏必隆祭葬,其余还有得商议,看看如何赏遏必隆赏英妃才好。 如此吩咐罢,康熙爷还不忘诛心,叫人将信儿给英妃送去,至于慈宁宫倒是暂不消得报,只待热热闹闹过了年,再告诉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迟,免得人因此伤春悲秋的。 处置完这事儿时候便也差不多了,且该回去准备晚宴事宜了,往年是要大办的,康熙爷还要宴请了诸位大臣,当众勉励奖赏。 因今年有战事,宫中带头节俭,便也不必铺张,康熙爷只于保和殿宴请后宫及宗亲便是,热闹一夜这年便也算是过去了。 凡过去参宴的都得着吉服盛装,打扮起来且繁琐着,二人便也不多在御花园逗留,康熙爷将玉琭送回永和宫便摆驾回了乾清宫。 玉琭目送康熙爷离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串彩线铜钱,直等着花月提醒一句,玉琭这才回去,亲自在床位绑好了,这才由着人为她更衣打扮。 到底还是位份低了的,皇后皇贵妃吉服可用明黄,贵妃、妃能用金黄,嫔用香色,而贵人只能用青诸色,混在艳色之间着实不显眼,好在玉琭皮肤白,穿这身儿也不会泯然众人了。 也幸而康熙爷后宫里也没什么正经的嫔以上的主子,英妃又不能来,便是着青也是大家一块儿着青。 只怕宴上规矩多吃不饱,玉琭还特意垫了些点心这才出发。 康熙爷一会儿直接去保和殿,玉琭同后宫众人则是线去慈宁宫候着,等众宗亲坐定,太皇太后及太后娘娘、万岁爷坐定,便是他们悄然从侧门进来,龙椅靠后两侧摆了屏风,她们这些位份不高的贵人们便就坐于此。 起先规矩确实是多的,拜天拜地拜万岁爷,万岁爷再提三轮酒,说三轮吉祥话,万岁爷动了筷子,这宴才算是开始,丝竹悦耳,歌舞纷纷,气氛这才热闹起来。 不过坐得不打眼儿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必同宗亲女眷应酬什么,只自顾自的吃便是。 倒也是这会子开吃了,玉琭才后悔不该垫什么肚子,且光是开胃吉祥菜便上了十二道,后面大菜更是数不清,后头还有格式点心、饽饽、干果、鲜果,连奶茶都有浓淡两种。 玉琭一开始总喝不惯奶茶,觉得奶腥味儿太重,然今儿尝了个淡的才品出来滋味儿,只可惜她一道菜吃一两口,吃到半程便撑了,只勉强有吃了些鲜果和半盏奶茶,旁的可是再吃不下了。 不过今儿这年宴是要从酉时一直闹到子时的,三个多时辰可够她吃的了,玉琭歇歇吃吃,外头放烟花爆竹也不去看,反正她个头儿还未长起来,位份也不高,不过是扎堆儿挺热闹罢了,人挤人看也看不见什么,便只管安心的吃。 后来还是康熙爷左瞧右看的不见她人,这才叫魏珠来寻了。 “贵人您先别用了,后宫的主子们都在西侧看呢,不跟宗亲们在东侧挤着,您快去吧,万岁爷盼着您一道儿看烟花呢。” 魏珠忍不住笑,也是没见过这样的主子,旁的都是寻着机会便往万岁爷跟前儿凑,德贵人倒好,眼里只有吃的。 谁知道康熙爷还有这样的安排,玉琭紧忙咽下口中的燕窝鸭丝,拿帕子抹了抹自个儿泛着油光的嘴唇儿,请魏珠带路。 过去了,只见康熙爷身侧靠后果真有个缺,玉琭忙规矩站定了,康熙爷趁着无人在意,背着胳膊勾勾手指,玉琭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康熙爷的手心儿,正被人抓了个正着。 偏康熙爷攥得紧,玉琭想抽都抽不出来,只得又紧忙上前贴近了些,生怕被人瞧见他们二人的小动作去。 “小贪嘴的,朕平日里饿着你了不成?” 二人站得近了,正方便康熙爷微微偏头压着声儿同玉琭耳语。 玉琭不好意思地朝康熙爷吐吐舌,在康熙爷手心子里写了“好吃”二字,引得康熙爷忍不住勾勾嘴角儿,什么膳不能用完,需得留些以求年年有余的话也不说了,只他的小丫头吃饱吃高兴了就好。 且听“砰”地一声儿,正有一烟花在二人面前绽放,康熙爷和玉琭皆没再说什么,只是虚虚挨着,一前一后伫立着,看着眼前的美好。 到底是又长了一岁啊。 待放过烟花爆竹,宗亲们一一拜别告辞,然今儿还不算完,康熙爷携后宫众人、阿哥格格们还得去慈宁宫同太皇太后一道守岁,不过下头的常在答应位份太低,便不必来了,只关好门户各自热闹便是。 玉琭看着瑞常在能回去睡觉了也是羡慕的不行,然这是规矩也是恩典,容不得她通融,便是荣贵人头风病还未好利索也得跟着熬。 幸而能借了偏殿换下这身儿繁重衣裳,只是陪着太皇太后一道玩闹守夜,也算是好挨了许多。 打叶子牌,掷色子倒也不算无趣,殿里热闹着,连康熙爷都忍不住玩儿了两圈儿,还给玉琭喂了不少牌,放了不少水。 ??先更两万热热身,还有一万我在写,明天后天各爆更一万,总共五万哈~ ? ???? (本章完) 第96章 眼红兔子 第96章眼红兔子 康熙爷还暗中给玉琭喂了不少牌,放了不少水,玉琭原就是个手气好的,这一夜竟几乎全是赢。 虽玩的不大,一局只是三四片银叶子,输多了便给金叶子,末了散场了一算,她除了故意输给太皇太后娘娘之外,余下竟还赢了二百多片,有金有银,惠贵人输得多了,还把自个儿的簪子都赔了进去。 玉琭即便不要人簪子,也净赚了小一百两,可顶她一年的份例银子了,得了康熙爷给的七彩铜串儿,运气果真不一样! 回去更衣梳洗了一通,众人穿了一身簇新的鲜艳衣裳便又来了慈宁宫,且一道同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行了大礼,说了吉祥话,这才算是新年伊始的好气象。 早膳亦是一块儿用的,众人熬了夜又输了银子,多少都有些没胃口,唯玉琭高兴着,又是从头用到尾的。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自己虽是总用不下什么,可却极喜欢看下头的孩子们用,能吃是福气呢,见玉琭意犹未尽的,又赏了她同阿哥格格们一道羊奶羹,这也是同康熙爷一般,将玉琭当孩子疼去了。 吃饱喝足了,今儿便没什么要紧事儿了,只各回各宫回去补眠便是,然康熙爷还是不得歇,上午还得祭天祭祖,带着圣驾同宗亲、大人们往天坛走一遭,只怕过了午时能回来都不错了。 虽熬了夜也不见康熙爷显出半分疲累,可玉琭还是想寻个空儿关切康熙爷两句,只是康熙爷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竟一直没落单的时候,她便只得先回永和宫去。 然等她带着人回永和宫了,谁道魏珠正在门前候着,见她来了紧忙上前问安:“贵人吉祥。” 玉琭深觉奇怪,忙问了两句去:“魏公公可是有什么事儿吗?怎得今儿没跟着伺候万岁爷?” 魏珠忙回了,将手上的包袱递给了魏启去:“奴才奉万岁爷的命在此等候,给您送了点儿东西来,送了东西奴才再追万岁爷去。” 魏珠遮遮掩掩的,也不肯说来送什么东西,又因着急走,连上前领赏钱的工夫也无,玉琭稀奇极了,也不叫魏启给她抱着那小包袱了,只管快步走到殿内,拆开了瞧。 这东西包得甚是严实,里三层外三曾不说,还越是打开一层便越能感觉出来里头的热度,且解开了七八层,这才得以见了真面目去。 里头竟是一袋子热腾腾的炒栗子,一袋子炒得热乎的粗盐,另还有一封信,上头写着玉琭亲启,玉琭认得出来,正是康熙爷的字迹,且忙小心翼翼的用小刀划开了,里头只薄薄的一张纸,纸上只有笔力苍劲的两行字。 “栗子给贪嘴的小丫头,粗盐给眼红的小兔子。” 玉琭红着脸扑哧一笑,怎么她在康熙爷那儿称呼那么多,又是小丫头又是小兔子,总归都是给她玉琭亲启的。 昨夜里明明都在一道守夜,也不知这些东西康熙爷何时叫人准备的,真真让人惊喜极了,不过再好的东西也比不过康熙爷的字。 玉琭细细的放在床头暗格中,然就这么放了还是觉得不够,又叫春月给她寻个好匣子来,放了防虫的樟木片,这才又藏于暗格之中。 “主子还是快敷敷眼睛吧,不然万岁爷的心意可就白费了,您只管躺着,奴婢给您剥栗子吃。” 莺时忍不住打趣一句,也是知道自家主子被万岁爷在意极了的,这便封上了粗盐袋子的口,因着还微微烫,另又包了两层细布,这才正好,粗盐还能反复炒热了再用,回头可得收好去。 玉琭感受着康熙爷的用心,才吃了一半儿栗子便睡着了去,花月笑着只管叫莺时再给主子敷着眼睛,她且将这栗子收好,热的显香,凉的显甜,待起身了主子定然是要一口气用完的。 玉琭这一觉睡得舒坦,也不必还提着心去慈宁宫伺候,这一觉便将午膳都睡过去了的,再醒来康熙爷已然归来了,听说这会子也在补眠呢,玉琭不好过去,只带着人去了趟膳房。 给了膳房大师傅十两银子,借了一口锅灶和菜、面来,她也为康熙爷洗手做羹汤一回。 只是也不会做了什么复杂的,只是寻常的青菜面,上头再卧一个鸡蛋去,这便是她最能拿出手的了,甜点她倒是会些,然材料略有不足,便蒸个了鸡蛋糕出来。 满人是有喝牛乳羊乳的习惯的,玉琭叫人寻了几桶,撇着上头油脂大的一层,添了糖细细的搅拌,总算是有了些奶油的样子,在鸡蛋糕上浅浅糊了一层,又浇上了一勺百花蜜,总归瞧着是个新鲜物,想来康熙爷能喜欢。 玉琭自打来了大清,这还是第一次下厨呢,折腾了半晌儿康熙爷也差不多醒了的,她正好带着人送去乾清宫。 玉琭进出乾清宫是不消得经过通报的,只管进去,不过也生怕康熙爷正见了外男或是谁,少不得先请梁九功招呼一句再进去。 康熙爷刚起身,这会子正披衣歪在罗汉床上读书,见玉琭来了也不起身,只管伸手叫玉琭过来,且好好亲近些才是。 然玉琭惦记着面呢,只怕坨了,亲了亲康熙爷的嘴角儿便罢,紧忙叫魏启将面和小蛋糕呈上来。 “怎么还有工夫给朕做膳,怎得不多歇会子,昨儿一直熬着呢。” 康熙爷素来对玉琭没什么防备,当即便想执筷尝尝,说来他从没用过这样粗糙简单的吃食,不过瞧着倒是一派温馨,很是有寻常人家的感觉。 然康熙爷入口的东西可不能大意,梁九功冒着被踹的风险,紧忙上前拦了拦。 “万岁爷,虽是德贵人一片好意,可您龙体要紧,到底不能大意,还是先叫奴才验验吧,奴才得罪了。” 康熙爷心头不悦,正想发作,玉琭却是紧忙开口,不叫人为难。 “说来也是臣妾唐突了,冒冒然然的送来吃食,不说梁公公不放心,臣妾这会子亦有些不放心的,臣妾做这面时只怕您还未起身,便先放到一旁备着,知道您醒了才下的面,若真有人心思不正就不好了。” (本章完) 第97章 往事心酸 第97章往事心酸 得了这话,康熙爷这才默默放下筷子,只管叫梁九功动作快些,这面可经不起等。 梁九功连连应声儿,岂敢耽搁什么,这便又拿来了一套干净的筷子和小蝶,取了一根面,先用银针试了,再叫一小公公吃下,且掐着时辰,半刻钟之后那小公公没什么不适,这面才算是没问题。 小蛋糕亦是同时试过了,康熙爷且赶了人去,只管拉着玉琭坐下好好尝尝她的手艺。 只是玉琭一路过来,又等了这么会子,面到底是有些坨了,康熙爷抄了抄,有些抄不开的面疙瘩也只管嚼吧嚼吧咽下去,虽是卖相不怎么样,可味道是真真不错的。 这味道更是叫康熙爷有些怀念,以前他小时候得病被挪出宫去,很是过了些不受重视的日子,下头的奴才知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便也不认真伺候,日日都是应付。 他诉苦无门,身子也不算太好,便只能忍着。 这世上最惦记孩子的总归是做亲额娘的,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给他塞了个陪嫁嬷嬷照顾起居,彼时他额娘也不受宠,能做到此处已然是万分的费心了。 他身边儿有了费嬷嬷之后,日子便也好过了许多,只是在吃食上没法子改善,费嬷嬷也不大善庖厨,只会给他煮面,时而是阳春面,时而是鸡丝面,时而又是这青菜面,里头总爱同玉琭这般,给他卧个荷包蛋去。 彼时只是那样就很满足了,他只觉费嬷嬷给他做一辈子面他也不腻的,谁道只是冬日里摔了一跤,费嬷嬷便日渐不好了,也没法子给她做面,亦是废了大工夫将信儿递去宫中,他亲额娘又求了皇玛玛,这才叫宫中想起外头还有他这么个阿哥来。 他还记得要回宫那日,费嬷嬷奇迹般的起身了,问他想吃什么,他说想吃这青菜面,费嬷嬷便给他做了,然才吃到一半儿,宫里便来人把他接走了,还没能吃到下头藏着的荷包蛋。 他也没觉得可惜,只是问费嬷嬷跟不跟他回宫,费嬷嬷摇头,直说眼下身子不好,便不拖累主子了,待好好养养再说也不迟。 他最是信任嬷嬷不过了,自是说什么信什么,然在宫中等了半年,再问,费嬷嬷竟是在他走的第二日便病死了的。 没人告诉他,也没人在乎费嬷嬷,听说被人被人发现没了气,只是卷了张破席子就扔去了乱葬岗,他似是为费嬷嬷大哭了一场,时间太久,康熙爷也记不得了,然一尝今儿这面,心头才猛然蒙了一层难过。 “万岁爷您怎得了,可是这面味道不好?” 玉琭不知康熙爷怎得了,吃着吃着竟愣住了,也是她这么一出声儿,康熙爷这才回了身儿,咬了一大口浸满汁儿的荷包蛋去,压了压心头的难过。 说来他早就过了情绪外露的年纪了,玉琭高高兴兴的来,没得叫她也跟着难过的理儿。 “没什么,朕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以前小时候便有个嬷嬷常给朕做了面吃,同你的手艺竟一模一样,着实叫朕有些怀念,只觉得玉盘珍馐都比不得这一碗面下肚来的体贴。” “玉琭,你若是得闲便时常给朕做一碗面吧,也不拘着是荤的素的冷的热的,总归朕还真就喜欢你这一口。” 见康熙爷不愿多提,想来是儿时不多愉快的事儿,玉琭便也不问,只管笑着应下,待康熙爷用完吃口茶,再请人尝尝这粗糙版的蛋糕。 康熙爷不是个太喜甜的人,然尝着口味新奇,竟也忍不住多用了几口去,不过小小的一个,约莫手心儿大小罢了,康熙爷一口接一口竟都用完了。 “这点心倒是稀奇,入口松软绵密,外头裹一层可是用牛乳做的?尝着也是香甜不腻口,且不知你哪儿学来的,朕还从未尝过。” 玉琭自是不能说了实话,只说自己以前在家瞎琢磨出来的罢了,只是今儿做的略显匆忙了些,赶明儿再添置些鲜果碎,熬了果酱加进去,奶油也打得久些,味道定然更好。 大年初一的叫人觉得她来邀宠不好,见康熙爷吃饱喝足了,她便也不多留,只管提着食盒回去。 然康熙爷却拉着她,叫她再多留一会子,且见人又嘱咐了梁九功来,没一会子竟是呈上来一个糖葫芦,山楂颗颗饱满,中间开了口子还夹了枣泥。 玉琭可认得,这种糖葫芦可是卖得最贵的那种,一串儿要六十个铜板子呢!这些钱都够在街边买两三碗热乎乎的素丸子汤了。 只是家里穷,她带着弟弟妹妹们只能在街边儿看看,饱饱眼福罢了。 “六十文一串儿呢!万岁爷您可真大方!” 玉琭怎么想的便怎么说了,全然没想到这糖葫芦对她现在来说,也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了。 康熙爷有些忍不住笑,刚刚心头还有些难过呢,这会子可尽被小丫头的大惊小怪给驱赶了。 “才不过六十文罢了,给二两银子朕就能将他整个摊子包下来。” 康熙爷将那糖葫芦塞给了玉琭,平白的叫人买了个糖葫芦,也忍不住解释两句去。 “今儿不是初一嘛,朕赏了些重臣和有功人家,还去了一趟钮祜禄府上,以视重视之意,回来时偶然听得隐隐有叫卖声,便想着您大概时爱吃这个的,叫人去寻了寻,买了两串儿回来,你一串儿大格格一串儿,旁的皆没有了。” “只是这个是朕悄悄带入宫的,不好叫皇玛玛知道了,免得她觉得吃这个不干净,大格格已然在朕这儿吃罢了,你也赶紧用吧,可不能叫人知道了。” 玉琭忙笑着谢过了,因先前吃不得,心里也是真真惦记,咬下去满口的酸甜,六十文果真是花得不亏,味道是真真的好。 玉琭坐在一旁细细的用,康熙爷便还依旧歪在罗汉床上看书,然只是捧着书的动作,上头却是一个字都没能看进去,只顾着瞧玉琭那一脸满足的样子了,果真是小孩儿心性的。 (本章完) 第98章 得见家人 第98章得见家人 玉琭自己吃不算,还非要叫康熙爷尝尝去。 康熙爷原不爱的,被玉琭哄着也用了一颗去,嚼半晌糖还黏牙,康熙爷是没吃出来哪里特别了,也不知玉琭喜欢的是什么,不过见人用得开心,康熙爷自也开怀,口中糖葫芦的味道自也变得不差了。 玉琭吃得心满意足,想来是那山楂染了些颜色,吃得玉琭嘴唇子都通红通红的。 康熙爷早在大格格吃的时候就发现了的,他已是叫太医瞧了,不过是用苏木泡水染了些好看颜色,寻常百姓家添丁便用这个煮红鸡蛋,吃了也不打紧的,只是稍有些难擦。 玉琭可不知自个儿嘴上什么颜色,吃罢了就要走,康熙爷且紧忙拉着人,细细的捏着帕子给人擦嘴,末了还忍不住亲了会子,反倒也给自己的唇微微染了些颜色。 玉琭见了,这才明白,也不在意自个儿,只是痴痴的笑康熙爷去,瞧着人像是抹了胭脂似的,倒也好看。 末了两个人闹了一阵儿,叫人打了温水用澡豆搓了搓,这才掉了颜色。 玉琭回了,因在康熙爷吃了个大糖葫芦,也没什么胃口再用了膳,只是将剩下半纸袋子栗子给用了,末了再用了茶,只觉得有些撑。 一面是吃多了,一面又是盼着明儿见了弟弟妹妹,玉琭竟难得失了眠,后半夜才浅浅入睡了一会子。 打今儿起一直到上元节那日,宫里都要来了戏班子热闹热闹,也不消得请安或是怎得,玉琭一早儿起身,不伺候太皇太后竟还有些不习惯,便叫花月往慈宁宫递个问好的信儿,一会子她也好先领着家人去拜一拜。 太皇太后虽不必亲见,可后宫女眷能见了家人,总归都是恩典,少不得谢恩。 不过太皇太后体贴着她,直嘱咐花月传一句,叫她不必再拘着礼数,只管同家里人好好聚聚。 今儿倒也不光是她能见了家人,康熙爷怕再给玉琭招了嫉妒,不好堂而皇之的厚此薄彼,干脆今儿都许家眷进宫,各热闹各的去。 如此玉琭便只盯着她殿里那西洋钟,盼着弟弟妹妹们早早来了。 约莫又等了半个时辰,才卯时初,小豆儿守着信儿呢,只听得乌雅家的人来了,便紧忙先跑一步回来报信儿。 玉琭激动着,也是枯坐不下去了,干脆提着裙摆一路小跑,在永和宫门口张望着人去,约莫隔了不足一盏茶的工夫,便远远见魏启引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来了。 若非花月莺时在一旁劝她冷静些,她险些忘了规矩直接跑到人前儿,然即便是留在了原地,玉琭那花盆底子也直点着,着实期盼得厉害。 “姐姐!” 福成忍不住忍不住唤了一声儿,然瞧见魏启苦着脸摇头,这才想到今时不同往日,姐姐不仅是姐姐,更是这宫里的主子了,且赶紧的拉着玉玳跪了去,给姐姐请安。 “见过得贵人,给德贵人请安。” 玉琭岂能见弟弟妹妹跪她,她刚穿来那两年还过不了苦日子,日日寻死腻活的,若非这两个人小的陪她劝她,她只怕要熬不过去。 当年她总不服管教呛声儿,她那个不争气的阿玛还想对她动手,也尽是弟弟护着她,没叫她落半分伤,反而福成忍痛还出去给人做苦力,赚的银子除了补贴家用便是悄悄塞给她,说是给姐姐拿着攒嫁妆用。 玉玳亦是如此的,她一句不想洗衣做饭,玉玳也任劳任怨,尽叫她这个做姐姐的歇着。 这些年的相处,玉琭自也是将她们当亲弟弟妹妹疼了的,当时回家为何那样生气,自也因为此。 “这是做什么,快起身快起身,进来吃茶吃点心,家里可还好?你们身子又如何了?可别不舍得花银子,有姐姐在呢、、、、、、” 玉琭絮絮叨叨一阵儿,满满的关切,福成一个字儿没答出来,先掉了一串子泪去,他是真真想念姐姐的,也是怕姐姐在宫里吃亏,家里也帮不到什么。 福成一落泪,玉琭和玉玳也有些忍不住情绪,花月见状,上了茶点便带着下头的人出了殿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且叫姐弟三人亲近去。 这一句话没说,仨人先是抱头哭了一阵子,这才渐渐收了泪,说起话来。 “姐姐放心,有我在,家里一切都好,姐姐无需担心什么,小弟小妹也开始读书识字了,总归定然不叫他们再吃了咱们的苦。” “额娘也都好,只是有些腰痛的老毛病了,眼下也细细调养着,且慢慢来便是,玉玳的身子也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不爱见人不爱开口,不过这都不是大事。” “眼下我唯操心着差事,想着三四月里,直隶许是要人,届时我打听打听,总不能一直依靠着姐姐,我这做弟弟合该给姐姐撑腰才是。” 玉琭不住点头,福成虽比他小一点儿,可心思比她成熟,已然为这个家,为弟弟妹妹想到以后了。 不过差事的事儿倒是不急,玉琭也是怕福成急病乱求医,想去直隶当差除了要有八旗的身份以外,还得有关系需打点着,若被人骗了就不好了,正好康熙爷先前同她提了,她便也给福成透几分消息去。 “你不必急差事,直隶三四月里要人,万岁爷身边儿亦是要遴选八旗子弟的,你等着这个便是,这阵子好好在家读读书习习武,虽这些绝非一日之功,不过你多些本事也多些把握,不必心急。” “一开始的位子许是不会太好,不过你年纪小,且慢慢历练着,一步一个脚印便是,莫急躁了攀这个关系攀那个关系,京中关系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可能做了旁人的刀或是坠入套子里,姐姐虽是贵人,然贵人在后宫里也是不够看的,只怕没本事给你通融了什么。” “既是要走武官这条路子,那就唯有立了军功才能走得高走得远,你好好当差,依姐姐所见,只是同吴三桂这一仗,便不是三五年的事儿,你只要踏踏实实,总能被上头人看见,得了立功的机会、、、、、、” (本章完) 第99章 掌控之中 第99章掌控之中 玉琭细细交代着,福成无不听的,只管好好应下。 紧接着玉琭又关切了玉玳去,小丫头如今才十二三,已是出落得不俗了,到底是亲姐妹俩,细看同玉琭有六七成相似,只是玉玳眉宇间多了些柔弱愁绪,没玉琭更开朗自信些。 其实玉玳原也不是这般缩着的性子,只是先前经了抢人抵债那一遭,真真是将她吓怕了的,眼下不敢出门,也不大敢见生人,今儿也是为了见姐姐,这才鼓起勇气同福成出了门儿,这会子心里还微微提着。 玉琭对玉玳的遭遇也没法子,只是又气又心疼,不过总要克服些,一辈子憋屋里算什么事儿啊。 总归眼下家里也不是什么包衣奴才的出身了,可出门结交些个门第相当的格格们,一道儿出去踏青采风,这才叫自在,待过两年又嫁了人,便没这机会了。 玉玳犹豫半晌儿,不为自个儿,只是为姐姐应下了的,答应以后慢慢出去走走适应适应。 姐弟仨说了一上午的家常,午间还一道用了膳,瞧着时辰便也该走了的。 玉琭早已准备好要他们带回家的东西,给额娘和玉玳的首饰,她这儿用不完的鲜艳布匹,还有些小孩子玩的、用的,可存放的茶叶、点心也包了些,林林总总收拾了两大箱笼呢。 玉琭另还塞给了福成一百两银子补贴家用,再多的她也是没有了。 福成原还不肯收,可耐不住姐姐劝,他更是怕姐姐生气发火,只得收下了。 末了瞧着弟弟妹妹们的背影,玉琭少不得心里又难受一阵子,且不知下次见是几时。 后宫众人送走罢家人,倒也皆是如此失落,幸而御花园里还搭了戏台子咿咿呀呀唱呢,且都过去听听热闹热闹,如此也稍稍填补了些寂寞的心。 想来是知道后宫众人都情绪不高,康熙爷还赏了后宫各处些个物件儿,也不见得多金贵,只是叫人高兴高兴罢了。 另在此时封了大格格同二格格去。 大格格上玉碟,记在了元后赫舍里氏的名下,便成了嫡出的皇女,因是养女,便暂封和硕纯禧公主,二格格封和硕荣宪公主。 有了这桩喜事,宫中气氛便好了许多,尤其是荣贵人,头风病当即就好了,只觉得扬眉吐气不少,连同惠贵人比她也觉不差什么了。 她惠贵人的孩子做了大阿哥又能如何,她不仅有长生阿哥,还是和硕公主的亲额娘呢! 惠贵人岂能看不出荣贵人的得意,不过且都是心头的计较罢了,也没必要因这些小事儿在意什么,公主总是要嫁人的,许是还远嫁到蒙古,自是没有阿哥得用。 然纯禧和荣宪得了封赏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是知道自己有了封号有了称呼,不再是以年纪排序叫着了,小姑娘们高兴,也只高兴这个。 不过这后宫热闹之中,唯有一处是例外,承乾宫那位自得了阿玛、兄长接连逝世的消息,便几日都没什么动静了。 听下头人说,英妃快不成了,原就病得厉害了,一激动些便要呕血吐血,太医诊脉也诊不出什么,总归是五脏六腑处处都有毛病,眼下得了这消息之后连膳也用不下去了,药更不必说,只是偶尔抿几口糖水吊着命罢了。 这人啊,没了精气神儿,又开始吃咽不下,日子便也快到头了的,想来也就这几日的工夫,且只盼着别死在上元节前染得宫中秽气。 内务府的也开始着手准备着英妃的后事了,唯康熙爷“长情”,还去承乾宫哭了两场,然英妃的身子每况愈下,到底是在上元节过后的第一日便不成了。 康熙爷难过至极,为挽留英妃还封了人为皇后,然此时到底是什么都晚了的,给人皇后的名分到底没了用,这册封圣旨还未宣完便咽了气,只能空得一串子谥号罢了。 因感念英妃在时的宽厚、仁慈、淑贤、大度,康熙爷亲自选了两日的谥号,这才赐钮祜禄氏为孝昭静淑明惠正和安裕端穆钦天顺圣仁皇后,人称孝昭仁皇后。 因天气渐暖,钦天监的给的算的日子稍近了些,孝昭仁皇后的梓宫没怎的在承乾宫停留便下了葬。 下头人揣摩着,只觉得康熙爷只是不待见钮祜禄氏这才故意而为之,然这番言论无丝毫证据可言,天家可是给足钮祜禄氏颜面了,又是亲自见遏必隆,又是给钮祜禄氏添了个皇后,怎么瞧都是钮祜禄氏圣眷正浓。 只可惜钮祜禄氏没福气,连没了三个紧要人物,眼下还活着的几位爷,光是争承爵的事儿还没个消停的时候,光是内讧便够消磨钮祜禄氏一族的势力了。 康熙爷见此也不提挑了遏必隆其它儿子承爵的事儿,只是还兀自难过,为孝昭仁皇后还罢朝三日,一个月后才稍稍缓过来些劲儿,封了遏必隆第七个也是最小的那个儿子阿灵阿承爵。 康熙爷给的理由也相当明正言顺,遏必隆前头三个儿子都死了,余下的四个皆不是嫡出,唯阿灵阿的额娘巴雅拉氏是遏必隆娶的第三任妻,阿灵阿自然比他哥哥们有资格承爵。 然此时阿灵阿才不过六岁,稚童一个尚且没本事掌家,其真正掌家乃是阿灵阿的四哥颜珠。 颜珠生母只是个侍妾,生下颜珠不久便没了命,颜珠日子过得不好,自小便比兄弟们多了份野心。 他靠着自己的本事一路走到御前一等侍卫的位子,康熙爷看在眼中,自也欣赏颜珠,眼下颜珠能顺顺当当的掌家自也是康熙爷的授意。 明面上用嫡子堵住了外人的嘴,背地里再由听令于康熙爷的颜珠管着,如此至少二十年,钮祜禄氏皆在康熙爷的掌控之中了。 除非那日颜珠也开始骄纵,不将天家和皇权放在眼中,那康熙爷自也容不得人,自也能寻了旁的接了颜珠的差事。 若阿灵阿教导得好,未必不能取代颜珠,如此也是在颜珠、阿灵阿兄弟二人头上悬了把剑,有互相防备制约之意。 (本章完) 第100章 动身游园 第100章动身游园 如此朝廷稍安,战事也按部就班没出什么大乱子,康熙爷总算是能带中玉琭去静宜园松快松快了。 只是还得保持深情人设,康熙爷少不得做出几分伤怀的样子来,由太皇太后提出请康熙爷携后宫去园子上散心的事儿,康熙爷退让再三,“不得已”这才答应下来。 叫钦天监的择了好日子,便定在三月初五惊蛰那一日动身。 此行阵仗颇大,上至太皇太后,下至常在,皆随圣驾一道儿出发,阿哥公主们也尽数去,然宫中不能不留人,太后自请留下管事,以照应余下不能去的些个答应们。 总归待选秀结束后康熙爷便带着人回来了,左右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且有了这般行程,各宫提早半个月便开始收拾细软了,新做的春衫夏衣都带上,配套的首饰也不能少,光是这般细软便一人一两个马车,更别说寻常用惯的物件儿了。 玉琭惯是个不操心的,只管叫下头人忙活去,康熙爷解了心头大患,亦是心情不差,还得了几分闲,便时不时的翻玉琭的牌子或是腻在一处下下棋什么的,日子也难得快活。 此间怕后宫众人心中不平,康熙爷还翻了戴贵人的牌子、荣贵人、惠贵人的牌子,只是这段时日同玉琭热闹亲近惯了的,康熙爷猛得叫了旁的来还好不适应。 这些人对着康熙爷哪儿像是玉琭似的自在,康熙爷见她们伺候个个战战兢兢只顾着规矩,一时也觉得无趣,便至多叫人伺候笔墨,或是同人一道用膳罢了,旁的亲近倒是没有。 然不管怎得,虽是没侍寝,也总归叫人看得几分争宠的希望,叫人知道康熙爷心中也有她们,便也个个心平气和了不少,荣贵人和惠贵人也没再总针对着永和宫去。 很快到出发这日了,康熙爷一大早给太皇太后请了安,寅时便上了御驾。 二人可是最尊贵的主子了,光是仪仗便一二百人,此行人多,光是护卫禁军便出动了五百兵马,另再加上御前一二等侍卫二百人,更别说还有后宫的主子们奴才们,粗略一算,这竟是支一千四五百人的庞大队伍。 也是因人多繁杂,即便主子们起得都早,待出发时也快卯时了,早膳都是在马车上用的,路上亦是走不快,只怕午时能走到静宜园都不错了。 玉琭的马车自是不能同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娘娘的比,虽是小,一开始还算是舒适,可坐了一个时辰便不成了,只觉得晃的头晕想吐,太皇太后比康熙爷早一步关切了人,这便叫人将玉琭接到前头来,还叫了太医给玉琭瞧。 只一听玉琭想吐,太皇太后想着玉琭这半年可没少侍寝,虽年纪小些,可身子也没什么问题,莫不是有孕了,这才身子不适? 然太医看罢,到底是让太皇太后失望一回。 玉琭只是晕车罢了,旁的事儿一概没有,然想想玉琭的年纪,太皇太后也是做不来心急了,到底是等四月里,玉琭才整十六岁呢,还小着。 然康熙爷不明就里,只是听闻皇玛玛叫人接了玉琭又唤了太医,他便担心得不得了了,紧忙打发梁九功去问问,这才知是误会一场。 太皇太后和康熙爷接连关切着,玉琭也是不好意思极了,亦是有些怕叫人失望,还拉着太皇太后娘娘保证了一句,定然好好争气。 这话倒是惹太皇太后笑,也对玉琭这样乖顺孝敬的做不来半分恼,反而耐着心的劝玉琭几句,叫人只安心侍奉康熙爷便是,孩子这事儿还得随缘的。 玉琭只管点头应下,总归她是不急,也是想着这年头医疗落后,她若是小小年纪便怀孕生子只怕危险重重,能年纪大些便年纪大些的。 然这事儿不由得她做主,且依着康熙爷给她的盛宠,只怕也就是今年的事儿了,待明年生她也就是十七岁左右,想来还算是受得住。 不愿多想这事儿,玉琭也不必再回去坐她那小晃晃车了,只管跟着太皇太后享受去,一路说说笑笑便也不觉得时间慢了,又在车里用了回茶点,这便在午时前到了静宜园。 静宜园位于郊背的香山,全园结构沿山坡而下,是一座完全的山地园,分为三部分,即内垣、外垣、别垣。 众人主要居于内垣,在东南部的半山坡的山麓地段,此为建筑荟萃之地,除了宫殿以外,还有古刹香山寺、洪光寺两座大寺庙,璎珞岩亦有看头。 外垣则是香山主体,面积广阔,是为赏景避暑散心绝佳处,康熙爷前些年拨了银子,另还在山间搭了些小院子,可供避暑而居。 别垣则是是在静宜园北边一块儿,包含昭庙和正凝堂两处。 眼下还不算是静宜园最好的时候,最好乃是在深秋时节,内垣的西北方黄栌成片,每至深秋,层林尽染,美不胜收,不过此地四时之景皆有,在春夏日里也是好去处。 众人下了马车,还要再走一段,只当是赏景儿了,也不会觉得疲累。 康熙爷自是要住在规模最大的虚朗斋处,匾上还有先前康熙爷提的“涧碧溪清”四个字,他虽是来园子上放松,可政务仍不可懈怠,寻常该上朝上朝,该看折子看折子,只是换了个地方罢了。 太皇太后娘娘则是居于虚朗斋往北丽瞩楼,为二层硬山楼宇,每层五间,最是观景绝佳之地,立于楼上,皇都风物,尽收眼底。 阿哥公主们则居虚朗斋东边儿的思勤殿,那地方还有南北配殿,假山、月河、书屋,着实方便阿哥公主们读书休闲。 至于后宫众人则不能独享一处,多是三三两两住在一起,集中在、来青轩、雨香馆三处。 玉琭同戴贵人、瑞常在住离虚朗斋最近的来青轩,惠贵人荣贵人及三位常在则住在稍大也稍远些的栖云楼,其余的则都住进雨香馆,因各处都大,虽住在一起也不显拥挤,赏景儿时也有得结是人伴而行。 ??畅春园改静宜园了,我刚查了下,畅春园那个时候还没修好呢 ? ???? (本章完) 第101章 只图肆意 第101章只图肆意 因同太皇太后娘娘一道,玉琭不好到地方便将人抛下自顾自的回来青轩收拾行李去,便只管叫下头人忙活去,她依旧是带着春月伺候在太皇太后左右。 至丽瞩楼,太皇太后到底是年纪不小了,走这一段儿歇了两回还觉得累,苏麻喇姑带着人上下收拾打点,玉琭便伺候着娘娘吃茶,躬身给人捏捏腿去。 园子这儿的奴才们是早就将午膳都准备好了的,只是太皇太后累着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了茶躺在榻上便有些昏昏欲睡。 “玉琭,哀家知道你有心,莫伺候了,你眼下到底身份不一般了,只管叫玉竹几个伺候便是,你也快回去歇歇,明儿再来哀家这儿也使得。” 玉琭倒是不在意身份不身份,这会子抬头觑了玉竹几个一眼,且都尽忙着呢,来回的搬着箱笼,将丽瞩楼布置成太皇太后习惯的模样,瞧着一时也抽不开身。 “娘娘还是叫臣妾留下来伺候一会子吧,今儿走的路子多了,您的腿脚都还有些微微的肿,唯臣妾先前跟太医学了消肿去乏的手法,若是臣妾走了,玉竹几个可不会的,再叫太医来也是麻烦,反而搅得您歇不好。” “您只管小憩一会子,臣妾待给您按摩完了就回去。” 太皇太后拍了拍玉琭的手背,心知玉琭的孝心,也不再多言,只管放心的睡过去。 玉琭按部就班的给太皇太后捏着腿,后来见娘娘睡沉了,这才渐渐放缓了劲儿。 园子上不比宫中,三月里还有几分寒意,玉琭按摩罢还给太皇太后盖好掖好被去,只怕她老人家着凉,接着又同苏麻喇姑招呼一句,这才回了来青轩。 到了来青轩已然过了午膳的点儿了,然戴贵人和瑞贵人念着她呢,竟都等着她未用,见她来了这才打发人去膳房知会一声儿。 “你们等着我作甚,万一我已经跟着太皇太后用了,你们岂不是白等一遭了。” 玉琭净了手入座,得戴贵人和瑞常在等一回,竟是有种回到当年上学时的感觉,好朋友不仅一道吃饭,上厕所也要手拉手才好。 因着也都互相熟络了,戴贵人说话也少了好些拘谨,私底下是个爽利人。 “这怕什么,你若用了就用了,我们又不是饿了几顿的,一路上点心茶水可不少用,用膳也不差这一回子,到底是想着咱们头一回来这儿,又是住在一起,便也一道用膳热闹热闹,万岁爷还赏了菜来呢,我们也是沾了你的光。” “可不是,尤其是这道红烧黑鱼可不常见,咱们份例里可没有这个的,德姐姐若是不来,可便宜我们了。”瑞常在亦是笑着附和一句。 经了二人的提醒,玉琭这才注意到康熙爷御用的五福大珐琅盘在中间摆着呢,一道红烧黑鱼,还有一道野鸡丝酸菜,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玉琭不动筷子戴贵人和瑞常在也不肯用,这会子倒是客气了,玉琭哪儿许她们这般见外,亲自执公筷布了菜去,也不叫下头人伺候了,只她们仨亲近着。 到底是累了的,下午这一歇便到了黄昏,外头的景儿倒也漂亮,玉琭同戴贵人瑞常在在附近逛了逛,天黑了才回。 康熙爷体谅着,也没叫玉琭去虚朗斋伺候,只是着魏珠通报了一声儿,叫她明儿早些起身,轻松着装,好伴驾稍作游玩。 玉琭正盼着呢,先前说好了康熙爷要教她骑马的,想着大概就是明儿的事儿了,一时间高兴得有些睡不着,大晚上的还带着花月莺时琢磨明儿的穿着发型。 思来想去的,也只是戴个钿子作罢,不弄了什么高高的旗头,花盆底亦是不穿,如此也方便些。 康熙爷不管上朝还是寻常,一贯都是寅时初便起身了,然玉琭比康熙爷起得更早,到虚朗斋时甚至还伺候了人更衣,康熙爷见人这样积极也是忍不住笑,用早膳时还故意慢腾腾的惹人急。 后来见玉琭险些耐不住了,康熙爷这才起身带着玉琭出了门儿,二人同乘一骑,又带了水囊和食盒,这便是全部了,也不带御前侍卫,连魏珠几个也只叫他们半山腰等着。 “万岁爷要带臣妾去哪儿?” 因是沿着小道上山,马也跑不起来,两个人就慢慢悠着晃着,一路赏景儿,玉琭不知上头有什么,且好奇地问了一句。 康熙爷一手执缰绳,一手环着玉琭的腰,下巴也只管放在他小丫头的肩膀上亲昵着。 “何必在意山上面有什么呢,只瞧着沿途好风景就是了,朕原想着你起不早,今儿便打算带你看看白日的景儿,谁道你这样积极,那明儿咱们都再起早些,一块儿来山上看看日出,后日再来看看日落。” “园子里的景致朕都不知看了多少遍了,再大的园子也有看腻的一天,朕出宫只图肆意二字,不喜欢人跟着,或走或骑马,走到哪儿算哪儿,午间简单一顿,时而还能发现些新的不为人知的乐趣来。” “然朕还是最喜天光灿烂,树影婆娑,云卷云舒,每一天都是不同的,只是在宫中抬头看,天都被宫墙拘了起来,且都说深宫寂寞,朕也是这寂寞的一员。” 康熙爷放下了皇帝的架子,感性得过分,玉琭被康熙爷说的心境也跟着不同了,看山得趣,见云也得趣。 走着走着还遇见了好大一片杏花林,山上比下头寒些,这会子树枝上还尽是一颗一颗小小的粉花苞,虽是未开,可已然隐隐有香了。 康熙爷同玉琭下马,还钻到杏林中走了好一阵子,路遇一窝子小刺猬,康熙爷和玉琭没敢惊扰了,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一家子出来觅食。 又往深处走了走,康熙爷蹲下身来瞧见了野猪的足迹,虽看着不是成年野猪,可到底不能大意,这才紧忙带着玉琭出来,翻身上了马。 康熙爷虽是武艺不俗,可一个人对付野猪到底吃力,还是赶紧的走为上策。 (本章完) 第102章 即将大选 第102章即将大选 说来能在香山见到野兽踪迹也是下头人失职,康熙爷既是要来,下头人合该提前一个月便将山上的野兽都赶走的,断不能叫野兽冲撞了去。 不过若是将山上生灵尽赶走也是无趣,这山便也没了生机。 康熙爷没有要同下头人计较这个的意思,亦不愿坏了兴致,便带着玉琭又往前走了一段儿,见一稍稍平坦空地,康熙爷翻身下马稍站远了些,往自己胳膊上绑了一层厚实的垫子,笑着对玉琭道了一句。 “叫你瞧瞧朕的心头好,抓紧缰绳可别吓着了!” 说罢,康熙爷便讨出一哨子猛吹一声儿,犹如鹤鸣之声,不多时便听得有鸟鸣附和,声音比哨子还嘹亮,眨眼间,便见天边有一黑点儿飞了过来,玉琭仔细一瞧,竟是一只苍鹰朝康熙爷撞似的飞了过来。 玉琭有些怕这类的鸟,当即一颗心便提得紧紧的,手心子都冒了一层冷汗,忙叫康熙爷小心些,然康熙不仅不退,反而又上前一步高抬了胳膊去,叫那苍鹰落在他手臂上。 “鸿渊!来!” 得了令,鸿渊只盘旋了半圈儿便落在了康熙爷的手臂上,还亲昵地蹭了蹭康熙爷的脸。 “鸿渊,来认识认识,这是玉琭,你若见她可得下来请安。” 康熙爷玩笑一句,举着鸿渊给玉琭瞧。 只对着鸿渊那尖锐的鸟喙和那冷冷的琥珀色的眼睛,玉琭吓都要吓死了。 在天上的时候不显,好似才巴掌大,可下来了才看清它那大翅膀展开了有四五尺长,个子也大,立在康熙爷的手臂上还比康熙爷高些。 看着近在咫尺的鸿渊,玉琭脸都白了,死抓着缰绳不敢松手,声儿都是虚的:“您可别叫鸿渊给臣妾请安了,臣妾给他请安行不行啊,别叫鸿渊小爷看着臣妾了,臣妾心肝儿都颤颤的。” 康熙爷直乐,以前他的鸿渊可是养在宫中的,后宫女眷没有一个不怕它的,每每见了不是尖叫就是直往后退,还有吓晕过去了,这才叫人养在了园子里。 眼下再看玉琭虽也是怕,然胆子还是比旁的大些,还能开玩笑呢。 叫鸿渊背过身来,康熙爷捉了玉琭手叫人摸摸去,有康熙爷护着,玉琭这才大着些胆子碰了碰鸿渊的翅膀,谁道鸿渊不认二主,扭头瞪来,玉琭吓得呜地一声儿,险些没哭。 康熙爷乐得不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紧忙摸了摸玉琭的小脸儿安抚安抚去。 “不怕不怕,鸿渊虽是凶悍,可它最是听话粘人,同你像得很呢。” “原我在你眼里就是这副模样!”玉琭无语的要命,一急起来也是连规矩称呼也顾不上了,身子都是斜向一边的,康熙爷一凑进了哄她,康熙爷身上的鸿渊自然也离她更近了。 康熙爷更是忍不住笑了,小孩儿似的捉弄这玉琭,不过这么玩了一阵子,鸿渊确实是听话,玉琭便也少了几分害怕,且由着康熙爷带着鸿渊上了马,有这凶禽保驾护航,一路上自然安全了许多,连山间小鸟儿都不敢靠近了。 午间二人便在山上用了一顿,鸿渊贴心,还不知从哪儿寻来了山间野果给二人添食,只是酸得够呛,康熙爷痛苦面具脸可叫玉琭笑得不轻,看着人将鸿渊训得缩头缩脑,凶禽竟也可爱了几分。 如此,接下来两天的日出日落之约也有鸿渊作伴,康熙爷同玉琭快活着,忘却了身份、忘却了宫规束缚,他们好似新婚小夫妇俩似的亲近欢乐着,每每下来便有恍然如梦之感,且不知白日里塞神仙的日子到底是真是假了。 放松罢三日,康熙爷再不能任性,只又规规矩矩按部就班的上朝处置公务,难得得闲,玉琭不好打搅,平日里多是只陪着康熙爷用膳罢了,侍寝的时候虽不多可也没旁人的事儿,也算是盛宠了。 然这盛宠也不知能有几日了。 今年的大选定在了七月里,然眼下才四月,就陆续有秀女进京了,静宜园也跟着热闹了起来,玉琭平日里惯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也跟着见了许多高门贵女。 不同于下头门第一般的,像是上三旗人家和御前得势的几家,如赫舍里氏、钮祜禄氏、叶赫那拉氏、、、、这些,都不必一关一关的过,先是呈了画像和名册,而后便由各家命妇太太直接带着适龄的格格来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过目。 若是合适的便可暂留在静宜园内陪伴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左右,虽以格格称呼,然待遇却比贵人的待遇都高。 前儿来的是赫舍里氏家的格格,一开始瞧着太皇太后是满意的,谁道只过了两日的工夫太皇太后便叫赫舍里氏家的人来接了,小姑娘是哭着走的。 玉琭不知缘由,仗着同太皇太后亲近还闲话时问了一句去:“臣妾觉得赫舍里格格是个挺好的姑娘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臣妾也亲姐妹似的,这一走了臣妾这心里还空落落的,没人同臣妾一道陪您说笑了。” 太皇太后娘娘笑笑,拉着玉琭的手也不叫小丫头给她捏肩了,只拉着挨着坐下:“皇帝说你是个纯良至极的性子,这二日瞧着果真不假,你只道她待你亲姐妹似的,你怎么也不想想缘故?” “又不是一见如故的,才认识两日的工夫哪儿来的那么多亲近,她不过是瞧你得宠,故意借你接近皇帝罢了,昨儿皇帝来一道用膳,你只起身伺候哀家洗手的工夫,赫舍里格格便同皇帝搭上话了,借着她嫡姐的名头得寸进尺。” “同是赫舍里氏家的格格,这嫡出和庶出果真不同,还是再等等瞧瞧吧,赫舍里氏有的是未长大的嫡出格格,庶出的来冒什么头。” 太皇太后娘娘惯不是个喜欢在背后议论人的,只是见了三四个贵女了,甭管合适不合适的,唯这赫舍里格格不老实,一来便想着如何攀上康熙爷去,叫太皇太后极其不满。 ??等下还有三章(??ω??)?? ? ???? (本章完) 第103章 佟佳格格 第103章佟佳格格 说来这赫舍里格格也是个短见的,自己已然有这样好的出身了,但凡入宫,定然是妃以上的位份,她嫡姐又是康熙爷的元后,康熙爷只看在元后的面子上就不会对元后的妹妹不好。 可她都有这般尊贵的前程了,此时却还只琢磨着如何同下头的人争宠,可见是个心眼子小不容人的,若真留了这样的人只怕不少在后宫生事。 在太皇太后看来,身为高门格格,入宫头等要紧的事儿就是坐稳自己的位子,稳住家族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继而有宠生下皇子,皇子便成了氏族同天家的纽带,能一荣俱荣了。 而那劳什子争宠之心是最要不得了,唯下头出身低的人才只能以宠爱做了站稳脚跟儿的资本,然这话太皇太后娘娘不好说,只怕叫玉琭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儿。 玉琭岂能不明白,她倒也不是真像康熙爷说的那样至纯至良,眼下只这样让人觉得她如此罢了,只管恍然大悟似的点头。 “原来如此,臣妾都没看出来呢,只以为赫舍里格格是个真真和善没架子的人,娘娘和万岁爷说臣妾纯良也是抬举了,臣妾就是眼拙也心拙的,以后可得跟着您好好学学才是。” 太皇太后笑笑,也见不得玉琭这样妄自菲薄:“你这样就很好了,若是学得百般心眼儿皇帝反而要怪哀家带坏你,以后多留心莫大意便是,万事有哀家给你做主呢。” 玉琭当即谢了去,能得太皇太后这样的话,也不枉她这样敬着人日日伺候着人了。 赫舍里格格走了,自有旁的再来,翌日一早,静宜园又迎来了一位佟佳格格。 这位佟佳格格是先前太皇太后见过的那么多格格里,唯一一位汉军旗格格,也是康熙爷的亲表妹。 佟佳氏是康熙爷的母族,虽康熙爷的亲额娘慈和皇太后走得早,然这些年康熙爷却是没忘了佟佳氏,佟佳氏一族也是争气,出来几个得用的,下头小辈也个个不差。 佟佳格格的阿玛佟国维是慈和皇太后最小的弟弟,眼下是领侍卫内大人、议政大臣,很是得康熙爷重用。 慈和皇太后的亲哥哥佟国纲更是康熙爷的左膀右臂,因吴三桂叛变,不仅沿海不稳,北部大清边界等地也同沙俄多有摩擦,早几个月前佟国纲便自请领兵,眼下在边境驻守,以护得大清安稳。 故而甭管康熙爷是看在舅舅们的面子上,还是因同母族的情分,便对这佟佳格格一直格外优待着。 年年都请佟佳格格来宫中在太皇太后娘娘膝下承欢,故而佟佳格格甭管来宫中还是来园子上都无什么拘谨之意,早习惯了的。 这一年又一年,佟佳格格也到了该入宫的年纪了,都不必再叫太皇太后和康熙爷相看考量了什么,这位格格定然打今儿起在这儿住下不回家了。 “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一年未见娘娘,娘娘竟是比先前更显年轻了,再过二年只怕臣女都不能同您比了。” 佟佳格格是个开朗的性子,嘴也会说,开口满是亲昵,太皇太后亦是喜欢她的,也不叫人行大礼了,紧忙招手叫人过来,好好瞧瞧去。 “瞧你说的,哀家都成了那老妖怪了,倒是咱们格格越发的光彩照人了,去年春日里见你,你还小小的一脸孩子气,身量也没长起来,今年再见便真真是个大姑娘了,只是头上戴的素,你这年纪最是该带得花哨的。” 太皇太后拉着人细细瞧着,还在发间摘了一红宝石的簪子给佟佳格格戴上。 今儿玉琭来的早,她伺候太皇太后起的身,见人戴上这平日里不戴的首饰,便知道多半是要赏给佟佳格格的,眼下瞧着果真如此。 佟佳格格活泼,又是个明艳的长相,配红最是得宜。 后宫里还没她这样的好颜色,小姑娘眼尾稍稍上挑含着些情似的,却又不觉得轻浮,鼻梁高挺,嘴唇儿倒是同康熙爷十成十的像,皆是薄唇,笑起来亲近,抿着又是端庄了,到底是亲表兄妹呢。 佟佳格格大大方方的谢过了,还讨趣一句:“臣女今儿就是故意打扮素净呢,就是想从您这儿讨些好的,叫家中姐妹都羡慕臣女。” 这话更惹得太皇太后娘娘开怀,当即又赏,直叫苏麻喇姑拿来放首饰的箱笼任佟佳格格挑,佟佳格格也不贪心,只又要了一对儿玉兰花玲珑耳坠儿便知足了。 说笑片刻便问起康熙爷来,张口闭口也不叫万岁爷,只亲昵地称呼表哥,虽眼下还看不出对康熙爷是喜欢还是怎的,然他们兄妹之间确实是十足的亲近,太皇太后也似是早早习惯了这般称呼。 “你想见他可有得等了,近来总忙碌着,午膳时才来的,你若坐不住,哀家叫德贵人带你四处逛逛也使得,你们年岁相近,想来有话聊的。” 被太皇太后点到了名儿,玉琭只觉得头疼,佟佳格格是铁定要入了后宫的,位份只怕是妃位也挡不住,她眼下同人相处,且不知以什么身份相处才好。 再者若是佟佳格格有心,稍一打听便知眼下她德贵人最得圣眷,若佟佳格格看不惯她,说话不对付还是小事,若再为难她或是怎得,那就更不好办了,便是康熙爷来,只怕手心手背都是肉,也不好说什么,反倒她二人先结了仇。 待佟佳格格得了妃位或是贵妃的名头,难为她一个小小贵人更是容易了。 玉琭只觉脑瓜子嗡嗡的,若她没记错历史,这位还养了她生的皇子,也就是下一位皇帝雍正,其中缘由玉琭不得知,然就看她眼下这性子,只怕断不肯将自己的孩子抱给旁人养,定然少不得争执呢。 玉琭没法子拒了太皇太后的令,只盼着这位佟佳格格别出去晃悠了,乖乖等她皇帝表哥来多好。 然佟佳格格哪儿能如她愿,当即便应下了,转而笑着看向玉琭,客客气气道:“那便劳烦德贵人了,今儿天好,可不能辜负了好景致。” (本章完) 第104章 心思敞亮 第104章心思敞亮 啧,瞧佟佳格格看她的探究眼神儿,竟是真真打听过了的,玉琭只觉来者不善。 不过事到临头人在眼前了,她躲也躲不过,便只得应了康熙爷对她的那句评价,以纯良示人,断不给人任何威胁之感,想来能叫这佟佳格格对她少些敌意。 “格格请。” 玉琭知自己的长相极具欺骗性,尤其是那双涟涟的杏眼,只叫人觉得她是个再柔软温和不过的人了,且再笑得更和气些,说话更轻些,待出了丽瞩楼便柔声儿给人介绍些个静宜园的景致,问人想去何处。 佟佳格格听着,一眼不眨地看着这个长她一岁的德贵人,对人的好奇确实是大于对景致的好奇。 “就去绿云舫吧,离这儿最近,今儿我舟车劳顿的过来有些累了,也不好走远。” 玉琭这便应下了,带着佟佳格格往绿云舫去,因听人说累了,还问了佟佳格格的喜好,叫人在绿云舫备了些茶点,好在那处歇脚时吃用些。 佟佳格格说了喜好,走过去这一路便也没怎么说话,只是问了玉琭在哪儿住,惠贵人荣贵人几个又在何处,到了绿云舫二人坐定了,佟佳格格也不叫人跟来伺候,抿了口茶便对玉琭笑了一句。 “表哥果然疼你,为了你将惠贵人和荣贵人都打发得远远的。” 玉琭正吃茶呢,得人这句险些没呛着,佟佳格格也太直接了些,这倒是叫她不好回了,只得红着脸,露出些不好意思来。 “能伺候了万岁爷是臣妾的福分,也不敢同人争什么,惠姐姐和荣姐姐也得看重,虽没去过栖云楼,可听说也是极好的地方。” 佟佳格格嗤笑一声儿,才不认同德贵人这话:“什么好不好的,表哥能来清闲的园子就没有不好的,想来你伺候的时候不长,还不知表哥的心,表哥虽不爱言语的,可他惯是将心仪的放在眼皮子底下。” “没看出来吧,表哥他护着你呢。” 玉琭看着佟佳格格,忽得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想的了,对她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叫她更喜欢康熙爷几分? 还有,她对佟佳格格这话也是真真无语,他们兄妹俩感情深不假,可她好歹也算是康熙爷的枕边人,便是再愚的也不至于不知道康熙爷护着她。 说来佟佳格格还是对康熙爷了解不深,康熙爷才不是不爱言语的人,康熙爷只是不爱在不亲近的人跟前儿多话,话的多少全取决于感情深浅呢。 玉琭也不直说,只管再装得无辜些:“臣妾不敢揣测圣意。” 见玉琭真真是个没心眼子的,佟佳格格反倒笑得厉害了,竟直起身大大咧咧的去捧了玉琭的脸。 “你怎么呆呆的啊?这也不敢那也不知,你是怎么在后宫里活下去的啊?” “原听说宫里出了个德贵人手段了得,狐狸精似的勾着表哥,我听说了,只当你有三头六臂百般心眼儿,谁道一见你,那些竟全是谣言了。” “也不知表哥喜欢你什么,想来是喜欢你的长相,也想来是你这软软的性子,不说表哥了,我见你都想护着你了,瞧着可怜巴巴的叫人心软。” 玉琭彻底懵了,且不知自己的长相这样有杀伤力,还是说这表兄妹俩审美喜好出奇地相似,竟都喜欢她? “我也不知。” 玉琭讷讷一句,这倒是真话了,不过瞧着这佟佳格格对她没有敌意,她便也放松了去。 见玉琭脸软软的,像个娃娃似的,佟佳格格还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也不知这人皮儿怎么那么薄,她都没使劲儿了捏便见玉琭小脸儿红了一团子,着实可人得紧,也怪不得表哥喜欢了。 “我要做了表哥的贵妃了,以后你跟着我可好?我护着你,你也不能总在慈宁宫伺候,总有太皇太后娘娘和表哥顾不到的地方,我虽未入后宫呢,可也知这是吃人的地界儿,见你投缘,便想着护你几分。” 玉琭迷糊着,还不知佟佳格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然见人说话直接,她便也直接问了。 “那格格为什么要待我这样好呢?明明今儿是咱们头一次见,再者排行论资历,也是惠贵人、荣贵人在前的。” 见玉琭难得说了这么长一串子话,佟佳格格还稀奇着,也没瞒着人去,待坐回去呷了口茶,这才慢悠悠地道了一句,那心思敞亮得很,一点儿算计也无。 “说了就是见你投缘呗,我素来是个直截了当的性子,喜欢谁便要跟谁亲近的,惠贵人和荣贵人我不喜,一来她们不好看年纪大,二来还心思不正,她们才不消得我护呢。” “当然也不只是为这个,我虽是出身不差,入宫之后想来也无人比得过我,然一个人孤零零的也是无趣,能有亲近的人也好,我护着你,你也帮我说话做事,你有宠我有势,咱们互相帮衬着正正好。” 玉琭摸不清这人叫她说话做事要说到什么程度做到什么程度,然得了人的好,怎么能不付出些代价来呢,若真是以孩子为代价,她宁愿不要这庇佑。 即便不依靠太皇太后和康熙爷的庇佑,她在宫中小心谨慎,这日子也不至于过不下去的。 “格格虽是话直,然还是叫我心头惶惶着,不知格格想具体叫我做什么,我玉琭没什么太大的心思,只是想安分守己的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罢了,不敢去争得一世的宠,只是一时便心满意足了了。” “之后若是无宠,格格又如何待我呢?若付出的代价太大,只怕要叫格格失望了,再者格格这样好的颜色,以后定然也得盛宠。” 玉琭斟酌着用词,还是维持着些纯良柔软的样子,柔柔地朝人道出几分心里话去,亦有婉拒之意。 佟佳格格却不在意,像是认定了玉琭似的,才不听玉琭的婉拒,反而道玉琭一句太过小心谨慎了。 “我还能叫你做什么?又不谋财害命,你怕什么?硬要说为什么,也只是拉帮结派罢了。” (本章完) 第105章 难得妙人 第105章难得妙人 “来此之前家里打听了些消息,说是这次选秀选来进的人不少,旁的我也不在乎,只是钮祜禄家已然出过一位皇后了,这次又要送来一位,饶是她多半高不过我的位份,为了佟佳氏,我还是不得不争一争的。” “地位也好,皇嗣也罢,不过是争这方寸间的东西,若我好,家里自也能蒸蒸日上,我虽不情愿,但我生来就享受了家里给的好,眼下自也该是我为家里出力的时候,断不能推脱了去。” “可偏那位是我亲表哥呀,若是不熟就罢了,不过是亲上加亲也没什么,偏我自小便时常在宫中走动,我还不会走时表哥便抱过我,对着这样熟的人,我且不知要怎么争了,心头别扭着。” “生下带有佟佳氏血脉的皇子,我便算是对得起家里了,再多余的宠我也不愿要,你若喜欢都给你,我既是要拉帮结派,自然也是要挑表哥喜欢的才是。” “当然,自也得看你的意思,不过我可提前告诉你,我可跟钮祜禄家的格格不对付,她可不是什么好人,你若投奔她,届时再来寻我,我可不要你的。” 佟佳格格说话轻快,一贯给人活泼轻松之感,好似什么事儿对她来说都不是事儿,然玉琭抬头观佟佳格格神色,小姑娘说起承宠时真真是满脸的不自在,说起自己的责任时,更是沉重。 看来身为高门贵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封建社会里,又有那个姑娘真正自由快乐呢? 且都是放平了心态,苦中寻乐罢了。 眼下知佟佳格格的意思了,玉琭心头也松了口气,眼下此人暂没惦记她肚子的意思就好,以后的事儿且以后再说吧,这会子玉琭只觉得佟佳格格是个难得有意思的人,忍不住逗一句去。 “格格就不怕我将这些话说予万岁爷听吗?” 佟佳格格白了玉琭一眼去,捻了一块儿糯米糕小口小口吃着:“你尽管说吧,就我这些心思表哥怎能不知,他可是皇帝,不说你我,他那双慧眼将朝廷诸位大人也看得透透的。” “想来也不光是我别扭,他定然也别扭着,他亦是为了母族,为了皇位不得不呢。” 尝着这糯米糕甚好,佟佳格格还朝玉琭推了推盘子去:“好了,不说这个,今儿我的话你好好想想,我也不逼你这便答复,咱们以后能坐在一处的机会还多呢,不急眼下的。” 佟佳格格并未逼玉琭站队,说这事儿过了就是过了,只管同她说些个闲话,或是说景致,或是说些有趣的,还别说,两个人越说还越是亲近了。 不仅佟佳格格觉得玉琭对脾气,玉琭亦是觉得佟佳格格难得妙人,说话爽利不费劲儿,两个人的习惯喜好也出奇的相似,同样喜欢赖床,喜欢吃吃喝喝,偶尔读书练字打发时辰,皆不善女红针黹。 佟佳格格唯有一处比玉琭强,她还会弹古琴,不过这个也是家里逼着学的,自个儿倒是不怎么爱。 说说笑笑间,时间过得飞快,太皇太后叫玉竹来寻人了,她们二人这才回了神儿,紧忙跟着人回去,还是挽着手回去的。 午间一道儿用膳,依着前几日的规矩,玉琭合该避一避的,不该在康熙爷同诸位格格相处的时候留在这儿叫人不自在,然今儿不等玉琭借口回去,佟佳格格便拉着玉琭入座了。 一道用膳就是为了联络感情的,也不必拘着食不言的规矩,原该是佟佳格格于康熙爷亲近说话,这会子反倒是佟佳格格句句不离德贵人了。 下午康熙爷好不容易得闲,还想着随便招待了表妹便同玉琭腻在一处的,反正表妹素来是个不见外的性子,且委屈不了自个儿。 谁道不等他做安排,表妹却是把他的玉琭给拐走了,明说了下午要去来青轩,夜里也住玉琭那儿去。 说来这实在不合规矩,佟佳格格到底还没个名分,理应在丽瞩楼陪在太皇太后左右的,亦是住在此处,然耐不住佟佳格格同玉琭的亲近,太皇太后又素来惯着人,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应下了。 然也只是许人任性这么一日,不可在来青轩同康熙爷后宫女眷常住的。 得了太皇太后的纵容,佟佳格格也见好就收,只管乖乖应下,又陪着说了几句好话,这才拉着玉琭走了。 徒留下太皇太后同康熙爷你瞧我我瞧你,不明白小姑娘家家的友谊怎么来得这样快,也这么怪。 “且不知今儿上午玉琭做了什么,怎么叫令仪这样喜欢的?” 康熙爷不放心,忍不住问了一句去,太皇太后无奈摇头:“只是叫玉琭带着令仪四下转转罢了,也没做了什么啊。” 就是没做什么如此才显得奇怪,康熙爷只觉得头痛,捏了捏眉心,虽说表妹性格直爽,心性不坏,可她最是会折腾人的,玉琭那绵软的性子岂不是任人摆布,他可舍不得叫表妹折腾玉琭去。 思量了半晌儿,康熙爷到底还是叫梁九功去打听打听,着实是放心不下呢。 太皇太后见状也不由得劝了康熙爷一句去:“令仪虽是爱闹了些,可她也不是心中没数的孩子,待人也真诚,同玉琭倒是真诚一处去了,总归以后她同玉琭也得以姐妹相称,眼下亲近些也好。” 康熙爷只管点头,顺便求皇玛玛不必再提前给他相看谁了,这段时日他没一日得闲的,不是见这个便是应付那个,着实叫他心烦,现下只来表妹一个就够闹腾了,再多来几个他着实招架不来的。 除此之外,康熙爷亦是心疼玉琭。 白日里她在这儿伺候着,得眼睁睁的看着格格们接连来,玉琭虽嘴上不说,可见她夜里粘得紧,便知玉琭到底心头委屈在意,不愿将他让给旁人。 康熙爷疼着玉琭,任人予求予取,然仍觉得给玉琭的不够多,不够叫玉琭放心他的心总在玉琭那里,对旁人总是逢场作戏。 (本章完) 第106章 提前打点 第106章提前打点 从丽瞩楼回了虚朗斋,梁九功还暂未打听过回来,康熙爷便是小憩也安不下心,干脆又起身叫魏珠研墨,再瞧瞧些个不怎么要紧的折子。 诸如请安折子或是下头人禀报上来的各地情形,即便不重要也得一一批复,叫人心安去,只是有些大人的请安折子一日之内连发数道,或是一件事来回说上几个月,啰啰嗦嗦着实惹人心烦,好似之前的朱批下头人都收不到似的。 然他也不好为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废了笔墨训诫人去,便一概批上“知道了”,至多再在这三个字前多添个朕字。 幸而这些折子也算不得多,只约莫看了三两刻中的工夫便一一批复完了,正巧梁九功回来,康熙爷只管放下朱笔叫人细说了今儿的情况。 佟佳格格同德贵人在绿云舫说话时身边儿未留人,梁九功自是打听不出来什么,只是知道佟佳格格同德贵人有缘罢了,说话也能说到一块儿去,这才万分的亲近。 二人回了来青轩之后也未怎么停留,只是吃了盏茶便一道儿去了膳房,梁九功叫人细瞧了一会子,二人竟是一道儿钻研点心吃食呢。 “就先前德贵人给您做的蛋糕,佟佳格格听说了也要尝尝呢,德贵人便带着佟佳格格去膳房了,眼下正忙活着,瞧着除了蛋糕之外还做了些旁的新鲜玩意儿,奴才和下头人皆不认得。” “不过只是瞧佟佳格格和德贵人的关系,那份儿亲近也是做不得伪的。” 康熙爷点头,稍放下了些心,总归只要不是表妹故意作弄玉琭就好,既是两个人能说到一块儿去,便只管叫她们亲近着,待表妹入了后宫,二人也算是能做个伴儿,且叫她们亲近着吧。 “叫人给魏启传了信儿,让他提着些心,他们主子最是良善不设防的人了,然下头人不能不精心伺候着,万不能叫他们主子吃了亏,若是有事儿只管报到朕跟前儿来。” “奴才领命,这便去吩咐。”梁九功紧忙应了一声儿,心道比起佟佳格格,万岁爷到底还是看重德贵人些。 然细细想来也觉得合该如此,佟佳氏虽是万岁爷的母族,可不论关系如何,万岁爷都不可能叫一家独大。 眼下朝廷十之七八皆是满人的声音,关系盘根错节,还个个主意大的,只觉得万岁爷年纪轻好掌控,万岁爷对此不满已久,眼下看重佟佳氏,任用汉军旗和汉人便是用以制衡满人势力的。 且等着满人在朝廷的声儿弱了,万岁爷必将再打压了汉人去,于后宫也得叫人收着些佟佳格格,再惯着满人出身的嫔妃去。 而不管这些势力如何变化,德贵人娘家不显,自然也不会牵涉其中,断影响不了万岁爷对人的关注和宠爱去。 如此一来,德贵人竟是命里带的福气,必定长宠不衰了! 梁九功心中思量一瞬,便不得不叫人再对德贵人关注几分,态度也更是慎重了些,康熙爷原只是叫他嘱咐人传话,梁九功见御前无事,便自个儿亲自走了一趟寻了魏启。 魏启从前哪儿有亲自跟梁九功对话的机会,这会子见人态度和善,嘱咐细致,魏启自也不是愚的,自然知道这多半是万岁爷的看重之意,面上便忍不住笑,替主子高兴极了的。 “梁爷爷的话奴才可记得了,定然不负嘱托,这大老远的您过来一趟不容易,奴才送梁爷爷,以后再有事儿奴才提着腿儿过去便是了,不敢累着您。” 梁九功可是康熙爷身边儿的总管太监,他虽年轻,可辈儿高,自然当得起魏珠这声儿梁爷爷,不过德贵人在万岁爷心里的地位在这儿摆着呢,梁九功也不摆谱,只管叫魏启跟着魏珠亲近的叫声儿师傅便是。 “甭客气了,不过几步路送什么送,你且伺候好贵人便是,咱家得回去复命了。” 魏启忙哈腰应声儿,一声声儿地师傅叫着,将人送到半程才折回来,趁着佟佳格格弄脏衣裙回去换的工夫,魏启紧忙去自家主子跟前儿,将梁公公的来意尽数道了出来。 “、、、、、万岁爷惦记着您呢,还不叫奴才告诉您,不过奴才可是您的奴才,便是万岁爷特意吩咐了,奴才也得向着您的,总归您心里有数便是了,可别回头又谢了恩将奴才给卖了。” 且听魏启说笑一句,玉琭也直笑,抬手捏了蛋挞赏给了魏启:“晓得了,我自是不能把你给卖了,既是梁公公有意示好,你也趁机多亲近亲近去,回头寻花月从我那儿支些银子出来,给魏公公送些好礼。” “甭管薄礼厚礼,到底是礼多人不怪,咱们不说要打听什么御前的消息,至少有什么消息咱们不能最后一个才知道,七月里后宫人就多了,少不得早些打点着。” 魏启紧忙应下了,也不同主子客气,细细思索罢同玉琭报了数,打算给梁公公寻个好鼻烟壶。 五十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玉琭手头除了份例银子还有康熙爷时常给的贴补,手头儿还算宽裕,便只管叫人拿去,同人打好关系再说。 且等着魏启出去办事儿,玉琭也不再管外头,只是同佟佳格格亲近着,下午除了做了蛋糕蛋挞,玉琭还另琢磨了几样子简单的点心。 只是工具材料不够,火候也不好掌控,做出来的难免粗陋,且还得细细琢磨着,便不送到太皇太后和康熙爷跟前儿献丑了。 之后的几天下了几场雨,虽闷在屋里略显沉闷,可玉琭日日陪在太皇太后同佟佳格格身侧,说说笑笑不断,日子倒也不算难挨。 进到了四月下旬,天也暖和多了,来园子上都一二个月了,也是该去香山寺拜一拜的,太皇太后娘娘腿脚不方便,便只叫玉琭和佟佳格格替她进香,捐些香火银子。 然眼看着就要出发了,谁道佟佳格格又收到家里的信儿说是她额娘赫舍里氏病了,她担心着少不得回去瞧瞧,便不能同玉琭一道去了。 (本章完) 第107章 不信神佛 第107章不信神佛 得知她额娘是心肺上的毛病,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事儿,康熙爷便只管叫佟佳格格留在府上照顾着,待选秀过后再进宫也不迟。 如此一来佟佳氏得了康熙爷的关切高兴了,佟佳格格也不能再同他抢玉琭,康熙爷亦是高兴了。 知玉琭要奉命去香山寺,康熙爷只管也去,美其名曰为皇玛玛尽孝,实际上不过是为了同玉琭腻在一处罢了,还在寺中躲了两日清闲,在佛祖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去。 “万岁爷自重些,咱们可是在寺里呢,太过亲近终归是不大合适,显得不敬了些。” 玉琭也想同康熙爷亲近的,只是地方不合适,拉拉手什么就罢了,这会子康熙爷邀她下棋,下着下着这人心就不在棋上了,趁着事态还可控,玉琭紧忙红着脸推开了康熙爷些,嗔了一句去。 康熙爷抿着唇不大高兴,且别看他总时不时的祭祖祭天又同普惠住持交好,然他是做皇帝的,比起信神佛,他更是信自己多些,自然也希望玉琭在神佛与他之间,选他更多些。 “明明在宫中还是朕处处护着你的,也没见神明下凡来点拨了你,到底还是朕更贴心的,且都快一个月未亲近了,玉琭你就不想朕,这会子还要将朕推开,你的心怎的这样硬?你都没以前在意朕了。” 康熙爷小声儿嘟囔着,看似自顾自的埋怨,然那声儿还是恰好叫玉琭听得明明白白的,玉琭失笑,紧忙捂了捂康熙爷的嘴,怎么这人还瞎吃醋的。 “我哪儿不在意您啊,瞧您说的,我都快十恶不赦了。”玉琭亦是压着声儿跟康熙爷耳语,明明房里就他们二人,却好似还是怕人听见了一般。 “我怎不知万岁爷您处处护着我,才有我,才有我乌雅家的今天,别说是亲近了,就是您要我的命我也没二话的,只是您可知我以前也不是个信奉神佛的,可自遇见了您,我便信了。” “无论是景山那回,还是今儿,除了替太皇太后娘娘进香之外,我便全心尽是为您祈福的,只要您健健康康事事顺心,便是叫我减寿十年都好,您不信这个,我却是愿意为您信的。” 康熙爷倒也不是真生气了,就是先前被表妹给闹的,他都没什么时间同玉琭腻在一处,这才不满一句。 康熙爷素来是听不得玉琭这么软着声儿哄他的,更别说这小丫头竟为了她,连减寿十年的话都肯说得出,康熙爷心头被人攥了下似的,竟觉泛泛的疼了,不敢想他没玉琭的那十年里要如何过接下来孤寂的日子。 且赶紧的捂了玉琭的嘴去,还捏着玉琭的下巴凑近了亲了亲,眼神儿里尽是郑重。 “你若如此,朕可不许你信的,以后也莫来寺庙了,连佛经也不许你抄,且显得你心不灵话也不灵,朕不消你为朕做到这种地步的。” “朕活得长长久久又能如何,没你,也只是留在人间尝尽孤寂的苦罢了,谁都可以为朕这般,玉琭,唯你不能的。” 玉琭前半截儿倒没说假话,她确实是不信这个的,只是哄康熙爷一句罢了,谁道这人还当真了,一番话下来康熙爷难受了,也惹得她鼻尖儿酸酸的。 “好,我不说就是了,总归您知我最是敬您爱您的,奈何脸皮子薄,您就饶我一回,咱回去了再亲近着吧。” 一说这个,玉琭还要面热,康熙爷见之心情也轻快了不少,在这儿躲清闲也躲够了,干脆摆驾回去也使得,总归眼下表妹不在,他们在如何腻在一处都没人打搅了。 待玉琭跟着康熙爷回了虚朗斋,又是一番不管天地、不顾昼夜的闹腾,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不能乱来,康熙爷可拉着玉琭没少乱来,这规矩早不算规矩了的。 闹了一通,待歇罢了也才将将至黄昏罢了,玉琭不愿起身,康熙爷也只管陪着,披着件薄衫倚在床头,一手揽着玉琭一手看下头人送上来的名册。 再过两日便到五月里了,秀女虽是才将将过了第一关,然侍卫遴选却已然结束,康熙爷先前只观了两日,余下的没一一的看,这会子才将一等至三等侍卫的名册细看过去。 一等御前侍卫统共才六十人,眼下还多是从前的老人,只是先前察尼带兵出征,他便亲点了十个好手作为亲信给察尼带去,少了的便由二等的好手补进上来。 三等侍卫便多了,也大多不在御前行走,只是守卫九门或是值守些个要紧之地罢了,康熙爷不必个个都认识,只是瞧瞧姓儿,别叫一家独大了便是。 然一遍还未看完,却是在里头瞧见了一个眼熟的名儿,康熙爷心头满意,轻轻拍了拍玉琭的肩头,将那名字指给昏昏欲睡的小丫头,叫人也跟着高兴高兴。 “玉琭,你弟弟是个争气的,朕还未叫人特别关照他几分,他便靠着自个儿的本事进到三等侍卫里了,他还那样小呢,倒也是个厉害的。” 玉琭迷蒙得睁开了眼睛,细细一瞧,上头果真写着镶白旗乌雅福成几个字,当即也不困了,连连谢了恩。 “谢朕作甚?且都是你弟弟争气罢了。” 玉琭笑着去搂康熙爷:“才不只是他努力呢,若非万岁爷为我们一家子抬了旗,福成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您只管好好用他去,福成旁的本事没有,最是个吃苦耐劳的,您可别关照他,给他寻了什么清闲差事。” 康熙爷想了想,三等侍卫的差事里,最最能锻炼人的也就是在九门当差了,日日见的人多,处置的事儿也杂。 乌雅家没什么根基可言,且叫福成多同八旗子弟来往着也好,不说能跟谁多亲近,至少能将说话办差的本事历练出来,以后若放在御前也可像察尼和延信一般独挡一面。 康熙爷没瞒着玉琭他的打算,玉琭也不懂康熙爷叫人在九门具体干甚,想来不过是守守城门罢了,只管点头应下,全听康熙爷的安排。 (本章完) 第108章 选秀开始 第108章选秀开始 康熙爷叫来梁九功,隔着帷幔吩咐罢,还同玉琭玩笑一句,说玉琭也是在宫中有关系的人了。 然再大的关系也大不过同康熙爷的,玉琭直笑,说自己应再巴结着万岁爷几分,福成可不够看的。 如此亲近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夏日很快就来了,这个夏日玉琭过得轻松,再不必像是去年似的,还得顶着大太阳学规矩,不必日日心头惶惶不知该伺候了哪位主子。 康熙爷知她喜欢吃水果,凡内务府送来的应季果子,除了她份例里应得的那一份儿,康熙爷还从自个儿的份例中分成一半来赏给她去,知她夏日里怕热,康熙爷又特赏给她了一座三尺见宽的冰鉴摆在屋中。 一来可方便冰镇或存放易坏的瓜果食物,二来也能散发冷气,使室内凉爽,两侧有绕茎并蒂莲形儿的手环,白日里摆在外间,夜里便抬去里间。 太皇太后年纪大自是不能用,阿哥公主们年纪小,下头人怕小主子们着凉,每日屋里只是给摆一个小小的冰盆罢了,这冰鉴除了康熙爷那儿,玉琭这儿竟是独一份儿了。 纯禧素来怕热,可受不了跟弟弟妹妹们挤在一处,小丫头直接带着人来同玉琭住了,直惹得康熙爷又不好时常来同玉琭亲近,好一番幽怨。 不过康熙爷还不至于吃女儿的醋,亲自去阿哥公主们住的思勤殿感受了一番,又给孩子们添了冰,这才送了纯禧回去。 玉琭暗笑康熙爷,趁着得闲还细细算了她夏日里的用度,平时用着不显,这一算可将玉琭吓了一跳,不说旁的,光是用冰便抵得上妃位的用量了,一时竟有些不敢再用。 眼看着明儿就该大选了,只怕嫔主子、妃主子进来了看她不爽。 康熙爷却是不在意这个:“你管旁的作甚,又不是吃喝嚼用她们的,你这儿的素来都是朕给你出,朕还未心疼,你倒是心疼起来了。” “关起门来,谁知道你这儿用了多少,便是知道了又如何,朕看谁敢说你的不是!” 也是这样越得康熙爷护着,玉琭便越是不舍得康熙爷去选了旁的女子,去同旁的女子亲近了,然选秀之事到底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遴选过目之地便定在绿云舫。 因着要早起,康熙爷便没留宿,只是陪着玉琭用了膳便回了,玉琭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到底是心头不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直等到了子时过半,玉琭还是毫无睡意,正欲起身挑本晦涩难懂的书催催睡意,谁道莺时却是进来了,见她坐起来了还笑笑,细细点了灯去,将托盘上的一盏汤食奉了上来。 “这是什么?” 玉琭问了一句,还当是这小丫头自作主张的,她夜半可没吃东西的习惯。 莺时忍不住笑意,只管道出原委来:“今儿万岁爷临走时特意嘱咐的,说是知道您心头不稳,多半夜里要歇不好的,便赏下来这道牛乳炖花胶给您,若您子时过半还未歇,便叫奴婢伺候着您用了,有美容养颜之功效。” “万岁爷还给您留了一句话,说您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何必对着昙花自惭形秽。” 一得了万岁爷这话玉琭便高兴了,因不好意思着还轻道康熙爷油嘴滑舌尽会哄人,且将那热乎乎甜滋滋的牛乳炖花胶用下了,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得,玉琭还真觉得有些困意上头,待漱了口便又躺了回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睡沉了去。 到底是得了人满满爱意,心里想不熨帖放心都难的。 待到了翌日,玉琭不消得早起伴驾伺候,太皇太后同康熙爷却是不能多懒,依旧是寅时起身,细细用罢早膳,卯时初便在绿云舫坐定了。 然前来叫太皇太后和康熙爷过目的秀女来的更是早,天不亮便坐着马车来了静宜园,进来也不能坐马车,全靠两条腿走进来。 因夜里就睡不饱,这一路又走得颇长,滴水不能进,统共入选二百三十二位秀女,才只是到御前的这一段儿路便累倒了好些体弱的,叫人拉下去了,自然失了机会。 再到御前,统共便只有一百九十多位了,但这些还是太多,且经管事姑姑将秀女依照满蒙汉以及各旗分开,六人一组进去。 先满再蒙后汉,出身高的在前,后头出身不高又不打眼儿的女子自然机会了了,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巴望着进宫伺候万岁爷的,有些心中早有心仪,只盼着撂牌子赐花,如此也好放她回去嫁人。 但凡能走到这一步的,即便排在后头也是不差,即便无心仪的人,回了家亦是要被媒人踏破门槛儿的。 不同于下头的秀女们心思各异,于龙椅上的康熙爷显得百无聊赖得多,甚至还有些昏昏欲睡,因隔得并不近,康熙爷只觉一张张脸看过去都差不多,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没一个能比得上他的德贵人。 再者选秀素来不是选美,而是选德,选出身门第,贵妃、妃位上的几个人都是提前定好了的,甚至于贵人的位份都要给了康熙爷看好的几家,由着康熙爷喜好做主的也不多了,着实没意思。 刚过了六个,紧接着便听梁九功又宣了六位上来,这几位皆是上三旗的格格们:“满洲镶黄旗赫舍里氏,年十三。” 梁九功话一一落,那为首的格格便盈盈上前,明明还有些孩子气的,规矩气度却是极好,上前给太皇太后同康熙爷行了大礼。 听这声儿,康熙爷才抬着眼皮望了一眼去,先前打发了赫舍里氏的一位庶女,今儿又送来的一位嫡出格格,这得是多巴望着皇恩,赫舍里氏已然出了一位皇后了,如此还不够吗? 康熙爷皱着眉有些不喜,然只看那赫舍里格格一眼,却有些微微怔住,这格格竟像极了元后年纪稍小些的时候。 不过这格格是元后的嫡亲妹妹,姐妹俩自然自然相似之处颇多,康熙爷只是心中可惜,可惜元后福薄,其余的心思一概没有,连话也不想多说一个字,只管摆摆手,梁九功立即唱和。 “撂牌子,赐花——!” (本章完) 第109章 皇恩浩荡 第109章皇恩浩荡 赫舍里格格愣了一瞬,紧接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她断没想过自己身为元后的亲妹妹,竟还有被撂牌子的一天。 虽说留牌子不见得就能进了后宫,然经由万岁爷赐婚,嫁给高门的八旗子弟或是宗室阿哥们也是极好的,撂牌子什么意思不言而喻,这是天家压根儿就不看重她赫舍里氏了。 想想先前阿玛额娘的嘱咐,想想赫舍里氏一族的荣耀,赫舍里格格呼吸急促着,若非还在御前,她险些就落了泪去,不知回去了该怎么面对阿玛额娘。 后头的秀女们得了赫舍里氏落选的消息亦是心头惴惴,她们可揣摩不透圣意,只想着连赫舍里氏那样好的门第都入不得万岁爷的眼,且不知要挑什么天仙。 若既无美貌,又并非诞育名门,岂不是一丝丝机会也无的。 众人心中正惶惶着,且又听梁公公唱和,接下来这位亦是上三旗格格,叶赫那拉氏家的。 叶赫那拉格格上前见礼,心头倒也意外着赫舍里格格的落选,不过想着万岁爷定然不能一个高门格格都不要,总要拉拢着些,故而还算镇定的。 康熙爷细看了一阵儿,见小姑娘长得虽不算明艳,可一开口便给人如沐春风之感,想来是个端庄的,颇有些正妻的气度,便只管给皇玛玛使了个眼色去。 太皇太后立即会意,这便笑着开口问了一句去:“好孩子,上前一步来,叫哀家好好瞧瞧,且不知你平日里喜欢做什么?会什么?又读什么书?” 叶赫那拉氏心中微微激动,一般能得了娘娘或是万岁爷的问话,多半就是看中要定下了的,故而这会子说什么、怎么说乃是重中之重。 小姑娘定了定神儿,上前一步又福了福身,只管柔声儿回了话去,眼神儿也不乱瞧,只是含羞带怯些望着太皇太后同康熙爷的方向。 “回娘娘的话,臣女平日里多是在家中学些掌家的本事,时而练练琴,书却是读的不多,只读了《女戒》《女训》和几本寻常诗词。” 太皇太后点头,叶赫那拉氏这话无功也无过,规矩倒是很不错的,便只管微微扭头去问康熙爷的意思。 “皇帝怎么看?” “叶赫那拉格格诞育名门,端的是一派淑贤温和,自是不错。”康熙爷照例夸上几句去,然不等叶赫那拉格格去谢恩,便听康熙爷话锋一转。 “且观年纪喜好,倒是同安亲王家的长子塞楞额小将军极相配。” “且别看塞楞额原是朕身边儿的一等御前侍卫,然他最是风雅不过的人了,除了武艺极高之外,更善音律,此前出征,他便想同朕求一赐婚恩典来,眼下朕瞧着他的正妻之位是非叶赫那拉格格莫属了。” 康熙爷话音一落,太皇太后也即刻点头,这便赐婚,三言两语就将叶赫那拉格格的婚事给定下了。 叶赫那拉氏自以为入后宫之事稳了的,谁知道她白白高兴一场,末了竟是嫁入了安亲王府上,虽说塞楞额乃是安亲王活下来的、年纪最长的阿哥,可他出身不好,母亲不仅是庶福晋,还是个汉人。 以她的出身配了塞楞额,算是家中姐妹里低嫁了的。 即便塞楞额眼下有军功在身又能如何,世子之位也不一定就是他的,若这人再战死了,她有赐婚束缚,还得为塞楞额守一辈子的寡。 偏这人占着安亲王长子名头,嫁给他,只是说出去好听,她对此不仅不能不满,还得感恩戴德的谢了去。 叶赫那拉格格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接受不得,刚刚还觉得自己不至于落得赫舍里格格那般结局的,谁道竟还不如被撂了牌子。 叶赫那拉格格白着脸跪谢了,几乎不知道自个儿说得什么,只知道她这辈子竟就这样完了。 康熙爷见之,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一声儿,且看一个赫舍里格格,一个叶赫那拉格格,便知眼下些个上三旗人家有多厉害了,人家的格格,竟是连皇亲国戚都看不上的,非得入了后宫,个个给了皇后、皇贵妃的位份才心满意足。 凡是这般的,少不得冷一冷去,什么时候知道服软低头了,他这才能给人几分好。 康熙爷压着微微不悦,没得在两个心高气傲的小丫头身上浪费工夫,只管叫梁九功再报了下一个去,接下来且有得看呢,两日的工夫只怕都看不完的。 下一个便是钮祜禄格格了,这位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康熙爷要用颜珠替他约束了钮祜禄氏,自然要给人几分好处。 这位钮祜禄格格是颜珠的亲妹妹,平日里放在心尖尖儿上疼的,将人留用除了恩宠之意,亦有将她留在宫中为质之意,有这位钮祜禄格格在,颜珠但凡还在乎,必然不敢造次。 此次选秀,康熙爷就打算在宫中封两三位位份稍高的,一位是佟佳氏,一位便是这钮祜禄氏了,二人相互制约,亦是叫汉军旗与满军旗权力持平,之后再留下个博尔济吉特氏的格格,他这后宫里满蒙汉也就俱全了。 世人且都羡慕做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今儿宠这个,明儿又喜欢那个,定然是神仙般快活的日子,然康熙爷只是想着其中的弯弯绕绕,想着世家旧贵的盘根错节,便对这选秀一丝丝兴致也无了,只盼着快快结束去。 留钮祜禄格格牌子,赐香囊后,康熙爷又看了两三轮儿,总算是将些个要紧的看完了,余下的便挑着拉拢便是了。 汉军正蓝旗,总兵官刚阿泰正是得用之际,眼下正驻守险隘之地,万不能叫吴三桂的人暗中拉拢了去,故而留他长女牌子,赐香囊,以此防备或是重用。 满洲镶红旗人,护军参领华善之女,亦是留牌子赐香囊,给人同刚阿泰之女相当位份便可,另还有郭络罗氏、陈氏、王氏、、、、、、凡康熙爷挑中的,过半都是家中阿玛护军、佐领出身的,此战多少能用得上的。 (本章完) 第110章 怎不呷醋 第110章怎不呷醋 先前还有几位心思不正的,寻了些非同一般的“巧方”来吸引他注意,又是“步步生莲”,又是“招蜂引蝶”,他瞧见还不够倒胃口的,且一律拉下去治罪,越是往后看,他便越是想他的小丫头。 他的小丫头才不爱用了什么刺鼻的香或是歪招儿,身上清清爽爽的,头发也洗得勤快,梳头也不爱用香腻的头油,只仗着年纪小底子好,面上连一丝丝粉黛都不施的。 偏她那嘴唇儿还不点而朱,小鹿似的眼睛最是含情,一颦一笑俱是明媚,端的是一派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康熙爷有些跑神儿了,下头梁九功报了人名儿报了三回康熙爷这才听清,且摆摆手叫人撂了牌子,康熙爷捏了捏眉心,又觑了觑皇玛玛的脸色,见皇玛玛亦是有些疲态,便只管叫来梁九功耳语一句,余下的尽推到明儿相看。 “恭送太皇太后娘娘,恭送万岁爷。” 劳累了大半日的小姑娘们到底是白劳累了一遭,万岁爷和娘娘不看她们了,她们这会子就得跟着管事姑姑们紧忙出了静宜园去,待明儿天不亮又得折腾一通。 然众人却没什么怨言,到底都巴望着能被选在君王侧,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呢,家里拼死也给不了她们太好的前程,便只能靠这条路子往上爬了。 “你怎么也不问问朕今年的秀女进了几个了,都生得什么样子?” 康熙爷将太皇太后送去丽瞩楼后,便直奔玉琭这儿了,且叫人守着门儿,连戴贵人和瑞常在都暂打发去别处用膳,康熙爷霸道着,然对着玉琭却是十足没架子。 被玉琭伺候着更衣、洗手、用膳,见玉琭只字不提选秀之事,康熙爷反倒是耐不住了,还当玉琭在同他使小性子呢,心里正难受,也是怕玉琭一点儿不在乎的,既不在乎这个,也定然是不够在乎他了。 玉琭瞥了康熙爷一眼,心里多少知道康熙爷的心思,不急不躁给人挑好了鱼刺夹过去,这才开了口。 “万岁爷还是莫说这个了吧。”玉琭捏着帕子沾了沾嘴角儿。 “昨儿臣妾都用了您给的牛乳炖花胶了,下头人不会不跟您说这个吧,您知我心里不是滋味儿呢,怎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莫不是瞧见心仪的了,来跟臣妾炫耀呢,臣妾可做不来这么大的心。” “总归您若是细说了,就说明今儿的秀女都过了您的心,叫您满意的还不少,若是您一个都说不上来,那又显得假了,臣妾倒还不如不问,也省的琢磨这些个伤心事儿。” 一得了玉琭这话康熙爷就满意了,嘿嘿笑着,紧忙又凑近了些揽着玉琭,还给人夹了块儿她爱吃的糖醋小排骨。 “还别说,朕还真就一个都说不上来,叫朕生气的都拉下去问罪了,不叫朕生气的也无什么特色可言,朕心里尽想着你去了,朕有了你,自是六宫粉黛无颜色了。” 玉琭被康熙爷哄得失笑,嘁了一声儿才不信呢:“再怎么无颜色也没见得您少留牌子啊,今儿上午臣妾有些坐不住,便同戴姐姐一道儿出去逛逛,绿云舫离得近,梁公公的声儿又亮堂,臣妾只听了小半个时辰便知道您留了好几个了。” “臣妾远远瞧着这些秀女们欢天喜地或是悲悲戚戚的来去,总归是醋的厉害,只想再给您送道鹿血酒去,免得这么多人您招架不住的。” 以往康熙爷不是没用过鹿血酒,冬日打猎暖身,这东西最是合适,然到了玉琭这儿,鹿血酒真真是不能多提的,一提康熙爷便想起来格外放肆的那日了,一时间脸也红了心也烫着,便是不吃鹿血酒也不差什么了。 “朕招架不招架得住不知,总归你是招架不住的,你这小醋坛子快快用膳,别一会子又是哭又是饿的,总叫朕心疼为难。” 玉琭腾得脸红,原只是想逗逗康熙爷的,谁知道三两句没说完,她反倒将自个儿给搭进去了,康熙爷那灼灼的眼神儿玉琭几乎不敢对上,只又连连给人夹菜,还似是埋怨地羞赧一句。 “叫您哄哄我怎得那样难,尽会欺负人的!” 康熙爷失笑,凑近了碰了碰玉琭烫红的脸:“朕给你宠爱便算不得哄吗?” 玉琭大言不惭:“宠爱我也要,您的哄我也要,怎能混为一谈,我原可没怎么呷醋的,都怪您,只道我心眼子才针尖大小。” 康熙爷乐不可支,只管惯着她这贪心的小丫头去,只是康熙爷身为皇帝,也没太多哄人的经验,多是又照顾孩子一般,给玉琭喂膳添茶,赏了布匹珍宝,谁道他的小丫头还是不满。 “您什么都会,好似就不会哄人的。”玉琭对着面前的布匹首饰无一丝丝贪婪,只是困惑又好笑地看着康熙爷,不等人反应过来,玉琭直接凑上去吻了吻人去。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玄烨的一个吻就够了。” 康熙爷被小丫头给撩地,那心险些跳了出来,脸都通红一片,这会子不像是错喝了一盏鹿血酒了,反倒像是一头扎进了鹿血酒坛子里,灌得他肚儿溜圆,晕乎着,满眼满心都是他的小丫头了。 真真是个小妖精托生的,叫他魂儿都跟着飞了。 一下午胡闹,康熙爷可是将自己心中的欢欣爱意尽给了玉琭了,也是高兴着累极了,夜里康熙爷也没回去,直接便在玉琭这儿歇了的。 只可怜戴贵人和瑞常在也跟着有家不能回,眼看着天黑了,还搬去别的地界儿凑合一晚,翌日康熙爷一走她们才得归,倒是早些年便不巴望着宠爱了,更生不出嫉妒,只是笑玉琭起不来身,竟磋磨到午膳了才勉强睁开眼。 “妹妹,你若再不起身,只怕一会子也不必再起了,万岁爷看罢了秀女,一会子又是要来你这儿了。” 玉琭腾得脸红,连忙裹着被子不住摇头:“不成不成,就说我挂红了,一挂挂半个月红牌子,伺候不得的。” ??从明天开始日更六千,也就是三章~ ? ???? (本章完) 第111章 格外用心 第111章格外用心 秀女一连相看了四日才算完,加上佟佳格格,统共选中了三十多位,然这三十多位中,只有十位入了康熙爷的后宫,其它的都暂留了牌子,之后好给宗亲阿哥们赐婚。 眼下这十位秀女也不留在静宜园伺候,封号亦得着内务府的慢慢选,故而都先叫教引姑姑们带去宫中在学几日的规矩,待康熙爷带着后宫在中秋节前回宫后,再行封赏之事。 距回宫还有一个月的工夫,这一个月里康熙爷哪儿也没去,就日日同玉琭腻在一处,连遮掩的心思都没了。 知康熙爷不愿去不喜欢的人那儿,然又不得不为了稳固前朝和后宫做出些牺牲来,玉琭心里也顾不上呷醋了,只是多包容康熙爷些,将柔水的温情尽给了人去。 要说玉琭心中一点儿不担心康熙爷移情别恋那可是假话,可她也不至于这会子就针对了谁,只得是同康熙爷在一日便快活一日去,过好眼前就够了。 这日子过得极快,一个月的工夫说没便没了,明儿就得出发回宫了,康熙爷今儿没寻玉琭,心里少不得缓缓适应些个没玉琭陪伴的日子,免得回去了身边儿猛然没了玉琭,他只怕经受不住。 然康熙爷到底是高估了自个儿,一晚上辗转反侧,越躺越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想去寻玉琭又怕这会子太晚搅了人好眠,只得硬挨着,末了一夜都未得好眠,晨起回宫时脸色都冷着。 太皇太后娘娘关切,少不得过问些个:“皇帝可是昨儿没歇好?” “皇玛玛兀挂念,孙儿只是惦念着战事,心中有些不安稳罢了。”康熙爷如此回了一句,只怕叫皇玛玛看出他是没了玉琭心不安。 可太皇太后娘娘一双利眼什么看不透,对康熙爷的话是全然不信的。 心想着先前康熙爷同玉琭腻在一处怎么没想到战事,今儿忽地没了玉琭倒是被战事扰了心,可见这话言不由衷得紧,然她不好叫康熙爷失了脸面,只是嘱咐人注意着身子,赶紧上御辇小憩一会儿也使得。 康熙爷无不应的,先目送着太皇太后娘娘上了车,且往后瞧了一眼玉琭,见小丫头眼皮微微肿,便知道她昨儿定然也是没歇好的,康熙爷想叫玉琭来,可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没再特殊对待着人。 待上了车,康熙爷想了想,便借口天热,怕后宫女眷们经受不住,赏了些冰赏了些新鲜果子下去。 玉琭那儿的赏是魏珠亲自去的,明面上瞧着同众人一样,玉琭那儿也得了一筐子冰一小篮子寻常新鲜果子罢了,然魏珠叫人将东西送上马车后没急着走,告罪一声儿将那冰倒出来些,里头竟还藏了一小篮子新鲜荔枝。 “这荔枝不好得,往年下头送上来十斤荔枝能有八斤都损在路上了,万岁爷想着您许是爱用这个,直接叫下头人从两广送来了两棵荔枝树,统共就采下来五斤二两,万岁爷尽叫奴才送到您这儿来了。” “这事儿连太皇太后娘娘都不知呢,您小心着用,莫叫人发现了,待快到宫中了,您用完的果皮、核别丢,奴才来送东西时再拿走处置了去。” 魏珠压着声儿细细说着,玉琭无不应的,对着这一筐子荔枝也是惊喜得很。 因打仗,各地调配多少有些不便,前几天内务府的人往太皇太后那儿送了一份儿去,才一盘子,约莫二三十粒,太皇太后娘娘赏了她两粒,便已然算是极恩典了。 满宫上下独太皇太后娘娘那一份儿荔枝,她手里的两个都没舍得吃。 大格格在太皇太后处没吃够,她又给了大格格一个,想着康熙爷呢,玉琭又把手里仅有的一个给了康熙爷,原只是客气客气让给了康熙爷,谁道康熙爷笑笑也不客气,直接吃了去。 她素来爱吃荔枝,且看着康熙爷把她那最后一个荔枝吃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然给都给了,她总不能再反悔,只得闻闻那香甜的味儿便罢。 谁道康熙爷竟还叫人提前准备了这个,怪不得当时康熙爷看着她馋直抿着唇笑,也怪不得当时康熙爷吃的那么利索,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还劳烦魏公公替臣妾谢恩,臣妾不无知足的,还请万岁爷放心,臣妾不能常伴在万岁爷左右,还请万岁爷好好保重龙体。” 玉琭谢了魏珠,还给了魏珠一个金锞子做辛苦费,另又叫人替她给万岁爷带声好。 平日里打点多是用些碎银子便罢,虽今儿做的事儿要紧些,但金锞子也显得太重了,魏珠也有意卖个好,他能来也是得万岁爷看重之意,岂敢收了德贵人的金锞子,只管推脱了去,借口有事儿这便要走。 玉琭见人铁了心不收,便只好客气两句,叫人若是得闲便来永和宫吃茶,又给了魏启些个银子,叫人私底下同魏珠往来亲近着。 好生送走了魏珠,玉琭再做不来什么镇定的样子了,只管抱着那一篮子荔枝连连的数。 说是五斤二两,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多,去掉细小的枝桠和叶子,统共也就只有三四十颗荔枝罢了,省着些用也不过是三天的量。 玉琭给了身边儿的花月莺时和魏启一人一颗,余下的便也不多了,且先吃了今儿的那份儿去,饶是细细的品也很快就没了,一路上还有得走呢,她岂能守着余下的荔枝忍住不吃,多用一颗、再多用一颗,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将明日和后日的也吃完了。 玉琭吮着指尖儿上的一点儿甜还意犹未尽,然到底是没有了,只得再盼着明年的份儿了。 花月体贴,见自家主子没吃够,还另切了一盘子蜜桃来,玉琭刚吃罢荔枝只觉得蜜桃也不甜了,然吃点儿什么也是聊胜于无,末了快到宫中了,玉琭又喝了一盏奶茶,这才住了口。 这一路上心思尽放在吃喝上了,玉琭也没顾得上想康熙爷去,午膳也没用,一路上她那小马车颠的得她腰酸背痛,便只管睡了去,直到天色微暗了才勉强醒来。 (本章完) 第112章 夜半惊动 第112章夜半惊动 听见榻上的动静了,花月紧忙迎了上前,蹲下身来问主子:“主子可是要起身了?一个时辰前魏公公来过,说是万岁爷知道您路上累午膳都没用,还送来一道鱼糜虾仁羹、一道桂圆冬瓜甜汤。” “因时私底下给的,没敢叫人送去膳房煨着,魏启便在咱们廊下架了连个红泥小炉,小郑子和小豆儿正守着呢,您若用奴才这便叫人端上来。” 玉琭睡得迷迷瞪瞪的,想来是吃荔枝吃多了,只觉得口渴得紧,且先叫花月给她倒盏凉茶来细细用了,这才清醒了不少,起身穿衣,叫人将膳端了上来。 “今儿下午后宫如何,不是说秀女住进后宫了吗?咱们这儿倒是清净。” 这事儿花月知道的便不多了,只管叫魏启过来会话。 “万岁爷哪儿舍得叫主子您跟别的挤一处去啊,若真送来了旁的,万岁爷倒也不好如此关切您了。” 魏启笑了一句,这才细细道来:“奴才打听了的,秀女们的封号和位份今儿早便定下来了,便只等着万岁爷回来了再定夺,下头的常在和答应便不说了,佟佳格格确定是贵妃的位份了,就挨着咱们永和宫,住承乾宫去。” “不过万岁爷恩典着,想着既是佟佳格格在家中侍疾呢,便也不急得着一日两日的过来,只管在中秋前一日来便是,另一位位份高的便是钮祜禄格格了,诏封为妃,封号为僖,想来是怕她骄纵了,便无册封礼了,只给了封号便罢。” “汉军正蓝旗,总兵官刚阿泰之女李氏封为安嫔,满洲镶红旗人,护军参领华善之女王佳氏封为敬嫔,旁的便无再高过您位份的了,另还有一位郭贵人,一位那拉贵人,也无封号,其余的常在、答应便也没什么好提了、、、、、、、” 玉琭边用膳边听,知道钮祜禄氏又进了位格格倒是没什么意外的,只是那封号僖字倒是耐人寻味,那僖为小心恭慎之意,康熙爷这是赏钮祜禄氏也是告诫呢。 安嫔和敬嫔的封号,倒也有几分叫人安分守己、恭顺持敬之意,她就不厚着脸皮拿旁人的封号跟她的德字比了,就是同惠、荣比,也稍有不及,且叫人觉得亲近不足,告诫有余。 知道了这些,玉琭又问了眼下这些人如何安置的。 康熙爷的后宫的老人多是住在东六宫的,此次选秀出来的除了佟佳贵妃之外,其余尽安置在西六宫。 僖妃同安嫔住进了永寿宫,敬嫔同那拉贵人则住进了长春宫,郭贵人同石常在、庆答应、如答应住得好,在翊坤宫偏殿安置了下来,不过她们位份低,也住不得正殿,郭贵人自己住在西侧殿,其余三位则挤在东侧殿。 说到这儿了,魏启这才想起来他竟忘了一位咸福宫格格:“这位博尔济吉特氏没什么封号,亦无位份,只还格格称呼。” 玉琭点头,想来也是因着上头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缘故,这二位皆是博尔济吉特氏的,若蒙古来的格格再占了高位多少不妥,此人虽是格格,但想来有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护着,倒也吃不得亏。 待说完了,玉琭也吃得差不多了,也不知是天儿热还是怎得,玉琭只觉得燥得慌,且绕着她的永和宫跑了十几圈儿发了发汗,又泡了澡,这才觉得舒服了。 且看着已然二更了,玉琭收拾利索了只管躺在榻上看会子书,也不消得打扮起来等着康熙爷,今儿宫中进了这么多新人,康熙爷这会子怕不是正纠结翻了谁的牌子呢。 只一想这个,玉琭心中未酸,不过还不至于难受,只又起身喝了盏茶,叫人注意着外头的信儿便罢,她知道康熙爷去哪儿了,想来才能睡得着去,不必再胡乱猜了。 约莫过了三两刻钟的工夫,魏启来报:“主子,万岁爷摆驾往永寿宫去了。” 玉琭点头,她就知道康熙爷得去了钮祜禄氏那儿,眼下瞧着果真不假,得了信儿也不看书了,玉琭揉了揉眼睛躺好,叫人给她吹了灯去,可得早早酝酿睡意,明儿还得早起给这位僖妃娘娘请安呢。 因着睡前运动了,玉琭入睡倒也快,可她只觉得自己还没睡一会儿呢,便觉鼻下有些痒痒的热热的,原以为是蚊虫叮咬,玉琭迷迷糊糊随手揉了揉鼻子,竟揉了一手的湿。 此时玉琭还未亦是到什么,只是悠悠得坐了起来。 今儿是安宁在外间二守夜,一听见动静了紧忙点了灯进来,谁道一瞧竟见主子一脸一手的血,可把小丫头给吓坏了,一声惊叫惹将永和宫的人都惊了起来,花月莺时几个急急披着衣裳来了,又是给主子打水又是叫魏启唤太医来。 此时玉琭才清醒了,仰着头捏着鼻子,她竟流鼻血了。 想来是今儿吃荔枝吃多了,再加之康熙爷下午赏的膳里,鱼虾是发物,桂圆又是同荔枝一般俱是热性的,这一来二去的身子怎经受得了。 玉琭洗了手脸,拿帕子捂着些,想着不过是流鼻血罢了,还不值当惊动了太医,说出去也够丢人的。 再说平日里也就罢了,偏今儿康熙爷去了僖妃那儿,她这一动静好似争宠一般,这不是找着叫人看她不顺眼嘛。 “花月,快着人追追魏启去,莫叫他唤太医了,我不过是今儿吃荔枝吃多了,没什么大碍的,再说了荔枝这事儿也不好叫人知道,太医若问咱们也不好解释,更不能因为我惊动了万岁爷,你主子我还想苟一段时日呢。” 这最后一句花月没听懂,然主子的意思她是理解了的,可主子这鼻血也流得忒骇人了,不仅染了半边儿枕头,连薄被也污了一片儿去,这会子饶是用帕子冰着额头也不见止血,只怕太医不来不成。 “主子您还是莫顾及那么多了,什么都没您的身子要紧,再说了,魏启早跑去了的,便是这会子追也追不上了,您快别说话了,好好倚着些,奴婢再给您换个帕子,说话的工夫又透了。” (本章完) 第113章 贵人争宠 第113章贵人争宠 得!这事儿算是盖不下去了。 玉琭不再多想,索性躺好去,也不叫人给她收拾床榻换里衣了,只管这么狼狈着,一会儿即便真惊动了人,她这般样子也叫人瞧着并非故意,省得僖妃再冤枉了她。 后宫女眷叫太医并不能直接去太医院唤人,尤其是妃以下的主子,那得先报到管理六宫之事的主子那儿,经人同意了,这才可去太医院请人。 眼下太后娘娘暂管着六宫之事,一听是德贵人有事,倒也不敢耽搁,只管放魏启去叫人。 虽德贵人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儿叫人不得不多想,可谁叫她是康熙爷的心头好呢,可不能大意了去。 太后年纪不大,又不是皇帝的亲额娘,自是得多加注意着,思来想去的,到底还是叫人往永寿宫走了一趟,知会康熙爷一声儿去,去不去的全在康熙爷,若德贵人真有不妥便也不是她的责任了。 “万岁爷,奴才得罪,永和宫德贵人出事儿了,一刻钟前叫了太医,说是正流血不止,也不知是什么缘故,您可要去瞧瞧?” 太后娘娘想得好,将德贵人的事儿抛到康熙爷跟前儿,然她却忘了多点提一句,叫人谨慎传话,德贵人的消息才不过是经了三四个人的嘴,且到了梁九功这儿,一个小小的上火流鼻血便成了流血不止了。 “你说什么!德贵人流血不止!” 这消息可把康熙爷吓得不轻,只披了衣便推开门问梁九功。 此时康熙爷还未同僖妃走到那一步呢。 一来他不大情愿没什么兴致,二来僖妃年纪也不大,正羞赧着,一来二去闲话没少说,可正事儿上却没个主动的人。 可今儿若是不成,明儿还得再来,康熙爷没法子,只管叫人送了些酒,眼下正微醺,才刚刚叫僖妃给他宽衣,谁道永和宫便出了这样的事儿。 康熙爷惊得一身冷汗,他的小丫头流血不止、流血不止,莫不是小产了、、、、、 “明儿朕再来看你。” 且不等梁九功再说什么,康熙爷当即朝僖妃撂下一句话去,拽上自个儿挂在一旁的外袍就走了,独留僖妃还愣在原地,面上的羞赧虽还未褪去,然眼中却已含了泪了,且咬着牙掐着手心儿。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区区一个德贵人,万岁爷竟就这样走了!” 僖妃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刚刚她对着康熙爷有多羞赧期待,这会子便有多恨德贵人,不过是病了,康熙爷为了德贵人将她抛下,这叫她的脸面往哪儿搁。 “娘娘莫恼,许是德贵人真的病了呢?没得争宠的意思。” 僖妃的贴身大宫女知秋乃是从钮祜禄府上一并陪嫁来的,自是忠心耿耿又了解自家主子,见主子气恼极了,连对万岁爷的不满都敢说了,且紧忙上前劝了劝去,拉着主子坐下缓缓气。 “娘娘,刚刚送信儿的人可不是永和宫的人,奴婢叫人守着门呢,就怕后宫的哪位作妖,若非来的是寿康宫的丫头,下头的人也不会冒然将人放进来,只是没想到太后竟为了一个区区贵人搅了您的好事儿。” “不过事已至此,您便是再恼也是没用的,若叫万岁爷知道您又是哭又是闹的,心中定然不满,倒不如您也赶紧的过去瞧瞧关切些个,也能趁机搏些个美名。” “德贵人此前便受宠,这您是知道的,然万岁爷不是那昏庸的人,定然不允德贵人跋扈骄纵,您过去一来瞧瞧德贵人为人,亦是叫万岁爷心中对您稍又亏欠,便是德贵人真极力留万岁爷,万岁爷即便心软了,当着您的面儿也不能同意了去,兴许一会儿又跟您回来了的。” 知秋不是十来岁的小丫头片子,她已然是能做姑姑的年纪了,且受了颜珠的嘱托陪着钮祜禄氏进了宫,自是要为主子事事上心、出主意。 “好,那咱们这便去瞧瞧德贵人到底什么心思,她若真是装的,本宫定不饶她!” 僖妃眼下才不过十五,自知没什么心机手腕可言,便极信任哥哥给的人,知秋的话她听得进去,眼下只管抹了抹泪,收了收柔弱,掩藏了气恼,面上眼中便只剩下睨着人似的冷了,叫知秋给她正正衣襟,这便带着人去。 她个子高挑,气势极足,虽打着去探望德贵人的旗号,可那样子竟像是去发难的,待快到了永和宫,知秋这才拉了拉自家主子的袖口,叫人柔着些,又用指腹揉红了僖妃的眼尾。 如此再瞧,僖妃好似是大哭了一场,饶是十足委屈了却依旧识大体,且压着难堪去关切了下头的贵人。 “僖妃娘娘到——!” 僖妃耽搁了一会子,眼下太医已然为玉琭看过了的,趁着太医开药方子的工夫,康熙爷正捧着玉琭的脸给人擦鼻子上的血,瞧着姿势甚是亲昵。 下头人是瞧着二人亲昵惯了的,然只怕僖妃看了要堵心,梁九功见僖妃进了永和宫,紧忙报了一声儿去。 康熙爷手上一顿,纠结片刻,到底还是不想给玉琭添麻烦,只轻轻抚了抚玉琭的小脸儿,将帕子塞给了玉琭,还飞快耳语一句:“朕心疼你的,乖些。” 说罢,康熙爷便稍往一旁侧一步去,收了收面上的关切没叫此时进门请安的僖妃瞧见。 “给万岁爷请安,臣妾放心不下德妹妹,特来瞧瞧,不知德妹妹如何了,下头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僖妃虽是低着头,可刚刚进门一瞥可是将榻上坐着的德贵人看了个遍,见人身上榻上确实狼狈,这才火气微消,然又可惜不是真的小产了。 若德贵人真是小产,她倒不介意德贵人将康熙爷从她身边儿叫走。 康熙爷请僖妃起身:“有心了,不过好在是虚惊一场,今儿朕赏德贵人一道补汤,却是忘了德贵人的身子有些虚不受补,这才引得突然鼻衄,太医已然给施了针,血已然是止得差不多了,待用几日汤药便没什么大碍了。” (本章完) 第114章 姐妹情深 第114章姐妹情深 玉琭流鼻血自然不只是那道汤的功劳,要说厉害,还得是那荔枝吃得太多了,然这事儿岂能叫人知道了,康熙爷不给僖妃问太医的机会,只管三两句糊弄了过去。 僖妃点头,正欲在康熙爷跟前儿表现几分关切来,玉琭又紧忙起身朝僖妃见礼,她亦是忙着在僖妃跟前儿示弱呢。 “给僖妃娘娘请安,依着规矩,臣妾合该是明儿一早便去您那儿问候的,谁道这大半夜的竟惊动了您和万岁爷,且都是臣妾的不是,是臣妾一时贪嘴多用了些汤食,还请万岁爷同娘娘责罚,以后臣妾定然就记得了,再不敢这时候打搅了。” 因着刚刚才止住血,这会子玉琭不仅狼狈着,面色也不怎么好,这会子朝僖妃深蹲着一口一个有罪,且叫人瞧着可怜巴巴得紧,似还柔弱得厉害,且不说僖妃瞧见了如何,康熙爷看着是真真心疼的。 然康熙爷不好先开口请人起了,他若先开口了,只怕僖妃瞧着他格外关切,更是要对玉琭不爽了,也知道小丫头必得对着僖妃来这么一句,不说僖妃能不能真的原谅,至少面上的事儿是过去了。 康熙爷不忍看,只稍稍移开些眼神儿去看了僖妃,亦是等着人回复的意思,他在这儿呢,僖妃定然不能为难了玉琭。 僖妃也是没想到德贵人能来这么一句,以前总听人说,这德贵人最是个会恃宠而骄的了,仗着万岁爷的宠爱,先前连她姐姐孝昭仁皇后都不放在眼中,遇事也惯习惯先质问了旁人。 她先前都想好如何捏着德贵人的跋扈任性来发作人了,谁道今儿一对上,她才知德贵人深浅,端不是传言中那样好对付的。 “好妹妹,快快起身吧,你病着岂有什么罪过可言,万岁爷同本宫都惦记着你呢。” 岂能叫德贵人在这儿借她卖惨,僖妃紧忙上前亲自扶了德贵人起身,也不嫌人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点子,亲自搀着德贵人躺好了去,又是给人掖被子又是拍拍玉琭的手背细细安抚,不知道的还当玉琭同僖妃时亲姐妹俩呢。 “什么打搅不打搅的,妹妹可不要说这话了,咱们都是伺候万岁爷的,合该亲近如姐妹似的相处,今儿你身子不适,本宫这个做姐姐的来看你,明儿若是本宫身子不适了,你能不来瞧本宫吗?” 都入了后宫了,谁身上还没几分演技,既是僖妃要跟她玩儿姐妹情深,玉琭也只管配合着,紧紧拉着僖妃的手去,不过刹那间的工夫便眼含热泪,感动地几乎要哭了。 “妹妹自是要好好看姐姐的,然妹妹只盼着没这机会去陪伴姐姐,咱们以后说笑玩闹还见不够呢,怎能盼着姐姐不好,姐姐定然好健健康康的才是。” “妹妹、、、、” “姐姐、、、、” “妹妹!” “姐姐!” 且照着两个人姐姐妹妹的一通亲切,只怕再说一会儿这便要叫人点了香炉义结金莲了。 康熙爷瞧着玉琭用力过猛的样子险些没噗嗤笑出声儿来,这会子也是深切体会到后宫女子的为难了,明明心里的醋坛子早打翻了的,可当着他的面儿还得一派姐妹深情。 康熙爷没觉得人假惺惺的,只是想着都这样晚了,他也不忍心瞧着他的小丫头费心费神的,只管出了声儿打断二人的亲近,叫玉琭快些歇了去,被鼻衄折腾的,唇上似乎都少了些血色,且少不得补补身子去。 “时候不早了,德贵人早些歇着吧,既是你们姐妹二人一见如故,明儿想来也不急得叫德贵人去永寿宫请安了,且先养好身子,择日你们姐妹二人再聚便是。” 康熙爷发了话,还顺便免了玉琭这两三日的请安,玉琭在心里给康熙爷竖了个大拇指,不枉她对康熙爷这样好,大兄弟还挺上道儿。 趁着僖妃转身朝康熙爷应声儿的工夫,玉琭还给康熙爷抛了个媚眼儿,康熙爷心动一阵儿,然面上却是不显,只深看玉琭一眼便罢,压着想留下的心又嘱咐玉琭两句,看着玉琭吃了败火的汤药,这才带着僖妃走了。 “主子,奴婢伺候您更衣吧,您早些歇着,太医嘱咐您这二日得用得清淡,夜里也得早早歇。” 自家主子这副狼狈的样子给该看的人看过了,花月莺时这才紧忙掩上门伺候去,玉琭无不依的,只管站好了叫人伺候去。 说来她这小身板儿是真不成,以前她没穿来的时候多康健啊,想吃就吃什么,也素来没在意过什么上火不上火的,即便真上火了也至多脸上蹦个痘儿或是嗓子不舒服。 可眼下就不一样了,瞧刚刚那流鼻血的架势,都快赶上凶杀现场了,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贫血了还是怎得,她这会子头都微微发晕,虚得不行,待恢复些了可得有事儿没事儿锻炼锻炼,把自个儿养得太娇也是不好。 身子不舒坦,玉琭也没多想,只叫人将床榻收拾干净了便歇了,也没叫人打听这康熙爷同僖妃的动向。 然魏启可是替主子操心着呢,借着要热水的工夫又在外头跑了一圈儿,知道康熙爷没在永寿宫留宿,这才回了。 翌日不消得早起,玉琭舒舒服服地睡到了自然醒,太皇太后知道昨儿夜里的事儿不免心头挂念着,还叫苏麻喇姑过来瞧了一眼。 然玉琭还睡着,苏麻喇姑见玉琭小脸儿憔悴,也没舍得叫醒了人,且留下些个名贵补身的药材就走了。 后宫众人见德贵人一病,太皇太后同康熙爷都重视着,且甭管真心还是假意,少不得去永和宫瞧瞧人,倒也都听说德贵人未起身呢,便约好了下午去再去。 如此一来,众人上午去僖妃那儿拜拜山头,下午又去玉琭那儿露露脸,不知道的还当玉琭是什么不得了的主子,下头的奴才们瞧着,心思各异,然多半都将德贵人排在僖妃前头去了,宁得罪僖妃也不能得罪了德贵人。 (本章完) 第115章 另想办法 第115章另想办法 对着满桌子的礼,玉琭只觉得发愁,她这一上火上得好,原还想着低调过日子呢,谁道却真的火了一把。 奴才们私底下的议论更是她的催命符,她今儿一听只觉得头皮发麻,且不知是不是有人故意推波助澜,她德贵人怎能压得过僖妃娘娘去。 若她同僖妃的位份旗鼓相当也就罢了,偏她是个小小的贵人,除了康熙爷便没什么倚靠了,然康熙爷也是为难着,明面上对谁都不能太过偏袒了,只怕不大能靠得住。 玉琭发愁半晌儿,只怕僖妃这会子便琢磨着坏心眼儿,且不能不防备着,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得盼着佟佳格格回来。 佟佳格格可是贵妃的位份,有这位在上头压着,僖妃便是真想做什么也得掂量掂量。 思及此,玉琭也不由得叹,没了康熙爷的宠爱,她在这后宫里什么都不是,想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着实太难了。 不过这会子自怨自艾也是无用,玉琭的指尖子叩了叩桌面,且仗着自个儿病,再小小任性一回。 “魏启,你去乾清宫一趟,就说我病着昨儿夜里还做了噩梦,便想见见家人,求万岁爷许福成来见我。” 这个小小要求倒也不过分,一般后宫女眷的家人能在御前行走的,得见不得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罢了,万岁爷不会不许。 魏启这便去了,康熙爷一听还当了真,连问魏启他们主子的情况:“德贵人现下可安好?今儿膳用了什么?进得可香?太医可瞧了?” 康熙爷接连问着,丝毫不掩关切,若非昨儿夜里已然去罢了,眼下后宫风声亦对玉琭不利,康熙爷便直接过去看人了,没得叫他的小丫头病着难过着还一个人熬。 什么噩梦不噩梦的不过是借口罢了,今儿她们主子便是病着发愁着,还偷偷叫他去膳房讨了俩鸡腿用了,明面上吃喝不下,背地里什么好吃的都没落下呢。 魏启没想到万岁爷如此在乎的,也不敢说实话,只管真真假假编了一通去。 “回万岁爷话,我们主子昨儿夜里没怎么歇好,醒了好几回,这才惹得疲累不堪上午都没能起了身,花月莺时关切着,问主子梦见什么了,主子一开始不言,后来才说是梦见您不知为何恼了她了,竟再不见她了。” “因中间睡睡醒醒的,梦也乱,我们主子说她后来又梦见是因为乌雅侍卫没办好差的缘故,这才引得您发火,如此说着还落了泪去,心头一直不稳当,午膳都没用了几口,便想着来求了万岁爷您,想见见乌雅侍卫,好好点提人几句去,莫不能叫人办差时不经心。” 若是旁人的奴才说这些,康熙爷定然不信,只觉得是后宫里邀宠的手段。 然他先前从玉琭日日相处,自认对人了解颇多,知道玉琭正为他掐尖儿吃醋呢,昨儿她又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僖妃走,做了这梦倒也不奇怪了。 再听魏启说玉琭落泪了,康熙爷当即心里都浮现出玉琭抿着嘴唇蹙着眉,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的样子了。 康熙爷深吸一口气,心头都跟着酸涩得厉害,这便叫梁九功去叫了乌雅福成,让姐弟俩好好说说话去,另还嘱咐魏启几句。 “朕平日里忙碌,怕是不能将你们主子照顾周全了,你们主子还惯是有委屈不肯说的,你多顾着些,有什么不妥的只管来乾清宫报信儿,若你们主子受欺负了,朕可是要问你的罪的。” 魏启无不应下的,正要走,康熙爷还叫人给魏启包了一碟子萨其马给玉琭带上,康熙爷爱吃这个,带给玉琭就当是见萨其马如见他了。 那头儿玉琭见了萨其马,果真面上露了笑去,趁着福成未到的空挡,还叫人伺候笔墨,些个思念的话,待一会儿福成走时谢恩,再给了康熙爷。 今儿福成正当值,得了信儿还当是姐姐出了事儿,直撂下佩刀便跟着乾清宫的奴才来了,便是拘着规矩压着步子,也险些叫人没跟上,末了到了永和宫了,见姐姐好端端的,福成这才狠松了一口气,拜了姐姐去。 玉琭紧忙叫福成起身了,然有些事儿不好当着康熙爷的奴才说,且给了魏启一个眼神儿去,魏启当即会意,这便笑着揽了人肩膀去,哥俩好着去下头吃茶歇脚了。 没了外人,便是开着门儿说话玉琭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管请弟弟吃茶缓口气,这才道了来意。 “福成,你替姐姐办个事儿。” 福成朝玉琭探了探身,压着些声儿,面上尽是沉稳:“姐姐请讲,若是事儿急,弟弟这便告两日假去。” 玉琭笑笑摇头,这事儿倒不必福成这样紧张:“不必特意去办,就是叫你帮我传个话罢了,等你今儿下了值往佟佳贵妃府上走一趟。” “你是外男,不好用你的名义说什么,便借了玉玳的名义,说是玉玳谢贵妃先前对长姐的照顾,如今听闻太太身子抱恙,便想着递帖子登门探望,替长姐帮衬着些贵妃,替贵妃分忧、、、、、、、” “总归这些场面上的话你只管说,不必觉得这是巴结谄媚,外头比咱们过火的多得是,佟佳府上都应付惯了的,定然不必请玉玳过去见面,不过该通传定然通传,只要叫贵妃知道我递了信儿便是了。” 福成一一记下了,然到底少不得关切了姐姐去:“姐姐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有急事告知贵妃,弟弟只觉得这传话倒是不保险了。” “弟弟眼下虽只是三等侍卫,可这阵子也不少结交了人,今儿同弟弟一道值守的兄弟便是佟佳贵妃的大弟弟德克新,弟弟同他关系很是不错,弟弟请德克新代为传话也不是不行的。” 玉琭意外极了,没想到福成这阵子没白当差,竟还认识了佟佳贵妃的大弟弟,细问了些个才知道,除了德克新任三等侍卫以外,今年新进的几位銮仪使中,还有佟佳贵妃的哥哥叶克书。 ??还有一章明天补吧,太晚了熬不动了 ? ???? (本章完) 第116章 想不明白 第116章想不明白 佟佳家称作名门望族果真不虚,府上竟没一个闲散人物,全是在御前得用的,乌雅家要想达到这般程度只怕她一个人努力是万万不成的,少说也得两三代人尽力才是。 玉琭顿了顿,到底是还是没走了福成的路子去,眼下虽是苗头稍有不对,可到底也不急得这一时半刻,人家佟佳贵妃的额娘病着呢,她也没那么大的脸叫人舍了额娘来帮她。 总归叫佟佳贵妃知道这么个事儿便是了,便是她不催人回来,佟佳贵妃最迟也就是这七八日的工夫便入宫了,她也不是连这么会儿的工夫都等不了。 “罢了,你先依着我说得做吧,若是事态有变我再着人知会你,你好好安心当差便是了,照顾好家里,我这儿你只管放心。” “好,姐姐的话我记得了。” 福成应了一声儿去,他关切着姐姐,说来说去的也没听姐姐说了具体缘由,且忍不住瞎想,总觉得姐姐在宫中过得不好。 然他又想,便是姐姐对他说了缘故也没用,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侍卫,除了在外头替姐姐传话走动,旁的可一概不能了。 “姐姐,你给弟弟五年,五年之后弟弟定然能做了你的依靠,再不叫你什么委屈都一个人抗了。” 猛然得了福成这话玉琭愣了愣,不知福成这话从何说起,可对着弟弟那微微自责的眼神儿,她便什么都懂了,只管笑笑还像以前似的呼噜了把小孩儿的脑袋。 “好,那姐姐可就靠你享福了,不过五年会不会不太够?姐姐等你十年二十年也不是不可以。” 许久未曾同姐姐这样亲昵,福成还微微红了耳朵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小声儿嘟囔了一句:“姐姐就这样不信我吗?说五年便是五年,五年总能做出些样子来了。” 姐弟俩好说了一会子话,知福成值守辛苦,玉琭也帮不到人什么,见这会子还有些时辰,便留了福成用了一顿简单的饭食,做姐姐的断不叫人空着肚子回去。 末了还是魏启代玉琭送的福成,字条亦是托魏启递到乾清宫去。 康熙爷正忙着同几位大人商议政事,也没工夫见了福成,只是叫人在殿外谢了恩便罢。 没一会儿的工夫,梁九功借着添茶的借口进来,悄悄将字条塞给了康熙爷,康熙爷还当是朝廷里眼线传来的信儿呢,打开了随意一瞧,险些没绷住神色。 只见那字条上只熟悉的一行字:“日日思君不见君,共吃萨其马。” 这都什么跟什么,小丫头也太促狭了些,明明是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且换成了萨其马,怎么瞧怎么叫人想笑。 康熙爷强压着想要上翘的嘴角,虽心里想着这都什么跟什么,可身体却是坦诚得多,细细的把纸条折好收到桌案上的匣子里,待跟前儿的诸位大人走了,这才又捏着字条细细的看了片刻。 虽上头只这么一行字,但仍能看出几分笔力来。 康熙爷比照着玉琭先前的字儿,便窥得人几分身子状况了,想来是见了弟弟,心中安稳了,写字也带了气力,然比之从前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之态,且不知几日才能恢复了从前。 康熙爷叫来梁九功,又嘱咐人往太医院递个信儿去,这几日叫太医勤去着些永和宫,虽是上火,也不能大意了。 如此嘱咐罢,康熙爷这才安心,且仗着今儿事儿稠,又拖了一日清闲未往僖妃那儿去,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直这样晾着人也不是个法子,康熙爷只得硬着头皮过去。 幸而这回僖妃自备了酒菜,不消得他再另叫了酒,免得叫人误会他没了酒身子就不成了似的。 康熙爷应付罢差事,僖妃显而易见的气势软下来了许多,想来是心中没什么怨了。 然见僖妃还想拉着他温存些,抬着玉臂想勾了他的脖颈儿,虽未叫人碰着了,可康熙爷后颈儿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紧忙起身躲了过去,真真再勉强不来了,只管起身沐浴去,也叫人伺候僖妃。 待康熙爷收拾利索再回来已然是晚得不能再晚了,僖妃早已靠着里侧躺好,康熙爷便只管挨着外沿儿躺下,中间同僖妃隔了一二尺远。 见康熙爷这样就准备歇了,僖妃微微侧着头去看身侧的康熙爷,心中无不失望,只觉得他同康熙爷将将亲近罢,关系不该是这样冷着的,便不说如胶似漆,那好歹也应再温存温存。 可康熙爷除了那事儿,不曾拉她的手,不曾对她说过一句软和话,不曾亲昵地抱着她,更别提什么温柔体贴了,也不知她是不招人喜欢,还是康熙爷就这么冷心冷情的,对着谁都是这个样子。 僖妃兀自难过着,这会子却是想起来德贵人了,宫中都说德贵人最得圣眷,那康熙爷同德贵人相处时也是这般吗? 是不是除了去得勤了些,康熙爷便没什么亲近给人了? 僖妃想不出康熙爷是如何给人盛宠的,然又琢磨着知秋的话,只觉得自己不该那样矜持,都说男子皆爱温柔如水的,她若不主动,只怕康熙爷也就这般直愣愣的躺着了。 想到这儿,僖妃也只管放下些羞赧,往康熙爷身侧靠了靠,还想着掀了康熙爷的被子钻过去。 康熙爷都快睡着了,被身边儿人的动静猛然惊醒,吓着似的坐了起来:“你干什么!” 康熙爷这声儿可不小,梁九功就在外间儿守夜呢,一听这动静还当是有刺客呢,紧忙点了火折子拿着烛台便进来了。 掀了帷幔,梁九功见僖妃身子往康熙爷那儿偏着,面上尽是羞红尴尬,康熙爷则是抱着被,姿态中尽透着躲,他这才知自己不该来的。 梁九功紧忙默不作声地将烛台留下了,悄悄又将帷幔替主子们掩上,也没走远,只管立在一旁候着,且瞧刚刚万岁爷那抗拒的样子,只怕也是没什么心情在僖妃娘娘这儿过后半夜了。 ??先更一章,我还有节课必须十二点前听完,余下三章我会在睡前补齐的,抱歉要晚一点了(?д?;?) ? ???? (本章完) 第117章 不给脸面 第117章不给脸面 梁九功还未想完,便听僖妃压着声儿紧忙解释了一句去:“臣妾、臣妾只是有些冷,想挨着您些罢了。” 这借口十足蹩脚,眼下还未过中秋呢,正是秋老虎正盛的时候,眼下永寿宫还正用着冰呢,又何来的冷,倒不如直接说想同万岁爷亲近来得真诚些。 梁九功险些没笑出声儿来,且听着万岁爷如何反应去。 康熙爷果真是不委屈自个儿的,他原宠幸僖妃便不是发自内心的,应付完还能耐着性子在僖妃这儿留到天亮了再走,也是给僖妃体面,可这不代表他还得容忍僖妃的不规矩。 说得不讲情面些,无论是僖妃也好,还是下头的贵人常在们,说到底都是伺候皇帝的女子,从根本上讲没什么不同。 入宫的时候莫说僖妃了,便是皇后都得学了这伺候皇帝的规矩去,皇帝喜欢哪般她们便要哪般,皇帝给的雨露恩泽是福气,不给的也不能强要。 虽说康熙爷也不多喜欢身边儿的人太拘着规矩了,可这规矩要看是对着谁了,若是对着玉琭,那甭管玉琭怎么邀宠,康熙爷都甘之如饴的,若哪日依着规矩了,康熙爷反倒不适应。 可对着僖妃,康熙爷却是没什么好耐性给人了,只觉得僖妃不知好歹不知体统,更别说康熙爷还有几分起床气,刚刚好不容易睡着了的,且叫人一闹心口尽是烦闷了。 “梁九功,伺候朕更衣,摆驾乾清宫。” 康熙爷不容僖妃解释什么,眼下亦不想费工夫治她什么罪去,只管起身叫梁九功伺候。 然只是这般,便叫僖妃经受不得了,且不知自个儿哪儿得罪了万岁爷,跪在榻上不住的求万岁爷开恩,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臣妾、臣妾不是有意搅了您好眠的,臣妾只是、只是想亲近您些、、、、、、、” 康熙爷对着僖妃的泪更是烦躁,只当没听见。 想着这一耽误,再回去了只怕是躺一个时辰就得起来上朝,康熙爷不由得面上更冷了几分,还心道自己就不该好心给僖妃做什么脸面,只管叫人伺候罢便回去,不留宿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且等着末了该走了,康熙爷也不曾说了什么,只管带着人离去,然康熙爷不说,下头的人却不能不替康熙爷缓和着关系,为后宫安稳,更是为康熙爷少些个麻烦。 梁九功给了魏珠一个眼神儿去,魏珠当即会意,留下了会子,上前一步劝了僖妃几句去。 “娘娘莫哭了,今儿万岁爷也不是恼了您的,只是您头回伺候,不知万岁爷的喜好,万岁爷日理万机,白日里断不肯浪费时辰用在歇息上,为了保持白日的清醒,夜里的时辰亦是不可浪费。” “平日里不管哪位主子伺候罢,皆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出声儿,免得搅了万岁爷好眠,您亲近不是罪,可奴才听刚刚万岁爷的声儿,只怕是正睡着被您惊得不轻呢,只是这样摆驾回了乾清宫,便已是格外开恩了。” 魏珠胡诌着,可是没少替万岁爷干这事儿,只要康熙爷不爽了,那规矩就是多,就别说喜静了,凡是不喜欢,只怕呼吸重了都是错的。 僖妃怔愣着,收着眼泪望着魏珠去,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问的魏珠,她不仅怕是因为坏了规矩,更怕康熙爷对她一丝丝好感也无,若无宠,她便觉得这僖妃当的便什么都不是了。 “公公说得可是真的?” 魏珠揣着手,背又弓了几分去:“奴才诓您作甚,奴才可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奴才,若万岁爷真恼了您了,奴才又怎会自作主张留下劝您两句呢?” “您只管安安心心的歇吧,万岁爷是什么人,岂能攥着这点儿事儿不放的,且不消得娘娘赔罪,过两日万岁爷自个儿便不在意了。” 僖妃点点头,这会子才心头稍安,不过今儿被闹的,也是真真被吓着了,再不敢贸贸然揣摩了万岁爷去,且想着叫人趁这两日好好打听打听万岁爷的喜好,下回再伺候可不能再犯了忌讳了。 眼前的魏公公便是个方便打听的人,僖妃只管给知秋一个眼神儿去,叫人好生送送魏公公,亦是打听些个。 “今儿多谢公公提点了,以后公公得闲常来吃茶。” 僖妃说罢,知秋便要给魏珠银子去,魏珠也不推脱,大大方方收了银票,朝僖妃告辞。 “那奴才便不耽搁娘娘歇息了,奴才告退。” 说罢,魏珠便跟着知秋出了永寿宫的大门。 知秋恭维了魏珠两句去,不好直接打听万岁爷的事儿,这便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去:“劳烦公公了,我们主子头回伺候便遇见这样的事儿,不仅是给万岁爷添了麻烦,更是给公公您添了麻烦了。” “公公忙碌,我们怎好一而再再而三的耽误公公的时辰,还请公公再多言两句,也叫我们主子心中有底儿,好叫万岁爷也心头爽利,咱们都是做奴才的,主子开怀咱们的日子才好过不是。” 魏珠笑笑,也不多说,只面上做出些为难来。 “姑姑猛然叫咱家说了,咱家倒是一时没了头绪。” 僖妃给的银子是他刚刚说话的报酬,这会子知秋想再打听些个,自是得再给了银子去,想打听万岁爷的事儿哪有那么容易的。 且都是千年的狐狸了,知秋还不至于看不懂魏珠的意思,心中只大骂魏珠贪婪,面上却是一丝丝不敬也无,只管又给人一张银票去。 “还请公公好好想想,通融通融。” 银子一到位,魏珠自然是什么都想得起来了,将银票揣好了,笑笑一拍脑袋:“嗨!瞧咱家这记性,可算是想起来要说什么了。” “其实万岁爷也不是那么不好伺候的主子,就是多顺着些万岁爷的意思便是了,万岁爷不开口,那便是喜静了,万岁爷若开口,便是想听点儿什么好的,万岁爷若躺了,那是一丝丝声儿也不能有、、、、、总归依着规矩断不会错。” (本章完) 第118章 不够检点 第118章不够检点 魏珠说了一通,看似没少磨嘴皮子,然细细想来全是废话连篇。 规矩、规矩,万岁爷的规矩到底是什么规矩! 知秋听得一肚子窝火,二百两银子竟全得了人一箩筐的废话,半点有用的也无,可想想自家主子初来乍到,也无什么根基可言,便只压着火气,好端端的将魏珠给送走了,一点儿得罪不得。 待回去了,知秋便见自家主子还含着泪愣愣的坐在榻上,她便止不住的心疼,紧忙扶着自家主子躺好了去。 “娘娘您快歇着吧,着实不早了,今儿您头回伺候,明儿还得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问安呢。” 不能说伺候的事儿,一说今儿头回伺候僖妃便有些忍不住情绪,这会子再无外人了,僖妃只管拉着知秋的手掉了泪去。 “伺候万岁爷竟这样难,哥哥不是眼下正得圣眷吗?怎么万岁爷偏对我这样冷淡,我便这么不招人喜欢吗?当年姐姐伺候时也没听说这样的难挨。” 知秋怎好叫主子这样抱怨,她亦是不知万岁爷如何待后宫里其他人的,也无什么经验可给,便只是拢着些主子的肩膀细细安抚着。 “若说好颜色,就奴婢看来,满后宫都无人能比得过您的,便是孝昭仁皇后也不及您半分,您莫多想,刚刚魏公公也说了的,您便是没规矩了些万岁爷也没恼了您的,只是走了,您莫在意,等过两日万岁爷气消了便好了。” “等他气消了?”僖妃含泪苦笑,语气里尽是不满。 “两日过后他气消了又有什么用,本宫的脸面是再回不来了,别说两日,且等着明儿一早天不亮,怕是万岁爷从本宫这儿走的消息便传遍了的,不知叫人如何笑本宫呢!” “这侍寝一事从开始就不顺,前天是德贵人忽的抱恙,昨儿又是万岁爷忙碌没工夫来,今儿好不容易承宠,又犯了忌讳,怎么德贵人得盛宠的时候没这毛病?别不是有些人给万岁爷吹了枕头风儿,除了那小妖精,万岁爷谁也不满意呢!” 且对着自家主子那含恨的样子,知秋心头慌慌,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末了还是劝了劝去,总不能一入宫便跟人不对付去。 再说了,今儿万岁爷翻牌子留宿,又不是德贵人指使万岁爷这般的,怪在德贵人头上多少牵强了,多半是嫉妒作怪。 然这话知秋怎能对主子说,只是在心中想想便罢,眼下先哄着主子快歇了才是正经事。 “且不管怎么,娘娘您都要振作起来,眼下佟佳贵妃未入宫,您便是后宫之首,便是落了脸面也不能自乱了阵脚去,您若是为这事儿悲切憔悴了,那才叫人真真看笑话呢。” 僖妃只管点头,听了知秋的话去,叫人守着她歇了。 僖妃是安稳了,可乾清宫那头儿,康熙爷却是失了眠,被僖妃搅合一通,康熙爷虽还睡意浓郁,然心头烦躁更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梁九功不敢劝了什么,只是又翻出去年德贵人给万岁爷写的那安神茶方子来,细细的给万岁爷泡了盏茶,待呈上去康熙爷用了,尝到了这熟悉的味儿,心头这才安稳了许多。 碰巧见魏珠回来,便问人永寿宫那儿的消息,康熙爷走的痛快,这会子冷静了才觉得稍有不妥,他不怕僖妃怨恨他,却担心僖妃不怨恨他,反而将这怨恨转嫁给旁人。 才几句话的工夫,自是打听不出来什么,魏珠只管乐乐呵呵打趣几句去,哄万岁爷开怀。 “奴才旁的发现倒是没有,只是觉得僖妃娘娘真真是出手阔绰,奴才安抚两三句便是一百两银票,娘娘身边儿的奴才打听两句又给了一百两。” “前儿万岁爷您还发愁国库空虚呢,眼下瞧着倒是有了分忧的法子,奴才暂不在您跟前儿伺候了,只管到僖妃娘娘跟前儿伺候,说上个几天几夜的,便够咱眼下打仗的用度了。” 说罢,魏珠还将那两张银票呈了上去,一点儿没私留。 康熙爷呷了口茶,这才哼笑了一声儿,面上没刚刚那么绷着了,不过要说这高兴也算不得,僖妃出手阔绰也蹊跷着呢,便是他这个当皇帝的尚不能如此随意赏赐,钮祜禄氏却能,可见还有些什么事儿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不知道呢。 “给朕作甚,你这二百两充入国库也是杯水车薪,只管收着吧,朕只盼着你莫被银子迷了眼,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若只为了这二百两断送了前程,朕可要失望了。” 魏珠连连保证,自是不敢背叛了万岁爷:“奴才这可不算是收了僖妃娘娘的银子了,这银子是您叫奴才收下的,当是算万岁爷您赏给奴才的,奴才应该好好谢了您才是。” 魏珠这嘴上的工夫也要赶上梁九功了,康熙爷笑笑,心头也跟着轻松了些,且将安神的茶饮尽,也不再多言,只管好好再酝酿了睡意去,末了也不是这茶起了作用,康熙爷唯想着玉琭,这才得几分好眠。 康熙爷不理后宫事,翌日照常忙碌,然后宫却是格外热闹,甭管有心无心,且都听说了昨儿僖妃伺候的事儿了,少不得叫人笑话。 便不说德贵人先前盛宠,也不说惠贵人、荣贵人伺候这么多年了,就是没什么存在感的戴贵人,也没见得叫康熙爷这般不喜过,倒不知僖妃是做了什么出格儿的事儿,这才叫万岁爷如此不满。 下头人猜测纷纷,又说僖妃不会伺候的,也有说僖妃太会伺候了,伺候得不成体统。 若说前者便罢了,这头一回伺候紧张着,忘了伺候的规矩也说得过去,偏有那消息灵通的打听了,万岁爷是叫罢水都歇下了才又走的,这便只能是后者了,这话说多了就多少叫人觉得僖妃不够检点。 然这话岂能乱说,后妃的名声可是大过天的,然僖妃不知这事儿从何处大肆传出去的,便是处置人都没个头绪,只能忍着气,等风头过了。 (本章完) 第119章 不是善茬 第119章不是善茬 可偏僖妃想安安生生的都不成,自打晨起她从慈宁宫请安回来,她这永寿宫便不断有下头的人来请安,一会子是安嫔,一会子又是敬嫔,惠贵人、荣贵人乃至下头的常在答应们都来了,尽是来看她笑话的。 偏今儿下头人合该来请安的,她赶也不是,迎人也不爽,便只耐着性子应付着,琢磨着旁人的话,心里暗暗记恨。 “都这个时辰,怎么还不见德妹妹来,不过是上火鼻衄罢了,竟都歇了三日了,要臣妾说啊,怕不是德妹妹仗着万岁爷给的宠爱不将姐姐您放在眼里呢。” “可不是嘛,说来咱们也比不得僖妃姐姐,然这两日的工夫,下头的贵人、常在、答应也是一一都见了的,唯不见德贵人,且不知捏什么架子呢,万岁爷都三日不曾去过永和宫了,还当自个儿香饽饽呢、、、、、、” 安嫔不安分,敬嫔也不知什么是敬,且挨着个儿的拿德贵人拱她的火,僖妃怎能听不出来,可即便她知道安嫔何敬嫔没安好心,只是拿德贵人刺她罢了,可她心里仍是对德贵人不满、不平。 不过面上总得过得去,僖妃秉着公正说几句场面话:“安嫔妹妹同敬嫔妹妹这话便不对了,德妹妹病了,来给本宫请安的事儿倒是不要紧的,万岁爷都发话了呢。” 说是这么说,可到底话里还是酸,安嫔同敬嫔暗笑着不做声儿,荣贵人倒是开了腔去,亦是火上浇油的。 “咱们呀,到底是不能同德妹妹比啊,一个上火罢了,也能叫万岁爷给发了话去、、、、、、” 然不等荣贵人话说完,众人口中的德贵人正巧赶到,听这话倒也不恼,只是进来了笑盈盈回了一句去。 “荣姐姐这话妹妹可不敢应的,以前妹妹未伺候万岁爷时,曾听闻荣姐姐也极有本事呢,说是长生阿哥未出生时,便能时常给姐姐托梦,这一做梦了姐姐便要高高兴兴的告诉了万岁爷,惹得万岁爷时时开怀,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要听姐姐说梦呢。” 荣贵人的脸色当即就不对了,没想到德贵人还知道这事儿,不过是邀宠的手段罢了,然眼下说出来却极不合适,上头那位正心头不爽呢,谁得宠她不爽了谁。 小心翼翼觑了眼僖妃的脸色,荣贵人呵呵笑了一声儿:“妹妹这话可言重了,不过是一二次,哪有那样多、、、、、” 此时再怎么解释都是牵强,玉琭也没工夫听,只管好生朝僖妃同安嫔、敬嫔请了安去。 “臣妾给僖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问安嫔娘娘、敬嫔娘娘安,臣妾来晚了,给娘娘们赔个不是,且都怪臣妾这身子不争气,这都好好养了三日了,今儿一起身竟还不成,又着太医施了针,这才来的。” 玉琭这话倒做不得假,她这两日也没好好养是真,太医说是清淡饮食,她原以为只是多吃蔬菜少吃肉罢了,谁道竟是日日清汤寡水的,糖、盐、油、荤尽不能用,这可险些没将她折磨毁了,还当是自个儿失宠了。 谁道一问,人家宫里清淡饮食就这规矩,还是万岁爷特意嘱咐了的,若无嘱咐,那就得饿着些,身子才好得快。 总归她是无福消受这规矩,日日都叫魏启给她去膳房讨些大鱼大肉,如此才能佐着清汤寡水下饭,谁道今儿一起身,又流了鼻血,好在没先前厉害了,不过又是洗又是擦的,少不得耽误一会子。 她也是有心再躲两日清闲的,可偏不巧,昨儿僖妃出了那样的事儿,她来无意看人热闹,只是想着定然有人要让僖妃不痛快的,然大伙儿没僖妃位份高,只能再寻了旁人比对着,她先前得盛宠,自是叫人拿来说话方便。 来与不来想来都得得罪了人,那还不如来一趟,也能为自己辩解几分去,谁道后宫这样险恶,除了惠贵人和荣贵人不老实,这新来的几位也不是什么善茬儿呢。 下头的贵人常在们玉琭皆是在病的那日见过了,唯没见过安嫔和敬嫔,这会子趁着僖妃请她起身赐座的工夫,正好认认脸去。 安嫔是个娴静的长相,瓜子脸,眼睛不算大,若不开口只叫人觉得内敛乖巧,一身儿粉红绣蝶旗裙。 想来是个头不够发型来凑,头上那大拉翅倒是别具一格,倒不像是眼下时兴的了,有点儿清末夸张的感觉,不过总归都是在规矩里的,稍透着些张扬罢了。 敬嫔长相比安嫔好些,也是明艳那挂的,但看还算不错,可同僖妃比较着,却是没人那股子气势,显得弱了,眼中的精明也总掩不住,更是打消了几分好颜色,叫人觉得不大真诚。 “早间听说妹妹那儿又叫了太医的,姐姐挂念着,还想着叫人去瞧瞧你,不必叫你来请安,谁道本宫还未叫人去你便来了,你这规矩好的倒不知叫本宫怎么体贴你了。” 僖妃前儿还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呢,这会子自然也不能太生分了去,只是玉琭来的最晚,偏僖妃又拿着规矩说事儿,倒是叫人不知她是真好心还是挤兑着了。 玉琭只当听不懂,应了人这声儿夸:“妹妹早该来看姐姐的,说来鼻衄也不是什么大碍,总不能一日不好便一日不来给姐姐请安,妹妹可敬着姐姐呢。” 敬嫔听这话忍不住笑笑,阴阳怪气一句:“德妹妹的规矩倒是好。” 玉琭不甘示弱,也夸人一句去:“自是不能同敬姐姐比的,听闻姐姐是个极重规矩的人呢,三日的工夫便给那拉贵人立两次规矩了,这事儿满宫的姐妹只怕都比不过敬姐姐。” 这后宫里多是不容人的大小主子,然拘着规矩,便尽将不容人的心思藏好了去,可这敬嫔是实打实的不容人。 敬嫔同那拉贵人住在长春宫,这见第一面,便不知那拉贵人怎么得罪敬嫔了,约莫是言语上叫敬嫔觉得她不敬了,竟罚了那拉贵人跪了一个时辰。 (本章完) 第120章 当众揭短 第120章当众揭短 昨儿众人到慈宁宫请安,正遇见康熙爷在呢,康熙爷受了众人的拜,说话间好似是说到佛学论经之事了,那拉贵人旁的长处没有,因在闺中没少陪着家里老祖宗吃斋念佛,她在这事儿上倒是懂得多些。 康熙爷听罢当众夸了那拉贵人两句,还赏了两根簪子,这便遭敬嫔嫉恨了,待回去了叫那拉贵人给奉茶的时候故意砸了茶碗,又罚了那拉贵人跪了两个时辰。 可怜那拉贵人年纪小,前儿跪肿的腿还没好,昨儿两个时辰没跪完直接晕过去了,偏她也不是什么主子,既不受宠娘家也不得势,病倒了也没人知道,至多是私下里议论敬嫔两句罢了。 玉琭虽是不出门,可有魏启在呢,自是什么都清清楚楚的,这会子见敬嫔针对她,她也不在怕的,也不想吃这个亏,只管拿这事儿刺了一句去。 也是想不明白敬嫔凭什么得意,真就觉得自个儿父兄打仗,就能立了军功不成? 战场上多的是刀枪无眼,便不说下头冲锋陷阵的了,便是领兵的战死也不是没有,玉琭对保家卫国之人自是心存敬意的,可对敬嫔这般仗着家里的荣光不把人当人看的,她可是全然敬不起来。 “怎么,我要给谁立规矩还得看你德贵人的脸色不成?德贵人,别得了几分雨露便看不清自个儿了,那拉贵人便是真受罚受得冤了,也没得你说话的份儿,也就是僖妃姐姐脾气好,这才容得你在此放肆!” 敬嫔也是被家里惯坏了的,家里可就她这个一个嫡出的姑娘,自小到大说一不二惯了,原就有些看不惯德贵人这般狐媚的,这会子见人敢同她阴阳怪气那还得了! 虽不至于直接在僖妃跟前儿拍桌,可瞧那重重撂下茶碗的架势也是动了气的,这便发难了去。 敬嫔话音落下,这会子的工夫都想好了,若是德贵人再敢不知好歹,她这便叫来跟前儿的奴才当众罚德贵人出言不逊了,也是趁机好好落落人脸面去。 不过是先前受了几回宠罢了,还真当自个儿是个人物了不成? 可谁道德贵人变了性子,刚刚还阴阳怪气咄咄逼人呢,这会子竟柔柔弱弱地朝僖妃跪了下去,还没开口说什么便先含了泪。 “臣妾不敢,臣妾是真真夸敬姐姐规矩好呢,不知怎得就惹了敬姐姐生气了,敬姐姐莫气,总归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今儿不该来,是我今儿不该同姐姐说了这话,还请僖妃姐姐责罚,请敬姐姐责罚。” 众人多半都没见过德贵人这招儿,这会子且都蒙着,不知道德贵人怎么这就示弱了,难不成是真的怕了?听说这位也不是个面捏的性子啊? 可一旁的荣贵人可是吃尽了德贵人这招儿的苦头,心头大喊一声儿又来了,虽不是冲着她,可她依旧是有些头皮发麻,头风病都隐隐要犯。 然此时敬嫔还一概不知,只当是的德贵人真真怕的了,面上稍浮现出些个倨傲之色,硬揪着德贵人的话不放。 “你不敢?德贵人,我看你可不像是不敢的样子,刚刚还不是说得利索?姐姐,您看这事儿依着规矩该如何处置,德贵人都认下错了的。” 敬嫔倒也不是个愚笨的,这会子虽是压不住想处置人的火气,可到底是在永寿宫呢,哪儿能不把僖妃给推出来。 僖妃瞥了敬嫔一眼,又看了看下头还捏着帕子沾眼角的德贵人,只觉这一个二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时心头烦闷,且将人都恨了去。 然她面上却是大度得很,想着昨儿已是叫万岁爷不喜了,今儿总不能再生了事儿,又不是什么大错,何至于闹到要罚的地步。 即便要罚也得是她敬嫔开口,想借了她的嘴惹事儿,敬嫔想得美! “既是德妹妹都认错了,敬妹妹何至于此的,要本宫看,不如这事儿就算了吧,也是给德妹妹一次机会,今儿到底是姐妹们头回相处呢。” 僖妃和稀泥着,总归她谁也不待见,谁也不愿偏袒或是得罪了,只想着好好安生过两日,也是琢磨着想揪出背地里煽风点火的人呢,没心思掺和敬嫔的那点儿小心思。 然敬嫔好不容易捉住德贵人的错处,哪儿肯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她就是见不得刚刚德贵人那得意的样子,被人阴阳怪气一句,她若是不出出气,只怕这一个月都歇不好觉的。 她一向是有什么仇什么事儿当即就报了去,没得拖沓的理儿,再者眼下她是敬嫔,岂能怕了德贵人去,若不给点儿教训,只怕德贵人以后更是无法无天了,她敬嫔的脸面又往哪儿搁呢? “就是头一次,这才得重视着呢。” 只见敬嫔攥了攥手上的帕子,面上浮现出些个情真意切来,好似真真是满心为德贵人好的。 “自小学规矩时,便听得教养嬷嬷们常说,小错不改变大错,大错不改酿巨祸,今儿德妹妹虽只是冲撞了我一句,可明儿若是冲撞了万岁爷,冲撞了太皇太后娘娘呢,届时再受罚可不是眼下这般儿戏了,那可是要命的事儿。” “我瞧德妹妹可心,断不舍得她以后吃亏,眼下只是嘴上说话不规矩,想来是包衣奴才出身,自小没得教养的缘故,今儿趁着机会,我这个做姐姐的好好教教妹妹也是应该的。” 若说嘴上说话不规矩,众人瞧着,该是敬嫔不规矩才是。 平日里唇枪舌剑,多是面儿上的事儿,且都顾着脸皮和面上的和气呢,谁也不会贸贸然的直接揭了人的短,以后说不得什么时候又合作了,自是不能断了退路。 然这敬嫔是真真什么都不顾及的,竟直接将德贵人的出身给挑明了去,谁不知道德贵人长相身段儿什么都不差,唯出身不高。 德贵人自己提就罢了,可若是别人当众提,那便是明晃晃的打德贵人的脸了。 敬嫔这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便即刻落在德贵人的身上了。 (本章完) 第121章 敬嫔该死 第121章敬嫔该死 玉琭听这话果真是动了气的,眼中虽还是含着泪,可那眼神儿却没了伪装的怯懦,只管瞪着敬嫔恶毒的嘴脸。 敬嫔怎么说她都不在乎的,但这句没教养可是将她额娘,将她一大家子都骂进去了。 她原只是想磨一磨敬嫔,像是对付荣贵人那回,叫人知道她德贵人不是那么好惹的,可这会子玉琭却不想那么简单了事了。 敬嫔不是嫉妒她得宠吗,那今儿就叫人瞧瞧,什么才是得宠应有的待遇,谁才是万岁爷心尖尖儿上的人。 玉琭腾得起身,也不在僖妃和敬嫔几个跟前儿跪着了,既是要以退为进,既是要好好让人知道自个儿的委屈,那自是要跪在众人都能看见的地方,叫敬嫔好好威风一把。 “妹妹今儿受教了,这便领罚,多谢敬姐姐教导之恩,妹妹谨记心中,没齿难忘。” 待说罢,不经僖妃的允,玉琭便只管转身出了永寿宫,寻了宫道上一处不大平的地方,利利索索的跪了下去,不仅跪,还要流着泪大声认错去,且看敬嫔能经受到几时。 “奴婢知错,还请敬嫔娘娘消气!” “奴婢知错,还请敬嫔娘娘原谅!” “奴婢知错,不敢得罪敬嫔娘娘,以后定不敢了!” 玉琭只哭喊了这三声,满永寿宫的大小主子们便尽是坐如针毡、心头狂跳了,德贵人这样闹,是要将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招来啊! “你自以为用苦肉计便躲得过吗?德贵人,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敬嫔恼怒至极,还从未见过像德贵人这样拿罚来做挡箭牌的,当即便想叫人将德贵人拽进来,给了人俩巴掌才痛快! 然下头人是真真坐不住了,旁的便不说了,惠贵人和荣贵人可不是愚的,她们自然知道德贵人在万岁爷的心中有多重,当年孝昭仁皇后发难,万岁爷还一味的护德贵人,不给孝昭仁皇后脸面,眼下区区一个敬嫔,自不必多说。 也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了,二人听着外头德贵人一声声的赔罪,只觉得催命似的,这便紧忙起身告辞。 “僖妃姐姐,臣妾忽地有些身子不适,想来是昨儿没歇好,头风病又要犯了的,这会子便想回去歇着了,改日再来瞧姐姐。” 荣贵人寻了借口,惠贵人紧忙也跟上:“荣姐姐身子不妥,臣妾陪着姐姐回去才放心呢。” 说着惠贵人还揽住了荣贵人的手臂,荣贵人这就演上了,手指抵着额角,半边儿身子都微微靠着惠贵人,二人微微屈膝,也不管僖妃答应不答应这便转身要走。 僖妃蹙着眉没应声儿,心里也是气得不行,明明是德贵人同敬嫔不对付呢,竟跪在她宫门前招摇,若真招来了万岁爷,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不能叫惠贵人同荣贵人置身事外了,今儿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走,便是万岁爷要怪罪下来,她们也得占着法不责众这四个字儿去。 “妹妹们留步,既是荣妹妹身子不适,何必再老远回了东六宫,便先在本宫这儿歇着吧,知秋,扶荣贵人去偏间稍躺,本宫去劝劝敬妹妹。” 说罢,僖妃便给了身边儿人一个眼神儿,知秋当即会意,着永寿宫的小丫头们看紧了在场的人,自个儿一手揽一个,硬拉着惠贵人同荣贵人进偏殿。 见荣贵人同惠贵人要反抗,知秋压着声儿警告一句:“贵人们这会子便是走也晚了,永寿宫门前人来人往,想来早传开了德贵人的事儿,二位便是走也脱不开干系,还是好好想想一会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免得再被牵连,不能抚养阿哥们不打紧,可不能再连阿哥的面儿都见不得了。” 蛇打七寸,荣贵人和惠贵人最最在意的也不过是自己的阿哥,且被知秋如此要挟,二人岂敢再生出旁的心思来,只得压下眼中的着急飞快去想明哲保身的法子。 这头儿稍安了,然外头还乱着,僖妃原是要拉敬嫔了,谁道敬嫔也是破罐破摔了,甩开了僖妃的手便带人朝外头的德贵人去了。 她知道德贵人算计她呢,这事儿闹大了还得是她理亏,一会儿只怕要受罚,既是如此,倒不如再给了德贵人一巴掌,也叫她受罚受得心中再痛快些。 她过不好,德贵人也别想好! 她父兄眼下正得用呢,德贵人算得了什么,家里不过是出来个三等侍卫,说到底还不就是个把门儿的奴才,万岁爷岂能为了德贵人不顾她,便是不看在她的颜面上,也总要看在他父兄的面子上,看在眼下战时的面子上。 “敬嫔你要干什么!” 僖妃怒斥了一声儿,不过也是声儿大雨点小的,只是嘴上的工夫做的足,瞧她动作,却是拦也不拦人的。 先前僖妃还怕敬嫔和德贵人的不对付牵连了她去,可这会子又想,闹大了倒也不是对她没什么好处的。 敬嫔没规矩,她劝不住,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万岁爷岂能怪了她。 闹吧!再闹得更大些,最好是敬嫔打了德贵人之后,德贵人再还给敬嫔一巴掌,叫万岁爷将两个人都厌了去,正好便宜了她。 不过这般傻站着可脱不开身,僖妃眼瞧着敬嫔立在德贵人跟前儿了,那胳膊都抡起来了,僖妃忽得一声儿高呼:“敬嫔不可放肆!” 紧接着向前快跑了两步,故意拌了裙摆摔倒在地,余下的事儿她便也不必管了的。 且听“啪”地一声儿清脆,敬嫔的巴掌到底是落在德贵人的脸上了,想来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直将德贵人跪在地上的身子都打得歪斜,头上的珠钗叮叮当当的落了一地,头发都散了半截儿。 僖妃心中痛快,正欲抬头去瞧德贵人的惨状,谁道又是一声儿清脆的巴掌。 僖妃瞪大了眼睛瞧那明黄色的高大身影,一腔子痛快欢喜怎敢再表现出来,天子之怒更是叫她都跟着心肝儿颤颤。 “敬嫔你该死!” (本章完) 第122章 你故意的 第122章你故意的 康熙爷愤怒之极,只恨不得将敬嫔杀了才好,然眼下顾不上处置这贱人,康熙爷紧忙将玉琭护在怀中,他只瞧着玉琭略显苍白的小脸儿上那快速肿起的巴掌印儿,霎时间,康熙爷眼睛都跟着红了。 想揉一揉玉琭面上的伤,可谁道康熙爷才将将一碰,玉琭便惊着似的颤了颤,半合着眼睛好似还恍恍惚惚着,张口便是一句带着哭腔的:“奴婢知错。” 这声儿奴婢可是更刺痛康熙爷的心了,他当初给玉琭抬旗,就是不想看着心爱的人还屈居人下的,这声儿奴婢又从何而起? 康熙爷冷冷的瞪了一旁跪的敬嫔,此人竟还有脸大言不惭的喊着冤枉、委屈,敬嫔到底要将他的玉琭欺负到何种地步才不委屈? “敬嫔肆意妄为,视宫规于无物,乃大不敬,无辜责打折辱其下贵人,无半分体统可言,断配不得敬字,着即褫夺封号,自今日起禁足长春宫,无悔改之意断不得出!” 康熙爷此言一出,别说是敬嫔和一旁的僖妃等人反应不过来了,便是梁九功都忍不住意外抬了抬眉。 德贵人被欺负,万岁爷恼怒那是应该的事儿,可万岁爷从来没这样无条件地护着谁过,眼下孰是孰非也不分辩,孰黑孰白也全然不理,只一味的给德贵人做主,连旁人的分辨都不听半分。 康熙爷今儿做事有违一贯的公正,可这会子他岂还有什么工夫在乎公正。 且将余下的事儿尽交给梁九功处置,康熙爷冷着脸一言不发,直接抱着玉琭起身,大步流星带着人往永和宫赶去。 怕玉琭狼狈,觉得有失颜面,康熙爷只管护着玉琭,叫玉琭的小脸儿埋在他的颈窝儿里,怕玉琭疼,康熙爷刚下朝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过来了,这会子只管将脖子上的朝珠取下来给魏珠拿着,生怕硌着怀里的人了。 到了永和宫,康熙爷将玉琭放在榻上,除嘱咐人叫太医之外,其余伺候之事尽不假他人之手,细细的给玉琭擦了脸,给玉琭梳了梳微微乱的头发,还帮玉琭换了身上跪脏了的旗裙,搓热了手心儿给玉琭揉那微微紫红的膝盖。 玉琭疼得直咬牙闷哼,康熙爷看着疼着,疼在心里,然还是一言不发,兀自恼着,直到看罢了太医,康熙爷给玉琭的脸上细细上了药膏,这才赶了身边儿伺候的奴才,抱着玉琭恨恨了一句。 “敬嫔该死,你也要气朕!” “你故意抬着脸去迎敬嫔的巴掌对不对!你故意跪在不平的石板上对不对!你这样毁坏自己的身子折磨不了敬嫔,只折磨你自己,折磨朕的心!” “你就仗着朕对你心软,不忍罚你,肆意妄为着,玉琭,你就拿捏朕吧!你就不在乎朕!” 康熙爷红着一双眼睛,攒着气压着声儿,抱着玉琭的手臂都跟着颤颤的,也不知是气得了还是心疼,偏不忍伤害了玉琭去,只能跟自己对着干。 他刚下朝便瞧见守在乾清宫门前的魏启了,魏启急得要哭,一开口便是求万岁爷救他主子的命。 从乾清宫到永寿宫这段路康熙爷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了,只记得听到消息的那一瞬间他耳朵都嗡嗡作响,头都是懵的,规矩也不顾了,带着人直接跑了过来。 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他眼睁睁的看着敬嫔抡起胳膊的那一瞬间,玉琭也将小脸儿抬了起来,直愣愣的迎着敬嫔的巴掌。 这是激怒激怒他呢,敬嫔该打,玉琭也该罚。 可康熙爷不舍得,这会子训斥了一句已然是过火了,且先不论玉琭听了什么滋味儿,康熙爷只觉得这话像是柄钝刀子似的,也割着他的心。 没见玉琭在落泪,康熙爷倒是先背过身抹了把自个儿通红的眼睛。 真没出息! “我就是故意要让你生气的!” 康熙爷背着身忍着心里的难受,虽也没盼着玉琭说了什么软话,可他断没想到玉琭竟直接承认了。 康熙爷扭头去瞧玉琭,对着人那张赌气含泪的小脸儿,康熙爷既不可置信又满心的不忍,只觉得不至于此的,便是再怎么同人不对付,也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去。 “你若不生气,又如何有理由护我?”康熙爷心里难受,玉琭倒也没好到哪儿去,鼻尖儿酸着,眼眶热着,可这会子是怎么也不肯落泪了。 “我都病了,没出门儿,外头的风言风语也能扯上我,你都四日没同我亲近了,那些人还是揪着你给我的宠爱不放,到了永寿宫,竟没有一个看我顺眼的,你知我不是个爱惹事儿的人,若不是被人一句句的逼着,又怎会到这个地步。” “敬嫔都指着我鼻子说我没教养了,今儿我若不反抗,明儿就不是只受罚那样简单,今儿若我不叫她知道厉害,明儿受磋磨受死的人就是我!” “眼下你恼着,还不是只叫人禁了足,封号有没有又能如何,我不用了这法子显得我委屈些,难不成还能站起来同她打对不成?若真是打起来了,我自是不会像眼下这样吃亏,可你呢?” “玄烨,你为难不为难?” 玉琭如此以退为进,也不只是为了自个儿的。 她知道康熙爷在处置后宫之事上不能意气用事,若能意气用事,便也不会要了这么多不喜欢的人了。 僖妃家里得用,安嫔、敬嫔家里也得用,唯她无依无靠的,欺负起来最是方便,若不是当众吃了大亏,康熙爷又怎么有理由重罚了人去。 一边儿是要利用的人,一边儿又是想护着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康熙爷是皇帝,哪边儿都不能随意舍了去。 玉琭知康熙爷为难,所以她也不叫康熙爷为难,可康熙爷说敬嫔该罚她也该罚,这是将她同敬嫔摆一块儿去了,玉琭才不要呢,她要的就是康熙爷的偏宠。 康熙爷若是心疼就直说心疼,她没什么罪过可言,凭什么受罚! (本章完) 第123章 剖胆倾心 第123章剖胆倾心 对着玉琭这话,康熙爷像是被人朝心窝子里打了一拳似的,心疼、难过、懊恼、憋闷、、、、、、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情绪了,总归是五味陈杂,叫他气儿险些都喘不匀。 小丫头一句你为难不为难,叫他心都要碎了的。 他自小生在宫中长在宫中,亲额娘不受宠,连带着他这个皇子好似也可有可无,为了生存下去,他没少看着额娘用了玉琭类似的法子来以退为进,来为自己,为他争得一份生机。 也不知是多大的年纪,康熙爷很小的时候便在心中暗自发誓了,定然好好读书,好好习武,为额娘争气,也为自个儿争气,争出自己的一片天来,再不叫爱他的护他的人用血肉之躯挡在他身前儿了。 当年的誓言完成了,他得幸做了皇帝,可心里也一直有遗憾,额娘走得早,他都还没来得及孝敬。 后来遇见玉琭,他疼着宠着生不出一丝丝利用的心,将人护在自个儿的羽翼之下,能一直得了玉琭的笑脸就够了,旁的不奢求了什么,可事到如今,他还是得叫人护着,得叫人为他考量,不叫他为难。 玉琭能这样全身心的喜欢他爱护他,他是高兴的,可康熙爷同时亦是失望的,对自己失望,这一瞬间,他甚至不明白登基十多年来自己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而做。 亦是将怒火转嫁到了自个儿身上,恼自己没本事护不住玉琭,玉琭受了委屈,还非得是吃了大亏,才叫他有机会去做了什么。 康熙爷只觉得自己已然是对不起喜欢的人极了,再做不来背对着玉琭的样子,低着头忍着泪,拉着玉琭的手,也不知该说了什么,只觉得说什么都是无用,只讷讷地重复着,叫玉琭不可拿自己的安危涉险。 “朕知道你委屈,朕无论如何都会给你做主,就是以后你欺负了谁朕也无条件地向着你,且都是旁人欠欺负的。” “朕唯不能瞧着你磋磨自个儿,明明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对付了人,你偏要用对朕最残忍的一种,也是对你最没有好处的一种,你这叫朕如何看你又如何看自己啊?” 康熙爷是为难透了的,一颗心分成八瓣儿似的拉扯着,平日里的运筹帷幄此时全然消失,康熙爷不知该怎么劝玉琭不再用了这法子,可又清醒的明白,此事的症结不在玉琭,而在于他。 只要朝廷一日不是他的一言堂,便一日不能放开了同玉琭堂堂正正的在一起,玉琭便也一日不能痛痛快快的活着,这损人不利己的法子便还得继续用下去。 “玉琭,朕不想你为朕为难了自己啊。” 看着康熙爷罕见的有些情绪失控,罕见的有些语无伦次,玉琭也再忍不住泪了,抱着康熙爷好哭了一阵子。 原是赌气,可这会子也不知是赌的谁的气了,她心里也不好受极了,若她要的偏宠非得建立在康熙爷的痛苦之上,那还是算了吧。 她老老实实的过日子,老老实实的受着康熙爷假意冷落,去品着人背地里给的甜,虽是委屈不甘了些,可这也是不得不啊。 康熙爷颓靡着,玉琭也兀自丧气着,明明错在敬嫔,可这错偏生将二人折磨了个透。 末了康熙爷走了,玉琭没留,只是躺在榻上兀自难受着,一整日吃不下喝不下,只是这么没了魂儿似的躺着,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在乾清宫的康熙爷亦没好到哪儿去,同玉琭一般煎熬着,撒癔症似的躺在榻上,折子也不看了,政事也不理了,只琢磨着以后。 “万岁爷,您好歹用些汤水吧。” 梁九功打康熙爷八岁起就在身边儿伺候了,见过康熙爷难过悲切的样子,也见过康熙爷意气风发的样子,可从未见过康熙爷眼下倍受打击、失了魂儿似的样子。 康熙爷一顿不用他便紧提着心,两顿不用他便软了腿,这会子都半夜了,见康熙爷还直愣愣的躺着,只睁着双无神儿的眼睛看着虚空处,梁九功遭不住了,也不敢告诉太皇太后娘娘,只得捧着汤碗跪在康熙爷跟前儿求着,险些落了泪去。 梁九功这么哭求一句,康熙爷自是不理的,然又听梁九功哭着絮絮叨叨说什么“保重龙体”,“何必同小人置气”、“您是万岁爷,谁再猖狂也越不过去您的、、、、、、” 也不知是哪句入了康熙爷的心,抑或是琢磨了一整日,总算是给自己做了个决断,只见康熙爷猛然惊醒似的坐起了身,那熬得通红的眼睛似要杀人,直抢过梁九功托盘上的一小碗鱼糜粥一饮而尽,振臂将那碗摔得粉碎。 “摆驾永和宫!” 这大半夜的,都过了四更了,康熙爷竟要摆驾永和宫,若让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了,那定然是要觉得康熙爷不合规矩极了。 可此时只要康熙爷恢复了就好,梁九功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当即便传令高呼:“摆驾永和宫。” 而后抬腿紧跟着阔步而去的康熙爷,半分距离都不敢落下。 康熙爷第一次这样无视皇玛玛给他立下的规矩,只管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日日都是规矩、规矩,可被规矩约束的万岁爷岂能是万岁爷,只是个为规矩而生的傀儡罢了。 他在皇帝的位子上整十三年,长到二十一岁,不是为了规矩而坚守的,他是为了藏在心底儿的那份自由,那份无拘无束,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也为了能护住自己想护住的人。 他自小便听皇玛玛说,做皇帝最要不得独断专行、刚愎自用,须事事细致考量,周全再周全。 可这天下哪儿有那么多周全之事,他自小到大为这皇位委屈的事儿够多了,细细权衡考量的事儿也太多了,却是少了几分独断专行,少了几分固执己见。 他是万岁爷,是这天下之主,没道理让自己,让身边儿人委屈透了的。 只见康熙爷闯入永和宫,几乎是将含泪憔悴的玉琭拽进自己怀里的,只为那剖胆倾心的一句。 “朕不为难,朕的手心手背都是你!” (本章完) 第124章 越发强势 第124章越发强势 玉琭愣愣地看着康熙爷,心灰意冷间忽地蹿出来一簇火似的点燃了她冰凉的心。 接下来的事儿有些失控,也不知是谁先主动的了,梁九功同花月几个原还在殿里伺候的,只一抬头当即吓着似的滚烫了面皮子,逃似的带着人跑了出去,给主子们留下一片清静。 然清静是清静不起来的,像是一瓢水泼进了油锅,那一瞬间水滴蒸腾油花四溅,裹挟着热气炸开一般,四处都是压不住的烫。 是以,二人不知天地为何物,听到的看到的感知到的只有彼此而已,是为彼此的天地罢了。 此时已再不需要互相诉诸了委屈,更无须朝对方呐喊了自己的内心,只是对视的一瞬间便知道对方全部的心和爱了。 二人几乎没怎么合眼,待康熙爷该去上朝了,玉琭还隐隐的醒着,看着康熙爷起身,微微抬手轻轻勾着康熙爷挂在手臂上的里衣,有些痴迷的困乏。 没让玉琭的手落了空,康熙爷勾着玉琭的手指,同人如胶似漆地握着,他知道玉琭太累了,便什么也不再说,只是轻轻吻了吻玉琭的眉心,便见玉琭安心的合上眼睛,当即便坠入了梦乡。 “不许叫人打搅了德贵人,朕亦不想听见有人说德贵人的半点不好,包括太皇太后娘娘。” 只是过了一晚罢了,康熙爷睥睨气势竟叫梁九功不敢直视了去,只好好应下,更谨慎伺候了些。 待上了朝,康熙爷同人说罢政务,竟还有御史为王嫔,也就是敬嫔王佳氏站出来弹劾德贵人,直言德贵人蛊惑主上,祸乱后宫,有祸国殃民之姿,若不处置只怕后患无穷。 康熙爷怒极反笑,笑下头人身为御史,竟收钱为王佳氏说话,也笑自己,笑自己一贯中规中矩,不做出些出格儿的便不知下头人有多出格了。 “好一个祸国殃民,且不知李大人从何得出德贵人祸国殃民的结论,大人可见过德贵人?德贵人可做过什么对不起朕,对不起大清黎民百姓之事?” 李大人自是答不上来,只管揪着昨儿敬嫔的事儿,揪着规矩说话:“臣自是未见过德贵人、、、、、、” 然不等着李大人说完,只是这么一句便被康熙爷给打断了。 “你既是没见过德贵人,这祸国殃民一词便用不到德贵人的身上,德贵人原是太皇太后身边儿的体己人,难不成太皇太后娘娘看重的人能有错吗?” “王嫔无故重罚那拉贵人,李大人瞧不见,王嫔恶意针对德贵人,李大人也瞧不见,如今王嫔罪行败露,得到应有的罚了,李大人倒是替王嫔申冤了,可见是丰生请大人用的酒宴甚好,被油水糊了嘴糊了心,只满心为王佳氏考量了。” 一听这话,李大人腾地脸色煞白,背上冒了一层冷汗,昨儿他还同丰生坐在一处吃酒玩乐,今儿便被万岁爷点破了去,万岁爷竟是早盯紧了他了。 “臣、臣不知什么油水,臣只是觉得德贵人言行不妥,这才出言,断不是为了王佳氏考量。” 李大人噗通一声儿跪倒在地,虽心头发凉,只觉得自个儿要栽,可这会子仍不肯利索承认,心里还盼着万岁爷这话只是误打误撞,也是想着万岁爷一贯息事宁人,不爱深究了什么,他辩解两句许是也能过了关。 然康熙爷却是没放过人的意思,只是抬抬手叫梁九功呈上来一沓子厚厚的信,康熙爷随意拆取一封,张口便念。 “六月十五,李大人亲启,吾开拔在即,唯念小妹入宫选秀一事,小妹任性,只怕得罪、、、、、、凡生事,望大人替吾为小妹开罪一二,此五百两敬谢、、、、、、” “四月二十,丰生闹事,竟同一良家牵扯不清,那良家已故,恐其老父闹事,还请大人为丰生遮掩一二,感激不尽,此二百两敬谢。” “腊月初十、、、、、、、、此一千两,感念大人一年的照顾、、、” 康熙爷挨着个儿的念着,他口中的丰生正是王佳氏的二哥。 王佳家先前便同李大人关系密切,还有裙带关系,背地里有些个不为人知的勾当,这事儿康熙爷早就知道了的。 然先前不动李大人,也是看在其两朝元老的份儿上,李大人还有两年便要致仕,康熙爷为朝廷安稳,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便也懒得动了人去,待人致仕后也没什么说话的地方了。 不动王佳氏也是要人领兵,康熙爷只想着压后处置,待人回来了,再论奖罚之事。 可李大人千不该万不该替王嫔这时候开口,不该一开口便说他的玉琭的不是。 经了昨儿的事儿,康熙爷断不会再忍,既是出招,那必是重罚,康熙爷不辞辛苦,挨着个儿的将这数十封信一一念去,振臂一扔,那来往贪污的信件便犹如雪花似的落在众臣面前,砸得李大人再无什么辩解之力。 “李毫李大人身为御史,却不能尽御史之职,除与王佳氏勾连外,另还涉及十余众,之前因其在皇考前颇有功劳,又念及李大人年事已高,所以朕于心不忍,为此一忍再忍。” “然李大人不仅不知悔改,还结党营私、霍乱朝政,插手后宫,欺隐朕,诬蔑德贵人,自是罪不可赦,着即革职、抄家,以儆效尤。” “李毫索贿无度,王佳氏亦其帮凶,因念华善父子俱在战场,故不另罚,只降华善参将之职,戴罪立功、、、、、、、” 康熙爷此次动静颇大,除当即处置李大人同华善以外,另又处置涉事大人八位,空缺的位子当即便提拔人顶上,这提拔上来的十位,有八位都是汉人,这势头可是前所未有的。 些个不机敏的大人只是心头颤颤,为之自危,然些个敏锐的大人,却从中咂摸出上头这位少年天子不一般的决心。 以前众人对着康熙爷,多少存着些哄孩子似的心,然不知什么时候这位悄然长大,越发的强势逼人了。 (本章完) 第125章 真要放手 第125章真要放手 “娘娘,万岁爷今儿在朝堂上有些大动作,瞧着像是因德贵人而起的、、、、、、” 这头儿康熙爷刚刚处置了李大人一众,那头儿太皇太后便收到了消息,苏麻喇姑细细的说着缘由,连带着将昨儿敬嫔如何当众欺侮德贵人,夜半万岁爷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永和宫的事儿都一一说来,半分不曾偏袒遗漏。 太皇太后娘娘坐在妆奁前静听着,也不开口也不蹙眉,定定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许久才笑了笑。 “苏麻喇姑,你看哀家面上的皱纹生得更多了,你们总哄哀家,说哀家越发的年轻,可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哀家岂能有返老还童的本事,想来不那么劳心劳力,这才老得慢些,能多陪皇帝陪下头的曾孙几日。” “皇帝长大了,已是不消得哀家再盯着护着了,皇帝办事很周全,便是有心偏袒也不叫人指摘半分,且将人手都收回来吧,莫再打听了不该打听的事儿,哀家忙碌操心了一辈子,也是时候歇歇了。” 苏麻喇姑点头,上前给自家主子一下一下梳着头,心里也莫名的松快了许多,万岁爷能独当一面了,这次太皇太后娘娘大抵是真的要放手了。 不过该有的关切还是要有的,太皇太后不再管前朝同后宫里的弯弯绕绕,只是喜万岁爷所喜,恶万岁爷之所恶,做个糊涂之人便最是安稳了。 “苏麻喇姑,代哀家去瞧瞧玉琭吧,哀家当初说是喜爱她要护着她,然还是为了所谓的大局委屈她良多,仗着她的懂事一味的叫她忍让,她在旁人跟前儿吃够了亏,总不能在哀家这儿还是如此了。” 太皇太后叹着,想着玉琭那双像极了端献的眼睛,太皇太后心中不由得愧疚更多,当年她没能护住女儿,眼下又没能护住玉琭,也不知端献可曾怨她,玉琭可曾怨她。 苏麻喇姑伺候太皇太后娘娘一辈子了,自是看得出眼下娘娘难过在何处,不由得劝了一句,言语中也尽是无奈。 “一入后宫深似海,谁又能未卜先知,谁又能对得起谁,娘娘何必自扰,且能过好咱们自个儿的日子就够了。” 太皇太后点头,轻轻拍了拍苏麻喇姑放在她肩上的手,若无苏麻喇姑陪伴,她亦是不知要如何排解了,这会子也不多言,只管打发苏麻喇姑去瞧瞧玉琭,又让春白去了趟阿哥所叫来孩子们,她也是时候好好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乐趣了。 待苏麻喇姑到永和宫时,玉琭还未能起身,苏麻喇姑不叫人打搅了玉琭,依旧是立在一旁看看人便罢。 花月莺时在一旁伺候着,只怕昨儿的逾矩惹苏麻喇姑训斥了什么,且别看昨儿是万岁爷起头放纵的,然万岁爷岂能有错的,错的只能是她们主子罢了。 二人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可苏麻喇姑却什么都未说,只是留下了好些进补药材,嘱咐她们好好伺候着主子便是。 待送走了苏麻喇姑,花月莺时无声对视,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解,不过她们也不消得刨根问底儿,只是知道眼下她们主子安安稳稳的过了这关就够了。 待玉琭醒来已然是黄昏时了,康熙爷就在她身边儿倚着看书,玉琭揉揉眼睛,有些怔愣,一时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里,昨儿闹得太凶了,她这会子还未缓过来神儿,只觉得身子也没一处好地方了。 玉琭癔症似的看着康熙爷,只觉得这人有些不一样了,可又不知道哪儿不一样了,想来是没了昨儿的犹豫颓靡,康熙爷那明亮锐利的眉眼,尽给人运筹帷幄、镇定自若之感了。 “看什么呢,竟一眼不眨的。” 玉琭一动康熙爷便发现了的,先前只是看着玉琭的迷糊样儿没出声儿。 小丫头没了昨儿赌气倔强的样子倒是多了几分娇憨,然想想昨儿玉琭故意气他的样儿,康熙爷轻轻哼笑一声儿,捏了捏玉琭的脸去,倒也不是不喜,只叫人觉得又可恨又可爱的,气得牙痒痒。 玉琭皱巴着小脸儿去多康熙爷的手,睡多了还懒懒的不愿起,只嘟囔着回话:“自是看您呢,昨儿臣妾那样说话,只怕您还气恼着,便是做了您的手心手背,也比不得心头肉不是。” 康熙爷直笑,点着玉琭的鼻尖儿道人一句贪心,不过手心手背这样的肉麻话都说出来了,一句心头肉倒算不得什么了。 见时候不早了,再不起只怕又该睡了,康熙爷托着玉琭的脖颈儿将人扶了起来,眼中含着些促狭。 “快起身吧德贵人,再不用膳只怕你要将朕的心头肉饿瘦了,朕可是不依的,定然要琢磨着如何罚你。” 玉琭瘪瘪嘴,接过康熙爷搭在她肩上的外衣穿好:“可见咱们万岁爷没消气,总要琢磨着罚德贵人,求万岁爷给德贵人个痛快吧,别用钝刀子磨。” 穿好了衣裳,玉琭也不下床,只管搂着康熙爷的脖子去,见人心情还算不差,可得好好问问好解了心结,吵归吵闹归闹莫不能伤了感情。 “爷,说真的呢,你到底还气不气我了?你若还气我,我跟你道歉我什么都改,不过我是不气的,得了你昨儿那句手心手背的话,我再没什么不知足了。” 康熙爷只觉得玉琭这话问得多余,他若是还恼着,昨夜里定然不会来,今儿也不会在朝上收拾了欺负玉琭的人去,眼下更不会守在玉琭跟前儿了。 不过只怕小丫头参悟不透,康熙爷只管抱着玉琭去,细细的给人说了自个儿的心。 “朕气也不气,知道你也是为难的,以后同人不对付,想来多半还要用了这招儿,朕许你用,但是再有下次别这么下本儿了,你就这么实在的,受伤也得实打实的受,就不会装柔弱吗?” “朕虽不喜孝昭仁皇后,可细细想来她的有些手段也不是不可取,她是真体弱,你便装得体弱,她亦激动便要晕过去,你也可以见势头不对便晕过去啊。” (本章完) 第126章 为了以后 第126章为了以后 “即便旁人都知道你是装的又能如何,只要朕在人前信你是真的就够了,正好趁着眼下养伤的机会,叫人觉得你不能打不能罚不能说不能骂,她们在应对你时自然就不敢肆无忌惮了。” “遇事多随机应变些,你只记得朕是信你的,不会因你的手段厌了你就够了,这次朕不跟你计较什么,但不能再有下次了,朕宁愿你名声受累,也不愿你身子遭罪的。” 玉琭紧忙点头应下,昨儿吃了亏之后也是后悔了,王嫔下手狠,真真是一点儿没收着劲儿的,她现下脸还有些微微的肿,幸而昨儿敬嫔没戴护甲,若是带着护甲只怕她就毁了容了,真真是得不偿失的。 “记得了,我以后定然随机应变着,不过别我装柔弱习惯了您也习惯了去,我若真病了,反倒不得您紧张了。” “怎会,这后宫里除了你便没有叫朕紧张的了。”康熙爷抱着玉琭叫人坐好去,细细的的给玉琭穿了绣鞋。 如此屈尊降贵,便是不开口说什么心疼的话,玉琭自也感知到康熙爷对她的珍惜。 二人一道用了膳,康熙爷却没留宿,只是抱着玉琭亲昵了一会子便要走了。 因着康熙爷常来,玉琭也没什么留人的习惯,今儿倒是腻乎着不舍了,手指勾着康熙爷的腰带,眼神儿里带着勾子似的。 “玄烨,今儿咱们夜里什么也不做,跟我一道好好歇歇吧,再回乾清宫还得叫人收拾,怪麻烦的。” 头回这么邀宠,玉琭心里臊得不行,声儿小小的,还未说完便先红了脸去。 康熙爷面上含笑,听小丫头这话险些便鬼迷心窍地答应了,若非他还留有些理智,今儿便也走不了了。 “今儿只怕不成,朕下午只顾着来陪你了,还有好些折子没看完呢,都是不能拖的。” 康熙爷揽着玉琭解释了一句去,心里也不舍着,可他为了他同玉琭以后的自由,少不得趁着年轻多忙碌几分去,加大的对朝廷的掌控,后宫女眷自不能再仗着娘家的势力作威作福,想来也能叫玉琭在后宫里多些自在。 “为了以后的不为难,朕想来要好好忙碌几年了,不能总同你在一块儿贪图享乐松快去,朕制衡归制衡,不过朕不会再为了谁委屈你,凡有空了便来寻你。” “你好好照顾着自个儿,你知朕念着你,断不会为了谁忽视了你便是了,莫总用思念折磨了自己。” 玉琭一听这个,也做不来挽留邀宠的心了,只是心疼康熙爷,好抱了人一阵儿去:“放心吧,我定然不叫你多操心了什么,只是你也多顾着些身子,不能总熬着。” “平日里只怕我不能常去乾清宫寻你,可能经常叫魏启或是谁给你送去些吃食汤水,也好缓解些你我的思念惦记?” 康熙爷点头,就没有不答应的,还直言二人可常通信往来,且又同人温存了一阵儿,这才摆驾回了乾清宫去。 玉琭目送着康熙爷离去,只怕自个儿心头空落落的难受,枯坐了一会儿,便叫花月莺时伺候笔墨,她练练大字静静心,总好过惦记着人去。 康熙爷说忙果真是忙的,直到中秋节那日,都不曾来永和宫一次,也不仅是永和宫,康熙爷连后宫都未曾踏足,想来是被康熙爷处置王嫔的手段弄怕了的,除了玉琭之外,竟无人敢叫人去乾清宫送些汤水或是关怀。 玉琭借着养伤也一直没有外出,幸而自康熙爷从永和宫走的那日的第二天,佟佳格格便入宫了,这倒是叫玉琭少了几分寂寞。 佟佳格格到底是同旁人不一样的,她是康熙爷的亲表妹,比旁的都亲近。 她一来便去见了康熙爷,也不知兄妹二人说了什么,总归先前给佟佳格格准备的承乾宫是闲置了下来,住进了承乾宫的以南,永和宫斜前方的景仁宫。 在景仁宫受罢封赏,佟佳贵妃谢了恩在景仁宫招待了后宫女眷罢,下午便直接留了玉琭没叫人回去,好好说了会子体己话。 “我原当姐姐住承乾宫的,那样咱们做了邻居,日日走动也近得很,眼下姐姐住景仁宫了,到底是远了几步了,不知姐姐怎么选了这处,可是承乾宫有什么不妥?” 玉琭同佟佳贵妃还算是亲近的,这会子也只管问了心中的疑惑去,佟佳贵妃笑笑,打发了跟前儿的奴才们,这才拉着玉琭说话随意了些。 “我也不瞒你,我就是嫌承乾宫晦气,孝昭仁皇后在承乾宫住了这么多年,她又是个药罐子托生的,只怕将承乾宫都腌入味儿了,她这才走了多久啊,我才不想沾了她的晦气呢。” “西六宫离僖妃太近了,我又不屑同她挤着去,便择了景仁宫,这处离你的永和宫不远,地方也好,虽是名字叫得不如承乾宫大气,可我瞧着是很不错,便也不挑挑拣拣了。” 玉琭笑笑,这才露了真切去,满后宫这么多人,只怕再没有一个比佟佳贵妃说话更直接坦荡的了,嫌弃孝昭仁皇后的话想说就说,无一丝丝顾忌。 不说这晦气的人了,玉琭又关切了佟佳贵妃的额娘去,这人一回去便是几个月,也没听得她额娘见好的消息,若不是要过中秋了,佟佳贵妃只怕还不急着回来呢。 “不知太太如何了,先前姐姐走得急,我也没来得急关切姐姐什么,几日前福成来瞧我,我还想着叫家里妹妹去府上代我看看,还没什么信儿来姐姐便回来了。” 佟佳贵人倒是知道玉琭叫人来府上关切了,这也是她为什么着急回宫的缘故,然说起额娘了,到底是心头沉沉,止不住的叹。 “我额娘身子原就不是个好的,偏她生我生弟弟们时生得密了些,身子一直亏欠着,直到先前,不过是入夏时被下头的侍妾格格气了一遭,便病倒了的,养了几个月还不见好,起身动一动便难挨。” 佟佳贵妃忍着泪,怕自己忍不住情绪,又发散着说了几句旁的。 (本章完) 第127章 遗传心疾 第127章遗传心疾 “赫舍里家出来的格格都是这般虚弱的身子,长寿些的也不过四五十,福薄些的刚嫁人有孕便没了命,我额娘心肺不大妥帖,赫舍里皇后也是这般毛病,你不知当年的赫舍里皇后生太子的事儿,我倒是知道几分。” “当年赫舍里皇后难产,也不仅是太子在胎里长得大了些,也是有这心肺毛病的缘故,若是赫舍里皇后没这家传的旧疾,想来也不至于熬不过去的。” “竟还有这般隐情。”玉琭压着声儿惊讶,若非佟佳贵妃说,她还只当赫舍里皇后只是难产呢。 眼下医疗不发达,想来叫太医瞧了,也只是知道赫舍里氏有这样遗传的毛病,只是身子弱些罢了,也看不出什么要紧的,然她们不知是什么才引起的病发或是死亡,玉琭常关注这些,倒是知道几分。 有心脏病的人多半是不适合怀孕的,倒不是怀不上,而是孕期有风险,胎儿会使孕妇的各组织器官耗氧量增加,孩子月份越大,消耗的便也越多,给心脏的负担便也越重,严重的还会引起心力衰竭,存在猝死风险。 就是靠着现代医学,有心脏病的人是否能怀孕还得经医生严格评估,即便孕期严密监控身体情况也有不幸的概率发生,更不要说在这封建落后的清朝了。 佟佳贵妃的额娘想来还不算太严重,更是幸运,到现在才加重了病情,而赫舍里皇后便不幸得多了。 那佟佳贵妃呢? 不知佟佳贵妃身子又是什么个情况,一来有她额娘的几分遗传,二来同康熙爷又是近亲,只怕危险重重,孩子也多半不会太好。 这话玉琭不好说,更不能说,佟佳贵妃还盼着早早的生了阿哥便算是完成了任务呢,若是说了,这不是叫人希望破灭嘛,再者她定然也拦不住佟佳贵妃想试试的心。 她这话若是说了,且等着以后佟佳贵妃怀孕生子,母子均安她落不到好,要是不好,她玉琭也得被佟佳贵妃恨了去,恨她乌鸦嘴咒了孩子。 玉琭抿了抿唇,没敢多言,只是跟着佟佳贵妃一并叹息罢了,只盼着佟佳贵妃最好晚几年再有孕,年纪小小便做了额娘,这生孩子时的危机便又多了一层去。 好在佟佳贵妃不是个消极的性子的,伤心事儿说两句便罢,这会子又瞧着玉琭略显憔悴的脸,关切人去。 “我先前说了什么来着,僖妃不是什么好人,身边儿招来的也尽是爱惹事儿的,你同她亲近定然要吃了亏的,好在你得宠,有万岁爷护着你,不然可得罪受呢。” 玉琭忙不迭的点头,无不认同这话,且别看当日动手的是王嫔,可若不是僖妃暗中助纣为虐,这事儿也闹不了这么大的,僖妃可算得上帮凶。 “幸而叫她们都见了万岁爷的手段了,又是叫王嫔禁了足,又是夺了人封号的,想来是都畏惧呢,倒也不敢挑我的刺了。” 听这话,佟佳贵妃不由得惊诧:“什么?你竟觉得僖妃她们只是畏惧这个吗,你不知万岁爷为你做了什么?” 这话可是将玉琭问懵了的,难不成除了这些还有旁的?就这些便对玉琭来说足够重了。 只一瞧玉琭这般神色,佟佳贵妃便知道玉琭是什么都没听说了,还不由得羡慕玉琭,这傻乎乎的还有人肯这样疼她。 “万岁爷可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你呢,那收集李大人和王佳氏往来信件的事儿素来是我大哥替万岁爷办的,原依着万岁爷的计划,该是等战事安稳了,再说处置的人事儿,为了你,万岁爷可是连筹谋也不顾了的,只为给你出出气呢!” 佟佳贵妃细细的同玉琭说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玉琭越听越是惊讶,越听也越是不敢信。 她也是听说过几分前朝的事儿的,只是没多想,也不敢想。 谁道康熙爷竟肯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她还只当康熙爷是借她同王嫔的不对付才引出了这事儿处置了人去,没想到她竟是目的是缘由,而不是捎带着的。 怪不得康熙爷这样忙,怪不得康熙爷说为了他们的以后要好好在国事上尽心,玉琭心头发烫,鼻尖儿发酸,原以为自个儿是个聪明通透的,谁道也不过如此,连身边儿人的好都看不透。 “若不是姐姐说了,我竟还不知,还琢磨着如何利用万岁爷的喜欢叫他对我心软呢,眼下看来,是我愚笨不堪,不值得他这样对我好了。” 佟佳贵妃笑着,她到底是对康熙爷没什么爱慕情,这会子只是作为表妹,看表哥同玉琭耽溺于情,在对方面前都变得傻乎乎的样子,还看得挺乐呵。 怕玉琭因此落泪再引得表哥心疼,佟佳贵妃只管拍拍玉琭的手背劝着。 “你是傻乎乎的不假,然表哥对着你也没聪明到哪儿去,值不值这样对你不是你说得算的,表哥他心甘情愿呢,你倒也不必愧疚,为自己打算不是什么错,若一点儿不为自己打算,那你才是真真的傻呢。” “好了,可别在我这儿落了泪,好似我欺负你了似的,回你的永和宫慢慢琢磨去吧,我可不再留你了,今儿我受封,表哥得来临幸我,我对着表哥够别扭了,你若还在这儿,只怕我和表哥都不知该怎么面对你了。” 佟佳贵妃一口一个临幸,是真真一点儿不臊的,玉琭听着也是哭笑不得,被人这么一打岔也顾不上心里难过了,对佟佳贵妃也生不出什么嫉妒的心来,只是起身也打趣了一句去。 “那我明儿一早来,亲手给你做碗红糖炖蛋补补身。” “你这促狭的,我堂堂贵妃还能缺你一碗红糖炖蛋不成?”佟佳贵妃挽着玉琭的胳膊笑骂了一句,不过说起吃的了,她倒是馋了旁的。 “你若真有心,便给我蒸几个蛋挞来,自打我回府后便没再用过了,先前同你学也没能学会,叫家里厨子试了几次都不成,也不知是哪儿错了的,且惦念着这口。” (本章完) 第128章 福成所求 第128章福成所求 不过是些个吃食罢了,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玉琭无不应的,这便起身回去准备了,手头儿有了事做,也没什么工夫去想康熙爷是如何同佟佳贵妃相处的了。 说来也不过是些个吃食罢了,佟佳贵妃自小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便是对什么再什么新奇也不至于叫她惦念到这个程度的,不过是怕她难过罢了,玉琭领佟佳贵妃的情,准备起来也越发的认真。 除了先前蛋挞鸡蛋糕这种简单的点心外,玉琭又琢磨了几样,这会儿也都一一试试,明儿叫人早些送去,康熙爷也能跟着尝尝鲜。 如此忙碌着,玉琭也没去刻意打听康熙爷什么时候摆驾景仁宫的,只隐隐听得有琴声飘来,待玉琭累极睡过去的时候这琴声也未停,莫名哄得她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玉琭也没去景仁宫,只是叫花月代她往景仁宫走了一趟罢了,这会子佟佳贵妃果然是还未起身的,康熙爷也不在,且听下头的奴才说,今儿万岁爷虽不消得上朝,还是早早的回了乾清宫处置政务。 玉琭听到这消息,心中莫名好受了些,然不等她打发魏启另拿一份点心交给康熙爷,魏珠反倒来了,想来是来得急,待进了永和宫站定还有些微微的喘。 “给贵人请安,万岁爷请您去一趟呢。” 玉琭意外,也不知什么事儿这样十万火急的,紧忙起身问了一句:“且不知万岁爷寻臣妾作甚?臣妾这身儿随意了些,这便更衣随公公去。” “是关于您弟弟福成侍卫的事儿呢,您还是快随奴才去吧,这身儿打扮也不失礼的。” 哪儿还有什么时间给玉琭更衣打扮去,若是事儿不急,这会子也不至于是魏珠来了,倒也来不及细说,魏珠只说了事关福成侍卫,玉琭当即也心头慌慌,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了,只管跟着人去。 一路上尽顾着忐忑了,玉琭也没来得及问魏珠什么,且到了乾清宫,玉琭一眼便瞧见跪在殿中间的福成毫发无损,再看康熙爷,面上也没什么气恼之色,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上前规规矩矩的朝康熙爷见了礼去。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且不知福成做了什么事儿叫万岁爷不喜,臣妾代弟弟给您赔罪。” “快快起身,福成并无过错,你不必紧张着,朕叫你来只是想让你知道福成心中所求,这事儿颇要紧,朕不好决定。” 康熙爷上前亲自扶玉琭起身了,倒也是几日未见玉琭了,心里怪想的,然思念的话不好当着人面儿说,只待先解决眼前的事儿才是,康熙爷只深看玉琭一眼,稍安抚一句便罢,叫福成跟玉琭说说今儿的来意。 “说说吧,若你所求之事得你姐姐点头,朕便同意你去,若是你姐姐不愿意,那你也趁早歇了心思,这世上除了你们额娘,想来便是你姐姐同你最最亲了,你自作主张瞒着你姐姐来求朕,就不怕叫你姐姐伤心挂怀吗?” 康熙爷来了这么一句,直听得玉琭糊涂得紧,且不知福成这是求了什么不该求的,叫康熙爷这样说,然看向福成,福成竟还犹豫着,抿着唇就是不开口。 僵持了一会子,末了还是玉琭急了,怎么听得个真相这样难,且蹲下去攥着福成的肩膀直问。 “福成,你便是不说姐姐也多半猜得到,你能求到万岁爷跟前儿,定然是要紧的事儿,然着要紧的事儿还偏不叫姐姐知道,那多半是以身涉险的。” “姐姐知你懂事,一心要做了姐姐的靠山,不想叫姐姐受了什么委屈,可姐姐也不想你为了我做了什么不该的,姐姐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可你若是不说,那姐姐是万万不肯答应的。” 只一听这话,福成可急了,好不容易逮着一机会,怎么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错过了,今儿便是惹姐姐恼,他也得说出来去,然不好叫姐姐担心了,只好避重就轻,捡了些不打紧的说。 “臣、臣就是听说万岁爷有意从侍卫中择些个可靠的去战前,想自荐罢了,先前华善将军父子二人降职,同他们有干系的也都牵连了去,这般一来,宁南靖寇大将军手底下便缺了不少人。” “御前一等侍卫已然是择了不少了,万岁爷总不能将身边儿的人尽数派去,三等侍卫倒是多的,守城门的事儿多臣一个不多,少臣一个也不少,便想着自个儿有把子力气,也能在将军跟前儿跑跑腿儿、、、、、、、” 福成这般一解释,玉琭当即便明白福成的心了,为何先前那样信誓旦旦的说给他五年的工夫,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她先前还未想通为何福成说给他五年就够了,只当小孩儿在说大话,明明走侍卫的这条路子,五年才至多叫他当了二等侍卫去,然二等侍卫离一等御前侍卫又是一大截儿,这可不是再给他五年就能成的。 可他若是真能上了战场,但凡立功,别说五年,就是一年的工夫也能连越几级去,可这一切都建立在福成有命去受赏,一旦没了命,再大的奖赏也落不到他头上去。 玉琭可不信福成只是去战前跑腿儿那样简单,若只是跑腿儿,何必跑那么远,怕不是福成打着冲锋陷阵的主意呢,若不然,也没军功可捞的、、、、、、 且不等着玉琭想完,康熙爷便直接点破了福成:“福成,你若真只是想跑腿儿,朕成全你,可你若再避重就轻诓骗你姐姐,朕直接视你为欺君,以后无论什么,再别想求了朕。” 康熙爷黑着脸一唬,福成当即又拜,为难得红了眼睛,再不敢欺瞒,利利索索的说了心里话去。 “臣想入军建功立业,征战沙场,不求高官俸禄,臣只想替万岁爷保卫江山,只想保护姐姐。” “姐姐,你先前受委屈的事儿弟弟听说了,弟弟只恨不能杀了欺侮你的人替你报仇,然弟弟没能耐,若是冲动反倒要连累了你。” (本章完) 第129章 不瞒军机 第129章不瞒军机 “唯弟弟舍了这条命,去争了旁人不敢争的,这才能叫人不敢看低了姐姐您。” “姐姐,你就同意我去吧,臣求万岁爷,求德贵人成全!” 自听说姐姐不仅被王嫔打罚,还险些被扣上了祸国殃民的名头,福成就没有一日睡安稳过。 当日他守门,只是瞧见被剥了官服压下去的李大人,他便攥着刀柄压不住杀心,若非有德克新拉着他,他险些要干了傻事。 下了值,德克新想来是看出他的恼怒不甘了,便邀他吃酒细细劝慰了他,因佟佳贵妃同玉琭关系亲近,德克新也亲近待着福成,且劝了半晌儿没劝住,便干脆告诉了另一个法子去,那便是去建功立业。 爷们儿光是倚靠着姐姐们伺候万岁爷得来爵位算什么本事,照样被人看低了去,在朝堂上也没什么说话底气,唯有靠自己,那得来的功绩才叫人不敢轻视了。 吃酒吃得正酣,德克新也说着说着激起来几分热血气概来,男儿在世就该建功立业做了大英雄。 然他一回家兴冲冲的告诉父兄,便当即被泼了冷水去,他们佟佳氏的子弟可不消得拿自个儿的命搏前程。 再者他们一家该往哪儿走,走到何种地步也不是脑袋一热便决定的事儿,且得看万岁爷想叫他们如何才是,自是不必像福成似的,想要什么还得自己用命去挣。 翌日德克新蔫蔫地来当值,险些不敢面对了福成,明明一道吃酒时还说好一块儿去呢,一夜过去他就得反悔了,然福成却是不怪德克新的,只是心中更加认定了此事。 他必是要争一争的,为姐姐,也是为他自己,更是为弟弟妹妹们和他们以后的孩子们,若不挣着往上爬,眼下是他同姐姐处处受委屈,以后便是弟弟妹妹同下头的孩子们作难。 总要有一个人领头的,若能成,便有光前裕后之功,以后他乌雅氏未必不能成长为佟佳氏、钮祜禄氏那样的名门望族。 福成打定主意要好好争了前程,这才来求的万岁爷,万岁爷正叫人寻着人手呢,定然不会不同意他毛遂自荐,只是姐姐就不一定了,他这才瞒着些。 谁道万岁爷这样在乎姐姐,竟直接将姐姐叫来了。 福成通红的眼睛望着姐姐,只怕姐姐不同意,若错过这次机会,且不知下次又是何时了。 对着福成眼中的忐忑和巴望,玉琭亦是为难,一边儿是弟弟想护她的心,一边儿又是弟弟的安危,她打心底儿不愿弟弟涉险,可若是一味的拒绝,只怕亦是伤了他们姐弟情分的。 “福成,你还小呢,姐姐便是真需要你护着,也不会叫你这般年纪就战场上拼命。” 平日里福成是什么话都听姐姐的,可这事儿却是不成,他再不愿坐以待毙、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被人欺侮了。 “姐姐,大清年满十四者便可征丁,九月里弟弟便满十五了,便是不说年纪,弟弟身高七尺,能拉开三石的弓,经遴选成为三等侍卫便说明弟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不说为自个儿,只为姐姐我也会万分的小心,不叫姐姐担心。” 玉琭听这话,便知道福成是心意已决了,再劝也是劝不住的,玉琭闭了闭眼睛,已是不能再看弟弟那期盼的眼神儿。 “你若是上了战场还要怕受伤,怕我担心,如此瞻前顾后那才是真真叫我放心不下呢,既是去,那便心存死志,有不破楼兰终不还之志,如此抛开了生死外物,只一心杀敌,你这才能为自己夺得生机。” “上了战场,就是比谁不怕死,谁更不要命!” 福成面上一喜,然看着姐姐忍痛决绝的样子又是鼻尖儿发酸,紧忙忍着泪规规矩矩拜了姐姐,拜了万岁爷去。 “臣多谢万岁爷和贵人成全,臣定然不负期盼,不负众望。” 这几日陆陆续续来请战的人不少,若是旁人,康熙爷定然便答应了的,原不答应也是觉得福成年纪小,玉琭又极在乎这个下头的弟弟妹妹们,这才犹豫着不敢轻易决定。 然这会子玉琭松了口,心中有了决断,康熙爷便只管点了头去,自然也是对福成期盼颇多,是真真希望福成能建功立业的,他身边儿可用的人不多,因着玉琭,福成算是一个,只盼着他快快成长起来,也做了他的左膀右臂去。 只见康熙爷亲自将福成扶了起来,拍了拍福成的肩膀鼓舞着人。 “朕素来佩服勇气可嘉之人,然战场之上也不仅凭着一腔勇气便能胜的,还得需要步步揣摩,细心体察,你是个稳重的,朕和你姐姐再放心你不过了,只盼着你早日凯旋,平安归来。” “且下去寻延信吧,听他的吩咐,待开拔前朕亲自送你们。” 福成当即便拜,又谢了万岁爷同姐姐,这才深深看了姐姐一眼,转身退了出去。 玉琭伫立原地,看着福成的背影许久,不舍的话到底没敢说了扰了福成的心,只抽了劲儿似的依偎着身侧的康熙爷,兀自吸收着担忧和不舍。 “不知福成要被派去哪儿?可有危险?” 玉琭讷讷问了一句,然问了也觉得自己白问,去战场哪有不危险的地方。 康熙爷轻轻搂着玉琭,带着人坐在案前,指着上头的舆图给玉琭瞧,眼下是连军机也不防备着玉琭了。 “放心吧,眼下战局对咱们大清有利,依朕瞧,吴三桂一众猖狂不了多久了。” “五月里尚之信归诚,如此,吴三桂一众形势急转直下,他们欲由秦、蜀入犯这条路便行不通了,眼下在图海同承郡王勒尔锦的严防紧守面前,吴三桂无隙可乘,现退居潭州,意欲死守潭州、攻击江西和两粤。” “因朕早有准备,先前便派察尼防备着两粤之地了,故而吴三桂不足为惧,朕已命勒尔锦备战江西,因王佳氏的缘故,眼下些个将领朕不放心用,这才又择了人过去。” “你弟弟年纪小资历浅,过去也不会直接上战场,得先在军帐中跟着勒尔锦历练历练,这才有带兵的机会。” (本章完) 第130章 朕的福星 第130章朕的福星 玉琭点点头,这才放心了许多,为了弟弟的命,玉琭也不得不绞尽脑汁,想了想历史上的三藩之争是如何走向的。 托家中长辈的福气,她除了没少关注养生之法外,自小还常听历史人文,如此熏陶之下,她大学的专业便是这方面的,虽是毕业了又从事别的行业,可老本行倒不至于全然忘却。 即便眼下地名多同现代不同,这舆图画的也粗糙,可玉琭还是辨认出了几分,想起了这三藩战事的走向。 眼下言胜利还为时过早呢。 玉琭正琢磨着该以什么方式旁敲侧击呢,想来是看她一直盯着舆图,康熙爷好奇着,倒是先开口说笑了去。 “朕说了一通能听懂吗?上头标记甚少,别不是朕说的几个地名你都找不出来。” 这舆图应是专门防备人窥探的,上头一个字一个箭头也无,地名也多是简略地写了个蝇头小字,要紧的地方便圈圈点点,旁的便没有了。 玉琭瞧着山川走势,倒也不难辨认,只管给康熙爷指了指潭州的位子:“万岁爷您可小看臣妾了的,便是再不知军机要务,也不至于连舆图都看不懂的,这儿当是湖南潭州了,这儿是岳麓山吧,臣妾知道的。” 一听这话,康熙爷惊奇看着玉琭,竟不知玉琭还有这本事,他刚刚直说吴三桂先据守在潭州,旁的便没透露了,小丫头却直道出岳麓山,点出吴三桂的老巢来。 “那依你所见,吴三桂为何要驻扎此处呢?” 玉琭笑笑,这问题可不难,康熙爷先前给她解释那话都回答了一半儿了。 “您刚刚也说了,吴三桂意欲由秦、蜀入犯,因咱们的防备,他这条路便走不通了,只能想法子往江西、两粤去。” “臣妾虽不知这仗怎么打的,然想着他吴三桂是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无论他往南还是往北,到底是想朝直隶,朝京城进犯的,毕竟他若称帝却无行宫可住,也显得不那么名正言顺。” “潭州虽好,却不像是栖龙之地,他若是带兵在岳麓山据守,更是早晚得下来,臣妾虽没去过那地方,可听说潭州一带天气多雨,比京中湿热,八九月还不见凉爽,山上更是树多蚊虫多,这地方虽适合藏匿,然他们的将士们又多不是本地人,难免不适应,久居可是要病的。” 如此想法正同康熙爷不谋而合,康熙爷越是听越是惊奇,越是欣赏,只觉得普惠主持所言果真不假,他身边凡有玉琭,便万事迎刃而解,是个福星呢。 如此,他便也不介意同玉琭多透露几句去,听听玉琭的见解,若是真有不一般的见地,对大清也是好事一桩,若无,也没什么损失可言。 “正是,先前勒尔锦的探子还打听出来吴三桂叫人四处购买药材呢,朕同诸位大人便觉得吴三桂至多再有两个月便要带兵动一动,而且除此之外,他若只据守潭州也无法破局,依你所见,他该往哪儿发兵才是?” 玉琭知道康熙爷只是试探她呢,不过考校之意占了多半,倒没什么防备和恶意,她便只管故作苦思冥想一阵儿,又问了两侧兵马走向,问了眼下形式,这才点出了个地方来。 “若勒尔锦大人能阻拦得住,便算是断了吴三桂取江西的心了,眼下便只有两粤可图,然他发兵造反已然一年多的工夫了,当初说是拥立明太子为君的,然这一年多明太子早已不知被他扔到哪儿去了。” “吴三桂用这一年多的时间形成气候,已然不掩藏自己自立为王的心了,眼下咱们大清步步紧逼,他一退再退,若想鼓舞人心发动总攻,想来便只有登基这一条路走,那衡州便是极适合他登基祭天的地方了。” “万岁爷知臣妾爱看史书看游记,便常见笔者于衡州衡山此地多着笔墨,战国《甘石星经》记载,因衡山位于星座二十八宿的轸星之翼,变应玑衡,铨德钧物,犹如衡器,可称天地,故名衡山。” “此地又是佛家仙家香火旺盛之地,便极适合祭天地祀社稷,再加之衡州离潭州并不远,故而臣妾觉得吴三桂退居此处的面儿大,然这只是臣妾猜测之语,也当不得真,万岁爷听听便罢。” 玉琭说罢,还不忘谦虚一句去,然康熙爷可不许玉琭谦虚的,直抱着玉琭好一阵的亲近,一口一个福星叫着玉琭。 这阵子康熙爷忙碌,除了平衡朝中势力之外,便是忙碌战事了,问玉琭的这句也自是他连日来同诸位大人商议的。 因此时江西未定,故而有些大人说吴三桂许是往南发兵的,也有些说他欲往东进发直迎清军的,康熙爷则是一心向好,觉得吴三桂取江西难,多半不会轻易离开湖南。 要知道离衡州近的还有一兵家必争之地,那便是永兴,永兴依耒水而立,此水上接衡州,下通广东,正应了吴三桂对两粤的企图。 玉琭点出衡州可是正说中康熙爷的心思了。 康熙爷见玉琭是个聪颖通透的,所言也给他启发颇多,只管执朱笔圈出永兴,同玉琭说了永兴的紧要。 这些玉琭自然是知道的,然即便康熙爷这会子已然重视了永兴,历史上清军还是在此地两战两败,光是将领便在此折损不少,后耒河南岸失陷,营垒被冲垮,清军不得不退兵,这严重打击可叫清军不少萎靡。 不过眼下不急得说,这战得是明年了,她且掐着时候,届时想法子提醒康熙爷让人注意地势天气,莫大意了才是,之后便是真扭转不成也无妨,后头还有转机呢。 玉琭这会子只静听康熙爷的分析,露出一脸崇拜,随着康熙爷的话说两句便罢,以她的身份到底不好透露太多,引得康熙爷起疑就不好了。 总归确认了福成跟着勒尔锦在江西防备,没什么危机可言,玉琭便也放心了的,同康熙爷说说笑笑,心头倒也轻快。 (本章完) 第131章 给你阿哥 第131章给你阿哥 “膝上的伤可好了?这两日你也不让太医去你那儿请平安脉了,朕去给皇玛玛请安也不见你,尽惹得朕想你去了。” 康熙爷日日忙的脚不点地,甚少去后宫,平日里稍得一会儿喘息的工夫便朝下头人打听玉琭的动向,然少了太医,亦没在慈宁宫见玉琭陪伴在皇玛玛左右,康熙爷惊觉若不去永和宫便没什么知道人动向的机会了。 今儿好不容易叫玉琭来,自是不舍得人再走,午间都一道用膳,康熙爷也不叫人伺候,只管同玉琭亲近着去,同玉琭在一块儿康熙爷这才有了做自己的实感。 玉琭给康熙爷夹了一块儿烩豆腐去,今儿康熙爷点的膳,统共六十道竟几乎都是她爱用的,唯这道豆腐是康熙爷的心头好。 “乔太医给的雪凝膏很好用,不仅活血化瘀,竟还有去疤的功效,臣妾膝上原还有几道子浅浅的印,眼下连涂了几日也不显了。” “得皇玛玛关切,近来只管叫我好好养养身子,不消得早起去伺候,若是万岁爷您想我,我日日早起去慈宁宫呆一会儿,待您请罢安我再回去也使得。” 玉琭规规矩矩的会话,可康熙爷才不想要人的规矩,一抬眼对上玉琭含着笑意的眼神儿,康熙爷筷子一撂也不用了,只管拉着玉琭的手指去。 “你就逗朕吧,几日不见你,朕连你一声儿想都得不到了,可是恼朕冷落了你了,朕这不是忙着,每日连歇息的工夫都少。” 玉琭失笑,对着康熙爷这般样子倒也极心软,哪儿还忍心再逗人,只管拉着康熙爷说了几句体己话。 “我自是想你的,只是又怕贸贸然见你打搅了你,我日日在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候着些倒是不麻烦,只是你到底忙碌,当着人面儿咱们也不好多说,待分别了反倒勾起咱们的不舍来。” “如此倒不如不见的,我知你除了忙处处都好,你也知我日日安稳就够了,待有空了再像今日这般团聚,好好解了思念也不迟。” 康熙爷知玉琭说的在理,二人也对此心照不宣,可他先前明明是想多任性些,虽是不委屈了,可眼下的事儿仍缠得他分身乏术,对玉琭到底还是疏忽。 康熙爷轻叹一声儿,眼下说再多的好听话也是枉然,他也不能贸贸然给了玉琭什么承诺,末了反倒叫人失望,便只暂且压着耐不住的心,好好同玉琭温存着,倒是不舍得做了那事儿浪费时辰了。 “朕领你的情,不过你也别总因为旁的委屈自个儿,平日里该出去走走便出去走走,日日窝在永和宫只怕要憋坏了,凡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去寻了佟佳贵妃的庇佑,朕已然与她说好了,你尽可信任了她。” 玉琭意外,不知康熙爷何时同佟佳贵妃商议的这事儿,是昨晚吗?还是佟佳贵妃刚入宫的那日,可不论是哪一日瞧着都不大合适谈论这个,尤其是昨晚,昨儿可是佟佳贵妃头一回侍寝呢。 得亏佟佳贵妃对康熙爷只是兄妹情,没什么爱慕,若是有,侍寝当日听得喜欢的人叫她庇佑旁的女人,只怕佟佳贵妃心中要怄死。 然康熙爷这般信任佟佳贵妃,定然不只是因他们兄妹情的缘故,必然得有些利益交换的,玉琭只怕康熙爷为她付出颇多,且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那不知您拿什么同佟佳贵妃换取对我的庇佑?若是叫您为难,倒没这个必要,大不了我日日在慈宁宫伺候,太皇太后娘娘总能护得我。” 康熙爷心道玉琭通透,果真是瞒不过人的,不过这事儿倒也没什么好瞒的,只管告诉了玉琭去。 “倒也不为难的,不过重用佟佳贵妃的兄弟而已,便是她不提,此战朕也要用人,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儿罢了。” 一听这个,玉琭面上稍有些不好意思,只道自己想多了的,然不等她说什么,康熙爷倒是看出了几分,笑她多心。 “你莫不是以为佟佳氏朝朕讨宠爱,想要个流着佟佳氏血脉的阿哥吧?” 且见玉琭面上微红,康熙爷便知自己多半是猜对了的,不由得点着玉琭的鼻尖儿笑笑,笑人傻乎乎的,刚刚说起战事还头头是道,这会子倒是糊涂了。 “凡入宫的,谁不想有个流着自家血脉的皇子,如此便可母凭子贵了,这事儿还消得说吗?不过朕心里有数,给谁不给谁,什么时候给都想得清清楚楚。” “若贵妃有子只怕就顾不上你了,若僖妃有子只怕更为骄纵,朕思来想去的,得叫咱们的阿哥排在她们阿哥之前才是。” “如此咱们的孩子同大阿哥和太子的年纪相差不大,几个孩子相伴长大,自然比晚生的阿哥们更亲近,朕虽还年轻,却不得不为大清的以后做打算,太子虽为储君,可大清却并非太子一人能守好的,还需得自家兄弟帮衬。” “你是个通透的,朕最是信你爱你不过,自然时时为你考量为咱们的孩子考量,他若是善武,朕便叫他掌军权,叫他做我大清的巴图鲁,他若是善谋略,朕便叫他辅佐太子,封他做******,除了皇帝,便无人能越得过他了。” “朕大你五六岁呢,想来总是要走到你前头的,你为太妃后能到孩子的府上颐养天年,朕也放心。” 康熙爷越说越远,刚刚还是一派玩笑呢,却说起这遥遥可不及的事儿竟还莫名伤感了起来。 他眼睫微垂着,声儿也放得轻,虽他在心中早已为玉琭考量百回,然思及自个儿百年之后不能同玉琭相伴,到底还是压不住难过。 玉琭意外,竟没想到康熙爷为她和孩子想了那么多,见康熙爷说得自己也难过起来,她心头只觉一片酸软,竟是连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只是好好抱紧了人去,且不许康熙爷再胡思乱想。 “说什么呢,什么百年不百年的,咱们眼下俱是年轻,连孩子都没有呢何必想得那样多,不是要给我阿哥吗,你倒是给我啊,我现在就要!” (本章完) 第132章 一声额娘 第132章一声额娘 说罢,玉琭竟还要伸手去解康熙爷的衣扣,康熙爷被玉琭闹得面热,紧忙攥住了玉琭的手,倒也做不来什么伤感了,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儿来。 “竟还有你这样邀宠的,怎么跟个登徒子似的非礼人,再非礼朕,朕可叫人了!” 玉琭才不惧康熙爷的虚张声势,既是被人攥着腾不开手,便只管凑上前亲了亲康熙爷的嘴角儿,引得人更面热去。 “那你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救你的,小公子就从了我吧,咱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便叫你乐不思蜀啦。” 康熙爷在玉琭跟前儿一软乎,反倒是激起玉琭逗弄人的心来,她原就是个明媚的长相,眼下被康熙爷养的越发娇,这会子放肆地上下打量康熙爷,直瞧得康熙爷心头冒火。 暗道一声儿妖精,康熙爷也做不来矜持的样子了,管他什么青天白日的,先拉着着小妖精放纵了再说,看看今儿到底是谁叫破了喉咙去。 “给你,朕都给你,不就是阿哥,你想要几个朕便给你几个,旁人都是母凭子贵,到你这儿是子凭母贵、、、、、、、” 康熙爷急切着,惹得玉琭也顾不得想什么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了,只是羞赧地别开头,偏这光天化日的便是帷幔遮也遮不住,叫她视物极清。 知她不好意思,康熙爷还偏要叫玉琭面上更红些,抚着玉琭的肚子叫人好好争气,最好明儿就得了好消息。 玉琭闻言,可不敢再瞎逗了康熙爷了,这不是自讨苦吃嘛,且又求了饶,康熙爷这才放过了她去,到底是思念攒得多了,康熙爷不舍得玉琭走,夜里也只叫人留宿乾清宫,管后宫呷醋不呷醋的,这会子只他们二人快乐就够了。 也是给人看看什么才是实打实的宠爱,别一个二个的得那么一点儿好便沾沾自喜不容人了。 满后宫这么多人,谁也不如玉琭最得圣心的。 不仅如此,康熙爷格外体贴,翌日一早更是许玉琭坐着轿子回永和宫的,得这消息,后宫里不少人撕烂了帕子咬碎了牙,不明白自己哪儿不如永和宫的那小妖精了。 且不管旁人如何想的,康熙爷是真真对先前他二人的话上了心,待玉琭回去没一会子,康熙爷还特叫太医给玉琭请了平安脉去。 且算算时日,玉琭可都伺候他一年了,皇恩雨露多半都给了玉琭一人,玉琭平日里身子康健,想来也是该是有信儿了,康熙爷越是想越是后悔昨日放纵,一来真怕玉琭万一有孕了,二来也担心玉琭年纪小,经不住,多了反倒对她身子不利。 说好要给玉琭阿哥呢,总不能弄巧成拙了。 太医给瞧了,只言德贵人身子并无不妥,旁的便没有了,康熙爷这才松了口气,然又怕玉琭着急,少不得叫人关切着。 眼下正是吃肥蟹的时候,康熙爷赏了玉琭六只阳澄湖大闸蟹去,直言这个月若是不中正好,免得亏了嘴,下个月再努力也不迟的。 玉琭看了康熙爷的手书止不住的笑,倒也对人的小心翼翼和体贴入微受用至极,干脆自己掐算掐算月事,给康熙爷送了信儿,叫人下个月初再尽心尽力,她马上就要来月事了,昨儿的努力只怕是白努力了。 康熙爷收了玉琭着信儿没再回,只是兀自不好意思了一阵儿,另又叫了乔太医来细细问了,知孩子的事儿也不是玉琭或是他一个人的事儿,便让乔太医给他同玉琭都开些调养的方子。 亦趁着眼下暑气微消不算热了,每日再挤出一个时辰的工夫练练骑射强身健体,如此阿玛额娘身子都好,孩子自然也来的康健。 因满心尽是玉琭,康熙爷对后宫其余人自然也是越发的应付了,原康熙爷来后宫的次数就不多,至多一个月五六次,眼下便更是少了,来后宫三两次都是多的,还尽去了永和宫一处。 末了还是太皇太后颇有些看不下去了,只怕便是有佟佳贵妃护着玉琭也不成,这才劝着康熙爷好歹往别处看看,康熙爷颇有些不情愿,可为了玉琭不叫人嫉妒了,这才勉强翻了旁人的牌子。 然也不知康熙爷是有意还是无意,新进的人康熙爷一概没宠幸,只挑了荣贵人和戴贵人两个老人罢了,也算是叫二人替玉琭分担些个嫉妒了。 然时至冬月里,天都寒了,玉琭还是没什么消息,康熙爷同玉琭急也急过了,眼下反倒方平了心态,只盼着缘分罢了,兴许不经意间孩子便来呢。 不过还唯等二人盼得什么好消息,阿哥所反倒又不太平了,眼下天猛然冷了,各殿刚开始用炭火,一进一出一冷一热的大人还算是受的住,可孩子们难免要病。 一时间风寒势头汹汹,不光是几个小的病了,便是连纯禧和大阿哥这样稍大些的孩子都没能幸免。 佟佳贵妃掌六宫,少不得关切了阿哥公主们,玉琭乃佟佳贵妃的左膀右臂,又同纯禧极亲近着,自然没少跟着佟佳贵妃在阿哥所帮衬忙碌,一来二去的,孩子们也同二人越发的亲近了。 纯禧、大阿哥他们便不必说了,到底是有自个儿的额娘的,不至于对佟佳贵妃或是玉琭太过依赖,可小太子却不然,他自小没额娘,也没同类似额娘的人亲近过,身边儿尽是嬷嬷宫女,她们便是再疼小主子也得有度,自是亲近不足,疏离有余。 眼下佟佳贵妃衣带不解地照顾太子,小太子便对佟佳贵妃极其依赖着,想来是病中爱撒娇些,竟是连夜里都快离不得人了。 佟佳贵妃是个心软的,她只被小太子这么一求便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只管陪着,白日里哄太子用药用膳,时而还为太子读书陪他玩耍,太子两三岁的年纪,正是会说话还不怎么学规矩的时候。 一开始还称呼佟佳贵妃为佟娘娘,后来竟冷不丁的叫了佟佳贵妃一声儿额娘,这可就逾矩了。 (本章完) 第133章 背后关系 第133章背后关系 对着小孩儿这声儿额娘,佟佳贵妃心里可是惊大于喜的,脸色一紧,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伺候太子的嬷嬷们,紧忙轻着声儿抱着太子劝了一句。 “太子慎言,本宫关切您乃是职责所在,当不起您这声儿称呼,太子唤本宫娘娘便是了。” 佟佳氏虽贵为贵妃,又统理六宫,可她再尊贵也贵不过元后,也贵不过太子爷,小孩儿这一句虽是发自内心,可若是往严重里说,她佟佳贵妃便是生了异心,有拉拢太子觊觎后位的心思,这罪过可就大了。 然太子年纪甚小岂能知其中厉害,小孩子对周围人的情绪最是敏感不过,见刚刚还和蔼可亲的“额娘”忽地变了态度,他也跟着怯怯地不敢再应了声儿了,连佟娘娘都不敢再叫了。 立在一旁的玉琭岂能不知道厉害,见佟佳贵妃为难,这便要上前想将太子接过去,且把孩子哄得开怀便是了,太子眼下年纪小还不记事,想来过两日不见,下头人再多教教规矩,太子便不会再随意唤了谁额娘去。 “太子,您看这是什么,这是小老虎、、、、、、” 玉琭拿着手边儿的布老虎晃了晃,正欲吸引太子的视线好将孩子接来的,谁道不等她这话说完,一旁的郝嬷嬷便先一步将太子给抱了过去。 她虽是知道这事儿怨不得佟佳贵妃,可因立场不同,便得做出些个不愿让太子同佟佳贵妃多接触的样子来。 “娘娘,太子爷该进膳了的。” 郝嬷嬷将太子转交给身边儿的奶娘,这话便是要送客了。 佟佳贵妃同玉琭自是明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佟佳贵妃只稍嘱咐一句便罢,这就起身带着玉琭出了阿哥所,连大阿哥同长生阿哥几个孩子也顾不上瞧了。 佟佳贵妃身边儿的一等大宫女莲心倒也是个知规矩的,在阿哥所时也没说什么,然心里到底不忿,只觉得自家主子甚是委屈,那郝嬷嬷不过是个奴才,凭什么这样对主子使脸色的,待走远了这才不忿一句。 “主子,要奴婢说,这郝嬷嬷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您见天的往阿哥所去图什么啊,还不是万岁爷抽不开身叫您多关切些个,您又不是私底下教了太子爷什么不该教的,她凭什么这样待您!” 佟佳贵妃亦是面色不好,心里含着气儿便没应声儿,玉琭见状不由得轻叹,少不得出声儿解释一句缓合些个。 “莲心你有所不知,这太子爷跟前儿嬷嬷宫女多半都是元后身边儿的老人了,她们并非是内务府配的奴才,而是赫舍里氏的家仆,元后早逝,赫舍里氏唯指望太子了。” 太子既是赫舍里氏一族的指望,又怎会让除了万岁爷以外的人亲近了太子呢,太子可是元后拼了命才有的孩子啊,自是不能给旁人做了嫁衣。 莲心倒也不是个愚笨的,自然听出了德贵人的未尽之意,这会子也不好再埋怨什么,只是轻着声儿问:“主子,那咱们明儿可还要来阿哥所关切了阿哥公主们?可要避避嫌?” 佟佳贵妃轻叹,她虽是一贯做事光明磊落,可对于太子的亲近,她的身份十分尴尬,便不得不避一避去,只怕人多想。 “托太子的福,明儿本宫自是不必去了,万岁爷不特叫本宫过去问话都是好的,只是阿哥公主们到底还病着,若他们身子一直不好,本宫也难辞其咎,玉琭,这两日还劳烦你帮本宫尽尽心,等风头过了本宫再同你一道儿去。” 玉琭无不应的,她同纯禧关系甚好,去阿哥所串门儿乃是家常便饭,依着身份对阿哥们也不太能亲近了,自是能帮这个忙的。 “姐姐放心,我定好好替姐姐上心,只是我身份低微,也不能指点了阿哥公主身边儿奴才,姐姐也知荣贵人同惠贵人不大愿意叫我接触了大阿哥和长生阿哥,明儿还得请莲心陪着我去一趟才好,叫人知道我是替姐姐办事的,想来也不敢为难。” 佟佳贵妃拉着玉琭只管点头,且有玉琭贴心陪着,她这才心头舒缓了不少:“若不是还有妹妹帮衬,姐姐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姐姐同我客气便见外了的。”玉琭笑笑,只管先送佟佳贵妃回去,在景仁宫陪着用了膳,这才回了永和宫。 原以为这小小风波就这么过去了,谁道玉琭才将将回了永和宫,都还没来得及更衣,那头儿魏珠便奉康熙爷的命来了,一开口便是问了今儿阿哥所的事儿。 “奴才给贵人请安,奴才奉命前来,想问问贵人今儿太子同佟佳贵妃相处如何?” 玉琭心中了然,亦是不由得腹诽,还能如何相处,小孩儿都叫人额娘了,自然是亲近非常了。 然她琢磨着,康熙爷没直接去问了佟佳贵妃而是叫人来问了她,自是想听些公正的,直接说了佟佳贵妃同太子亲近却是不妥,她便只避重就轻,多说了几句太子的情形。 “太子爷懂事,佟佳贵妃和善,相处起来自然是好的,太子爷愿意同贵妃亲近,只是臣妾瞧着这亲近也不是专对着贵妃一人。” 魏珠深看了德贵人一眼:“贵人此话怎讲?” 且别看魏珠平日里来送信儿送物表现得对永和宫上下极尊敬,可他这尊敬和巴结到底是看在万岁爷的情面上的,今儿不是巴结的时候,魏珠便正经得多了,眼神儿里多是含着探究的,连笑意都少了不少。 玉琭岂能不知,面上也不表露什么,只管捧着茶接连的叹,好似对太子多心疼一般。 “说来以臣妾的身份可怜不着太子爷去,然太子爷长到眼下的年纪,身边儿除了嬷嬷便是宫女,也没个能依靠亲近的,他虽是太子,可也是个两三岁的孩子,眼下正是喜欢依赖、爱撒娇的年纪。” “甭管出于什么目的,后宫没什么敢大肆亲近了太子爷的主子,若非这次阿哥公主们得风寒,贵妃娘娘也不会奉命去阿哥所亲自关切了阿哥公主们,娘娘素来一视同仁,可偏就太子爷离不开贵妃娘娘。” (本章完) 第134章 事有蹊跷 第134章事有蹊跷 “臣妾想了又想,这才明白,大概是除了太子以外,旁的阿哥公主们都有可亲近的人,唯太子只有万岁爷可以指望,偏万岁爷忙碌,不能日日陪着太子,这才使得太子心中空落落的,猛然得了贵妃娘娘的关切,这才止不住的想亲近着。” 说到这儿,玉琭顿了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魏珠自是请德贵人但说无妨,玉琭这才赔罪,道了声儿逾矩。 “知万岁爷夙兴夜寐、宵衣旰食,鲜少有轻松的时候,然臣妾今见太子抱着贵妃娘娘的脖子,巴巴的叫娘娘一声儿额娘,想得了母爱的样子,到底是于心不忍,若是使得,还求万岁爷多关切太子爷几分,且等着太子爷长大了,便也不需要这份关切了。” 听玉琭句句为万岁爷和太子考量,魏珠这才缓和了脸色,打消了几分疑虑,忙又躬身拜了拜。 “贵人甚笃,这话奴才一定替您带到了,只是打今儿上午事发,便从阿哥所传出了些捕风捉影的话来,万岁爷倒也不是不信贵妃的,只是于储君之事上到底不能大意了。” 问清楚了,魏珠这话便是解释来意了,玉琭点头,起身送人:“贵妃娘娘同臣妾明白万岁爷苦心。” “虽出了这样的事儿,然娘娘还是惦记着阿哥公主们的身子,便是生出避嫌的心,娘娘也嘱咐臣妾好生照料着阿哥公主们呢,还请万岁爷放心。” 魏珠见玉琭同贵妃将接下来的事儿都安排好了的,他倒也不必再替万岁爷多言什么,只管客气两句便罢,这就回乾清宫复命。 玉琭亲送魏珠至永和宫门口才转身回去,便是关起门来再无外人了,仍不见玉琭松了眉头。 玉琭倚在贵妃榻上细细琢磨着,原以为这事儿算不得什么事儿的,谁道她们前脚儿走,后脚便有消息传出来,可见背后还有人推波助澜,这便不得不叫她怀疑太子这声儿额娘到底是出自本心还是有人授意了。 若太子无意便罢,可假使有人刻意把太子给教歪了的,那又是为了什么呢?又是谁在背后挑拨着呢? 太子不比旁的阿哥公主们,他可是储君,身边儿伺候的奴才比旁的多出几倍有余,寻常伺候皆是万岁爷同元后给太子遴选的奴才,谁又能买通得了太子跟前儿的奴才随意驱使呢? 后宫统共就这么些主子,同她和佟佳贵妃不对付的也不过那几个,如此瞧着倒是僖妃最有嫌疑了。 于后宫局势上说,佟佳贵妃在位份上便高了僖妃一头,她又是康熙爷的亲表妹,论同康熙爷关系亲疏,自是无人能比得上佟佳贵妃的。 僖妃利用太子来挑拨康熙爷与佟佳氏的关系倒也说得过去,可对付佟佳贵妃用什么法子不成,偏将太子拉扯起来,会不会太费劲儿了些? 再者,利用太子跟前儿的奴才做事也存在相当大的风险,这帮子奴才凡有事儿可直接上报乾清宫,又何必做了僖妃的爪牙呢?凡被发现了那就是要命了,怎么想都得不偿失啊。 玉琭思来想去的也没个头绪,只觉心累的厉害,捏了捏眉心,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主子可是发觉有什么不妥的,可要奴才出去查查?” 想来是见她面色不渝,一旁的魏启捧着点心上前,欲替主子分忧,说罢,一旁的花月莺时也凑了上前,一个给主子捏肩,一个给主子锤腿,不愿瞧主子费心。 见三人凑上来了,玉琭这才想起来她跟前儿的人可是元后的老人,想来能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因主仆几个已然相处一年的工夫了,自是知根知底没有不信的,玉琭只管将心中的疑惑细细道来,听听三人的意思。 “先前我同魏珠说时还只言太子是无人亲近关切,是太缺爱了才如此亲近了贵妃娘娘,可眼下再想却不觉得这般了。” “去年太子同阿哥公主们出疹得染疫病,得万岁爷看重,是我亲自伺候着太子爷的,彼时太子爷更小,心思更纯粹,若真是缺爱当是那时候便对我依赖更甚,可观太子对我,也只是比后宫旁的多几分好感罢了,并无什么依赖之感。” “反观眼下,贵妃娘娘只是接连照顾太子几日的工夫罢了,何来得人一声儿额娘的称呼,太子爷平日里又无额娘可唤,也不知是谁教的,这倒是叫人止不住的多想了。” 三人一听这个,当即也觉得蹊跷,且细细想了一阵儿,到底还是魏启最为机敏,这便反应了过来。 “主子,何必想这样复杂呢,先不论起因,也不论是谁在背后挑拨着,端看眼下的结果确确实实是对贵妃不利的,您同贵妃又亲近着,说是针对您也不为过。” 玉琭眸光一闪,没了平日里的温和,反而露出叫人不敢轻视的气势来:“此话怎讲?” 魏启沉吟片刻:“奴才不敢妄议为君之道,然以前常听干爹和上头的大公公们说话做事,今儿抬举这个,明儿又打压那个,想来制衡便是最要紧的。” “万岁爷看重太子,便必然不希望太子格外亲近了哪家,然太子身上流着赫舍里氏的血脉,便是割舍也割舍不走的,赫舍里氏已然是庞然大物了,若太子再同佟佳氏亲近了,只怕太子长大后便不能随心所欲做了新君了。” “故而万岁爷防备着,提防着,端看太子一声儿额娘便引得万岁爷这样重视,便知道万岁爷多么在乎此事了,甭管太子爷有心无心,这事儿定然在万岁爷心中留下了个怀疑的种子。” “即便先前无人挑拨,又此机会,只怕后宫里的有些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了,定然还得生事,您同贵妃亲近着,贵妃不妥,您自然也跟着受影响,贵妃那儿不好下手,可您这儿呢?这便是奴才为什么说此事是针对您也不为过的。” “更别说着宫里的事儿就没有无的放矢的,如您先前所疑,太子能叫出来一声儿额娘,本身便是蹊跷。” (本章完) 第135章 主仆商议 第135章主仆商议 得魏启一言,玉琭只觉豁然开朗,眼下再想太子身边儿人等,即便有元后和康熙爷把关,想来也并非铁板一块儿了。 花月也是个通透的,她到底在元后跟前儿伺候过二年,虽只是二等宫女,可也知上头奴才们的明争暗斗,到了太子这儿想来亦是如此。 “您知道的,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便有利益纠葛,太子爷身边儿的奴才虽都是经过细细遴选的,可因太子偏重喜好,她们仍不会是铁板一块,伺候的奴才越是多,越是容易生出龃龉来。” “太子是储君不假,可太子也只是个三两岁的幼童,眼下需要的奴才以后未必还需要,郝嬷嬷年纪大了,虽是最为忠心,可不知还能陪太子爷几年,余下光是奶娘便有六个,身边儿的一等宫女二等宫女就更是多了。” “这六个奶娘又能留谁接替了郝嬷嬷的位子?下头的宫女谁又能得了太子的宠信?这可说不准的,故而除了伺候好小主子,在小主子跟前儿得脸之外,那必是得再有了旁的助力才保险些的。” “她们总不能去巴结了万岁爷,自然琢磨着亲近了后宫得势的女眷了,眼下传出来些个话道不算什么了,还有的敢设计阿哥,叫人冲撞阿哥,如此才显得她忠心护住,得了阿哥的青眼呢。” “若真是能设计了贵妃娘娘或是您,又扳倒了眼下太子跟前儿得力的人,岂不是一箭双雕,那算计人的双方都获益了、、、、、、” 身边儿若无几个聪明伶俐的帮衬可真真不成,玉琭感慨着,越是同魏启几个相处,她便越是忍不住想感激了太皇太后娘娘同苏麻喇姑,若叫她自个儿选奴才,只怕尽寻了那老实本分不敢惹事儿的,然这种的奴才遇着事儿了也全然无用,不能帮她半分。 “若我你们帮我出主意,这事儿我怕是想他个三天三夜也想不通的。” 玉琭笑着夸了三人,还不吝银子,赏她三人一人五两去,五两银子可都顶他们大半年的份例了,三人自是高兴非常,练练谢过,对主子更是忠心体贴了几分。 “主子谬赞了,若论通透,还得是主子您,奴婢们说的这些话尽是建立在您的发现上的,今儿明明奴婢跟着您一道去阿哥所了,然仍没多想了,可见到底还是愚钝。” 花月莺时谦虚着,倒也是说了真心话去,若无主子多想、无魏启细细分辨,她二人也想不到那么多,更别说以主子的才智,便是没她们,主子也能想得出来。 魏启亦是笑着附和:“应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主子只是被这些弯弯绕绕缠住了,跳出来想倒也不难,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主子当如何应对才好?” “明后两日贵妃娘娘是避嫌了,您都开口应下帮衬之事了,只怕是不好脱身。” 玉琭托腮用了块儿点心,总归相通了旁人的算计,她心头轻松便也不慌了:“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照顾阿哥公主们的事儿我推脱不得,那便只能多带些人为我证清白。” “明儿除了叫莲心跟着,我再去太皇太后那儿求一求,就说我年纪小,也无什么照顾阿哥格格们的经验,一个两个我倒还算忙得过来,多的只怕疏忽,若能求得春白姐姐帮衬最好,若不然,换做玉竹或是南霜也使得。” “有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的人镇着,下头人想来也不敢贸贸然利用了我,且随着太子爷跟前儿的人勾心斗角去吧,我自是懒得掺和。” 三人连连点头,莺时想了想也出了主意:“其实除了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的人,主子您还能去万岁爷跟前儿求个人去。” “毕竟这事儿都知道了,没什么可瞒的,咱们能想到的事儿万岁爷未必想不到,您只管也用了避嫌的名头,便是抛开万岁爷对您的宠爱,万岁爷也可叫人趁机探明真相,故而不会不应您的求。” 主仆四人又细细商议了半晌儿,这才定了下来,玉琭心里也踏实了,翌日一早便依计行事,分别去了慈宁宫同乾清宫求人,倒也都顺利,太皇太后那儿给了春白,万岁爷则直接叫梁九功跟随玉琭左右了,可见重视。 如此林林总总加在一起,玉琭再去阿哥所可去不少人,郝嬷嬷也不再摆了什么脸色,除点提着人照顾太子外,另跟着玉琭去瞧了其他阿哥公主们。 有了万岁爷同太皇太后娘娘的格外关切,阿哥所的奴才们自是不敢生出什么异心来,太医们诊治得也精心,不过六七日的工夫阿哥公主们便都见好了,个个活泼了不少胃口也上来了。 只是阿哥公主们胃口一上来,伺候着又有些不妥。 依着太医们的意思,阿哥公主们未痊愈前是不能给他们吃饱的,这也是阿哥所养孩子的老规矩的,宁愿饿着阿哥公主们,也不能撑着阿哥公主们。 究其缘由,乃是古人觉得孩童肠胃柔弱,尤其是病中或是刚痊愈的时候尤为虚弱,若多给阿哥公主们食荤腥滋腻之物定然难以克化,故而少不得再多用一阵的清粥小菜保养保养。 可这养生之道阿哥公主们怎能理解,他们正是张身子的时候,病中吃喝不下,眼下好了自然是要捡了喜欢的吃到饱。 纯禧同大阿哥还算是能说得通,太子也自小被规矩禁锢惯了,不敢提了什么想要的,唯荣贵人的一双儿女被惯坏了的,尤其是长生阿哥在荣贵人跟前儿养得最久,几个奶娘也惯着阿哥,这会子便有些不好哄了。 长生阿哥将近两岁,前一阵子刚开始添了辅食,吃饭菜自是比喝奶有味儿,长生阿哥便不爱喝奶了,上午得用了一小碗儿蛋羹,下午得用一碗煮的软烂的红豆泥。 然眼下依着太医的吩咐,嬷嬷们不给长生阿哥吃他爱吃的,长生阿哥便开始不住的闹了,别看这孩子胎里弱,谁道哭起来竟能从早闹得晚,闹得人没主意。 (本章完) 第136章 劈头盖脸 第136章劈头盖脸 玉琭虽还算是个喜欢孩子的人,可架不住长生阿哥忒难伺候了,回回过去回回这孩子都是哭着的,也不知是谁给惯的臭毛病,一发脾气还要揪人头发、揪人耳坠子。 玉琭不知长生阿哥这臭毛病,心软来着抱了抱长生阿哥,谁道这孩子竟抓着她的耳坠子不肯撒手了,耳坠钩子钩得她耳洞都流血了,花月和梁九功废了好大的劲儿,这才勉强将长生阿哥的手掰开。 玉琭还没来得及诉苦,荣贵人听说了反倒不服,直奔过来朝玉琭发难,张口闭口便是玉琭不会照顾孩子瞎照顾孩子,惹得她的长生阿哥直哭,小手都被抠红了的。 “、、、、、、你我不对付何必恶毒用心牵扯了孩子,长生阿哥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断不心疼!” 荣贵人一开口还污蔑了玉琭的用心,玉琭一听这话也恼了的,摸了摸自个儿的耳垂,还刺刺地疼着。 “我是不如你会疼阿哥,你瞧瞧你疼得多好,就这用膳一事上,所有的阿哥公主们都依着规矩,唯长生阿哥次次闹着。” “怎么?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就金贵不成!长生阿哥的病刚刚好,脾胃还虚着,哪儿能用了杂七杂八的东西,若是用旁的也就罢了,阿哥还偏喜欢用红豆,还是一颗一颗没煮成泥的那种。” “阿哥那样小,万一呛着了怎么办?我站出来哄阿哥是情分,便是不哄就让阿哥这么哭着我也半分错没有,若是因你胡闹惹得阿哥病了你能担待得起吗!” “你这话说的好似全天下就你对长生阿哥真心似的,阿哥所的嬷嬷们都要害他,太医也要害他!再说了,你现在还没有插手阿哥所的资格,你有什么脸来指摘我!” 玉琭没压着火气,一句句的已然不是同人吵架的样子了,是训斥,是打人脸呢。 她这话刚说罢,谁道下头看顾长生阿哥的奶娘还虚虚的说了一句,想来是怕主子们理论不成,末了还得怪罪了她,到底得争辩一句的。 “贵人好心,可贵人没照顾过阿哥,不知阿哥习惯喜好,这红豆阿哥并非才用一回两回,阿哥时而还自己捏着勺,一颗一颗地用呢,哪儿能呛着了、、、、、、” “在伺候阿哥之事上怎可大意,王奶娘这话说得不该。”一个奶妈子罢了,还不至于叫主子同她对话,花月不甘示弱,当即便怼了回去。 见王奶娘还想再开口,玉琭直只一个眼刀子过去,那奶娘即刻收了声儿,低着头不敢再置喙什么。 然王奶娘不敢开口,荣贵人可不怕的,被玉琭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她岂能忍得住,当即抱着哭嚎的长生阿哥同玉琭理论,还红着眼瞪玉琭去。 这一来二去的可没完没了了,玉琭懒得同荣贵人纠缠这事儿,直接一巴掌狠狠拍在桌案上,那“啪”地一声儿响将在场的都吓得一耸,连长生阿哥都不敢哭了。 都以为德贵人是个柔柔弱弱的呢,谁见过人发这么大的火,那气势竟像了太皇太后娘娘,叫人心头莫名发怯。 “你瞪什么瞪!咱们虽位份相通平起平坐,可我是万岁爷和娘娘钦点来阿哥所看顾的,自是比你有资格说什么,你若不服只管去寻万岁爷、寻娘娘,让万岁爷和娘娘治我的罪!” “你给我等着!” 荣贵人再绷不住脸色了,虽气势不足,可还是逞强一句,当即便抱着长生阿哥想出去寻万岁爷理论,然她只是个区区贵人,即便是长生阿哥的生母,也没得私自将长生阿哥抱走的资格。 知下头的奴才们怕是拦不住荣贵人,梁九功替万岁爷挂心着长生阿哥,紧忙上前拦了拦人,面上还是一贯的笑,可不敢在这时候火上浇油了。 “荣贵人留步,这事儿奴才不好插嘴,可眼下天寒地冻的,长生阿哥年纪小身体弱,风寒也是刚刚好,若是就这么被抱到御前了,只怕长生阿哥的身子骨经受不住啊,还是奴才在此看护着阿哥吧。” 虽是说得和气,然梁九功去抱长生阿哥的动作却不容人抗拒的。 梁九功到底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大总管,荣贵人不想松手又不得不松手,红着眼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将长生阿哥给了梁九功去。 “劳烦公公用心。” 只道了这么一句,荣贵人便又狠狠瞪了玉琭一眼,甩着门帘出去了,看方向,多半得往乾清宫走一遭。 然玉琭才不惧荣贵人告状呢,这会子只管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吩咐王奶娘几个伺候好阿哥,这便带着人去瞧了纯禧和荣宪公主,她还等着回去了同佟佳贵妃好好用顿火锅呢,自是不能让荣贵人耽误了她的工夫。 梁九功默默跟在德贵人身后,虽知德贵人半分错儿也没有,可通荣贵人闹成这样到底不好看,再者长生阿哥的问题也亟待结局,且趁着眼下德贵人不用他,他还去太子那儿寻了一趟郝嬷嬷。 郝嬷嬷虽是太子爷跟前儿的人,可她资历最深,从前承瑞、承祜几个阿哥都还活着的时候,便是郝嬷嬷管着阿哥所上下,虽眼下郝嬷嬷年纪大了,不大管旁的阿哥们的事儿,但眼下还是得叫她老人家出马,在长生阿哥的事儿上斡旋些。 阿哥公主们要想好利索了还得十天半个月的工夫呢,德贵人日日来,总不能日日同荣贵人吵架去。 郝嬷嬷是个和善的,即便不喜荣贵人同荣贵人的孩子,可这会子梁九功都开口了的,她便也没得拒绝的理儿,想了想便给了一法子去,问问梁九功的意思。 “阿哥所的奴才们养过这么多孩子,像是长生阿哥这般的倒也不是独一个,正如德贵人所言,阿哥爱吃什么都成,眼下这般年纪爱用了红豆这样的确实容易呛住。” “要老奴看,阿哥想来并不是爱吃着红豆,只是觉得一颗一颗吃着得趣罢了,回头老奴叫人用羊乳、牛乳裹着糯米粉搓些小圆子送过去,这种小圆子入口即化,倒是不必担心呛咳之事,公公瞧着可能行?“ (本章完) 第137章 告状事由 第137章告状事由 这怎能不行? 梁九功当即朝郝嬷嬷拜了一拜,笑了一句去:“若嬷嬷您法子不行,这天下便没什么好法子了,咱家这便去御前细说了此事,还请嬷嬷多顾着些长生阿哥,有荣贵人言语不对付着,德贵人为难着呢,万岁爷亦是为难的。” 郝嬷嬷紧忙偏着身儿避了避,没敢将梁九功的礼受全了,听人这话,她倒也明白了梁九功的意思,梁九功这是叫她多帮衬着德贵人呢。 眼下叫德贵人为难的事儿,亦是叫万岁爷为难的,可见荣贵人此番即便在御前哭闹也落不到好的。 不过是帮衬着德贵人罢了,倒没什么难的,再者这连日的相处,她也能看出来德贵人是真心关切了下头的阿哥公主们,是个难得没什么私心的,她便也乐意帮衬。 且都是有玲珑心的人,自是不消得将话点透了,郝嬷嬷只管回:“梁公公放心,万岁爷同皇后娘娘将老奴放在这个位子上,就是让老奴在阿哥所尽心尽力的,没得叫主子们费心的理儿。” 有了郝嬷嬷这话,梁九功稍稍放心,又客气了两句也不多留。 算算时辰,这会子想来荣贵人也已然将该诉的苦诉完了,该是他去同万岁爷说真话的时候了,免得万岁爷忙碌,还得操心阿哥所的事儿,也是徒增烦恼。 告别了郝嬷嬷,梁九功又去德贵人跟前儿知会了一声儿,这才回了乾清宫。 到了地方,还未进殿,便听得万岁爷含着些冷训斥荣贵人的声儿,梁九功在门外驻足,躬身低头细听了一阵儿。 “、、、、、、你开口便言德贵人心思不正,意图磋磨长生阿哥,朕还当是出了什么大事,谁道听你一细说,不过是阿哥用膳之事,且不论你们二人孰对孰错,这些个细枝末节的小事还消得叫朕来住持公道吗?” “在你眼中,朕就日日闲着遛鸟养鱼不成?刚刚几位大人还在,朕不过是叫你在殿外等一会子,你便唱曲儿似的哭着,叫人听着还当是朕愧对你们母子二人了。” “荣贵人,你是朕跟前儿的老人了,少说也已然伺候朕七八年了,怎么眼下都这般年纪了,还像是个小姑娘似的不知规矩体统,朕之前罚你们禁足,瞧着也是没什么用处,你回吧,朕不治你擅闯阿哥所的罪已然是格外开恩了。” 康熙爷边看折子边同荣贵人说话,手上的朱笔不停,一个眼神儿都不多给荣贵人,只这人提起德贵人的时候,康熙爷抬头看了人一眼罢了。 倒也是以前荣贵人在他跟前儿哭得太多了,他起先还怜惜得起来,后来次数多了便也无感了,时而还觉得人胡闹,明明有些事儿她自己都不占理,还硬是要他做主。 荣贵人一听这话,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直往下掉。 她来诉苦的时候是气恼多些,然听了万岁爷的话之后,心头更是委屈了,她不知万岁爷怎么变成这样了,想来多半同德贵人那小妖精脱不开干系。 眼瞧着万岁爷不待见她,要她走,可她若是就这么吃了一顿排头走了,以后还怎么能在人前儿抬得起头,也不管是为长生阿哥争气还是为自个儿争一口气,她今儿必是要好好掰扯掰扯。 只见荣贵人含着泪缓步上前,跪在康熙爷跟前儿,手拉着康熙爷的衣角泪水涟涟的求着。 “擅自闯入阿哥所的事儿臣妾认了,可臣妾是真真放心不下长生阿哥,长生阿哥胎里弱,好不容易才养的这么大了,臣妾真真是见不得他吃半分苦,不过是阿哥有心仪的吃食罢了,怎么就不许了呢?” “知万岁爷您喜欢德贵人,臣妾自是不敢说德贵人的不好,然今儿德贵人在阿哥所对臣妾大呼小叫,还拍桌子,吓得长生阿哥都不敢哭了,真真叫臣妾心疼的要命啊。” “您便是不为了臣妾做主,也求您为长生阿哥做主啊。” 康熙爷放下朱笔,深吸了一口气,刚刚他还对荣贵人存着几分容忍,眼下是真真容忍不得了。 还什么不敢说的贵人的不好,能说出来这话便是有意在他跟前儿上德贵人的眼药了,话里话外的说德贵人仗势欺人,可旁人不知德贵人秉性,他还不知吗? 且听荣贵人说玉琭发了火还拍了桌,他便知道荣贵人必是将玉琭给惹恼了,将玉琭逼到极点了,这才引得人这样撕破了脸。 再说长生阿哥,那孩子身子弱性子难免养的骄纵,他又不是不知,又不曾叫人亏待了孩子,荣贵人这话不仅是挑拨关系呢,更是叫他这个做皇阿玛的心碎,好似他平日里多不关心下头的孩子似的,非得荣贵人这般哭求了,这才叫他给了阿哥关切。 康熙爷拽了拽衣袍,将衣角从荣贵人手中抽出来,他坐着,荣贵人跪着,康熙爷也不叫人起,只是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荣贵人去,声儿里似含着些心灰意冷。 “荣贵人,你凭心而论,德贵人到底有没有苛待了长生阿哥?” “加上今日,德贵人已然看顾阿哥公主们半月有余了,此间没有一个奴才说德贵人办事不妥,亦无一个孩子因德贵人有损,这大冷天的,她日日冒着风雪往阿哥所跑,里头没一个她所出的孩子,却仍个个用心关切着,她图什么啊?” “朕知道,你同德贵人不对付,德贵人若真是个小心眼儿的人,能磋磨你孩子的机会多了去了,何必在吃食上为难?她只是对长生含着关切,依着太医的吩咐做事罢了。” “便是不看长生,你去问问荣宪,问问她可能说出德贵人半分不好?你对自己的荣宪和长生两个孩子尚且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又如何去指责旁人对你孩子的态度?” “朕懒得罚你了,次次不长记性,还显得朕不念旧情苛待了你,你回去好好想想,若是还一味揪着此事不放,那朕成全你,将长生抱去你宫中,自此以后长生的吃穿用度你管,长生读书做人你自己教,想来如此才叫你放心。” (本章完) 第138章 再无所求 第138章再无所求 听万岁爷肯将长生归还给她抚养,荣贵人一喜,当即就想朝万岁爷磕头谢恩去,她天天做梦都想亲自照顾长生,如此长生才同她这个做额娘的亲,然再听下一句,荣贵人霎时变了脸色,提着心再不敢说了任何不满。 她可管长生的吃穿用度,但教长生读书做人是万万不成的,且不说万岁爷这意思便是再不管长生了,即便真是好心叫她养着,她也么没本事教了阿哥去。 她不似贵妃和僖妃那样高门出来的格格,琴棋书画什么都涉猎,什么都拿得出手,她自小只学了女红针黹,只学了怎么讨人欢心,连德贵人也比不得的。 她再怎么不喜德贵人,也不得不承认德贵人比她厉害些,至少德贵人能读会写,而她就不成了,会写的几个字儿还是当年万岁爷手把手的教她写的,她素来没这个上进心,这么些年在此处也毫无长进,只琢磨着怎么争宠邀宠去了。 然说来也是可悲,她琢磨这么些年的手段、心机,却是在万岁爷的喜欢面前不值一提,她生育过那么些孩子,没了那么些孩子,万岁爷怕是全忘了的。 荣贵人认命似的朝万岁爷拜,为了长生,她是什么都能忍的:“臣妾知错了,臣妾再不敢了的,臣妾只盼着长生能健健康康长大,能做个于社稷有用的皇子,旁的再无所求。” “臣妾什么罚都愿意受,什么苦斗愿意吃,只求万岁爷别抛下长生,别因臣妾厌恶了长生、、、、、、” 康熙爷见状心头无奈,止不住的叹,虽荣贵人平日里惯有些任性的,可这一片慈母之心着实叫人于心不忍,康熙爷犹豫了会子,到底是伸手将荣贵人给拉起来了,只盼着人这次是真听得进话,真长记性了。 “好了,快平身吧,朕知道你最是在乎荣宪和长生不过了,然你做事说话之前多想想,莫再冲动行事了,你眼下虽不能亲自抚养荣宪和长生,可你到底是他们的额娘,以后孩子大了怎会不同你亲近,你得以身作则才是。” 荣贵人无不应的,又朝康熙爷福身,连连的认错,这才叫康熙爷免了她的罪过,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走至无人的宫道上,荣贵人便将泪收得干干净净了,要说刚刚面对康熙爷的情绪尽是伪装的也不尽然,只是委屈外露,而嫉妒和不满藏得更深些罢了。 她到底还是信不过德贵人能真心关切了她的孩子,德贵人不过是蒙蔽了万岁爷罢了,怎能蒙蔽得了她。 只是眼下不好再同人面上不对付,荣贵人掐着手心子想了又想,只得嘱咐身边儿的陈寿,叫人往阿哥所去一趟,嘱咐王奶娘几个好好伺候着长生,便是长生再怎么哭闹,也不能叫德贵人亲近了她的孩子。 谁知道德贵人对长生什么心思,即便没害了她的长生,她也不能看着德贵人撑着那假惺惺的脸去搏长生的亲近和喜欢,荣宪已然被蒙蔽,是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了,她膝下就这么两个孩子,总不能个个都亲近了那妖精去。 “主子,德贵人如此欺侮您,咱们要不要动些手脚,叫她再也靠近不得阿哥公主?” 比之荣贵人,陈寿这个阉人更是心狠手辣些,且压着声儿朝主子进言,枯瘦的五根手指头一攥,掐得指节都微微泛白。 这双手可是没少要人命的。 主仆二人在一块儿多年,荣贵人岂能不明白陈寿的心思,若想叫德贵人再靠近不得长生和荣宪,那便得用了厉害手段来栽赃陷害,便是以荣宪和长生的康健为代价也不为过。 然这般手段荣贵人在旁的孩子身上可用得,换做自己的孩子便不成了,当即一个眼刀子过去:“陈寿,这事儿你想都不要想。” “长生是我的命根子,我便是养不得他,甚至见不得他,都不愿他有半分不妥,以后的日子还长呢,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就不信她德贵人能猖狂一辈子,我更不信我有阿哥公主傍身,还能一辈子只能是个贵人。” “且等着瞧吧,咱们不着急,有得是人想让那贱人倒霉呢。” 说着,荣贵人轻轻抚了抚自个儿扁平的小腹,眼中冷光一闪,心里又有了些成算。 不知荣贵人打算,康熙爷只心中向好,想着刚刚荣贵人的句句恳切,到底还是压着不满再给人一次机会去,这会子只听梁九功好好说说今日之事,只怕玉琭吃了亏。 听梁九功说玉琭耳洞都被扯得微微流血,康熙爷当即满心的疼,折子都看不下去了,又听人说玉琭恼火拍桌儿,将荣贵人怼得哑口无言,康熙爷又忍不住笑了。 梁九功很是有几分唱念做打的本事,学起当时的场景,神态语气惟妙惟肖,对话也一字不落,康熙爷都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来。 然心疼也心疼了,笑也笑过了,康熙爷又听梁九功说起郝嬷嬷的法子,细细琢磨着,心里倒也极体谅玉琭的为难。 除了嘱咐梁九功叫郝嬷嬷多帮衬着玉琭之外,康熙爷另瞧了眼殿中的那西洋钟,看还有三两刻中便该用膳了,康熙爷索性撂了手上的事儿,叫梁九功先去永和宫知会一声儿,一会儿他过去瞧瞧,二人一道用膳。 谁道梁九功动也不动,只是朝康熙爷笑了笑,道了一声儿不巧。 “听下头人说,今儿德贵人去景仁宫同贵妃娘娘一道用锅子呢,几天前便嘱咐膳房的置备着,用羊汤打底,汤里再点些辣牛油,片羊肉鱼肉自是不必说,光是青虾泥便叫人备了好几盘子呢,这一用起来只怕一个时辰都不止,您去永和宫可寻不到人了。” “不若奴才叫人去景仁宫知会一声儿,叫娘娘和贵人给您留双筷子。” 康熙爷一听这个,当即歇了心思,他倒也不是避着表妹,只是平日里单独见了谁还好些,若是一块儿他总觉得有些别扭,说不清是觉得对玉琭亏欠还是怎得,总归是不大痛快。 (本章完) 第139章 阳奉阴违 第139章阳奉阴违 “罢了,让她们二人痛痛快快的用膳吧,朕过去了反倒显得多余,明儿再同她一道用膳也使得。” “对了,你去将朕库房里拿几条赤狐尾给德贵人送去做围脖,她素来怕冷,天天又冒着风雪数次往返,别下头的孩子们病好了,她反而着了凉。” 康熙爷细细嘱咐着,虽他隔个几日便叫下头人给玉琭些关怀,可仍压不住想体贴的心,今儿玉琭还伤着了,虽是好似没什么要紧的,但康熙爷还是听的不忍,若非玉琭同贵妃有约在前,他便直接过去了的。 梁九功连声儿应下了,这便去挑了赤狐尾,这东西以长而蓬松、少杂色为上品,细细寻了几条,梁九功又想起来库房里还有一条雪白的白狐尾,一并拿给万岁爷过目。 康熙爷对玉琭素来是最不吝赏赐的了,且见这三四条都好,干脆全都赏给了玉琭去,叫人换着戴。 因德贵人还在景仁宫呢,梁九功也不必叫人大张旗鼓的送过去,到底是怕人介意的。 即便贵妃是个心宽的,可想来也架不住万岁爷对德贵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心,眼下二人亲如姐妹,可以后就说不准了,待各有各的孩子了,那为自己为膝下孩子考量的事儿就更多了。 梁九功是替万岁爷送关切体贴的,不是给人送仇的,且得注意着些,只送去永和宫,知会一声儿魏启便罢,德贵人即便高兴也是回去了关起门来高兴,不叫人生了嫉妒去。 玉琭吃得饱饱的回了永和宫,又见康熙爷叫人送的好东西,心情自是极佳,先前同荣贵人争执生的那点儿气都消了。 美滋滋的挨着个儿的试过去,末了还那条白狐尾巴最得她心意,当即便让花月给她寻了一珍珠做扣子,又挑了先前新做的一件月白绣鹤的披风,正好配了这白狐尾。 因盼着明儿康熙爷午间来呢,翌日玉琭去阿哥所没待得太久,只是挨着个的看了阿哥公主们,细细问了下头人小主子们的情况罢了,这一路身边儿都有郝嬷嬷陪着,她倒也十分省心。 唯轮到长生阿哥时,玉琭略有些犹豫,一边不想管了荣贵人的孩子,一边儿又是康熙爷同佟佳贵妃的嘱托,无法,到底还是得去瞧瞧的。 玉琭先立在门外听了一阵儿,没听见长生阿哥的哭声,她心里这才算是松了口一起,推了门进去,然进去了却不见长生阿哥踪影。 “今儿外头还飘着些碎雪,谁将长生阿哥抱出去了?” 玉琭当即蹙了蹙眉,紧忙打发魏启同花月四下寻寻,等了片刻,这才听下头人回,说是王奶娘抱着长生阿哥去东厢用膳去了。 并非是王奶娘伺候着长生阿哥用,而是长生阿哥在一旁坐着看王奶娘吃饭,说来下头人得伺候小主子们,不能正点用膳,得早些或是晚些几个人错开用,到还没听说过谁忙成这样,用膳还得带着小主子的。 玉琭紧忙去了东厢,想来是王奶娘已然知道有人来了的,这会子也顾不上吃了,只管抱了阿哥去,起身同另外两位奶娘给贵人见礼。 玉琭抬手免了,见东厢凌乱,多是给奶娘们休息的地方,一旁的屏风上还不知挂着谁的衣裳,此处岂能适合阿哥在此玩耍,不由得质问一句去。 “若是人手不够只管要的,阿哥有阿哥活动的地界儿,你们怎能随意抱着阿哥来此处,你们随意,可不能叫阿哥也随意着。” 王奶娘几个自知理亏,可先前荣贵人嘱咐了的,叫她们的眼睛一刻都不能离开长生阿哥,便是她们用膳,阿哥身边儿也得留至少两个人。 下头的小宫女们荣贵人又不放心,只能她们做奶娘的多提着心,偏今儿她们三个里还有一个有些回奶,伺候不了小主子,便只得叫她们二人多忙碌些,以至于用膳也得带着阿哥。 然荣贵人防备德贵人的话不好说,王奶娘犹犹豫豫的,便只用了阿哥粘人的借口说了几句。 “长生阿哥昨儿有些受了惊,今儿起身还有些蔫蔫的,奴才几个不放心,这才不管做什么都一道看顾着阿哥。” 说是阿哥受了惊,可还能受什么惊,莫不是暗暗指昨儿她拍桌子的事儿吧? 玉琭瞥了那王奶娘一眼,心中有些没好气儿,又见人眼中对她尽是防备,玉琭便也熄了关切的心思。 长生阿哥跟前儿的奴才没一个识好人心的,同荣贵人一般,尽觉得她会害了长生阿哥似的,如此她便懒得管了,只嘱咐王奶娘叫太医长生瞧瞧,旁的连长生用膳用的什么也不问了,有郝嬷嬷盯着,想来也不差什么。 待出了长生阿哥的门,玉琭面上装出几分无奈来,朝身旁的郝嬷嬷道:“瞧长生阿哥这儿,想来我说什么也是多余,还求嬷嬷多担待吧。” 郝嬷嬷紧忙应下,见状也少不得劝慰两句:“老奴省得,贵人对阿哥公主们的好大伙儿也是有目共睹的,至于长生阿哥这儿,贵人也不必忧心,时候一长,自然便见人心了。” 玉琭点头应下,同郝嬷嬷道了别,这才带着花月同魏启出了阿哥所。 待走远了,花月犹犹豫豫好一会子,又见四下无人,这才又说了些不为人知的。 “主子,若奴婢说,长生阿哥身边儿的人伺候是真真不尽心,那王奶娘说得好听,可奴婢去找长生阿哥的时候,无意间透过窗缝望了进去,见那王奶娘不听劝阻,还给长生阿哥喂不该喂的呢。” “当时奴婢没看清喂的是什么,只忙着跟您报信儿,后来跟着您进去一瞧,才看见桌上盘里有道黄豆炖猪蹄,这明明是膳房的给几位奶娘促奶的吃食,王奶娘却将里头的黄豆挑出来喂了长生阿哥。” “明说了不许她们给阿哥喂红豆,谁道她们竟敢给阿哥喂更大些的黄豆,您说她们怎么这么大的胆子,就不怕长生阿哥呛着了出事儿吗?” (本章完) 第140章 暗地手段 第140章暗地手段 玉琭嗤笑一声儿,并不意外王奶娘几个的阳奉阴违,她们若是真听了话那才真真有鬼了呢。 “她们怎么那么大的胆子?自然是荣贵人给的,万岁爷原就重视子嗣,长生阿哥又是个胎里弱的,万岁爷更是对这孩子怜爱有加,荣贵人母凭子贵,当初连遴选奶娘之事上都能插手的。” “旁的不说,王奶娘可是同荣贵人沾亲带故的,她自然要听荣贵人的话才能得了好处,便是不为荣贵人,她为了以后的荣光也得惯着阿哥。” “你瞧瞧江宁曹家就知道了,当年他曹家也不过出了个照顾万岁爷的奶妈子,得万岁爷感念,直接给了江宁织造的肥差,可见这养恩十分了不得,有此先例在,谁敢不顺阿哥们的心,都想着得了从龙之功呢。” 魏启好似听得了什么笑话一般,忍笑忍地肩膀都不住的怂动:“奴才虽是理解这般从龙的心思,可长生阿哥也能有潜龙之姿?这置太子爷于何地啊,即便不同太子爷比,有大阿哥珠玉在前,长生阿哥瞧着可不算什么了。” 倒不是瞧不起荣贵人生的孩子,只是就以储君的标准来要求下头的阿哥们,不论资质如何,这最最重要的便是拥有康健强壮的体魄了。 除了去年那次小小的疫病之外,大阿哥就没生过什么大病,这次偶感风寒也是第一个痊愈的,他小小年纪极喜欢舞刀弄枪、跑马练箭,小牛犊似的茁壮。 故而即便太子不成,万岁爷要择了其它阿哥继承大统,也必不会选了长生那个病秧子去。 “都是看自家孩子看得娇,旁人都比不得的,荣贵人巴不得咱们离长生阿哥远远的,她爱叫人怎么疼就怎么疼吧,咱们可管不得,长生阿哥是好是坏也同咱们无关。” 玉琭同人说笑罢,也不再纠结长生阿哥的事儿,就她所知,历史上长成的阿哥里可没长生这号人,多半是小小年纪便夭折了的。 长生是死是活是好是坏且都是荣贵人自个儿作出来的,她可没那么好心一而再的告诫什么。 不过,此事玉琭虽不再理会,但有得是人想在这事儿上做文章。 趁着午膳的时辰,自膳房出来一帮子奴才提着食盒给阿哥公主们送些软和易克化的奶羹、蛋羹之类的吃食,阿哥所里打头儿便是太子的住处,带头的钱姑姑先巴巴的给太子送了一道奶羹去。 钱姑姑刚跨过门槛子进去,肩膀便撞到了一旁的奶娘林氏,险些没将手上的食盒撂出去。 “杵在这儿作甚,没长眼吗!伺候太子爷便是叫你立在门口伺候的?” 钱姑姑能做了阿哥所茶水膳房的管事姑姑,自然不是个面捏的性子,那吊梢眉一挑,薄而大的唇当即便吐出了一串儿刻薄话来。 林氏怯怯的,原就是个眉宇间略带着些愁苦相貌的人,这会子自知办了错事,眉头不禁更蹙了些,躬身伸手去扶钱姑姑的手臂,连连陪着不是。 “都是奴婢的不是,奴婢不知姑姑来,刚刚正要出去呢,姑姑可要紧?食盒里的膳没撒吧?” 林氏边赔不是边接了钱姑姑手中的食盒,待确认奶羹未撒,林氏腾出了手,又是给人捏肩又是给人看手的,好似生怕将钱姑姑碰出了好歹来。 林氏偶然抬头一瞬,叫人瞥见她眼中闪烁的紧张,钱姑姑深深看了林氏一眼,任人为她捏了片刻,面上这才浮现了些个不耐来,将手从林氏手中抽出来,转而绕过屏风进入里间,给太子和郝嬷嬷请安去。 “奴婢给太子爷请安,太子爷吉祥,给嬷嬷请安。” “嬷嬷辛苦了,回回来会会见您伺候着太子爷,下头人这么多呢,您好歹歇歇,知道您辛苦,今儿奴婢特叫人多给您添了道烩羊肉,您趁热尝个鲜。” 说罢,钱姑姑便招来身后跟随的小丫头,叫人奉上这热乎乎的一道,另还佐着四道小菜,一道粥和饽饽,且巴结着。 郝嬷嬷笑笑,抱着太子起身颠了颠,倒是不怎么吃钱姑姑这一套。 端看人进门时不客气的样子,便叫人不喜了,倒也不知怎的,钱姑姑对下头人如此不客气还不是一回两回,像是同林氏结下梁子了似的,回回来,回回都要欺负林氏两句。 虽林氏确实有些笨手笨脚的,性子也不大讨喜,可怎么着也是同她一道伺候太子的奴才,自是要护着些的。 “嗨,老奴辛苦什么,不过是陪着太子玩闹罢了,怎么都不如姑姑辛苦的。” “这大冷天的沾了一身火气,吹了一路的风雪都没能吹尽了,尽叫人瞧着心疼了,可见姑姑没少在灶台旁忙碌的,若真是如此,老奴倒宁愿不受这口福了,姑姑少忙碌一会子,也能多用两盏茶静静心不是?” 郝嬷嬷笑着说话,乍得一听这话还真叫人觉得她心疼了钱姑姑呢,可在场的谁没那百转心肠,且听人一句火气,一句静心,便知是讽钱姑姑这脾气呢。 钱姑姑怎能听不出来,可郝嬷嬷年纪大资历深,便是在万岁爷跟前儿都有几分脸面,她怎敢得罪了,只佯装听不懂,客气两句便罢。 “瞧嬷嬷说的,奴婢哪儿有什么清闲的命,日日分成八瓣儿才操劳不完呢。”钱姑姑瞥了一眼旁边的小西洋钟,哎呦了一声儿,这便寻借口脱身。 “时候不早了,奴婢还得往其它阿哥公主们那儿走一趟,这会子便先告辞了,明儿奴婢再来给太子爷和嬷嬷您请安,小主子和您有什么想吃的、忌口的只管提,奴婢叫膳房的大师傅们再精进精进。” 郝嬷嬷点了头去,道了句慢走便罢,连眼皮子也不抬一抬的,着实看不上钱姑姑这种堂而皇之谄上欺下的。 钱姑姑面色不改,笑着朝太子同郝嬷嬷福身,这才退了出去,只待她出了阿哥所,当即用指尖子掐了掐藏在手心里捂得温热的纸条,阴着脸啐了一口去。 “老不死的东西,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本章完) 第141章 冷漠狠毒 第141章冷漠狠毒 钱姑姑这话也不避着身边儿人的,大剌剌地说罢便见身后的两个小丫头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余下的阿哥公主们倒不消得她一一过去巴结,这会子只管打发人各自送膳忙碌去,她回去歇着。 虽眼下看似没什么紧要差事了,可钱姑姑脚步赶着,隐隐地有些难掩紧张,走到半路又如法炮制撞到了旁的小奴才,训斥了一通,不知不觉间那小小一张字条又转了手。 不过钱姑姑素来不空手而归,手中的字条被替换成了银票,钱姑姑将手藏在袖中捏了捏,心中暗喜,回去的半程这才轻快了脚步。 至于这字条最终落在谁手中,这事儿又是为谁办的她可不管,只要是有好处的事儿,她什么都不挑的。 “主子,阿哥所总算是来信儿,奴婢原挑中太子身边儿的林氏传信,是看重她有心气儿,不甘在郝嬷嬷手底下白白蹉跎了,谁道竟是个有心无胆的,这都叫她教太子爷唤额娘好几天了,消息竟才来,再等几日只怕都要过年开春了。” 眼下已然入夜了,知秋给自家主子通头宽衣,伺候僖妃躺下了,这才打发了殿里的其它宫女,亲近的挨着坐在了僖妃的足踏上,将那纸条递了上去。 此纸条正是今儿午间从林氏手中递出来的。 僖妃颇慵懒地靠在床头大迎枕上,一手执玉滚轮保养着脸,一手捏着字条细细看了上头的蝇头小字。 “、、、、、、长生任性,荣贵人纵其无度,王奶娘愚昧,郝嬷嬷为了长生阿哥,又日日搓那劳什子奶丸子送去,这倒是方便咱们行事了,如此也算是林氏有些用处了。” 知秋勾了勾嘴角儿,无不认同主子这话,不过对她们以后要做的事儿到底含着几分犹疑:“主子,眼下虽是瞧着方便咱们挑拨了关系去,可就怕便是没了长生也扳不倒德贵人的。” “德贵人同荣贵人不对付极了的,心中定然对长生也厌恶至极,若那日她不往长生阿哥跟前儿凑,长生岂不是白死了。” 僖妃笑笑,瞧她这不假思索的冷漠狠毒劲儿,不知比刚入宫时厉害了多少。 “怎能是白死了呢,即便陷害不成,能少一个阿哥,以后本宫的阿哥便也能少了一分阻力,再说了,先前德贵人同荣贵人如何闹起来的你又不是不知。” “德贵人不许长生用红豆,明说了是怕长生呛着了,若长生意外呛死,你说荣贵人会不会恨德贵人乌鸦嘴,会不会一怒之下同德贵人拼命,万岁爷为了子嗣还求佛拜神的,他若知道德贵人曾这样咒长生死,他心中会毫无芥蒂吗?” “本宫又不是一下子要了她们的命,人都死了多没意思,看着她们一点儿一点儿被万岁爷厌弃,从高处跌下来被人踩在脚底下才有趣。” “没了德妃,佟佳氏就犹如断了一臂,且别看她眼下得意,本宫却瞧着她成也表妹,败也败在这表妹上,万岁爷同她别扭着呢、、、、、、” 说到这儿,僖妃好似已然看到了所厌恶之人悲惨的未来,一时间笑容更甚,接过知秋递来的安神茶这才平了平情绪,又说起林氏了。 “总归咱们做这事儿,无论什么结果都不吃亏,长生阿哥一死,牵连的人可多了,届时连郝嬷嬷也脱不开干系,只要太子身边儿没了郝嬷嬷把持,本宫自是有法子叫太子养成咱们想要的样子来。” “赫舍里氏得意太久了,更别提佟佳氏,万岁爷都算是佟佳氏的半个人,有道是风水轮流转,也该我钮祜禄氏沾沾龙气了。” 知秋见自家主子有成算,她便也跟着心中稍定,原计划的是这几日便动作的,谁道林氏那样拖沓,再过两日德贵人只怕就不消得日日去阿哥所了,眼下时机自是不成,少不得再细细同主子商议些个。 “那依主子您看,奴婢叫人什么时候动手合适?得叫人早早准备起来了。” 僖妃细细琢磨着,用指腹搓了搓自个儿圆润的指尖儿,这才不急不慌地开了口,那微微眯起来的眼神儿好似暗中捕食猎物的毒蛇,淬了毒似的冷。 “就大年初一早上的家宴吧,也算是给来年开个好头儿。” 大年初一确实是个方便动手的时候,除夕夜熬了一晚了,早上正是人都困乏的时候,难免会疏忽大意,定能叫长生阿哥的“意外”变得更意外些。 知秋点了点头,眼下也快到腊月里了,能留给她们准备的时日也没几天了,且应了一声儿,也不拖沓,知秋替主子掖了掖被角儿,这便准备布置去了。 因计划得当,僖妃心头甚美,夜里难得好梦连连。 玉琭亦是好梦连连的,身边儿有康熙爷陪着,自然是什么都好。 念及腊月里政务、规矩都多,康熙爷只怕年前没空同玉琭腻在一处,一连两日都宿在了永和宫,之后的几日虽未叫玉琭侍寝,可康熙爷凡有空便叫玉琭来乾清宫陪伴,或是一道用膳,或是伺候笔墨,情至浓处也不少亲近。 玉琭如此盛宠可叫人醋海翻波,不过好在是年节里,谁也不想在这喜气的时候触霉头,故而尽量少争执,少不对付着,便是平日里再不和气,这会子也得多撑着些笑脸儿,即便不为自己,也怕万岁爷不喜。 直至小年,康熙爷这才先后翻了佟佳贵妃和僖妃的绿头牌,以示看重,更是安抚之意。 今年过年同去年倒没什么两样,依旧不大办,该走规矩的走规矩,该如何就如何,只是热闹着罢了。 玉琭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今年也不似去年那样贪吃了,膳房的好不容易又研制了一名叫千层酪酥的点心,玉琭在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多用了两块儿还腻着了,欲吐不吐的折腾了半宿。 康熙爷听说了直心疼,勒令花月莺时看好她们主子,除夕宴上可不敢再叫玉琭用了油腻的,玉琭对着桌上一道道菜心里可惜着,然胃中实在腻味,便只夹了几口青菜吃吃便罢,唯盼着宴罢看了烟火去吗,那还算有些趣味。 (本章完) 第142章 意外得谢 第142章意外得谢 康熙爷还记得去年玉琭那贪吃的小模样,只怕她馋得紧了,还特意暗中嘱咐梁九功,叫人给玉琭送去一盏青梅山楂酒开胃暖身。 玉琭闻着酸甜,一口便饮尽了,然只是胃中热了一会子,并无什么开胃之感,不过这酒味道倒好,玉琭品着舌尖儿上的一点儿回甘,还想再朝康熙爷讨一杯去,然康熙爷却是不许了,只怕她吃多了要醉。 如此,玉琭只能兀自呆着,又盯着眼前的菜式出神。 宴上歌舞琳琅,然去年都是这般,今年便也没什么看头了,玉琭问了身侧的花月,听闻还有一个多时辰才结束,不免有些郁闷,也不知怎得连带着她胸口都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见这会子周围无人在意她,玉琭只管借口更衣出去透透气去,被外头的冷气一扑,玉琭这才心头舒服了不少,再一细看,外头竟已然是一片冰天雪地了。 她来的时候那北风只是呜呜地吹,不知什么时候风停了,大雪悄无声息地落了一地,侍卫们立得远远的看不甚清,身上便是落了一层雪也一动不动的,乍一看像是沿廊立了一排雪人似的。 “若是福成没走,想来今儿也得在外头淋雪受冻吧。” 玉琭叹了一声儿,自福成去了军中,便甚少来信儿了,也不知是因为忙还是因为怕泄露了军机,这连月来她就只收到了福成两封信。 一封是刚到军中报平安的信,一封便是上个月收到的,说是眼下他已然随着承郡王勒尔锦到了江西一代,统共不过写了三四页纸,上头洋洋洒洒的尽写了当地风物了,半分不提自己的处境,不提军中的艰苦,有没有受伤亦是不叫人得知半分。 可也不知是送信的出了岔子还是福成疏忽大意了,那信封背面竟还染着一道浅浅的血痕,信上也沾染了些土腥气,可见即便江西稍安稳,却仍不能放松半分警惕,身边儿处处是险境呢。 原玉琭尚且还能压下惦念,然每逢佳节倍思亲这话果然不假。 年节里宫中处处热闹,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叫人恍惚间好似觉得这天下再平稳不过,殊不知战火已然蔓延,江西、湖南、湖北、、、、、、先前她伺候康熙爷笔墨时,得知开封府同直隶都开始戒备起来。 也不知这战事什么时候才是头儿,她更不知福成可安稳,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凯旋。 她虽是沾了上一辈子的光,知道这战事如何走向,可一个人的性命不过是历史上的一粒沙,就她所知,历史上的乌雅氏,可没这么个给她争军功的弟弟。 玉琭不由得轻叹,此事她不敢多想,想想便难过的厉害,眉宇间的愁绪都有些化不开。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乌雅侍卫去了江西,倒是意外躲过一回京中的风刀雪刃,是有福呢。” 玉琭正有些发愁,忽闻一旁一道清亮的声儿响起,下意识的往一旁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那拉贵人竟立在她不远的地方,朝她笑笑,想来是刚刚听到她的感叹了,这才来了一句。 似看出玉琭的讶异了,那拉贵人只道自个儿失言,赛雪的小脸儿上微微红,紧忙上前朝玉琭行了个平礼去。 “给姐姐赔个不是,刚刚姐姐的话我并非故意探听的,只是恰巧早姐姐一步出来到这柱后躲清闲,姐姐没瞧见我,我却是瞧见姐姐了。” 那拉贵人年纪小,今儿过了年才不过十三,她个头小小的,发顶才超过玉琭肩头一点儿,面上似还有些婴儿肥,粉色绣蝶披的领口上掐着一圈儿兔毛,更显她年纪小可爱了,声儿也有些幼稚清脆,叫人生不出一丝丝防备的心来。 玉琭也朝那拉贵人行了个平礼,她倒是不介意人听到那一句:“妹妹不必歉疚,也是我没瞧见你,不过就刚刚那话我倒是有一处不大明白,不知妹妹怎么知道我弟弟去了江西?” 那拉贵人笑笑,恰逢一阵风来,惹得小姑娘缩了缩脖子,那张微微圆的小脸儿不由得更往毛领中缩了缩,不等她开口,先抬着手臂给玉琭远远的指了指远方那一排雪人似的侍卫小点。 “我大哥二哥同乌雅侍卫一般,皆是三等侍卫的差事,原我的两位哥哥都想投军报国的,只是家里这一辈儿就他们两个男丁,我额娘生怕他们有什么好歹了,说什么也不许他们都去,末了只能抓阄决定。” “我大哥留在京中,二哥去了军中,若无意外,我二哥当是同乌雅侍卫在一处的。姐姐你瞧,从左边数第五个是我大哥,他冻得嘴唇子都有些微微发紫了,我原还觉得大哥幸运能留在京中,眼下再瞧,只觉得还不如去江西得好,大概是不必这样受冻的。” 玉琭远眺着,也不知是小姑娘眼神儿好还是怎得,她远远的望过去连那一排侍卫的脸都看不清,只觉得长得都一样,不过这心情她是实打实的能体会,一时间还觉得有些相惜相怜之感。 不过小姑娘是个乐观的,想来也是觉得年节里不该这样难过,同玉琭说笑了两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朝玉琭道了谢去。 “当日姐姐在王嫔跟前儿出言护我,我一直感念在心,总想着当面谢了姐姐去,可我身子不好,先前又是想家又是生病,竟缠绵病榻许久,能出在走动时已然时冬月里了,再登姐姐的门只觉得突兀。” “后来也一直没寻到好机会谢了姐姐去,今儿倒是意外相见,还请姐姐受我一拜。” 猛然一听那拉贵人说起王嫔之事,玉琭险些没想起来,经小姑娘一点,她这才想起来她为那拉贵人出了哪门子言。 当初不过是那那拉贵人提起王嫔手段狠毒,无辜苛待人罢了,她于那拉贵人没什么交情不说,当时连面都还没见过,委实不是真心为那拉贵人做主的,她怎有脸受小丫头的大礼,紧忙蹲下身来抬着小姑娘的手臂不叫人跪下去。 (本章完) 第143章 往来关切 第143章往来关切 “妹妹这可折煞我了,当日王嫔欺侮我,我不过是不服这才拉扯着妹妹说话罢了,着实当不起妹妹的谢,地上寒凉,你身子不好,快快起身吧。” 倒也是这么一握那拉贵人的胳膊,玉琭这才感觉出那拉贵人的孱弱,那手臂像是两根麻秆儿似的,袖筒子里头空空荡荡的,也就是她年纪小,这才瞧着腮边有肉,没太多病弱气。 那拉贵人听玉琭关切,一双大眼睛水光涟涟,险些没哭出来,她岂能不知当日德贵人道出王嫔磋磨她只是为了杀杀人风头,可若无德贵人那句无心的话,她只怕早就香消玉殒了,岂还有谢的机会? “我没什么本事,家里也无势可依,不知怎么才能报答了姐姐,唯此一拜了。” 那拉贵人这会子还颇倔,非得好好的朝玉琭拜了,玉琭没法子,只得偏了偏身子没敢受全了礼,见人拜罢,又赶忙扶着那拉贵人起身,小姑娘这才顺从了。 “你也不必怎么谢我,这深宫寂寞,你若是平日无趣只管来永和宫寻我便是,贵妃娘娘、戴贵人、瑞常在,她们都是极好相与的人,以后妹妹也跟着我们一处玩闹,开开心心的便是。” 那拉贵人连连应下,说不出的高兴,自王嫔被禁足,她也病着,平日里也没什么出门的机会,因一开始就没来得及跟谁亲近了,这会子再想交朋友就难了,平日里独来独往她心头说不出的寂寞,能同恩人交好她着实开怀。 二人又说笑了一阵子,眼瞧着出来的工夫不短了,正要回去,二人还未抬腿儿便见西边廊下又来了人,细看竟是郝嬷嬷。 那拉贵人不认得郝嬷嬷,玉琭却是因先前看护阿哥公主们的时候同郝嬷嬷关系不差,这会子少不得再驻足一阵儿,同郝嬷嬷问候一句。 “给嬷嬷请安,不知嬷嬷这是要去哪儿?怎得出来也不穿得厚实些?” 郝嬷嬷出来的急,手上的糯米粉都没能洗净,这会子朝德贵人那拉贵人拜,面上也尽是和气。 “给贵人请安,今儿除夕守夜,阿哥公主们也多是知事的年纪了,想来闹腾着定然要不少跟着熬,老奴生怕阿哥公主们饿,正带着人做些简单的吃食呢。” “糯米粉正巧用完了,偏今儿年节里各处都忙腾不出人手,老奴左右也不累,去膳房一趟也算是松松这把老骨头了,出来的急了,倒也不觉得冷。” 因涉及到阿哥公主们入口的东西,玉琭一直提着心呢,倒是不好提了叫花月帮衬的事儿,便只是心疼郝嬷嬷这般年纪了,还为了阿哥公主们风里来雨里去的,干脆解了身上的披风给了郝嬷嬷去。 郝嬷嬷早知德贵人和气心善,可得了人的关切还是心头猛然暖了一阵儿,连连推拒不肯收下。 “贵人的好意老奴心另了,贵人金枝玉叶的,老奴怎能比得,这披风还是您好好披着吧,若是病了便不好了。” 玉琭笑着也不由得人推拒去,只管给郝嬷嬷系好:“嬷嬷还是别推拒了,旁的忙我也帮不上什么,然太子爷还指着您陪伴呢,今儿还得熬夜,您可不能病了的,左右这儿离殿内不过几步路远,我进殿便是了,嬷嬷别担心。” 说罢,玉琭朝郝嬷嬷屈了屈膝,这便转身回去,花月同那拉贵人紧跟着,那拉贵人还想解了自己的披风给玉琭去,玉琭哪儿能要了小姑娘的披风。 说来她是真真不冷,万岁爷给她的狐裘多的用不完,若都做成披风露出来太过招摇也是不好,玉琭便只管叫人缝在坎肩内侧,领口和四周再掐一圈儿兔毛掩盖,如此,谁也不知她日日穿得既暖和又奢靡,怕是连皇后都不敢尽用了狐裘做衣。 入座后,也不知康熙爷何时注意到她了,竟又叫魏珠给她送了另一件披风来,连手炉和暖手的袖筒都没落下,真真是贴心细心极了。 玉琭得康熙爷关切,自也关切着康熙爷,知这人摆着架子,菜没多用酒却是没少喝,只怕一会子胃中不舒服,玉琭还托魏珠给康熙爷送一盏蜜茶解酒,以舒缓脾胃。 二人私底下的你来我往虽是不显眼,可仍瞒不住有心人的窥探,僖妃坐在稍靠前的位子,宴上什么都没吃用,尽看康熙爷同德贵人暗中往来去了,亦是等着知秋暗中布置的消息。 宴快结束了这才得了知秋的点头示意,僖妃心中大定,这才朝德贵人的方向露出些嗤笑来,也就再叫这贱人高兴几个时辰了。 宴毕,康熙爷再行祝词,连敬新年三盏酒之后,外头鞭炮声响,便可以携后宫一众女眷登楼看烟花了。 今年不能再像是去年那般立在康熙爷身侧了,可康熙爷自有法子叫玉琭得了好位子去。 “要皇阿玛抱着你看吗?” 见纯禧在侧,康熙爷只管轻轻拉了拉纯禧的小手,父女俩一贯心有灵犀,康熙爷只给纯禧一个眼神儿,纯禧便当即会意,直奔到玉琭跟前儿要玉琭抱抱。 “不劳皇阿玛,儿臣想要德贵人抱着看烟花。” 有了纯禧这声儿,玉琭便不必依着位份立在众人之后了,只管抱着纯禧同阿哥公主们一道立在最前。 因纯禧长大了,她也抱不了全程,左右叫她来也不过是纯禧的借口,只管意思意思便罢,没一会儿纯禧便从玉琭的怀抱中下来,小姑娘只贴在玉琭身前,攥着玉琭的手替她捂着耳朵。 今年的烟花倒是有几分新意,除了寻常火光颜色之外,也不知下头的人怎么研制的,竟还有了红的绿的这般艳丽的颜色,末了还有“大清昌盛”这四字烟花。 虽对玉琭来说算不得惊奇,可眼下古人的能工巧思还是叫她惊叹连连,惹得众人也跟着大呼大清昌盛,因烟花放的高,大半个京城的百姓皆能看到,故而这大呼的声音可是响彻天际,引人心中激荡,有些愚昧的只当是老天显灵现了神迹,无不敬畏皇权与天子。 (本章完) 第144章 长生危急 第144章长生危急 这可是下头人弄出来的惊喜,康熙爷并不知“大清昌盛”这一遭,即便他一贯是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这会子面上也难掩喜气,亦跟着振臂遥祝。 一祝大清昌盛,欣欣向荣,二祝征战的将士们锦囊还矢、班师得胜,三祝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后宫众人当即便拜,其余宗亲、侍卫、奴才亦是大呼万岁,由此也可窥得几分天子的雄心抱负,叫人心潮澎湃,有些年纪大的宗亲,竟还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叹天子殊恩厚渥,实乃天赐明君,天佑大清啊! 待看完烟火,康熙爷这才搀着太皇太后娘娘携后宫女眷一道儿去慈宁宫守岁。 太皇太后娘娘原还觉得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可今儿见康熙爷稳妥,见大清昌盛有望,她也跟着猛然年轻了好多岁似的,回去一路拉着康熙爷说笑不断,以前下头的常在和答应们是没资格一道守岁的,然趁着高兴,也给了恩典。 太皇太后娘娘叫人将慈宁宫东西两殿同两侧厢房尽开了去,供后宫女眷玩乐歇息,阿哥公主们则是领了他们皇阿玛给的七彩铜钱辟邪串之后,尽在慈宁宫的院子中放炮叫闹玩乐。 孩子们规矩了一整年了,也就这时候能好好松快松快。 后宫女眷们也暂抛开位份的拘束,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打打叶子牌或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说笑,十足的热闹。 “玉琭快来!你手气最最好,你来给哀家摸牌!” 去年玉琭光是打叶子牌便赢了一二百两银子,今年上头有贵妃娘娘有僖妃陪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呢,玉琭可不能跟老人家一桌了,然再去暗戳戳的挑衅惠贵人和荣贵人,二人竟不愿意同玉琭坐一桌了。 可若是不能赢这二人的银子,玉琭便也觉得没什么趣味可言了,跟下头的常在答应们可玩不大的,手头儿都紧巴巴着呢。 似是看出玉琭心思了,太皇太后直点了玉琭来她跟前儿坐着,还叫人给她搬了软墩来:“你若是赢,哀家同你五五分成,你若是输,哀家绝不叫你掏银子!只罚你以后多来慈宁宫陪哀家便是!” 听这话,一旁的佟佳贵妃忍不住笑:“娘娘您对玉琭也太好了些,您想叫玉琭日日陪着您就直说嘛,说来她平日里来您这儿最勤,若今儿输了,玉琭也不必回永和宫了,直接在您这儿住下倒也方便。” 僖妃也跟着笑,可话里却难掩几分酸气:“只怕德妹妹不乐意直接住下呢,妹妹想见了万岁爷可不方便了。” 玉琭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太皇太后娘娘身侧不说,还擦了手嗑起瓜子,回僖妃的话时面上好似十足不经意,尽是玩笑之态。 “僖姐姐这话可不见得对,臣妾瞧着日日住娘娘这儿倒是方便见万岁爷的,臣妾若是在永和宫枯等,一个月也不过那么些机会,若在娘娘这儿,万岁爷可是日日来请安的,那臣妾可是沾了娘娘的光,日日都能见了万岁爷了。” 对着人这话,僖妃一时梗住,她既没有玉琭那么利索的嘴皮子,也没玉琭那么厚的脸皮,连想见万岁爷的话都能大剌剌的挂在嘴边儿,真真是不知羞耻的,干脆叫人给摆了牌去。 “多说无益,咱们牌场见真章。” 见真章便见真章,玉琭原就是个牌技不错的,她又是替太皇太后娘娘打,便真运气不好也无妨,毕竟无论是佟佳贵妃还是僖妃,都不能让太皇太后娘娘输银子失了颜面去,如此玉琭便只琢磨着如何赢,赢谁的便是了。 不做他想,玉琭自是要赢僖妃的银子,平日里说话得敬人三分让人三分,这会子可不必了。 很快十局下来,僖妃竟九输一平,这还是她没放水的情况下。 僖妃脸色着实不好看,她没想到德贵人竟真是个手气极好的,倒也不信这个邪,原还想着一会子让给安嫔的,这会子也顾不上了,直接又叫人支了银子来,倒也是输急眼了。 时至四更,太皇太后娘娘都乏了,叫了康熙爷代她坐镇,此时僖妃还是输多赢少,一局一局下来倒也不显,可她身边儿的知秋细细一算,竟已然输出去一百多两银子了。 虽这些银子对她们主子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可眼下里结束还早,若不停手只怕输得更多,主子以后细细回想起来岂不是要气得吐血,这可是给德贵人白白送钱呢。 知秋轻轻拽了拽僖妃的衣角,僖妃抬眼瞧了瞧知秋的眼色,这才缓过来几分神儿,今儿她可不是尽为了同德贵人在牌场上厮杀的,只管也道了句累了,叫安嫔接替了她的位子。 佟佳贵妃同玉琭也在座位上坐得够久了,肩膀难免酸痛,康熙爷见玉琭坐在软墩上小幅度的扭腰,便知道玉琭定然是累了的,意思意思又玩了两局便罢,叫人撤了叶子牌,只管上些点心茶水叫人松快松快,允众人可去慈宁花园赏赏雪赏赏梅。 茶水喝了一盏,康熙爷正欲起身带着玉琭出去走走,谁道忽闻东侧殿哭闹声传来,外头慌乱一阵儿,未等众人吩咐跟前儿奴婢去打听打听,便见魏珠慌不择路似的闯了进来,普通一声儿跪在了康熙爷面前儿,面上吓得隐隐发白。 “不好了万岁爷!长生阿哥、长生阿哥他噎着了,嬷嬷试了好些法子都没用,阿哥的脸都憋紫了!” “什么!太医呢!太医何在?” 康熙爷不可置信地惊呼一声儿,因起身的动作太过突然,直将椅子都带倒了去,只听得椅背砸地“哐当”一声儿巨响,叫在场众人都跟着一耸。 康熙爷率先跑去东侧殿,紧接着便是吓得花容失色的荣贵人,她似丢了魂儿一般,出门的时候被门槛绊倒一回,进东侧殿的时候又绊倒一回,手心子磕破了皮也全然不知,只瞧她的长生果真死过去了一般,荣贵人“哇”地哭嚎一声儿,当即一头栽倒在地晕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第145章 窒息致死 第145章窒息致死 原这东侧殿因着长生阿哥的意外便够叫人慌乱的了,荣贵人这么一倒,更是叫人不知所措了些。 些个胆小的宫女太监只知道哭,然这泪却多半不是为了将死的小主子,而是因为她们伺候小主子不利,如若小主子真真就这么夭折了,凡伺候长生阿哥的奴才一个都别想活下去。 殿里殿外尽是大的小的哭闹的声儿,除了长生命悬一线之外,其余的阿哥公主们也尽在殿内,几个孩子像小鸡仔儿似的缩在一处,眼泪欲掉不掉的,俨然是吓坏了的。 康熙爷被周围的嘈杂吵得头昏脑胀,又着急着长生阿哥,一怒之下直抓了桌案上的茶盏摔碎在地,怒斥道:“全都给朕闭嘴!” 此一声儿震耳怒吼,众人噤若寒蝉,像是被人猛然攥住脖子似的静,连呼吸都跟着顿住了,不敢动亦不敢发出半分声响。 玉琭同佟佳贵妃进到东侧殿时便见了当前着一幕,对着康熙爷的恼怒,玉琭倒不怕,只是看着地上的一片碎瓷,心中竟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眼下已然过了子时,便算是大年初一了,大年初一摔碎东西可不吉利,这时候该道一句碎碎平安或是落地开花,富贵荣华的,如此次年不顺的说法也就算是过去了,然这时候谁敢说呢? 再看殿内乱象,看长生阿哥躺在小床上嘴唇发绀一动不动的样子,想来便是说了岁岁平安也是平安不得了。 玉琭只是往长生阿哥的小脸儿上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心中微微发紧。 她从前是想过,若是下头人伺候不利,长生阿哥多半要栽在这上面,然眼下真的发生了此事,她心中远没有当时的平静。 即便她不喜长生阿哥,可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呢,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又怎会无动于衷。 看着康熙爷发火,看着他连连催促下头人叫来太医,看着康熙爷颤着手去抱长生阿哥,捏开长生的嘴用手指去压舌根儿,或是将孩子倒过来用力拍背。 就等太医的这么会子工夫,康熙爷对长生阿哥连用了五六种法子不止,然长生依旧是毫无反应,像是个破布娃娃似的被康熙爷摆弄着。 玉琭有一瞬间的犹豫,险些没站出来想对长生阿哥用了海姆立克急救法,不过在她脚尖儿抬起的那一瞬便顿住了,玉琭掐住手心儿稳住心神,好好的将自己面上的犹豫藏了起来。 如此倒不是她见死不救,而是她不大会这海姆立克急救法,她只知道有这法子,只是在手机上看过一回罢了,那视频上救的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像是长生阿哥这样小的,急救的方式又不同了。 她贸然上前乃是好心,若真能救回来长生阿哥,也定然是她瞎猫撞上死耗子,是长生命大才活了下来,可若是她救不活呢,届时若是荣贵人转嫁恨意,抑或是下头人推卸责任,谁还会记得她的好心呢? 再看长生那发绀发肿的脸,看他额头脖颈上微微暴起的青色血管,且不知下头人自顾自的救了多久了,怕不是见长生阿哥没什么生息了、瞒不住了,这才缓慢报了信儿去。 再加上这会子耽误的工夫,早误了急救的最佳时间,即便太医乃华佗转世,真将长生给救回来了,长生小小年纪缺氧这么久,定然会大脑受损,智力受限,能不能醒来都是个问题。 “、、、、长生!长生!你莫睡了,你看看皇阿玛啊!你咳一咳,算是皇阿玛求你了,你咳一咳啊、、、、、、、、” 康熙爷抱着长生不住的晃着,眼圈儿都忍得发红,声儿颤颤的含着些沙哑,他抱着怀里渐渐没了热气的孩子,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 康熙爷讷讷的唤着长生的名字,手还紧紧的扣在长生毫无搏动的脉上,他至此还不敢信他的长生就这样没了,在他的怀里没了气。 明明一个时辰前,这孩子还口齿不清的叫他皇阿玛,蹒跚着脚步朝他走过来求他抱抱,他给了长生一串儿七彩铜线,长生高兴的不得了,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极讨人喜欢。 长生怎么就这样没了呢? “万岁爷,几位太医来了、、、、、、、” 对着万岁爷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梁九功心惊胆战得厉害,回想之前几个阿哥没的时候,万岁爷也是这般,头一开始是难以接受,后来便是大发雷霆、含怒彻查。 一个阿哥的夭折往往需要几个甚至几十个奴才来陪葬,先前元后所出的第一个孩子承祜夭折时,不光是下头的奴才,连太医院都折进去了两三个太医呢。 跪在下头的太医也个个战战兢兢,即便他们还未出手探查,然观长生阿哥的脸色,这孩子已然是回天乏术,没救了的。 可不诊脉如何说出长生阿哥的结局?当年承祜阿哥夭折时,便有太医只望闻便得出了结论,万岁爷同赫舍里皇后大怒,当即便叫人将那太医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即便是太医颤颤巍巍的探了长生阿哥的鼻息和脉象,依旧不大敢说出叫万岁爷节哀的话来,只是跪下康熙爷脚下,颤着身子道一句无能罢了。 “臣等无能,长生阿哥、长生阿哥已然殁了。” 康熙爷久久无言,殿内也落针可闻,也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爷这才寻到了自己的声音似的,问了一句。 “长生如何殁的?” 太医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万岁爷,正对上万岁爷那似冰的眼神儿,当即心头一耸,咽了口吐沫这才虚虚地答。 “当是因食而噎,窒碍难息,闭气而亡。” 康熙爷微微点头,抱着怀里的长生,手掌还轻轻抚着孩子的后脑勺,好似还当孩子活着一般,动作十足的轻柔,然康熙爷眼神儿锐利一转,死死得盯住了伺候长生的奴才们。 “今日是谁伺候长生用膳的?用了什么?什么时候长生被噎着的?又是谁处置的?如何处置的?” (本章完) 第146章 细细审问 第146章细细审问 康熙爷连连冷声发问,越是问越是叫下头人心惊肉跳,不敢站出来,亦是不知从哪儿开始说起了。 梁九功见万岁爷眼含杀机,下一刻便要了下头的命了,紧忙上前将王奶娘给拽了出来,叫人开口回话,这时候可耽误不得,再不开口怕是就没开口的机会了。 梁九功可没那么烂好心珍惜下头奴才的小命儿,却是心疼万岁爷,若万岁爷一怒之下把人都杀了,便也无从得知长生阿哥的死因了。 这么多奴才伺候着,竟还能生生看着长生阿哥噎死,这中间儿要是没点儿算计可说不通的,旁的不论,只说像是长生阿哥这般年纪的用膳,断不能给阿哥用了什么生冷耐嚼易呛噎的吃食。 便是磨牙用的,也皆是用膳房特制的硬饼块,小孩儿细细的磨泡软了吃,两三个月能吃下去一角儿都是多的,断不存在咬下来噎住的可能。 “你这狗奴才还不快说,到底给阿哥喂了什么吃食!” 被梁九功冲着耳朵叱了一句,那王奶娘好似这才回了魂儿一般,语无伦次的答着。 “奴婢、奴婢只是打个盹儿,只是打个盹儿的工夫,便听得吴氏抱着阿哥惊呼,说是噎着了,不敢给阿哥什么不该有的吃食,阿哥应是只用了郝嬷嬷给的奶丸子,那奶丸子有指甲盖儿大小,莫不是被奶丸子给噎着了?” 康熙爷一听王奶娘此言,便忍不住紧绷了下颌,这狗奴才竟敢在看顾阿哥的时候偷懒打盹儿,着实该死! 郝嬷嬷严谨办事一辈子了,康熙爷虽不信郝嬷嬷给下头阿哥公主们做的吃食能出什么岔子,然这会儿是半分可能都不能放过,务必细细查验。 康熙爷没出声儿,只是给了梁九功一个眼神儿,梁九功立刻便去叫人将长生没吃完的奶丸子端来,着太医探验。 太医查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见有梁九功盯着,康熙爷无不放心,只管又冷眼扫了下头的奴才,还未等康熙爷叫了那吴氏出来,吴氏自己便耐不住,急急站出来喊冤了。 “还请万岁爷明鉴,奴婢、奴婢最是规矩不过了,断没给阿哥喂了什么不该喂的,那奶丸子是郝嬷嬷送来的,奶丸子是长生阿哥自己一颗一颗吃的,等奴婢见阿哥脸色不对的时候,阿哥已然噎着了!” 见这奴才张口便是推脱,魏珠直上前给了吴氏一巴掌去,叫人醒醒神儿,这时候还敢耍滑头,不是找死吗! “你这奴才说清楚些,万岁爷问的是阿哥什么时辰噎着的,你可给处置了?什么时候处置的?” 那吴氏被打得两眼昏花嘴角溢血,跪伏在地,也是再不敢推脱什么了,只管细细的回想:“回万岁爷的话,长生阿哥约莫是小半个时辰前开始闹腾的,因着熬得晚了,又难得撒欢,阿哥头一回这么又困又饿的。” “阿哥喜食煮得软和的红豆,对郝嬷嬷送来的奶丸子其实并不如何喜欢,只是这大半夜的叫膳房的现煮也来不及,奴婢哄着阿哥,说是明儿一早保准叫阿哥用了喜欢的,阿哥这才勉强同意用了奶丸子去。” “一小碗儿一二十小颗奶丸子,阿哥也不要奴婢喂,自个儿捏着小勺儿一口一口的吃,边吃边看大阿哥同太子执木剑打闹着,也不知是阿哥看入迷了还是困了,那一碗小丸子还未一半,奴婢便见阿哥猛咳了一声儿,紧接着便吐着舌没了声儿,小脸儿都憋红了。” “奴婢自是着急,不过能来给阿哥当了奶娘的都是生过三个孩子了的,倒也不是没见过这般情形,奴婢紧忙给阿哥拍背,想着那奶丸子入口即化,即便真呛狠了的也不至于透不过气来。” “谁道竟不管用,只是片刻的工夫阿哥便没了声息了,奴婢紧忙叫人,可再叫人也来不及了,奴婢是疼阿哥的,断没什么算计的心啊、、、、、、、、” 吴氏哭得悲切,一来是为自己的罪过而害怕,二来也是真真心疼长生阿哥的。 像是吴氏、王氏这般当阿哥奶娘的,皆是怀第三个孩子的时候便被内务府挑中了的,她们往往比宫里的有孕的主子们早生产一个月,待生了孩子出了月子便入宫伺候阿哥公主们了。 这一伺候,但凡得主子眼的,少说也得伺候两三年,故而这两三年里她们只能奶阿哥公主们,照顾阿哥公主们,日日同旁人的孩子亲近着,说是伺候小主子,其实都是将他们当作自个儿的孩子可心疼爱的。 吴氏虽不及王氏在荣贵人跟前儿得脸,可要说同长生阿哥的关系,还得数她同阿哥的感情最最深,眼下长生没了,她好似也跟着失去了一个孩子似的,哭得不能自已。 “这就是你说的疼爱!你把长生阿哥的命都疼丢了!” 不等吴氏说完,门口忽地响起一道严厉又忍泪的声儿,众人下意识的跪,不必瞧便知这事儿将已然歇下的太皇太后娘娘都惊来了。 康熙爷挂念着他皇玛玛的身子,连怀里的长生都顾不得放下来,便紧忙起身去迎了人,然走到半路又怕皇玛玛见了长生的模样难过,康熙爷脚步顿住,忙唤了一声儿魏珠,叫人将长生阿哥放在小床上,拿帕子盖着脸。 然太皇太后娘娘却是不许,只含着泪快步走来,将康熙爷怀中的长生阿哥给接了过去。 “还是叫哀家抱抱吧,长生今儿还闹着要哀家抱呢,只是先前宴上,哀家穿得厚重不方便,只叫长生再等一会子,谁道这一等,竟再也、、、、、、” 太皇太后娘娘不忍再说了,康熙爷的子嗣艰难,每个一孩子她都替人惦记着关切着疼爱着。 尤其是长生,未足月便出生了,又是个胎里弱的,刚生下来像是小病猫似的叫人心疼,连哭都哭不响亮,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前儿太医还说呢,等长生如此的长到三岁,便也能补足了先天,不再有这胎里弱的毛病了。 (本章完) 第147章 确有蹊跷 第147章确有蹊跷 谁道上天不公,她这才刚在这孩子身上看见了几分希望,老天便将长生的命给收走了。 若是意外便罢,可若是人为,她断不饶人! 心疼罢了,太皇太后化悲为愤,将长生阿哥亲自放在小床上,便嘱咐康熙爷继续审问。 “皇帝,你继续审吧,长生跟前儿的奴才说罢,也叫纯禧和大阿哥几个说说,他们都在一个屋子里玩儿,说不得会发现了什么关键的。” 有了太皇太后娘娘坐镇,康熙爷便也冷静了些,叫人将吴氏的嘴堵上了,这便招来纯禧和大阿哥几个,好好的叫孩子们说说先前的所见所闻。 太子同荣宪公主年纪小些,吓得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是含着泪问皇阿玛,长生弟弟怎么了? 康熙爷抿了抿唇,不知该怎么给孩子细细解释,只是请孩子跟前儿的奴才将他们抱下去先,大过年的莫再惊了他们的魂儿。 纯禧和大阿哥年纪稍大些,一个六岁一个快五岁,也能将话给说明白了,纯禧依偎着康熙爷,倒也约莫知道自己所说的对长生弟弟很重要,且细细想了好一会儿先前的情形这才开了口。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有些怀疑长生弟弟不一定是被奶丸子给噎着了,那奶丸子儿臣尝过,小小的一颗到嘴里都不必嚼,倒是先前儿臣同荣宪妹妹一直在罗汉床上画花样子,长生弟弟来凑热闹,长生弟弟想吃桌上的瓜子花生,王奶娘还给弟弟剥了几颗呢。” “太子弟弟身边儿的林奶娘还提醒了王奶娘一句,说是花生大,不好嚼,怕长生弟弟噎着了,王奶娘点头应下了,然后便抱着长生弟弟坐在了一旁,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这话。” “儿臣恍惚间好像看见长生弟弟手里还攥着颗花生,只是当时儿臣只顾着同妹妹玩儿,没在意,儿臣有错,儿臣不是个好姐姐。” 纯禧自责极了,她这般年纪已然隐约理解了什么是生离死别,她眼睁睁的看着长生没了气,又见了皇阿玛的滔天怒火,早吓坏了的,只觉得是自个儿的错,她这个做姐姐的没能看顾好弟弟。 纯禧抱着康熙爷嚎啕哭着,倒也是哭出来了,那害怕的情绪才倾泻了出来。 康熙爷见状心疼的不行,紧忙抱紧了纯禧,亦是自责自己刚刚只顾着长生了,却是忘了纯禧几个孩子还在,康熙爷将纯禧揽在怀中,手掌轻轻拍抚着纯禧的背,温声儿安抚着。 “好孩子,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你能为长生怀疑,为长生说出这些话来就够了,长生若在天有灵,谢你这个做姐姐的还来不及。” 纯禧将小脸儿埋在康熙爷的颈窝儿里,一时泪有些停不下来,康熙爷一边哄一边给魏珠示意,直叫人将那王奶娘拉下去打板子,什么时候说真话了,什么时候再拉过来见人! 待纯禧稍安稳了,康熙爷又问了大阿哥去,大阿哥还算镇定,细细想了一阵儿,又道出吴氏撒谎,说吴氏只三言两语的便将处置长生的手段带过去了。 其实自长生咳罢,王奶娘和吴奶娘属实嘀咕了会子,又是给长生拍又是如何的,因他们主仆在殿内一角儿坐着,动作不大倒也不引人注目,大阿哥能注意到也是因他同太子打闹的时候,长生时不时的大呼小叫着,还时不时的叫一声儿哥。 也不知那边儿长生都噎多久了,大阿哥这才惊觉殿内没了长生弟弟的声儿,这才望过去,正对上王氏的视线,自知瞒不过,这才大张旗鼓地叫了人来。 那吴氏口口声声疼爱长生,可到底是主仆有别,她最最在乎的也不外乎是自己罢了,临死之前少不得再为自个儿谋一线生路。 大阿哥的话可是比吴氏的话要可信得多,既是不说实话,吴氏自也少不了一顿毒打。 康熙爷不由得捏了捏眉心,万幸皇玛玛来了,叫下头的孩子们都所以说,若不然他便被下头的人糊弄了过去了。 那王奶娘给长生为了瓜子花生,吴奶娘又因害怕耽误了长生的时间,若这两个奴才再少些私心,想来长生也不至于一丝丝生机也无的。 康熙爷心头为长生酸涩难受,然眼下依旧不能确定长生到底是被什么噎着了,康熙爷叫来太医,还得看看太医那头儿探验的如何了。 梁九功带着太医院院首连太医来了,只见连太医捧着一小白瓷碟呈了上来,小碟子正中有一粒切开的奶丸子,还真发现了不一般的。 “回万岁爷的话,臣挨个儿探验了所有的奶丸子,虽是皆五毒,但其中有一粒稍有些蹊跷,旁的奶丸子解释软的,泡在水中片刻就化了,唯这一粒是筋道的,沾水之后更是比旁的黏了几分,想来长生阿哥极有可能是被此物糊住了嗓子,再一呛咳,便黏在喉中,断了生机。” “只是臣懂诊治懂药材,却不了解是何种食材做出的这一粒,还请万岁爷唤来做这吃食的人细细问来。” 此事便涉及郝嬷嬷同太子跟前儿的奴才们了,康熙爷微微皱着眉,越看长生此事便觉得越不简单,且扫了在场后宫女眷们一眼,康熙爷隐隐觉得此事同后宫也有些关联。 可谁会处心积虑的害了荣贵人的阿哥呢? 康熙爷一想同荣贵人不对付的,脑中竟蹦出了玉琭的身影,对上玉琭那清澈的眼神儿,康熙爷不作他想直接打消了疑虑。 这后宫中谁都有可能用了害了手段,唯玉琭他是万万不肯怀疑的。 莫不是有人意欲嫁祸了玉琭,这才想了借刀杀人这一招儿? “传郝嬷嬷对质!”康熙爷暂无头绪,只得沿着此路细细探查。 不过郝嬷嬷也来不快,下头人一来一回的少说也得一刻钟的工夫,只因郝嬷嬷年纪大了,康熙爷特许人不消得跟着熬夜伺候,郝嬷嬷当是给阿哥们搓好奶丸子便会阿哥所歇了的。 等人的这会子工夫康熙爷也不浪费,又细问了连太医去,对于长生的死因,其实最直接也最准确的方法不是挨着个儿的问下头的人,而是若能取出噎住长生的吃食就好了,一看便知道该定了谁的罪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真该死 “连大人可有法子取出卡在长生喉咙处的吃食?” 连太医面上有些为难,长生阿哥的情况他是探过了的,那吃食只怕卡得不浅,不是用什么就能挑出来的。 “回万岁爷的话,臣医术不精,长生阿哥喉间的吃食卡得不浅,想来唯有用柳叶刀在脖颈儿处竖着划开一道,切开喉口,这才能将东西顺顺当当的取出来。” “然于此法上,臣又算不得一等一的好手了,仵作才最善此道了。” 一听这个,别说是在场女眷了,便是康熙爷都不禁犹豫了。 长生走的痛苦,他已然没命了,此法还得破坏了他的身体,相传人死后,若是身体不整,入了轮回投了胎也不得安生,康熙爷不是个愚昧的人,可仍不希望长生因此而过得不好。 他福薄早夭,这辈子已然够苦了。 康熙爷轻叹,犹豫了半晌儿到底是没答应,只管再等等,一会子问问郝嬷嬷去。 想来是知道长生阿哥出事儿了,郝嬷嬷来得倒也快,一头银丝难得微微凌乱,可见来的匆忙,她一进门也不急躁也不辩解,只管朝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娘娘深深一拜。 “阿哥公主们所用的奶丸子乃老奴带人亲手所做,若奶丸子有半分不妥,老奴愿以命偿。” 此堂堂正正的态度不知比王氏吴氏利落多少,直叫人半分怀疑不得,念及郝嬷嬷年事已高,康熙爷便请人站起来回话,摆摆手叫梁九功将那不同寻常的奶丸子给郝嬷嬷瞧。 “不知嬷嬷用什么做成这奶丸子的,瞧这一粒可有什么不同?” 郝嬷嬷看罢,还抬手捏了捏,这才细细回了:“老奴这做奶丸子的手艺还是当年同孙夫人学的,用牛乳或是羊乳细细煨上几个时辰,待里头的水熬没了,便成了粉状。” “而后再像是和面似的添上一分水,搓成略干的小丸子,最后外头再裹上一层糯米粉,如此下锅煮了也不会煮散,这奶丸子也好煮,只过一遍滚水便是,稍冷一冷便能叫阿哥公主们用了。” “因里头的奶粉瓤化得比外头这层快,一入口不消得如何嚼,稍稍一挤便在嘴里成了奶糊糊,断不会呛着阿哥公主们。” “然这一粒却不是像是老奴此法搓成了,倒像是奶粉里裹了面粉搓成的,不然也不会这样筋道,想来也是因过水时间短,面没熟,这才又泛着粘腻。” “今儿念着阿哥公主们熬夜,生怕饿着了,老奴带着人搓了好几盘子,想来这会子还未用完,其余食材也尽在阿哥所的耳房搁着,老奴恳请万岁爷细细查验,还长生阿哥也还老奴一个清白。” 郝嬷嬷娓娓道来,倒也是一说起孙夫人这个伺候过康熙爷的曹家人,这才叫康熙爷想起来,他小时候倒也吃过这东西的,正如嬷嬷所言,若是正常的,绝不会因此噎着。 康熙爷忙又叫人去拿来余下的奶丸子和食材,另封锁阿哥所,凡出事前后一个时辰进出过的人,尽一一送去慎刑司审问,免得有人事成之后悄悄潜入毁了证物。 郝嬷嬷虽是可信,然同郝嬷嬷一道做着奶丸子的人便不一定了,这会子亦是要挨个儿的审。 说到这儿了,郝嬷嬷又想起来她做奶丸子时,也并非一直在耳房看着,中间糯米粉用完,她还去过一趟膳房。 然她还没说完,只是提醒万岁爷膳房的人也需得一一审问时,一旁的安嫔忽地站出来了,朝康熙爷同太皇太后娘娘福身,说是有要事禀报。 “臣妾有要事禀报,刚刚郝嬷嬷说约莫亥时初去了一趟膳房,这倒是叫臣妾想起了一事,那时候臣妾正出来透风,赏雪走的稍远了,却是远远的见德妹妹往膳房走去,身边儿也没带个奴才,还左顾右盼的,且不知去作甚呢?” 康熙爷看安嫔的眼色当即不对,他先前还想着莫不是有人要借着荣贵人同玉琭的不对付,往玉琭身上泼了脏水去,谁道安嫔这会子便站出来了,虽未直言玉琭做了什么,可这遮遮掩掩话才叫人生疑。 “安嫔慎言,你可是真真看清楚德贵人往膳房去了。” 安嫔面上露出了些个犹豫,继而点了点头,满脸的笃定:“臣妾断没看错,德贵人今儿穿的那件儿橙红色绣金线团花的披风可显眼得很,后宫的姐妹里,唯德贵人的披风这样的艳丽奢华。” 康熙爷细想一阵儿,他还真知道玉琭中间出去了一会子,待回来还没了披风,他只想着玉琭脾胃不适腻着了,出去透透气罢了,还叫人给她备着些淡茶,他虽是信任玉琭,可这会子涉及阿哥身死,他倒是不好明着偏袒,一偏袒,反倒叫人怀疑玉琭的嫌疑了。 “德贵人你如何说?” 康熙爷点了玉琭出来,只见玉琭不急不慌的上前,屈膝福身罢,这才缓缓开口:“正如安嫔姐姐所言,臣妾确实是在亥时左右出来透了透气,可臣妾只是立在廊下罢了,并未走远。” 玉琭没先慌忙解释拿披风的去处,只辩解一句罢了,她倒是想看看安嫔玩的什么把戏,长生阿哥的死背后又有谁的算计。 安嫔似抓到人错处了一般,这会子面上现出几分得意有很快低头掩下,质问了玉琭去。 “德贵人,你有何证据证明自己未曾悄悄去过膳房?我同身边儿的宫女可是亲眼瞧见你脚步匆忙地往膳房去了。” “莫不是你从中动了手脚意欲害死长生阿哥,你好的狠的心啊,便是再同荣贵人不对付,你也不能下此狠手啊,长生阿哥还那样小,他可招你惹你了,竟惹你害了他的命去!” 一旁的僖妃好似信了的,捏着帕子掩唇,好似惊得不清。 “竟是这样的缘故!德贵人,枉娘娘和万岁爷那样看重你,先前还叫你看顾了阿哥公主们去,便是知道你同容桂人不合,也都信你不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谁道你不容荣贵人便罢,竟还容不下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你真真该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荒唐胡闹 玉琭只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接下来竟没她再说话的空儿了,安嫔和僖妃你一句我一句的直将长生的死扣在了她头上,玉琭心中忍不住发笑,见此,想来长生阿哥的死多半是同二人有些关系的。 即便没关系,二人也是又蠢又毒的,二人对长生的死不仅没有半分怜惜之情,反而还利用此机会陷害了旁人去,这时候了还想着排除异己,着实冷漠至极。 玉琭正要点破了去,谁道说时迟那时快,从里间儿忽得奔出一人,直朝玉琭扑了过去,玉琭一时不备,一下子被人扑倒在地掐住了脖子,霎时间她小脸儿都憋得通红。 “果然是你杀了长生!你这贱人还我孩子的命!” 也不知被人抬到里间儿的荣贵人何时醒了,想来是被刚刚僖妃和安嫔的话激得不清,惊怒交加之下,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了,更是不顾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还在此坐镇,披头散发疯子似的坐在了玉琭的身上,一双眼睛怒瞪着,尖锐的指甲死死的掐住玉琭的脖子。 荣贵人只恨不得现在就要了玉琭的命,她的长生没了,她也不要活了!今儿新仇旧恨一道儿清算! “荣贵人你疯了不成!还不快放开德贵人!” “断不是德姐姐的错!你有这工夫害无辜的人,你怎么不一开始便看好自己的孩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康熙爷同那拉贵人一前一后赶了上去,康熙爷掐着荣贵人手上的麻筋儿将人掀翻在地,那拉贵人当即便将玉琭扶起,紧抱着玉琭给人顺气,小姑娘倒也是吓得不轻,佟佳贵妃亦是紧忙上前帮衬。 然即便荣贵人被康熙爷拦着,这会子仍自顾自的陷于悲愤之中,手脚并用爬了起来,还哭嚎着朝玉琭扑过去。 康熙爷再不心软,直狠狠地给了荣贵人一巴掌,这才叫人懵了一瞬,回过神儿来也不动了,只是瘫坐在地,不住的哭着。 “长生啊!我的长生啊!都是额娘不好叫那奸人害了你的命!你皇阿玛不在乎你,额娘也没本事给你报仇,长生,好孩子,你再等等,额娘这便随你去了、、、、、、、、” 荣贵人没了孩子,虽众人都理解荣贵人的失态,可在坐的都是高门里出来的,谁像是荣贵人这般市井泼妇一般作态,说是愤而动手,然听容桂人这话,可不像是悲痛得昏了头,倒像是借着长生的死意欲大做文章呢! 长生到底不是荣贵人没的第一个孩子了,当年承瑞夭折的时候荣贵人才十四五岁,也没见得人这样难过的。 荣贵人这般闹着能唬得住旁人,却是唬不住康熙爷,只听耳畔荣贵人哭闹不休,僖妃、安嫔煽风点火,她的玉琭被掐的咳嗽连连,一旁的那拉贵人不知为何还哭得厉害,真真是乱了套了。 “荒唐!胡闹!还不快来人将荣贵人送去钟粹宫!荣贵人病了,着太医好好瞧瞧,未愈之前不必出门!” 康熙爷当即便叫人将荣贵人给拉了出去,气得险些晕过去,他不知他的后宫是怎么了,长生没了,后宫里的一个个竟还都算计着,就是不说僖妃和安嫔,她荣贵人也不该这时候闹,长生都这般了,就不能再给孩子积些德吗! 先前荣贵人还有脸口口声声的说长生是她的心头肉、是命根子,然眼下再瞧,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不过是荣贵人稳固荣华和位份的工具罢了。 日日就知道怎么琢磨着在他这个万岁爷跟前儿做戏,还说什么他这个当皇阿玛的不在乎孩子,这偌大的宫中,只怕唯有他才是最最在乎孩子,对孩子最最没私心的那一个。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倒也知眼下不是气恼这个的时候,长生还等着一个说法呢,玉琭亦是伤着了,还等着他操心了去。 这会子殿内没了荣贵人,想来是怕他迁怒了谁,余下女眷倒也安生了不少。 康熙爷弯下身来将含着泪的玉琭抱去一旁的软榻上,也不叫乔太医帮连太医一道探验那奶丸子了,只管招来乔太医给玉琭诊脉看伤,长生已然没了,他总不能因为长生再委屈了玉琭。 “德贵人的伤势可要紧?” 康熙爷暂放下长生的事儿,细细关切了一句,乔太医最善妇儿之症,是康熙爷特给玉琭寻的,平日里只负责玉琭身子。 乔太医细看了德贵人的脖子上的伤势,肌肤只是被荣贵人的指甲划破了几道,倒不严重,细细养个几日连疤都不会落下,可细观脉象,倒是有些微微的不对。 那脉象除了有些受惊之状外,还隐隐的有些动如滑珠之势,像是有了身孕一般,只是极其不明显,眼下德贵人情绪又未平复,诊脉难免不准,乔太医不敢断言,只是先说了表象。 “回万岁爷的话,德贵人身子无碍,只是受惊了,臣眼下先给贵人开一道静心的方子用两日,明后两日臣再来给贵人复诊。” 乔太医先回了话,而后叫人伺候笔墨写了方子去,安神静心的方子好开,可想着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滑珠脉象,乔太医落笔顿了顿,又多添了几样温补的,细细看了几遍,这才交给了德贵人跟前儿的奴才,叫人去太医院抓药。 康熙爷轻轻抚了抚玉琭的背,听太医这话倒也稍稍放了心了些,可看着玉琭面上憋红未消的样子,含着泪怯怯的,到底是心疼,眼下也不想叫玉琭同僖妃和安嫔对质了,且不知那二人还有多难听的话等着,便叫魏珠护送玉琭回永和宫歇着罢了。 “别怕,朕叫人送你回去、、、、、、” 说着,康熙爷便想扶着玉琭起身,叫人抬着肩舆送玉琭回去。 虽知康熙爷对她的维护和用心,然玉琭却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 今儿这事儿若不同僖妃安嫔说清楚,之后以后的麻烦更多,再者她半分错也没有,平白叫人污蔑,血口喷人的人定要付出些代价来,叫她们知道有些话不是能随意说的,有些人也不能是随意摆弄的! ------题外话------ 今天过生日捏,我就先更一章好吗,明天补回来(*/?\*) 第一百五十章 当众对质 只见玉琭借着康熙爷的力站直了,朝康熙爷微微福身告罪一声儿,这才上前两步再僖妃同安嫔跟前儿立直了去,不卑不亢腰杆儿挺直,如此气度不开口便叫人先信服一半儿。 “不敢应姐姐们先前的话,姐姐们你一句我一句,好似亲眼看着臣妾杀害了长生阿哥一般,然臣妾若是真这样狠的心,定然在先前看护阿哥公主的们的时候便动手了的,何必等到今日,闹得这样兴师动众?” 玉琭话音刚落,安嫔轻哼一声儿,这便不服扬声儿怼了过去:“何必这样兴师动众?妹妹这做凶手的问我,我又去问谁?怕不是存着坏心要坏了新年的气运,要将荣贵人逼疯呢!” 只听安嫔将这话越说越难听,玉琭在心中嗤笑一声儿,倒也懒得同人细细辩解什么了。 “安姐姐何必这样咄咄逼人,你是亲眼瞧见臣妾在阿哥的吃食上动手脚了还是听说臣妾对阿哥有所算计了?不过是瞧见臣妾去了趟膳房便断定我是那凶手,连证据也不讲,姐姐这样迫不及待的定了臣妾的罪,莫不是姐姐才是那真凶,若再不嫁祸便被万岁爷顺藤摸瓜查出来了?” 见安嫔要恼,玉琭又紧接着道了一句,全然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然今儿外头簌簌地下着急雪,三丈开外便目视不清了,姐姐又如何能断定那去膳房的人一定是臣妾,如此便敢信口雌黄,这不得不叫臣妾怀疑姐姐的用心,莫不是臣妾同荣姐姐不对付是假,姐姐刻意挑拨我二人的关系为真?” “荣姐姐失去孩子,自然没了理智,偏姐姐又火上浇油,您这话别说是荣贵人听了如何了,如若换做臣妾,臣妾也定然恨不得手刃了害了自己孩子的凶手,若万岁爷同贵妃姐姐、那拉妹妹反应不及,臣妾定然没这个机会同姐姐说什么了。” “今两虎争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两虎也。姐姐用心颇重啊。” 安嫔怒极反笑,她断没想到先前她同僖妃的话都说到那般程度了,这德贵人竟还冷静至极,敢反咬她一口气。 “妹妹真当是妙语连珠,可即便你再怎么反驳也是不成,我同身边儿的人亲眼见你独自去了膳房,这可做不得假,你平白无故去膳房作甚?难不成是用不惯宴上的玉盘珍馐,吃糠咽菜才对妹妹的胃口?妹妹那偷偷摸摸的行径可不如你的话来的冠冕堂皇。” 玉琭抚了抚自个儿耳畔微微凌乱的发丝,兀自笑笑:“当不上姐姐这句儿妙语连珠,妹妹我不过是心中无愧,理直气壮罢了。” “姐姐的话也别说的那么笃定,我只问姐姐一句,若臣妾确实无辜,姐姐当如何?今儿臣妾这一身伤可全拜姐姐的话所赐呢,姐姐不能不给我一个说法,若就这么轻飘飘的过去了,那下次再有这事儿,是不是臣妾也能直接怀疑了姐姐,叫姐姐吃一遭儿苦头?” 见德贵人说话这般硬气,安嫔反倒心中略微不安了。 不过先前她先前受僖妃所托,对下头的人千叮万嘱,定然要叫人在那时候将德贵人引去膳房,她虽是未亲眼得见,可下头人满脸笃定地说办妥了差事,应当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安嫔定了定神儿,只当德贵人是虚张声势,再者即便德贵人能自证,她也可说自个儿是看错了,又不是她害了长生阿哥,便是万岁爷气她恼她这事儿也牵连不住她的。 思及此,安嫔心中也有了数,只管看看德贵人玩的什么把戏。 “然既是细细查此事,那必是一丝丝细节都不可放过,妹妹无罪最好,我若是看错,自是要对妹妹赔罪的,且随妹妹的意去,不能让妹妹平白委屈一遭儿。” 玉琭听此,便也不再客气,只管点头应了一句:“那既是姐姐提说出来了,见姐姐诚意,臣妾倒也不好拒绝,若臣妾有罪,自当伏法,若臣妾无罪,姐姐倒也不必向我赔罪,姐姐将万岁爷赏的那套赤金洋鎏伴珍珠的头面送予臣妾便是,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 安嫔一听可恼了,她这话原是打着以退为进的主意,想着依着寻常,她都提出来赔罪了,德贵人便也该满足了的,断不能再提了旁的。 谁道这厮竟这样不要脸,张口竟要她的赤金洋鎏伴珍珠的头面,她入宫小半年了,就得万岁爷赏的这一套物件儿,她平日里还不舍得戴,打算明儿一早戴出来艳压群芳的,这要是赔给了人,她为这事儿可是里子面子都丢了的! 安嫔一时耐不住,低呵了一句:“妹妹也实在太狮子大开口了些,简直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玉琭反问一句,捏着帕子抵着鼻尖儿,稍稍抬头给众人展示了下她那掐痕交错的脖子,这便红了眼睛去。 “且不知是谁欺谁了,也罢,左右臣妾不过是个区区贵人,安嫔姐姐素来瞧不上的,我岂敢叫姐姐赔罪,我若是枉死,便是合该枉死了、、、、、、、” 这话可是将安嫔架在火上燎了,原万岁爷都不大信她同僖妃的话,这会子更是看她不顺,直盯得她汗毛一紧,倒也不敢再叫德贵人说下去了,只管答应了去。 见安嫔答应,玉琭便也不耽搁,这会子直朝康熙爷同太皇太后娘娘福身:“回万岁爷同娘娘的话,臣妾今日断没去过膳房,僖妃所见多半是郝嬷嬷的身影。” “约莫亥时,臣妾出来透气,正遇见那拉贵人,我二人便也未走远,就立在西侧廊下赏了会子雪,正欲走时遇见郝嬷嬷路过那处去膳房拿糯米粉。” “因雪下得急,臣妾见郝嬷嬷衣着单薄,便将身上的披风借给郝嬷嬷披着,此言断做不得假,万岁爷同娘娘可审当日在附近值守的侍卫,虽离得甚远,然想来也能看清臣妾同那拉贵人的身影,抑或是审膳房的奴才,他们总不能再将郝嬷嬷认作是臣妾了。” 第一百五十章 长生事了 玉琭说罢,郝嬷嬷同那拉贵人也站出来纷纷作证,康熙爷另又叫来了膳房的奴才同当日值守的侍卫一问,玉琭说的果真不假。 见状,安嫔心中顿时掀起滔天巨浪,低着头看向身侧奴才的眼神儿也淬满了火。 敢情附近值守的侍卫看不错,膳房的奴才也看不错,唯有她跟前儿的奴才是眼瞎的,只见有人披着德贵人的披风去了膳房,便当是德贵人去了膳房了! 真真该死! 僖妃面上不动,然心中也是气安嫔没用,竟连此等小事也做不好,亏得这人先前还信誓旦旦的叫她万事放心,若不然她也不会在此时出头同安嫔一唱一和了,这会子再瞧,竟是叫人看了笑话。 不过今儿这事儿虽是没能扳倒德贵人,可也不算是全然没有收获,至少少了个阿哥,荣贵人也被万岁爷厌弃,后头自也不会再有乱子牵扯了她。 “安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康熙爷问了一句,倒也是厌极了安嫔这般说话不经脑子,为了一己私利敢在长生的死上大做文章,她身为后宫的嫔主子,此番着实不慈不敬了些。 不过先前安嫔那些为长生不可放过细节的话倒是冠名堂皇,他却是不好跟人较真儿了。 安嫔当即跪下,即便心中极不服极恼火,这会子也只管撑着赢得起也输得起的架子赔了罪去。 “是臣妾误会德妹妹了,这会子臣妾也极后悔刚刚太过急躁了些,以后定然多加反省,再不添乱了,也望妹妹原谅则个,待事了臣妾便派人将妹妹喜欢的头面送永和宫。” 玉琭大度的朝安嫔福身,这会子倒是客气了:“姐姐客气,不急的。” 过了此插曲,康熙爷便只将视线放在膳房奴才的身上,直叫人连审了几遍都没发现什么端倪,只能处置了平日里管食材的一个小公公去,说是一时疏忽,收拾食材的时候误将面粉倒入了糯米粉的缸里,错给了郝嬷嬷,这才做出了那害人的奶丸子。 康熙爷虽心中还稍有些怀疑,可事实摆在人前儿,他便也不得不信,处置了伺候长生的奶娘、宫女,又处置了那膳房的小公公给长生赔命,这事儿便算是了了。 因长生是夭折,又是在年节里走的,也没停灵这一说,依着规矩得连夜送出宫下了葬,因年纪小,连齿序都排不上的。 康熙爷看着长生心头难过,眼下也没什么守岁的意义了,他只管打发了后宫女眷去,又伺候着皇玛玛歇了,这才亲自抱着长生,给长生擦身更衣,又叫人收拾了长生惯用的小衣小玩具放在小棺里,又陪了好些金银玉器瓷器,如此想来,长生走时也不至于寂寞。 目送着下头人将长生抬走,康熙爷微叹,这才带着人冒雪回了乾清宫,一时也没什么睡意,只是在殿中枯坐着,捧着个匣子定定地出神儿。 细看那匣子,里头有六个手心子大小的玉佩,整整齐齐的挨个摆着,上头镂空雕刻的字各不相同,康熙爷挨着个儿的用手指轻抚过去,心中既怜惜又苦痛。 承瑞、承祜、承庆,蔡因浑察、长华、长生,六个玉佩,他已然失去六个阿哥了,先前在荣宪之前,还没过一个格格,那个格格更是福薄些,先天不足,当日便走了的,他都还未来得及给孩子取个名字。 康熙爷接连的叹,只盼着新年伊始,再不要有什么坏消息了,他宁愿不再有孩子也不愿再失去了孩子。 正如此想着,梁九功忽地来报,说是外头郝嬷嬷正跪着。 康熙爷回了神儿,要说他全然不恼郝嬷嬷也是不能,只是她老人家尽心尽力一辈子了,从前可断没出过什么差错,长生的死也不能尽赖给郝嬷嬷去。 康熙爷没处置人,也是顾着她同元后同太子的情分,此时郝嬷嬷来求,怕是心中也怨了自己了,断不肯再领了伺候阿哥的差事。 康熙爷犹豫片刻,将那匣子细细收好了才开口,也不叫郝嬷嬷进来了,只是嘱咐着梁九功罢了。 “朕知郝嬷嬷所求,若她心里结了疙瘩,不愿意为太子效力了,你便问她愿不愿意去园子上安度晚年,郝嬷嬷到底年纪不轻了,还是照顾元后长大的人,朕不愿苛待了去。” “她若是还愿意留在宫中,朕便允她还在阿哥所管事,只是莫要再亲自伺候阿哥了,领个闲差轻松些也好。” “奴才这便去见了郝嬷嬷。”梁九功忙应下了,心里微叹,也是明白了万岁爷的意思。 郝嬷嬷年纪大,一来反应不如年轻的,二来眼神儿也不好,今儿长生许是走的意外,可难保有人用心恶毒,借郝嬷嬷不查再害了旁的阿哥,到底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眼下阿哥公主们可经不起折损了。 梁九功传达罢,郝嬷嬷忍泪谢过,朝殿门行了个大礼,心中倒也有了选择,与其仗着元后的情分赖在宫中,倒不如去了园子上,不为难万岁爷,也不为难自己了。 谢了恩,郝嬷嬷又朝梁九功行了大礼去:“老奴这般年纪,也不知还有几日好活,待老奴走罢,只怕太子爷跟前儿没有忠心可用,还请公公多操心些个。” “另外,太子爷跟前儿的奶娘林氏、胡氏几个都是元后留给太子的人,还望万岁爷能替太子爷择个管事的,如此以后再进新人,也不至于乱了套了。” “哎,嬷嬷您这是做什么快快请起,奴才应下便是了,您便是不说万岁爷也定然操心太子呢。” 郝嬷嬷资历太深,即便以后不再管事,也不是梁九功不敬的理由,且紧忙应下,将这老太太扶了起来,招来魏珠亲自送郝嬷嬷回去,梁九功这才算是放了心。 进殿复命,梁九功细细说了郝嬷嬷所求,康熙爷细想一阵儿,倒也对太子跟前儿的奴才有些印象,想着今儿出事儿,是林氏抱着保成的,保成似对林氏也依赖得紧,那便叫林氏接了郝嬷嬷的差事罢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度有孕 想着保成的事儿,说来他年纪也算不得很小了,太子东宫也该提上日程了,康熙爷思虑片刻,便嘱咐了梁九功去。 “奉慈殿年久失修,也不必叫内务府再修缮了,直接在此另建太子东宫,明儿你知会内务府,叫人交来图纸给朕过目,至于殿名、、、、” 康熙爷指节叩了叩桌面,稍一想便有了主意:“便唤作毓庆宫吧。” 毓庆宫乃生、养之意,康熙爷因长生的走,心头悲痛难挡,眼下也不盼着太子能多出类拔萃,有八斗之才,只盼着太子能平安长大便是。 梁九功记下了,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今儿既不守夜,便想着伺候万岁爷歇会子也好。 康熙爷左右也没什么睡意,是坐是卧的也无所谓了,全凭着身边儿的奴才的心思,然他这头儿刚刚躺下了,给钟粹宫给荣贵人诊脉的王太医又来了,康熙爷虽不愿听荣贵人的消息,可看在长生的面子上,康熙爷到底是披衣见了人去。 只见那王太医面上也不知是喜是忧,跪下来觑着万岁爷的脸色,这才犹犹豫豫的道了一句去。 “启禀万岁爷,臣给荣贵人诊了脉,那脉象动如滑珠,是实打实的喜脉,荣贵人已然有孕三月有余了。” “什么!” 康熙爷不禁色变,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个情绪了,他该是欢喜的,可他对荣贵人失望非常,再加之长生刚走,他竟不知要怎么欢喜了。 荣贵人竟然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康熙爷细细一想,九月十月里他确实去过钟粹宫那么一两次,可这也忒意外了些。 他一个月里叫人侍寝七八次,他几乎都翻了玉琭的牌子,谁道玉琭还没什么消息,荣贵人竟又有了,真不知该说此人是天赐的福气还是怎得,只为这孩子,他便不能对荣贵人不好。 再想想今儿为长生,荣贵人出门进门连跌两跤,又厮打玉琭,康熙爷只觉得头痛,不得不关切一句去。 “荣贵人今儿莽撞了些,腹中的孩子可有大碍?” 若荣贵人腹中的龙胎有碍,王大人倒也不会这般纠结的来了,心中倒也是叹荣贵人好命好身子呢。 “回万岁爷,荣贵人身子无碍,只是情绪不稳,因怀着身孕,臣也不好给贵人用药了,只施了针,眼下荣贵人已然歇下了的,明日臣再来给荣贵人瞧,一日两日倒没什么,只是臣担忧荣贵人一直悲思过多,那便是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的。” 康熙爷点头应了声儿,孩子落地前,想来不能再给荣贵人什么冷脸,只是叫他再对荣贵人多好他心中也不爽利,除了叫王大人多照看荣贵人的身子以外,想来还得在后宫中另择一个看着些荣贵人,总不能再叫她莽撞任性了。 只是这样的话,难免对玉琭不公,玉琭到底是吃亏了的。 康熙爷也顾不得躺了,干脆叫梁九功伺候他更衣,也不想明儿叫玉琭从别处听说荣贵人的好运了,他这会子便过去提个两句,也好好安抚安抚玉琭,免得心头结了疙瘩。 说走便走,想着玉琭不一定歇下,她宴上也没怎么用膳,这会子定要饿的,康熙爷还叫膳房的做了道拔丝山药,他提着给玉琭送去,吃些甜口想来心里也跟着舒服些。 说走就走,康熙爷半刻都不耽搁,然这道甜口的膳费工夫,待康熙爷出门儿天边都隐隐要亮了。 康熙爷也不带多少奴才,身侧只梁九功和魏珠罢了,且低调着。 “万岁爷怎么来了?这会子最最冷了,快来烤烤火先,花月备茶!” 玉琭果真是没歇的,只是歪在罗汉床上想今儿的事儿罢了,身子也有些不舒服,也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好,便只是捧着热茶小口小口的喝罢了。 这会子见康熙爷来了,她只觉得做梦似的,愣了片刻这才起身上前,又是给康熙爷打雪又是拉着人到炭盆前烤火,倒也着实惊讶欢喜,若依着规矩,这大年初一康熙爷该是陪着他的皇后才是,再不济也得是佟佳贵妃。 康熙爷攥着玉琭的袖口没将人的手握实了,生怕自己携来的冷气冻着玉琭了,只管叫人去瞧瞧他带来的东西可爱吃。 “别忙活了,朕烤烤火便是,你快去尝尝那拔丝山药凉不凉,朕还特叫人拿厚布包着食盒,可外头太冷了,也不知里头还有没有热气了,若不成便叫人在你这儿小厨房温一温,这道热乎些才好吃。” 玉琭应了声儿,倒也不急得去瞧,只管叫莺时去看看罢了,她到底是想陪着康熙爷些的。 因康熙爷护得紧,这拔丝山药没凉,此时正正好入口,玉琭虽爱吃这个,可到底胃口不佳,只用了三四块儿便停了筷子。 因玉琭这几日腻着了,一天天的能用进去的甚少,永和宫小厨房的炉子上便常煨着些汤水,今儿是鱼糜粥,花月忙给主子盛了一小碗儿递过去,想着主子能用多少是多少,即便胃口不佳也不能什么都不吃。 倒也不知怎得了,玉琭这才闻见那鱼糜粥的味儿便觉得恶心,只觉得腥气得厉害,连喝口茶压压的工夫也无,直掩唇干呕起来,刚刚好不容易吃进去的那几口拔丝山药都吐出来了。 康熙爷虽知玉琭先前被那千层酥酪给腻着了,可他不知竟腻得这样厉害,再说了,这都几天,千层酥酪还是五六天前吃的东西,怎么如今还不好! 康熙爷顿时急了,只怕玉琭是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病,这便慌慌张张的抱着人到榻上躺好去,又是递茶给玉琭漱口又是给人擦嘴的,着实慌的不轻,还训斥了永和宫的奴才们,不知这些人怎么伺候的。 “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明知你们主子脾胃不合,还煮了带荤腥的,生怕你们主子还不够难受不是!” 花月莺时几个吓坏了,紧忙跪了一片,也不敢应声儿,玉琭见状紧忙拉了拉康熙爷的手,他这话倒是误会了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玉琭有孕 鱼糜粥养胃,她平日里用着倒也没事儿,也喜欢这般鲜香的味儿,只是不知今儿怎么了,就是闻不得了。 “爷莫恼,不怪下头的人,是我身子不争气罢了,近来总这般,心口堵了团棉花似的难受。” 康熙爷一听这话便顾不上训斥下头的人了,只拉着玉琭的手心疼的要命:“什么身子不争气,你莫要瞎说,不想用就不用,你想用什么喜欢用什么只管跟朕说,别逼着自个儿。” 这话安抚得了玉琭,却安抚不了康熙爷自个儿,他思来想去的不放心,到底还是叫人又请了乔太医来。 “今儿在慈宁宫不是叫乔大人看过了吗?没什么事儿的,便不麻烦了吧。” 玉琭吐了就不难受了,见康熙爷紧张她,她还想笑康熙爷大惊小怪的,紧忙劝了劝,心道人家乔大人年纪可不小了,这大冷天儿的劳烦他老人家来回跑,她心里还有些过意不去。 康熙爷可没什么过意不去,若这样心疼,下头的人那么多他哪儿心疼的过来,他唯心疼玉琭罢了,才不管外头冷不冷的,直吩咐乔太医来。 见康熙爷不听劝,玉琭还嗔怨了一声儿,康熙爷也不说什么,只管捏了捏玉琭的小脸儿,叫人乖些,另又细心的给玉琭掖了掖被角儿,这般柔情的样子,直叫玉琭连嗔也不忍嗔了 今儿乔太医正当值,来一趟倒也不麻烦,待进来又听了万岁爷说德贵人吐了,乔太医心中便有了数,只是到底不敢断言,又再细细的给德贵人诊了脉象去。 没了先前的惊吓干扰,这脉象倒也明显了些,乔太医收回了手,便直朝万岁爷同德贵人拜。 “恭喜贵人,贵人这是有喜了,并非一般的脾胃失调。” 一听这话,康熙爷怔愣了一瞬,当即红了眼睛去,也不顾乔太医是不是在跟前儿,且紧紧的将玉琭拢在怀中,心中得偿所愿之感满满,竟不知怎么高兴才好了。 “玉琭,咱们有孩子了,咱们有孩子了!朕要当阿玛了,你要当额娘了!” 这话说的,好似康熙爷头一回当阿玛一般,玉琭也跟着又哭又笑的抱紧了康熙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殿内众人也跟着欣喜非常,然怕打搅了万岁爷同贵人高兴,魏启一脸喜气,紧忙压声儿将乔太医先请至外间儿等候片刻,另又嘱咐其余人,主子发话之前万不可将此消息给透露出去。 且有了魏启的体贴,康熙爷同玉琭可是好好高兴了一阵子,好一会子才缓过来神儿,明明先前玉琭被荣贵人所伤时也叫乔太医给瞧了的,怎么现在才诊出来有孕。 康熙爷细细的给玉琭沾着泪,对人关切更甚,好似怀里的人是瓷娃娃一般,连给人沾泪康熙爷都不敢用了劲儿去。 “乖不哭了,你高兴朕也高兴,可咱们总得为孩子着想,大喜大悲的可要不得。” 玉琭吸着鼻尖儿点头,手轻轻的护在自己平坦小腹上,不知什么时候这儿竟诞育了一个小生命,偏她什么都不知,这两日因脾胃不适,还没少喝山楂茶,这可是凉性的只怕对孩子不好,更别说今儿宴上她还用了一盏酒,这酒更是叫人担心害怕了。 一想到这儿了,玉琭也全然冷静不下来了,且攥着康熙爷的前襟,一句话没说完又落了泪去,心中惶惶不安得厉害,还着实不适应眼下身份的转变。 “玄烨,怎么办啊,先前儿我用了好些山楂,今儿还饮了酒,我不是个好额娘,孩子若是不好怎么办啊、、、、、、” 一听这个,康熙爷心头也是猛得一咯噔,自责内疚的要命,旁的不说,那酒可是他叫人给玉琭的。 “不怕不怕,咱们的孩子康健着呢,若真不好,乔太医也不会当即恭喜了咱们去,朕再叫来他细问问便是,以后多注意些就好了、、、、、、、” 便是心中再没底儿,康熙爷也不能表现出半分的忐忑来,他担忧着,又如何给玉琭依靠呢,又细细安抚了好一会子,康熙爷这才叫了乔太医来,细细问了去。 乔太医一一答了:“观贵人脉象,腹中孩子还未足月,今儿在慈宁宫中,臣为贵人诊脉,虽稍感知此脉象,只是那时贵人受惊,心头不稳,贵人月份又浅,这喜脉着实不显,臣便也不敢胡说。” “因不肯大意,臣为贵人开的方子里也多半是滋补之物,对孩子有益无害,至于贵人用山楂和酒,臣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影响,只是以后贵人断不能再吃用随意了,臣给贵人列一单子出来,以后只照着这个吃用便是。” 得了乔太医这话,康熙爷和玉琭的心这才安安稳稳地放在了肚子里。 康熙爷高兴至极,欲赏了乔太医同永和宫上下,可又想着孩子未足月,只怕惊扰胎神,便再三叮嘱叫人都瞒着些,待过了头三个月安稳了再大肆赏了再往外说也不迟。 玉琭冷静些了,自也是如此想的,且看僖妃和安嫔对她的态度,若知她盛宠之下又有了身孕,心中还不知要多不服,她在明,旁人的手段在暗,日日防着也是提心吊胆,倒不如多瞒着些,低调着日子也好过。 叫人送走了乔太医,眼看着也该是去慈宁宫陪着太皇太后娘娘一道用膳的时候了,玉琭欲起身更衣打扮,康熙爷跟在玉琭身后,一眼都不舍得眨,生怕玉琭有哪儿不妥,见外头冷,他甚至不愿叫玉琭去了,省得受冻。 “要不朕代你同皇玛玛说一声儿,你且在永和宫好好歇着也使得,你昨儿还熬了夜,朕心头步稳当,只想你多歇着些。” 玉琭笑着抬手点了点康熙爷紧蹙的眉心,她这会子冷静下来了,倒是没觉得自己有多娇气。 “我倒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既是要瞒着着消息,总不好大张旗鼓的坏了消息去,万岁爷待膳毕再私下里告诉太皇太后娘娘吧,叫娘娘也高兴些,昨儿出了那样的事儿,只怕娘娘心头难挨着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虽迟但到 “万岁爷也赶紧回去更衣吧,我今儿除了陪着娘娘用膳之外便没什么事儿了,只管回来补眠,可你一会子还得告祭宗庙、祭天,有得忙活呢,左右我这儿也无事,不消得你一直陪着,咱们一会儿在慈宁宫见便是了。” 康熙爷犹豫一阵儿,念及今儿的差事,只得应下:“那朕先走了,你也莫急着去皇玛玛那儿,外头天寒地冻的,即便下头人除了雪也滑,朕派步辇来接你,你进出小心着些,叫人一左一右扶着。” “朕定然先你一步到皇玛玛那儿,一会儿便将你有孕的消息告诉皇玛玛,待过去了你想坐便坐下,想用什么便用什么,莫再拘着什么规矩了,用罢早膳你也不必陪着说话,累了便回来歇着,若是再下雪,便直接留在皇玛玛那儿也使得,她最是疼你不过了、、、、、、、” 康熙爷细细说着,一点儿细节不肯落下,玉琭听得好笑,只觉得康熙爷太过夸张了些,以往宫中女眷有孕,康熙爷只是常赏,可没见得如此事事躬亲。 “会不会太夸张了些,既是瞒着,咱们就该以往常示人才是,你这样紧张着我,反倒容易叫人怀疑。” 康熙爷倒是不担心这个的,有荣贵人在前头挡着,想来旁人也不会在玉琭身上多想,只是这事儿不好说,眼下到底不比往常,有孕的女子心思更细腻更易郁结于心,康熙爷生怕玉琭听了不高兴。 对孩子有损事小,然对玉琭的身子有损事大,唯玉琭好孩子才能好。 只是他若此时不说,一会子到了慈宁宫玉琭也得从旁人口中知道此事,以僖妃同安嫔的性子,怕不是还要拿此事刺玉琭几句呢,玉琭心中定然更是不美。 思来想去半晌儿,康熙爷到底还是告诉了玉琭去。 “昨儿夜里给荣贵人看诊的王太医来报,说是荣贵人也有孕了,她月份比你大些,眼下孩子已然三个月有余了,这事儿朕没叫人瞒着,如此她在明你在暗,旁人的嫉妒尽叫她替你挡一阵子。” “当然,因她有孕,朕不好再罚她,只至多叫她思过一段时日、、、、、、、” 说着,康熙爷还小心翼翼的觑着玉琭的脸色,生怕玉琭不高兴了,毕竟昨儿可是荣贵人单方面的过错,就因有孕免了罚,好似玉琭白挨了打一般。 “玉琭,朕知你委屈,便是不能罚荣贵人,朕也不会像是对你似的对荣贵人照拂非常,朕心中唯在乎你在乎咱们的孩子、、、、、、、” 玉琭静静地听着,心中倒也没多失望,因她知道荣贵人但凡不是死罪,这些小打小闹的罚便伤不了她筋骨,毕竟历史上荣贵人还有三阿哥胤祉撑腰呢。 刚她还奇怪自己怎么赶在荣贵人之前有孕了,难不成是她不小心做了什么事儿改变了历史? 如今一瞧她倒也是高看自己了,三阿哥虽迟但到啊。 康熙爷不知玉琭所想,只是见人低着头不开口,他这心头就微微发慌,想着玉琭定然是生气了的。 “玉琭你别难受,待你过了头三个月,孩子安稳了,朕这便大赏六宫,为你为孩子庆贺,再不叫你这般小心翼翼的瞒着了。” 玉琭回了神儿忙摇头,倒也不甚在意,若能瞒得住,玉琭恨不得到生时都不叫人知道呢,如此才来得安稳,只是她这一胎时间不巧,她月份越大天便越热,怕是到四五月里显了怀便也瞒不住了。 “万岁爷不必这般大张旗鼓的,就这样就很好了,我也没有不开心,荣贵人有孕,是她的福气,也是万岁爷您的福气。” 听这话,康熙爷更觉得玉琭心里憋着难过呢,这是怕他操心担心,这才强撑着笑,平日里见玉琭使小性子的时候多,今儿猛然一大度,可叫他好生不适应。 然这车轱辘劝慰的话说再多也无用,康熙爷琢磨着,还是要实打实的叫玉琭瞧见他的一片真心,这才能叫人心中安稳了。 待时辰不早了,康熙爷回去,玉琭也更衣打扮起来,她近来害喜得厉害,能吃进去的东西少之又少,身子还瘦了些,又熬了夜,瞧着有些憔悴。 这会子特意叫人挑了一身儿妃色绣蝶的旗裙提提气色,外头掐白狐裘的坎肩则用了清淡些的粉白色,中和了妃色的艳丽,以她的位份便也不显得狂傲扎眼了。 昨儿从安嫔那儿赢来的一套头面也到了的,然玉琭看着那金灿灿的一片只觉得有些艳俗,便只挑了一对儿显眼的珍珠步摇戴在了两鬓,其余的还用了自个儿惯用的钿子罢了,清雅为主,靡丽为辅,这一身儿瞧着倒也相得益彰,显得气质非常。 “主子,您怀着身孕还要上妆吗?” 莺时问了一句去,然见主子这二年越发张开的眉眼、明媚清丽的脸庞,只觉得便是不上妆也远胜后宫众人去,只是去慈宁宫赴宴,又是年节里,素着面过去怕是不妥。 玉琭对着铜镜左看看又瞧瞧,稍稍用力抿红了嘴唇倒也不显得她没气色了,便只叫莺时给她稍稍描了眉显得精神些。 “好了,走吧。” 待收拾利索了,玉琭起身捧着手炉便带着人往外走,步辇已然在外头候着了,玉琭倒也不是没坐过,天冷或是天热,康熙爷可没少叫她坐着步辇去哪儿,然今儿一瞧,那步辇金色的顶子直晃了玉琭的眼。 康熙爷竟是直接将御辇派过来了。 寻常步辇四个奴才来抬足够,御辇得八个人,座位宽阔不说,四周垂帘,四角还各镶嵌一硕大的东珠,里头除了软和如沙发似的座椅外,膝前还有个两尺见宽的矮桌,无论是吃茶还是写字都方便。 “德贵人,请吧。” 玉琭回了神儿,刚刚尽细细打量康熙爷的御辇去了,竟没注意到前来伺候的人。 这一瞧,虽是个面生的,可观其打扮,竟是个二等銮仪卫,还不止来了一个,除了抬步辇的八个高壮奴才,御辇两侧各站两人,足足四个銮仪卫在外侧保驾护航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犹如打脸 要知銮仪卫可不是普通的奴才,他们可是从八旗中遴选出来的,是实打实的八旗子弟,佟佳贵妃的大哥叶克书去年才新晋銮仪卫,只怕还没这几位资历长些。 康熙爷给的荣宠也太多太夸张了些,这些人平日里可是为皇上、太皇太后娘娘保驾护航的,她区区贵人岂能安心接受,即便有荣贵人在前头替她挡着,只怕也不敌这阵仗的。 “谢万岁爷恩典,然臣妾、臣妾受之有愧,辛苦大人了,去慈宁宫也不远,还是臣妾自己走过去吧。” 玉琭罕见地心中有些没底儿,到底还是拒了人去,只是不好叫人白跑一趟,玉琭这便叫魏启给诸位赏银,对这四位銮仪卫大人更是不可吝啬,一人给了一个金锭子去,莫不能叫人心中不满了。 八旗子弟多是眼高于顶的,忽地叫他们来伺候一个贵人,玉琭想想都觉得不妥呢,八旗关系盘根错节,若再得罪了人,谁知道什么时候什么人会对她使了绊子去,且得小心着些。 然那领头的大人却是极客气,也不容玉琭拒绝:“臣等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岂敢收贵人的好,贵人还是快上辇吧,若不能将您好好的送至慈宁宫,臣可不知该如何去见万岁爷了。” 得!打工人就不为难打工人了,玉琭又朝人福了福身,便也不再拒绝,见那人甚至蹲下身来用肩膀给她接力,玉琭心下纳罕,不知康熙爷对下头人下了什么令,对着她竟这般战战兢兢。 玉琭掂量着,只是轻轻搭了下那人的肩膀便罢,在御辇中坐定了。 事已至此,玉琭也不再纠结以后的事儿,只管安心享受便是,还别说,御辇不愧是御辇,坐在上头那叫一个四平八稳,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晃动,一起一落也缓得很,偏在这般稳当的情况下这些人脚程还相当快。 玉琭坐了片刻,想着得好一会子才能到慈宁宫呢,谁道不过这半盏茶的工夫,玉琭轻轻撩着帘子往外瞧,竟就要到了。 随意往旁边儿一瞥,还见安嫔带着两个宫女挨着宫墙朝御辇行礼,玉琭心头发笑,若叫这人知道御辇上坐的是她,只怕要气炸了。 含着坏心眼儿,玉琭下了御辇还特意多留了一会子谢几位大人护送,多说几句的工夫安嫔便带着人来了,玉琭当即朝几位銮仪卫笑笑收了声儿,吩咐魏启好好送送人去。 “妹妹今儿倒是来的早,永和宫离慈宁宫可远着呢,妹妹便这样巴结着,连多歇一会子都不肯吗?” 安嫔笑盈盈地,可这话属实不客气了些,见德贵人头上带着她的珍珠步摇,安嫔恼火至极,又想到了昨儿丢脸的时候,只恨不得将德贵人给生撕了。 几位銮仪卫皆是习武之人耳力极佳,着实没想到娇滴滴的后宫嫔妃竟能说出这样刻薄的话,略失敬的瞥了安嫔一眼去,不由得又加快了些脚步。 倒也是生怕这位知道德贵人不仅来的早,还是坐御辇来的,见此人光是寻常说话便夹枪带棒的,一旦发火儿只怕更厉害了。 玉琭也跟着笑,不紧不慢地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生怕人瞧不见似的:“多谢姐姐关怀,今儿臣妾还真比平日里歇了不少呢,一路上也没受累。” “说来这还得多谢万岁爷的恩典呢,见外头天寒地冻的,生怕臣妾受寒,竟肯赐臣妾坐御辇来,对了,臣妾还在半道儿上看见姐姐了呢,只是那时候姐姐低着头也没能瞧见臣妾了,姐姐脚程倒是快的,臣妾刚落了地,姐姐也说到就到了。” 安嫔腾地一懵,只对着玉琭那得意劲儿,她像是被人打了一一巴掌似的,面上火辣辣的疼。 这贱人竟是坐御辇来的,竟是坐御辇来的! 她刚刚远远瞧御辇来了,只当是万岁爷在上,还刻意矫揉造作地福身,只盼着能得万岁爷一眼,她入宫也半年了,眼下竟还是完璧,说来也是丢人。 谁道她这般样子竟落在了德贵人眼中,她给德贵人见了礼去,安嫔顿时血气上涌,险些没气晕过去,只是咬牙切齿的狠狠道了声儿“你!”之后便气得再说不出话来了,身子都气得乱抖。 玉琭看也不看安嫔,只觉得心中爽利极了,轻哼一声儿,扶着花月的手臂便进了正殿去。 殿内来的人倒也不多,只下头的几位贵人来了,几位位高的倒是一个没来呢,她一贯来的早,佟佳贵妃平日里总爱睡懒觉,二人便也很少一道来请安。 玉琭快速扫视一圈儿便罢,这就朝太皇太后娘娘福身见礼去,谁道她腿还没打弯儿,太皇太后娘娘便直开口唤她上前了,且紧张她紧张得不得了,虽句句是关切玉琭脖子上的伤的,可眼神儿却是往玉琭平坦的小腹频频瞥来。 见状,想来太皇太后娘娘已然知道她有孕的事儿了。 “好孩子,快挨着哀家坐下吧,昨儿你被那样误会真真是吃苦了,哀家惦记着你呢,特点了几道你爱用的吃食,一会子可得多用些,谁客气你也不能在哀家这儿客气的。” 玉琭笑笑,挽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臂亲亲密密地应声:“哎!有您这话臣妾可放开了用了,您这儿的杏仁酪我可一直惦记着呢,今儿可得多用些去。” 玉琭只是随口点了个吃食罢了,谁道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竟当真了,这便吩咐苏麻喇姑,再专门给玉琭添了这杏仁酪去。 苏麻喇姑紧忙应下,一点儿拖沓也没有的,竟亲自去置办了,众人见状,心头惊疑眼中飘忽,不知怎么才过了这几个时辰不见,太皇太后同德贵人更是亲近了? 再等着众人来齐,荣贵人姗姗而来,太皇太后娘娘直接说了荣贵人有孕之事,当众免了荣贵人的罚,又稍加训斥两句,众人这才明白刚刚娘娘的做派,这是在平德贵人的心呢,再如何捧着也不显得多过火了。 就昨儿的事儿,到底是德贵人显得憋屈了些。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吃吃苦头 然安嫔听了却不觉得德贵人如何憋屈,只觉得万岁爷不过是在借机偏宠德贵人罢了。 她德贵人有什么可憋屈的,昨儿不过是挨了荣贵人几爪子罢了,万岁爷为此还给了荣贵人一巴掌呢,也没见得人哭天抢地的。 德贵人及时得了太医诊治,又摆脱了嫌疑,还坑了她一套赤金洋鎏伴珍珠的头面,今儿早又是坐御辇来的,这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委屈了。 反倒她为了给僖妃办事,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当众失了颜面赔给德贵人一套珍贵头面,待临走时她往僖妃身边儿凑,想叫人给她补偿些个的,便是不补偿好歹也念着她的几分好。 谁道僖妃连看也不看她,直骂她一句废物。 僖妃过河拆桥,不记得她的功劳更是不记得她的苦劳了。 安嫔恨德贵人亦恨僖妃,看着人言笑晏晏长袖舞善的模样,心中不是滋味儿的要命,某一瞬间,她也想像是德贵人似的不给僖妃脸面,甚至倒戈向佟佳贵妃的。 只是一步错步步错,她眼下哪儿还有什么反悔的机会。 一来她不像德贵人似的得盛宠,有任性的本钱,二来她父兄同钮祜禄家还紧紧绑在一起呢,她临入宫前,阿玛额娘还特意嘱咐她,叫她好好帮着僖妃做事,她还指着家里给她撑腰呢,自是想拒绝这般要求都拒绝不了。 僖妃她不能恨,便只能恨了德贵人去。 凭什么她一个包衣奴才出身的小丫头得万岁爷的喜欢,凭什么她自入宫便顺风顺水的,论样貌,德贵人也算不得倾国倾城的,论才情,德贵人也不过是读了几本子书会写几个字罢了,在座的谁还不会写几个字了? 若宫中没了德贵人这号人,她的日子定然比眼下要好过得多,想来万岁爷也能做到雨露均沾了。 如此想着,安嫔看向德贵人的眼神儿中闪过一抹厉色,然这般心思怎好表露出来,见众人笑,她便也跟着笑笑罢了。 时辰差不早了,这便开始净手用膳。 因受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娘娘抬举,玉琭的座位原是挨着惠贵人荣贵人的,然今儿不一般,竟直接挨着佟佳贵妃坐了,佟佳贵妃旁左手边便是康熙爷,再往左主位上便是太皇太后娘娘,如此位子,竟是同安嫔平起平坐了。 玉琭心安理得地坐定,还扶了扶头上的珍珠步摇,遥遥朝安嫔一笑,且看着安嫔那压着气愤扭曲的脸,玉琭心情别提有多好了,连胃口都见长了几分。 然到底是有些害喜,桌上一半儿的大菜玉琭都闻着恶心,然当着人面儿不好失仪,玉琭也是惦记着自个儿肚里的孩子,便是再不愿咽下也硬逼着自己咽下几口去,好在杏仁酪真真对她的胃口,她一口菜一口杏仁酪,林林总总还真用了不少。 只是后来又上了盘蒸鹿腿,梁九功亲自给康熙爷布菜,离得近,那股子肉腥味儿便也越发强烈,直叫她胃里一抽一抽地难受,玉琭咬着牙忍着干呕,憋得险些落了泪去。 因低着头,倒也不怎么引人注目,可安嫔却是一直盯着人呢,生怕逮不住德贵人的错处,这会子见人不规矩,自是要当众点一句去。 且听安嫔声儿挤得柔柔地,好似真关切玉琭一般:“哎呦!德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杏仁酪不合胃口,怎么用着用着还皱了眉头?可是用不惯?” 若太皇太后娘娘不知玉琭有孕,如此态度便委实太过失礼了些。 便不说这杏仁酪还是玉琭提起来朝太皇太后娘娘讨的,即便玉琭不爱用,太皇太后娘娘赐下来的东西岂能表现出不喜来,说难听些,就是娘娘赏玉琭一碗泔水,玉琭也得高高兴兴的谢恩,欢欢喜喜的用下去。 玉琭明说了喜欢杏仁酪,这会子却用不下去,便多少有些诓骗主子的意味在了。 因安嫔的话,众人的视线当即扎了过来,唯康熙爷同太皇太后娘娘含着满目的关切,见康熙爷这便想开口替她圆过去,玉琭先接了话,倒也不是不好圆的。 “多谢安姐姐关怀,难为姐姐同臣妾隔得这么远还看得清楚,不过姐姐可是误会了,我素来爱这个,回回来慈宁宫总要朝娘娘讨一碗来解解馋,没不习惯这一说,只是用多了难免害了牙痛,真真是没福气的,吃用都不能尽兴呢。” 玉琭虽面上含着笑意,可眼中泪水涟涟,好似真被牙疼折磨得不轻,这番话倒是可信不少,然甭管玉琭说什么,安嫔都对她天然的不信任,自是要再质疑质疑的。 可太皇太后娘娘却不给安嫔这个机会,心中倒也厌了安嫔多事,只管夺了人话头儿,关切了玉琭,再不给安嫔大做文章的机会。 “牙痛不是病,痛起来却要命,你这孩子怎么牙痛了也不说,早知如此哀家可不赏你这道杏仁酪了,可得给你些苦头吃才是!” 玉琭闻言直朝太皇太后娘娘笑,还起身朝娘娘盈盈的屈膝一拜:“那求娘娘赏臣妾些苦头吃吧,臣妾再不敢任性了。” 赏什么苦头吃? 众人皆不知太皇太后娘娘同德贵人打什么谜语呢,正兀自琢磨着,只见太皇太后直叫了苏麻喇姑来,赏给德贵人一罐子晒干的胎菊和一罐子消火的莲心,便是吃这般苦了。 “也不许你再用了膳了,快跟着苏麻喇姑去偏殿吃苦去!” 玉琭心中大呼得救,这便起身跟着苏麻喇姑去了,这才一到偏间关上门,不等苏麻喇姑关切,玉琭再压不住心头的恶心了,直抱着一旁的盆盂吐了个干净。 原她就用的不多,这会子可是吐得一点儿没剩,便是胃中空空了,就这还是止不住的恶心干呕,末了又吐了几口苦水,这才算是舒服了些。 “贵人害喜怎么这样厉害,快用些清茶漱漱口,老奴给贵人寻些腌渍的杨梅来吧,想来含些酸的能压压难受。” 玉琭难受的一个字儿都吐不出来,眼泪都挂了一脸,漱了口之后便蔫蔫的跌坐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苏麻喇姑说什么她便应什么,这下子可是真真吃苦头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担忧不止 花月莺时也紧张着主子,一个给主子喂茶一个给主子揉胃,生怕主子再有哪儿不妥了,倒也是先前没吐过这么厉害的呢,想来是今儿一直在勉强自己用不喜的吃食,这才如此反应剧烈。 很快,苏麻喇姑便叫人拿来了腌渍杨梅,咸酸味儿一入口,玉琭顿时口舌生津,胃里似也跟着舒服了不少。 “多谢嬷嬷。” 苏麻喇姑笑着微微摇头,见德贵人能用这个,便直接将那一小罐子腌渍杨梅给包好了去,一会儿叫人带上。 “贵人不必客气,贵人年纪小,又是头胎,难免身子不适得厉害,说来也巧,以前娘娘有孕时也是这般呢,这腌渍杨梅直酸得人不能入口,可娘娘却是从头用到了尾,贵人能喜欢也是再好不过了,只要能用得下,甭管用什么都好。” “只是这腌渍杨梅味儿重,用多了伤脾胃,也是对腹中的孩子无益,贵人只难受的用时候含上两三颗便是了,可莫当零嘴儿时时吃着。” 玉琭点头应下,忙叫花月接下了,又小口小口的用了会子茶,外头的人便也散得差不多了,稍又等了片刻,太皇太后娘娘同康熙爷一前一后的快步来了偏间,紧忙看了玉琭去。 “哎呦!天可怜见儿的,刚刚哀家一瞧便知道你是害喜难受了,你同哀家投缘,这早早害喜的毛病竟也像了哀家,这会子可舒服些了?可要用些什么?刚刚哀家瞧你就用了几口菜叶子几口杏仁酪,你眼下是双身子了,日日这般可不成的。” 太皇太后娘娘拉着玉琭,还怜惜地抚了抚玉琭那瘦了些的小脸儿,以前还见她养得圆润,这才几日的工夫,竟又像是当年刚过来伺候时,那瘦瘦巴巴的样子了,只是比当年长高了些,眉眼又长开了些罢了。 玉琭还未来得及开口,康熙爷竟不知从哪儿得来一小纸包桂花糖塞给了玉琭去:“若不想吃便不吃,眼下还不是顾忌孩子的时候呢,孩子什么时候都能有,可这天下只有一个玉琭,朕可不舍得你为了孩子牺牲什么。” 玉琭不禁微瞪圆了眼睛惊讶着,没想到一向看重子嗣的康熙爷还能说出这番话来,说来这还是康熙爷头一回同太皇太后娘娘唱反调儿呢,玉琭顾不上暖心高兴,只紧忙小心翼翼的觑着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的脸色,生怕康熙爷这话惹娘娘不满。 然太皇太后娘娘却是在此事上显得宽厚随和得多,只是嫌康熙爷满口酸话,惹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凭心而论,她若是当年有孕时也能听到皇帝对她说了这番话,自是欣喜非常,便是不为自己,也得为如此关切自己的人好好养胎,为他诞育一个康健的孩子。 太皇太后娘娘心中微叹,竟对玉琭生出丝丝羡慕,她要强一辈子,除了苏麻喇姑,还没有过这样事事为她考量打算的人,康熙爷是个难得有情有义的。 见状,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再说什么,只管琢磨着有孕妇人爱吃的几样吃食,叫苏麻喇姑给玉琭上些。 什么健脾的太和饼与滋补的八珍糕玉琭一概不爱用,倒是喜欢那道最简单的酸枣碎拌奶皮子,一口气用了大半碗,虽还是不多,可较之前几日已然不知道好了多少了。 见玉琭爱用酸甜口的,太皇太后娘娘心中高兴着,只当是应了那句酸儿辣女的老话,只是不好直说出来,若是玉琭末了生了个格格,倒叫人止不住的失望了,总归随缘罢了。 康熙爷见状心头也放心不少,他在慈宁宫耽误的时候太长,之后还得走新年的规矩呢,梁九功可都催了他八回了,时辰推无可推,康熙爷这才不得不起身,依依不舍地将眼神儿从玉琭身上剥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履行皇帝责任去。 玉琭也没多留,便是她不累,太皇太后娘娘也是累的,昨儿还熬了夜呢,又大喜大悲的,她老人家的身子可经不住,且在一旁看着下头人伺候着太皇太后娘娘歇下了,玉琭这才带着人回永和宫。 她这一出门儿,倒是又见了步辇,不过她这次没再坐了去,只是叫魏启请人回了,她慢慢走走透透气也好。 下头人没再坚持,想来也是听了万岁爷的嘱咐,叫他们听了德贵人的意思,不过这些人倒是不急得抬着步辇回去,只是远远的跟在德贵人一行的身后,免得贵人累了没步辇用。 待到了永和宫玉琭倒也不见累,叫人谢过了为她抬辇的奴才罢,玉琭便卸了钗环准备好好睡个回笼觉了,守夜当时虽是热闹,可第二日必定精神萎靡熬得头痛,好在她年轻精神好,也不见得难挨,若是等年纪大了,定要发愁这年如何过了。 如此倒还不如下头的常在答应们自在,她们没陪着守夜的资格,却是可以在自己房中同身边儿的奴才好好热闹热闹去。 胡思乱想着,玉琭渐渐也有了睡意,正当她快要睡熟的时候,肩膀却是被人晃了晃,玉琭迷迷糊糊的还未睁开眼睛,便听花月轻声儿知会她一声儿。 “主子,贵妃娘娘来了。” 玉琭闻言一下子惊醒,她以前还担心过贵妃会抢走她的孩子,虽后来关系渐好,可自知道佟佳贵妃家里遗传的病症后,她心中的担忧有增无减,这会子她竟不知该怎么面对人了。 可人都来了,她总不能避而不见,玉琭坐起来缓了缓神儿,叫人先请贵妃进来,她二人亲近得很,平日里也不是没见过对方衣衫不整素面朝天的样子,倒没那么多规矩可言。 没一会子,花月便引着佟佳贵妃进来了,她倒也没带很多人,身边儿只叫莲心跟着,想来是怕说话不方便,这会子也不叫莲心进门,亦是替玉琭打发了花月去。 “姐姐怎么来了?” 玉琭开口问了一句,正欲起身请人坐下吃茶的,然佟佳贵妃却是不许,颇紧张地又压着她的肩膀叫她靠在迎枕上。 “不必招待我,你这儿我常来,我自己伺候自己便是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再瞒着 说罢,佟佳贵妃还笑着给自己倒了盏茶捧在了手心儿里,偏着身子看外头没人守着,这才挨着玉琭坐下,压着声儿问道。 “玉琭你是不是有身孕了?” 佟佳氏头回这么犹犹豫豫的说话,这几日她回回见玉琭用宴回回一副吃咽不下的样子,面对的好似不是玉盘珍馐,而是什么毒药一般,简直抗拒的不行。 虽她知前阵子玉琭被那劳什子千层酥酪给腻着了,可这都几天了,玉琭一直胃口都不见好,这人总不能被一道点心给弄坏了身子,惹得她近来都不敢叫人给玉琭送来些吃食。 也是今儿挨着玉琭坐,见玉琭着一会儿拿拳抵着胃一会儿又悄悄顺胸口的,可把她担心得不得了,生怕玉琭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竟是连吃都吃不下的。 等她回了景仁宫,正欲叫平日给玉琭看诊的乔太医过来细细问问的,谁道她身边儿的安岚姑姑随口一句倒是点醒了她,玉琭莫不是有孕害喜,这才什么都吃咽不下的。 若真是如此,见玉琭这样瞒着,她便是同玉琭关系再好,也不好同人细打听这事儿,然她又是真怕玉琭得了什么病,这满后宫里她唯同玉琭最是亲近聊得来,若是身边儿没了玉琭,她且不知要有多寂寞。 一想到这儿,她便忍不住的想关切了人去,便是真有孕了玉琭不想叫人得知,她也只管替玉琭瞒着,这也是为什么她问这话时身边儿连一个奴才也不带的。 玉琭倒也没想到佟佳贵妃会直截了当的问,然见人满目的关切,一丝丝算计也无,玉琭饶是心中担忧,也不得不承认眼下还算不得担心的时候。 毕竟佟佳贵妃还指着自己得了孩子呢,即便真不成,那也得等到她生了,确认生的是个阿哥,如此抱养才养得有意义。 总归是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人家都问出来了,若还一味地瞒着,也是伤了情分了,好似防着佟佳贵妃一般。 思及此,玉琭便朝佟佳贵妃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这事儿去:“是有孕了,只是还未足月,不好外扬惊了胎神,我同万岁爷也是昨儿夜里才知道的,并非有意瞒着姐姐。” 佟佳贵妃一听这个,当即面上沁了喜意,拉着玉琭的手欣喜着竟比自己当额娘还高兴。 “如此就好,也是我问得唐突了,这阵子总见你胃口不佳,我还当是你病了的,尤其是今儿见你那样压着难受,我真真是担心得不得了,知道你无事我就放心了。” “你眼下身子如何了?孩子可闹你了?先前你还同我抱怨说是调身子的药膳难吃,谁道竟这样有用,这便有了好消息了,回头你可得叫人将方子抄给我一份儿,我也得赶快才是,年前家里还给我来信儿呢,又是催呢!” 玉琭见佟佳贵妃只是为她高兴,全然没有什么旁的心思,玉琭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她有孕可是喜事,若非情势所迫非得瞒着不可,玉琭只恨不得叫全天下人都知道呢,眼下能多个人同她一道分担这般情绪,玉琭自然是欢喜非常,也不觉得乏了,拉着佟佳贵妃亲亲密密的说笑些个。 “孩子还未足月呢,哪儿能闹着我了,我身子还好,就是总没胃口,闻见荤腥就想吐,今儿早我一闻那半桌子荤食都难受,原还算是能压得住,谁道后来万岁爷用两口鹿腿,那味儿可把我熏得不成,险些没吐出来,幸而太皇太后娘娘给解了围。” “不过想来若是没被千层酥酪腻的那一遭,我眼下倒也不至于害喜这样早,太皇太后娘娘给了我一罐子腌渍杨梅,我用着倒也还算开胃,乔太医说我月份浅,害喜也正常,想来等到三四个月孩子安稳了,我便也能吃能睡了。” 佟佳贵妃一听这个,还对怀孕之事有些畏惧了,别说叫她脾胃不适三四个月,就是三四天她只怕都熬不住,然吃了玉琭的腌渍杨梅,佟佳贵妃忽地觉得有孕也不错,以往玉琭没有身孕时,也没见得娘娘将这好东西掏出来赏人。 “方子给你,一天早晚各用一小盅,想来调养三四个月便差不多了,我用这方子也不过才三个多月而已。” 说着,玉琭起身从妆奁的小抽屉中将这方子拿给了佟佳贵妃,佟佳贵妃细细的收好了,笑着轻叹:“那我便借你的好福气了,只盼着早早得了好消息,也算是了了一桩差事,对得起家里的栽培了。” 说罢,佟佳贵妃似想起了什么,还无奈地摇头苦笑:“我险些忘了,对我来说,有孕可算不得完成差事,还得生了阿哥才成,只盼着我能一举得男,如此也省得来回遭罪了。” 见佟佳贵妃为此心事浓重得厉害,玉琭也是微微心酸,心念这佟佳贵妃那遗传的心脏病,忍不住劝了一句去。 “这事儿你也莫发愁,随缘就好,先前我刚刚伺候万岁爷的时候才不过十五,那时候便总盼着有孕了,想着阿哥也好格格也好,总归都是依靠,我无什么根基可言,只盼着能有个孩子能撑腰了。” “然后来听郝嬷嬷说,女子有孕也不宜早,先前折的几个阿哥公主都是因做额娘的年纪小,自个儿都是个孩子呢,自然肚子里的孩子也生养不好,便是平安诞下也不好养活。” “反而是做额娘的年纪长些,身子也扎实,再有孕孩子也生得强健,我念着这话也不敢再盼着有孕了,只怕有福怀没福气生养,眼下虽翻了年我也算十七岁了,可四月里才满十七岁,我这心里惴惴也是没底儿。” “算算你还比我要小一岁呢,便是家里再催,你也得首先为自个儿着想才是,自个儿能有个康健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的,万岁爷身上可是流着你们佟佳氏的血脉呢,就是再等上个二三年,他也不会冷落了你的。” 玉琭言辞恳切,反正郝嬷嬷去园子里养老了,人不在宫中,她只管借了人的名头说话。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先探探路 只盼着佟佳贵妃能晚两年再说怀孕的事儿,一想她有心脏病,还十六岁就怀孕生子,人家生孩子只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佟佳贵妃定然是大半身子都在鬼门关里了。 便是不说她二人的情谊,玉琭只觉得佟佳贵妃这样一个心善又爽快的人,也不该因孩子这样命苦。 佟佳贵妃知玉琭满心真切之语,一听这话,她心头惴惴也是有些不敢盼着有孕了。 想想元后,再想想她额娘,皆是因生孩子丧命或是坏了身子,她也算是半个赫舍里家的女眷,难保没有那心肺方面的毛病,没怀孕的时候诊不出来,可一旦有孕发病,那就真真是九死一生了。 “哎,我省得了,多谢你点提着,我这般年纪是不该太心急,待明年我也十七了,我再用了这方子细细调养也好。” 佟佳贵妃不由得攥紧了那方子,手心子都冒了冷汗,她只顾着急功近利完成家里给的差事去了,竟是忘了身子这事儿,有她额娘的病在前,她自是不敢大意的。 玉琭拍了拍佟佳贵妃的手,倒也是看出来她的紧张了,少不得劝一句去:“你也别太担心,我比你先有孕,也算是为你先探探路了,孕期什么用什么不能用我都好好记下来,且等着你有孕了,我定日日陪着你,叫你少受我受过的苦。” 玉琭此一言,竟叫佟佳贵妃鼻尖儿都微微发酸,且拿笑意遮掩着:“玉琭你怎么这么实心眼儿的,你待我也太好了些,若我对你心存算计怎么办?届时你定被我吃得透透的。” 玉琭故作惊讶:“我倒也没那么傻乎乎的吧,是因你待我真心,我才以真心还你的,若是换做安嫔之流,你看我如何气她们,我有孕了她们没有,我就是肚子还没大起来也得挺着腰在她们跟前儿晃悠,怄死她们去!” 就这话着实惹人笑了好一会子,佟佳贵妃念着玉琭有孕呢,也不好总占着人休息的工夫不走,又说笑了几句看着玉琭躺好这才回去。 倒也是同佟佳贵妃说说话,玉琭开怀多了,入睡时也没什么胡思乱想了,没一会儿便睡熟了去。 这一觉她睡得极沉,直到下午天色将暗时才悠悠转醒,玉琭还迷糊着,看着坐在窗边做女红的花月好一会子,这才慢慢起身叫了人来。 “我这是睡到几时了?怎么连烛火都用上了?” 花月忙放下手上的针线拿了披风将主子裹好了去:“还差两刻钟便到酉时了,主子可要起身用膳?奴婢还叫人给您煮了酸甜可口的果子茶,这会子正好入口。” 玉琭点头应了声儿,虽没什么胃口可言,可到底还是要为了孩子好好保重自个儿,思来想去的也不知想吃什么,便只叫人随意上些便罢。 待更衣梳洗了,玉琭便也精神了许多,小口小口抿着果子茶,这才好奇地问花月刚刚在做什么,瞧着人刚刚侍弄的那块儿布料可不小,不像是手帕、荷包这般寻常小物件儿。 花月忙笑着拿给主子瞧,玉琭展开了细看,竟是一个小孩子穿的肚兜儿。 大红色的喜庆软布料,上头还用七彩线绣着个没完工的小马,是了,今年是戊午马年,孩子约莫是九、十月出生,定然是属马的了,整个小衣袖珍的不行,直看得玉琭心软软的。 “这可是给孩子做的小衣?会不会太早了些?孩子都还没长足月呢。” 见主子爱不释手,花月便也跟着高兴,蹲下身来给主子揉一揉半日未走动的腿:“奴婢自作主张,想着给小主子做些小衣准备着,眼下这个也是先试试手,只怕小主子穿得不合适。” “且练上几个月手熟了,小主子便也快该出生了,九月十月里天气渐凉,正该在包被里穿上些个贴身的小衣,小主子拉了尿了的,一天下来只怕五六条包被都挡不住,小衣自然也得跟着换。” “奴婢今儿请魏启去阿哥所悄悄打听了的,旁的不说就说大阿哥,刚出生时惠贵人给大阿哥准备了五张小包被,十来身小衣,当时觉得尽够了的,然真伺候起来都险些不够换的,又着人赶制了一批才好。” “待咱们小主子大些了,便也是冬日里了,衣物和包被更是难干,奴婢估摸着,少说也得做十条包被,三四十件小衣,想来这般准备才轮换得过来,包被到时自有内务府的给准备,然贴身的小衣奴婢觉得还是咱们自己做来得放心。” “小主子长得又快,想来一个月就一个样儿了,大大小小的都得备置着,宁愿多也不能少了,用不完的再留给小主子的弟弟妹妹们,总归不会白做了。” 玉琭失笑,听人那句小主子的弟弟妹妹时还有些不好意思:“这孩子在我肚子里还不足月呢,你便想到他弟弟妹妹们了,怎的这样着急,敢情儿也不叫你主子我养养身子,三年抱俩五年抱仨,把阿哥所都给填满去!” 知主子这是玩笑呢,花月也忍不住笑着应声儿:“那多好的,说明您盛宠不倦,得了万岁爷独宠才能这般呢,届时满后宫的人都羡慕您,您有阿哥公主傍身,看谁还敢欺负咱们永和宫的,以后再跟您出去,奴婢都横着走!” 玉琭笑得厉害,魏启也正巧提着食盒回来,又说了几句讨巧的话逗主子开怀,一时间殿内热闹至极,也是趁着这会子高兴,魏启极有眼色地给玉琭布菜,玉琭不知不觉间倒是用下了好些,也没觉得如何反胃了。 这连日来难得吃饱一回,见外头没再下雪,宫道上也清理得干净,玉琭便想着带着人出去走走呼吸些个新鲜空气,然花月和莺时却是罕见地唱了反调儿,不大想叫主子出去走动。 “主子,您眼下身子还未足月呢,当以小心为重,要不咱们就在殿里走动些个吧?” 若是依着宫里的老规矩,玉琭怀孕未满三个月前当是日日躺着,能不下地便不下地走动,生怕惊着腹中的孩子了,只是这样日日躺着便是再康健的人也得躺出病来。 第一百六十章 掏心窝子 不过她也是头回有孕,年纪也不大,自是不能不小心着,原玉琭还想着去御花园逛逛呢,赏赏雪,然听下头人的话也不好走远了,犹豫了会子玉琭这才回了话去。 “那我不走远,我去贵妃那儿坐一会子好了,这总可以吧?” 景仁宫离永和宫近,贵妃又已然知道她们主子有孕的事儿了,下头人自然无不答应的,这便伺候着主子出门,想来是听康熙爷的话,花月莺时还真一左一右地扶着玉琭,魏启在前头探路,后头还有安宁和橘如两个小丫头跟着。 她这一出门儿,永和宫上下也大半奴才出动,唯留了几个洒扫的和小郑子小豆儿这两个小的看家,这阵仗不可谓不小,好在天黑得早,外头又冷,这会子宫道上也无人走动,倒是方便她们主仆几人小心翼翼着了。 到了景仁宫,着人通报一声儿,且不等着景仁宫的奴才出来回话呢,没一会子工夫佟佳贵妃竟亲自出来了,身上也没披披风,只穿着簇新的家常的旗裙坎肩出来迎玉琭,头上也没戴几件首饰,十足的没架子。 “正念叨你呢你便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外头齁冷的可别吹着风了。” 佟佳贵妃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玉琭次次同人一道儿去哪儿,都总被人拉得趔趄,可这会子却是不同,佟佳贵妃头回配合着玉琭的步调,一步一步走得稳当,只是挽着玉琭的手臂,可不敢再拉着她跑进去了。 “念我什么?我可只听得好话呢!”玉琭笑了一句,心中感念,也不叫人多操心什么,进了殿便自顾自的寻了位子坐下,稳当些也叫人看得放心。 倒也是这一进殿,玉琭才发现殿内凌乱得紧,地上左一个箱笼右一个箱笼,估摸着是佟佳贵妃正叫人收拾着库房,除了进来这一条道儿显得空些,靠墙的角落都要堆成山了。 “我来的不巧,可是耽误姐姐收拾了?” 佟佳贵妃笑着摇头,叫了上了热茶打发人都出去,这才说了实话:“不耽误不耽误,你若是不来我还得叫人往你那儿去一趟的,这些都是家里给我送来的养身药材,多半还是有孕时补养用的。” “我自入宫一直没机会用,今儿家里来信问安,除了催我之外又送了一批好东西进来,我便想着与其放着倒不如都给你用了,反正待我有孕了家里定还要送来好些,像是人参灵芝这些还能存放,有些若是用不完放久了可是要坏的。” “你这事儿我连贴身丫头都不敢告诉,只给你又怕惹人怀疑,便叫人分了三四份儿出来,你一份儿戴贵人一份儿,瑞常在也有一份儿,昨儿那拉贵人护着你,我看她也是个好的,便也给她一份儿去,她若是识相,想来也该亲近了咱们。” “正好你来了,我多给你装些,便不经我这儿的人手了,也算是少叫人怀疑几分。” 说着,佟佳贵妃还卷了衣袖亲自分拣好一会子,玉琭忙谢过了,细细的看了过去,这一看不得了,佟佳氏果真是财大气粗。 什么人参鹿茸都是一大箱一大箱送来的,血燕更是不值钱似的多,还有好些玉琭都叫不上名字来,然看装这些药材用的是金丝楠木匣子,便知其珍贵非常了。 其中还有一巴掌大小玉肌膏极其珍贵,是专用作有孕妇人祛斑除疤的好物,抹脸抹肚子皆可,里头有一味天山雪莲花极其难得,故而所出极少,一年到头能出十罐子都是多的。 佟佳贵妃手头不过两罐,还是去年御赐之物,这会子也不吝啬,直分给玉琭了一罐儿去。 说来康熙爷昨儿高兴着随口提了此物一句,说是他库房里应该还有两三罐子存货,若非她昨儿好奇,多问了康熙爷两句,今儿倒也认不出这般宝贝呢。 她原以为只是拿人几样子东西罢了,谁道佟佳贵妃给她寻了三尺高的大箱笼,好东西一捧一捧的给她塞进去,玉琭这可就不能心安理得的受了,只觉得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以后若是佟佳贵妃真在子嗣上有求于她,她且不知要怎么回绝人了。 届时若再得一句,说她是吃着人家的好东西才将孩子平安诞下,她也不好反驳不是。 “我知姐姐是心疼我呢,可我那儿的好东西也着实不少,万岁爷和娘娘都关切着,若再收了姐姐这么多好物,我只怕生养两三个孩子都用不完的。” 佟佳贵妃却是不容她拒绝:“他们是他们的,我是我的,玉琭你就当帮我的忙,收下吧,旁的不说,这血燕虽是极好的东西,可我真真不爱用。” “安岚姑姑极听我阿玛额娘的话,我阿玛额娘叫我好好养身子,安岚姑姑便天天都要给我炖一盅看着我用下,我便是没有孕,然闻着这血燕味儿都要吐了的,你们吃不吃的总归是替我多分担些吧,叫我断断顿儿,也歇两天去。” 佟佳贵妃都这般说了,玉琭便也不好再拒了,她同人身份家境悬殊,也没什么好东西回报,好在佟佳贵妃喜欢吃点儿蛋糕之类的甜点,她回头再钻研钻研叫人做了多给人送回便罢。 统共在景仁宫呆了半个时辰,回去的时候玉琭身边儿人个个手上都提满了的,光是回去造册登记便收拾了快一个时辰,待康熙爷都来了,她这儿还没收拾利索。 “怎么了这是?这就开始叫人收拾了产房吗?” 康熙爷一头雾水,还当是玉琭紧张着,眼下虽还未足月便叫人开始细细准备了,谁道满腹劝慰的话还不等她说,玉琭便说了缘由。 “、、、、、、、得佟佳姐姐关切,可这礼也太重了些,我都不知该如何谢她才好了。” 知是表妹给的,康熙爷不由得失笑,瞥了一眼册子倒也不觉得如何夸张:“你收好叫乔太医看罢,该怎么用怎么用便是了,她素来是这样的性子,一旦喜欢谁,那就掏心窝子地对人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小男人样 “朕头回见她的时候她才约莫三四岁吧,她还没怎么学了规矩,那时候比眼下更过分的,见谁长得好便给谁好吃的或是摘了花给谁,朕可没少收这小丫头片子的东西,险些要怕了她了,回回都是避着她走。” “且看眼下,朕倒是不如你得她的喜欢了。” 玉琭切了一声儿,笑着打趣:“这天下竟还有这样自夸样貌的,爷这话说着不臊啊?” 忽得被人这么一打趣质疑,康熙爷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平日里听下头人阿谀奉承惯了,便是不想信也架不住天天听人说。 然玉琭的话他最是在乎不过,这会子康熙爷还摸摸自个儿的脸,生怕在玉琭眼中他真长得不尽人意。 玉琭顿时被康熙爷的小动作给逗乐了,当即大笑起来,还抬手轻薄了康熙爷一下,也不消得再说什么了,康熙爷顿时明白小丫头这是在开他的玩笑呢。 正欲报复似的去挠人痒痒,康熙爷手都碰到玉琭的衣料了这才想起来玉琭如今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可不能再乱来了去,便只得认命地抱紧了玉琭去,嘴上念叨两句便罢。 “你就仗着孩子欺负朕吧,待你平安诞下孩子,看朕怎么收拾你这小妖精!” 嘴上逞强谁不会,玉琭当即不甘示弱地回话:“那我可等着,万岁爷您别贵人多忘事儿才是!” 说话间,因抱得紧了,玉琭还被康熙爷硌了一下,见康熙爷腰间比平日里多配了个荷包,玉琭捏了捏也没敢摘,生怕是什么规矩使然,然康熙爷却不避讳什么,直接叫玉琭拿去看。 不过说起此事倒是分外不好意思,耳朵尖儿都隐隐红着。 “朕今儿祭天的时候听下头的大人们闲聊,说是这二年娘娘庙求子颇灵,咱们眼下也有了孩子了,朕虽不消得再求,然仍想为你和孩子求得一份平安,便得闲时请梁九功替朕走一趟,给你和孩子求了个福寿安康的香囊来。” “说是将此物挂在帷幔上即可,若是想再多攒些福气,便请一位全福太太佩戴七日再拿回来挂在帷幔上,只是朕不知去哪儿寻了全福太太,亦是保不准下头人的心思,便干脆自个儿戴着,给你和孩子沾些龙气也好。” “所以先给你看看,等七日后朕再给你。” 什么金银珠宝的玉琭惯不爱,唯喜欢康熙爷给的这般贴心小物,他身为一国之君,却像是个寻常刚知自己做了准阿玛的后生似的,兀自高兴期盼,还叫人去娘娘庙给她祈福求香囊,这般“小男人”的行经着实再戳心不过了。 玉琭捧着那小小的福寿安康香囊,一时间竟有些眼热,且抱紧了康熙爷去,险些说不出什么话来。 “玄烨,你尽会惹我高兴得想哭、、、、、、、” 康熙爷将玉琭捞进怀里搂紧了,手掌轻轻的抚着玉琭的背,对着人这话也是笑得腼腆极了。 “怀着身孕可不敢落泪,朕就是、就是看着你难受朕不知该做了什么,也不能替你吃苦,唯盼着你和孩子都好,也不管这娘娘庙灵不灵,朕总得为你和孩子去做了才来得安心。” 玉琭亲了亲康熙爷的嘴角儿,又细细把玩儿了那荷包好一会子,这才又装进康熙爷的荷包里放好。 康熙爷除了给她带来了这荷包以外,还叫梁九功拿来了好些滋补药材来,只是正好同佟佳贵妃给的重复了,康熙爷便也没提,只叫下头人收好便罢。 康熙爷破例在大年初一留宿永和宫,又康熙爷这小火炉似的体质给暖床,玉琭自是睡得安稳,康熙爷却是小心翼翼的厉害,只怕自己睡着了万一伸伸胳膊或是伸伸腿儿碰到了玉琭便不好了,一夜里连醒了机会,快天亮时才睡熟了一会子。 待到玉琭起身,康熙爷即便没睡足也只管跟着起了,又是陪着人用膳又是陪着人一道去御花园走动,难得同玉琭清闲一日去。 开笔上朝康熙爷定在了大年初五,这二三日倒是可以松快松快,康熙爷也是连在永和宫宿了三晚,这才勉强放下心来,能在玉琭身边儿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想他当年有太子时都没那么紧张,然遇到玉琭这小丫头却是栽了跟头再,起不来了。 思及此,康熙爷看着身边儿熟睡的小丫头兀自笑得开心,还趁机轻轻地抚了抚玉琭平坦的小肚子,想象着他们的孩子或是像他的稳重或是像了玉琭古灵精怪,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这会子可不见康熙爷半分稳重的样子了。 如此日日休养,玉琭倒也安安稳稳的度过了头一个月,虽是还害喜得厉害,不过好在是有几样爱吃能吃的菜,她也不至于日日饿着肚子硬挨。 过了上元节,玉琭还见了回额娘和妹妹,虽没直说自个儿有孕的事儿,然塞和里氏于有孕之事上最是经验丰富了,陪着玉琭用膳时见女儿时有干呕发生,心中便也有了数。 女儿不提,她也知道厉害,便也不直言点明,只默默细细嘱咐了几句要紧的这才放心。 后来出宫后隔了几日,又着人专送来了一箱进补的吃食,虽算不得顶好的,可想来也是家里最大限度能拿出来的东西了,下头还压着一红布包裹,玉琭打开了瞧,里头竟是一沓子洗得干干净净的百家布。 求百家之福,让孩子在百家庇荫下健康快乐的长大,玉琭在此感受道额娘对她的格外用心,说来额娘素来因自卑,即便眼下也是正经人家的管家太太了,仍不大爱交际,然为了她,为了这百家被,且不知额娘鼓起多大的勇气挨着个儿的朝人讨呢。 想到这儿,直惹得玉琭险些又要落泪,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玉琭见额娘和妹妹来,少不得问问家里家外的事儿,玉玳也十五了,是该相看人家的年纪了。 有些高门里,府上格格才十二三岁便开始物色夫君了,相看一年,再定定亲走走规矩,这年纪便也差不多了,像玉玳这般的已然算晚的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犹如蠢驴 “不知额娘可了解京中各家的情况?可替玉玳择合适的人选了?依着咱家的眼下,额娘也不必往下看,八旗子弟、朝中新贵之家,咱们玉玳也不是配不上的。” 一说这话,对面儿的塞和里氏和玉玳同时低了头去,玉玳是不好意思地低头,塞和里氏则是羞愧了,若无女儿这话,她是真打算往低了给玉玳寻的,只怕人家看不上他们这半道儿发迹的人家。 幸而玉玳比塞和里氏有主意些,先前塞和里氏给说了几个,她都没应下。 她身子大好了,精神也恢复大半,不至于还怕出门怕见人,她还琢磨着想拿自个儿的婚事为姐姐为哥哥换来些关系便利呢,不敢私自做主,只道:“还请姐姐替我拿主意。” 见玉玳恢复了从前,比以前更显聪慧伶俐、端庄持重,玉琭直满意的点头,拉着妹妹挨着她坐下了。 “姐姐虽可帮你物色,可到底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喜好,这是要同你过一辈子的人、一辈子的人家,着实不能儿戏的。” 玉玳感念姐姐还一如从前为她着想,这会子且微红着脸,大大方方说了自个儿喜欢的。 “我出门不过见些个内宅女眷,也没同谁家的小爷相处过,也不知具体喜欢什么人,唯有一条,我想要个能尊重我不逼迫我的,旁的什么样貌才情的也不拘什么的。” 听玉玳这话,玉琭只觉心头一酸,觉得妹妹当时险些被人强抢的事儿到底是落下了阴影,便是再怎么恢复也不成,只是表面上的好罢了,如此才有这般要求。 拿这话问旁的格格们,寻常小姑娘定然是先要求家境样貌再要求性格能力,怎会想到尊重这一遭儿呢? 玉琭心头微叹,然却不好说出来戳妹妹的伤疤,只管一口答应下来,叫人细细留意,说罢还玩笑一句。 “这人若知道敬重人,必定知礼,若知礼,定然自小读书、开悟,想来颇具才情不迂腐,人素来是相由心生,如此瞧着,腹有诗书气自华,妹妹虽只一个要求,然喜欢的却是人中龙凤呢!” 玉玳到底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家,岂能经得住这般打趣,当即腾得红了脸去,忙拉着玉琭的袖口,不敢叫姐姐再说下去了。 “姐姐可饶了我吧,我怎敢肖想什么人中龙凤,这般人物想来求亲的人都踏破门槛儿了,岂能轮的着我?” 玉琭轻轻拍了拍玉玳的手背,可不许人妄自菲薄:“怎么就轮不着你了,咱玉玳端的是一派清秀可人呢,看不上你可是旁人眼瞎!” “论家世咱们也不差,眼下福成好消息频来,他才这般年纪已然做了正四品的佐领了,在大将军跟前儿颇受重用,前途不可限量,你便是瞧不起自己,也不能瞧不起你哥哥,福成可是咱们的大靠山呢!” 玉玳笑着点头,可再说不出什么自己不配的话来了。 叙了半日话,又陪着用了午膳,塞和里氏同玉玳这才随着魏启出宫。 至宫门前,倒也遇见了好几位后宫大小主子们的家人,塞和里氏同玉玳虽不大同京中女眷走动,可好歹也将人认得面熟,稍稍互相见了礼便罢,也没多说什么,便登了马车回府。 然就是在人前儿这么露了一面儿,便引起人注意了。 “那位穿丁香色绣海棠花的格格是哪家的?怎么面生得紧?”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爷眼神儿轻佻地朝玉玳的方向望了过去,虽只是一瞬,可就那一瞬叫他的魂儿都跟着一轻,竟不知京中还有这般绝色的格格。 犹如一朵欲绽未绽的茶梅似的,虽不及牡丹或是赤芍那般开得浓烈,可她静静的往那儿一立,叫人一丝丝都忽视不得,好似清淡又含着娇俏,叫人移不开眼睛。 “放肆!还不快收收你的眼睛,那位可是德贵人的妹妹小乌雅氏。” “元格,你便是不顾及你姐姐同德贵人的关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德贵人虽位份不高,可她最得盛宠,她妹妹的身价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京中多的是想攀关系的,你算得了什么东西?” 这位说话相当不客气,一番话下来直说得元格面目含憎,眼里险些能喷出火来,倒也顾不上想那劳什子小乌雅氏了,元格直压着声儿反驳。 “我怎么配不得她!我姐姐可是安嫔!她区区一个德贵人的妹妹,若跟了我也是高攀!” “你李元平了不得,可你还不是要巴结着我姐姐,借了我姐姐的光意欲面圣,你得意什么得意!” 这李元平与李元格、安嫔是一大家子的同辈儿,李元平则是他们姐弟二人的大堂哥。 此次李元平带着李元格来见安嫔,一来是因安嫔的阿玛尚在军中打仗,她额娘又病了,稳妥的人来不了,唯有李元格这个混不吝的纨绔得闲,怕李元格独自入宫闯祸,李元平受这姐弟俩的额娘所托,这才带着李元格来了。 二来也是因他这二年入朝为官颇有些不得志,见身边儿同僚都各有各的建树,他还是翰林小小编修,只觉自己满腹才华不得施展,既是堂妹入宫为嫔,想来替他在万岁爷跟前儿美言几句,也能得万岁爷几分注意。 谁道这姐弟俩一个个的尽不成器,李元格是家中幺子,自小被惯得无法无天,幸而他老子还有几分本事,有汉军正蓝旗的身份作保,这才能替他遮掩几分欺男霸女的罪行。 安嫔更是将自个儿大好的前程尽毁在了掐尖吃醋上,好端端的跟德贵人不对付什么,人家有宠有漂亮的脸蛋儿还有聪慧的头脑,安嫔有什么? 李元平只觉得同人家德贵人一比,他这堂妹像是一头蠢驴,还是不够漂亮的那种,年纪轻轻便没宠爱可言,更不必说年老色衰了。 今儿入宫一趟,李元平尽听安嫔大吐苦水了,怕不是他在翰林不得用便是被这姐弟俩连累的! 李元平一恼,也不同李元格争辩,直接上了马车将人撂在原地,既是能耐,便自个儿回吧! ------题外话------ 求票票~一万字爆更完毕,明天继续哈(??w??)?? 第一百六十三章 心思各异 李元格倒也同李元平赌气呢,便是眼睁睁地看着回家的马车慢慢驶离了视线,他也不肯追上前去,大不了走回去,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他这从未吃过苦的小公子哥儿错估了自己的体力,更别说眼下还是正月里,正冷着呢,他才走出去没一会子便觉身上冻透了,脚也隐隐酸疼。 左顾右盼也没个熟人,今儿又是入宫呢,他连身边儿的长随也没带,孤身一人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李元格在心中大骂李元平,颠了颠钱袋子,正欲随意寻个店家叫人给他雇个车来呢。 这还没寻到合适的人指使,却是隐隐瞧见后头有几辆熟悉的马车缓缓而至,停在了他跟前儿。 看清了马车上挂的黄铜牌子,李元格顿时大喜,也不管里头坐着的是谁,当即便朝那马车拱手一拜。 “车上可是颜珠兄?元格给颜珠兄请安了。” 李元格脸皮甚厚,虽他同钮祜禄颜珠、僖妃的亲哥哥确实是同辈人,可依着家世依着官职,李元格哪儿有那个资格与颜珠称兄道弟的,先前得见颜珠,还是靠着他老子引荐的呢。 颜珠若是个气性大的,遇见李元格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定然不给李元格脸,直叫人甩李元格一鞭子也不显得过火。 不过颜珠一个侍妾生的孩子,能在一帮子兄弟中杀出重围,甚至得万岁爷看重,将自己的亲妹妹送去宫中,自有他的好气度和极深的城府,岂能跟一个混子一般见识。 刚刚李家兄弟俩争执的时候他正巧带着阿灵阿见过万岁爷出宫,顺便听了一耳朵去,知这李元格竟敢对德贵人的妹妹起了色心,他心中不由得嗤笑,也乐得见这蠢东西自寻死路。 若李元格成事,能拿捏住小乌雅氏也好,听闻德贵人最是看重家中弟弟妹妹,为了小乌雅氏,德贵人若真能低头受了拿捏也是好事。 即便李元格不成,有他暗中助人,怎么着也能让小乌雅氏失了体面,让乌雅家失了体面 原德贵人得盛宠被人嫉恨,在京中的风评就不怎么样,又是同察尼牵扯又是如何的,外头说的难听话多着呢,好在小乌雅氏和家里太太低调得很,不喜交际也不惹人烦,旁人倒也不好意思欺负人家老实人。 然一旦小乌雅氏被李元格糟蹋了,定然名声更是受累,有她姐姐那个小妖精的名声在,只要李家稍稍暗中推波助澜,便能惹得小乌雅氏也跟着名声狼藉,如此之下,乌雅家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万岁爷便是再喜欢德贵人,也不能不顾着天家脸面,少不得冷落了德贵人去,只要德贵人不能再紧紧的勾着万岁爷的心了,以他妹妹僖妃的手段想来也能争得不少宠爱,只要有了皇子,便万事大吉了。 颜珠盘算着,倒也不怕德贵人为小乌雅氏一怒同安嫔、同李家拼个鱼死网破去,先不说乌雅家有没有那个底蕴同李家斗,有道是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少了这些碍眼的,他妹妹僖妃在宫中也定然更加如鱼得水。 颜珠轻轻用指节叩了叩身前的矮桌,只李元格朝他问候的片刻工夫他心中便有了计较,当即面上带笑,极热情地撩开窗帘同那李元格说话。 “元格弟弟怎么独自在此?今儿你不是同你那堂哥一道来的吗?” 见颜珠乐意理他,李元格当即打蛇随棍上,这便攀关系卖可怜去,心中则是对李元平更加不屑,便是李元平入朝为官又能如何,不还是没他人脉广脸面大,连钮祜禄家的爷们儿都愿意给他体面。 “不瞒颜珠兄,我那堂哥瞧不上我,不愿同我一车而行呢,他坐着弟弟府上的马车,用的也是弟弟府上的人,偏下头人看他做了官,便对他推崇备至,连我这坐主人话也不肯听了。” “眼下只能受冻自个儿走回去,我额娘还病着,见我这般受苦还不知腰怎么心疼呢!” 颜珠看着李元格演戏,心中发笑得厉害,说来他以前也没正眼看过李元格,这会子瞧人,倒也生得一副好皮相,若不这么油腔滑调的,看着也有些一表人才的模样。 或许能不用了激进的法子,缓缓图之,以李元格这般油嘴滑舌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不能骗得小乌雅氏的心。 思及此,颜珠直接请了李元格上车,他发发善心送人一程,亦是点拨李元格这蠢笨如猪的些许。 “令尊为大清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怎好叫他的儿子这般受苦,元格弟弟你若不嫌只管与我同乘。” 李元格面上大喜,当即又有模有样的朝颜珠拱拱手,他同人废话这么久,可就等着人这句话了,便也不客气了,直接登了车去,坐在了颜珠的身侧,又是谢又是如何的,面上工夫做得相当足。 颜珠还亲自给李元格倒了盏热茶暖手,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闲话,待稍稍稔熟些了,这才将话头儿渐渐引了过来,不叫人有半分防备。 “不知元格弟弟年岁几何?可曾婚配?我瞧着你甚是稳妥,不知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弟弟好多少呢,若弟弟年纪合适,我倒是有以表妹年纪正合适,交予元格你这般人,我这个做哥哥的倒也放心。” 被颜珠夸得飘飘然,元格虚道了一声儿不敢,可眼角眉梢的倨傲却是丝毫遮掩不住的。 他虽对攀亲钮祜禄氏一事有些意动,然细细一想,颜珠的表妹当是他那出身低微额娘家的女眷,便是有颜珠提携,可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有什么好的,便当即歇了心思,心里又想起来刚刚那惊鸿一瞥了。 元格心思百转,想着颜珠交际甚广,大概知道些乌雅家的消息,当即耐不住心思回了话。 “弟弟我眼下才不过将将十五,平日里阿玛总骂我皮猴子来着,着实当不起颜珠兄的看重,令表妹天人之姿态,岂能是我等井中之蛙能肖想的,那得是军中豪杰或是文中探花才可。” 第一百六十四章 欺人太甚 “倒也不瞒颜珠兄,弟弟我其实早心有所属的,只是甚是胆小,也不敢打听心仪人的消息,只是暗自喜欢,不敢说声张半分,着实卑微。” 李元格一正经起来他那张脸极具欺骗性,好似真如他说的那般痴情。 可京中但凡知道李元格的,谁不晓得这纨绔子弟整日流连勾栏瓦舍,小小年纪便开始用药,将身子都玩坏了,他在外头乱来就罢了,去年还有逼迫良家之恶行,弄得人家破人亡,他未曾婚配便养了外室,险些还生出个外室子来。 若非他额娘硬是叫人绑了那外室,压着人灌下去一海碗红花,硬生生落了那外室腹中的孩子,李元格这般年纪只怕早早的就当了阿玛了。 说来也是造孽,先前那外室的事儿闹得大了,便是他没刻意关注,也听说了些个风言风语,被那一碗红花折腾着,那外室险些去了半条命,末了坏了身子也伺候不了了,李元格连银子也不给人半分,就这么将人赶了出去,也不知那女子可还有命活。 颜珠腹诽着,面上却是不显,只管叹李元格一句深情,继而给人递了话,问李元格所慕何人,李元格自是不客气,当即说了是德贵人的妹妹,小乌雅氏。 “先前弟弟也只是在路上偶然得见小乌雅妹妹,自此心便回不到自个儿身上了,也不敢打听小乌雅妹妹年纪几何?可曾定了亲事,只怕知道了小乌雅妹妹有了心仪人选,弟弟可要心碎了。” 颜珠事儿为僖妃递消息进去,自是知道后宫女眷们家里的状况,这会子便直细细道来。 “元格弟弟可是多虑了,前儿我给家中五弟物色夫人时,倒也听喜娘提过京中未曾婚配的贵女们,小乌雅氏便是其中之意,她家中也尚在相看,暂无合适人选。” “我虽不知小乌雅氏面貌,可只看年岁倒是同弟弟相配的,只是门第、、、、、小乌雅氏若是配弟弟可是高攀了,不过总归弟弟喜欢便是,只管去请了喜娘问问送了帖子,保准成事。” 有颜珠这话,李元格心中顿时有了数,他只想想那小乌雅氏的容貌便觉得有些心痒难耐,这会子连家也顾不上回了,直半道儿下了车,去寻了京中有名的喜娘去了。 颜珠好心,还叫弟弟过来同他挤一挤,让给李元格一辆马车去,省得耽误了李元格好事。 李元格那儿动作倒也不慢,总归知道银子给到位了,那喜娘媒婆可是连阴阳婚配都敢牵红线的。 有些规矩李元格不懂,便请了自个儿尚在病中的老娘吴氏给操持些,见自家儿子好似收了心,真要喜欢了那小乌雅氏安心过日子了,吴氏一高兴,病也跟着好了大半儿,这便连连请人登门乌雅家递名帖八字,恨不得两日内便将这小乌雅氏给儿子娶来。 塞和里氏哪儿见过这般阵仗,一开始亦不明白此李家为何如此对玉玳热络,后来细细一打听,这才消得那李元格是个混蛋来着,他姐姐安嫔又处处针对这玉琭,这亲事她氏万万不肯替玉玳答应的。 可耐不住李家难缠,半个月里竟叫人登门一二十次,便是她紧闭府门一概不见,也挡不住李家太太请了别家的说清,联起手来逼迫她的玉玳往火坑里跳呢! 塞和里氏没法子了,原还不愿意给怀着身子的女儿添麻烦,可这事儿已然不是她能替玉玳推脱得了了,这便叫派人往宫中给玉琭递了信儿去。 玉琭收到这信儿时已然是当日下午了,她正跟着康熙爷再乾清宫中躲清闲,说是来伺候笔墨的,可她自来康熙爷这儿便没挪过窝儿,倚在贵妃榻上写写画画。 一边儿朝康熙爷和梁九功打听京中年纪门第的合适的小爷,边小口小口的用着点心零嘴儿,还时不时的给康熙爷投喂些个。 谁道一接了家里的信儿,可把玉琭气得不成,当即将手上的信捏成了一团子去,咬牙切齿得厉害。 “简直欺人太甚!” 康熙爷岂能见得玉琭动气,忙撂下了朱笔上前揽了玉琭去,揉了揉玉琭紧攥的拳头,说来他还是头回见玉琭这样动怒,一双小鹿似的眼睛里盛满了怒,更显晶亮有神,小脸儿绷着,更是可爱了几分。 不过眼下可不是欣赏玉琭的时候,康熙爷忙出声儿关切,原叫人将家书直接送来,便是生怕玉琭无趣,既是家书至,玉琭看得定然开怀,谁道还惹人恼了,下回他可得叫人探探口风,再挑给玉琭看信的时机才好。 “怎么了这是,谁惹咱们贵人生气了?叫朕瞧瞧,朕为你做主。” 玉琭绷着脸没着急开口,只将手上的信展平了,递给康熙爷看去,见康熙爷也跟着微微不悦了,这才委委屈屈的道了一句。 “还没见过这般强逼着人嫁的,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可道好,成了李家之命李家之言了,我好歹还是爷的贵人呢,福成也大小有个官职,竟还被人欺负至此。” 康熙爷冷哼一声儿,倒也恼李家的放肆:“朕因战事抬举他李家几分,谁道竟养出他们的不识好歹来了,他李家将你、将你们家都不看在眼里,且不知私底下又如何过火的。” “再等着刚阿泰得了军功回来了,他儿子跋扈得怕是连公主郡主都不看在眼中了!” 玉琭看事看小,只气那李家欺人太甚,康熙爷则以小见大,从李元格的跋扈纨绔、吴氏的无度纵容,看出李元格的阿玛刚阿泰、安嫔、乃至于整个李家都是心浮气躁,都是眼高于顶的。 李元格此人康熙爷不甚了解,可安嫔入宫都半年了,康熙爷却是了解得多。 安嫔平日便惯是个不识时务惹人厌烦的,听闻私下里还总瞧不起人,时而有对下头贵人常在们颐指气使的事儿发生,素来爱谄上欺下的。 瞧着安嫔,她弟弟能做出这般事儿便也不奇怪了,可见这是李家家学渊源,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从根子上坏了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解决之法 然眼下刚阿泰驻守险隘,又肩负总兵之职,战事刚有些起色,康熙爷便是再怎么对李家不满也得顾大局,不能临阵换将,否侧定然士气大损。 但李家行经着实放肆,不能不管,他更是要给玉琭娘家做主,此事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才是。 “梁九功,你派人打听些个那李元格,他若有罪,只管着刑部拿下,该怎么审便怎么审,该怎么罚就怎么罚,看谁敢包庇他,他若敢拿旗人身份压人,便是罪加一等,便是他阿玛有功,亦不可将功抵过、、、、、、” 大清律例是严苛的,像是李元格这般欺男霸女的,若情节恶劣当处以死刑或是流放,然这严苛的律例只是针对平民,皇室宗亲、旗人尽不在这严苛约束之下。 若是寻常罪过,严厉些的手段也不过是打板子或是拘禁个几日罢了,若犯了“十恶”之罪,如叛国、弑君、、、、、、这般,这才考量着罪行重罚些。 然说是还有得罚,可规矩上还有一条,那便是将功抵过或是以银赎罪,犯罪之人自身或是祖上有功劳的,可借功劳来抵罪,抑或是直接交银子赎罪赎人,罪大些的罚的银子多,罪小的相对罚的少些。 凡八旗或是皇室宗亲,哪家会缺银子缺功劳呢? 故而对这些人来说,犯罪成本极低,不过宗亲和八旗众人也多半都爱惜羽毛,被名声约束,像是李元格和李家这般明着不要脸的还真不多见。 玉琭细细听着康熙爷的话,倒也知李元格若只是一心对玉玳求娶,倒也算不得什么大罪,康熙爷叫人搜寻李元格的罪证,不叫人包庇他,对李元格来说已然是重罚,对李家来说更是极失颜面的事儿。 她心中稍平,便也应下了的,只是如此一来,便算是同李家交恶了,难保李家不在玉玳的婚事上存了坏心,故而玉玳的婚事务必提上日程早早定下,或是再等二年,等这事儿过了风头。 可这年头的姑娘家哪儿经得起等,就是为家中长辈守孝不能当年成亲的,也早早的先过了六礼走了规矩,只待孝期结束便可完婚。 玉玳若再等,便是个老姑娘了,出门要被人指着笑话的,且不知这日子要怎么过了。 “这般一来,也不知玉玳能寻了什么人家,高的看不上我们,低的只怕又委屈了妹妹,这事儿闹得,真真是、、、、、、” 玉琭面露忧心,心中却是对着封建礼教怒极,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竟就被叫做老姑娘了,以后媒婆来介绍的不是带着孩子的便是死过一任老婆的鳏夫,这什么道理! 就非得嫁人吗? 玉琭没穿来前,也是妥妥的单身贵族,立志要跟小姐妹们一块儿住养老院的,来了这儿,竟什么都是迫不得已了。 不知玉琭的恼怒,康熙爷却是不觉得这事儿为难,因玉琭的缘故,他原就打算给乌雅家体面,届时若有合适人选,直接给玉玳赐婚便是,下头人只有谢恩的份儿,谁敢看不上乌雅家? “别担心,他李家还翻不了天,总归你慢慢给你妹妹挑合适的人选便是,凡有看重的,朕叫来给你过目,若可以朕便给你妹妹赐婚。” “你若是怕你妹妹在府上因此事郁郁寡欢,便叫她来进宫陪你一阵子也好,他李元格再大的胆子也总不能追到宫中求娶。” 竟不知康熙爷为她这般着想,玉琭心中的气也跟着平了不少,既然康熙爷肯给赐婚,自是不消得担心李家从中作梗了,只是玉玳在宫中住个两三日还好,若住得时候长了只怕还要连累康熙爷的名声。 姐妹同侍一主的话可不好听。 玉琭素来在康熙爷跟前儿有什么便说什么,这会子担心也只管将担心道出来,康熙爷听罢直笑:“你在意这个作甚,莫不是怕朕再收用了你妹妹吧?” 见玉琭要恼,康熙爷紧忙收了玩笑去:“你何必在意那些个小人之心,等赐婚圣旨下来了,看谁还敢嚼什么舌头。” “再者你若真不放心你妹妹的名声,可去求了皇玛玛邀你妹妹来,太皇太后挑京中贵女来身边儿陪伴乃是常事,你妹妹能有此际遇也是对她的婚事有益无害的。” “几位亲王妃常常入宫来给皇玛玛请安,她们皆是热心之人,认识的好儿郎可比咱们知道的多得多,若得幸能入宗室之家,你妹妹便更方便入宫来同你相伴了。” 被康熙爷如此一开解,玉琭还觉得被李家这么一闹算不得尽是坏事了,玉琭替玉玳高兴着,当即谢了康熙爷去。 “若无爷操心,我可真真不知该怎么办了,也不知是刚刚气得很了还是怎么,我满心的急切气愤,心中没半分主意,真真是愚的。” 康熙爷失笑,捏了捏玉琭的小脸儿去,忽地想起来一句老话甚是准确:“想来当是一孕傻三年的缘故?朕以后可得将你看得更紧些了,免得你总吃亏,连欺负人也不会。” 玉琭也不恼,只是乐不可支着,心道她在康熙爷眼中怕是比那小白兔还显无辜呢,她欺负人的时候康熙爷却是选择性的看不见了,真真是太惯着她了些。 二人又说笑了一阵儿,眼看着康熙爷抱着她颇有些乐不思蜀,弃国事于不顾,玉琭紧忙劝了康熙爷两句,看着那小山似的折子替人头痛。 康熙爷无奈,只得放开了玉琭,一副深仇大怨的样子看折子,那眉间的褶子都快能嗑瓜子儿了,玉琭瞧着心里也怪不落忍的,且立在康熙爷身边儿哄了哄人,给家里回信都不避着康熙爷。 玉琭如此信任他样子不经意间哄得康熙爷心情颇美,还抽空给玉琭伺候笔墨,偶尔这般倒也有趣。 夜间康熙爷一贯去问候太皇太后,因惦记着玉琭家中的事儿,康熙爷直接带着玉琭一道儿去了,说明了来意,太皇太后倒也不是没见过玉玳,知那是个比玉琭还柔还谨慎的孩子,她老人家最是心疼这样的小姑娘,对此事无不肯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细细点拨 太皇太后娘娘也是个爽利人,答应罢,这便安排苏麻喇姑叫人给乌雅家递帖子去,邀了乌雅家的二格格玉玳入宫陪伴。 因时间有些晚了,便翌日一早办妥,给小姑娘再留些个收拾细软的时间,想来最迟午间便也能到了。 眼下天儿还冷着,念着天黑路滑,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叫玉琭回永和宫了,只打发康熙爷自个儿回去歇着去,如此明儿玉玳来了,也方便玉琭见了妹妹,省得来回跑了。 康熙爷怎能不知这个理儿,可他哪儿舍得将玉琭让给皇玛玛,然动了动嘴唇儿,到底是没说了什么不肯的话,走的时候眼神儿那叫一个幽怨啊,恨不得一步三回头,太皇太后娘娘直笑着叫苏麻喇姑撵人了,康熙爷这才收了收依依不舍,回了乾清宫去。 这会子殿内就玉琭同太皇太后娘娘两个了,玉琭知玉玳能有了这般抬举,以后必定能择了高门嫁去,不知比她这个做姐姐的少了多少艰难。 虽这只是太皇太后娘娘一句话的事儿,可玉琭仍感激得厉害,这便要朝太皇太后娘娘行了礼去。 太皇太后紧忙亲自扶了玉琭起身,拉着玉琭挨着她坐下,还绷着脸佯装恼怒不许玉琭这般客气。 “以前也没见得你这小丫头如此客气,眼下有了双身子了倒是总动不动的要见礼,可是故意叫哀家心疼你呢?以后可不许了。” “说来也不值得谢,能有个同你一般的好姑娘在身边儿陪伴,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玉玳若是好,哀家便多操操心,替人择个好的去,你们姐妹俩当守望相助,以后便是没哀家护着了,也无人敢看低你们了。” 一句守望相助,便是实打实的点提了,玉琭无不应的,还笑着谦虚个两句:“臣妾和妹妹出身低微,也不盼着能得多大的荣华富贵,只盼着这辈子安安稳稳的便是了。” 说着,玉琭还伺候太皇太后娘娘娘娘宽衣梳头,这事儿她做惯了的,活儿也不重,太皇太后享受着玉琭的亲近,也不忍拒绝,只是细听玉琭这话,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顿了好一会子,才叹这安安稳稳是宫中最最奢华的东西。 “你这话说的也是矛盾,在这宫中出身卑微便意味着受制于人,都身不由己了又怎来得安稳?没孩子的时候怎么忍气吞声都可以,可以后有了孩子,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还跟着你受尽委屈吗?” “玉琭,哀家知道你素来知足,哀家在时还能护着你几分,可哀家若是走了呢?你若再没了宠爱呢?哀家虽是见不得皇帝后宫女眷相互倾轧,可你也得有股子心劲儿。” 玉琭断没想到太皇太后娘娘肯这样同她言深,她平日里敬人爱人,自也见不得太皇太后说什么以后不在的话,玉琭也顾不上给太皇太后娘娘梳头了,直弯着身从背后抱住了娘娘的肩膀,鼻尖儿都泛酸。 “您千岁万岁呢,我就想任性地依靠您一辈子,您别说这样的话、、、、、、” 太皇太后娘娘轻轻拍了拍玉琭的手臂,面上笑得轻柔,恍惚间只觉得是她的端献搂着她撒娇呢,一时间心头更软,忍不住同玉琭更亲昵些。 “什么千岁万岁,听听便罢,自是不能当真的,哀家活得够久了,宗亲里的有些孩子辈分儿浅,都叫哀家一声儿老祖宗了,哀家便是再长寿也不过活到百年,哀家离百年又能有几年呢?” 太皇太后娘娘淡然地笑了笑,拉着玉琭起身坐在了榻上,到底是不忍玉琭怀着身子还这么站在她身侧,既是喜欢玉琭,自是不想人再吃她当年吃过的苦。 “哀家不怕这百年之后的事儿,唯担心你过得不好,近来也不知怎得,想来是年纪越发的大了,哀家总梦见些以前的事儿,看见你眼下的日子就像是看见哀家的从前,都是不好过的。” “哀家年轻的时候,后宫还没这么多位份,后宫的女子都叫福晋,哀家一开始是做了侧福晋,上头只有我姑母哲哲国君福晋压着,日子倒也算顺心,后来后宫逐渐充盈,来一个女人便压哀家一头,即便哀家那时候已经育有三位公主了。” “再后来宸妃海兰珠也就是哀家的亲姐姐入宫,我和孩子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哀家那时候年纪不大,也没什么抱负,也同你一般只盼着同孩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便是了,便是被人时常挤兑着,哀家也尽不放在心上。” “后来也记不得是哪一年过年了,一大家子人齐聚一堂,当阿玛的竟连哀家孩子的名字都险些叫不出来,只顾着同宸妃好,那时候哀家便伤透了心,再不愿这样小心翼翼的生活了。” “便日日琢磨着如何投其所好,如何同自己的姐姐争宠,然一个人的喜欢怎么能是争来的,后来姐姐走了,便更是没人能替代姐姐的位子了,哀家能得如今的位子,也幸而姐姐的孩子早夭,也幸而那时候哀家的孩子也小,这才能被下头心思各异之人推着做了皇帝。” “玉琭,哀家同你说这些不是想叫你也去学着哀家做什么,哀家能走到眼下也靠着时势和时运,你便是想学也学不来的,然哀家不能再有第二个,可像是宸妃那样的人却是层出不穷,是何时都不缺的。” “你心性良善,便是别人再怎么欺负你你也不曾主动害过谁,你得盛宠,像是做了宸妃那样的人,可你太过心软,却又没宸妃的半分手段,倘若万岁爷还十年如一日似的这般喜欢你,你自是不消得费心什么,只好好依靠着万岁爷的照拂便是了,可倘若他不能呢?” “三年一选秀,你又能年轻几个三年?若宫中出了个真正的宸妃,你又如何自处,那正得宠的又如何容得下你?届时你定要败在自己的良善上,再说得严重些,你的孩子也得因你的良善早早的赔了命去。” 第一百六十七章 全了遗憾 “且经了先前长生阿哥的死,你也该明白这个道理的,荣贵人都那样泼了,还是没能护住自己的孩子、、、、、、” 太皇太后头一回这样耐着性子点拨了谁去,见玉琭露出些若有所思的样子来,她心中稍感安慰,说来她今儿的这些话倒也不尽是为了玉琭,也算是平了自己心中的一道遗憾吧。 她知自己算是个有手段的人,然在养孩子上着实愚钝,只是惯着、一味地护着,尤其是将端献养成了面捏的性子,比玉琭还显得天真烂漫,也就是这个最得她心的孩子,早早的没了命,在外头过得不好也不敢求了她这个额娘做主。 为此,太皇太后娘娘可是受够了忍气吞声这个词儿,好不容易老天爷将玉琭这个像极了端献的孩子送到她跟前儿,她自是不能看着玉琭一味的依靠她,依靠万岁爷,一直这么天真良善下去。 玉琭抿着唇不开口了,她原是真的对现状十分满足了,时而被康熙爷惯得厉害了,她甚至还冒出一辈子都能这般顺顺当当的幻想。 然经了太皇太后娘娘这一番话,她心中惊涛骇浪迭起,忽地想起历史上康熙爷光是阿哥就有二十多个,可见她眼下的安稳只是一时,是虚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可要她争,她又要争什么呢,争宠吗? 眼下宫中再没比她更得宠的了,她只是得承宠便已然引得朝中有些大人看不过眼了,先前虽是有大人为利益所驱,道她一句祸国殃民,若她再争得独宠,些个迂腐大人只怕真就要这样弹劾了。 “还请娘娘明示,臣妾愚钝,虽明白娘娘的话,可竟不知以后该如何办了?总不能叫我害了后宫其他女眷去,想来娘娘也并非叫我这般。” 玉琭也不怕太皇太后骂她一声儿朽木,既是她老人家都说了这么多了,想来便也不差这一句两句的,说明白也省得她会错了意,那可就不好了。 太皇太后听这话果真要笑骂玉琭一句愚笨的,不过玉琭这般坦荡直言的样子竟同端献一般天真,她不由得心头更软,也不知是老眼昏花还是怎的,这会子借着一旁的烛光,太皇太后看着玉琭的小脸儿,竟同记忆中的女儿重合了。 一时间,太皇太后险些失态,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子,这才回了些神儿,含着笑给玉琭点透了话去。 “你若害人,反倒叫万岁爷不喜你了,哀家只是想叫你遇事多想想,聪明机灵着些,可这话你还需得哀家说明白,可见你也不是立刻就机灵些的。” “不过你只消记住哀家一句话就是了,懦弱无能的男人才喜欢没主见的能依附他的女子,如此显得他像是个男人,而天子素来被依附惯了的,也见惯了听话的人,他许是喜欢年轻美貌的,可年轻美貌也只是浮云,只有聪明的、通透的人才能真正被天子放在心上。” “如此才百花争艳而长盛,海枯石烂而久坚,即便是样貌平平,那也是瑕不掩瑜的。” 只怕玉琭年纪小还参悟不透,不知怎个聪明法儿,太皇太后娘娘可是操碎了一颗心,抬手叫玉琭给她递盏茶来,又磨着嘴皮子多言了一句。 “要想聪明,除了会审时度势之外便要多读书了,且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重德而不炫其才这才事女子该有的德行,哀家最是不服这话的,生而为人,读书开悟乃头等要事,女子更不必藏其才智要那劳什子美名。” “有些人愚解此言,想着既是女儿家藏才,为何不直接无才,竟不叫女儿家读书识字了,真当是迂腐至极,要哀家说,你应多读书,多同万岁爷探讨不必怕错,这人之间说得越多便了解越深,不知不觉间你便无可替代了。” “非要用美貌去争宠反倒是落了下乘,把持不住的自己的心更是大忌,如此下乘与大忌之下,你再是个良善的性子,便真真是自寻死路了、、、、、、” 玉琭还是头一回听生在大清长在封建迂腐中的女子能有如此见解,怪不得太皇太后娘娘能以女子之身替儿子、孙子去谋求、保全皇位,能笑到最后,果真是有大聪明大智慧大眼界的人。 此“另辟蹊径”的法子玉琭记住了,且又细细同太皇太后娘娘说了些旁了,听人道了些不为人知的旧事,二人竟不知不觉说到了夜半三更,末了玉琭都没去偏殿歇,得幸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在寝殿歇下的。 这可是除了苏麻喇姑之外,旁人再没有的待遇了。 甚至于玉琭还在太皇太后娘娘这儿晚起了半个时辰,翌日醒来时玉琭还兀自感慨,这老太太真真是将她当亲女儿、亲孙女疼的,那关切一点儿做不来假的。 稍作收拾,玉琭陪着太皇太后娘娘一道用了早膳,说说笑笑吃吃茶这时辰也就差不多了,约莫巳时二刻,下头的人便欢欢喜喜的来报,说是小乌雅格格入宫了。 玉琭期盼着,竟有些坐不住了,想起身去迎妹妹的,可又觉得自己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不够稳重,昨儿她老人家才教她要会审时度势,要聪明些的,总不能没了丝毫长进。 玉琭虽还坐在太皇太后娘娘身侧,可她手指绞着帕子,足尖儿点着微微发力,身子也略微前倾,太皇太后娘娘见状怎能看不出玉琭的心思来,当即笑人一句去。 “怎么都快做额娘了的人了还像是个小姑娘似的,你妹妹又不是见你一面就回了,何必这样着急。” 玉琭被太皇太后娘娘说得面上微红,也不好意思表现得那样出格了,可太皇太后娘娘也是真惯着她的,说归说劝归劝,太皇太后娘娘念着她们姐妹情深,到底还是应了玉琭的心,只管叫春白带着花月几个陪着玉琭走一趟去,免得人一个劲儿的心急。 “快迎你妹妹去吧,不过走路务必小心,可不能拿自个儿的身子当儿戏。”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不肯添乱 玉琭起身当即朝太皇太后娘娘谢了恩去,当着人面儿一左一右各扶了一个丫头,这才迈了步子缓缓走出去叫人放心。 姐妹俩都急着见对方呢,便是都依着规矩压着步子也很快在半道儿上碰了面。 “姐姐!” 玉玳只见了姐姐,险些绷不住泪,别看她小半个月前便见过姐姐一面,可心中仍是极想念的,更别说她还险些被李家逼迫了去,这几日惹得她心力交瘁、身心俱疲,一见亲姐姐,那胸中的委屈便不住的往外冒。 玉琭对玉玳更是心疼,这才几日不见啊,小丫头生生瘦了一圈儿,可就显得她那双盛满眼泪的小鹿似的眼睛大了些,更加楚楚可怜了。 “好玉玳,不哭不哭,有姐姐在呢,你之后只管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伺候,旁的事儿一概不必管的,他们欺人太甚,自当付出代价的。” 因当着一帮子奴才的面儿,玉琭也不好数落李家的不好,到底李家还出了个安嫔呢,不能不顾着些颜面,私下里若无旁人,倒是可细说些个安了妹妹的心。 玉玳不住的点头,有太皇太后娘娘做主一事玉玳已然在信中知晓,只是一见姐姐难免激动,这才有些克制不住自己,这会子得了姐姐的安抚,又想着一会儿要见太皇太后娘娘那尊贵的主子了,她又开始止不住的紧张,只怕自己规矩不好丢了姐姐的脸。 姐妹俩细说了两句家中的事儿,玉玳这才问了姐姐,她这一身打扮可还妥帖? 玉琭细看了,小姑娘今儿是一身儿低调的碧色,梳了小二把头,头上只带了些珠花玉钗点缀,面上更是素得厉害,连脂粉都不曾用,可见其老实本分谨小慎微的性子,便是得娘娘看重,也半分不肯出头。 好在玉玳年纪不大,正是肌肤最佳时,她们姐妹俩长得像,都一般的好相貌,便是不施粉黛也端的是一派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放在人堆儿里也是拔尖儿的,规矩更是不差。 “妥帖是妥帖,就是妥帖得太过了些,娘娘其实不大喜欢身边儿的人太过拘谨了。” 玉琭玩笑一句,谁道竟惹得玉玳霎时白了脸去,玉琭失笑,只得紧忙再劝:“不过你头回见娘娘,怎么谨慎都是不为过的,你只要是个真心待人的,娘娘不会不喜欢你。” 玉玳听了这话,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挽着姐姐的手臂面上也见了笑:“姐姐说话别大喘气儿地,怪吓人的!” 玉琭直乐,其实玉玳虽是比她文静些,可若是关系熟络了,也可知她是个有趣的人,并非是胆小木讷的。 姐妹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快到慈宁宫才收了声儿,然玉琭一抬头,却是在门口见了梁九功和魏珠在外头候着呢,不必说,康熙爷这会子定然在。 “给贵人请安,万岁爷刚下了朝,这便来给娘娘请安了。” 梁九功含着笑,多言了一句,玉琭岂能听不出来梁九功的意思,这是说康熙爷不知玉玳现在就到了,能碰见实属意外呢。 玉琭倒是不大在乎这个,康熙爷亲口说的话她还是信的,她倒也不拿玉玳当外人,这便想带着玉玳进去给娘娘请安。 谁道玉玳却是不肯,拉着玉琭的袖口微微摇头,也是怕姐姐误会,定然要避嫌的。 “奴婢岂有资格面见圣颜,奴婢便在门口跪一会子吧,如此也不算失仪。”玉玳这话稍稍放开些声儿,是故意说给周围主子跟前儿的奴才们听的,她来宫中已然给姐姐添乱了,总不能再叫姐姐为难。 梁九功这般人精儿岂能看不出玉玳的心思,当即夸了一句乌雅格格好规矩,一边儿的春白也随机应变不叫人真在门口跪着候人,心中感叹一句便罢,这便出言。 “那便请格格先去偏殿歇脚吃茶吧,奴婢同德贵人先进去通报一声儿。” 玉琭同玉玳无不应的,这便先请人带着玉玳去了偏殿,玉琭看着妹妹被安置稳妥了,这才同春白进了正殿给娘娘和康熙爷问安。 “去哪儿了?朕自以为一来就能见到你了呢。” 康熙爷只一见玉琭来,便紧忙上前拉了玉琭的手去,倒也不在皇玛玛跟前儿避着亲近了,这话里竟还泛着微微的委屈。 玉琭笑着先朝娘娘微微福身,这才回了康熙爷的话去:“臣妾刚刚去迎了妹妹来,叫万岁爷久等了,都是臣妾的不该。” 至于妹妹在哪儿,妹妹怎么不进来,这话康熙爷自然是不会多嘴问的,也是知道自己来的凑巧了,还有些耽误了玉琭的事儿去。 不过谁来也不能耽误他给皇玛玛请安,康熙爷朝玉琭微微颔首便罢,又拉着玉琭坐下来关切问候了皇玛玛一会子,不消得人催,问候罢了便起身要走,也不提午间同玉琭一道儿陪着皇玛玛用膳的事儿了。 太皇太后娘娘嘱咐康熙爷两句注意休息不可太过忙碌的话便罢,打发玉琭好生送送人去,不叫人多同玉琭相处,好似多委屈一般,都二十多的人了,竟还有些孩子气! 太皇太后娘娘心中失笑,不好点破了康熙爷的心思,便纵容他些个罢了。 “今儿朕将你让给你妹妹,明儿可不成了,明儿朕想去永和宫,不想在乾清宫一味看折子了。” 玉琭对着康熙爷这般,亦是笑得厉害呢,送人出了慈宁宫的大门儿,见他们二人说话的时候梁九功带人立得远远的,还个个侧过身子面对宫墙尽力压低自己的存在感,玉琭便也不再拘着规矩,只管在宫道上抱了抱康熙爷去。 “知道啦,那我明儿早早的就叫人准备起来,中午吃涮锅子如何?羊汤锅底,羊肉、鹿肉、鱼糜丸子管够,再叫人上个蜜烤羊腿,都是你喜欢的。” “近来你总跟我吃些个菜叶子,我倒是不显,可总瞧着你瘦了些,身上的肌肉块块儿都要不明显了,你瘦了显清俊,可我还是喜欢你精壮一点儿、、、、、、、” 第一百六十九章 柔中带刚 原玉琭的话听着还算顺耳,然康熙爷越听越臊,小丫头的话竟越说越没边儿了,直把什么喜欢不喜欢这般私房话都道了出来,他虽喜欢听,可也架不住当众听。 康熙爷忙捂了玉琭的小嘴儿,眼神儿小刀儿似的,刺在一旁忍笑险些忍得发抖的梁九功身上,虽见人皮子一紧不敢再翘着嘴角儿,可还是叫他好生羞赧,又拉着玉琭走远了两步,结巴着说话。 “鹿肉、、、就算了吧,都有你这般招人的了,朕再用鹿肉只怕要受不住,又得连喝几日的黄连水。” 玉琭自是知道康熙爷要受不住什么,她眼下可伺候不得了,红着脸在心里往那鹿肉的选项上画了个叉号,还是叫人只上些温补的食材算了。 玩笑罢,康熙爷又体贴起来了,想着玉琭还害喜呢,闻不得荤腥,明儿若是真用了羊汤锅底,别说叫人吃用了,只怕那铜锅子一端上来就够让玉琭难受了,他陪着人用几次素的怎能算是受苦,玉琭怀着孩子才真真难挨的。 “其实用鸡汤或是菌汤做底也好,你想用什么朕便陪着你用什么,朕不过是吃了几顿菜叶子怎能就瘦了,不过是年初开笔朝中事稠,朕日日太过劳心劳力了,也疏于骑射。” “知你对朕身上的块块儿肉最爱不释手,等朕过两日不忙了,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练练骑射,不出一个月身材就回来了,届时可叫咱德贵人饱饱眼福,啧啧,也只能饱饱眼福了。” 康熙爷当着人面儿要脸,但凡说点儿什么过火的就动不动发臊,私下里可就放肆多了,玉琭岂能说得过人,她被康熙爷啧得脸红,想起来些个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儿,也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抬手捏了捏康熙爷腰间的肉便罢,紧忙转身儿回了慈宁宫去。 玉琭踩着花盆底儿还走得颇快,可叫康熙爷替人捏了把汗,目送着玉琭好端端的进去了,这才算是放心,带着人回了乾清宫去,着实期待明天能同玉琭腻在一处。 那头儿慈宁宫内,玉琭带着玉玳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 “奴婢玉玳见过太皇太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玉玳进去了没敢抬头四处张望,只管好好的给太皇太后娘娘行了大礼去。 说来她们乌雅家门第不高,以前还穷得叮当响,吃饭都成问题了又怎会特意学了规矩,也是玉琭小选入宫后,做了小主,这才给家里请了教养嬷嬷教规矩。 玉玳学规矩的时候不长,可学得极好,太皇太后娘娘看着下头跪着的小丫头,眼中满是赞许之色,心道别看乌雅家是半道儿靠着玉琭发迹的,可乌雅家的姑娘真当不错,没什么小家子气,拎出来都可堪大用。 “叫玉玳是吗?快快平身吧,先前哀家常听你姐姐提起你,直惹得哀家心中好奇,今儿总算是得见了,快上来叫哀家瞧瞧。” 玉玳规矩起身又福身,这才端庄上前,她虽是心中紧张至极,可面上却不显,甚至还微微含着笑意。 不过太皇太后娘娘只一拉玉玳的手,便知道小丫头的平静尽是伪装了,那一手心子的汗呦,像是刚浸了水似的! 玉玳露出些窘迫来,这会子也是意识到了,她脏了娘娘的手正欲赔罪呢,谁道娘娘却半分不嫌弃她,还拉着她挨着坐下,细细问她平日的吃穿喜好,着实慈祥得不得了。 渐渐地,玉玳的情绪也平稳了不少,偶尔也配合着姐姐说几句逗趣的话。 陪着用了午膳,太皇太后娘娘这才放玉玳跟着玉琭回永和宫去,叫小姐妹俩好好亲近亲近,不过夜里还是要来慈宁宫的,不然细究起来也不大合规矩,省得叫人再误会了小姑娘。 玉琭带着玉玳谢了恩,伺候着太皇太后娘娘歇下了,这才退了出去,然太皇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素来觉少,午间也没多大困意,只是微微乏罢了,便躺着同苏麻喇姑说会子话便算是休息了。 “你瞧玉玳如何?” 太皇太后娘娘问了一句,苏麻喇姑看人素来毒辣,不消得多想便回:“是个柔中带刚的姑娘,别看她话比德贵人少,可瞧着是是个极有主意的,怕是比德贵人性子还纯直些,说起先前李家逼婚,她更是有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 “这般性子的着实不适合入后宫,然即便叫她嫁入一般人家,她做了嫡夫人,自个儿吃肉,连汤也不愿意叫人喝,说她善妒也不算,就是眼睛里太揉不得沙了。” “不过这玉玳姑娘长得同德贵人真真的像,因年纪小,眉眼还未太张开了,见她的一瞬间,老奴还当是看见未嫁时的端献公主了,这乌雅家的格格怎么一个赛一个的同娘娘有缘啊!” 苏麻喇姑笑着同娘娘感叹一句,然这笑中带泪,苏麻喇姑心头亦是叹,叹自己也是真真老了,年轻时能忍住的情绪眼下竟有些忍不得了。 太皇太后娘娘亦是点头,笑道:“可不是吗,不过想来是玉琭在身边儿陪得久了,哀家再想起端献也没之前那样难过了,只是心软又心软,眼下能有两个像了端献的孩子陪在左右,比原先心悦更甚,哀家也没什么不知足了。” “只是玉玳这婚事可是给哀家出难题了,寻常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求一人白首不相离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哀家看八旗里就没有这般一心一意的小爷,宗亲里的只怕就更不必说了。” 苏麻喇姑想想此事亦是头痛,不过凤毛麟角也不是没有,细细的寻总能寻到,不说远的,朝中不是也有几位大人同发妻一往情深的,便是膝下子嗣凋零也不肯纳妾嘛。 想到这儿,苏麻喇姑忽地福至心灵,想起来一个人来:“娘娘,不说远的,老奴倒还真想起来一个人,还是宗亲里的孩子。” “是谁?”太皇太后娘娘忙问,宗亲里的人太多了,叫她一时想倒也没什么思绪可言。 第一百七十章 合适人选 苏麻喇姑笑笑,细细提醒了太皇太后娘娘一句去:“您忘了?太祖第六子辅国悫厚公那一支里可有一痴情的。” “他最小的儿子辅国悼殇将军巴特玛后院儿里只福晋乌苏氏一人,他二人少年夫妻,伉俪情深,当时且不知叫京中的贵女们多羡慕他们二人的感情。” “只是老天爷嫉妒,巴特玛才二十五六就殁了,独留乌苏氏和他们唯一的儿子巴尔善在世,若非放不下刚出生不久的巴尔善,乌苏氏悲痛欲绝险些要随巴特玛而去了,那时候您还挂心他们孤儿寡母的,时常召她们母子二人入宫呢。” “只是乌苏氏常年郁郁,这才将将把巴尔善养大,好不容易能看着巴尔善成家立业了,她便撑不下去走了,那孩子是个着实孝敬的,一定要为她母亲守孝三年,不肯让您同康熙爷给他赐婚。” “他羡慕极了他父母的情感,年节里在府上收拾他阿玛额娘的遗物时,还寻到了一本由二人共书的游记,为此巴尔善连年也不肯在京中过了,朝万岁爷告了一二年的假,想照着此游记走走她阿玛额娘走过的路,算算时日,巴尔善也该回京了的。” “眼下还正是万岁爷用人之际,他从前也算是跟着万岁爷后头长大的,万岁爷定不叫他再躲了清闲了。” 苏麻喇姑一说这个太皇太后娘娘便想起来了,巴尔善是个可怜的孩子呢。 说是乌苏氏将巴尔善带大的,可实际上乌苏氏太过耽溺于巴特玛的死了,一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恍恍惚惚地捧着巴特玛的画像落泪,着实担不起一个母亲的职责。 好在巴尔善承袭了辅国将军的爵位,也不至于被疏于照顾,只是那时候他同寻常人家的孩子比,着实情形不大好,瘦瘦巴巴的小萝卜头儿似的,好似被他额娘染了一身的郁郁,也没什么精神气可言。 也记不得是哪一年年节里了,这孩子小小年纪由下头奴才领着进宫请安,她见了心头还怪不落忍的,想着这孩子若还一味叫乌苏氏养着,只怕也是个早夭的命,若再没了这孩子,乌苏氏便彻底没什么生的希望了。 彼时恰好康熙爷头一年登基,身边儿正需要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陪伴读书习武,巴尔善比康熙爷小了三岁,虽是年纪偏小了些,可养在宫中怎么都比养在乌苏氏手底下强。 她便给了这孩子体面,叫巴尔善日日跟着康熙爷玩儿,让他们堂兄弟俩好好亲近着便是,然巴尔善即便在宫中,他小小年纪的也极知道孝顺,日日都请身边儿的人回府问候乌苏氏。 后来长到十来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寻常小爷多是日日耐不住心的,今儿一道儿去跑马,明儿又一道儿去旁的地方玩乐,偏巴尔善年纪轻轻稳重得厉害,武艺极佳学问也好却从不骄纵,平日里不是伴驾便是回府伺候他额娘,谁见了他都要道一句至纯至孝的。 乌苏氏走时他才十四五岁,他虽在人前儿一滴泪都没掉,可委实大病了一场,万岁爷关切他,见他府上冷清,便想着给他寻个体己的陪伴,他也不肯要赐婚,拖着病体入宫谢恩,只言想求得一生一世一双人,非爱不可将就。 这婚事便也一推再推,眼下还没见得人来信寻到了所爱之人呢。 “那孩子也是倔得像是头驴子似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连多看也不多看一眼,哀家先前还怕他是个断袖,这才不肯寻了姑娘家成亲,且看他这些年真真是再洁身自好不过了,哀家先前倒是多想了。” “以前哀家还想着那样好的孩子,单看样貌都不能给他配了出身差的,可他年年都没看上的人,哀家也不管他喜欢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了,只要能盼着他而立之年前能身边儿有个伴儿都谢天谢地了,今年他都虚二十了,满八旗就找不出这般年纪还未成家的儿郎!” 太皇太后娘娘絮絮叨叨的念着人,因巴尔善这二年久不在跟前儿,她险些忘了还有这么一号难缠的人物,既是当年管了巴尔善,那就没得半路不理的理儿,这婚事可叫她没少操心。 苏麻喇姑听这话不由得失笑,倒也不光是娘娘这般误会,当年连万岁爷都误会了的,还专门儿私下里问他,是不是喜欢男的。 既是寻常格格不成,万岁爷亦可赐给人几个好看清秀的男子,总归身边不那么孤独,巴尔善听得脸都绿了,好几天都不敢入宫,生怕万岁爷乱点了鸳鸯谱去。 “是啊,他是五月里生人,眼下过了年就算是十九了,可不就虚二十了,都这么久没见了,不知他可又长高了些?可壮实了些,他同万岁爷一般,自小都是个晚长的,周围人都抽条儿了,他们俩还像是孩子似的。” 一想起以前,太皇太后娘娘面上也笑得尽是和蔼:“应是长成个大个子了,去年过年的时候他还离直隶不远,哀家还叫内务府的人赶过去给他做几身新衣,便是不回来过年,也不能太过随意了。” “下头的人将尺寸一报上来,竟都快比得上万岁爷了,可见在外头也没委屈着自个儿了,这次回来,成不成的总归叫他见见玉玳去,再不成,哀家可就真没法子了,随他去吧,咱们再给玉玳择了旁的去、、、、、、、” 主仆二人细细商议着,说来依着玉玳的出身,着实配不上巴尔善这般有爵位的黄带子,不过巴尔善的情况着实特殊,若巴尔善真能喜欢了玉玳,那便也是玉玳的福气。 能直接做了嫡夫人不说,上头还没有压人的婆婆,亦无争着管家的妯娌,日日只好好同夫君在一起便是,夫君还是个一心一意待她好的,这可比入宫做了那劳什子娘娘都好。 敲定了此事,太皇太后娘娘这便叫苏麻喇姑给巴尔善写了信去,只怕巴尔善一听说又是来相看格格的,不肯回来了,她也不叫人在信上提此事,只说甚至思念,不知还有几年得巴尔善的孝敬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皆不放过 太皇太后娘娘可不在乎什么百年不百年的,知巴尔善是个再孝顺不过的孩子了,只管用了人最不能拒绝的理由,想来巴尔善收了信儿,这一二月里就能赶回来。 倒也没想到玉玳这才将将入宫便有了合适的人选,姐妹俩还亲亲密密的挽着手回了永和宫说话呢。 吩咐花月莺时上了些茶点便罢,也没叫殿里留人伺候,先前当着人面儿不好细问近来家里的情况,这会子玉琭可得好好关切了妹妹去。 然不等她开口呢,玉玳只吃着茶便忍不住泪了,那眼泪像是大大小小的珠子砸在了茶碗中,可叫人心疼极了。 玉琭紧忙搂了妹妹去,也不问了,叫小姑娘在她怀里哭够了,这才听玉玳抽抽噎噎的说了外头的事儿。 那李元格和李家的手段原不止给玉琭的信上的那般过分,除了李家联合着别家一道儿给额娘施压外,那李元格还刻意叫人散播消息,毁坏玉玳的名声。 一来是想着玉玳坏了名声就没人要了,唯有嫁到他李家,甚至于连嫡夫人的位子都不必给玉琭,还想着省下三书六礼直接用一顶小粉轿子将玉玳从偏门儿里抬进去。 不过这些玉玳皆是不在乎的,她已是打定主意了,要么嫁个从一而终,要么就不嫁了,便是李家弄臭了她的名声无人可登门求娶也无所谓,她唯担心自己的名声连累了福成和下头弟弟妹妹们的婚事。 她没办法同外头恶意传谣的人争辩什么,便只是躲在家中等风头过去,也是想着像是李元格那般浪荡子,多半为难她一两个月的便失了兴趣。 谁道李家的手段过分,竟是连躲也不叫她躲的,起先李家还只是指使些个与家里门第相当的人家递了帖子,请她去府上同格格们吃茶小聚什么的,她都一一拒了,便是寻常交好的也没应下。 再后来便是那门第高的来递帖子了,见她还不应,李元格竟还趁着她们弟弟福安去先生家读书时,将福安给扣下了,那李元格不要脸的直接放言,说只要她玉玳肯出来见一面,这便不再为难福安。 玉玳没法子,只能带着人去见了李元格解救弟弟去,倒也是怕李元格乱来,玉玳留了个心眼子,出发的时候便叫身边儿的丫鬟去报官,说是乌雅二格格被人抢了银子,求衙门派些个人去查查。 谁不知乌雅家有个德贵人正得圣眷,顺天府尹大人当即便派人去了,也得亏去的及时,那时候玉玳刚被李元格抓了手腕子,另一只手正欲撕扯玉玳的衣裳,被顺天府尹的人撞破,李元格做贼心虚当即撒开了玉玳,也不敢再放肆了。 玉玳被吓得半死,被顺天府尹的人护着这才安稳地带着弟弟回了家,如此一来,外头风言风语更甚,还传她同李元格私会。 玉玳是没觉得自己委屈,只是可怜了福安,福安才八岁,为保护玉玳咬了李元格一口,还被李元格狠踹了好几脚,小孩儿生生被断了根儿肋骨,如今还不能下床。 若非有玉琭,有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做主,玉玳真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若李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了她弟弟妹妹们,玉玳这般要强的甚至生出些妥协的心思,抑或是干脆自尽,也省得受了那畜生的侮辱。 玉琭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变故,对着妹妹哭肿的眼睛,玉琭险些气得发抖,头一回拿跟前儿的东西撒了气,一胳膊下去,桌上的茶碗当即碎了一地,前儿刚换上的一波斯长毛地毯都泼得透湿。 “李元格该死!” 玉玳哪儿见过姐姐生这么大的气,到底是从额娘那儿知道姐姐有孕的事儿了,她一时失态不打紧,惹得姐姐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想到这儿,玉玳也顾不上哭了,只赶紧的用小手给玉琭顺着气:“姐姐别气,我这不是也没事儿嘛,万岁爷也已然在查李家同那李元格了,就凭李元格那欺男霸女的,便是死八回都不够的。” “只要李元格能付出代价来,我便什么都不委屈了,姐姐别替我生气了,那畜生该死,若姐姐因这畜生气坏了身子倒不值当了、、、、、、、” 玉琭揽着玉玳长叹了一口气去,她这妹妹什么都好,就是太不在乎自己,太重情了,只要家里人好,她便什么苦都肯吃,什么委屈都肯受的。 这若是嫁错了人,且不知要怎么吃苦呢。 玉琭也不敢跟玉玳说眼下万岁爷正用着那李元格的阿玛呢,想来罚归罚,伤不得李家的筋骨,不过既是有太皇太后娘娘给玉玳做主婚事,想来那李家也不敢再如何纠缠。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仇她玉琭算是记下了,别管是李元格还是安嫔,她皆不会放过了。 玉琭压了压火气,点头应声儿又同玉玳说了旁的去:“总归眼下咱们是不必再担心家里吃亏了,你也不必操心些个有的没的,只管放宽了心好好陪着姐姐在宫中过过安稳日子。” “今儿你舟车劳顿,好好歇着,你想吃什么用什么便给姐姐说,姐姐虽只是贵人,可不客气地说,最不缺的便是宠爱了。” “有姐姐在呢,不消得你在宫中战战兢兢地过日子,也定不叫你们再吃了姐姐吃过的苦,不管娘娘给你择了什么人家,你得记住,咱便是下嫁,也不能再给人做妾了。” “你、我、玉琪,咱们乌雅家的女儿不能都仰人鼻息地过日子,咱们家只有过得越来越好,没有一味自轻自贱的理儿,咱们出身不好,未必不能给咱们的孩子争一个好出身。” 玉玳目含坚定地点头,经了此逼迫之事,亦是叫她飞快成长起来。 深知自卑怯懦是最没用的东西了,得有城府和手段才能过上好日子,然若这些都没有,那就舍得一身剐,他李元格下次再敢朝她伸手,她就直接一簪子戳瞎李元格的眼,拼死也得撕下来人一块儿肉,断不能一味地吃亏。 第一百七十二章 幼稚真挚 姐妹俩心中各自有数便也不再多言,见玉玳穿戴太过小心翼翼了些,玉琭也学着康熙爷大手一挥,干脆叫人开了她的库房随玉玳挑拣去。 她这儿的好东西也是堆积成山了,太皇太后娘娘时常赏着,贵妃也时不时的给她些个好东西,康熙爷更是回回都不空着手来,总给她寻了些个珍稀的物件儿,内务府凡进了好的也必往她这儿孝敬一份儿。 旁的不说,光是做衣裳的料子都够她用好几年的了,就这上次额娘来,她还给家里带回去了好些。 再过一段时日天儿就该暖和起来了,现下正是该做春衫的时候,玉玳正是花一样的年纪,玉琭怎能看着妹妹成日里只用些碧色青色这般黯淡的,做主给玉玳挑了几匹槿色和胭脂色的提花绫罗做衣裳。 玉玳笑着受了,不过她更喜欢清浅些的,也没跟姐姐客气,又挑了丁香色和月白色的料子,有这些再加上她带来的,这一两个月里可够换的了。 笑闹吃用够了,直到天色渐暗玉琭才叫人将玉玳送去慈宁宫中,康熙爷说是明儿再去永和宫同玉琭一道儿用膳的,可到底是耐不住,只叫人打听着玉玳一去慈宁宫,他便带着人往永和宫去了。 宵夜玉琭还是只用了些清炒时蔬,康熙爷却是因今儿玉琭那话,默默坐远了些,多吃了一小碟子熏火腿配奶饽饽,吃完还怕身上染了味儿熏着玉琭了,康熙爷梳洗更衣了才往玉琭跟前儿凑。 也不叫玉琭只顾着给孩子做小衣裳了,只管拉着玉琭的手捏捏他腰间的肉去,虽不是这一顿两顿就能补起来的,可他更衣的时候细看自个儿了,瞧着也没瘦太多,想来手感也不至于差到那儿去。 “你感觉感觉、、、、朕哪里还需要再精进些个,明儿朕便开始锻炼起来。”这会子寝殿里没人,康熙爷厚着脸皮贴着玉琭问。 说来他又问起这话也是私心作祟,今儿他细细琢磨着玉琭的话,怎么着都觉得自己跟那清俊不沾边儿的,满人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生得又高又壮瞧着才有巴图鲁的风采。 他是当皇帝的,自然也不愿在这事儿上输了什么,故而只想听玉琭将那精壮一词儿用在他身上。 玉琭乐得不行,到底是同康熙爷相处甚多,她哪儿能不知道康熙爷怎么想的,可她含着坏心眼儿呢,偏就不夸。 先捏捏康熙爷的手臂,啧了一声儿,拍拍康熙爷的胸膛又啧了一声儿,一副欲言又止又不好点评什么的样子,眼神儿还四下扫着,直把康熙爷看得面上发臊,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随意挑选的、以色侍候人的一般。 康熙爷哪儿能叫自个儿这样被动,干脆解了衣裳叫玉琭看看清楚,想上手就上手,就别隔靴搔痒了,省得看不清再误会了什么。 康熙爷这一破罐破摔不打紧,又轮到玉琭不好意思去了,只觉气愤都带了点儿焦灼似的。 凭心而论,康熙爷是个对自己是个要求极严的人,甭管是用膳还是什么皆不放纵,便是再忙也抽出时间带着身边儿的侍卫去箭亭练练身手,或是比骑射或是比布库,也就是摔跤,康熙爷的身手都算是上乘的。 故而他身材绝不是个差的,就是他这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多少有些偏薄了,这阵子又忙碌,便显得腰身稍窄了些,可他偏又肩宽,肩臂上的线条相当有型儿,被烛光这么一打,明的光暗的影贴在人身条儿上,直叫玉琭面红耳赤,眼神儿都撒不开了。 “爷的身材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我也没看过旁人的,没法儿比对着就是了。” 玉琭红着脸捏了捏康熙爷的块块儿肉,饶是心中极满意了,还是忍不住玩笑一句去,她就爱看康熙爷跟她急眼的样子。 一说这话,康熙爷果真是急了,直攥着玉琭的手腕子往怀里带,手臂紧紧的箍着玉琭的腰身儿,声儿里都都泛着急切。 “你还想看谁的!都看了朕的还不够吗?都是臭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尤其是夏日里都不能见他们扎堆儿,哪儿有朕香,朕天天都沐浴的,就便宜你了,结果你还不知道珍惜朕,还念着旁人的、、、、、” 玉琭笑得不行,也是怕康熙爷挤了她肚里的孩子了,轻轻推了推康熙爷去:“我哪儿念着旁人了,我没这意思啊,你不要多想。” 这话配着玉琭的一推惹得康熙爷更要误会了,当即声儿都拔高了,委屈的不行。 “你看你!你就是腻了朕了,都不愿朕抱着你了!都怀了朕的孩子了怎么还始乱终弃的!” “好好好,我不推开你了,玄烨,你也这样想我也没办法啊。” 玉琭忍笑险些忍得肚子疼,渣男似的调戏着康熙爷去,末了惹得康熙爷委屈得狠了,小可怜儿似的往榻上蜷着一躺,甩给玉琭一个背影儿,都不肯开口了。 玉琭好笑了一阵儿上前,钻人怀里好轻薄了一阵子,康熙爷半推半就着身心舒爽了,这才算是消了气,闹着一通闹得忒晚了,康熙爷看着玉琭自个儿去耳房净手还过意不去,又穿戴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玉琭见之好笑,想想刚见康熙爷时他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动不动便要绷着脸吓人,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像是个十六七岁刚陷进恋爱的半大少年,幼稚又真挚。 翌日康熙爷不必上朝,便多同玉琭赖了会子床才起身给皇玛玛请安陪着进膳去。 太皇太后娘娘觉少,康熙爷到时她已经起身用了一盏茶了,规规矩矩的给皇玛玛见了礼将将就坐,康熙爷刚一抬头便见从寝殿进来了个丫头捧着茶盏进来,瞧见她的样貌着实叫康熙爷愣上了一愣,还当是玉琭在慈宁宫伺候着呢。 不必想,这位定然就是乌雅家的二格格,玉琭的妹妹玉玳了,还别说,这姐妹俩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抛开年岁上的差距,她们姐妹俩竟像是孪生姐妹一般,不熟的人只怕要认错的。 ------题外话------ 今天暂且一章,这几天失眠太厉害了,今天实在头疼吃了点药,结果不太能集中注意力了,剩下的我明天补吧(??w??)??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京中情形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玉玳规规矩矩的朝康熙爷见礼,康熙爷呷了口茶便叫玉玳平身了,且恪守着分寸,再不多看玉玳一眼,也不给人多余的关切,只好好的给皇玛玛问安去。 太皇太后娘娘端看康熙爷对玉玳的态度,心中着实满意至极,虽说让玉玳入宫躲躲风头一事是康熙爷带着玉琭同她提的,可她怕就怕康熙爷一见玉玳起了心思,想将乌雅家的姐妹俩都收了去。 康熙爷乃天下之主,想要什么自是没他不能要的,且看当年皇太极的后宫中,便是她博尔济吉特氏姑侄三人共侍一主,同亲姐姐相处还得耍心眼子,她心中膈应极了,既是她打心眼儿的盼着玉琭好,也为玉琭打算,便绝不能叫玉玳也入了康熙爷的眼去。 今儿原可以叫玉玳避着康熙爷不见的,可太皇太后娘娘还是忍不住试探了些个。 若康熙爷真有此心,她自是得立刻用了手段叫康熙爷打消主意去,好在康熙爷没这个心,太皇太后娘娘也松了口气去,打发玉玳先下去歇着,关切了两句,又说起来外头的战事了。 自前年云贵之地开始躁动,康熙爷前后已然派去了十万多兵马了,这都两年多的工夫了,竟还只是同吴三桂一众打得持平,今儿你赢一回明儿我赢一回,竟像是闹着玩儿似的。 如此你来我往的打仗军中伤亡倒是不多,只是日日这十万兵马消耗颇多,国库的银子一笔一笔地支出去,却不见收进来的,便是再有些家底子也架不住这样消耗。 可要说苦,当地的老百姓才最最苦,凡战火波及,使得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能走的都走了,不愿走的只能卖了儿女来换来些米钱度日,或是被叛军抓了壮丁,些个地方说是十室九空也不为过。 昨儿太皇太后娘娘下午起身后见了些个宗亲女眷,闲话间又说起京中的事儿了,说是眼下已然有好些流民抵京,眼下吴三桂大军又不是兵临城下了,倒也不好关闭城门不叫人进。 只是如此一来,京中人口越发稠密,流民饿极了,打砸抢的情况时有发生,顺天府人手捉襟见肘,十分不好管教,有些有财力的人家又各自施粥,凡架设粥棚之地无不拥堵,今儿是城西明儿又是城东,惹得府上连马车都出不来了。 这倒也不算什么,就是施粥时甚乱,若是少了还有为一碗粥打架的,昨儿听说便有几个半大孩子在这拥挤混乱中生生被踩踏死的,着实叫人心里不忍得厉害。 太皇太后娘娘虽久不管事,可京中竟都乱成这样了,她只怕康熙爷居庙堂之高瞧不见下头的苦难,只专注着眼下的一亩三分地。 这些居无定所的流民说不重要也重要,可不管总归是不成,那吴三桂打着反清复明的口号生事,以满人如何欺压汉人的借口煽动民心,若朝廷不在流民之事上拿出个章程来,反而要将百姓推给叛军一众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君者自是不能小觑了百姓的力量。 说起这事儿了,康熙爷不住的点头,细细的同皇玛玛道来,他先前忙碌便是忙这事儿去了。 “孙儿心中有数,三四日前便已调派九门兵马在京中加派巡逻了,又在京中专辟了东西南北四处施粥之地,着顺天府统一管着。” “已然进京的流民断不会随意驱赶,孙儿叫人统计些个由来和年纪,年轻的便皆分派去京郊同直隶开垦农田,春日里正好种了头一茬作物,无论是这些百姓吃用还是供养大军,粮食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年纪大和些个年纪小的便暂先安排在几处寺庙和济慈堂养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修补浆洗的活计,也不叫他们白干活,只要不偷奸耍滑,这么日日干下来不仅能养活自己也能攒一二银两。” “不过以后未入京的流民便不许随意进了,孙儿已下达了旨意,叫当地官员一律就地收留,断不能出现推诿驱赶的情况,至于滞留在京郊的,朕打算开几处皇庄给百姓搭了棚子住着,另派太医和京中的郎中时常坐诊看顾,一月二月里还正冷,总不能让人饿着又病着去。” “这些百姓没有归顺吴三桂,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求朕庇护,朕总不能寒了百姓的心,便是从朕的份例里省也不能饿着百姓去,朕还打算等下头安排稳妥了,出宫去瞧瞧,以防下头阳奉阴违,苛待了百姓去。” “只是此令刚下不久,京中要想平稳还需得几日,孙儿想麻烦皇玛玛一事,便是召集后宫同宗亲为百姓捐银捐物,此事还得集众人之力才是、、、、、、” 太皇太后娘娘细细听着,不住的点头,赞康熙爷思虑周全。 “自当如此,有哀家牵头管着,好歹叫各家施粥也有个章程,挨着个儿的来,省得安排不均叫百姓饥一顿饱一顿的,倒也容易叫人滋生不满。” 祖孙俩就此事便说了一个时辰,不过好在将事儿都安排稳妥了,这时辰便也算不得白费,太皇太后娘娘不是个磨叽的性子,上午商定了此事,下午便给各府上递了帖子请各家的管家太太、有头有脸的夫人进宫。 不过在此之前,太皇太后娘娘先见了后宫众人,说清楚眼下局势,也不强求下头的女眷必须捐出来多少,除了银钱之外亦可捐出不用的旧衣物旧铺盖,有一分便算是一分。 佟佳贵妃乃后宫之首,自是不能出手少了,当即便表明愿意拿出五百两银子来,再另出银子给百姓置办二百条冬被,她名下陪嫁还有好几个庄子,亦可出些作物来捐出去。 僖妃自也不甘示弱,只是她不好越过佟佳贵妃去,便捐了四百五十两,亦出了些棉衣和米面。 再往下众人依次递减着,连贵人们都各出了一百两去,这可是她们一年的份例了,不可谓不多,唯下头的常在和答应们捐的少些。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养出个贼 不过她们一年到头也得不了几分好,能有捐银子的心便已然很是不错了。 大伙儿都慷慨解囊,便是真肉疼的也断不露出半分来,总归都做了好事了,总不能再斤斤计较着让人嫌弃。 可偏就有人不走寻常路,生怕谁记不得她给出来的这点儿银子。 不是旁人,这事儿也就安嫔能干得出来了,平日里气量下就罢了,连捐银捐物也小家子气。 虽她出了二百两银子也不算少,但谁出银子也没像是她这般惺惺作态的,说是捐二百两,可下头人只拿了一百八十两银子来,想来是故意做戏呢,安嫔质问一句跟前儿的奴才,那奴才竟开始当众哭穷了。 末了这二十两还是安嫔从头上拔了两根金簪补了进去,说来也是丢人。 散场罢,众人出门时面上还都隐隐泛笑,笑安嫔尽出昏招儿。 若是真缺银子,当初直说捐了一百五十两不就好了,也不会有人因此看低了她,可偏她有银子还这么抠搜着,非要突显自个儿的“倾囊”,莫不是还想着用此法叫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多心疼她几分吧? 真当人都是傻子! “你这贱婢故意叫我出丑不是!叫你拿多少银子便拿多少银子,剩下那二十两银子还能压死你不成!” 只一回了长春宫,安嫔便直接给了那半晌的奴婢一个响亮的耳光,如此还不解气,又给了人一脚去,险些没要了那小奴婢半条命。 安嫔气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她已然够丢人的了,总不好再当众打骂下头的奴才,落得各暴戾的名头去。 说来众人倒是误会她了,她虽是时常同人不对付着,可太皇太后娘娘的意思她怎敢忤逆,捐银子自是要捐得漂漂亮亮的,总不能出银子还不讨好。 谁道她千算万算的,竟摆在了一个小丫头的身上! 她着实想不通着丫头的动机,她又不是真缺银子,何必偏拿了一百八十两的银子来,不仅没拿够,还拿了不少碎银子,且看人家都是几张银票过去了,抑或是直接给了金锭子也轻便,为她的人提着大包小包,还不够丢人的! 安嫔冤,可那小丫头更是冤得不能再冤,只见她泪眼婆娑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开口,直接去里间儿拿了她们主子平日里放银票的匣子给人瞧。 “主子,您真真就那一百八十两银子了,先前府上小爷来看您,是给您送了银子来着,可唯有外头包着的一百两银子真的,里头包的全是废纸,那八十两还是奴婢硬寻出来的,屋里的姐妹们也凑了几分,实在没有多的了。” “主子,咱们眼下一文钱都没有了,以后怕是连吃穿用度都成了问题了!” 对着小丫头的话,安嫔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拿了那钱匣子里的银票,正着看翻着看,看着看着便嚎啕大哭起来,一口一个天杀的骂着。 都不必叫人查,安嫔当即便知道这银子去哪儿了,定是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李元格搞的鬼! 以前李元格小时候便这么偷过家里的银子,阿玛额娘不舍得打不舍得骂,说李元格两句他还哭上了,便当他认了错。 原以为李元格长大了总该有些长进,谁道眼下竟还敢拿废纸糊弄她这个做姐姐的,额娘信上明说了给她拿了五百两银子呢,这天杀的竟就给她留了一百两,这以后叫她怎么过日子啊! 她一年到头的份例只有那区区二百两银子,只怕连打赏下头奴才还不够呢! 安嫔紧忙叫人清点了她的物件儿,若没记错,当日李元格和李元平来,她只顾着同堂弟说话去了,见弟弟对什么都好奇得很,她便也只管纵容着,便是不合规矩也准弟弟在她殿中四下走动瞧瞧看看。 他那弟弟连银子都敢贪墨她的,偷鸡摸狗只怕更是寻常。 思及此,安嫔失望伤心至极,她自小疼弟弟,竟疼出个贼来! 这一清点不打紧,竟还真少了不少好东西,想来是觉得金银之物好典当变现,安嫔桌上的妆奁里少了一对儿金镯子,四个金戒子,连护甲都少了一对儿。 金镯子金戒子拿去就拿去了,可那护甲上还有内务府的印记呢,这不是万岁爷私下赏的,等她百年之后内务府还要照着册子一一收回呢,绝不能私下赏了,更别说变卖,这若是流出宫外了,可是要命的罪啊! “快!快给额娘、给额娘去信,务必叫元格将那对儿护甲交出来,务必叫额娘重罚了元格,再不知约束他,只怕咱一家子都得被李元格给害死!” 也顾不上朝家里再要银子了,安嫔提着颗心,只怕李元格不懂事儿,将那护甲给典当了去,真不是他做了什么,偷了四百两银子竟还不够,难不成又在外头养了妖精? 安嫔兀自哭了一阵子,只觉得家门不幸,这都过得什么日子啊,宫中不顺心,兄弟也不争气,倒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免得再被李元格牵连了去。 且不等安嫔的信送出宫去,便有人为李家的事儿寻到康熙爷跟前儿来了。 不是旁人,正是刑部大人舒舒觉罗介山,此人先前是左都御史,职专纠劾百司,为康熙爷耳目,是个极刚正不阿的人。 此人拜见了万岁爷也不虚谈什么闲话,直接叫下头人搬上来两个箱笼来,亲自打开了给万岁爷瞧。 嚯!只见那箱子一开,其中满当当的金玉之物险些没闪了康熙爷的眼睛,玉器瓷器暂不说,光说那一箱金锭子,怕是就得有一千两了。 “爱卿这是何意?今儿来总不能是贿赂朕的。” 康熙爷玩笑一句,然面上笑意却不多,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想,莫不是下头谁孝敬了介山的,能拿出来的这些都已经很是惊人了,更不必说没拿出来的了。 介山也跟着笑了笑:“孝敬您,那不是臣自寻死路吗?先前万岁爷叫臣查李家之事,那李元格果真是个污迹斑斑的,身上光是人命便背了三条,更别说间接因他而死的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朱门酒肉 “臣当即便叫人将那李元格下了大牢,然还不等着臣细细的审,才一夜的工夫,李家便将刑部上下尽打点了一遍,连狱中的牢头都不放过,塞了银子去,叫人好生关照李元格的起居。” “臣虽不为所动,可只怕下头人意志不坚,即刻便去狱中看了那李元格,果然不出所料,那大牢都快成了李元格消遣之地了,好酒好肉的摆着,光是垫身子的被褥便四五层,牢头都成了他李元格的仆役了。” “见此,臣便知道刑部怕是没几个能真心办案的人了,臣不敢耽搁,这便来求见了您,求您派亲信督察此事,想来才能杜绝贿赂之事。” “另外,臣亦是想谏言,除查着李元格之外,想来李家也得彻头彻尾的查上一查,刚阿泰大人眼下是正二品的总兵,一年的本俸是五百九十九两,恩俸是一百四十两,菜粮烛炭银一百六十两,心红纸张银一百五十两,再加上养廉银,一年到头能落到手中的虽是不少,可这还不够此次给臣的贿赂银子。” “且见李家如此出手阔绰,银钱往来方面只怕有些问题,只是李家从刚阿泰的阿玛李永芳大人开始便算是皇亲国戚了,臣只一个区区刑部尚书怕是不好直接查。” 康熙爷放在桌案上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他只见了眼前黄灿灿的贿赂银子便知道李家是有大问题的了。 下头的情往来他是知道的,也不知是约定俗成还是怎的,下头人凡一办事便要打点,一件事儿经了几个人的手便要打点几层,别说下头的大人们了,就说他跟前儿的梁九功也不少受人巴结,一年到头也能得个千八百两的。 朝廷设置养廉银,他年年都给大人们拨银子,为的就是让诸位大人生活无忧,如此才能心无旁骛地、毫无私心的办差,谁道下头的官员年年拿着清白的银子还不够,还需得贪腐饱了胃口。 李元格的阿玛刚阿泰只是武官便轻轻松松能拿出这么些银子来,那便更不必说身处朝廷之中的文官了。 说来也是可悲,今儿上午他还同皇玛玛商议着为百姓捐银捐物之事,他私下里拿出三千两银子尚且肉痛,而李家光是为李元格打点便不知用了几个三千两了,前而刚阿泰又来求银求粮,且不知此人又从中贪占了多少。 他早些年修个院子还得被言管弹劾奢靡,又不知李家是过的什么日子,外头的百姓又是过得什么日子。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外如是。 虽此时正值交战之际,不好临阵调兵遣将,可一个贪婪成性的将领怎可能做到爱兵如此,又怎能带出威武之师打败叛军,即便可不大肆彻查,他也必拿着李家开刀震慑,以儆效尤。 康熙爷心中有了主意,当即一掌重重落在案上,叫人心神都跟着一震。 “此事便由刑部与大理寺承办,暂解刚阿泰官职留看,彻查李家银钱往来,若贿赂贪腐之事属实,朕绝不姑息!” 介山当即朝康熙爷行了大礼:“臣遵旨!” 待介山走后,梁九功看着殿内那开着的两口箱笼,一时也不知是该替万岁爷收下了,还是当赃物暂且封存,少不得上前问了一句。 “您看这、、、、、、” 梁九功往那两口箱笼处瞥了一眼,康熙爷抬眼一瞧,笑笑也不处置,只管吩咐梁九功叫人将这两口箱笼搬去廊下,就这么大敞着盖子,哪儿方便叫人瞧见便摆在哪儿。 “叫人都看看吧,你瞧好了,在介山大人查清楚此案之前,还得有人来给朕送银子呢。” 梁九功眼前一亮,当即就明白万岁爷什么意思了。 查贪腐重要,眼下打仗更是重中之重,凡有贪腐,收受贿赂一来一往断不是一个人一家子的事儿,若大肆地查,定然牵连甚广,那刚阿泰官职不低,平日交往的也多是同他地位相当的,这若是都将人给捉了,只怕朝廷运作受阻,延误了更是不得了。 故而眼下万岁爷拿李家杀鸡给猴看,出了震慑之意也算是再给其余人一个机会,能利利索索的将银子交出来那就什么都好说,若是不能,那李家的下场便是他们的下场。 李家定不是贪腐最厉害的,也定不是这二年才开始贪腐的,为何非得拿李家开刀,便只能说李家养了个好儿子,招惹谁不好偏招惹了乌雅家的,想不叫万岁爷惦记都难啊。 梁九功利索去办差了,还特意打点着叫人瞒着些安嫔,省得人给家里报信儿。 可谁道他这吩咐了还没两刻钟呢,下头魏珠便收到信儿了,说是安嫔正托人往家中送信呢,魏珠忙给自个儿师傅一提,梁九功也不管信上内容,直接摆手叫人给截了。 “以后李家和安嫔的消息不许进也不许出,好好叫人盯着些,信件、物件儿一律扣下来,着万岁爷瞧了,不是什么要紧的才能放行。” “得嘞,师傅您瞧好吧,我这就叫人将信送到御前来,之后别说是信了,我连长春宫出来的苍蝇都挨着个儿的检查,一丝一毫都不遗漏。” 魏珠笑着应了声儿,这便去办了查,不过康熙爷倒是没要兴趣看安嫔给家中的信,只撂在一旁便罢,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扣下便扣下了。 接下来康熙爷甚是忙碌,光是下头求见他还见不够呢。 康熙爷还有折子要看,见了几个要紧的便罢,其余的也懒得再听他们的辩白之言,干脆叫人在乾清宫外头支了张桌子,叫来裕亲王、恭亲王坐镇,一手交银子一手签字画押。 凡来的,康熙爷也没打算秋后算账,不过能留这一份底子在,下头的诸位大人们哪儿还敢再干了这事儿,少不得安分几年。 这才不过四五日的工夫,竟已然收了数十人交上来的七八万两银子了,这些银子可够安顿流民的了,康熙爷心情见好,想着之后再一抄家,国库也算是能充盈一笔。 第一百七十六章 若有格格 这买卖一本万利啊,康熙爷撂下记银的册子,甚至还想再多抄几家,不过这杀鸡取卵的法子可不成,再者眼下时机不利,着实不是跟人算细账的时候,康熙爷暂且按捺住了心,只等着刑部同大理寺的结果了。 好不容易得闲一会子,康熙爷便派了肩舆请玉琭来伺候笔墨。 这几日忙着,他也没能好好同人腻在一处,康熙爷心里怪想人的,皇玛玛还借口免了玉琭的请安,这下他去慈宁宫问候皇玛玛的时候也没机会见玉琭了。 瞧了眼时辰,见这会子正该是玉琭用茶点的时候,康熙爷还特意嘱咐梁九功去膳房要些刚做好的新鲜点心来,甚至还去挑了自己心爱的茶具,一副少男怀春似的模样,梁九功看了都要忍不住笑。 等了好一会子,可算是将玉琭给盼来了,康熙爷也不叫人在跟前儿伺候着,只管赶了人拉着玉琭好好亲近去,见了玉琭,也顾不上招呼着吃茶点了,只好好的抱了一会子,还用手掌丈量着玉琭的腰身儿,看看孩子可是长大了几分。 康熙爷量个没完,直量得玉琭痒痒,忍不住直笑,攥着康熙爷的手不肯再叫人量了。 “咱们才不过四五日没见,孩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长大了,想来得等到四五个月才开始显怀呢,爷可量早了。” 康熙爷不好意思地笑笑,别看他已经有这么些孩子了,可说实在话,他还真没陪着哪个孩子一点儿一点儿地长大过。 先前几个没的孩子就不提了,有大阿哥的时候他年纪也不大,日日尽忙着朝廷的事儿,尽想着如何坐好皇位去了,只觉得这头儿刚听惠贵人有孕了,没过多少时日肚子便大了起来,再一眨眼的工夫孩子便出生了。 后来是太子出生,元后没熬过来,他每日的难过大于对孩子的关切,待缓过神儿来,太子也能坐能爬快会开口说话了。 再者就是旁人有孕敌不过玉琭有孕,旁人有孕他总觉得和该如此,玉琭有孕却叫他十足惊喜意外,心中满满的尽是期待,自然便更在乎这孩子的成长,断不愿错过一星半点儿的。 不过这些话康熙爷是不好意思说的,只是扶着玉琭的后腰轻轻给人揉着,还觉得玉琭不仅没显怀反而还瘦了些,更显她腰身纤细了。 “近来是不是害喜更厉害了?朕怎么觉得你腰还细了些,若是实在不合口,朕再叫人给你寻些旁的厨子来可好?宫里的用不惯,那家里的呢?你额娘可有什么好手艺,朕派人讨要些方子来也使得。” 玉琭失笑,捏了捏自己的腰侧,也没觉得自个儿瘦了:“不必这么麻烦,若说习惯,我都入宫两年多了,哪儿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还是有些闻不得荤腥呗,其余的还好,这两日颇有些长进,夜半还能饿醒一回,就想吃些酸甜口的小零嘴儿,白天却是没什么胃口了。” 只要能吃就好,也甭管是不是零嘴儿了,康熙爷高兴了些,紧忙献宝儿似的将那樱桃酥捧到了玉琭跟前儿。 “那你快尝尝这樱桃酥可合胃口?这时节想吃新鲜果子也是不容易,朕想着你怀着身孕,荤腥的不能沾总不能连新鲜的瓜果也吃用不上,便叫人在暖房养了些。” “这不,终是养出了这头一茬樱桃,只是酸得倒牙,朕便叫人做成了点心,味道就好得多了。” 二月初还能吃到樱桃也是稀奇,瞧那撒了糖分的酥皮做出小碗儿状,中间装了满当当的樱桃酱,颜色很是漂亮勾人食欲,即便玉琭这会子没觉得饿,也忍不住用了一块儿去。 那酥皮裹着樱桃酱一入口,酸甜的口味直叫人口舌生津,一盘子统共就四块儿,玉琭一连用了三块儿才腾出来嘴吐了两个字儿:“好吃。” 康熙爷高兴了,大手一挥这就要赏了膳房做点心的大师傅,叫人再多做几盘子来,玉琭忙将叫住魏珠,又多添了一句话去,叫人在这樱桃酱里少添些糖,不酸的她还不爱用呢。 康熙爷听此,干脆叫人熬了樱桃酱送来一小碗儿,见玉琭一勺一勺进得香,康熙爷直乐,捏着帕子给玉琭时不时的沾沾嘴角儿去。 “酸儿辣女,想来是个阿哥了,咱们要有阿哥了,朕可得想想怎么赏你赏咱们的孩子才是。” 康熙爷自言自语着,面上喜意满满,玉琭虽知道她着一胎多半是个阿哥,可仍有些不放心,担心康熙爷只是个喜欢阿哥的。 “那我要是生个格格呢,爷会不会就不看重我们母女俩了?” 康熙爷拉着玉琭的手直摇头:“朕岂能不看重你们母女俩,若是个格格,朕更是要止不住的疼爱她,不必等孩子周岁以后,她一出生朕便封她为和硕公主。” “朕不消得她恪守规矩,也不必做个端庄的,只想她平安喜乐就够了,咱们的女儿,朕断舍不得嫁去蒙古的,定要留在京城,留在咱们身边儿,想见面就能见面,谁也别想给她委屈受、、、、、、” 康熙爷一说这事儿便停不下来了,玉琭听着笑着,笑中有带着些泪,若她没记错,历史上德妃的九公主确确实实没像是她的姐妹一般嫁到蒙古,是唯一一个留在京中的公主。 这话康熙爷可没哄她,是打心眼儿里心疼他们未出生的女儿呢。 “怎么听着听着还红了眼睛去,不信朕的话啊,要不要朕给你立个字据?” 康熙爷一抬头,便见他的小丫头一副笑中带泪的样子,他模模糊糊明白玉琭的感受,然不忍再说什么惹玉琭哭,且逗趣一句,还真作势起身要拿笔墨去。 玉琭知道人有心就是了,岂能真叫康熙爷去写了着劳什子字据,也忙起身跟了上前,可康熙爷好似是真心要写了,竟真到了案前洗笔研墨了。 玉琭笑着上前去拉康熙爷的手,谁道一个没站稳险些绊倒了去,若非康熙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只怕要摔着了,这小插曲将二人都吓得不轻,还不小心碰倒了桌案上的一摞折子,稀里哗啦的撒了一地。 第一百七十七章 寻伺时机 也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一封信正落在玉琭的脚下,玉琭低头一瞥,正见那信封上的几个字,上头竟有安嫔的名字。 同一般的信不同,宫中的女眷只能同家中的人来往,故而给家中寄信一般不写谁谁亲启,而多是上头缀了自个儿的名儿,下头的奴才们经了几次手这才不会不知道往哪儿送。 也没听说这几日长春宫的有哪儿不对,安嫔冷不丁的往家里寄什么信,不是前阵子才见过家人吗? 玉琭心中有些起疑,说来因康熙爷的防备,不希望后宫同前朝牵扯颇多,故而要想断绝牵扯,那必是要限制后宫同外界的消息往来。 虽在这通信上并无明文规矩,可后宫女眷哪个不知康熙爷的喜好,便是位份再高也不能太过肆无忌惮了,先前年节里都没见安嫔给家里寄过几回信,怎么这会子倒是知道寄信了。 难不成是康熙爷查出了李家的什么事儿了,安嫔同家里正着急想对策呢? 趁着康熙爷紧张她的工夫,短短几息玉琭心思百转,只怕李家的错少,更担心李元格的罪孽不够深重,这事儿康熙爷若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她乌雅的家的脸往哪儿搁,玉玳的名声也是白叫人污蔑一遭儿了。 玉琭瞄着足边的那封信,极想瞧瞧里头都写了什么,想知道为什么这封信被康熙爷叫人给扣了下来。 然康熙爷在呢,她总不好当面儿去拿,康熙爷虽是纵容她,可她总不能不知道个度,凡来了乾清宫,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可得提着心呢。 不等玉琭想出法子来,康熙爷这便拉着她坐下了,这一坐下,离那信就更远了些。 “可有哪儿不舒服了,快坐下快坐下,朕不过同你玩笑罢了,你追朕作甚,朕若是没能扶好你,定然要你吃吃苦头的。” 玉琭垂眉掩了掩神色,朝康熙爷轻轻一笑:“我这不是没事儿吗,不过就是摔了想来也不打紧,平地摔还能摔多狠啊?” “那也不可大意,朕就是太纵容你了,若依着宫里的老规矩,合该叫你在榻上躺足了三个月才是,花盆底以后可不许穿了,脚下多小心着些。” 康熙爷哪儿听得玉琭这般漫不经心,这宫里的孩子素来难保,就不说跌了一跤孩子便没了的,以前听嬷嬷说,以前宫里还有三番几次保不住孩子的,咳嗽打喷嚏都得小心。 也就是玉琭身子底子好,乔太医说除了吃食以外,旁的也没什么忌讳的,亦是为了瞒着玉琭有孕的消息,这才许玉琭随意行动。 玉琭也不同康熙爷争辩,只乖乖的应下便罢,还当着康熙爷的面儿叫人给她拿来了平地的绣鞋换上,康熙爷这才心中安稳了不少。 因身边儿不留人伺候,这地上的狼藉也得康熙爷同玉琭自个儿收拾,康熙爷没叫玉琭弯腰,只是捡了给玉琭递去叫人整理桌案便罢。 趁着康熙爷背过身的工夫,玉琭秉着呼吸,偷偷将地上的那封信踢到了案前的一块儿波斯地毯下,只露出一个尖尖角,但愿下头人进来洒扫时别那么仔细,她今儿想法子看看再放回去就是了。 若不成,想来也不会叫康熙爷起疑,毕竟案上的物件儿掉了一回,一封薄薄的信罢了,谁知道掉下来会飘到哪儿去呢。 玉琭心中有了成算,手脚麻利替康熙爷摞好折子去,也不消得她一一翻开了去分门别类,毕竟这些可不是她能看的了。 倒也掉下来的不多,二人配合着很快便收拾好了,康熙爷拉着玉琭一道吃茶下棋,着实轻松了会子,眼看着天色将暗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谁道康熙爷一直寸步不离的也没叫玉琭有落单的机会。 玉琭面上不显,心中却是有些微微急躁,只怕错过了今日,下一次还不知道是几时,下头的奴才们日日进来洒扫,但凡仔细瞧定然能找出那信去,她若不知这事儿便罢,既是知道了,就没放过的道理。 安嫔连日来龟缩不出,她便是想寻仇也没机会不是。 思及此,玉琭怎么着今儿也得多留一会子了。 只见眼前棋局过半,玉琭动了动腰,用手撑着下巴一副惫懒的样子,原该吃康熙爷一子的,这会子偏卖了个破绽给人,一次两次还算是疏忽大意,待三次四次了,不消得玉琭开口,康熙爷先放下了手中的棋子。 “朕怎么瞧你的路数都有些顾头不顾尾了,可是累了?” 玉琭朝康熙爷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怎么爷连这都看得出来啊,午间没歇足就来了,这会子稍有些乏,怕是不能再陪着爷下棋了,明儿我再陪着爷可好?” 说罢,玉琭起身作势便走,康熙爷看了眼西洋钟,见这会子还算不得晚,颇有些不舍得玉琭这么早就回去,紧忙拉住玉琭的手腕留了留人。 “要不就在朕这儿躺会子吧,陪朕用了宵夜再回永和宫去,今儿上午朕收了郭贵人给的汤水。” 康熙爷这话玉琭岂能不明白,他今儿夜里要宠幸郭贵人呢,她德贵人眼下虽得盛宠,可毕竟不是独宠,康熙爷于情于理都不去旁人那儿。 一般初一十五是去贵妃那儿,初十、廿五去僖妃那儿,旁的时候便随意得多了,康熙爷自个儿斟酌着如何给人雨露皇恩便是。 她近来有孕没怎么关系侍寝的事儿,也不知什么时候郭贵人入了康熙爷的眼,这个月里,就她知道的这可第三回了吧。 “呦!那臣妾可更不该留了,赶紧的给郭妹妹腾地方才是,知臣妾在这儿,郭妹妹不知要怎么念叨臣妾呢,就不留下惹人烦了吧。” 玉琭这话说得酸,心里也真真的酸,即便知道康熙爷不能全身心的属于她,只是将心放在她这儿便已然是一个皇帝能给的最多的了,可真说起来了她心里到底还是介意的,寻常她一贯大度,如今怀着孩子了,骄纵些想来也无妨。 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心设计 康熙爷失笑,难得见玉琭这般掐尖吃醋的样子,康熙爷只觉得怎么瞧怎么好玩儿,轻轻刮了刮人鼻尖子,怎能真叫人一肚子气走。 “怎么气性这么大的,朕往你永和宫跑的次数最多了,今儿请安时皇玛玛还打趣呢,说是叫朕直接搬去你的永和宫算了,省得来回跑,朕眼下留你想来不招人念叨,朕要是只留你那事儿可就大了,朕可不想朝廷里的哪位大人再说你的不好。” 玉琭瘪瘪嘴:“爷的话我再信不过了,只是就怕我信着信着,不知哪一天爷的心里就真没我了的,爷是天下之主,胸怀天下苍生,我不敢求爷的心尽给我,只求爷的心里能有那么一小块儿叫我遮风挡雨就够了。” “可后宫里的姐妹好多,不敢说上头的姐姐们如何,下头的妹妹们我是瞧着个个好,没有不喜欢的呢,想来爷也这般觉得,爷给这位妹妹一分喜欢,那位妹妹一分喜欢,人越多我这儿的喜欢便越少,若是太少了我可就抓不住了。” 玉琭这话像是小猫似的挠着康熙爷的心,十根指头还有长短呢,他又怎会平了喜欢,他前儿还觉得除了玉琭以外,郭贵人也像是个解语花似的,这才多翻了人两回牌子。 可如今一瞧,郭贵人哪儿有他的玉琭可人,玉琭在他跟前儿可没什么小心翼翼揣摩他恭维他的样子。 这一瞬间,康熙爷竟有些不想让郭贵人来了,不过若真不叫郭贵人来,那才真真是给玉琭树敌呢。 康熙爷只得按捺着细细哄了玉琭去,好在玉琭精神算不得好,没说一会子就犯懒了,看人小哈欠接连的打,康熙爷不由得失笑,抱着玉琭叫人在榻上躺好。 “就当是再多陪朕一会子吧,你安心的睡,朕绝不叫郭贵人念叨了你。” 看着玉琭睡下了睡安稳了,康熙爷陪着玉琭好一会子,这才起身坐在案前再看了折子去,歇那么久了也该忙活起来了,大阿哥今儿默了几页文章他还未看呢,手头上还都是事儿。 待康熙爷去了外殿儿看折子,原本睡熟的玉琭当即大睁了眼睛,生怕自个儿真睡着了,支着耳朵静静的听外头的动静。 也不知康熙爷忙着看什么呢,久久不见动静,别说出门了,就是站起来松松筋骨的动作都没有,眼看着时间不多了,玉琭几乎要失了耐心。 正当玉琭纠结着时辰是不是该起身了,只听得轻微的开门声,随后梁九功压得极低的声儿响起。 “万岁爷,刑部介山大人求见。” 玉琭一听这个,当即精神一振,只盼着康熙爷赶紧的去弘德殿见人,只几息的工夫,康熙爷果然如此应了声儿。 “请介山大人于弘德殿稍候,朕这就到,另叫德贵人跟前儿的奴才进来守着,朕不知几时能回来,伺候了德贵人用些膳再送回去。” 说罢,康熙爷还饶了屏风进来瞧她一眼,这才带着人去见了介山大人,玉琭不敢妄动,尽力放平了呼吸,直听着殿门在次被掩上的声音,这才悄悄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谁道花月魏启就在屏风左右候着,见她起身正要出声儿问候,玉琭紧忙食指抵唇给二人一个警告的眼神儿。 花月同魏启最是机灵,见状也不敢出声儿,只赶紧的踮着脚上前蹲在主子跟前儿听吩咐。 “去守着门儿,若有人来便咳嗽一声儿。” 也不问主子要干什么,二人当即听令,这便轻着脚步立在门前,透过门缝儿看外头,见外头没人进来伺候,这才朝立在屏风旁的主子点头示意。 玉琭不敢耽搁,紧忙去拿了地毯下的信,亦不敢毁坏了这未拆的信封,便拔了自己头上的扁簪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挑开,好在这信似是封得匆忙,未用蜡封也未用糨糊,只是抹了一层水让两层纸合在一起罢了,拆起来十分方便。 约莫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玉琭便打开了信封,里头只两张纸,可了了几言却是不得了,玉琭心中有数,也不耽搁时间,只管又依照折痕折好,沾着杯中的水封好了信去。 怕沾了水信封上褶子变多,玉琭依旧是将信压在了地毯下,还用脚压了会子,见封口干的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动它,只又将信拉出一角露出来便罢。 待玉琭躺好了,花月和魏启这才算是狠松了一口气,这要是被发现了,甭管看了什么都不成,她们主仆仨今儿必不能安安稳稳的走出这乾清宫去。 又躺了约莫两刻钟的工夫,玉琭这才起身,见康熙爷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只管安安稳稳的用了会子宵夜,带着人回了。 “主子可是发现了什么不一般的?” 待回了永和宫关起门来了,魏启这才压着声儿问了一句,说话也是谨慎得厉害,一声儿不敢提万岁爷和乾清宫这几个字。 玉琭点头,也不瞒二人:“前儿你还说近来安嫔那儿安分的过头,连欺压下头的答应常在们似都没了什么底气了,咱们只道她又在琢磨什么坏主意,谁道她竟真是个倒霉的、、、、、若被人发现,安嫔可就等着被打入冷宫吧。” 二人一听,面上也尽是喜色,总算是逮到安嫔的错处了。 魏启是个机灵的,只稍稍一想便觉得此事若设计得当,必成了安嫔和李家的催命符。 “主子,咱们不若好心替安嫔解解围,她这连日来提着心,只怕睡不好进不香,正如惊弓之鸟呢,若能有机会躲过次劫,她定然牢牢抓住,断不起疑半分。” “眼下咱们可不能再凭着屋里的几个单打独斗了,外头也该有些主子您的人,不为您自个儿,便是为小主子,您也得争一争去。” 魏启细细一说,倒是说道玉琭的心坎子上了,她亦是想到了这法子,只是没魏启想得更周全些,眼下有魏启补充着,玉琭这便应下了,明儿便去寻了贵妃合计合计,这戏只她自个儿还唱不来呢。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触目惊心 永和宫内,玉琭主仆细细算计着,康熙爷那头儿也细听介山娓娓道来李家之事。 “回万岁爷话,刚阿泰大人暂不在京中,即便卸职留看,想深究探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进账的银子不好查,可出去的银子却是有数的,经由李元格交代,他光是每个月花出去的银子便上千两。” “您瞧这个。” 说着介山大人将一本厚厚的书呈了上去,康熙爷接过细细翻看了两页,这原来是一本账簿,上头记录并不规整,落款日期也不连贯,记的一笔一笔尽是出账,鲜少有入账的记录。 “十五年九月初八,博易书斋,输布齐兄五十两银子。” “十五年九月十三,博易书斋,输成铭兄二十两银子,暂欠。于当月廿二赢回。” “十五年十月初一,博易书斋,赢布齐兄八十两银子,大喜,后输九十两,小输。” “十五年十月初五,博易书斋,输布齐兄五十两银子,暂欠。” 、、、、、、、 类似这样的记录,日子一直持续到十天前,起先是博易书斋,后来又出现了旁的几处地方,左右不过五六处,这五六处皆涉及输赢和银钱往来。 康熙爷隐隐觉得这几处不是什么正经的书斋,倒像是赌坊勾栏之类的地界儿,涉及银钱一开始只是几十两,多的不过七八十两,可连翻了七八页,越是往后那数便也越大越惊人。 最后一条竟写了暂欠一万两,这若真是赌债,着实叫人不可置信,只觉得荒唐。 “这李元格好赌?还在外头欠了银子?说来以他那般无赖的性子,这么多银子他何不直接赖账,还逐条逐条的记下来,着实奇怪。” 康熙爷瞧着这账簿,只觉得处处是疑问,他李元格都能做出欺男霸女的事儿了,身上还背着三条人命,怎么杀人算不得要紧事,欠赌债反倒是了,仗势欺人还能用错地方吗? 介山大人朝康熙爷一拜,规矩会话:“臣一开始亦是不明所以,觉得处处蹊跷,可后来着人细察了这几处书斋的底细,又查了那布齐其人,这才知为何李元格规规矩矩不敢造次。” “只因这博易书斋同布齐的背后都站着同一个主子,那便是孝昭仁皇后的亲哥哥色亮,李元格畏惧钮祜禄氏的势力,自然不敢赖账半分。” 猛然听到了色亮的名字,康熙爷还怔愣了一会子,这才想起来色亮已然没了两年了,怎么这人死了还能要挟了李元格?莫不是他信任的颜珠暗中接替了色亮的活儿? 康熙爷眼中晦暗不明,也不开口,只继续叫介山细细道来原委。 原早在十多年前,便有了博易书斋这个地方,明面上是一家专卖笔墨纸砚和四书五经的书斋,此地分为前后两进,前头的院子一来是书斋门脸,二来也是为文人提供一处探讨学问的地界儿,因名声在外,这地方日日便格外热闹着。 而后院儿就不是谁都能进的了,一开始倒也没用作赌银之处,只是专招待来此地看热闹的八旗子弟。 八旗子弟多是重武轻文,早些年甚至还有些连书都没读过的,因不懂而好奇,他们不明白为何前头的斯文人说起什么事儿来竟能争得脸红脖子粗,甚至有时还能打起来。 这一来二去的,也引得不少八旗子弟前来,一开始只是看热闹,后来看热闹也变得没意思了,也不知是谁提议的,竟开始押注了,从此赌银之风渐起,无人再关心前头那些掉书袋子争论什么了。 后院又扩了东西两块极大的地方,直演变成八旗子弟的销金窟,不仅如此,进此处的门槛也越来越高,不说进来玩什么,只是进门便要一年上交五百两银子,算是这一整年的茶点费,若无人脉,便是有银子也进不去的。 若玩赌的,动辄几百上千两,若是还想叫男男女女陪着玩点儿不一般的,银子更是流水似的出去。 银子花完了也不打紧,博易书斋还能借给他们银子,只是利息比外头高了些罢了,而在这儿玩疯了的人又怎会在意那些个利息,在这儿银子都不是银子了,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数字,是一瞬间的欢乐罢了,总归家里能兜底,又如何借不得呢。 这一来二去的,博易书斋光是靠着放印子钱便赚取了大笔银子,若实在还不上来的也不为难,便拿有价值的消息或是人来还债。 李元格身上背的三条人命就是为这个背的,博易书斋说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李元格没银子便要做了他们的马前卒,打砸抢,无所不用之极。 有了这般手段、人脉、银钱,博易书斋一生二,二生三,这十多年间整个京城东西南北又各添置了一处这类似的书斋,名字不尽相同,却都是以书斋做幌子,前头做文人的生意,后头笼络着权与财。 像是李元格这般的进去,不仅银子出的算不得多,身份更是不够看,若当初他不是布齐带进去的,他连博易书斋的门儿都摸不进去,饶是如此,李元格至今还欠博易书斋上千两银子。 再说色楞此人,其实也并非一开始就是博易书斋的主人,这里头的水颇深,只听李元格交代,他只是在两三年前见过色楞在博易书斋露面,被里头的主事奴才叫了声儿主子,十多年前博易书斋刚建成时,色楞还只是个半大少年,自是没本事管着这般地界儿。 两年前吴三桂还未造反时,色楞尚在京中,李家便是那时候攀上的钮祜禄氏。 那时候的李元格还只是寻常纨绔罢了,年纪也不大,未曾接触过更深的东西,他随阿玛刚阿泰几次悄悄给色楞送礼,同色楞的表弟布齐结识。 想来是有控制李家的心思,色楞这才指使布齐引着李元格染上了赌瘾,再不能从这泥潭里脱开身了。 而又经介山大人探查,这布齐同色楞压根儿就没什么关系,布齐只是替色楞办事的人罢了,究其身份竟无从查起,连衙门都没有此人的由来,是个黑户。 ------题外话------ 明天爆更一万二(六章)(≧?≦)/ 第一百八十章 极不简单 此事越查,这潭子浑水就显得越深,博易书斋、色楞、布齐、、、、、这背后都藏了太多秘密了,又是十多年前就开始筹谋的事儿,查起来自然不容易。 然不管底细如何,只从这些消息来看,博易书斋背后的主子是在下一盘大棋呢,说严重些,这背后的人比吴三桂还看得更远,对大清算计更深。 叛军造反只是一时,少则三四年,多则七八年就能平息了战事,康熙爷对八旗的战力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可这博易书斋则是生在大清心腹中的毒瘤,不急不躁,不知不觉就长成了叫人不敢小觑的地步,长此以往,就算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也得被掏空了势力,成了高高在上的傀儡。 十多年前康熙爷至多也才十一二岁的年纪,彼时他还未亲政,朝廷政事多是由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这四位辅政大臣管着,康熙爷只听只学,能插手的机会不多。 而博易书斋能在那个时候横空出现在八旗子弟同文人的眼中,还能获得不小的名声,背后定然势力颇大,怕不是同这四位辅政大臣还牵扯颇深,甚至就是这四位中某位用心筹谋的结果,这才能稳稳当当的在京城站稳脚跟,甚至说是屹立不倒。 可四位辅政大人当年便年纪不小了,索尼和遏必隆皆已病逝,苏克萨哈和鳌拜则是赐死,要说这里头活得最久的就是色楞的阿玛遏必隆了。 细细想着从前的事儿,康熙爷却不信遏必隆能有这个胆子,能有这个心机筹谋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以后的事儿,他素来是个墙头草,若不然当年也必不会被鳌拜的事儿牵连,险些晚节不保。 故而遏必隆至多是掺和了此事,并非主谋,细想谁能大胆到想将整个大清都收入囊中,那还得是鳌拜。 当年鳌拜野心勃勃、操握权柄、结党营私,就没他不敢的,他虽赐死鳌拜定了人的罪,可念及鳌拜的功劳,并不罪及家人,然没了鳌拜,瓜尔佳氏到底是一落千丈了,难保心中没有什么怨恨。 瓜尔佳氏虽不复当年,然到底是积年的家底和人脉在的,伙同旁人想做点儿什么可不难。 比介山大人看得更深些,康熙爷觉得就博易书斋的前后院划分可没那么简单。 这背后的人能暗中利用赌来暗中控制些个八旗子弟,明面上想来亦可寻了那些文人的短处,或是要挟或是给予好处加以利用,只是这般手段没后头的销金窟明显罢了。 十个读书人里只要有一个能高中进入朝廷为他们所用,那他们的算计就算是成功的,这十多年里有多少人被博易书斋拿捏又进了朝廷,康熙爷不敢想,即便只有一人,十多年的时间也够那人坐上颇高的位子了,说不得什么关键的时候就有了用处,简直叫人防不胜防。 如此只要利用博易书斋操纵得当,朝廷的文武官员只怕大半都要受制于人了,这法子虽是来的慢,可这结党营私的效果比当年的鳌拜还厉害呢。 康熙爷一言不发,面色沉沉,忽地又想起来这事儿的起因了,李元格对乌雅家的放肆会不会也是背后有人授意,抑或是有人刻意引导的结果。 思及此,一件更早的事儿忽得从康熙爷脑海中冒了出来,当年他还没同玉琭好的时候,乌雅一家便险些被要账的逼死,当时她们家欠的便是赌债,还不上银子赌场就直接上门来抢人,连乌雅家满人的身份都不顾忌。 虽那赌场并未挂了书斋的名儿,可光是这胆子便不像是背景普通的。 当时他是有些怀疑玉琭的阿玛颜启是被人算计了,实际上是有人要对付玉琭,不然赌场的何必费尽心机去骗家里揭不开锅的颜启,只是当年没什么证据可言,他也只是怀疑罢了。 眼下再看,只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颇多,再想想当年孝昭仁皇后对玉琭的态度,再看看现下僖妃同玉琭的关系,以及被人叫做主子的色楞,康熙爷叩了叩桌案,只觉这事儿还得从此处入手。 即便色楞死了,这样的好处难保不被钮祜禄氏中的其它人牢牢抓住,顺着这条线往上查定不会错。 “既是如此,便只能引蛇出洞了,这几日还请大人再细审了那李元格,罪名先不定,只寻个不大不小的错处罚李元格便罢,十日后叫李家来领人,刚阿泰那头儿明面上也不必再查,只管叫人盯紧他二人的动作,特别注意着李元格。” “另外,除李元格外,朕还要一份进出博易书斋的名册,朕倒要看看他这人脉到底有多广。” 介山大人应下了,这便退下办差,然这吩咐还不算完,康熙爷又叫来梁九功进来伺候笔墨,稍思虑片刻便写了一封信去,亲自用蜡封好交由身边儿的一等侍卫,叫人百里加急送信。 这信康熙爷是写给巴尔善的,先前叫诸位大人上交贿赂一事想想着实不妥,颇有些打草惊蛇了,即便眼下想利用李家引蛇出洞,那蛇也不一定会现身。 故而介山大人的动作算是明面上的手段,若是能查出来什么固然好,若是查不出来也不打紧,跑得了博易书斋背后的主子也跑不掉李家。 暗地里则是叫巴尔善细细的查,这差事给人可算不得突兀,此人明面上虽是借口游山玩水的,可康熙爷身边儿岂养闲人,早些年康熙爷便收着信儿了,隐隐觉得云贵之地不安稳,这才将巴尔善派出去组织人手打探消息。 经这二年的经营,巴尔善早就将消息网铺遍了大清的江山,这也是为什么康熙爷居庙堂之高还可以耳目聪明。 此事钮祜禄氏一族要细细的查,瓜尔佳氏的人也一个都不能放过,介山虽是个刚正不阿的,可他岂有本事查这两族,巴尔善胆大心细,手底下耳目细作不少,此事定能胜任。 至于为什么是十日后,康熙爷抿了抿唇,一来是给巴尔善赶来京城的时间,二来便是给自己几分犹豫的时间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一波又起 想引蛇出洞得有一诱饵,而这诱饵便是两次卷入此事的玉玳了。 李元格同玉玳的事儿只是这一团乱麻中的一个小小的线头,只要捏住了这线头,就必能理清这十多年间的事儿。 不过此事关乎玉琭的亲妹妹,玉琭眼下还怀着身孕,他若开诚布公的同玉琭说了,玉琭即便担心也多半会同意,可康熙爷岂能叫玉琭日日提着心。 这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了结的,三日五日还成,若是三五个月呢?玉琭身子只怕承受不住,为此,康熙爷不得不考量着。 康熙爷左思右想暂权衡不得,便也干脆暂放下此事,毕竟巴尔善少说也得七八日才能抵京,届时再同巴尔善商议着也好。 康熙爷心中有了成算,这才起身出了弘德殿去对面的昭仁殿寻玉琭去了。 然他忙起来忘了时辰,进殿不见玉琭的踪影,正要问魏珠呢,他转身的工夫偶然瞥了眼殿中的西洋钟,这都竟快到三更了。 不必想,定然是玉琭等他太久了,等不及了就回了,生怕惹郭贵人误会,一想到这儿,康熙爷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他今儿还翻了郭贵人的牌子,见他忙,下头人还未抬郭贵人来呢。 他虽没这个心思了,可若今儿真就这么不叫郭贵人来了,那他才是真真给玉琭添麻烦了。 康熙爷用了盏茶,细细过问了魏珠玉琭进膳的事儿,这才叫人往翊坤宫走了一趟,叫人抬郭贵人来伺候。 外头的事儿暂先放下了,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后宫竟多处传来失窃的现象。 说来也巧,这头一处失窃的便是郭贵人那儿,说是丢了一串珊瑚珠子,另还有一对儿琉璃蝴蝶钗。 那琉璃蝴蝶钗康熙爷还记得,这是前些时日郭贵人伺候罢,闲话间说起天渐暖,宫里都开始给做了轻薄衣裳了,后宫女眷素来不说无用的话,总归叫人伺候了都是要赏的,他琢磨着郭贵人的意思,既是有了衣裳了,那便赏人一对儿相配的钗吧。 他若没记错,前儿他晨起给皇玛玛请安的时候,后宫女眷正好在,郭贵人头上还戴着那对儿钗呢,僖妃还夸了两句,怎么冷不丁的就丢了呢。 宫中失窃不是小事,想来多半是身边儿伺候的人拿的,眼下翊坤宫只是自查罢了,然不等郭贵人那儿查出来,安嫔那儿也遭了贼,说是也丢了物件儿,是一对儿掐金丝的护甲。 再后来东六宫也遭贼了,荣贵人那儿也少了几个金戒子,倒也是听先前二人那儿失窃了,这才想着自个儿查一查,谁道还真少了东西。 这短短几日之内,后宫三处失窃,如此瞧着可就不是监守自盗那么简单了,太皇太后娘娘和康熙爷一听说,当即叫人彻查,另着各处清点,省得丢了东西还不自知呢。 这一自查不打紧,连阿哥所都少了些东西,纯禧公主丢了个金锁儿,荣宪公主少了一对儿珠花,大阿哥那儿丢了个小玉剑,连太子那儿都丢了个金元宝串儿似的小玩意儿呢。 这失窃的范围更广了,再一细问阿哥所的人,似乎还都不是眼下丢的,这疏忽可就大了。 康熙爷心中微恼,只恨下头的人伺候得不经心,连小主子丢了东西还不知。 不比后宫人来人往的,阿哥所看管甚严,日日往来伺候不过那么些个人,眼下还好只是丢了东西,若是有人存了坏心要害阿哥公主们,那岂不是早早就得了手。 一想到此处,康熙爷忽地心头一紧,竟想起来长生那孩子夭折的事儿了,莫不是已然有人看到此漏洞下过手了。 思及此,康熙爷面色当即就沉了下来,这便叫人彻查阿哥所往来奴才,直追溯到年节里去,便不说人,就是进出的物件儿、吃食都得一一查清楚了。 趁着后宫女眷尽在慈宁宫探讨此事,康熙爷又叫人搜了宫,宫中多处失窃,谁也不能保证谁就是清白的,故而康熙爷只能从内务府和慎刑司中抽调人手。 分别由梁九功同魏珠带着人,同时搜查东西六宫同阿哥所,便是连北三所这样的冷宫、御膳房、阿哥所的茶水膳房和些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都不放过。 众人等着盼着真相,直在慈宁宫枯坐了一个半时辰才有了结果。 梁九功来报,说出来的倒也叫人不敢相信,竟是阿哥所茶水膳房的管事钱姑姑。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带着人在钱姑姑的床榻之下查出了不少东西,除安嫔娘娘的护甲以外,荣贵人、郭贵人和几位小主子丢失的物件儿尽在其中。” “另外奴才还查到了大笔银子,光是银票便足五百两了,余下的零碎再加上些个首饰也攒了一箱子,瞧着可不像是钱姑姑靠着自个儿能得的。” 此言一出,当即惹得满堂哗然,众人神色各异,着实不敢相信一个管事姑姑竟有这样的胆子盗窃,更是惊叹一个奴才手中的银两竟如此丰厚,日子怕是比些个贵人主子都过得滋润呢。 “梁公公可是数准了?五百两之数对钱姑姑来说也忒多了些,要知道钱姑姑一年的份例也才不过二十两银子,这五百两她就是不吃不喝还得攒二十五年呢,即便加上办事得力主子额外赏的,也不至于如此夸张。” 佟佳贵妃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事儿她心中再有数不过了,可还是装得一脸惊叹,非得再听梁公公细说了才好。 佟佳贵妃的话一出,在座众人也连连点头,唯僖妃心头隐隐发紧,一想到她叫钱姑姑替她做的事儿,只觉得失窃一案来得蹊跷。 尤其是这事儿还涉及了阿哥所,这倒像是钱姑姑走漏了风声,有人知道了些个内情借口针对她的,故而这会子少不得出声儿扰人视线。 “钱姑姑说来也是宫中的老人了,怎么伺候这么多年了不知盗窃,倒是这会子连连作案,怕是其中还有些蹊跷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有文章 “再者这钱姑姑是阿哥所茶水膳房的管事,平日里在阿哥所常走动也说得过去,可她怎么连后宫也能时常晃悠着,还去了郭妹妹和荣妹妹哪儿作甚?” 僖妃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是冲着她来了的,心中忐忑不说,更是含着火气,气那钱姑姑手底下不干净,怎么当初就选了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办事儿!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瞥了眼身边儿的恍惚不安的安嫔,更想不通安嫔这是凑的什么热闹,好似半个月前安嫔便开始不对劲儿了,莫不是从安嫔这儿出的岔子? 先前她到底是指使安嫔做了事儿,那些各算计她虽未明言,可想来安嫔也能猜出各大差不差来。 然不等梁九功出声解释,郭贵人倒是面露不愉了,对僖妃这话着实不满,明明这会子是说那钱姑姑盗窃的事儿,怎么还话里话外的说她同荣贵人结交不该结交的。 蹊跷蹊跷,还能有什么蹊跷,敢情是僖妃没丢了东西一点儿不着急,看热闹不嫌大,还非得给人个辩解的机会! 若是说多了反倒赖赖她生出异心笼络阿哥所的奴才,她不重视万岁爷赏下来的物件儿,随手乱放这才引得人觊觎,万岁爷一听定然心中不悦,若再因此猜忌了她,那她可就冤大发了。 郭贵人同僖妃来往不多,仗着苦主的身份倒也能说两句,不做多想,郭贵人张口就来。 “僖妃娘娘这话说的,便是宫中的老人也不能就保证一定是宫中的好人啊,钱姑姑以前没做过坏事不代表她以后不做。” “至于钱姑姑为何去了臣妾那儿,臣妾还得问钱姑姑呢,臣妾前几日不过是朝膳房要了一盘子豌豆糕罢了,寻常都是膳房的小公公给送来的,那日冷不丁的钱姑姑便带着豌豆糕登门了,还说是顺腿的事儿。” “臣妾可不知她顺的哪门子腿,点心到了便是了,也没多想,客气留钱姑姑多吃了盏茶罢了,那钱姑姑是个嘴巧的,进了门便不住的夸臣妾屋里的摆设,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呢,臣妾便说都是万岁爷给的恩典罢了,还好心叫她多看了一会子。” “谁道这就看出事儿来了,那对儿琉璃蝴蝶钗可是前儿侍寝时万岁爷赏的,臣妾喜欢极了,恨不得就寝时都戴着,这一被偷走,臣妾眼睛都哭肿了几回、、、、、、” 郭贵人虽是给人心直口快之感,可她有些话真真是绵里藏针不叫人痛快的,都这时候了还不忘带上万岁爷恩典这句,也不知是要刺谁的心呢。 总归在座的有宠无宠听着都有些不痛快,连老神在在准备看戏的玉琭都忍不住抬着眼皮子看了郭贵人一眼,怎么伺候两三回还显摆上了? 就郭贵人那妆容精致的样子,可看不出将眼睛哭肿的迹象,不过是叫康熙爷心疼着罢了。 玉琭心中不爽,又瞥了上头康熙爷一眼,见人只是冷着脸藏着隐隐的不耐,连一眼都不给郭贵人,玉琭心情这才舒坦了些,又听荣贵人也出了声儿去。 “钱姑姑来臣妾这儿倒不是顺腿了,而是跟着阿哥所的管事姑姑一道来的。” “臣妾怀着身孕,眼下已然四个月了,下头的也该为臣妾腹中的孩子准备些个了,奶娘经由内务府的遴选,些个不打紧的奴才却是要直接用了阿哥所的。” “说来只是选奴才也不必钱姑姑跟着,只是钱姑姑言语间提起长生了,想来是怕再伺候不好吃食,这才来细说了些个叫臣妾安心,二人约莫待了小半时辰,臣妾倒是没注意钱姑姑做了什么。” 闻言,佟佳贵妃好似又想起了一人,直点了安嫔问道:“那安嫔妹妹呢,安嫔妹妹不是也丢了东西,怎么刚刚梁公公说你的物件儿不在钱姑姑那儿,钱姑姑可去过妹妹那儿?” 安嫔像是被吓着似的肩膀一耸,继而强撑着她那张憔悴的脸回:“这臣妾便不知了,也不知钱姑姑偷这么多东西作甚,只是藏起来吗?会不会悄悄托人卖出去了,只是留着也无用啊、、、、、、、、” 下头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殿里可没个消停的时候了,梁九功原是要回话的,可他连开口的几回也无,只得默默立在了一旁,等着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发话去。 康熙爷细细看着众人的反应,说来他心中亦是觉得奇怪,虽听荣贵人和郭贵人皆说钱姑姑去她们那儿是事出有因,可理由着实牵强了些,说是去巴结主子还差不多。 然眼下不是纠结其动机的时候,还是得先确定这钱姑姑是不是那偷盗之人,二来便是问清楚银票的底细,这大笔银子怕是背后有大文章呢。 眼看着下头后宫女眷门越说扯得越远的,康熙爷直磕了磕碗盖叫人收了声儿去,为了梁九功:“钱姑姑眼下何出?” 梁九功可算是有说话的机会了,紧忙上前会话:“回万岁爷的话,钱姑姑咱被押到了慎刑司,正准备审呢。” 康熙爷也不叫人私底下审了,直开口叫人将钱姑姑提过来,当众审当众罚,也是看看后宫女眷们是神色可有异动,康熙爷心中隐隐有怀疑的,这五百两银子到底不是谁都能出的起的。 如此吩咐罢,僖妃心中不安更甚,趁着吃茶的工夫,僖妃悄悄给站在她斜后方的知秋使了个眼色。 钱姑姑是个贪财又软骨头的人,只怕经不住审,她虽知道的事儿不多,可她办的事儿却是最为要紧,当初郝嬷嬷拿错糯米粉便是钱姑姑做的手脚,里头倒也不只是掺了面粉,还掺了些无害的花粉。 这花粉虽是对人无害,可先前下头人抱着长生阿哥在御花园晒暖时,她曾见过长生阿哥碰过牡丹花后不住的咳,想来是个闻不得牡丹的。 后来她叫人查了长生阿哥的案脉,也没发现又这毛病的记录,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罢了,叫人往里头添了点儿,便是有用也不叫人查出来半分。 第一百八十三章 突发身死 都已经推出来人给长生阿哥赔了命了,怎么眼下还能旧事重提,僖妃没得叫自个儿栽在一个奴才身上的理儿,既是钱姑姑不是个嘴紧的,那就叫人彻底闭了嘴去。 知秋岂能不知道厉害,然她在殿里伺候着也不好动,便悄悄的取了自己头上的一朵不打眼的珠花交给了背后的小丫头,趁着给主子端茶倒水的工夫便悄悄从慈宁宫出去了。 这些小动作着实不引人注意,郭贵人同荣贵人还拿着自个儿苦主的身份说事儿呢,倒是给了僖妃极好的掩护。 约莫等了两刻钟的工夫慎刑司的人便压着钱姑姑来了,估摸着已经上了好一会子的刑了,隔着衣料钱姑姑的背上还多了几道子血痕,头发也尽散乱了,痛哭流涕着岂还有什么管事姑姑的风光样子,只一跪下便开始大呼冤枉。 “奴婢在宫中伺候足足十五年了,光是管事便做了七年有余,伺候小主子就没有不尽心的,断不敢也不会行了那见不得人的偷窃行经啊,还请万岁爷还奴婢一个公道!” 康熙爷扫视了一圈儿,这才开口问了一句:“既是冤枉,那姑姑便好好解释解释为何会去见荣贵人同郭贵人吧,若朕没记错,姑姑只是管着阿哥所茶水膳房的奴才,怎么还伺候起后宫的主子了?” 只一听这,钱姑姑也顾不上喊冤了,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咳为了自个儿小命儿,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了。 “奴婢、奴婢就是想巴结着二位贵人,荣贵人有孕、郭贵人如今也算是有了宠爱,奴婢琢磨着以后贵人早晚要有了子嗣,总能用着奴婢了,这便来早早的递了枝子去,免得被下头的奴才抢了先机。” “也是为此,奴婢来见贵人们是为打好关系,又怎会眼皮子浅看中贵人们的首饰,再者贵人们出手阔绰,容桂人给了十两银子,郭贵人给了五十两呢,说是她眼下得宠,想来明年就能有了阿哥,这银子便是叫奴婢好好关照她以后的阿哥呢。” “光是赏的想来都比首饰贵重了,奴婢何必贪那仨瓜俩枣的。” 钱姑姑这话倒是真切,康熙爷心中发笑,睨了面色涨红的荣贵人和郭贵人一眼,刚刚二人还说得冠冕堂皇呢,个个撇清关系,这会子倒是尴尬了。 倒也不光是康熙爷觉得可笑,周围女眷听钱姑姑如此说郭贵人的打算也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儿来。 还什么眼下得宠明年就能有了阿哥,这郭贵人怕不是个痴的,她这满打满算的才伺候几回啊,哪儿能这么容易就有孕的。 便是这宫里最能生易孕的荣贵人怕是都不敢这么狂言的,还生了阿哥,真真是会做梦呢! “一派胡言!”郭贵人哪儿受得了众人的嘲笑和那若有若无的不屑眼神儿,当即便红着眼反驳。 “你这狗奴才自个儿巴巴的来我这儿了,我念你辛苦给你银子,竟还得你这样的编排,便是我这有这样的心思,身为后宫女眷为天家开枝散叶也是本分!” 佟佳贵妃心中乐得要命,倒也是看不惯郭贵人这样的人,少不得挤兑人一句去:“既是本分,妹妹又何必因这话自恼呢?” “说起这话了,本宫也是有些奇怪,要说有宠也不知郭妹妹一个人,怎么钱姑姑偏来妹妹这儿了,要本宫说,钱姑姑也别瞧不起人,也来永和宫巴结巴结啊。” 玉琭哪儿听不出佟佳贵妃这话是给她解气呢,这便反应过来紧忙接了一句。 “臣妾不敢,雨露恩泽皆是圣意,怎能拿出来炫耀,更不是叫人高看的资本,倒也是臣妾胆小,钱姑姑若平白无故地来臣妾也是不敢见的。” 瞧瞧人家德贵人的话多漂亮,原郭贵人说那句本分众人不好再笑了的,可这会子一听,郭贵人那点儿小心思可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要说盛宠也是人家德贵人的,德贵人自伺候了万岁爷开始便没失宠过,要得意哪儿轮的着她郭贵人啊。 众人心中跟明镜儿似的,只觉得若是万岁爷不顾着规矩,怕是直接就给德贵人独宠了,哪儿还有她郭贵人得脸的时候。 康熙爷哪儿能看不住下头人的你来我往,瞧着玉琭那大度的样子,想着人先前捻酸吃醋的模样,康熙爷一时间也有些忍俊不禁的,紧忙开口将话给拉了回来,也不深究钱姑姑为何去郭贵人那儿了,只管忽地去问那五百两银子是如何而来的。 没想到万岁爷问的这样跳,钱姑姑脸上白了一瞬,结巴着竟没了先前伸冤的劲儿了。 康熙爷一看便知钱姑姑有鬼,断不给人反应的工夫,直接叫人上了刑去。 “姑姑不开口也好说,是拶刑还是插针,姑姑先选一个吧。” 这拶刑和插针都是寻常审问用的刑罚,一个是用竹板夹手指,一个是用针扎指尖子,虽是不要人命,可十指连心,此罚着实痛苦呢。 那慎刑司的嬷嬷配合着抖了抖带过来的刑具,嬷嬷一抖钱姑姑便跟着一抖。 说来钱姑姑自做了管事奴婢就没吃过什么苦头了,日日在膳房当差油水颇丰,银子没少赚,更是将自己喂的肥嘟嘟的,是宫中奴才里难得的富态,她这一抖身上的肉抖都跟着乱颤,偏又不敢直接说,那双吊眼便只能时不时的往一侧洒着,还盼着有人能救她呢。 这时候岂敢同钱姑姑对上眼神儿了,真真是看谁便把谁拖下了水。 康熙爷见状正便要顺着钱姑姑的视线看过去,僖妃只觉如芒在背,通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兀自恼着,正欲想法子推了她身侧的安嫔出来。 谁道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钱姑姑忽地“呃”地一声儿倒抽了一口气,身子像是被人从上头揪住了似的极力往上拔着,只几息的的工夫眼神儿就直了,嘴唇子也乌紫色,不等人反应过来,只听得“咚”地一声儿,钱姑姑就这么一头栽倒在地,再没了生息。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说来也巧 梁九功紧忙上前去探钱姑姑的鼻息,心中也是一惊,忙躬身朝万岁爷回话。 “钱姑姑,死了。” 见状谁还敢再笑,谁还笑得出来,众人原以为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失窃案,谁道审着审着竟出了人命,还是这样诡异的死状。 刚刚钱姑姑还好端端的呢,谁道下一刻正要说关键的时候就死了,着不得不叫人怀疑五百两银子的由来,别不是这银子也沾了血的。 僖妃心头猛然一轻,心道钱姑姑早该死了的,死了也就没这事儿了,更不必给人什么银子,下头人虽总办事不利,好在她的知秋最是叫她放心,这下子可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她面上虽不显,可她紧攥帕子的手微微松开的动作到底还是透着几分轻松。 不同于僖妃的轻松,佟佳贵妃和玉琭面上就难看得多了,若人见了,也可理解为被钱姑姑的死吓着了,可真实情况只有二人心中肚明。 此盗窃一案其实是二人的算计,看似对付安嫔,其实转为对付僖妃罢了。 此前长生阿哥夭折时二人便不信这是个意外,然僖妃素来小心,又有安嫔替僖妃冲锋陷阵,着实抓不到人什么错处。 能发现钱姑姑在其中的作用,还全赖玉琭的关系呢。 这有人的地方便有争夺有江湖,阿哥所茶水膳房那巴掌大的地界儿也不例外。 说来也巧,玉琭家不是包衣出身嘛,祖父就曾是膳房管事,他阿玛虽是个不争气的,可她二伯却是能耐人,如今她二伯和下头的孩子们都为宫中做事。 二伯颜明是内务府采买,长子克济承了祖父的衣钵,如今正靠着祖父遗留的人脉和厨艺在阿哥所茶水膳房做大师傅。 颜明的女儿也在宫中伺候,颜明生怕女儿委屈,便也没叫女儿去伺候了正经主子,只是在内务府帮衬罢了,如今内务府为太子建毓庆宫,他这才疏通了关系,打算叫女儿去伺候了太子,奔个好前程。 之前虽是同二伯一家子断了亲,可架不住玉琭眼下有头有脸了,做了后宫的贵人主子,都是乌雅家的族人,二伯一家子怎能不来攀亲。 其实玉琭并不怪二伯一家子同她们断亲,摊上颜启那样吸血鬼似的兄弟,是个人都得赶紧跑,家里难挨时,其实二伯也私下里帮扶着他们一家老小,故而玉琭对二伯感观不错。 前年她刚当伺候了万岁爷时二伯便悄悄给她递信儿递礼来了,她暗中见了堂姐一面,没叫人声张,就是打的叫人暗中为她探消息的念头。 钱姑姑贪婪成性,茶水膳房想把她拉下来取而代之的奴才多了去了,堂哥便是其中一个,都一块共事,钱姑姑有什么动向他自是看得明白,只是事关阿哥的事儿他也不敢乱说,近来玉琭叫人问了,他这才说了去,也就有了眼下失窃的招儿。 玉琭同佟佳贵妃想着,长生阿哥的事儿不好再重提,亦是不好将堂哥给供出来,便只能叫钱姑姑犯了错,叫人将她查出来了,这才能引出长生阿哥被害一事。 谁道僖妃反应这样快这样狠,不知什么时候竟直接要了钱姑姑的命,如此瞧着僖妃人脉甚广,竟是连慎刑司都有可用的人。 再想拿这事儿扳倒僖妃,只怕难了。 玉琭同佟佳贵妃相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甘心,可死了钱姑姑这个关键人物,除非是慎刑司的人再露出马脚,只怕真真没什么机会扳倒僖妃了,眼下竟只得寄希于万岁爷了,看看重刑之下可能审出来点儿什么。 然若是真这么好查,二人倒也不必费这个劲儿了。 康熙爷面对这样的事儿自然是恼的,他亦是没想到钱姑姑一个字儿还没吐出去便死了,不过钱姑姑的死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叫他确定了一事,长生阿哥的死只怕并非意外,这五百两银子,多半是人买凶的银子。 到底是谁害了长生,康熙爷看着后宫众人的反应,总觉得同僖妃脱不开干系,然没证据岂能妄下论断,康熙爷当即下令严审接触过钱姑姑的奴才,另又专程从刑部叫来了仵作,细查了钱姑姑的死因。 不过这会子便不必叫女眷们陪着了,康熙爷顾忌着皇玛玛同玉琭的身子,怎好叫这事冲撞她们去,只管打发了后宫女眷,他带着人回乾清宫提审。 仵作细细一验,不外有他,正是中毒而亡。 “回万岁爷的话,钱姑姑应是中了夹竹桃的毒,其根、茎、叶、花都有毒,中毒后一般是两刻钟内发作。” 康熙爷微微点头,琢磨着这两刻钟的时间,抛开刚刚问的那几句话的工夫,从他下令到钱姑姑过来这段时间也不过两刻钟,如此推断,凶手定然就在现场了,是他下令后,那人怕钱姑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才起了杀心。 就是不知那人如何杀的钱姑姑,亦不知是谁中途离开了慈宁宫,此事还得细细问了慈宁宫守门的宫女才是。 将此事交代给梁九功去办,没一会子便问出来了两个人,这中途从慈宁宫出去的奴才倒也不止一个,一个是僖妃跟前儿的二等宫女白果,一个便是惠贵人身边儿的太监陈寿了。 康熙爷着实意外,没想到惠贵人这时候也动作了的。 说来陈寿此人也不简单,当时就察尼同玉琭被污蔑一事,他欲细查孝昭仁皇后时,她身边儿的林公公身死,惹得线索尽断,那时候就似乎有陈寿的影子,而今钱姑姑死,此人又有了嫌疑,这着实不得不叫康熙爷多想。 可要说杀人动机,惠贵人要害荣贵人孩子的说法又有些站不住脚了,她们二人可没什么大矛盾可言的,五百两银子也不是惠贵人能一口气掏出来的。 莫不是惠贵人听令于僖妃?抑或是此事与惠贵人无关,这又是巧合了? 康熙爷琢磨不透,心中着实烦闷,眼下这一桩桩一件件是竟都时无解,叫人实在太过憋屈了些。 第一百八十五章 巴尔善归 接下来再细察,自是难查出什么了,慎刑司的奴才接触过钱姑姑的也不过是那么二三位,还都是有头有脸的老人了,她们熟悉审讯的手段,即便真是帮凶对她们用刑也审不出个什么来,还有位嬷嬷受不住刑,直接咽了气了。 没法子,康熙爷只能直接叫人提审了白果和陈寿,二人也不知是真委屈还是硬骨头,竟都对此事矢口否认,便是上了刑也不见松动半分。 因此事还不甚明了,关乎着僖妃同惠贵人的名声,不好大张旗鼓用了重刑,亦不能屈打成招,连关了人三日,末了还是将他们放了回去。 至此,此事竟是查无可查了,事关阿哥性命的案子竟成了悬案,康熙爷恨极了下头的人的狡猾,也忌惮极了这般手段,胆敢在宫中用毒,随意杀人,着实不可谓不放肆。 查不出来人,便只能叫人格外防备着,旁人跟前儿就不说了,康熙爷特给玉琭又拨了个试菜公公去,免得入口的东西出了岔子。 如此连郁闷了几日,除了关切玉琭,康熙爷连后宫都不曾踏入一步,直到巴尔善抵京,他这才面上见了笑。 “可算是将你给盼来了,着实辛苦,此行如何?” 康熙爷叫人给巴尔善赐座,因着关系亲近,也不在乎那些个虚礼了,只管关切着,可巴尔善却不托大,直恭恭敬敬的朝康熙爷行了大礼,这才起身回话。 因身负要务颇多,巴尔善不敢耽搁,也不寒暄,这便说了正经事儿去,从身前的软甲中取出一张羊皮舆图,展开了细细给康熙爷瞧。 “幸不辱命,今年可算是将大清舆图全部绘制完毕了,吴三桂的兵力布防臣也带着人摸透了,万岁爷料事如神,吴三桂确实打算在衡州登基称帝,日子就定在了三月初一。” “吴三桂一登基,势必鼓舞士气,臣以为,咱们大清驻扎在江西以及湖南的兵马可在其称帝时动一动,吴三桂要办了登基大典,势必防备减弱,是个强攻的好时机。” “臣这半年潜入吴三桂麾下,给吴三桂的女婿方光琛做侍卫,牵马跑腿儿的活儿可没少干,也是存着刺杀吴三桂的心思,只是吴三桂太过惜命,别说出门了,就是出恭跟前儿都得守着人,臣也一直没什么机会下手。” “临行前打点好了,臣这才有机会朝吴三桂放了冷箭,只是他身边儿有几位高手,不仅没叫臣得逞,反而还追了上来,臣技不如人,着实丢人。” 这谋刺之计巴尔善是同康熙爷说过的,康熙爷当初倒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若能成最好,若不成便不成,比起吴三桂那老东西的命,康熙爷更在乎的是自己兄弟的命。 这会子听人说技不如人,也顾不上细问,只赶紧的将身侧的巴尔善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可受伤了,可要紧?朕叫人传太医来。” 巴尔善连连笑着拒了,又细说了会子叛军布防之事,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一封信给了康熙爷,这会子又开始禀报暗查刚阿泰的事儿了。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刚阿泰真真不是个人,战事都这样焦灼了,刚阿泰竟还在中饱私囊,敢克扣将士们的口粮和银子。” “您派人送去的皆是新粮,而刚阿泰手底下的兵只能吃陈米和硬窝头,直隶的八旗将士们眼下还未同叛军交战,却已然有折损出现了,若叛军打过来,刚阿泰一众必是不堪一击。” “还请万岁爷尽早处置此人,或许可以暗中将刚阿泰控制主也好,断不可再叫这本蠹虫败坏八旗的将士们了,便是打草惊蛇,也不能再拖了。” 康熙爷虽早有猜测却仍不敢置信:“竟有这事!那刚阿泰该死,亏朕看他资历深,先前还想重用着,就按你的法子办,即刻着人将刚阿泰拿下,待细查了博易书斋,无论事成与否,朕必要了刚阿泰的命!” 有了康熙爷这话巴尔善可就放心了,他近来不过就忙着两样事,眼下事事有着落他心里也踏实不少,待兄弟二人有商议了博易书斋的事儿,这才算是气氛轻松了些,聊了些个旁的。 “如何,出去这么久了可寻到了能厮守一生的?皇玛玛可操心着你呢?” 康熙爷笑问了一句,巴尔善亦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笑便露出了一对儿虎牙,如此才叫人觉得他少了好些沉稳肃穆,多了几分少年气。 “哪儿有工夫寻人啊,万岁爷您好歹心疼心疼臣,也给臣几日假去,日日尽忙事儿去了,臣是一分心思都不愿多给出去的。” 康熙爷朝巴尔善推了推跟前儿点心:“这倒是朕的不是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朕自是要满足你的,这几日不必忙活,待五日后陪着朕去外头走走,朕想瞧瞧流民安置德如何了,待看罢,你再去细查博易书斋也使得。” “总归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还得先叫人放松些个警惕呢。” 巴尔善忙作势谢了恩去,直陪着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娘娘一道用了午膳,这才出了宫。 刚刚用膳时他总见太皇太后娘娘欲言又止的,不必想,定然是又想叫他相看了谁家格格的,他以前没少见,也不是烦,只是觉得京中的格格都一个样儿,个个都是规矩着长大的,连话都说不痛快,叫他提不起半点儿劲儿来。 好在娘娘许是见他疲惫,倒也没开口说了哪家的格格,只说有个好的想叫他见见,不过不是这两日,那格格的额娘病了,正侍疾呢。 巴尔善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那姑娘侍疾,那他又可躲过几日了。 “爷,咱们去哪儿啊?这就回府吗?” 只一出宫,巴尔善跟前儿的奴才马小忠便乐颠颠的迎了上来,又是给主子牵马又是去扶主子的,他因中途生病只怕拖累了主子,便半道儿回京了,算算时日可一年没见主子了,眼下得见激动的不行呢。 巴尔善笑笑,素来一个人惯了,也不消得人伺候,他眼下还有一事要办,便只管打发人回去。 “不必你跟着,爷还有一事要办,你先回府吧,给爷准备洗澡水去,爷赶路半个月都臭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陌生姑娘 马小忠无不应的,说话间还递给了主子一满当当的荷包,里头尽是些个碎银子,生怕主子身边儿不带人,手里短了缺了不够用的。 巴尔善接了过去揣怀里,也不废话,直夹着马腹奔了出去,倒也不敢骑快了,越是往外走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民就越多,沿街尽是老的拉着小的跟着马车或是骑马的人乞讨。 他昨儿趁夜回来的,黑灯瞎火的也没注意到京中变化这样大,竟不像是一国之都了,街道两旁也尽是脏污,蜷缩在街边的大人小孩儿身上也皆是灰扑扑的,远远看过去不像是人,像是一团子没人要的破布似的,叫人瞧着心酸至极。 巴尔善原就是个心善的,着实见不得这些流民看向他时那巴望的眼神儿,尤其是瞧见那些小小的孩子,饿得皮包骨头,就那双眼睛显得大了,踉踉跄跄都跟不上他的马,张着小手求着。 “大人,可怜可怜吧、、、、、、” 巴尔善心头一酸,当即翻身下马呼噜了把那孩子乱哄哄的头发,撂下一句等着,他牵着马快步走到最近的一家烧饼铺子,买了十来张烧饼分给了那几个孩子。 他这一发善心,不远的几个孩子也巴巴的想凑过来,巴尔善朝孩子们招招手,叫他们一并来了。 这番动作直惹得街角几个年轻力壮的乞子也眼冒绿光,然瞧着巴尔善身强力壮、宽肩窄腰,一看便是个练家子,他们可不敢贸贸然的招惹,便只能直勾勾的看着那几个孩子手中热腾腾的烧饼,且不知算计着什么。 巴尔善岂能不知那些人觊觎什么呢,便也不多给孩子们吃食,一人一张烧饼足够,即便多给孩子们也护不住。 这会子巴尔善也不着急办事儿了,只蹲在一旁看着孩子们吃烧饼,见孩子们皆是狼吞虎咽,好似几天几夜没吃过饭似的,不由得问。 “朝廷不是日日施粥吗?听说还在京郊搭了棚子,你们怎么不过去?在那儿好歹能吃饱饭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啊。” 巴尔善细细问着,见几个孩子吃得急,生怕他们噎着了,他还朝那烧饼铺子喊了一声儿,问店家要了几碗热茶来,因巴尔善给银子给的足,那店家没有的不应的,当即提来了一壶热面汤,瞧着这几个眼熟的孩子也是不由得叹。 孩子们只顾着吃,顾不上回答巴尔善的问题,那店家倒也是个心软的,帮着回了话去。 “大人有所不知,朝廷是施粥了不假,亦给搭了棚子,可架不住人多啊,这人一多就要乱,吃不饱的人什么事儿干不出来?有些人仗着身强力壮,也不听朝廷的话去京郊开垦,尽会欺负孩子女人。” “这施粥的也不是一味的施,甭管男女老少,每天一人就一张条子,凭条领食,早一碗粥晚两个窝头,官府的人又不是看着人挨着个儿的吃,这些孩子原是能领到自个儿的那一份儿的,可他们岂能护得住,尽叫人抢了。” “若还在一味的在京郊,那真真是要饿死了,他们便只能走街串巷地乞讨,街坊们都是干小本买卖,能帮的也有限,遇到您这样的好人才能吃顿饱的。” 巴尔善默默点头,便是不问他也能想到的,有些地方苦得都快要易子而食了,这些孩子被人利用压榨倒也不奇怪了。 正说着,眼前有个孩子吃着吃着竟哭起来了,小孩儿还不是嚎啕大哭,他嘴里还衔着半截儿烧饼,那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着实叫人心疼极了。 “好孩子,哭什么这是?可是哪儿不舒服了?”巴尔善也不嫌这孩子脏兮兮的,直将小孩儿拢在了怀里,用手给这孩子抹着泪,一抹脸上一道黑印子,更显得可怜了。 那孩子摇头,哭着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咽下嘴里的吃食,拉着巴尔善的手臂出了声儿,倒也是这么一开口,听那又细又柔的声儿巴尔善才知道这是个小姑娘来着。 “妹妹快病死了,求恩人救救我妹妹吧,三姐儿愿意给恩人当牛做马、、、、、” 三姐儿哭得泣不成声,这还是她跟着家人逃亡至今,头一回遇见个这么好的人,她爹娘在来京城的路上就接连病死了,大姐被人卖了,哥哥也走散了,只余她和二姐、小妹跟着大部队走了过来,然小妹也眼看着要撑不住了。 她饿极了,见着烧饼竟忘了小妹,眼下吃得半饱才想起来小妹还病着,今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巴尔善一听这小丫头的话,岂有不救的理儿,又掏了二两银子给店家,叫人照顾着些孩子们,他当即抱着这小丫头上马,叫人领着他去寻了妹妹去。 也不知这孩子为了乞讨走了多远,七弯八绕的骑马骑了三两刻钟才寻到一处破落地,想来是哪家不要的房子,连门都没有了,院子里杂草丛生,进去就三个矮屋,尽是些个极小孩子缩在一处。 随着三姐儿去了那最小的一处屋子里,巴尔善顿了顿足,里头竟还有个体面人在,是个穿丁香色旗裙的格格,因背对着他倒也暂看不出年纪,只是瞧着人蹲在地上小小的一团,想来年纪不大。 想来是听见了脚步声儿,那姑娘直扭过身来朝他喊了一句:“绵绵,郎中可请来了?怎么、、、、、” 瞧清楚门口的人,那姑娘这才顿住了声儿,那双小鹿似的大眼睛里顿时充斥了戒备:“你是谁?” 也不知怎得,对着那双大眼睛巴尔善只觉呼吸一滞,心跳都跟着乱了一瞬。 今儿阳光甚好,几道子暖阳斜斜地从破窗透过来照在那姑娘身上,竟美得叫人不敢直视,巴尔善恍惚了一瞬,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更怕冲撞了这姑娘,紧忙后退了半步,指着身边儿的三姐儿结巴结巴道。 “我、我是来救三姐儿的妹妹的,断无恶意,姑娘是?” 那姑娘见巴尔善目光澄明,结结巴巴的直叫人觉得有些傻气,便也放松了警惕,忙抱着那孩子起了身。 第一百八十七章 真是疯了 “那咱们想来是救了同一个孩子,屋里就这一个孩子病得厉害,我的丫鬟不认路,便叫一小姑娘带着我的丫鬟去寻郎中了。” 巴尔善讷讷地点头,默默拿拳头抵了抵胡乱跳的心口,见那姑娘瘦弱,抱孩子抱的十分费劲儿,他不由得上前,想将那孩子接过来。 “要不我帮姑娘抱着吧,我旁的本事没有,力气还是有几分的,也、也略懂些医理。” 懂医理这话巴尔善可没瞎说,他在外行走干的还都是见不得光的差事,受伤乃是家常便饭,时而身份不方便,病了痛了也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治,也算得上是久病成医了。 那姑娘听说他会医术,当即眼睛一亮,面上的微微笑意更是晃巴尔善的眼睛,巴尔善还没缓过神儿来,怀里便是微微一沉,那姑娘将孩子递到了他的怀中。 “那便劳烦公子给这孩子看看,这孩子烧得厉害,刚刚给她喂水都有些喂不进去呢,也不知郎中什么时候来,这地方太偏了些。” 眼下二人站得更近了,巴尔善甚至能嗅到那姑娘身上浅浅的香,也不知是什么香,总之就是好闻,叫他心头更乱。 他忽地想起自己半个月没沐浴了,身上臭乎乎的就进了宫,熏万岁爷和娘娘就罢了,总归都是一家子人,只心疼他辛苦去了,也不嫌弃他,可他总不能熏着人家姑娘了。 思及此,巴尔善竟还生出些自卑来,忙又退了一步去,不敢对上那姑娘清澈的眼神儿,暗暗骂自个儿一声登徒子,这才缓过神儿来紧忙低头看了怀中的孩子。 这一看倒也是将巴尔善吓一跳,怀里的小丫头大概才四五岁的年纪,饿得脸颊凹陷肚子膨大,嘴唇子都干裂煞白,偏又发烧烧得骇人,眼看着进气多出气少了,再等着郎中来只怕就晚了。 人命关天呢,巴尔善也顾不上自己的心思了,只赶紧的朝那姑娘说了其中利害:“姑娘,这孩子怕是等不到郎中了,一来一回的不知还要等多久,她定然承不住,这就得赶紧的送去医馆诊治。” “这样,我骑马来的,姑娘抱着这孩子骑我的马去附近的医馆,我随后便到。” 那姑娘一听也是急了,再说她哪儿会骑马,只赶紧着催着这位公子救人要紧,不必管她。 巴尔善岂能答应,这犄角旮旯荒的要命,眼下京中人多杂乱,若是有人生了歹心便不好了,将这姑娘孤零零的撂在这儿巴尔善着实不放心。 “知姑娘好心,可姑娘救人不能不顾自己,这样吧,你若信得过我咱们就一道儿去,我给姑娘牵马。” 说着,巴尔善怕这姑娘不放心他,还摘了腰间的玉佩给了人去,虽不是表明身份的玉佩,可这玉佩是他额娘给他的,用料极好,这姑娘看了想来也知道他是正经人家的小爷,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也不知是那姑娘太无防备心了还是怎么,竟看也不看他的玉佩,就这么跟着他走了,虽是对他的高头大马有些畏惧,可看看怀中的孩子,到底还是鼓起勇气朝巴尔善点了头。 “得罪了。” 巴尔善告罪一声儿,双手一托那姑娘的腰便将人稳稳当当的放到了马背上,叫那姑娘扶好马鞍子,巴尔善直攥着缰绳拉着马跑了起来。 别看巴尔善面上一派沉稳,可他的心早乱了,一边儿在心里骂自己心思不正,一边儿又叹,这姑娘怎么这么轻,腰怎么这么细,他都不敢使劲儿,只怕将那把子细腰给握断了、、、、、 真是疯了! 兜兜转转总算是到了一家医馆,扶着那姑娘下马,巴尔善都顾不上将马拴好,直奔进去喊人。 “蔺爷爷!蔺爷爷可在?” “叫魂儿呢!老夫在这儿呢,进来就是了!” 这声儿还未落,便见从里头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一见是巴尔善来了,他还面上尽是惊喜,可有年头可见过这小子了。 “什么时候回京的?” 巴尔善也顾不上同老爷子细聊,紧忙将身后那姑娘怀中的孩子抱给蔺爷爷瞧:“今儿一早才到京城,先不说这个,蔺爷爷还是快看看这小姑娘吧,瞧着着实不好。” 蔺爷爷一抬头,这才见巴尔善身后跟着个姑娘呢,亦是个面熟的,一时间也不知这两个小的怎么凑到了一处,听那姑娘也叫了声儿蔺爷爷之后,老爷子笑着点点头,也不多问,直赶紧的先救人。 蔺老爷子当年可是太医院院首,只是他年纪大了这才求了恩典不再领差事,然他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干脆开了个医馆,想着能给人看几年的病就干几年去,谁道这医馆一开竟也十多年了,明年都要过八十八大寿了,竟还硬朗着。 他的医术自不必多提,都不消得诊脉,只是看这小丫头的样子便心中有数了,这是饿出来的病,脏出来的病啊。 他当即叫人冲了盏蜜茶来,喂了小丫头去,又细细施了针,这孩子的身子便也算是稳住了,再细细养个一年半载便也能调养回来了,只是见这小丫头的狼狈,只怕多半没那么条件细细养的。 蔺老爷子净了手,又带着巴尔善同那姑娘看了他医馆后院儿满当当的孤儿,着实是没地方再收这孩子了。 “你二人谁再发发善心养了这孩子去?老夫是无能为力了。” 巴尔善不做多想,当即便揽了这事儿去:“辛苦蔺爷爷了,一会儿我将他们姐妹仨带回府上好了,总归我府上空着也是空着。” “不知姑娘意下如何,若是姑娘不放心,叫人常去我府上看看她们姐妹仨也使得。” 且不等那姑娘应声儿,蔺老爷子直忍不住笑出声儿来,见巴尔善脸都红成猴腚了,巴尔善口中的姑娘也跟着扭捏,他还当两个人私下早认识了的,谁道听这称呼两人竟是头一回见。 “敢情你们不认识啊,既是一块儿做了好事,认识些个也无妨,姑娘叫着多生分,这位是乌雅家的二格格,老夫这满后院儿的孩子尽是二格格捡来的,二格格最是心善,这附近就没有不知道二格格的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心头沉重 这话可是蔺老爷子夸张了的,她前几日才从宫中回来照顾额娘,见府门口有不少乞讨的老人孩子,又念着姐姐的吩咐,这才不辞辛苦,甚至可以说是大张旗鼓的做了好事去。 便是加上今儿这个孩子,她才不过救了八九个,哪儿当得起这句最是心善,玉玳心头臊得慌,面上却是不卑不亢的,更不一味推脱了美名。 “蔺爷爷谬赞了,眼下战时我等女眷也学不来做兄长的去领兵打仗,便想着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也好,要说心善的也不尽是我,若无长姐和哥哥常给家中寄银子,我亦是有心无力的。” 玉玳说这话时透着满满的亲近,说来街坊认识也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她们一家子是两年多前搬过来的,离这医馆不过隔了两条街,离蔺府更是近,寻常往来就不少。 满人家的格格束缚少,素来没什么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塞和里氏为了照顾她们这么些孩子,积年落下的病根儿不少,玉琭在宫中无法照顾家里,福成又去了军中,故而府里府外的事儿几乎都是玉玳担着。 寻常出门的次数多了,自然同街坊们熟络,她这些时日几次三番大张旗鼓的做了好事,不被人记住就怪了,她同姐姐的目的也在此了。 蔺老爷子听玉玳这话也是慨叹:“你们姐弟几个就没有心性不好的,不知近来贵人可安好,身子可妥帖?” 玉玳笑着谢了蔺老爷子关怀,他老人家这关怀也不多余,那乔太医是蔺老爷子的关门弟子,如今专伺候德贵人,有这层关系便更显亲近了。 听着蔺老爷子同二格格的对话,巴尔善越听面色越是不对,眼神儿时不时的瞟着身侧的二格格,着实没想到那引蛇出洞的饵就是这位。 今儿见万岁爷的时候还说这事儿呢,见万岁爷面露犹疑,因德贵人的缘故颇有些不忍心利用,他还劝万岁爷,直言既是从那李元格身上入手,便必定要利用了二格格去。 又不是将二格格弃之不顾了,且调派人手暗中护得二格格周全就是了,先紧着这事儿处置要紧。 谁道他刚冷心冷情的要利用了人,这便遇见了人家小姑娘,还意外地、意外地这样叫他心动,他虽还不明白这是不是那种喜欢,可他只一想要将二格格放在那样危险的境况中,他就满心的不情愿,更是恨自己先前不留余地的话了。 他太想反悔了,恨不得这就回宫见了万岁爷,求万岁爷换个人做饵,千不能万不能用了二格格去,可眼下哪儿还有他反悔的余地,人手都布置下去了的、、、、、、 巴尔善死死地掐着手心子,一边儿是朝廷大事,一边儿又是自己放不下的,他从未这样纠结为难过。 说话间玉玳身边儿的绵绵回来了,小丫头还算是机灵的,这会子不仅寻来了还带回来了这孩子的二姐三姐。 既是巴尔善说要帮衬了这小姐妹仨,玉玳总得问问人家住何处她也好心里有底儿,如今京中不太平,好些无依无靠的小孩儿被卖被拐,玉玳虽是救人有目的,但也总得求个心安无愧。 “公子、公子?” 然玉玳连叫了这人几声儿都不带回话的,心道这人长得一派英气周正,不像是个不聪明的,可怎么总发愣犯傻,说话也结巴,还照顾旁的呢,也不知能不能利索的照顾了自个儿。 巴尔善回了神儿,对着二格格颇心虚,也没敢说实话,直言自己是蔺老夫人那边儿的子侄,也住这附近的。 “二格格叫我巴尔善就是了,我就住在西街胡同,拐进去第一家,匾额上写的乌苏,二格格若是不放心,回头只管叫人到府上来瞧瞧她们、、、、、、、” 听巴尔善这话,蔺老爷子抬着眉瞧了他一眼,摸不清这人为何这般不坦率,不过他也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管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听着,巴尔善是他伺候大的阿哥,就人品方面蔺老爷子可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玉玳看人安排得妥帖,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又关切了两句孩子们,这才替额娘抓了药带着丫鬟回府,她今儿出门也不是闲逛的,原就是想着要来蔺老爷子这儿给额娘拿药的,救人只是顺手罢了。 巴尔善不着急走,那孩子还没用药呢,蔺老爷子手下的小学徒正煎药,他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带着孩子们回去,还得吩咐人准备搬去他额娘给他留的那套院子里住几日才是,免得二格格真登门了。 目送着二格格主仆回去了,巴尔善面色沉沉也不开口,只是跟着蔺老爷子去了后院儿,关起门来也废话,当即便解了自个儿的衣裳,将肩膀上的伤给蔺老爷子瞧。 “怎么伤得这样重?什么事儿竟这样急,就不能处置好伤口再回来吗?” 蔺老爷子对巴尔善身上的伤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知他眼下在为万岁爷干什么差事,回回归京回回都是带着一身的伤,对着巴尔善肩上已然溃烂的伤口,蔺老爷子忍不住惊叹,也不知这小爷怎么熬过来的,这伤可瞧着时候不短了。 巴尔善一把撕开同伤口黏在一处的布,好似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还是面不改色,可他岂能不疼,伤口再一次撕开的疼痛叫他出了一头冷汗,然他只是舒了口气罢了,一个痛字都不曾提。 “着急回来,路上也没遇见能像您这样医术高明的人,爷看了好几个郎中都没法儿取出来肩胛里的倒钩,只能赶紧的回来见您了。” 这伤还是他刺杀吴三桂时被人伤的,他在叛军当中藏了小半年,竟都不知吴三桂身边儿竟有那么多好手,能脱身自是要付出些代价来的,死了几个兄弟,他亦是受了不轻的伤。 那些人的箭尽是特制的,箭簇上带着层层叠叠的小倒刺,他试着自己拔了一回,险些没要了他的半条命,着郎中给瞧了也没法子,只能先将露在外头的箭羽贴着他的皮割断,待回京处置。 第一百八十九章 猜测身份 回来这一程用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有十天他这肩膀上的伤都在流血,前几日好不容易止住血了,伤口开始化脓,他又连日低烧了,好在他身子底子不差,也不是熬不过去,只担心这箭簇不好取,再落下什么病根儿就不好了。 先前在宫中不跟万岁爷和娘娘说更是怕给人再添了麻烦,他自小养在宫中,已然是太得了人关切了,眼下事态不稳,万岁爷正是用人,他怎好拿自个儿的伤给人添乱去。 “您看看可好治?爷不怕疼,就怕耽误差事。” 蔺老爷子手上一顿,若这人不说,他险些都没看出皮肉里还包着箭簇呢,这伤都快肿成个包子了。 “公爷若是还一味惦记着差事不顾身子,老夫便是有再高超的医术也救不回您这条手臂。” 蔺老爷子轻叹,他这把年纪了,就没见过宗室里有过这样坚韧的阿哥,巴尔善不仅是性情坚韧,更是对自己有种近乎残忍的严苛。 倒也不怪旁的,只因他额娘乌苏氏长年精神恍惚,一开口便是叫巴尔善学了他阿玛去,说他阿玛如何如何好,惹得巴尔善自小便觉得自个儿做什么都不够好,他额娘已然这样软弱了,他亦是不许自己再软弱半分了。 蔺老爷子先细细的给巴尔善清理了伤口周围,又取了干净小碗儿倒了烈酒点燃,掏出一羊皮卷儿亮出一排家伙什,取了一柳叶刀在火焰中燎着。 撂下一句忍着,便直接拿着柳叶刀给巴尔善一点儿一点儿的刮去伤口上的烂肉,那箭簇不大,却进的极深,蔺老爷子光是这小刀便换了三柄,累得一头热汗,这才听“哐当”了一声儿,将那箭簇从巴尔善的肩胛里挖了出来。 然这还不够,因箭簇卡得太久了,里头的肉也没好到哪儿去,需得细细刮掉一层,什么时候见新鲜的血了,什么时候才算是完。 这治伤可远比受伤要痛苦得多,巴尔善僵着背坐在椅上,扶着桌案的手都都用力地咔咔作响,想来是流血流得多了,巴尔善眼前都微微发黑,身上的冷汗更是一层压着一层。 也不知过了多久,蔺太医给他细细包扎好又热了条巾帕子给他擦了把脸,巴尔善这才活过来了似的松了口气,哆哆嗦嗦的用了口茶。 还想着赶紧的回府叫马小忠带着人搬家呢,然巴尔善一起身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被蔺老爷子扶了一把,见状他也不再勉强,用了碗乌漆嘛黑的药,借了医馆的地儿趴着浅眠了一个时辰,他这才恢复了些许,连忙准备带着小姐妹仨回府。 “知道您忙碌,可再忙碌也不能不顾身子,这伤少说也得细细养三个月才开始见好,这半边儿万不能提了重物或是动武,这药只是半个月的,半个月后您再来,老夫瞧罢才能掂量着用药。” 巴尔善只管应下:“叫蔺爷爷操心了,这几日爷必好好歇着的。” 蔺老爷子也不再多言,听巴尔善这话便知道他定然不会好好听,不过他这回确实伤的重,即便勉强也只怕勉强不来的,蔺老爷子倒也不很担心。 “爷!您可回来了,奴才都准备好了的,池子里的水正温着,您这会子沐浴正正好。” 巴尔善只一回府,马小忠便紧忙迎了上前,说罢这话扶着主子下马,这才看出主子精神萎靡,似乎遭了不小罪,他正欲关切着便见主子抬手给他指了指后头的那辆马车。 “先把那几个小的安顿下来吧,夜里咱们便带着她们搬去西街,若这几日有乌雅家的格格或是奴才寻去,可别当着人面儿道破爷的身份了,爷在二格格跟前儿姓乌苏,甭说漏嘴了。” 巴尔善说罢便往自个儿的院子走去,也不叫马小忠伺候着沐浴,他是着实没力气动了,进了屋便栽倒在榻上昏了过去。 然他心里惦记着事儿呢,只是又歇了半个时辰就惊醒了,冷汗几乎将里衣都浸透了,他惦记着二格格,竟做了噩梦,梦见二格格被那李元格害死了,二格格浑身是血的拉着他哭,怨他害了她去。 饶是知道李元格才刚被放出来,短期内还不敢造次,可他仍旧放不下心来,连忙叫了亲信,又加派人手躲在暗处护着二格格去,生怕有什么差池。 也是怕被二格格知道身份不好行事了,巴尔善不敢再多歇了,起身沐浴更衣草草用了几口茶点,便带着那小姐妹仨和府上半数人手低调的去了西街的院子里安顿下来,心头还隐隐盼着,盼着能再见了二格格去。 比起巴尔善,玉玳就可就轻松得多了,回了府上伺候罢额娘还关切房门给姐姐写了信,信上处了写额娘的情况外,便提及些个善事,倒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提,生怕谁看了信去,只一二句带过,不消得写明白姐姐便能明白。 京中各家救助流民也有好一段时日了,还能坚持到现在的人家可不多,多是一开始凑个热闹,不落人口舌罢了,她们府上原也不想在这事儿上冒头的,比家底子她们乌雅氏也不如人,便只尽心便是。 后来姐姐琢磨着,总觉得万岁爷要微服私访不可,便想着借此机会再加加乌雅氏在万岁爷心中的好感去,便是万岁爷瞧不见也没关系,乌雅家也需要此机会来改改名声,故而做善事绝不能马虎着了。 玉玳头回帮姐姐做事,自然是极尽心尽力的,然信还未写完,玉玳却是想起来今儿遇见的那人了,巴尔善虽穿着不打眼儿,身上也灰扑扑的,鞋靴上还沾着泥点子,乍一看瞧着不像是什么紧要人物。 可偏就是那气度让玉玳觉得他很是不俗,再结合着巴尔善同蔺老爷子简短的对话,他对蔺老爷子的架势,可着实不像是蔺家一般子侄,他的身份倒像是同蔺老爷子平起平坐,甚至还高于蔺老爷子的,那举手投足的自在肆意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别不是万岁爷跟前儿的人,奉命出来打探情况的? 第一百九十章 刻意登门 玉玳不敢大意,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这事儿可不能马虎,封好了信叫人送去罢,她好歹是喘了口气,歪在贵妃榻上小憩一会儿,琢磨着明儿施粥的事儿。 然她才将将躺好,不过动动身儿寻一舒服的姿态罢了,谁道背后一痛,似是被什么硌了一下子。 起身随手一模,她竟从今儿回来时随手一丢的荷包中翻出了一个玉佩来,双鲤衔尾,黑穗摇曳,竟是巴尔善给她瞧的那玉佩。 着急救人呢,她随意一瞥竟是下意识的把人玉佩给收自个儿身上去了,怕是巴尔善一忙也忘了的。 也不知怎得,玉玳竟忽地想起这人一把就将她抱起来放在马背上的事儿了,巴尔善动作忒利索了,她还未害臊或是惊吓呢,巴尔善却是先红透了耳朵。 巴尔善给她牵了一路的马,她看了人一路的通红耳朵,不知怎得,她竟在人身上窥得几分可爱,玉玳红脸失笑,想想也是颇有些不好意思。 手上捏着人玉佩上磨得稀拉拉的穗子,玉玳一时兴起,还拿了绣筐又给人做了个新的去,做好了倒也没敢贸贸然的换上,生怕这玉佩对巴尔善有不一般的含义,便想着明儿一并给人送去便是,换不换的全看巴尔善自个儿的意思。 要依着以前,玉玳也不会对人这么上心,自己亲手所作的物件更是不肯轻易往外送的,可想着巴尔善,玉玳却忍不住做了些多余的,这中间又夹杂着姐姐的嘱托,夹杂着厉害关系,她捏着穗子细细想,倒也不甚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不过抛开些个猜测,巴尔善确实生得周正,浓眉大眼一派正气,人又有分寸,还是个极热心善良的,很难叫人厌恶了去。 想着想着玉玳也是止不住面热,一边儿叹自个儿多想,一边儿又存着提防,生怕这人是万岁爷的耳目,那她可就万不能逾矩了,只能秉着热心善心去同人相处去。 玉玳细细思量着,好一会子这才定了心,叫来身边儿的丫鬟绵绵,这便叫人准备几份礼去,她明儿借着送玉佩和看孩子们的机会再试探试探,若他真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倒是可小心利用着些,叫人好好瞧瞧她乌雅家的心。 夜半玉玳收到了姐姐的回信,拆开了信也不着急看,细细执笔依着姐姐教她的法子提取出了这信中的密言,这才又抄了下来细看了去。 密言上说是今儿万岁爷身边儿确实是出现过一位面生的小爷,只是未久留,用罢午膳便出宫了,着急来又着急走,也不知去做了什么,同万岁爷说话也神神秘秘避着人。 魏启代主子去乾清宫给万岁爷送汤水时曾远远的看了那人一眼,是个约莫七尺多高,身着青袍的年轻人。 得了这话,玉玳岂还有不明白的,信上指的竟就是巴尔善了,也不知她同巴尔善相见是巧合还是人有意为之。 玉玳当即抛开了心里那些个有的没的,只细想明儿见了巴尔善如何说话,想来此人身上差事颇多,也不光是看她们一家子的,故而得在有限的时间里展示出更来,施粥事儿便不能耽搁了,明儿一早就得置办起来。 巴尔善的住处离她们家可不远,坐马车不过一刻钟的距离罢了,如此,施粥一事最好叫人出门就看得见。 玉玳吩咐下去,叫人寅时便寻了街口空地架锅煮粥,眼下弟弟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叫他出来看着些,也露露脸。 再过个二三年福安便也是能出去历练的年纪了,家里的女眷可就指着福成福安他们哥俩出人头地好撑起门楣了,不好总依靠着裙带关系叫人看不起。 府上的人倒也都是手脚麻利的,说是寅时开始便寅时开始,玉玳晚起了一会子,等她再梳洗打扮好过去看时,大锅里的粥已然泛起香味了,咕咚咕咚翻滚着热气。 为了显得更香些又不增加太多开支,府上的厨子便往大锅里添了半勺猪油,添了些切得细碎的野菜和猪油渣,这便是流民眼中极有油水的一餐了。 原以为施粥摊子摆得早了,来的人多半只是周围的一些罢了,想来是比别家的都香,有的流民竟不惜跑了远路过来讨一碗吃食。 玉玳叫府上的奴才维持着队伍,刻意叫人往巴尔善府上的方向排,这一排竟真快排到人家门口了。 玉玳心中满意至极,好生嘱咐了福安和玉琪看着施粥的摊子,她又去寻了额娘侍奉了汤药,这才带着丫鬟坐马车去了巴尔善府上。 正如巴尔善所言,这乌苏府确实好寻,也不知怎么这么有财力的,整条西街就乌苏府大门最是排场,看门楣,这乌苏府竟少说出过四品以上的武官,门口的圆墩儿上雕着同那玉佩一般纹样的衔尾鲤鱼,看来是这家没错了。 玉玳下了车叫绵绵去叩门,没一会子便有人开了半扇去,见是生人来了还是个姑娘家家的,那奴才不疑反笑,当即便请了安去。 “可是乌雅二格格登门?奴才有失远迎。” 绵绵替玉玳开了口:“正是我们二格格,当不起远迎,未递帖子便登门着实冒昧了,今儿我们格格是专程来送玉佩的,不知可方便?” 那人大开了府门,紧忙叫身边儿的人通传一声儿,这便请二格格一行入府。 “格格客气,先里头请吧,奴才这便请我们爷过来。” 被这奴才领着进了两道月亮门,绕过了一片花园,这才到了见客的正厅,那奴才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的,着实伺候得殷勤。 “我们府上就爷一位主子,奴才不多只怕伺候得不周全,也不知茶点可合格格胃口,有什么不妥的格格只管提。” 玉玳笑着点头,客气应声儿,登门做客岂能挑人毛病,只管请人忙活去,也不必时时跟着伺候,这说话间,她也是将眼前的奴才打量了个尽。 瞧这规矩,瞧这伺候的习惯,再瞧人面上白净无须,玉玳琢磨着,这位像是个公公来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怀疑身份 可什么人家能用得了公公伺候? 这可不是用银子就能买来的奴才,当是皇室宗亲这才能用的,爱新觉罗氏的人不少,可爱新觉罗氏的人家也分高低,便不说什么红带子了,就是些个关系远的黄带子也没资格用的。 那巴尔善又是什么身份呢?姓乌苏怕是做不得真了。 可细想皇室宗亲做派,爱新觉罗氏的小爷又多是眼高于顶的,出门必是前呼后拥阵仗颇大,即便出门不带人,打扮上也不至于寒酸。 然而巴尔善着实另类,昨儿见面,他身上的衣袍又脏又皱,言行也低调也得很,浑身上下怕是就只有给她的那玉佩最是值钱,没了玉佩,便只那通身的气度叫人瞧着出身不俗了。 不等玉玳琢磨完,东侧窗棂便映出两道身影,顺着沿廊从门口进来,玉玳抬头去瞧,来的正是巴尔善主仆。 今儿巴尔善可就没那股子邋遢劲儿了,一身松青色带暗纹的衣袍,领口和窄袖掐着缥色的浅边儿,盘扣都是用打磨莹润的碧玺,同色玉带束着窄腰,挺拔地像是棵小白杨儿似的。 用马小忠的话说,他们主子爷今儿打扮的像是个开屏的孔雀似的,什么青翠颜色都敢往身上招呼,就盼着二格格来呢,昨儿光是挑衣裳都挑了小半时辰,这也不行那也不显年轻的,不知道的还当他们主子爷比美去呢。 以前没遇着二格格的时候成日穿得乌漆嘛黑,便是入宫也素来不在意穿着,如此打扮再配着他那不苟言笑的脸,都不像是个十八九岁的人,出了门儿说是二十八九的都当得起,眼下可总算是有些活泼样子了。 巴尔善对自个儿这身打扮也不适应着呢,只进门儿瞧见了二格格,巴尔善走路都有些同手同脚了,他未语先笑,那对儿招眼的小虎牙更是给他平添了好些平易近人。 “不过是个玉佩罢了,怎劳烦二格格跑这一遭儿,差个人知会一声儿,回头我骑马去寻二格格便是了。” 玉玳见了巴尔善,一时脸上也微微热,紧忙站起来回话:“倒也不很远的,今儿正好府上有事儿忙和,起得早了些,生怕您找不到玉佩着急,跑一趟来也算不得费事儿。” 巴尔善点头,先请玉玳坐下了,听玉玳称呼只觉得疏远,饶是巴尔善想瞒着些自个儿的身份,可仍耐不住亲近的心,稍同人说得多了些。 “二格格客气了,昨儿我只说了自个儿的名字,却是忘了二格格不便直接称呼,着实当不起这一声儿您,我在玛法那边儿排行七,二格格叫我七爷也使得,咱们救了同一个孩子,以后想来也不少来往,相处也不必这样生分。” 玉玳笑着点头,说来昨儿她还紧张着呢,只怕同巴尔善不好打交道,谁道今儿一瞧,巴尔善竟比昨天还待她和善没架子,又端着礼节,这般不近不远的距离叫她心头也是少了不少防备。 对此,玉玳也不禁纳罕,想不明白巴尔善身负万岁爷给的差事,又为何这样待她亲近,瞧着人打扮,好似连身份也不愿意太遮掩了。 不过这般亲近不是坏事,玉玳自是利利索索的叫了人一声儿七爷去,寒暄两句呷了口茶,便将荷包双手奉上。 “昨儿着急着,竟是不小心将七爷的玉佩拿走了,心中还颇过意不去,我瞧着您那玉佩上的穗子快磨坏了的,便自作主张给您做了个新的去,您瞧瞧,若是还瞧得上我这手艺,回头叫人换上也使得,若是不成,便罢了。” 巴尔善双手接了过去,接的时候指尖子还不小心碰到了玉玳的手,巴尔善面上不由得更红,微低着头掩饰面上的羞赧,巴尔善小心翼翼的将那玉佩从荷包中取出来,倒不是小心这玉佩的,而是小心二格格给他的荷包和里头的穗子。 虽并非有什么特殊含义,可一想这是二格格亲手所作,巴尔善心中便紧张得厉害,他到底是头回收姑娘家的东西呢。 穗子不必看,定然是再好不过的了,二格格有心,还特意寻了同原先一般颜色的线,连上头缀的黑玉珠都找了大小相仿的,巴尔善轻柔地顺了顺穗子,竟有些不舍得换到玉佩上了。 他成日风里来雨里去的,这玉佩也没少跟着遭罪,先前的穗子就是骑马的时候在马鞍子上磨坏了,若是不爱惜着,两三个月便要叫人换一回,他可不忍将二格格送给他的穗子弄坏了。 见巴尔善只是看着那穗子不说话,玉玳提着心,还当时自个儿太没分寸了,见那玉佩可有年头了,莫不是这玉佩还是个对巴尔善十分重要的人送的,那可就不好乱换了。 “想来是我冒犯了,给七爷赔个不是,这穗子的事儿七爷还是忘了吧,我这便拿回去,就不叨扰七爷了。” 一对上玉玳那含着歉意的眼神儿,巴尔善可急了,都到他手上的东西了哪儿有再收回去的理儿。 “二格格误会了,我并非不喜欢,就是、就是在想怎么换了穗子罢了,不瞒二格格,我这府上也没什么丫鬟伺候,都是些个五大三粗的,平日里缝补都是拿到外头的铺子里,这换穗子的事儿还真为难住我了。” “想请二格格帮忙的,只是这穗子已然这么劳烦二格格了,我真真是没这个脸再劳烦二格格了。” 巴尔善厚着脸皮,只管道自个儿为难去,一旁的马小忠眼睛都快翻上天了,也暗笑主子爷扯谎的本事见长,哄骗人家涉世未深的二格格竟脸不红心不跳。 他们主子好歹是辅国将军的爵位,又得娘娘和万岁爷照拂颇多,平日吃穿用度皆是内务府的管着,哪儿有什么缝补衣裳的机会啊,一季就十二身衣裳了。 便是在往外头藏着身份呢,这缝补浆洗的活也专门有人伺候着,别看府上是没丫鬟婆子,可伺候爷的公公们针线工夫也是不差的,便是他马小忠身为爷的长随、侍卫,打络子、换穗子的活儿也干的利索。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闹不明白 巴尔善这话说的可怜,玉玳稍稍回想,她进来这一路确确实实是一个丫鬟婆子都没见到,便也信了人这话去,抬手接了玉佩和穗子来。 “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七爷刚刚还说不叫我见外呢,七爷自个儿倒是先见外起来了,府上可有铜剪子,借来一用。” 巴尔善紧忙吩咐马小忠去拿,一眼不眨的看着二格格的动作。 他管不住自个儿的心,更是管不住自个儿的眼睛,先是看二格格那莹润的小脸儿,又细细打量着人涂了胭脂的嘴唇儿,像是被那抹浅红给烫着了,他紧忙将视线挪到人耳垂上,二格格的耳垂小小的薄薄地,看着像是软软的样子。 二格格微低着头,露出一截儿漂亮又脆弱的脖颈儿来,眼下还未出二月里,天还冷着,饶是被狐裘披风裹得紧实,依旧能看出二格格的瘦弱窈窕,平白的让巴尔善想起昨儿抱人上马时手上的轻软。 他老脸一红,再不敢多看了,只是强叫自个儿盯着人红润的指尖子,同那玉佩比对着,玉佩都要在二格格手中失了光彩了。 巴尔善心头臊得厉害,不知道自个儿怎么回事儿,他这么些年又不是日日吃斋念佛没见过姑娘,出门在外,最是得练就一身定力了,可他这定力对着二格格竟全然不起作用了,真真奇哉怪也。 偏他阿玛额娘走的早,他亦无亲兄弟姐妹,身边儿伺候的除了公公们全是光棍汉,也没个能说话商量的人,他自个儿可是闹不明白了。 好在二格格动作甚快,没一会子便将穗子给换好了,巴尔善接过去戴好也顾不上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见二格格又想起身告辞,他心头不舍得同人分别,只忙又提了昨儿带回来的那姐妹仨,同二格格一道儿看看孩子们去。 两个人一个不想叫人早走,一个又想多留会儿探探底细,这一来二去的竟拖延了一个多时辰,待玉玳真的要回时,还有半个时辰可就午时了。 巴尔善亲自送玉玳上了马车,心中虽还想再留留人的,可他到底不能不顾二格格的名声。 不过要说失落倒也不多,二人说话间提及施粥的事儿了,他直言也要出一份力去,明儿一大早便可借机堂堂正正同二格格相处了,他这会儿就开始期盼了的。 “爷,别瞧了,人家二格格的马车都不见影儿了,回吧,咱们也该用膳了的。” 巴尔善回了神儿,随手给了马小忠一拳,他自是受不得人打趣,脸上噌得又红了一片:“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知替爷多操心些个终身大事,你去打听打听二格格的喜好,喜欢吃什么用什么。” “今儿叫你们伺候一上午,二格格就用了盏茶,点心竟一块儿都没碰,可见是不喜欢的,爷吃用随意,二格格可不能。” 马小忠笑着哎呦直叫唤,见自家主子这般对人上心的样子也稀奇,不过满府上下就没有对自家爷的终身大事不上心的,他自是要好好为爷尽尽心,午膳也顾不上吃了,先伺候着爷换了伤药,便马不停蹄的去打听了。 马小忠办事牢靠,一下午的工夫便打听好了的,不光是二格格喜欢吃用什么,连乌雅家的底细,二格格从小到大的经历都打听出来了。 知二格格小时候过得苦,巴尔善心中不是滋味儿极了,越是想二格格那羸弱的肩膀他就越是心疼,他原还觉得自个儿小时候日子过得不好呢,谁道跟二格格一比,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怀揣着心疼,巴尔善夜里都没歇好,想想利用二格格做饵一事,心中更是愧疚,大半夜的还带着人往乌雅府走了一遭儿,见了藏在暗处保护二格格的弟兄们,翻来覆去的就是叫人好好当差,务必不能大意,就差耳提面命的嘱咐了。 翌日更是一大早便去了乌雅府门前等着帮忙,还带来了好几车的米粮,他旁的不方便直接给二格格,只能借着做善事多出钱出力。 许是没歇好,帮着二格格提东西时又不小心拉着伤口了,巴尔善咬着牙轻轻嘶了一声儿,惹得二格格好生紧张着他。 巴尔善胡诌一通,说自个儿不小心跌了马伤着肩膀了,玉玳见人可怜,午间便留他在府上用膳,叫福安作陪,还给他上了道补身子的汤,这对巴尔善来说可是意外之喜了,细细的品着二格格的关怀,心头比这汤还热乎着。 他只盼着京中的事儿赶紧的安稳,他再不想对二格格瞒着身份瞒着心意了,只要二格格能看得上他,点了头,他这就请娘娘赐婚,再不叫二格格吃半点儿苦。 如此盼着,五日的假很快就过去了,巴尔善头回不想去万岁爷跟前儿办差,磨磨蹭蹭的出门儿,背着人还悄悄去了趟乌雅府,见了门前那道忙碌的身影儿,这才心安,坐马车带着马小忠入了宫去。 “几日不见,朕怎么瞧着你好似滋润不少,可是歇的惫懒了,都没什么紧绷的劲儿了。” 康熙爷忙活了几日,总算是将手上的要紧的事儿都处置好了,打趣一句罢,便同马小忠换了衣裳去,好借着巴尔善的脸顺顺当当的出宫。 今儿康熙爷也不带旁的奴才了,只带十来个可靠的侍卫暗中跟随,其余便尽交给巴尔善打点安排了,康熙爷借机也是松松心神,好好看看京中各处。 巴尔善呷了口茶,岂肯说了实话去,更怕万岁爷觉得他同二格格的情谊会耽误了大事儿,若因此再换了人办差,巴尔善可是更不放心了。 随意寻了借口搪塞过去,巴尔善便说起李元格的动向了。 “近来叫下头的兄弟们轮番盯着那李元格,他像是怕了的,日日都龟缩不出门,不过李元格不出门,来寻他的却是不少,他那些个狐朋狗友日日都去,直至昨儿,李元格才同他们出了门,去了京西的一家酒楼,约莫是洗尘接风呢,光是午膳便用到夜里去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心中大定 “他们要了一间厢房热闹,臣弟的人也不好接近,故而没能探听到他们的话去,只是盯着进出来往的人,还真瞧见一个像是布齐的身影。” “如此,李元格怕是真真不甘于此,早晚要动手了,依臣弟看,此番动静只怕不小,因着德贵人的关系,到底是不能叫二格格有什么闪失,臣弟琢磨着,要不再多派些人手暗中护着?” 巴尔善如此说自是有他的私心在,既是没法儿叫二格格脱身,他便只能尽心尽力保得二格格安全,可这事儿并非他全权做主,还得看万岁爷的意思,断不能因为他的私心办坏了事儿。 康熙爷略微思量,只管点头应了声儿,知巴尔善办事最是牢靠,便准人随机应变,不必事事再过问了他,免得延误时机。 “要朕看,此事涉及颇广,当刨根问底细细查明,偏眼下时机不对,大肆处置只怕伤及大清根本,故而务必快刀斩乱麻,先抓大放小稳住局势,以后再慢慢同人清算,你只管随机应变,要紧时直接带兵围了博易书斋也使得、、、、、、” 得了万岁爷这话,巴尔善总算是心中有底了,他就怕有什么闪失,届时又得顾忌这个又得顾忌那个,不仅二格格没护住,还办事放不开手脚,若再叫几个关键的人跑了,他可着实无颜再见了万岁爷,见二格格了。 说话间康熙爷便已然乔装打扮利索了,面上还覆了一层薄薄的面具,瞧着同马小忠也有八分像了。 康熙爷嘱咐梁九功管好乾清宫上下,又叫人看顾着永和宫。 康熙爷倒是不怕瞒不住旁人,就怕瞒不住玉琭,他平日里素来同玉琭黏糊着,今儿若是玉琭来乾清宫寻他可要露馅儿了,若再惹人担心可就不妥了,且细细吩咐好了,他这才跟着巴尔善走。 康熙爷这都出宫再次乔装同巴尔善看了好几处地方了,玉琭才将将转醒,眼看着都快午膳的时辰了,玉琭一边儿梳洗着,一边儿着人去请万岁爷来一道用膳。 她想叫康熙爷陪着是一方面,打探更是一方面,自前阵子在乾清宫那儿见了一身簇新的普通锦衣时,玉琭心中便有了猜测了,近半月来,都让魏启上着心。 康熙爷若来她这儿便罢,若不来,她必是要寻借口叫人往乾清宫送些汤水点心的,即便当天发现也不能再给玉玳送信儿,可总归她心中有数,不总再想着这事儿了。 如此叫家中表现着,一来为了名声,二来便是为以后攒攒万岁爷对她的好感了,她眼下有了孩子,便不能只顾着什么喜欢不喜欢,得想法子为孩子打点着。 自阿哥所的钱姑姑死后,虽内务府又新派过去了个管事的,但她堂哥从中也得了不少好处,提拔了不少自己人上去,如此阿哥所也算是有她德贵人的耳目了,以后若真不能养了自个儿的孩子,有人顾着些她也能放心。 再有便是防备佟佳贵妃了。 玉琭虽同佟佳贵妃亲近,可再怎么亲近也不代表她能毫无芥蒂的将自己的孩子送给人给当儿子去,劝着佟佳贵妃晚些有孕是一方面,重要的是她自己争气,早日叫康熙爷给她提了位份去。 只要再往前走一步,能得了嫔位,她就能养了自己的孩子了,佟佳贵妃届时再挑孩子抱养,便只能挑了下头贵人、常在们的孩子去。 如此他的四阿哥想来就没有佟佳氏那边的助力了,以后能不能顺顺当当的做皇帝也是两说,对此玉琭也是极纠结的,不知自己这般对还是不对,可抛开那些荣华富贵,只说作为孩子的亲额娘,她是一点儿也不想和自己的孩子分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叫了旁人额娘,而不认她。 总归是走一步瞧一步吧,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实在没法子也有那没法子的路可走,最起码她尽力去做了,对自己对孩子便都问心无愧了。 玉琭收拾妥帖了,正琢磨着今儿同康熙爷午膳吃什么呢,那头儿魏启便来了,凑上来压着声儿,声儿里掩不住情绪。 “主子,今儿万岁爷不来您这儿了,说是事儿稠,便只在乾清宫自个儿用便罢。” 玉琭一听这个,眼睛猛然看向魏启,眼神儿里是压不住的雀跃:“你是说,万岁爷今儿没去别处,只自个儿用膳?” 魏启忙点头,给花月一个眼神儿叫人掩上门去,这才说话放开了些。 “正是,奴才在乾清宫门前见了梁公公同魏珠,他们二人是一个都没在殿里候着,奴才原还不敢确定,从乾清宫出来后又去了趟膳房,见膳房的大师傅做了那道燕窝鸭条汤,这才敢确认了七成。” 玉琭点头,一听这话心里也有了数,康熙爷这会子多半是已经出宫了的,并不在乾清宫中,留梁公公和魏珠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不外有他,只因这道汤上的不对罢了。 玉琭伺候康熙爷,即便不刻意留心,然日日相处还是能摸清楚康熙爷些个喜好,旁的不说,就这燕窝鸭条汤康熙爷可不能见的,那味道也不知怎得,竟极不合康熙爷的口。 故而若是康熙爷没什么特别吩咐,下头人皆是依规矩行事,上了五六十道大菜来,康熙爷没吩咐,可梁九功知道什么该吩咐什么不该吩咐,既是康熙爷不喜,梁九功便必不能让这菜做出来端上去。 梁九功素来妥帖,不能今儿就忽然不记得万岁爷的忌讳了,除非今儿万岁爷不在宫中用膳,那便无所谓嘱咐不嘱咐的,只管叫人看着上菜便是。 “得嘞,你这阵子辛苦了,好好下去歇着便是,一会子提膳时叫膳房的多做一道肘子来,算是好好给你补补了。” 一直等着一直叫魏启打听着,谁道康熙爷这样沉得住心,玉琭险些都要以为康熙爷没出宫的意思了,眼下总算是有了消息,她便也不再总惦记这事儿了,只要玉玳依着吩咐行事,那万岁爷就定然不会看不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瞒我瞒 说来这造势也造得够久了,也该不少人念她乌雅家的好了。 不过即便是旁人不念着乌雅家的好,他巴尔善也不能不在万岁爷跟前儿提上一提。 巴尔善岂知乌雅家的姐妹俩什么打算,他只是连日来看着二格格为那些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奔走,看二格格操持完府上的庶务还惦记着施粥的事儿,他就不能不让万岁爷瞧不见这样的好。 巴尔善深知万岁爷此次微服私访,访的不仅是民间疾苦,好的一面亦得瞧见,知足知不足,这才能叫万岁爷知道如何好好治理这大清江山。 只是巴尔善也是有顾虑的,二格格生得极好,在他眼中,满大清就没有比二格格更好看更心善更合他心意的格格了,故而巴尔善也是怕万岁爷因此再看上二格格了。 即便有德贵人在前,这姐妹俩共侍一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 届时他若是再朝万岁爷讨二格格,定然惹得万岁爷不快,虽是万岁爷顾着兄弟情面,十有八九会全了他的心思,只是经此一事,也必定将他们的兄弟情谊消磨殆尽,以后他若是兢兢业业办差便罢,但凡有错,只怕得叫万岁爷不待见着。 可比起以后的那点儿不顺,巴尔善更在乎他能不能同二格格在一起,就像是他阿玛额娘那般感情,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相处时的一点一滴。 巴尔善琢磨着这事儿,自个儿的心思到底是不能久瞒,待万岁爷看见乌雅家的好了,他便寻机会说了这事儿去,不给万岁爷在二格格身上起心思的机会。 如此,巴尔善心中稍安,想着这会子乌雅家早膳施粥的情形是赶不上叫万岁爷瞧了,那便回程的时候再带着万岁爷来。 不同于朝廷的施粥法子,因在城内,多是些个老的小的饥一顿饱一顿,二格格虽也只是叫府上提供两餐,可时辰和吃食却是与朝廷不同,第二顿二格格叫人放在了黄昏时,如此有些孩子在别处吃过两顿,这一顿便算是加餐了,省得夜里挨饿。 给的也不是两个难以下咽的硬窝头,而是一人两个软和的饽饽,里头虽也掺了些糙面,口感不如满人家寻常用的,可这对流民来说,已然是足够好的了。 如此费心,光是这用度便比别家多了二成,他昨儿还听下头人又问二格格支取银子呢。 乌雅家的为难巴尔善是知道的,她们府无甚根基,用度全靠着几处庄子同德贵人和福成大人帮衬。 巴尔善也不知乌雅家的账面上可好看,可他总觉得二格格是艰难的,也庆幸自己知道了,没叫二格格作难还得求到德贵人那头儿,他又叫人送了好些米面银子,想着下头人念着二格格的好里也有他的一份儿,以这样的方式同二格格牵扯在一块儿,他便满心欢喜了的。 抛开些私情,巴尔善正经陪着万岁爷办差的时候是不敢有一丝丝走神马虎的。 二人骑马并行,这一日都没怎么停歇,几乎要将整个外城和京郊逛遍了的,万岁爷不摆架子,午膳都只是在街边包子铺解决的。 巴尔善自也不能说累,即便长时间握着缰绳扯得他伤口钝痛难耐,他面上也不表露半分,只半道儿借着出恭的由头叫人给他换了回药,将伤口上的绷带扎的更紧些罢了。 康熙爷只顾着看各处的情形去了,自是没注意到巴尔善那微微发白的脸色,直至回程快到了乌雅府前了,康熙爷怕被玉玳认出来,这才牵着马寻了一处视野极佳的酒楼坐下吃茶,看看乌雅家前的热闹有序,也算是歇歇脚。 原是想叫巴尔善作陪,他有心再往那博易书斋走走瞧瞧的,谁道自来了这附近,巴尔善就有些魂不守舍了,眼神儿总时不时的瞥向那道忙碌的倩影。 康熙爷起先还不知巴尔善看什么呢,只当是人警惕着周围,可后来顺着巴尔善的视线瞧,康熙爷微微一愣,面上忍不住泛笑,大概能猜到巴尔善为谁而失神。 “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跟着哥哥忙活一天了,这会子不着急了,也歇歇松快着些。” 康熙爷没点透,只暗笑着看巴尔善的反应。 巴尔善果真是坐不住的,抿了抿干涩的唇,用了盏茶就耐不住心思了,起身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尖子,朝康熙爷告一会子假,在外他二人以兄弟相称,说话尽透着亲近。 “哥哥稍坐,弟弟一会儿便回来,还有件要紧的事儿没办呢,也去不多时,至多三刻钟。” 康熙爷点头,无不允的,总归他身边儿暗中护卫的人甚多,便是巴尔善不在跟前儿也没关系。 看着巴尔善脚步匆忙地走了,康熙爷倚靠着窗边,看着人去往何处,只约莫几息的工夫,康熙爷便见巴尔善出了酒楼,直奔不远处的乌雅府去了,手上还提着一油纸包。 若康熙爷没记错,里头当是巴尔善回来时买的小鸭儿糕,这点心他没在宫中见过,听人说是专给四五岁孩子用的,可说白了就是小米糕,只不过是做成了小鸭子的造型,里头的芯子新鲜些不常见,是酸甜口的杏酱。 巴尔善买这点心时,康熙爷还打趣,笑巴尔善怎么这么大的还喜欢小孩儿的吃食,就别说吃了,只他混迹在一堆丫鬟婆子中间排队便够引人注目了,彼时巴尔善只是笑,什么都没说,这会子康熙爷可是明白了,这是去讨心上人的喜欢呢。 竟没想到巴尔善喜欢玉玳,更没想到这二人不等皇玛玛牵线搭桥便先见了面去,康熙爷难得乐着,亦是含着些坏心眼儿,他并不打算点透了去,还叫皇玛玛卖关子牵牵线。 巴尔善素来烦这个,且等着人最后知道皇玛玛竟是叫他相看了玉玳,巴尔善面上的神色定然窘迫呢。 巴尔善岂能知万岁爷的心思,他心里还防备着,然见了二格格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笑着叫了声儿二格格,他心里就满当当的厉害。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没白费心 “今儿怎么这会子来了,晨起不见七爷,我竟有些不适应了。” 玉玳放下眼前儿的事儿,嘱咐福安和管事看着些,便招呼着巴尔善到门房里歇歇吃盏茶。 她这亲近也做不来假,原她对巴尔善是真存着试探和防备的,只是连日的相处,巴尔善实在是太体贴太亲和了,那真心明晃晃的摆出来,只对上巴尔善那双含着热忱的眼睛,玉玳便做不来半分的试探了。 她原就对人极有好感,这连日相处更是叫她压不住亲近的心,也不管巴尔善到底是何身份,到底是乌苏家的还是爱新觉罗家的了,她只想暂时沉浸在同人的亲近里。 心中的喜欢不足为道,玉玳也深知自己的婚事不由她做主,娘娘那头的好心她推脱不得,她亦想着嫁了高门能帮衬哥哥姐姐,不管以后如何艰难不快,她是不许自己自私的。 故而这放纵是短暂的,玉玳尽量不让自己多想,也好好藏着这股珍贵的悸动。 巴尔善进了门房,心头被二格格的话说的更是熨帖,他眼下也不会连话都说不好只顾着结巴了,他顾不上落座,一边解释一边解了那油纸包将小鸭儿糕献宝似的呈给二格格。 “今儿有事儿忙呢,陪着堂哥四下转转,晨起便没顾得上来,路上见这小鸭儿糕了,我记得你喜欢,便买了些,明儿我若是得闲,必不叫你自个儿忙活去。” 玉玳红着脸笑,她不是个愚钝的,依稀也能感觉到巴尔善对她掖藏的喜欢,旁的不说,巴尔善只见她用过一回小鸭儿糕便上了心,她弟弟福安都不一定看得出她极喜欢呢。 “那铺子好远的,难为你这样来回跑,你肩上的摔伤不是还没有好吗,怎么也不多歇着。” 玉玳拿着帕子捏了一个小鸭儿糕,细细的嚼着,见巴尔善总瞧她,瞧得她面热,玉玳当即又推了推油纸包,叫人也吃用些,莫总顾着看她。 巴尔善总看不够二格格这般略微娇憨的样子,捻了捻指尖子,他虽是跑一天着实饿了,但没好意思同二格格抢吃食,就二格格所言,那铺子确实远,若是专程去,一来一回得大半时辰呢,买一回可不容易。 “骑了一路马了,我手不干净就不用了,二格格用吧,说来也不麻烦,明儿我再去买就是去,骑马快,就一会子工夫、、、、、、” 然不等巴尔善说完,竟见二格格捻起一块儿糕递到了他的唇边:“我的手是刚洗的,七爷别嫌。” 得了这话,两个人皆是一顿,巴尔善是惊讶是激切,玉玳则是后知后觉的羞赧了,这动作她着实没多想,就是念着巴尔善的伤,看着人不算好的面色,心疼罢了。 接下来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玉玳颤着指尖子举着小鸭儿糕,巴尔善一点一点的靠近,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同二格格亲近的心,小心翼翼的小口小口品着那小鸭儿糕的滋味。 一个接着一个,这一包统共就有十个小鸭儿糕,不知不觉间他自个儿竟就用了九个,也就是说,除了头一个是玉玳吃了以外,余下九个全喂给了巴尔善去。 可说实在的,巴尔善吃了这么多,小鸭儿糕的滋味他是真没品明白,是甜的酸的还是软的酥的巴尔善不知道,一口接一口,他都没嚼便囫囵咽下去了,他眼里只有二格格臊红的脸,耳畔全是自己咚咚如雷的心跳,心里全是满溢的热。 纠结难耐了几日,就着小鸭儿糕,他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心,他这辈子大抵是非二格格不可了。 巴尔善不知自个儿是怎么同二格格分别,怎么走出门房的,只依稀记得自己攥着二格格的手腕子,逼着人似的将自己的双鲤衔尾的玉佩给了二格格,又撂下一句二格格等我。 巴尔善晕晕乎乎的,都到了康熙爷跟前儿了还没缓过来劲儿,直坐下来用了盏茶,他这才冷静了些,忽得朝康熙爷跪了下去。 到底是顾忌着在外头,巴尔善忍着,没喊出那声儿万岁爷来。 “求哥哥成全,弟弟寻到想共度一生的人了。” 康熙爷失笑,连忙扶了巴尔善起身,也是叹巴尔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遇见个喜欢的竟陷的这样深,他满打满算的才回京几日啊,便这样笃定了。 不过私心里,康熙爷也是羡慕巴尔善的这份随心自在,若他能同玉琭也这般就好了。 “哥哥自是成全你的,不过你好歹同玛玛商量一声儿。” 巴尔善点头旁的也不多言,知道万岁爷没什么异议他便放了一万个心了,这会子只管又护送万岁爷回宫,也不急得同娘娘商议,到底是得先平了外头的事儿,解了二格格的危机才是。 康熙爷此行收获颇丰,一回宫便扎在乾清宫中,召见了顺天府尹和几位御前大人,细谈了流民安顿之事。 这一说便过了三更了,康熙爷随意用了些茶点果腹,心里似被巴尔善触动了的,也似是感受到了玉琭为他分忧不求回抱的心,即便知道玉琭眼下已然歇了的,却仍耐不住想见面的心。 也不做犹豫,当即便抬腿往永和宫去了,到了永和宫,玉琭果真是歇了的,康熙爷也不惊动了玉琭,只管自顾自的宽衣轻手轻脚的躺在了玉琭的身侧,将身侧的人小心护在怀里。 如此抱踏实了,康熙爷这颗心才觉得甚是熨帖,也紧随着人睡熟了去。 翌日等玉琭醒来康熙爷已经去上朝了的,若非花月和莺时欢喜的说了,她还不知康熙爷来过。 这人也不同她提外头的见闻,只是下朝后,叫梁公公亲自来了永和宫一趟,今儿没寻了什么有趣的给她解闷儿,却是直接送了一匣子银票和一百两金锭子。 “贵人的心万岁爷明白,只是万岁爷断不想您克扣了自个儿的用度来帮衬了外头,您眼下可是双身子的人,用度上是觉不能委屈的。” 梁九功只带来这么一句话玉琭就明白了的,康熙爷这是看见她的良苦用心了,这阵子总算是没白费心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外的人 这会子玉琭也不消得再做出什么偷偷摸摸的模样了,直留下一部分,当着梁九功的面儿将余下大部分的银票请魏启送去家里。 “说来这也是举手之劳的事儿,谁承想还劳万岁爷这般关切惦记着,如此倒是给万岁爷添麻烦了,还请公公帮我带声儿谢,此番有万岁爷支持着,想来这半年施粥的用度都够了的。” 梁九功笑着,因万岁爷对这位越发看重,他对德贵人的态度也更显亲近:“您为万岁爷分忧怎能是给万岁爷添麻烦呢,若是京中新族旧贵能有您一半儿的善心,万岁爷也不至于日日在这事儿上为难了。” “贵人若真要谢万岁爷还是当面谢吧,万岁爷差奴才来,也是请您去乾清宫伺候笔墨呢,昨儿万岁爷忙着没顾上,今儿还惦记着同您一道用膳的事儿呢,奴才送您去了乾清宫还得去御膳房嘱咐几句。” 玉琭点头应下,也不劳烦梁九功一直陪着:“公公且去忙吧,我这便更衣带着人去乾清宫,今儿天好,我正好也走走活动些个。” 梁九功没驳了德贵人的意思,又寒暄了几句,他这才告辞去了御膳房。 玉琭目送着梁九功走了,这才起身坐在了妆奁前,也不急着叫人伺候梳妆打扮,她叫人从库房里又取了些布匹,另配着一对儿玉如意叫魏启一并送去家中。 玉玳见玉如意,便知她姐妹俩这事儿是办妥了的,之后虽不能立刻停了手上的活儿,但不必太过费心了,只要银子到了米粮到位,有这个意思就是了。 康熙爷出了趟宫,心里对流民安置的事儿也有了章程,有康熙爷重视着,下头人办事也不会不经心,想来至多到四五月里京中就安稳了的。 届时她乌雅家便是想再施粥也没机会施舍去,便只照顾些无依无靠的孩子们,给济慈堂这些个地方捐些银子便是了,如此也算是给她未出世的孩子积福了。 收拾利索了,玉琭便带着花月莺时缓步去了乾清宫,眼下虽还冷着,可风已然不带着刺骨的凉意了,太阳一照身上还暖暖的甚是舒服。 玉琭挺喜欢这天儿,也不怕晒黑,绕了远了点儿路往西六宫走走,走得身上微微冒汗了,这才拐回头来去寻了康熙爷。 然走着走着,玉琭远远瞧着,在前方的转角处看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靠得颇近,也不知在说什么。 因隔得稍远没惊动人,玉琭下意识就带着人躲了起来,贴着墙探出半张脸,偷偷又往那二人处瞥了一眼,她眼神不错,刚刚确实没看准了的。 一个是僖妃跟前儿的知秋姑姑,一个便是许久未见的卫双了,这二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说来玉琭已经很久没见过卫双了,上一次见还是两年前陪着康熙爷从景山回来的那天,卫双巴结着她,想利用她攀上康熙爷去,也脱了奴才这身皮当了后宫的小主子。 她自看透了人,便没待见过卫双了,只是后来经了她和察尼被污蔑之事,卫双便从她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了,甭管她是受宠还是怎得,都不见卫双再联系了她。 彼时她还觉得卫双可能是收心了,知道她这儿的路子走不通,便不再做多余的往来了,她卫双的阿玛是辛者库的管事,怎么着也能给卫双安排一个满意的差事,玉琭犯不着操心那些有的没的,便也渐渐淡忘了此人。 谁道两年多过去了,卫双竟有本事搭上僖妃的船,可见这二年也没虚度,更无收心的样子。 不过说实话,卫双这二年还真长开不少,身量是长起来了,想来比她还高那么一点儿,因隔得远了,具体的也看不甚清,可就这么远远的看,那小巴掌脸是长的真不错,眉毛也生得黑,被暖阳一照皮肤也泛着莹润,一看便是这二年没吃什么苦的。 卫双搭上僖妃的船,无非是想伺候了万岁爷罢了,她是个不甘居于下的性子,凡有机会就想往上爬,可僖妃又凭什么能看上她,要用了她呢? 玉琭一边儿绞着帕子一边儿细细琢磨,因她同卫双曾有过交情,便不得不怀疑僖妃的目的在于她,再者僖妃伺候时不大招万岁爷喜欢,看重卫双怕不是还存着叫人替她固宠的心思。 就像是佟佳氏急着催贵妃怀孕生子,钮祜禄氏也较着劲儿呢,僖妃年纪虽长些,想来比佟佳贵妃有孕容易些,可她偏不得万岁爷喜欢,没有恩宠雨露谈什么怀孕生子。 且瞧着大阿哥和太子日渐长大,荣贵人那铁肚皮再度有孕,僖妃估摸着也是急了,要想跟太子夺嫡,那她的孩子必定不能比太子和大阿哥小太多,不然喝汤都赶不上热乎的。 “主子,可要奴婢去查查?” 看着主子面上变幻莫测,花月虽认不得同知秋姑姑一道说话的人,却仍想着替主子分忧。 到底是入康熙爷后宫时间不短了,即便玉琭的位份不高,外头也是有些个人手和耳目在的,若真叫花月打听,想来也不至于难,只是就钱姑姑死的事儿来瞧,僖妃势力颇大,若贸贸然的打探只怕要打草惊蛇。 左右僖妃最看不过的就是贵妃和她了,且静观其变就是了,是狐狸早晚得露出尾巴来。 “不必,咱们绕道走就是了,莫惊动了她们,等着魏启回来了咱们再慢慢商议,依咱们眼下的本事,想查知秋姑姑还差点儿,可那卫双是得叫人打听些个的。” 花月莺时应了声儿,又瞧瞧看了远处那二人一眼,这才跟着主子小心绕了圈儿,去了乾清宫。 只是这一来二去的耽误不少,玉琭到时梁公公都办好差事回来许久了,见德贵人好端端来了,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可是难辞其咎的,今儿万岁爷到底是叫他迎的德贵人呢。 “贵人可来了,万岁爷先前正念您呢,一刻钟前大阿哥同太子爷来了,万岁爷正考校阿哥们学问呢,要不您先去偏殿稍等一会子?” ------题外话------ 宝贝们端午安康呀~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儿吞评,我回复了之后不仅看不见自己的评论,连宝贝们的评论也看不见了,真不是我删评哈(┯_┯) 第一百九十七章 幼稚挑衅 “不必,就在廊下立一会子吧,也不累的,前儿来的时候还没有呢,内务府送来的这几盆子紫玉兰和白鹃梅瞧着倒是不错,花枝子小,花却开得盛。” 玉琭没再折腾,平日里康熙爷考校阿哥们学问也至多不过小半时辰,时候也算不得长,她眼下有孕,得娘娘和康熙爷关切嘱咐,十次出门九次都坐轿辇,天天在永和宫歇都要歇吐了的,这会子对着难得好天儿,赏赏花透透气也好。 梁九功也不勉强,不过他也不能真将有孕的德贵人晾在门口,只管抬手打发魏珠进去通报一声儿,他陪着些德贵人。 “贵人好眼力,就这白鹃梅从前京城可是见不得的,当年的几株还是从江浙一带移栽来的,花娇气,一直在暖房里养着,暖房的奴才也不知怎么培育的,竟养出了这样小棵的,放在盆里养着正正好。” “只是开的不长,约莫半个月的工夫就凋谢了的,也就是这两日看着好,奴才俗人一个,什么花都认不得,这花昨儿下午才摆上的,今儿早郭贵人来送一道汤,奴才才从贵人那儿知道这花的名儿、、、、、、、” 玉琭点头细细听梁公公说着,梁公公是个有八百个心眼儿的,嘴皮子也利索,凡同人说话就没个冷场的时候,提及郭贵人时也不显得刻意,玉琭笑笑领了梁九功的情,知道这人这是给她递话示好呢。 郭贵人近来虽未再侍寝,可着实是来得勤了些,光是她知道郭贵人来送汤水便有四五回了,甚至有一回她还在乾清宫伴驾呢,郭贵人便敢大大咧咧的来,一口一个姐姐叫着甚是亲近。 她岂能看不出郭贵人的挑衅,只是这挑衅来得幼稚了些,若她只因郭贵人多送了几次汤水就自乱了阵脚,那她可是白在后宫混这两三年了。 小丫头不过是多承宠两次便觉得在康熙爷心中分量颇多了,其实什么也不是,同康熙爷相处,不能看人一时说了什么,看人如何做才是要紧的。 得了康熙爷的赏赐、关怀、宠爱、乃至子嗣,才是实打实的好,康熙爷见郭贵人十次里有九次半都是郭贵人主动,什么时候不消得耍心眼儿,康熙爷自个儿便巴巴的寻人了,这才叫本事。 玉琭不急不躁的,可不代表她没什么火气,要说沉不住气还得是郭贵人沉不住气,玉琭只用一招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来就够叫郭贵人急得跳脚了。 玉琭笑笑,也不着急,只等着什么时候郭贵人邀宠了,她必截人胡去! 倒也没说两句呢,魏珠便出来了,得康熙爷吩咐请德贵人进殿歇着。 玉琭缓步入内,虽康熙爷一贯免她的礼,可当着大阿哥和太子的面儿呢,她不好不拘着规矩,给两个小的请了安去。 “太子爷吉祥,大阿哥吉祥。” 大阿哥和太子也回了礼去,俩小孩儿并排站着,说话也奶声奶气,甚是可爱,想来是刚刚被他们皇阿玛训斥了,俩小孩儿低着头面上不大好看。 康熙爷手上还拿着阿哥们的启蒙书,朝玉琭笑笑便罢,点了点椅子叫玉琭坐他跟前儿来,旁的不多说,只管继续考校孩子们去。 “大阿哥从兽相食接着背。” “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为民父母、、、、、、、、、” 大阿哥小心翼翼觑着皇阿玛的脸色,支支吾吾的越是紧张越是背不出来,重复了几声儿便也不再开口了,只得又告了罪去,道一句不会。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且将手上的书一撂,着实压不住火气了:“保清,这一句话你已经背了五日了!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统共不过这二三十个字,到底有什么难的?” “你先前说上书房就你一个人读书无趣,朕给你择了哈哈珠子陪伴,你在读书时犯困,你额娘替你求情,说你年纪小,寅时起不来,朕也准你卯时再起身读书,你就是这样学的!” 康熙爷对大阿哥读书的事儿是真真恼火,这孩子极喜欢骑射,也胆大极有天分,这本是好事,可大阿哥因此厌恶读书就不对了。 半个月前李大人还说大阿哥态度不端呢,李大人在上头教书,大阿哥竟在下头偷偷画什么大马画刀剑,好似还排兵布阵,这边儿一坨小人,那边儿一坨小人,中间还画了山川河流。 起先他看了只是笑,笑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排兵布阵,知道推演,想来长大了也是一员猛将,若再有战事定能代他征战沙场,扬我大清国威,可谁道竟是个屡教不改的,一而再再而三地糊弄着! 昨儿康熙爷同巴尔善去看流民安置时,还见一比大阿哥大不了几岁的孩子,吃不饱穿不暖还知道用功,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可大阿哥呢,日日锦衣玉食地养着,老师是翰林出身,如此还不知珍惜不知用功,一句不会还说得理直气壮,康熙爷气得牙痒痒,只觉得打手板子都是轻的,这孩子皮实,得下了狠手才能叫他知道厉害。 康熙爷这头儿才刚叫梁九功拿尺板子来,大阿哥竟就开始大哭起来,太子年纪小些,想来也是精神压力不小,亦跟着哇哇大哭,殿里顿时乱起来了。 康熙爷正在气头上呢,见阿哥们动不动就哭更是恼火,玉琭见状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紧忙起身蹲下身来一手揽一个孩子,好生劝劝去。 “万岁爷何必这样动怒,阿哥们年纪小,慢慢学就是了,什么都是日积月累的,总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 康熙爷也不拘着非得叫梁九功拿来尺板子了,直将手上的书卷成个卷儿,想揍这破孩子。 “玉琭你莫护着他,朕就是看他吃得太饱了,什么时候吃亏吃苦了这才知道利害!” 康熙爷这恼火的架势直吓得大阿哥和小太子往玉琭身后缩,玉琭对康熙爷的话不置可否,深知这会子说什么都没用,只是赶紧的给门前的魏珠几个使眼色,叫人先将大阿哥和太子带下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另寻法子 眼瞧着康熙爷又要发火儿,玉琭不急不躁的上前,只拉着康熙爷轻声道了句:“爷的样子叫我的孩子都害怕了。” 这话一说,康熙爷的心口像是被扎了下似的,忽地就泄了气,绷着脸拉着玉琭去里头躺着些,抚了抚玉琭还尚且平坦的小腹,压着声儿愤愤一句。 “你个小东西也来气朕,以后可得好好读书,万不能跟大阿哥学。” 玉琭失笑,将手叠放在康熙爷的手背上,软着声儿替孩子回:“皇阿玛放心,儿臣定然出息,一岁开口说话,两岁就能作诗写文章,三岁就能考做状元郎,四岁就能带兵为皇阿玛大杀四方、、、、、、” 玉琭一直列举到孩子六岁,可再往后就没话可说了,六岁就走到人生巅峰了,就是写都不敢这么写的,康熙爷这会子也做不来什么气恼的神色了,只是抚着玉琭的小腹有些压不住笑意,明白了玉琭此番话的用意。 “是朕对阿哥们没耐心了些,可朕想想朕小时候,自开始启蒙,哪天没用功读书练骑射?虽是也总念叨着苦,天不亮就要起身读书,若背不会书或是字练的不好还得挨手板子,疼得练筷子都捏不住。” “可朕再怎么念叨着苦,也没像是大阿哥这般态度不端过,大阿哥又不是真愚的,他就是不喜欢读书,可身为皇子连大字都不识一个岂不叫人笑话,还想着为朕分忧呢,他自己自足都难。” “他是朕的长子,他若不争气又如何给下头的弟弟们做榜样,皇子的身份能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 康熙爷叹着,此时他不是一个皇帝,同天下的父母一般,皆是对孩子的以后忧虑非常,有道是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大阿哥若是秉着这般态度长大,可就难改了。 玉琭拉着康熙爷挨着她坐下,她也不着急开口说什么,给人沏了盏茶奉上去这才细细开解几句。 “小孩子哪儿有爷想的那么复杂,他不过是格外喜欢骑射罢了,比之读书,他定然是觉得骑射更有用些,这才对读书不甚重视,爷只要叫大阿哥知道读书同骑射一般重要就够了,届时甭管喜欢不喜欢他都不会再轻视了读书。” 康熙爷怎能不知这个理儿,可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这孩子就是死活不该,一门心思就钻到骑射上了,若这般长大,岂不成了个头脑简单的武夫。 “朕法子都用尽了,除了发火儿就没旁的法子了。” 玉琭忍不住笑笑,心说以后康熙爷还有得恼呢,历史上他只是儿子就有二十多位呢,只一个大阿哥就为难了可不成。 “怎么没法子了,都说了大阿哥是孩子了,想不了那么多,爷说得再多孩子认知也有限,他是不明白为何一定要读书的,既是如此,那就直接叫他看看不读书的后果,便是做将军也不仅是靠着武艺呢,还得靠着头脑才能打了胜仗。” “处置军务、军机往来,哪一样不是做将军的经手,连字都不认识连信件也看不明白,这仗如何能打明白呢?爷不妨就顺着他多说些引导着,不消得您说读书如何要紧,他自个儿就知道了。” 说心里话,大阿哥又不是她的孩子,玉琭巴不得大阿哥不爱学不争气呢,这样也省得大阿哥妨碍她的孩子了。 可历史上大阿哥没出昏招儿之前可是大清的巴图鲁,是康熙爷极看重的长子,如此,大阿哥端正态度是早晚的事儿,或是被康熙爷打着改了,抑或是自己开窍了,总归就是没她的话,大阿哥也早晚步入正轨。 既是如此,那为何不卖个好去。 若她的法子不见效也无妨,康熙爷不也为难着,若是能见效,以后康熙爷每每想起大阿哥小时候调皮气人的时候,都能念她的一份好,她又不图惠贵人和大阿哥能如何报答她,她图的是康熙爷呢。 虽眼下康熙爷的心在她这儿呢,但谁又能说清楚以后的事儿,康熙爷女人多了孩子多了,不论喜欢与否康熙爷也不能不理会着,心自然就分得多了。 以后就是比谁的孩子更拔尖儿,谁更能为康熙爷分忧了,康熙爷每日忙碌着政事,已然是够费心费神了,自然喜欢同省心的叫他愉悦的人相处。 立人设可不就是潜移默化的事儿,且等着以后想跟人争了再表现,可没机会叫她表现了。 康熙爷听玉琭这话果真一片恍然,连连夸着:“还是你有法子,惠贵人若有你一般的聪慧就好了,就大阿哥这事儿惠贵人几次寻朕,皆是替大阿哥求情,叫朕看在大阿哥年纪小再宽容些。” “可慈母哪儿能是惠贵人这样慈的,真真是要将大阿哥给惯坏了,好在大阿哥没养在惠贵人跟前儿,然阿哥所教养嬷嬷们规矩太多,也养不出活泼孩子,朕唯信你,皆是就叫咱们的孩子在你跟前儿长大,待改启蒙了,再搬去阿哥所也使得。” 能得了康熙爷这话倒也是意外之喜,不过玉琭面上却是不显,只是玩笑一句:“对着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我大抵也得是个不弱于惠姐姐的慈母,届时爷可别对我失望才是。” 康熙爷又轻轻抚了抚玉琭的小腹,眼中尽是期待:“你若严朕便慈些,你若慈朕便严些,不怕教不好孩子的。” 说笑罢,午间二人一道用了膳,康熙爷也不耽搁,这便叫人将大阿哥叫过来,也不提上午的事儿了,康熙爷只言叫人带着大阿哥去兵部走走瞧瞧。 “你既是喜欢骑射,阿玛也不逼你读书了,打今儿起你不必再去上书房读书,只管跟着恭亲王去兵部瞧瞧看看,若是合适,便在那儿历练着,不过既是阿玛对你妥协了,你也不能喊累喊苦,不能轻言放弃。” “待诸位大人沐休了,你别闲着,如今战中,京中涌来不少流民,朕已着顺天府人手领了安置流民的差事,你也帮不得什么大忙,便代朕各处瞧瞧看看,每日回来给朕说说外头的事儿。” 第一百九十九章 装什么装 “届时朕着辅国将军巴尔善带着你四下看看,务必听他的话,若不听话便老老实实回来读书,莫说朕不疼你。” 大阿哥起先还提心吊胆生怕皇阿玛再罚他的,来之前他还特意戴上了额娘给他做护膝,虽是防不住打手板子,可跪的时候总能舒服些。 谁道皇阿玛竟不是要罚他的,一听自己不能能去兵部还能出宫,大阿哥一时间竟不敢信,愣了好一会子这才欢天喜地的谢了皇阿玛去。 “谢皇阿玛恩典,儿臣定然好好听恭亲王和辅国将军大人的话,断不给您再添了麻烦去。” 大阿哥眼下才不过六岁,还是撒娇的年纪,规规矩矩的谢了恩之后就想同他皇阿玛腻一阵子去,康熙爷招手叫大阿哥来跟前儿了,抱着大阿哥又细细嘱咐了几句,小孩儿无不应的。 玉琭在旁边儿捧着茶瞧着,心道这大概是大阿哥启蒙以后,头回瞧见这父子俩如此关系融洽,有道是不谈学习,父慈子孝连搂带抱,一谈学习,鸡飞狗跳呜嗷嗷叫,古往今来皆是如此,瞧着甚是好笑。 然不等父子俩将话说完,又有那没眼色的人来了,梁九功来报,说是郭贵人来送了一道五珍汤。 康熙爷还未有反应呢,大阿哥听这话,想着一会儿还得受郭贵人的礼,倒是皱巴着小脸儿从他皇阿玛怀里起身站直了。 他同德贵人熟悉,今儿又受德贵人的庇佑,大阿哥打心底儿没将德贵人当外人,当着德贵人的面儿同皇阿玛亲近他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可郭贵人就不成了。 康熙爷岂能看不出大阿哥的脸色,心下觉得奇怪,不知郭贵人这是哪儿得罪大阿哥了,抑或是惠贵人在大阿哥跟前儿说了什么? 康熙爷不明白,也不好问,不过比之大阿哥,郭贵人算得了什么,这亦是不给玉琭颜面呢,既是如此,康熙爷只管打发梁九功回绝了去,每日就知道送些个汤汤水水的,时不时的还好,天天这么喝是真真的腻。 “以后没朕的吩咐,后宫不必再送来什么汤水吃食了。” 梁九功紧忙应下,眼神儿往德贵人那儿瞥了一瞬,倒也不怪他多想,今儿他才给德贵人卖了好,康熙爷便这般约束着郭贵人了,要说这中间德贵人没在康熙爷跟前儿给郭贵人上了眼药他可不信的。 不过这次他可是冤枉玉琭了,玉琭今儿可什么都没说,她还得谢大阿哥才是,也是误打误撞合该郭贵人倒霉,谁叫大阿哥闹的挺是时候,她不过是为大阿哥费心了几句便得了这样的好,可见是善有善报了。 接下来倒也没什么事儿,比起看康熙爷同大阿哥父慈子孝,玉琭更想去看看外头郭贵人恼火的神色,亦是不想叫郭贵人恼错了人。 这后宫里,玉琭还有大把人要对付呢,她跟郭贵人较什么劲儿,又没天大的仇,斗起来也不过是你恶心我一句我恶心你一句,尽叫人看笑话去了。 玉琭起身只道自个儿想回去歇了,康熙爷无不应的,又嘱咐了两句叫玉琭注意身子的话,玉琭这才出了门儿,只怕郭贵人走远了,玉琭还追了几步去。 倒也不必刻意上前打招呼,自有郭贵人跟前儿的奴才听见动静点了一句去,郭贵人收了收面上的怒意,就这么站定了等着玉琭过来同她说话,心里已经想好要如何发难了。 可玉琭存着逗弄人的心呢,一见郭贵人拿着架子等着她上前,她才不给人这个脸呢,当即身子已转儿去另一条道上走了,徒留郭贵人气得跳脚,又追上来喊了声儿德姐姐,玉琭这才站定了,这下子换她等着郭贵人上前同她说话了。 “姐姐可是在躲我?怎么瞧见妹妹我了偏还饶了远路,也不知哪儿得罪姐姐了,也是我年纪小不会说话办事,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至于吧。” 郭贵人一开口就是恼人的话,玉琭笑笑抚了抚自个儿头上的碎玉流苏,就这么笑看郭贵人,岂有什么动气的样子。 “不知妹妹这话从何说起了,我眼神儿不好,若非妹妹叫了我一声儿,我还当前头没人呢,在乾清宫陪了万岁爷一整天了,我正想着去御花园瞧瞧,走这边儿近些呢。” 郭贵人咬牙暗恼,她之所以同德贵人不对付,就是看不惯人得宠还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来,可她心里只怕要得意坏了,装装装!装个什么劲儿啊! 也不知万岁爷看上德贵人哪儿了,都叫人伺候二三年了还不腻吗? 先前她陪着万岁爷用膳来着,万岁爷用了些酒,微醺之下喊她还喊成了玉琭,虽康熙爷很快就噤声不提了,可这事儿仍叫她上了心,后来一打听才知道玉琭是德贵人的闺名,可叫她恶心坏了,吃了苍蝇似的。 故而她也得恶心恶心德贵人才好,可偏人这人十足会装,甭管她说什么德贵人都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叫人恨得要命。 “真真是辛苦姐姐伺候万岁爷了。” 郭贵人不咸不淡一句,可这话说的不像是一个贵人该说的,倒像是以上对下的口吻。 玉琭笑笑,面上虽是不显,可话却是刺人:“辛苦什么,咱们后宫女眷整日里不就是这些事儿,辛苦些总比闲着好,有人想辛苦还辛苦不起来呢,辛苦也是白辛苦。” 说着玉琭还瞥了人身后丫鬟托盘里的汤水,挑衅意味十足,郭贵人没想到德贵人忽地不装了,脸色一面这就要发作,可玉琭岂给人发作的机会,抢先开了口去。 “时辰不早了,若在不去御花园天儿可就暗了,我先行一步,妹妹自便吧。” 说罢,玉琭随意甩了甩帕子便带着人走了,一个眼神儿都不给郭贵人,然郭贵人岂能是忍气吞声的性子,玉琭心中有数,正倒数十个数,果然,她还没数万郭贵人便跟了上来。 “说来咱们姐妹俩还没一道儿去过御花园呢,今儿正好得闲,姐姐,我陪你。” 第二百章 下手为强 玉琭也不应声儿,郭贵人爱跟着就跟着,她只管给身侧的花月一个眼神儿,叫人瞧瞧后头可有小尾巴跟着。 说来这小尾巴也并非恶意,是乾清宫的小公公奉康熙爷的命跟随的,为的就是护她的安危,这事儿康熙爷没专门给她提过。 还是先前正月里冷,一早一晚的地上还时不时的结冰,她先前扶着花月的手还险些滑倒,那小公公是个敏捷的,从后头扶了她一下子,她这才知道是乾清宫的人,才知道康熙爷这样细致。 眼下都三月多了,腹中的孩子也稳当了,也不知那小尾巴还跟着没有。 如若有,玉琭微微勾了勾唇角儿,捏着帕子的手不经意地护了护自个儿的小腹,那必是要让郭贵人吃吃亏了,省得郭贵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骚扰她,惹得她不能安安生生的养胎。 再者过不了多久她就该显怀了,天儿是越来越热,衣裳也是越穿越薄,便是瞒着也瞒不过四五月里,与其叫人发现了,倒不如她借此机会好好坑郭贵人一把去。 心中有了主意,便只看花月的反应了,那小尾巴远远的吊着,也不好直接扭头去看,转了两道弯了,花月这才敢确认了,就着扶着玉琭的姿势,轻轻捏了捏自家主子的手臂去。 玉琭心中有了数,便带着人直接往御花园东边的浮碧亭去了,自有孕以后这处她常来,但凡天气好也得闲,便定要来转转坐坐,叫孩子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康熙爷也时而陪着她一道儿来。 整个紫禁城皆是依风水而建,各处取名也半点不虚,此处叫浮碧亭,亭建于桥上,桥下是一汪浅碧色的锦鲤池塘,正应了浮碧二字。 整个亭子通面阔约三丈,绿琉璃瓦黄剪边,攒尖顶上安琉璃宝顶,方亭内天花正中有双龙戏珠八方藻井,四面开敞,立于亭内,不仅方便人赏四处的景儿,旁人看亭内的动静也是方便直接。 周围花木正盛,郁郁芊芊,被夕阳这么一照,三月里的那一丁点寒气也消散了的,叫人心头都泛着橙色的暖意。 玉琭熟门熟路的立在了亭中,只一靠近低矮的围栏,那池里的一尺半尺长的鲤鱼便尽围了上来,你压我我挤你,都被玉琭喂的快游不动了,这会子还抢想吃食呢。 花月知道主子喜欢来喂鱼,身上素来装着一包子鱼食,玉琭只一抬手便接了一小把去,兀自欢欢喜喜的喂了眼熟的几个。 余光瞥见郭贵人也跟着挨着围栏坐了下来了,玉琭只管抬手将手里剩下的那一小撮鱼食递过去,面上十足的和气,可话就叫人触目惊心了。 “郭妹妹,你说我这会子若是跳到池子里有个好歹,你能脱开干系吗?我若说你嫉妒我,想杀了我,你猜万岁爷又要如何处置你呢?” 郭贵人哪儿承想德贵人一开口竟说了这话去,她眼神儿倏的警惕,连伸到半截儿的指尖子都犹豫着不敢碰人了。 “德姐姐自己跳下去的关我什么事儿,万岁爷是宠着姐姐些不假,可万岁爷不是个愚的,岂能听你的一面之词,姐姐要算计就算计,怎么还说出来,就不怕我揭穿你这假惺惺的嘴脸吗?” 玉琭见郭贵人不接她手中的鱼饵,也不甚在意,只管随手一抛瞧着一池子鱼扑腾着水花去争去抢。 “我开个玩笑罢了,妹妹何必将话说得这样难听,什么嘴脸不嘴脸的,这后宫的女眷谁还没几张不一样的面孔,郭妹妹在万岁爷跟前儿可娇柔不能自理呢,在我这儿倒是伶牙俐齿的,张口闭口便是要撕下我的皮。” “你瞧啊,这后宫就像是这一方池塘似的,鱼饵就这么些,大家伙儿你争我抢的也吃不饱,想来便只能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了,你我也算是平起平坐,郭妹妹何必针对我一人呢,便是压我一头又能如何,不还是个区区小贵人,没那等吃享清福的命嘛。” 玉琭笑着,抬手指着池中的纷乱给郭贵人瞧,她虽句句都看似在劝郭贵人消消火同她和平相处着,可一句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便不是那回事儿了。 瞧见了郭贵人眼中的明明灭灭,玉琭心情大好,也不再多说什么,只管又从花月那儿抓了一把鱼食来,时不时的喂着。 倒也没过多久,约莫只是一盏茶的工夫,那郭贵人好似是想开了的,难得朝德贵人笑着,这会子不等德贵人再朝她递了鱼饵,她自个儿先伸了手去。 “姐姐说的有理,只是我这小鱼也没本事吃了大鱼,那就只能干掉几个小鱼,先将虾米吃够了才是。” 二人指尖相触的瞬间,郭贵人面上的笑意一收,忽地惊叫一声儿,然这叫声还未落便见郭贵人竟起身一头栽倒在了池塘中,落水的那一瞬间,郭贵人看向德贵人的眼神儿里还带着笑。 既是两个人都有算计,那就全看谁先下手为强了。 “主子!主子!快来人啊!德贵人杀人了!德贵人要杀我们郭贵人了、、、、、、、” 郭贵人跟前儿的小丫头也是个会审时度势的,原还规规矩矩的捧着汤水呢,这会子猛得朝自个儿身上一倒,端的是一派狼藉,好似同德贵人的人纠缠已久,吃了多大的亏一般。 喊声更是先发制人贼喊捉贼,若是不明就里的,只看着眼下这般还真当是德贵人朝郭贵人发难呢。 这池塘并不多深,可郭贵人却是扑腾得起劲儿,玉琭有些忍不住笑,可这戏不能不继续唱下去,她也只管也跟着喊了几句救人,然后痛呼一声儿,捂着肚子便慢慢悠悠地倒花月莺时的怀中去了。 这般动静很快惊来了人,御花园的奴才们跳水的跳水,抬人的抬人,没一会子便将郭贵人救起来,送回各宫中,消息自然也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说什么都有,有说是德贵人欺负了郭贵人的,也有说两位主子是先起了争执这才闹起来的。 总归风向尽往郭贵人那头儿倒了,郭贵人是十足的委屈。 第二百零一章 深藏不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们二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到底是康熙爷的人在现场呢,康熙爷也是最先收着信儿的,他一听说德贵人同郭贵人闹起来,郭贵人还落水了,他是疑惑又紧张,这二人平日里不对付着,几乎就没说过什么话,怎么冷不丁的一道去了御花园,怎么还落了水? 康熙爷没顾得上关切郭贵人,只是满心惦记着玉琭同肚子里的孩子,连详细的也顾不上问了,只赶紧的带着人去了永和宫,又差魏珠去郭贵人那儿看看。 且一进永和宫,康熙爷便见玉琭白着小脸儿躺在榻上,额间都是冷汗,康熙爷便急得慌了神儿,接连催促乔太医过来诊脉,若玉琭的孩子不妥,他定然叫郭贵人好看。 是了,康熙爷压根儿就不信玉琭会推了郭贵人下水,不外有他,玉琭虽是有时候使些小性子,也因郭贵人掐尖吃醋过,可以玉琭那良善的心性儿断做不来害人的举动。 更别说玉琭还怀着身孕呢,平日里再小心翼翼不过了,就不说行走之间,便是端个什么提什么都小心翼翼着,总要腾出来一只手虚虚的护着小腹,护着肚子里孩子。 郭贵人又不是弱风拂柳之姿,她整日风风火火的岂能是玉琭说推就能推倒的,这事儿必有蹊跷,郭贵人未必就是那苦主。 且不等康熙爷冷静下来,一旁的花月和莺时便哭着跪在了万岁爷跟前儿,求万岁爷做主。 “还求万岁爷为我们主子做主啊,郭贵人此番是故意陷害我们主子的,我们主子断没推了郭贵人下水,是郭贵人自个儿跳下去的。” “她跳下去之前还说、说若是她此时落了水,不知我们主子要如何辩驳才能洗清,不知万岁爷您又要如何看我们主子。” “且不等我们主子开口,便见郭贵人落了水,也不知这会子郭贵人如何了,可我们主子是真真受到了惊吓,就这当时还喊着奴婢几个要救郭贵人呢,然没一会子身子便受不住了,肚子一个劲儿的疼。” 康熙爷正着急上头呢,一听这话更是恼怒非常,忽地一掌拍在了榻沿儿上:“什么!她竟如此说!” 花月和莺时忙不迭的点头,连连用项上人头作保,然不等康熙爷再叫人问了旁的,玉琭适时咬着牙清醒,无力地拉着康熙爷的袖口颤着声儿求。 “还请万岁爷息怒,此事、此事来的太过突然了,有些话臣妾记不清了,想来郭妹妹也并非有意,您也知浮碧亭那儿的栏杆窄,臣妾和妹妹挨着坐的,想来妹妹是不小心跌进去的也未可知、、、、、、、” “臣妾没事儿、臣妾没事儿了,就躺一会子、躺一会子就好了、、、、、、” 玉琭白着脸,呼吸像是小蝶扑翼似的又轻又颤,虽嘴上说着没事儿,但那眼泪直在眼眶子里打转儿,端的是一派隐忍和委屈,正为大局不得不呢。 康熙爷原心头就急得冒火,见状更像是又泼了盆子热油一般,险些要炸了去,他一面又是担心一面又是气恼,若能谁能将他劈成两半儿,他定然分出一个去翊坤宫,好好揪着郭贵人问问,对着玉琭这样良善到骨子里的人,她到底是有多狠的心才能这样以身犯险的去陷害! 然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查清楚真相,而是玉琭的身子,康熙爷攥着玉琭的手,只觉得自个儿的手比玉琭的还要冰凉些,什么劝慰的话他也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只是讷讷的重复着,叫玉琭不怕,乔太医这就来了。 千盼万盼的,乔太医总算是来了,进门儿一见榻上的德贵人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也是吓了一跳,这怕不是小产之兆啊。 因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重视着,他自也不敢大意,这会子也不顾上见礼了,紧忙跪过去给德贵人请脉,这手指一搭脉,乔太医的面色顿时古怪起来,反复又看了几次德贵人的面色,心中这才了然。 这位主子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装病竟的本事竟将他这个做太医的险些都骗了去。 乔太医不是个多事儿的人,能被万岁爷看重自也不是个没眼色的,他既是眼下专伺候德贵人同贵人腹中的小主子了,少则一年,多则四五年想来都得伺候着这位主子,若是德贵人这一胎再是个阿哥,想来就更是得势了。 故而,唯有德贵人好了,他才能在万岁爷那儿得了赏识,他若是说了不该说的,万岁爷气恼之下也大概不会念着他的好,他只是个太医罢了,掺和进后宫的倾轧也没什么好处可言。 乔太医不做多想,当即便定了心神儿,开口便是替德贵人遮掩。 “回万岁爷的话,德贵人这是受惊动了胎气了,幸而德贵人身子底子不错,小主子暂没什么大碍,臣这便给贵人开了安神的方子,一日两剂,细细养上一两个月便也稳妥了。” “只是以后到底得多注意着些,再不可受了如此惊吓。” 康熙爷听乔太医说了玉琭和孩子无碍,这才狠松了一口气去,见玉琭仍蹙着眉间,他紧忙催着乔太医写了方子叫人下去煎药,看着玉琭用下了,身子似舒服了些,他这才冷静下来,细想了这事儿去。 “玉琭,旁的事儿朕不问你,只问今儿你同郭贵人怎么一道去了浮碧亭,你务必说了实话,即便是你看不惯郭贵人,邀着人一道儿去御花园理论呢,朕也不怪你。” 康熙爷给玉琭掖了掖被角儿,极认真地看着玉琭,要说着后宫里康熙爷最信谁,那玉琭自然是当仁不让的,然甭管是对着谁,康熙爷多年居于高位,心中总是对人抱着那么一丝丝怀疑,他什么都不惧,就怕他这样信任的玉琭借着他的信任骗了他。 玉琭抿了抿唇儿,只管拉着康熙爷说了实话去,倒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又不是她邀着人去御花园的,而是郭贵人要主动去的。 ------题外话------ 明天小爆更一下哈~ 第二百零二章 达到目的 虽然玉琭从头至尾都有那钓鱼的嫌疑,可谁叫郭贵人乐意上钩呢。 “回爷的话,从爷那儿出来以后,我虽是稍有些疲累了,可瞧着天好,便想着去御花园喂喂鱼,您知道我是常去的,都成了习惯了,绝不是一时兴起。” “走到半道儿我抬头一瞧,见郭妹妹就在前头不远,不瞒您,我确实对郭妹妹不那么喜欢,便打算走另一条道避一避,谁道郭妹妹跟前儿的奴才也瞧见我了,郭妹妹直叫了我一声儿,我便不好不同郭妹妹打声招呼了。” “三言两语的不多痛快,我这就要去御花园,是郭妹妹硬要跟上的,若早知有今儿这事儿,我是怎么都不会去了御花园,白惹得一声腥不说,竟还动了胎气,我不是个好额娘,我以后再不去御花园了。” 说到这儿,玉琭抚着肚子强忍着泪,许是忍得厉害了,嘴唇儿都有些微微的颤,见玉琭一点儿不避讳对郭贵人的不喜,康熙爷岂有不信的,紧忙俯下身来抱了抱他的玉琭。 “莫哭莫哭,这岂能是你的错,咱们玉琭是天底下最好的额娘了,你好好养着,听太医的话,这一二个月的暂别出门儿,等你身子稳妥了,朕带你去园子里避暑,你若觉得在园子自在些,咱们便一直住到孩子出生满月了再回宫。” 玉琭听这话,这才心里好受些了似的,手臂环着康熙爷的脖颈儿十足依赖不说,还含着泪看康熙爷。 “真的?爷真的信我?郭贵人落了水,外头的人都说是我害了郭贵人,被御花园的奴才们抬回来时,我便是身子难受着也听见了下头人的议论,好似我非得也跳一回池子,这才能洗清污蔑、、、、、、” 康熙爷搂着不安非常的玉琭,头回见他的小丫头这样惶惶,原这情绪是心疼压过恼火了,这会子又是恼火占了上峰,心道宫里的奴才没一个不是嘴碎子,连事儿都没摸清楚就敢乱说,真真该死。 “胡说什么呢,证明清白还消得叫你再跳了池子?那朕是做什么的,岂不成了摆设,旁的话你一律不必听,只记住清者自清就是了。” 听这话,玉琭下意识想笑,康熙爷一句“你再跳了池子”岂不是默认郭贵人是自己跳的池子了,说来她着实低估康熙爷对她的信任,她打了满腹的草稿才用了十之一二就达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 旁的话也不必多说了,说多了反倒刻意,玉琭只管装出些柔弱疲惫的样子来,就着康熙爷扶她的今儿乖乖的躺好,听康熙爷的话闭上眼睛好好休息去。 玉琭没再睁开康熙爷也没再说了什么,两个人一躺一坐难得安静了会子,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想来是见玉琭呼吸渐沉了,康熙爷这才缓缓起身,轻手轻脚的带着人出了殿门。 康熙爷倒也没急着走,玉琭还能隐隐听到康熙爷在廊下嘱咐魏启和橘如几个的声儿。 又等了好一会子才不见动静,康熙爷走的时候还带去了花月和莺时,也不知是叫梁九功分开问话还是带去翊坤宫同郭贵人对质的,玉琭倒不担心她二人会说漏了什么,到底都是再缜密不过的人了。 “主子,您可要用些火茸酥饼垫垫?一会子想来太皇太后娘娘那边儿的人就要来了,万一娘娘叫人关切着您的吃食,之后只怕不好再多用这些点心了。” 魏启进来伺候,跪在玉琭的足踏边儿上巴巴的递上来一道点心,也不知这人哪儿得闲去膳房讨的,事态这样急着还惦记着她爱用的。 这火茸酥饼说白了就是火腿肉松饼,玉琭害喜还有些见不得荤腥,不过这火腿肉松饼她是极爱的,刚刚喝了苦药胃里正不爽着,玉琭腾得坐起来捻了一个入口,面上哪儿还有什么虚弱之感。 “怎么样?可瞧清楚尾巴了?” 玉琭边用边了一句去,只怕那小尾巴没发挥出什么作用来,非得一而再的确认才好,若无小尾巴,这事儿她还真不好为自个儿辩白了,纯属给自己挖坑呢。 魏启连连点头,声儿也压低了不少:“主子您放心,奴才叫人盯着呢,说是一出事儿他顾不上救您和郭贵人便去万岁爷报信儿了,只是多半没来得及细细说完,万岁爷马不停蹄的就来您这儿了,郭贵人那头儿都没派梁公公去,只叫魏珠看顾了些。” “郭贵人装了半晌儿只见魏珠来,且不知心头有多恼呢,听说原还是晕着的,后来估摸着肩万岁爷久久不来躺不住了,眼下正闹呢,哭得那叫一个死去活来,只言您想要了她的命。” 玉琭忍不住哼笑两声儿,她不怕郭贵人闹就怕郭贵人不闹呢:“到底还是年轻稳不住,有道是有理不在声儿高,万岁爷可不喜欢哭闹不休的人,她最好使劲儿攀咬我去,那话说的越绝万岁爷越是觉得她心思不正呢。” 魏启点头也不住的笑:“可不是,主子您这招儿可高啊,若是能多来这么几次,郭贵人也就废了。” 玉琭吃完了一个没忍住,这会子又捏了一个去,嘴里含糊着朝魏启摇头:“郭贵人是冲动不假,可她不是个愚的,都栽了一回了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栽第二次去,我的孩子又不是真被她怎么了,这事儿扳不倒她的。” “就是叫她长长记性吃吃亏,别整日苍蝇似的恶心人,我是不爱惹事儿可我若是想也不是没法子收拾她去,反正我素来同她不对付,也不介意再多添些仇,在万岁爷跟前儿挑开我二人的矛盾,以后我若是被人算计了,你信不信,万岁爷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这事儿也算是给后宫的诸位都提个醒儿,看不过我想对我动手的,先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手段能不能瞒过万岁爷吧,这神出鬼没的小尾巴可不是谁都能有也不是谁都想要的。” 这事儿主仆二人俱心中有数,也不多言,魏启只管又提了外头的事儿。 第二百零三章 岂敢偏瞒 说是刚刚贵妃来过了,只是听闻她歇了就没进来打搅,跟着万岁爷一道去了郭贵人那儿了。 “主子,之后若是佟佳贵妃来,您见还是不见?” 魏启明面上看似只是问主子见不见贵妃,可实际上是问这事儿同贵妃交不交底,毕竟主子同贵妃亲近,若来的多了,未必看不出主子是装出来的病。 魏启有心要劝,只觉得人心隔肚皮,贵妃虽好可主子也没必要事事都告知了贵妃,可也知主子极有主意,带人又一贯的真诚,他倒不好直接提了。 玉琭笑笑,到底是同魏启这几个奴才同一屋檐下这么些日子了,怎能听不出魏启的弦外之音,她知魏启有顾虑,然这宫中她们主仆才是最最亲近的人,她怎能叫这顾虑长存。 “今儿是不见了,可也不能总不见,我到底是要养胎呢,不好时常见人,你且掂量着回绝就是了,贵妃心疼我,见状估摸着也不会日日来。” 魏启抬头看着主子,惊讶一瞬,便低着头好不意思的笑笑,赔了句不是,这事儿是他揣摩过火了的。 玉琭却不怪,分给了魏启一块儿点心以示亲近:“比之贵妃,在我心里还是你、花月、莺时几个最是亲近了,以后有话但说无妨,若咱们主仆还不能齐心,那又怎么在这后宫立足呢。” “你虽见我待贵妃一贯亲近,只是我们身份悬殊,便是再亲近也不能平等相处去,再者我心头一直有些不安,也做不来同贵妃十足亲密,总归你万事多留个心眼儿,多打听着些,也多同我二伯他们打听打听宫外的事儿。” “别看这宫墙高耸,似内外都隔绝了去,实际上后宫女眷有些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同外头的局势息息相关,我身份不高,我也不盼着一定要争了什么,只是有些是是非非能避则避,总不能不知不觉间被人推着做了出头鸟。” 魏启无不应的,他素来佩服主子的冷静自持,听主子道那句最是亲近,他心头更是发烫,当即朝主子跪了,再表了忠心去。 伺候着主子用了点心,面上扑了粉显得憔悴些,魏启便叮嘱了橘如和安宁好好伺候着,这会子想来翊坤宫已然热闹起来了,他可不能不替主子问问情况,回来好乐呵乐呵去。 康熙爷带着人到翊坤宫的偏殿时,郭贵人还靠在僖妃的肩上哭着,她二人平日里倒也不多热络,只是要对付德贵人了,相处配合起来倒是极顺遂,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不知道的还当她二人情谊多深。 “郭贵人身子如何了?”康熙爷进门便问了一句去,只是这话不是对着郭贵人的,而是对着一旁开方子的方太医。 那池水虽是不深,奈何眼下还是三月的天,即便今儿天好那池水也是带着寒的,她为了叫自己显得惨兮兮些,便是御花园的奴才们已然跳下池水来救她了,她还不惜多扑腾了会子,被捞上来的时候郭贵人是真真冻得不成了,面上的苍白也是真的白。 只是她的演技可不及玉琭,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不知比玉琭显得身强力壮多少,康熙爷瞥了一眼便觉得郭贵人不打紧,便只问了声儿方太医,心中也是含着气呢,没直接理会了郭贵人。 方太医岂敢偏瞒什么,这事儿事关后宫倾轧,刚刚郭贵人的奴才还想给他塞银子叫他说得厉害些呢,他都没敢收,只想置身事外去。 “回万岁爷的话,贵人身子底子素来好,眼下只是身子略微受寒罢了,臣已然叫下头熬了红糖姜汤给贵人服下,又开了几日驱寒的汤药,只要郭贵人多注意保暖莫再吹了风,想来四五日的工夫便无碍了。” 方太医这话一说,郭贵人险些气得绝倒,她落水一遭儿没觉得有事儿,可听这老匹夫一言是险些没气出个好歹来,为人方正也不是这么个方正,真真的倒了霉轮到今儿方太医值守,但凡换个范太医或是王太医,也不会说出这话来。 得! 总归她在这事儿上是不能装得厉害,郭贵人振了振心神儿,想着只管抓住德贵人的错处就是,她落水可是实打实的,德贵人可辩驳不得。 只见康熙爷因应了声儿,心道果然如此,便摆摆手叫方太医下去了,这才正眼瞧了榻上的人去。 “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 众人给万岁爷见礼,郭贵人仗着狼狈,也不下地,就这么委委屈屈的跪在榻上,眼神儿里含着些楚楚可怜,自下而上地抬着眼睛对着康熙爷的视线。 她素来知道万岁爷喜欢看她如此示弱的样子,凡她这样求人了,万岁爷就无不肯的,这一招她屡试不爽,可今儿好似是有哪儿不一样了,见万岁爷不开口郭贵人心头也稍有些忐忑,只好含着些哭腔开了口。 “臣妾求万岁爷做主,也不知是哪儿得罪了德姐姐了,今儿竟、竟惹得她对我如此狠心,若不是下头人救的及时,臣妾只怕就再见不着您了、、、、、、” 郭贵人边委屈说着边掉了泪,几缕湿发虚虚地沾在她发白的小脸儿上,端的是一派楚楚可怜我见犹怜,正如玉琭的脸是用粉扑白的,郭贵人这头发也悄悄叫人湿了几遍,只怕万岁爷看不见。 康熙爷眼睛看见了,心却是不见了反应,只管坐在了一旁的椅上,同郭贵人不远不近的隔着。 “若不是下头人救的及时,朕能不能再见到你不一定,可一定是见不到德贵人腹中还未成形的孩子了。” 此言一出当即震惊四座,德贵人有孕的事儿瞒得好,在座的除了佟佳贵妃,其余的尽不知德贵人有孕的消息,这人已经这样得宠了,再有了孕还得了! 郭贵人当即色变,心知这事儿便是德贵人理亏,她也讨不到太多的好处了。 更别说她能不能讨到好还是两说,观万岁爷的态度,且不知德贵人用了什么法子洗清了自个儿,万岁爷竟是怪她了。 第二百零四章 质问辩驳 不等郭贵人开口,一旁的僖妃先按捺不住,含着些喜气连连问:“且不知德妹妹什么时候有的孕,怀身几个月了?这档口有了喜真不知叫人高兴还是怎得了,也不知妹妹可要紧,孩子可安稳?” 僖妃这话看似是关切德贵人和肚里的孩子呢,可实际上是暗戳戳的在万岁爷跟前儿给德贵人上眼药来着,早有孕晚不有孕,偏偏郭贵人落水出了事儿德贵人有喜了,莫不是故意这时候生事,好仗着孩子度过难关呢。 如此想的人可不少,经僖妃这么一点,郭贵人当即面上更是委屈,又是哭哭啼啼一番。 “好嘛,臣妾说德姐姐怎么这样有恃无恐,说要害了臣妾便害了臣妾,原是有孩子作保呢,可臣妾这样没孩子可依靠的人就该死吗,与其受着劳什子委屈,倒不如先前不叫人救臣妾,淹死臣妾算了!” 这般自暴自弃的话说的可怜,若眼下德贵人有孕真这么突然,康熙爷心里也是好好琢磨琢磨掂量掂量的,只是有孕这事儿他一早就知道了,瞒着亦是他的主意,眼下再看僖妃同郭贵人的挑拨便显得刻意可笑了些。 康熙爷越发的恼怒,也是想不通自个儿为什么先前被猪油蒙了心,还觉得郭贵人是个好的,真真是不经事儿不知人底细,眼下再瞧,郭贵人同后宫旁的女眷没什么区别,一样的巧言令色用心不纯,叫人生不出一丝丝亲近的心来。 康熙爷正欲再听了郭贵人的陈词辩言,谁道花月是个忠心护主的,一听郭贵人这话连规矩也不顾了,当即跪倒人前儿替她们主子辩驳。 “奴婢失仪,可就是死奴婢也不能替主子认可贵人您的话去,什么叫有恃无恐,明明是您更咄咄逼人,我们主子要去御花园是您硬要追上来的,这池子也是您自个儿硬要跳的,我们主子被您连累受惊动了胎气,险些保不住小主子,您倒好这会子竟还倒打一耙!” “您还有没有良心!您口口声声说我们主子同您不对付,想害了您去,可自您承宠,您什么时候正眼我们主子,该是您看不惯我们主子,想陷害我们主子才是!” “贱婢还不闭嘴,万岁爷和娘娘们在此,这儿岂有你撒野的份儿!” 郭贵人跟前儿的姑姑站出来训斥一句,瞧瞧觑着万岁爷的脸色,可谁道万岁爷竟也不恼,那胡姑姑心中一咯噔,只觉得自家主子处境不妙,也赶紧的跪下来替自家主子辩驳两句去。 “万岁爷莫听那奴婢瞎说,我们主子素来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孩子气也颇重,事儿说话不经心了些想来是惹过德贵人不快,可我们主子岂有那个坏心去陷害了谁,更别说还用了这样的昏招儿。” “说句不敬的,若我们主子真想害德贵人,何不直接将德贵人推下水去,眼下才三月里啊,那水还寒着,我们主子岂能狠心到那个份儿上如此自伤,稍有不慎可是要命的事儿啊。” 康熙爷并不揽着下头人辩驳,反正她们主仆一心,谁开口都是一个意思,只是他刚刚叫人细问了花月莺时,这胡姑姑当时可不在场,怕是没法儿替她们主子辩白什么。 “当时可是你随行伺候的?姑姑一口一个不能够一口一个不至于,若要朕说,这事儿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只是事已至此,还是叫人说有用的吧。” 那胡姑姑面上尽是尴尬,没想到万岁爷这般不留情面的,当即给一侧的两个丫头失了眼色去,叫她们好好说道说道。 那两个丫头也是同主子串过口供的,这会子回话也不惧:“回万岁爷的话,今儿是奴婢寻雪和寻梅伺候的主子。” “下午主子带着奴婢二人去乾清宫送汤水,回程时遇见了德贵人,因这汤水没送出去,主子正伤心呢,谁道德贵人还出言刺了两句,主子正要回怼过去,谁道德贵人连理也不理我们主子,直抬腿就走,我们主子不服,便跟着一道去了浮碧亭。” “不过是想理论两句罢了,主子想问问德贵人是何意,都是伺候万岁爷的姐妹,何必闹得这样难看,谁道三两句没完,德贵人便说,说若是她这会子跳下池子里出个好歹,不知我们主子要如何才得了清白。” “主子听见这话可吓坏了,不过是理论两句罢了,怎得还闹到要跳池子的地步,这便想拽住德贵人的手,生怕德贵人冲动,谁道我们主子好心,德贵人却是存心害人,趁我们主子不备直接推了我们主子一把。” “明明是我们郭贵人受了委屈还险些丢了命,怎不知德贵人的奴婢还有脸质问,还请万岁爷明察,还我们主子一个公道。” 康熙爷听到这儿,忍不住微微蹙起眉来,听了两方的辩白,那些个细微出入就不说了,要紧的就是那句“我若这会子跳下去出个好歹,不知你要如何才得了清白”。 花月莺时说是郭贵人说的,郭贵人的人又说是德贵人说的,这句话是摆明了谁说的谁就要跳下去陷害了人。 可玉琭有身孕,岂能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事儿来陷害郭贵人,郭贵人说这话郭贵人又自己跳了池子才显得顺理成章些,可偏郭贵人的人又说这话是玉琭说的,玉琭又推了人。 康熙爷自是不信的,又再着重问了这话,花月同寻雪自然是互相指着对方说对方说了假话去,症结便也出在这儿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说得再多也是无用。 康熙爷又问郭贵人有何要补充的,郭贵人只管哭这摇头,并不言语,既是如此,那康熙爷便也不再给人机会,更不给人留什么颜面了,只管吩咐梁九功,叫人将小高子带了上来。 这会子莫名其妙叫上来个人,直惹得郭贵人心头惶惶只觉得不对,再细看这小高子,竟也不是什么面生的人,好似是乾清宫理跑腿儿的奴才呢。 第二百零五章 送北三所 “说吧,你都瞧见了什么,德贵人和郭贵人到底是怎么起的争执,郭贵人又是如何落水的。” 只见小高子不紧不慢的朝万岁爷拜了,这才跪着回了话去,从头至尾事无巨细的说着。 “奴才瞧瞧护送德贵人走,故而一直远远的在后头吊着,也看着,在二位主子去御花园之前,因隔得远了,奴才并不知二位主子有什么龃龉,奴才只看见是郭贵人喊住了德贵人,特意回过头来同德贵人说话的。” “后来德贵人要走,郭贵人还扬声儿叫了德贵人一声儿姐姐,说是要陪着德贵人这才跟上的。” “到了御花园,奴才瞧见德贵人喂鱼罢,还朝郭贵人示好,递给郭贵人些个鱼饵,然郭贵人却是不收,德贵人只得收回了手将鱼饵抛了下去,然不知贵人们又说了什么,郭贵人面上忽地带笑,又抬手朝德贵人讨了鱼饵去。” “德贵人只是伸手的工夫,还没碰着郭贵人,便见郭贵人大喊着落了水,奴才亲眼所见,是郭贵人自个儿跌落水中的。” 谁也没想到会蹦出来个这样看了全程的关键人物,还直接将郭贵人自个儿跳水的事儿给道了出来。 郭贵人颤着身子,这会子真真是吓得脸色惨白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榻上下来跪在了万岁爷的足边儿,抓救命稻草似的抓着万岁爷的衣摆,不住的哭着求饶。 “皇上、皇上您不能信他的话啊,他、他定然是被德贵人给收买了,是了!他定然是被德贵人给收买了,您信臣妾,臣妾断没想着陷害德贵人去,就是德贵人推了我啊!” “收买?朕的奴才岂能是德贵人收买得了的!” 康熙爷不由得冷哼一声儿,他先前只顾着关切玉琭,没顾得上细问小高子,若细问了哪儿还给人这辩驳的机会,然眼下事到临头了,郭贵人竟还要狡辩,真真该死。 既是如此,那不妨再叫人知道得多些,免得觉得他偏袒了德贵人去。 “朕正月里就知道德贵人有孕了,只是那时候德贵人月份太浅,不好说出去惊扰胎神,朕便叫德贵人瞒着些,倒也是真怕德贵人年纪小不知轻重,更是怕有你这样不知轻重的人,朕这才暗中叫人跟着些德贵人,来往路上护送着些。” “乾清宫的二等奴才统共八个,其中四个轮番跟随护送,若德贵人要收买,她收买的过来吗?郭贵人,若换做是你,你收买得过来吗?” 郭贵人抖如筛糠,她怎么想都没想到自己竟是败在这些个不打紧的奴才身上,可这事儿怎能就这么算了!若不是德贵人言语挑唆,她又怎会一时冲动先下手为强! 这奴才虽是看清楚了不假,可他没听清楚德贵人说了什么啊! 都这个样子了,郭贵人也是破罐破摔,有什么便说什么去,眼下不说只怕自己没机会说了! “不是的!万岁爷您信臣妾一回,臣妾原没想着跳池子的,是德贵人,是德贵人挑唆着叫臣妾跳的啊,是德贵人她故意、、、、、、、” 不说这话就罢,德贵人认错受罚,这事儿也就算是结了,谁道郭贵人竟还纠缠不休,且都认了自个儿污蔑德贵人了,竟还敢说是德贵人挑唆! 康熙爷气急了,直给了郭贵人一脚去:“你当朕是傻子不成!德贵人叫你跳你就跳,叫你死你就去死,你中了邪才听了她的话不成!” “平日里朕一直觉得你是个聪敏乖觉的,没想到你竟是个这样的!朕先前顺着你些不代表朕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还叫朕信你,你这话如何叫朕信!” 康熙爷只觉得自己被郭贵人侮辱了似的,还说什么德贵人叫她跳的池子,若郭贵人真这么愚笨,旁人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眼下也不会有这陷害污蔑的事儿了。 以前郭贵人爱使小性子,爱吃醋,他原只觉得郭贵人直爽有趣,心中不爱藏着掖着,眼下再看,郭贵人这哪是掐尖儿吃醋,这是善妒不饶人,争不过便要害人,是毒妇! 就着玉琭刚刚还要护着郭贵人,只说是误会罢了,郭贵人却声声要害了玉琭,此毒妇真真当不起玉琭的袒护! 幸而玉琭和孩子无事,不然他非得要了郭贵人的命去,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必是得叫人长长记性去。 “郭贵人心肠歹毒,德行有亏,即日起,关入北三所佛堂闭门思过,无朕传召不得步出一步!” 康熙爷话音落罢,这便有奴才开始给郭贵人收拾细软去北三所了。 被康熙爷踢到一旁的郭贵人愣愣地流泪,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心思了或是如何,一动不动的就这么躺着,然她并不值得可怜,僖妃朝万岁爷福身,更是头一个从翊坤宫出去的人。 她原还存着拉拢郭贵人的心思,眼下瞧着这人也是废了的。 北三所是什么地界儿,那可是太妃太嫔太贵人们住的地方,是实打实的冷宫,然顺治爷后宫的人不多,这些年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唯剩了几个老得走不动的还吊着口气。 佛堂更是久无人打理了,哪儿还有什么神明关注,就是有也是孤魂野鬼占了那斑驳了金身的佛像,郭贵人去那儿反省,只怕过不了多久人就得疯了去,竟还不比当初端嫔的结局,那位好歹还有嫔位,还能住在自个儿的殿里享清福。 在场的诸位女眷也都想到这处了,同玉琭交好的是觉得痛快了,可旁的只觉得德贵人越发难对付了。 她原就得宠受万岁爷偏袒,眼下又有了身孕,听万岁爷那意思,德贵人眼下竟都有了三四个月的身孕了,如此更是金贵了些,若再一举得了阿哥,怕是还能争一争嫔位去。 万岁爷虽是素来吝啬后宫的位份,瞧人家惠贵人同荣贵人,哪个不是没了几个孩子这才得了贵人的位份,可对着德贵人就不一定了,这位可是侍寝前就被万岁爷放在心上了。 一时间众人心头各异,然不管怎么想,于情于理都得往永和宫送一份儿礼去,恭贺人有喜,面子的事儿得办得好看。 第二百零六章 命悬一线 僖妃去了、安嫔也去了的,连荣贵人挺着大肚子还往永和宫走了一遭,玉琭一概没见,只管拿身子不适挡了去,到底是做戏做全套,待细细养了十天半个月,玉琭这才出来走动,谢了人的礼去。 眼下她也正好养足了四个月,孩子是稳妥得不能再稳妥了,害喜也好了很多,玉琭胃口何止是见长,那是想吃什么就得立刻吃到,耽误一会儿都不成,直觉得馋得厉害,时而还饿得心慌。 若玉琭自个儿在永和宫就算是,可若是同康熙爷在一处,便总有些不好意思提,她这刚用膳又要用这用那的,只怕康熙爷觉得她事儿多。 一开始康熙爷还不知道呢,后来总见玉琭眼神儿直勾勾的,还时不时的咽喉咙,这才知道玉琭馋了也不好意思说呢。 他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还专门叫御膳房的给玉琭分出个厨子来,满足玉琭那点馋劲儿。 “你说你还跟朕客气什么,朕平日里是亏着你了还是不好好待你了?想吃就吃什么直说就是了,你这一委屈不打紧,可还委屈了小的呢。” 康熙爷点着玉琭的鼻尖子笑着训了一句,玉琭嘴里还嚼着芝麻油果呢,没工夫说话,也只跟着笑去。 说来她也不是不好意思要吃的,就是有时候她太馋了,馋的还都是宫里不常见的,是些个民间的小吃食,要只是民间的吃食也就罢了,她有时候还馋辣条炸薯条这类的小零食,这可没地方弄去,便只能忍着了。 待咽下嘴里这口,玉琭这才不好意思的辩驳一句:“也不是客气,先前我听嬷嬷说,若怀的时候吃太多孩子大了也不好生的,身材也不好恢复,我这才忍着些的。” 康熙爷揽着玉琭直乐,也不揭穿人,只管看着玉琭专注眼前的零嘴儿去,他从后头揽住玉琭的腰,还时不时的抚着玉琭仍旧不明显的腰身,着实想不出玉琭胖的样子来,都吃了那么多了,那下巴还是尖尖的呢。 见玉琭吃得快了,康熙爷正要劝一句的,谁道还不等着他开口,外头梁九功忽地闯入了殿内,也顾不上规矩了,当即便报。 “万岁爷,外头出事儿了。” 梁九功鲜有这样失仪的时候,康熙爷也顾不上计较规矩上的事儿了,只一听是外头,那想来就多半是叫巴尔善办的那事儿了。 一想到巴尔善,康熙爷可顾不上揽着玉琭了,只见他腾的起身连忙质问梁九功:“大阿哥呢!今儿大阿哥可是跟着巴尔善的!” 梁九功忙回:“万岁爷放心,大阿哥平安无事,只是巴尔善大人就、、、、、、、” 下头的话可就不好说了,这事儿还事关德贵人的亲妹妹玉玳呢,只见梁九功收住话头了,玉琭虽是不知外头发什么了什么,可眼下也是不好再继续听了,只管捧着那盘着芝麻油果朝康熙爷微微屈膝福身退了出去。 康熙爷给了玉琭一个眼神儿便罢,这就叫梁九功细说了外头的事儿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这样的急。 他在乎大阿哥,也同样在乎巴尔善,虽他们不是亲兄弟,可自小一道长大的情谊是实打实的,甚至可以说巴尔善是他看着长大的,当亲弟弟疼的。 梁九功不敢耽搁,这便将自个儿知道的事儿禀明了去:“回万岁爷的话,大阿哥是今儿晨起卯时半出的宫,奴才亲自护送的,就半个时辰前,眼看着要酉时,奴才还不见巴尔善大人的家仆送大阿哥来,便想着叫人去接应些个。” “谁道才出宫不久,便见巴尔善大人的亲随马小忠半身是血地骑马送大阿哥来了,下头的奴才吓了一跳,还当是大阿哥受伤了,后来才知道那不是大阿哥的血,甚至不是马小忠的血,而是巴尔善大人的。” “今儿李元格朝玉玳格格动了手,巴尔善大人为了救玉玳格格命悬一线,若非蔺老大人及时赶到,巴尔善大人便交待到那儿了,玉玳格格也险些没了清白。” “巴尔善大人临昏迷前下令封锁城门,眼下巴尔善大人的人正在搜那些漏网之鱼,先前万岁爷您所料不差,这背后主谋果真是瓜尔佳余孽,是鳌拜未入宗族的外室子。” 梁九功知道的不多,只是听马小忠三言两语的带过,康熙爷即刻命人出动协助巴尔善的人搜查,倒也是真真在乎巴尔善的,康熙爷急着,险些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派出去了。 另打发梁九功亲自过去守着巴尔善,什么时候巴尔善醒了再回来报信儿,也是细问问这事儿怎么弄得这样突然,不是先前就叫人盯紧了那李元格吗? 就李元格还不至于伤巴尔善至此,即便是拿玉玳的命要挟,巴尔善也不至于落得这般地步。 梁九功不耽搁,这便去替万岁爷看了巴尔善大人去,一问这才知道哪儿出了岔子。 原来今儿是玉玳生辰来着,玉玳十五了,过了这一天就不算是个孩子了。 乌雅家倒也都知道了玉玳同巴尔善互相有意的事儿了,塞和里氏是个极爱女儿的,知女儿同巴尔善说好了,过生辰那天二人要一道去京郊踏青呢,塞和里氏便做主提前了一个时辰给玉玳办了这及笄礼去,好给人腾出大半天的工夫来。 乌雅家关系简单,来观礼的人不多,不过是相熟的几家夫人格格罢了,如此用的时辰也不多,午时前便结束了的。 巴尔善也躲着人悄悄的观礼,待礼成换了衣裳,巴尔善拜了塞和里氏,便直接带着玉玳出了乌雅府。 午间巴尔善叫人在京中最好的酒楼为玉玳置办了一桌,此时大阿哥还跟着呢,巴尔善也同大阿哥说好了,今儿不能带着大阿哥再逛,告半日的假,待用了午膳便送大阿哥回宫。 大阿哥无不听的,只同巴尔善和玉玳一道热闹用膳,后来小二不经心,端来汤水时竟不小心撒到了玉玳的身上,幸而天也热了,端来的这道是甜口的冷汤茶,玉玳只消换身衣裳就是,没伤着。 第二百零七章 被人掳走 玉玳身边儿的绵绵是个妥帖的丫头,出门也不忘给自家主子带着身备用的衣裙,如此有绵绵在隔间伺候着玉玳,巴尔善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一刻钟过去,两刻钟过去,都三刻钟了,还不见玉玳主仆从隔间儿出来,巴尔善虽知姑娘家家的打扮收拾起来慢些,可先前出门时也没等这么久的。 巴尔善只觉得不对,紧忙叫了马小忠来陪着大阿哥些,他立在隔间门前叩了叩门:“玉玳、玉玳?可收拾妥帖了,一会子菜就冷了的。” 如此问罢,隔间里竟一丝丝回声也无,巴尔善眉头当即蹙了起来,想直接撞开门进去,可又怕冲撞了玉玳,便不由得犹豫,又继续喊了几声儿人去。 这酒楼颇大,一层只分作五间厢房,故而每间厢房极大,厢房里又被隔成了三间,供用膳玩乐休息用,许是玉玳主仆在最里间更衣呢,没听见也有可能的。 再者他带着玉玳和大阿哥出门,安危问题素来是重中之重,这一层统共就五间,他叫人直接包下了里头挨着的三间厢房,玉玳更衣这间正是中间的厢房,靠里的是他们用膳的的厢房,靠外的那间里则俱是他手下兄弟们。 故而这般严密的防备下,不说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至少人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见,就算今儿真有人要算计了玉玳,想来也不会在这儿动手。 思及此,巴尔善稍稍稳住了些心,只是他不见到玉玳到底稳不住,也不顾上什么冲撞不冲撞的了,巴尔善告罪一声儿,这就打算推开门去。 他进去了也不乱看的,就是避在屏风后确认一下玉玳的安危罢了,想到这儿,巴尔善此时还有微微脸红,可谁道这一推,那雕花镂空门竟纹丝不动。 坏了! 巴尔善神色一凛,心都被人猛得攥住似的紧张着,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他直伸着手指将里头的一层糊门纸撕开了一道,这一瞧不打紧,左右两道双开门竟全被人从里头堵实了,看那堵门的物件儿,竟像是个一丈高八扇门的衣橱。 这还得了!什么时候玉玳更衣还得搬来这么大个衣橱来堵门防备他了,再者就是有八个玉玳也抬不动这八扇门的衣橱,这分明是有人早早的潜藏起来,对他的玉玳下手了! “来人!彻查!” 一想到玉玳被人要挟了,他竟还在外头磨磨蹭蹭许久,巴尔善当即目眦尽裂,直含恨一脚踹在了被堵实的门上,此番并非泄愤,他这含着十二分力气的一脚下去,那雕花楼空门当即就碎开了半扇,堵在其后的八扇乌木衣橱更是被这一脚震开了二尺远。 这一脚若是踹在人身上,怕是当场就能毙了命去,此时巴尔善手底下的人尽赶到了,看见自家主子几欲发狂的一幕也是心头狂颤,虽知主子一贯骁勇,可哪儿见过人这般厉害的。 他们没能护好二格格,若二格格有个好歹,回头论罪处之,他们一个个的都不要活了。 两尺的空隙足够叫人进去了,巴尔善眼下又惊又怒,也故不上跟下头人计较赏罚之事,当即进了房门,大声呼喊着玉玳的名字四下搜寻着。 可这时候屋里哪儿还有玉玳的人影,里间的地上只有头破血流的绵绵和地上揉作一团的脏衣,巴尔善红着眼睛颤着手捡起地上的那一团丁香色的软绸,都不必细瞧巴尔善便认得出来,这正是玉玳今儿出门时穿的衣裙。 脏的这身换下来的,可干净的衣物也在旁边儿敞着,月白色的软绫罗,上头是百蝶穿花的花样子,这件衣裙玉玳穿过,他还夸过玉玳最衬这般清丽的颜色、、、、、、 巴尔善晃了晃身子,险些没站稳,他不敢想玉玳是什么被掳走的,这会子又经历着什么。 “主子,绵绵还有气!” 下头的人扶起绵绵,忙掐了绵绵的人中喂了粒保命的药丸子,给人简单处置了头上的伤口,巴尔善不敢耽搁,掐着手心子兀自镇定下来,一边分派人手封锁酒楼探查踪迹,一边又叫人直奔李府和博易书斋,凡有嫌疑人等即刻缉拿,另联系九门兵马司,派遣人手增援。 安排好这些,绵绵也转醒了,巴尔善忙蹲下身来问绵绵事情经过,可绵绵哪儿记得清楚,还未开口便直落泪。 “七爷快救救我们格格!有人要害我们格格,奴婢正给格格更衣呢,谁道后头榻上忽得凭空出现开好几个人来,不等奴婢呼救,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急得了。” “七爷,我们格格身上就只穿着中衣!七爷你快救救我们格格啊!” 小丫头情绪极其激切,她虽不知是谁动的手,可她们格格被掳走哪儿能得了好。 万一没了清白、万一没了清白,绵绵不敢想,她们格格那样贞烈的性子,先前只是被那李元格抓了手,回去就险些将自己的手洗脱了皮,若没了清白,格格定然就只有那一条绝路可走了。 她们格格好不容易遇见了七爷这么好的人,眼看着好日子就触手可及了,偏生有出了这样的事儿,她们格格的命怎么就这样苦。 绵绵哭求的话还未说完,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顾不上再问绵绵了,听绵绵说那些个人是从榻上蹦出来的,巴尔善直接掀开了榻瞧,这一瞧不打紧,里头竟被人挖穿了,直通楼下的厢房。 巴尔善面上瞧着还算是镇定,可心里早方寸大乱了,他甚至都顾不上叫人,连想也不想就直接顺着洞口跳了下去。 这一层同楼上布局一般无二,然观窗口大敞,窗口上还缀着麻绳,不必想,这些人定然是顺着窗口将玉玳带下去的,巴尔善喊了几个人,也不管手下人有没有听清,这便也抓着麻绳从窗口处跳了下去。 这楼可足足五层呢,一层便有小三丈高了,巴尔善肩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只下到一半儿他肩上的伤就崩开了,宝蓝色的衣袍上渐渐漾开一朵乌色的血花来。 第二百零八章 忘了我吧 然他像是感知不到疼痛似的,还嫌自己下的慢,眼看着离地面还有两层的距离,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松手跳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 这一跳也不算是全无收获,巴尔善扶地起身间,在青石板的缝隙处瞧见了一个泛着光的白玉戒子,中间还嵌着一米粒大的红宝石。 巴尔善抢似的从青石板缝隙里将戒子扣了出来,手指将那戒子搓得发烫,这戒子是除了那玉佩以外,他给玉玳的第一份儿正经礼物呢,巴尔善想着玉玳收到这戒子的欢喜和微红的脸庞,鼻尖儿酸着心头自责着,险些激出泪来。 不过如此瞧着,想来玉玳被人掳走的时候没受了什么伤,意识也是清醒的,既是能给他留下着戒子,想来之后还回摘了身上的东西给他留了旁的线索。 巴尔善很快振作起来,将那戒子小心翼翼的卡在了自己的小指指节上,细细回想京中布局和附近能藏人的地界儿,巴尔善心头当即有了数,飞奔出了后巷,见街边有个牵马的,他直夺了人的马就飞奔而去了。 类似博易书斋的地方在京中有四处,酒楼位于京南,而离此处最近的书斋便是那笃易书斋了,此地一来背后同那博易书斋是同一个主子,二来离酒楼不过一刻钟的距离。 而附近其余之地皆是些个商行和茶馆店面,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他们带着玉玳也不好藏匿,更不好、不好对着玉玳施暴。 只一提起这词儿,巴尔善便周身杀气腾生,原是个瞧着是个英气正派的长相,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更显得平易近人,可巴尔善这些年为康熙爷办些个见不得光的事儿,岂能是良善之辈。 他只沉着脸一手执缰绳一手握着腰间的刀柄,那股子杀气腾腾的劲儿便叫人不敢靠近。 京中是有巡防的,有些路允许人骑马,繁闹之地则不可,那领头的巡防校尉远远的就瞧见有人骑着高头大马穿梭于闹事,正欲上前叫人制止的,谁道才一靠近那人,那人忽地掏出一巴掌大的金色令牌来。 上头祥云隐隐灿灿,顶头御赐两个大字更是叫人膝头发软,且不等着他们下马跪了那人,便听那人撂下一句话。 “见御赐令牌即见御驾,传圣上口谕,即刻派兵围剿博易书斋、笃易书斋、厚易书斋、卓易书斋这四处并封锁城门,许进不许出,这四处凡有反抗者、逃者、为之说情者,无论身份,就地斩立决!” 如此吩咐罢,就不怕东头起火西头又乱了,下头的人办事巴尔善没什么不放心的,眼下又已分别调令九门兵马司、巡防兵马司的人看住各处,他便可心无旁骛,只管去救了玉玳了。 思及此,巴尔善收好了令牌,连连狠甩了三鞭子下来,逼得胯下的马儿嘶鸣一声,不由得奔得更快了些,风一阵儿似的走了。 那一队巡防岂敢不应,这便福身应下,待抬起头来再想看看那人,竟只能远远瞧见那人远而小的背影了。 不多时,后头又跟去一行人,皆是劲装打扮腰间缀着杏绦玉牌,巡防不敢拦着,想来是刚刚领头人的手下,他们只管紧忙各去办差的办差,唯那领队的不多放心,又带着六七个人跟上,生怕那位爷人手不够用的。 然饶是下头的人紧忙赶上,仍是晚了巴尔善好一截子,待到了笃易书斋,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浓郁血腥气,前头的掌柜、活计连带着打手倒了一地,皆是利索地一刀封喉,没留下一个活口。 马小忠领头进去看过去,脸都白了,蔺老爷子几次登门,明令禁止他们主子动刀弄枪,直言若是不好好养着,只怕那半边儿胳膊便废了的。 谁道这才不过养了月余,他们爷便这样大开杀戒,就别说胳膊了,若是血流得多了只怕命都要保不住,马小忠不敢耽搁,紧忙叫人手散开寻了主子和二格格去。 直至走到内院深处了他这才隐隐听到隐隐的刀剑金鸣之声,马小忠过去一瞧,惊呼一声七爷,险些怒极泣血。 “你们这帮杂碎!竟敢算计我们爷!找死!” 只见敞亮的后院儿中间立着个粗木桩子,遍体鳞伤的玉玳便被人绑在此处,丁香色的中衣更是被人撕得破布似的,全然挡不住里头小衣的颜色,玉玳哭着喊着巴尔善的名字,原先柔软的嗓子哑得不能再哑,只求巴尔善再应她一声儿,只一声儿就好。 然巴尔善哪儿还有什么力气说话,他只是死死的抱住玉玳,拿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玉玳的性命就已然是拼尽了全力了,他的背后像是刺猬似扎着十来支长长短短的箭羽,滴滴热血像是给这一方土地下了场密雨。 巴尔善已经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了,他只是直不起背来,他只是眼前明明暗暗,只能瞧见玉玳的眼泪,听见玉玳同马小忠忽近忽远的声儿。 巴尔善笑了笑,知马小忠来了他就放心了,这心头的劲儿一松,他险些没一头倒下去,可这一倒就知还能不能再起来了,巴尔善咬着牙尽力给了玉玳一个安抚的笑去,贴着玉玳的耳朵,扯着气音,道了这最后的爱与歉意。 “对不起,玉玳,是我、、、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都是我的错,我太自负了,只觉得什么事都尽在掌握之中,我不该喜欢你不该招惹你,我心软了,这场较量中便也注定要输了。” “不过我不后悔,要是还能重来,我一定还会再喜欢了你,心动得不能自已,只是你不要再喜欢我了,我是个混蛋、、骗子,我其实叫爱新觉罗巴尔善,乌苏是我额娘的姓氏。” “我死后,那个宅子给你,辅国将军府也都赔给你。” “只求你、、、、别恨我,忘了我吧。” 只这话音一落,巴尔善再没力气睁开眼睛看看他的玉玳,再没力气抱着他的玉玳了,只是颤着眼睫,用那染着干涸血迹的嘴唇轻轻碰了碰玉玳的眉心,而后这个吻缓缓下坠,跌落于血染的泥间。 第二百零九章 请君入瓮 是了,这就是一场针对巴尔善,针对大阿哥的报复,其目的压根儿就不在玉玳,只是借了李元格对玉玳的心思,来设计巴尔善入套罢了。 早在李家被康熙爷防备,李元格被捉入狱的时候,其背后的人便已然将李家给抛弃了的,眼看着事态暴露,被人拿下是早晚的事儿,布齐同他主子知无力回天,便意欲遁走出逃。 然京中防备甚重,巴尔善明里暗里的人手更是将他们盯得死死的,布齐等人走不得,就只能耐下性子,静待时机。 好在李元格也不算是个十足无用的废物,他色心不死,即便已然在牢中吃过一回苦头了,仍心中不甘惦念着玉玳的美色,唯想着将玉玳收入囊中,好好泄愤以解心头之恨。 然以李元格的本事,自然是没能耐布置了这一出,他只是招来些个地痞乞丐好好盯着乌雅府的动静,打算伺机而动罢了,可这一盯不打紧,竟叫他发现有一面生男子似也迷上了玉玳,整日寻了借口往乌雅府跑。 李元格不认识巴尔善,不过布齐当年可是借着钮祜禄氏的名头没少在外奔波,亦跟着色楞入过几回宫,待看了李元格叫人奉上的画像,他岂能不眼熟,当即便认出这位是太皇太后娘娘恩典养在身边儿的宗亲阿哥,辅国将军巴尔善。 以巴尔善同万岁爷的亲疏关系和本事来说,他必领了监查此事的差事,布齐心中有了数,这便同自家主子商量了一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了李元格的名头掳走玉玳,暗算了巴尔善去。 巴尔善一死,下头人定没了主心骨,大阿哥身边儿的护卫也随之松懈,只巴尔善死就能给康熙爷沉重一击了,若是还能趁机对大阿哥下手,他们以这孩子做要挟,定然能顺顺当当的出京。 康熙爷子嗣凋敝,都登基这么些年了才不过立住了两位阿哥,故而康熙爷不能不重视这孩子去,只要他们能平安出京,以眼下纷乱的局势,康熙爷岂还能分出精力和人手来追杀他们,待时候一长,康熙爷便是举国之力搜寻他们,只怕也难。 有了主意,布齐主仆二人立刻便动用暗中人手布置,只是请君入瓮的法子甚难,巴尔善素来是个警惕缜密的性子,别说面生的人靠近他了,只用眼神儿多在他身上凝一会子,便引得巴尔善刀子似的眼神儿扎过来。 如若轻举妄动,只怕还没等人被骗过去,他们先失了这最后的人手和底牌。 故而不能急,只能一边安抚着李元格,一边静等巴尔善同那玉玳格格的情况,只盼着玉玳格格真有那本事将巴尔善迷得死死的。 好在这位真真是个红颜祸水,叫李元格那废物心心念念就罢了,竟还能勾得巴尔善也丢了魂儿,这才月余的工夫,巴尔善竟是一日不见玉玳格格都不成了。 乌雅府没什么根基,家里的奴才也不是可靠的家生子,尽是这二年买来的,故而极易收买,布齐主仆很容易就收买了乌雅府上的一位管事,打听到了玉玳格格的及笄礼将至,更打听到了那日二人还打算踏青游玩。 陷入情网中的巴尔善没了警惕之心,行径也跟着极为好懂了,除了提前几日叫人为玉玳格格定下酒楼用膳以外,巴尔善甚至还在京中有名的琢玉阁定下了一对儿同心佩,约莫是打算回来时正好取了给玉玳格格的,时辰都定好了的。 有了巴尔善的行程再安排请君入瓮之计就方便得多了,叫人挖通了上下两层酒楼厢房,安排好接应马车,甚至还怕巴尔善找不到他们的行踪,故意摘了玉玳格格身上的首饰留下些蛛丝马迹,这一切就是为了叫巴尔善慌神,顾不上想太多便一头扎进天罗地网之中。 巴尔善比他们想象中来的更快,李元格这头儿才将将撕开了玉玳的衣裳,巴尔善便杀进来了,倒也真真是个勇武的,他一人竟连杀了笃易书斋半数人手,便是浑身浴血也不见他委顿半点儿,直像是个弑神的修罗一般。 末了还是李元格站出来要杀了玉玳,这才叫巴尔善方寸大乱,一直不查中了数十冷箭,再无力气反抗了。 且都快死了,这人还情根深种,布齐正想着上前补刀的,谁道巴尔善像是回光返照似的一把拔掉胸口上的箭羽,吐血嘶吼一声儿,只一眨眼的工夫就冲到了李元格的面前,连给了李元格数刀。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受伤太重手上失了准头,这刀刀并不致命,只是让李元格惨叫连连,涕泗横流着求饶,反复叫人品尝着未死将死的滋味儿。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巴尔善忽地朝李元格森森一笑,露出一排被污血浸染的牙齿,原那可爱的虎牙都泛着兽齿的利光似的,叫李元格哭都不敢再哭了。 只见巴尔善弃了手上的长剑,反而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钝刀子割肉似的切掉了李元格碰过玉玳的十根手指,而后是手腕、手臂,脚、腿,明明巴尔善失血极多,似乎连身子都稳不住了,可他仍旧手上极稳,像是庖丁解牛似的将李元格拆成了足足四十八块。 直到将李元格做成太监人彘了,李元格竟还活着,张着他那张因疼痛咬断牙齿的嘴鬼哭狼嚎着,那叫人直叫人激起一头冷汗、寒毛颤颤。 此时巴尔善已然算是手无缚鸡之力了,朝玉玳过去时几乎是手脚并用,死死的拽住玉玳背后的木桩子这才勉强站起来,以一种决绝的方式将玉玳护在自己的怀中,只是稍稍扭头给了布齐等人一眼,那眼中的杀意和寒气便叫人失了动手的胆气。 凡在场的人就没有不被巴尔善的手段震慑住的,无不丧失了斗志,布齐正要带人撤,也就是这时候马小忠带人赶到,布齐当即眼前一黑,便知大势已去,无不束手就擒。 便知盼着主子能安然逃脱,也不算他们白白送了命去。 第二百一十章 只听天命 对着巴尔善狠厉手段,要说最该害怕的当是玉玳了,她到底是个姑娘家家的,见人杀鸡宰豚尚且心头不忍,更别说巴尔善当着她的面儿将李元格做成人彘了。 可对着为了救她不顾性命的巴尔善,玉玳爱还来不及又怎能产生惧怕,眼下还听得李元格声声哀嚎,她甚至还有些不解恨,可眼下她哪儿还顾得上李元格,只被马小忠割开了捆住她手脚的绳索,玉玳当即含泪扑向了巴尔善去。 且不等马小忠叫人救起巴尔善去,玉玳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将比他高一头的巴尔善背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外走着。 什么怕、什么清白,玉玳心头唯有一个信念,那便是救巴尔善,若巴尔善没了命,她也不要活了。 且一见玉玳这样拼了命为他们主子的样子,马小忠一众也无不红了眼睛去,他们原还对玉玳有怨,只觉得若不是因为玉玳,他们主子也不能不顾性命一头扎进圈套之中。 可这会子,他们对玉玳尽是敬重了,只恨自个儿没护好主子们。 马小忠不敢去探自家主子的脉象,只紧忙给主子塞了几粒止血保命的药丸子,一边儿指使着兄弟们解了衣裳给二格格穿,一边儿又扛起了自家主子,撕了衣裳紧紧的将主子绑在背上,骑马飞奔去寻了蔺老爷子。 玉玳挂念着巴尔善,也只是接过下头人递上来的外袍随意裹了裹身,她原不会骑马的,可这会子着急着,不会也会了,她心头是紧着的,坐在马背上手脚也是冰凉发颤的,可偏速度不减,甚至还一度骑马跑到了马小忠的前头为人开路。 凡路过人等俱是瞧见了赤足散发的玉玳,可被人瞧见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若只顾着清白什么都不做,那才真真叫人瞧不起,也是对不起自己。 原是三刻钟的路程,硬生生的被玉玳压到了一刻半的工夫,玉玳几乎记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进了医馆将蔺老爷子拉出来的,只记得巴尔善的血撒了一路,从温热变得冰凉,巴尔善的身子好似也是这般。 她头一回知道一个人的身上竟有这么多的血,将自己的衣袍层层尽染了还不够,还将马小忠背上的衣料都浸透了。 玉玳死死的拉住巴尔善越发蜡黄苍白的手,将自己为数不多的温度统统传递给人去,直到听见蔺老爷子那句还有气,她这才放声大哭,她的魂儿她的心才算是活了过来。 蔺老爷子光是给巴尔善拔出箭羽处置伤口便用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玉玳也跟着陪了两个多时辰,寸步不移。 连马小忠和下头的兄弟们来来往往,连梁九功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只是死死的扣住巴尔善的手,什么时候蔺老爷子要给巴尔善翻身,她这才晃晃神起身帮忙,待侍弄好巴尔善了,她又恢复了先前的姿态。 梁九功一直看着,心头不忍至极,眼下他还不知要怎么知会乌雅家那头儿,怕惊动了德贵人,便只吩咐下头的奴才给二格格拿来鞋袜披风,他亲自给二格格穿戴上,免得人再出个什么好歹来。 而后又往宫中知会了一声儿,叫人往乌雅府走一趟,说是二格格中途被德贵人叫去,这才算是将事儿给瞒过去,安稳住了塞和里氏和那头。 “大人,不知巴尔善大人的身子如何?什么时候才能醒?” 直至夜深,蔺老爷子同诸位太医才将巴尔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处置好,梁九功不敢耽搁,紧忙拉着蔺老爷子问了去。 蔺老爷子连连的叹,到底也是年纪大了,还未处置过这样严重的伤势,且跌坐在椅上灌了一盏冷茶下去,这才缓缓开了口。 “便是华佗再世,对着巴尔善大人的伤势也不敢说了准话去,四肢上的伤势就不说了,只背上那十多道箭伤厉害,伤及了肺腑和筋脉,若非他里头还穿着一层软甲,只怕都撑不住来老夫这儿。” “他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失血又极多,老夫同诸位已然尽力处置了,可不说巴尔善大人还能不能醒,他能不能度过今晚都还两说,且全看天意如何了。” “然即便能醒,他的身子也多半不能恢复如前了,除了伤及肺腑的,他背上还有两道伤口十分凶险,一个擦着脊骨过去,一个又直指后心,公公不懂医术不知伤及脊骨筋脉的厉害,骨头断了可愈合,可筋脉若是断了可就接不上了。” “老夫只怕巴尔善大人醒了之后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甚至从那伤处以下都没了知觉,以后吃喝拉撒只能躺在榻上叫人伺候着,巴尔善大人才十九,他还素来是个要强的,这般结果比要了他的命还残忍,老夫便是将他救活了,他也是死的。” 是啊,若是巴尔善就这么瘫了残了,连寻常坐卧都不能随心,巴尔善大人岂能接受得了,便是身子还活着,心也死了的。 梁九功心头沉重得厉害,思虑良久,这才请太医代笔细细写了巴尔善大人同玉玳的情况给万岁爷送去,若他不送信儿,只怕万岁爷今儿夜里都睡不着的。 今夜巴尔善注定艰难,蔺老爷子同诸位太医必是要守着人的,玉玳自不必说,这会子还拉着巴尔善枯坐着,医馆厅堂内巴尔善手下的人,除了去追捕的也俱在,一个个心神惶惶,没了巴尔善他们便也跟着没了魂儿一般。 梁九功轻叹,在这儿的竟就他最是得闲了,便只管多操持着些,叫人给众人准备了热汤茶和铺盖来,总不能等巴尔善大人醒来,一睁眼看见的都是一张张哭丧似的憔悴脸。 众人勉强用了些热饭时,唯玉玳梁九功是怎么劝都劝不动的,后来马小忠又将绵绵给带来了,这才叫人伺候着玉玳梳了头擦了脸,好歹是面上好看了些。 这一夜无论是巴尔善还是众人都极其难挨,巴尔善开始发起高烧来了,他这样一个勇武的人,竟被高烧折磨得没了坚强,也不知是疼太疼还是太难受了,直听得他咬着牙哼,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死而无憾 每每这时候,玉玳便拉着巴尔善的手一声声的哄着,一声声的唤着巴尔善的名字,也不知是玉玳的呼唤见了效还是太医的药见了效,巴尔善好似真被安抚住了不少,只是白着脸锁着眉头,不再疼叫了。 然只是发烧还不算什么,这两日里巴尔善几次脉搏微弱没了呼吸,尽是蔺老爷子带着人不眠不休硬生生从阎王爷那儿将人给抢回来的。 他老人家都八九十了,以前还看着精神矍铄,头发大半还是黑的,为了救巴尔善的命,像是生生老了二十岁似的,好在此番努力没有白费,昏迷了五六日,在一个深夜中巴尔善总算是醒了。 因伤势过重,也不能随意挪动了人,巴尔善还躺在蔺老爷子医馆后头的厢房中,布置得甚是简陋,巴尔善一睁眼恍恍惚惚的都没认出来自个儿在哪,更不知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 想起身也没力气,想开口叫人来着,还没发出声音便先咳出一口的血沫子,胸腔的振动直惹得他浑身疼痛难耐,险些没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好在这咳嗽的动静足够惊动趴在榻沿儿上小憩的人了。 玉玳像是受到惊吓似的腾得站了起来,她先是看见了巴尔善嘴角儿上的点点血迹,紧接着又对上巴尔善那双迷茫的又含着些泪意似的眼睛,她先惊后喜,喜极而泣,又是喊着蔺老爷子又是连连唤着巴尔善的名字,竟高兴得不知该怎么才好了 “可算是醒了,你可算是醒了,巴尔善你真真快要吓死我了,你渴不渴饿不饿痛不痛?我这叫蔺爷爷来瞧你,万岁爷这几天还来瞧你了,什么法子都使了,就差请了萨满婆婆来唤你的魂了、、、、、、、” 巴尔善一看见玉玳就什么都想起来了,想起了那日的危急,亦是想起了对玉玳的歉疚,当日他失去意识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了,将话说尽了也说绝了,他耐不住对玉玳的不舍和留恋,可他却是不许玉玳还对他这个的混蛋念念不忘,伤了心神。 对了,他当时愤怒之极,一时没克制住自己,还当着玉玳的面儿把那李元格削成了太监人棍,李元格死不足惜,可若是吓着他的玉玳就不好了。 说来他都那样残忍,那样欺瞒了玉玳,难为玉玳还愿意理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玉玳。 巴尔善眼圈热着鼻尖儿酸着,看着玉玳憔悴的小脸儿,他几乎能想象到玉玳是怎么为他悲痛难过的,能想象到这几天玉玳又是怎么为他不思茶饭的。 他心头又是难受又是熨帖,只觉得自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爱意暖流包裹着,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真死了也无憾了。 巴尔善没由来的一阵儿依赖,总想让玉玳抱抱他,再亲近亲近他,只拉着手怎么能够,他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意志好似也伤着了一般,就想叫玉玳抱他疼爱他。 然他不说玉玳岂能明白,她紧张巴尔善好些天了,这会子只瞧见巴尔善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她就提着心,生怕巴尔善哪儿不好,也顾不上什么喜极而泣了,这便忙转身想出去叫了蔺老爷子来。 “巴尔善,你撑住些,我这就叫蔺爷爷和太医来瞧你!” 眼看着玉玳要走,巴尔善可急了,当即强撑着要起身留人,可只是抬着手臂想拽玉玳的衣袖的简单动作便引得背上肩上的伤口疼痛难耐,直疼得他“嘶嘶”倒抽着气。 虽是没能拽住玉玳的衣袖,好在这疼痛的声儿奏了效,只一见玉玳慌忙又凑到他跟前儿来了,巴尔善心里就无比地踏实,忍着痛朝玉玳笑着,同玉玳纠缠着手指,那气力恨不得将手指缝隙,将掌纹都死死嵌合在一起。 “玉玳,别走。” “想你抱抱我。” 玉玳闻言一愣,脸上不由得微微红,断没想到这人醒来第一句话竟是要个抱抱。 偏巴尔善目光澄明不带一丝丝邪念,又因伤及肺腑说话气短,气血两虚面色苍白着,莫名可怜巴巴的要命,像是只迷路好久的小狗儿,浑身毛发湿漉漉的想亲人又不敢亲人,只能依偎在脚边儿小心翼翼的蹭着,想讨些个温暖来。 玉玳心软了,不过即便巴尔善没伤成这个样子,她也是素来拒绝不了巴尔善含着克制的亲近,拒绝不了他含着迷恋和巴望的眼神儿。 偏巴尔善一身的伤,动一动还要流血,这几日她给人擦身换药的时候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玉玳红着脸,挑着能下手的地儿,只能蹲下身来环着巴尔善的脖子算是给人一个抱抱。 这可怜的小狗儿哪儿能是一个不达标的抱抱就能满足的,巴尔善只一哼唧玉玳就不舍得撒手了,末了玉玳抚着巴尔善憔悴的脸,在他的眉心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这才叫巴尔善面上有了血色,眉眼笑得弯弯的,小虎牙也挡不住了。 “好了,真不能再耽搁了,大伙儿都担心着你呢,叫蔺爷爷来看过你了我再好好陪着你可好?不然我也是放不下心的。” 巴尔善被玉玳顺了毛,哪儿有不应的,这会子也不见伤口疼了,更不见气短了,还拉着玉玳小声儿笑了一句去。 “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再多抱我一会儿,多亲我几下子,我保证明儿就能站起来了。” 玉玳腾的红了脸,嗔了人一眼去,怎么这么重的伤还挡不住他贫嘴,且撂下一个油嘴滑舌,玉玳逃似的出了去,还“砰”地一下关上了门,徒留巴尔善无声笑着,得玉玳一嗔,他心都是酥的。 没一会子众人便来了,蔺老爷子、马小忠一马当先,后头是诸位太医和弟兄们,梁九功也紧随其后,见巴尔善醒了,还一如往常的神采奕奕,众人无不慨叹,马小忠更是跪在巴尔善跟前儿哭得号啕,惹得一帮弟兄们也跟着红了眼睛去。 “爷!您可算是醒了,您若再不醒奴才就随您而去了、、、、、、” ------题外话------ 今天暂且一更,明后两天爆更~ 第212章 连跃三等 第212章连跃三等 巴尔善心中也不是滋味儿着,可这会子瞧马小忠哭成这样又有些忍不住笑,好咳了一阵子,这才勉强劝了两句去。 “哭什么,爷命大着呢,收拾几个杂碎还能将爷的命搭进去不成,小看谁呢你?先不说这个,人可抓着了?” 马小忠不住的点头,可再要他细说是做不到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要撅过去似的,梁九功抹了抹眼角儿,紧忙上前一步细细禀报了去,好安了巴尔善大人的心。 “回大人的话,您当日叫人封锁城门及时,那些人自然逃不出去的,只用了一个时辰,便将布齐同他背后的主子多敖捉拿了去,如今正关在刑部大牢中。” “万岁爷亲自带着刑部尚书介山大人审的,这几日里,凡涉案者俱一一拿下了,李家更是先得了诛九族的罪,且等着结案了,便都一道儿在午门行刑,多敖、布齐、刚阿泰处以凌迟极刑。” “原此事还涉及钮祜禄色亮,只是色亮早二年便没了命了,眼下暂还没查出钮祜禄氏其余族人参与,便只着人将那色楞再挖出来,挫骨扬灰,再降钮祜禄颜珠一品,以儆效尤、、、、、、、” 梁九功细细说罢,倒是忽地想起来一人,左瞧瞧右看看,见二格格此时没在屋内听他们说话,梁九功笑了笑,这才压着声儿开了口。 “您的手艺好,那李元格眼下还活着呢,万岁爷叫奴才给他寻了个大陶罐装了进去,已然送去您别院里养着了,他可尽随您的处置,您同二格格若是懒得动手,凌迟的人多他一个倒也不多。” 巴尔善先谢过了万岁爷恩典,虽对李元格是怎么恨都恨不完的,可他同玉玳卿卿我我谈情说爱还来不及,哪儿顾得上侍弄李元格去,都是人彘了,吃喝拉撒尽在罐子里,只怕要臭不可闻,还不够坏他府上风水的呢。 “劳烦公公将李元格挪走吧,臣的手艺到底比不上下头行刑的大人们,再者臣还伤着,若真想收拾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那畜生还不配活着浪费府上的粮食,该叫他怎么死便怎么死吧。” 梁九功忙应下了,说完了外头的事儿,便该说些关乎巴尔善大人自身的了,巴尔善为万岁爷为朝廷铲除宵小,还受了这样重的伤,功劳苦劳皆被万岁爷看在眼中,着实当赏。 那些个金银字画便不说了,都是规矩里的,然万岁爷想给巴尔善些个规矩之外的,只是不知该什么时候给合适。 因圣旨还未下来,这话倒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梁九功先暂请众人出去避一避,这才开了口。 “依着万岁爷的意思,该是跃封您为奉恩辅国公,再加上给您同二格格赐婚,此为双喜临门,然不知您同二格格那儿可说好了?您先前瞒着,万岁爷总不好坏了您的心思。” 巴尔善面上一顿,断没想到万岁爷肯这样封赏他,要知道他原是辅国将军的爵位,在宗室爵位中才第十等,虽同这奉恩辅国公只差了几个字,然位份却是天差地别的,奉恩辅国公可是第六等的。 若他于朝廷无什么功劳可言,至多再叫下头的孩子袭承一代就没了,万岁爷却一下给了他奉恩辅国公的爵位,如此连跃三等,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办差得奖赏是理应如此的,可若是太得圣眷反倒叫人不安。 他虽爵位不高,可万岁爷给他的权力却是极高的,光是那御赐令牌满大清便找不出第二个了,执掌此令牌,他甚至能出入宫中如入无人之境,万岁爷怕他在外办事不便,甚至还许他养二百私兵以备不时之需,此恩宠,只怕连几位亲王都比不上的。 眼下他同万岁爷关系亲近,自然不会被人防备,可但凡他爵位高了,名声高了,只怕就有碍皇权了,倒不如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如此也来得心安。 他毕竟不是万岁爷的亲兄弟,就是亲兄弟也没被万岁爷这样疼的。 再说这赐婚,巴尔善虽一直盼着呢,可自知伤势颇重,也不知能恢复几成,他眼下连平躺都做不到,肩上的旧伤更是叫他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万一落下什么残疾或是影响了寿数,这不是拉玉玳来火坑嘛。 巴尔善心中纠结为难半晌儿,到底还是“不识抬举”了一回。 “得万岁爷这样的恩典,臣合该好好跪谢了万岁爷的,可您也知道这事儿到底是臣疏忽了,不仅惹得二格格落难,还险些坏了事儿去,虽宵小伏法,可到底乃是臣亡羊补牢之措,万岁爷给臣这样的恩典,臣着实受之有愧。” “至于赐婚之事,还求万岁爷给臣些个犹豫的工夫,臣这身子,不拖累二格格都是好的,若再不顾二格格的意愿强求了赐婚,臣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梁九功一听巴尔善这话,心中委实巨震,断没想到巴尔善对高官厚爵如此淡薄,更惊叹其爱深情切,都说他们一家子都是情种,眼下瞧着果真不假。 梁九功打心底儿的佩服巴尔善,可也只万岁爷已然起了什么心思,是赏是罚皆不轻易改动,便少不得劝劝,别明明是恩典,反惹得万岁爷同巴尔善大人都不痛快。 “大人着实令人敬佩,可您莫总往坏处想,先不说您当不当得起这恩典,您爵位越高便越能为二格格请封越高的诰命不是?” “要奴才看,您为二格格操心也是多余,大人这几日昏迷着,您是未见二格格对您的心,您在这儿躺了几天,二格格便几日未得好眠了,一日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都守在大人跟前儿,寸步不离。” “头三天大人您的身子最是危急,二格格看着您难受、痛呼,心疼得落泪不说,连魂儿都丢了似的,不吃不喝也要陪着您,到第三日您的身子是稍稳住了,可二格格心头一松,生生饿晕累晕了去,灌了一碗糖水下去才醒了过来。” (本章完) 第213章 你听我说 第213章你听我说 “奴才劝格格去歇着,二格格恍若未闻一般,还照旧守在您跟前儿,换药擦身,梳头净面,绝不假他人之手,二格格将您伺候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可二格格披风下头还穿着那日随意拿来遮羞的衣裳呢。” “您就是不为自个儿考量也得为二格格考量啊,您若非得克制着喜欢,为了那劳什子不拖累将二格格撇开了,那您要二格格怎么过日子,她怕是不死也就只有削发投去庵里做姑子这一条路可走了。” 梁九功这话一说,巴尔善可再道不出一句推脱之言了,心中被梁九功的话震得厉害,鼻尖儿又酸涩了,竟不知玉玳为了做了这么多事,更不知玉玳对他的感情也一点儿不比他给的少。 缓了良久,巴尔善这才朝梁公公点了头去:“公公的话臣知道了,是臣不知好歹、不知体贴了,臣因伤不能谢恩,还劳烦公公替臣代一声儿谢去,至于这赐婚,臣想待身子好些了,亲自求了万岁爷和娘娘,如此以示重视。” “嗳,奴才省得了。”梁九功心下松了口气,忙笑着朝巴尔善拜了一拜,这便告辞:“既是大人醒了,那奴才就赶紧的入宫给万岁爷报喜去,这事儿还瞒着太皇太后娘娘呢,您届时若是入宫求恩典,可别露了馅儿了,万岁爷说您是不小心崴脚了,这才没法儿入宫给娘娘请安的。” 巴尔善笑着应声儿,目送着梁公公离去,再等着蔺老爷子给他请脉、马小忠凑到他跟前儿喋喋不休时,巴尔善还一言不发着,只还通红着一双眼睛,末了又打发了马小忠,只是问了蔺老爷子他的身子可要紧。 “我心里有数,蔺大人可别瞒着我。” 蔺老爷子见状轻叹,又捏了捏巴尔善的腿脚问人可有感觉,这才细说了去。 “既是心中有数,老夫便也不瞒着您了,您背上的伤势颇重,眼下瞧着虽是得幸没伤着筋骨,不大会影响以后您骑马跑动,可您这右臂是新伤叠着旧伤,还伤及了筋脉,老夫是真不敢妄下断论的。” “想来您也感觉到了的,刚刚您想抬臂的,然只是动了动手指,旁的便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伤得细细养,十天半个月不能够,一年半载的都勉强,最好的情况自然是伤好了肩臂也好了,可若是不好,您莫说用这只胳膊舞刀弄枪了,就是连写写画画都怕是不大成的。” 巴尔善听这消息,难过之余也是庆幸,恍惚间还有些明白为了万岁爷这样赏他了,愣了好一会子,竟还红着眼睛朝蔺老爷子笑了笑,似是想得极开。 “幸好、幸好,没了右臂,我还有左臂,总比没了右腿、没有右眼强,大人,我这脸可没伤着吧?若是伤着了可就没法儿讨二格格喜欢了。” 蔺老爷子也是笑,然笑容里替巴尔善泛着苦涩,他才这般年纪若落下了伤,那真真是一辈子的遗憾。 “您这脸蛋儿好着呢,就算伤着了也只添了勇武,再者二格格也不是个那肤浅的人,您不论什么样子二格格都不离不弃呢。” 巴尔善吸了吸鼻尖子,在软枕上蹭了蹭自己湿润的眼角儿,平复了些个情绪,这才请蔺老爷子请了玉玳来。 晚说不如早说,长痛不如短痛,他先将自个儿的情况给玉玳摆明了去,接不接受全在玉玳,他是有可能残了一只胳膊不假,可若叫玉玳因这个可怜他,或是怀着弥补的心思跟他一辈子,那还不如利利索索的断了去。 他巴尔善不需要怜悯的喜欢。 定了定神儿,没一会儿的工夫玉玳便来了,经了梁九功的点提,巴尔善自是能从玉玳身上看出更多叫他心疼难耐的细节来。 除了打扮随意,形容憔悴,玉玳脖子上还隐隐的有些淤青掐狠,给他端茶倒水、伺候他的那双手更是结着血痂,小指的指甲都断了一半儿,泛着血丝的肉茬外露着、、、、、、、 这些玉玳一个字都不曾向他提过,只是对着他傻乐,他只是醒了便叫玉玳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好了。 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傻呼呼的呢。 “喝点儿红枣参茶吧,蔺爷爷说你现在气血两虚,得伺候月子似的伺候你呢。” 玉玳玩笑一句,将小茶壶先放在榻旁的小几上,巴尔善侧卧着不方便喝,她便熟门熟路的拿来一大软枕垫在巴尔善受伤的背后,叫人稍斜着些依着借力,而后挨着巴尔善坐在床头,轻轻托着巴尔善的脖子叫人枕在她的腿上。 还细细的拿了帕子垫在巴尔善的脸颊下,这才拿去小茶壶,巴尔善喝一口她便给人倒一口。 明明自巴尔善醒来,他动一动就觉得浑身疼痛无比,可被玉玳这样悉心照顾着、侍弄着,他竟没觉得有一点点疼,可心却是疼的,这般温柔体贴真真叫他越发难开口了。 巴尔善不说话玉玳也不介意,只当时巴尔善身子不适精神不济,不想说话也正常,直等着巴尔善喝完了红枣参茶,玉玳要起身给人端药来了,这才听巴尔善开了口。 “玉玳,你先别走,我有话想对你说。” 巴尔善动了动手臂将拉住玉玳的手,奈何力不从心,玉玳好似是看出来了,直同他十指交握去。 “想说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想悔婚了,想让我将那双鲤衔尾的玉佩还给你。” 巴尔善呼吸一停,忙去瞧了玉玳的眼睛,他着实没想到那双泛着泪的眼睛竟将他看透了去,他虽没想着直接说了悔婚,可心里到底还是怕拖累了玉玳。 “我、我、、、、、”巴尔善梗着喉咙,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开口了,玉玳见了只是笑,轻轻用指尖子点住了巴尔善在嘴唇儿:“你别说了,你听我说。” “你的伤势如何我可比你知道的早,你没醒之前,我甚至都做好你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的准备了,眼下你只是肩臂有碍,还不一定有碍,这对我来说已然是天大的好事儿了。” 、 (本章完) 第214章 大厚脸皮 第214章大厚脸皮 “你莫觉得我什么事儿都承不住,以前家里还没靠着姐姐得了好时,家里女人的活儿我做,爷们出力的活儿我也做,我没那么娇气,我背得动你,做你的右手更是绰绰有余。” “你是皇亲贵胄,是我攀不上的辅国将军,能不嫌弃我的身份、名声,能这样为我、喜欢我、保护我,我已然很是感激了。” 一提起感激这词儿巴尔善可就急了,他对玉玳的喜欢才不缠在旁的,正要辩解,偏他伤着气短说不过玉玳,只被人轻轻捏了捏脸颊,巴尔善只顾着脸红去了,就更是说不出什么了。 玉玳失笑,笑罢又叹,她虽有些气巴尔善生出这委曲求全的心思,可念着人伤着呢,怎气得起来,只言语上教训他些个去。 “我跟你说感激的滋味儿不好受吧?那你可曾想过你要对我说的话,落在我心里又是什么滋味儿?巴尔善,这世上不光是你在情感上苛求着,我亦是如此,你凭什么低估了我对你的喜欢?” “我乌雅玉玳也是非爱不嫁的!” “别说你胳膊会落下病根儿,你就是瘫了傻了我对你的感情也不会浅薄半分,我若真是那样肤浅的,定然早早就跟你撇清关系了,何必还留到现在!” “爱新觉罗巴尔善,本格格不恼你先前欺瞒已经是够给你面子了,你若再敢讲东讲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坏你名声,说你不守夫道,都被我看遍了的,还不从了我!你想从了谁!” 被玉玳连训带唬的一阵儿说,直惹得巴尔善又哭又笑,一颗心都被玉玳搓圆捏扁再顾不上旁的了。 若错过玉玳,他怕是就再遇见不了那么懂他爱他的人了,巴尔善莫名哭得厉害,心里却不是难过,就是从未被人这么无条件的包容过。 这会子也是明白自个儿的心了,其实他也不是替人顾虑这个顾虑那个,他就是自卑啊。 “玉玳,自小、自小都有人说我没福气,是个命硬的,说我克死了我阿玛额娘,我不敢喜欢谁爱谁,可我自遇见你,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得了你的喜欢,我身子还不争气。” “你现下不嫌我,我只怕你以后嫌我不中用了、、、、、、、、” 巴尔善这话险些叫玉玳也跟着落泪去,且看着巴尔善整日风里来雨里去的,好似是个坚不可摧的性子,谁道心底儿竟还有这样的暗伤,明明没了阿玛额娘又不是巴尔善的错,凭什么叫人这样指责。 玉玳又恼又心疼,蹲下身来捧着巴尔善的脸细细的给人擦着泪,这会子不消巴尔善求了,她自个儿便忍不住好好抱抱巴尔善了,天可怜见儿的,她都能想象出巴尔善小时候人后默默哭泣人前又坚强自立的样子了。 “这些个嚼舌根儿的你信它作甚,若是真的,我倒希望你命硬了,这样以后你若再受伤我也不至于这样担心你了,至于我,你就更不消得担心,若没有你,我早被那些个畜牲折磨死了,你才不克我呢!” “就为这话,咱们也得好好过日子给人看去,生他十个八个孩子,看谁还敢说你无福!” 巴尔善当即破涕为笑,藏了这一二十年的自卑难过好似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松懈了心神,巴尔善忽地觉得自己好累,就想在玉玳的怀抱中好好睡一觉去,然到底还念着心意没表达完呢,偏他这会子又臊开了,小媳妇儿似的红着脸支支吾吾。 “玉玳,我、我在琢玉阁给咱们订了个同心佩,寓意恩爱情深,永结同心,也像那双鲤衔尾,双鲤为伴,不死不离。” 玉玳面上也红,颇有些遭不住巴尔善的含情脉脉,紧忙捂住了巴尔善的眼睛,小声儿念着。 “知道啦,你既是累了就快歇吧,快快的养好伤,我还等你骑着高头大马来娶我呢,总不能叫人抬着你拜堂。” “那你躺我身侧来,你若我歇我也是不肯歇的。” 巴尔善颇不要脸的来了这么一句,什么规矩体统边儿去吧,他只想好好心疼心疼媳妇儿去,玉玳面上更烫,岂肯答应,偏巴尔善用那条伤着的手拉着她,她岂能强行拒绝,犹豫了半晌儿,念着巴尔善也动不得,玉玳便也纵容了回自个儿,小心翼翼挨着巴尔善躺在外侧。 这下子两个人再说些个亲近话可叫人探听不得了。 “都看什么看呢!还不快值守去!” 马小忠正给自家爷端了药来,老远就瞧见手底下那帮子人一个个撅着腚扒着门缝儿看呢,倒也不敢惊动了主子了,他压着声儿挨着个儿的踹了过去。 也不知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下头人个个面上黑红,嘿嘿笑着捂着腚跑开了,直叫马小忠也好奇得厉害,瞧瞧四下无人,马小忠抿了抿唇,也弓着腰扒了门缝儿去。 嗬!好家伙!这一瞧险些没将他手上的药碗惊掉了去。 他们主子爷都伤成这样了,竟还压不住勾引二格格的心,人家二格格想来是累极睡着了,他们主子浑身上下只怕就脖子最是利索,这会儿正抻得老长,想亲二格格呢! 可见主子的身子是真真没什么大事儿了,叫他白哭一场,还怪丢人的! 外头的事儿是安稳了的,可宫里就没那么安稳了。 在这事儿上,虽是早就没了命的色亮牵涉了其中,似不关乎钮祜禄氏一族其他人的事儿,可钮祜禄氏也是实打实的从中获利了。 康熙爷自知到刚阿泰给颜珠送过礼,心中便对人怀疑不减,这几日叫人接连提审多敖和布齐,就是想再细查颜珠,也是细查僖妃,但凡这二人做了一点儿不该做的,便定不轻饶了去。 偏颜珠办事谨慎,先前虽朝李元格拱过火,也同布齐有过交情,可他是一丝丝把柄都不叫人抓住的,反倒这会子还捏住了多敖和布齐的弱点,这二人便是受了再重的刑,也不敢将颜珠交待了去。 (本章完) 第215章 使小性子 第215章使小性子 末了险些将这二人折腾死了,康熙爷还是没得到自个儿想要的消息,便只能暂歇了心思,只因色亮给了颜珠牵连之罪,爵位降下一等。 虽是如此,可康熙爷仍旧对僖妃暗藏不满,寻了个由头禁了僖妃的足就罢了,这会子还杀鸡儆猴,那于僖妃同住的安嫔开了刀,在僖妃跟前儿赐安嫔白绫。 下头的嬷嬷经验极丰,足足用一根白绫折腾了安嫔半个时辰才叫人丧了命,那惨叫声就别说她们所住的长春宫了,隔了几道宫墙,立在康熙爷那弘德殿后头的隆福门那儿都隐隐听得到声儿。 魏启去御茶房给主子领秋梨膏的时候正路过那儿,听了个切真,心头别提有多舒爽了,细细听罢,这才回了永和宫给主子说道说道,也乐呵乐呵。 “主子,您是不知啊,杀猪什么样儿安嫔就什么样儿了,奴才听人说,自万岁爷这诛李家九族的罪罚下来之后,那安嫔便开始想着法子的寻死腻活了。” “可万岁爷叫她今儿死,她就不能多活一天更不能少活一天,吞金、自戕的法子都试了,除了折腾还是折腾,如此不听话反倒挨了慎刑司嬷嬷好几鞭子去,今儿有得了这样的磋磨,真真是自找的。” 玉琭微微咳嗽了几声儿,含了好一会子秋梨膏她这才笑出声儿来,不过比起安嫔,玉琭更恨那李元格朝玉玳动手,这会子少不得再问问李元格的下场,想来安嫔都死了的,李元格也快了吧。 魏启消息灵通些,只是康熙爷那头儿有意瞒着,他知道的倒也不多:“回主子话,那李元格可比他姐姐惨多了,听说万岁爷都已然派人去捉李元格了,那李元格还不知伏法,冲撞了领头的大人,嘴上也不干不净的。” “这可惹恼了人了,左右李元格都是要死的了,他亦不多重要,既是不老实干脆剁掉手脚,之后还得受了凌迟之刑呢。” “哎呦,吓死了人啦!”玉琭抚了抚胸口,好似被说着残忍,然她面上带笑,全然一副解气的样子,逗得魏启和花月几个皆是忍俊不禁,不免又多提了两句去。 玉琭听着笑着,笑多还要咳,明明是解气的事儿倒惹得她身子不爽了,干脆也不叫人提了,只又催着花月给她再沏一杯秋梨膏来,她细细饮着嗓子才舒服些。 “主子,您午膳想用了什么?万岁爷又差人来问呢。” 见了外头的乾清宫的奴才,橘如上前问了一句去,说来万岁爷能来永和宫同玉琭用膳,还如此照顾着玉琭的口味,玉琭当是没什么不满的,可这会子她却不待见万岁爷极了,昨儿拒了人,今儿照旧拘了人去。 “还吃什么吃,叫万岁爷自个儿吃去吧,我只日日喝茶便喝饱了的。” 橘如无奈笑笑,只得委婉的回了乾清宫的奴才去,倒也不怪玉琭使小性子,她这咳嗽可全赖康熙爷呢。 前一阵子她好不容易不害喜能吃能喝了,康熙爷生怕她补不上身子似的,火急火燎的叫御膳房给她上了道全羊宴,美其名曰先前玉琭日日吃素,孩子都饿得不长个儿了,眼下既是能吃可得好好补进补进。 说是全羊宴,那真真是一点儿旁的都没有啊,先是上了一道烤羊腿的大菜,继而又是烩羊肉、炖羊排、红煨羊肉、黄焖羊肉、、、、、、统共二三十道菜,连汤都是羊骨浓汤。 玉琭是没觉得自个儿补哪儿去了,吃羊肉吃的她嘴里生疮,见康熙爷倒是吃的蛮开心,她也就没说什么,也是心疼这人跟他吃了好几个月的素了,索性就由着人去了。 谁道第二日又是个全鱼宴,第三日还是荤的占多半,康熙爷这么吃是没什么,可玉琭哪儿受的住,她怀着孕本来就火气旺盛,只这么连吃几日她身子便受不住了,吃伤了不说,更是咳嗽连连口舌生疮,夜里都睡不安稳,喝凉水都疼。 她怀着身孕太医也不好用药,便只能叫人熬了秋梨膏喝着,偶尔佐些胎菊,这法子见效极慢,喝了两日了也不见好。 她难受着,自不想给康熙爷好脸色去,只管使着小性儿,昨儿都没叫康熙爷在她这儿留宿。 康熙爷不知这事儿自个儿的错,他也是好心办了坏事儿,连又招来太医学了些个养生之道,这才知道补进不是这么个补法儿。 玉琭吃咽不下,外头的事儿也桩桩件件叫康熙爷惦记着,也气恼着,他便也跟着不思茶饭了,总归都是吃咽不下,康熙爷直带着人来永和宫陪玉琭吃茶去了,又给人小心翼翼赔了不是去。 “朕就是太心急的,总觉得你身上不见丰腴,你天天就吃那么些,孩子还要跟你抢吃食,朕只怕你身子承不住。” “朕问过太医了,也好好学了些,你瞧,这是朕专为你配的几道膳,里头都是你爱吃的,太医也点了头的,你若觉得好,朕就陪着你这么用膳去。” 说着康熙爷从袖中逃出了一叠子纸去,里头尽是菜名,上头还落着日期,吃什么用什么竟是打今儿起一直排到了下个月初,玉琭细细瞧着,上头还真是她爱吃的小炒、糖醋和清烩。 上头确实是康熙爷的字迹无疑,且不说这人是真问了太医还是怎得,他堂堂万岁爷能动用笔墨为她做了这么无聊的事儿已然很是有心了,玉琭嘴疼嗓子疼着也不开口,执笔在那道豆腐鸡汤上画了圈儿,半荤半素的,也不算驳了康熙爷的好心了。 见玉琭肯吃什么了,康熙爷也总算是见了笑,忙又多点了几道清单的,陪着玉琭一道用了去。 康熙爷忙着,用罢了膳就要走,知巴尔善醒了,他下午得空便想着出宫瞧瞧人去。 故而是没工夫陪着玉琭了,怕玉琭闷着无聊,康熙爷还着人往永和宫送来了一对儿鹦鹉,虽他们会的话不多,但学的都是讨巧的话,只一句“福星高照、松柏同春”,一句“主子吉祥,万福金安”罢了,听着倒也叫人舒心。 (本章完) 第216章 鹦鹉檐下 第216章鹦鹉檐下 康熙爷看着那对儿鹦鹉给玉琭表演了一遭儿,见玉琭喜欢,他这才算是放下心来,到底是不能再弄巧成拙了,玉琭怀着身孕已然是不易了,他总不好还给人添乱去。 “你若是养着有趣,回头朕再叫人给你送来一对儿金丝雀来,它们虽是不能开口,可挂在廊下叽叽喳喳的倒也不觉得扰人,浮碧亭下头的一池鲤鱼也甚至想你,你这阵子没去喂,听说它们都饿瘦了的。” 玉琭忍不住笑笑,知道康熙爷这是想着法子哄她,想着法子给她解闷儿呢,不过她身子不爽,还真没那个心思逗弄什么小动物。 说来她也不大喜欢小鸟儿,以前她小时候爷爷养了好几笼子八哥鹦鹉什么的,好玩是好玩,就是气味着实不大妙,后来还有只鹦鹉也不知被谁带坏脏了口,张口闭口就是骂人,挺讨嫌的,也是养废了的,难再改回来。 不过到底不好坏了康熙爷的心思,玉琭只管笑着应了声儿去:“多谢万岁爷恩典,不过我不是个多精细的人,只怕养不好,只这两只鹦鹉便够叫我侍弄的了,想想还是养鱼轻松些,只喂喂食儿就够了。” 康熙爷见玉琭情绪轻快了,他便也不由得笑,捏了捏玉琭的小脸儿便罢,倒也不瞒着玉琭他出宫的事儿,宫外还是有好些可口的吃食的,康熙爷知玉琭喜欢吃棋盘街上的一家红豆圆子茶,今儿回来时必给人稍来一壶。 二人又亲近了会子,玉琭这才送康熙爷出了永和宫,原面上还带着些笑意的,待进了门,瞧见了架子上挂的那一对儿鸟笼,紧忙摆摆手叫魏启给提出去放外头晾着。 “主子不喜欢这鹦鹉啊?” 饶是魏启一贯的通透,可仍不知主子为什么这般不待见这鸟儿,刚刚在万岁爷跟前儿不是还捏着簪子逗弄的吗,瞧着一派欢喜。 “倒不是不喜欢,只是鹦鹉檐前不敢言罢了,这内务府送来的活物哪儿有什么蠢笨不讨喜的,那两句吉祥话那样拗口都学得会,旁的定然也一听就能记住,这小东西灵性着呢。” “再者你瞧满后宫里谁比咱们这儿更得宠,太皇太后娘娘都没有的我怎敢安心收下,我眼下有了身孕不同以往无牵无挂,还是谨慎些好。” 魏启瞥了一眼外头廊下的两个小东西,当即也不敢高声儿说话了,紧忙应下了去,叫人先调教两句试试,若真这般聪颖的,且赶紧的送去慈宁宫尽孝才好。 主仆俩正说着,外头莺时又来报,说是长春宫那头唤了太医。 “今儿安嫔不是上路嘛,听说那行刑的慎刑司嬷嬷是将安嫔拉到院子里处置的,僖妃的正殿虽是紧闭着门,可耐不住安嫔叫得响亮,想来是将僖妃吓得不轻,她哥哥颜珠也糟了牵连,这一来二去的僖妃身子便有些撑不住了,直晕了过去。” “奴婢刚刚去太医院请乔太医再给您开些败火的方子,正遇见给僖妃诊脉的范太医回来,奴婢趁着范大人忙碌,瞥了几眼僖妃的案脉,您猜怎么着,上头写着乃惊恐伤神之症。” “这症可多见未足周岁的小儿,是以惊夜而啼,僖妃真真是被安嫔的死给吓破胆子了。” 玉琭笑笑,听个乐呵便罢,然对僖妃这症状却是不大信的,就像是乔太医同她亲近一般,僖妃自然也有亲近的太医可用,案脉这东西就是给人看的,范太医如何写还不是全看僖妃的意思。 怕不是僖妃还想着示示弱,好叫康熙爷觉得她无辜呢。 反正她已然被康熙爷禁了足了,怎么歇着都是歇着,倒不如好好利用利用,钮祜禄氏得幸没怎么被牵连,康熙爷对人不满归不满,可到底还是要用了钮祜禄氏,要用了颜珠,但凡用了颜珠,那就必不能再这样对僖妃冷着脸了。 “咱们笑归笑,可出去断不能叫人看出什么喜气来,僖妃到底是僖妃呢,你们瞧着吧,她那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怎会被安嫔的死吓破了胆子,不过是趁机蛰伏罢了。” 原因不消得细说,下头的人俱再明白不过了,不过这人能安分一时便是一时,眼下安嫔没了,僖妃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出来蹦跶,后宫中总算是能安稳一阵子了。 主仆几个说笑了片刻,玉琭稍有些乏,花月莺时这便止了话头伺候着主子去里间儿小憩会子,也是趁着午间儿天暖和,给主子捏捏腿,往肚子上涂涂油膏保养些个,免得肚子上被撑开了纹路就不好看了,晾一会儿肚子也不会冷。 玉琭随二人给她折腾去,倒也是手法颇精,没叫玉琭有任何不舒服,没一会子便睡了过去,再醒来可就是黄昏了。 康熙爷还未归,可康熙爷给的关切却已然到了的。 她午间只是给人提了一嘴养鱼省心的话,这人便叫内务府的奴才给她搬来径三尺的白瓷花鸟鱼缸来,上头浮着半池子手心大小的莲叶,荷花枝往上探着,结了三四个粉色的骨朵。 里头的水被荷叶衬出清清浅浅的颜色,下头养了七八尾红黑小鲤鱼,在池水中你追我赶甚是活泼,时儿游得急了,鱼尾还轻轻撞在了鱼缸上,发出微微沉的响声,倒也好听。 今儿康熙爷又是给他送鹦鹉又是给她送鱼的,可又叫玉琭好出了一回风头,平日里不显,可今儿有僖妃同安嫔比对着,怎么瞧都像是给她招恨的。 玉琭捏着簪子逗了会儿鱼儿,思虑着僖妃那不容人的性子也是颇多烦恼,思来想去的,便叫魏启往景仁宫走一趟去,就说眼下僖妃病着,虽是尚在禁足,可同是宫中姐妹,于情于理都得送去些问候,便问问贵妃意下如何。 玉琭深知开口去求佟佳贵妃庇佑也没什么意思,这宫中最同僖妃不对付的还得是佟佳贵妃。 叫魏启过去意在提醒些个,贵妃若是这会子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她也跟着表示表示,想来僖妃气恼之下,便也顾不上计较她得了这点宠爱了。 ??今天临时有事出门了,没能爆更,先给宝贝们道个歉,明天补上,爆更八章~ ? ???? (本章完) 第217章 蠢笨东西 第217章蠢笨东西 佟佳贵妃果真是要趁机做些什么的,别看她同僖妃位份差着些,然佟佳氏同钮祜禄氏的势力却是不相上下的,平日里不是你压我一头便是我压你一头,素来没个平静的时候。 如今钮祜禄氏落了下乘,佟佳贵妃虽是对僖妃做不得什么,可必是要好好出口气的,借着关切的名头,明面上叫人送去了些补身子的药材,可实际上药材只是在箱笼中浅铺了一层,下头另有玄机呢。 知秋姑姑好声好气的接了后宫各处送来的礼,深知必定有人要在这事儿上大作了文章,便也没敢让主子过目,只自个儿清点了放入主子的私库中罢了。 旁人的就罢了,就是含着些小心思也只是小打小闹,可佟佳贵妃叫人送来的礼就不一般了,知秋打开了一瞧,见那灵芝下头的衬布好像有些不对,将药材倒出来,把那衬布拉出来一瞧,知秋姑姑忽地惊叫一声儿,直将手上的物件儿给扔了出去。 她动静颇大,一旁的奴才紧忙过来扶人,也下意识的往那地上的衬布瞧了一眼,这一瞧不打紧,众人心头皆是颤颤。 这哪儿是什么寻常衬布,这明明是今儿勒死安嫔的那条白绫! 因安嫔是被人慎刑司的嬷嬷磋磨死的,也不知那老奴才用了什么手段,安嫔还吐了不少血落在白绫上,今儿她又是在当众没了气,众人无不胆战心惊,岂能认不出这东西来。 众人当即避如蛇蝎似的扶着知秋姑姑连连避退,谁也不敢靠近那浸了血的白绫,只觉得好似安嫔的怨气厉魂还附在上头似的,谁靠近了就能要了谁的命。 说来后宫中死的女人海了去了,多安嫔一个也不多,人死灯灭理应没什么好怕的,只是安嫔自知死到临头,想来心中不满,还偏换上了一身大红衣裙,连鞋子也是红色的绣花鞋。 穿红而死,这是要化为厉鬼啊! 凡万岁爷给的,不论奖罚皆是恩典,故而死也是恩赐,偏安嫔满心的不满,李家又已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了,已然不能再罪加一等了,也就是因为这个,慎刑司的嬷嬷恼着,这才没给人一个痛快。 安嫔直至死,那诅咒之语才停歇,虽是慎刑司的嬷嬷将她身上的红衣红鞋尽给扒下来了,可安嫔的血却是将她身上雪白的里衣,将那白绫染得通红刺目,安嫔倒下去的那片砖瓦泥土也染上了锈色。 今儿知秋姑姑光是带着人洗刷长春宫的地面便已然很是胆战心惊了,这会子看着染着斑斑血迹的白绫,她们只觉安嫔的诅咒只音似还回荡在这一方宫院中。 范太医的案脉虽做不得真,可众人倒也是真吓得不轻,心中无不惊惧迭起,这会子才天色刚暗,便叫人觉得长春宫处处阴森可怖了。 约莫是听见了外头的纷乱,只听正殿的大门“吱呀”了一声儿,披头散发的僖妃缓步而出,她面上哪儿有什么虚弱之色,披头散发也不见颓废,甚至还含着些慵懒闲适之气,想来是刚睡醒,僖妃还轻轻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她倒也不消得多问,只是瞧见地上白绫她便什么都知道了。 僖妃不惧反笑,径直上前将那白绫从地上捡了起来。 “娘娘!别——” 知秋护主心切,即便再怎么害怕,见主子要碰那东西还是紧忙上前劝阻着,可她再怎么劝也晚了的,僖妃去拿那白绫的动作当真是一点儿犹豫惧怕也无,甚至还用指尖子捏了捏已然干涸发暗是血迹。 紧接着便听僖妃嗤笑两声儿,叫一旁掌灯的小丫头上前,她拿着那白绫直接点燃了去,看着这白绫或作一阵烟一撮灰,风一吹便什么都没有了。 “一帮子蠢笨东西,活人竟还能被一条白绫吓死不成,你们也不想想安嫔活着的时候是什么德行,她活着的时候尚且斗不过这个斗不过那个的,天天光是忍气吞声都险些叫她怄死,难不成死了还能厉害了去?” “简直笑话!她若真有本事害人,佟佳贵妃和德贵人岂还能好端端的给咱们送了礼来,窝囊废就是窝囊废!死了也是个窝囊鬼!” 被自家主子这么一骂,众人心头还真驱散了不少恐惧。 是啊,这世道枉死的人多得去了,也没听说有哪个冤魂儿为自个儿伸冤报仇来着,话本子上倒是好虚构了此事,可话本子到底是话本子,岂能当真,如若真说冤,安嫔也算不得冤,她原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呢。 知秋自知自个儿给主子添乱了,紧忙带着人朝主子赔了不是去,僖妃倒不甚在意这个,只管叫知秋伺候她用些茶点,至于后宫女眷送来的礼,那是连看都不必看的,以后她必好好送回去。 殿内就她们主仆二人,待关起门来了,僖妃面上的不经意这才收敛了些,招着手叫知秋凑过来。 “哥哥那儿如何了?不知那两个孩子到底怎么处置的?” 知秋摇摇头,自从前儿颜珠大人被万岁爷降了牵连之罪,府上的消息就难再传过来了,再加之她们主仆眼下也被禁了足,别说打听什么了,就连传个话也十分艰难。 “颜珠大人都为这事儿吃了这么大的亏了,想来已然叫人处置了那两个孩子,若还以为留着人,咱们钮祜禄氏定然落得李家一般结局。” 僖妃没应声儿,说是这么说,可只要没什么准话传来到底叫人放心不下。 说来那两个孩子也不是旁的,而是多敖膝下的一双儿女。 僖妃年纪不大,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那多敖是个极心机深沉的人,在她很小的时候多敖便带着布齐私底下登门见过她阿玛。 商议的事儿无人知道,只知道阿玛身子不多好,多敖便不多同她阿玛来往了,反倒是常通她嫡兄色亮来往着,多敖的长随布齐身份过了明路,便时常跟在色亮左右办差,后来色亮虽没了命,可钮祜禄氏的风光还在,多敖便渐渐同她哥哥颜珠热络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检查错字,我更完就检查哈~ ? ???? (本章完) 第218章 一个把柄 第218章一个把柄 这二年她们兄妹俩倒也没少同多敖来往,更是没少靠着多敖的手段得了好处。 多敖的内人走的早,就给他留下了这么一双儿女,因多敖的身份见不得光,当初便将他这一双儿女尽托付给了色亮,一来是信任,二来也算是给她们钮祜禄氏一个把柄,如此两方合作起来也来得放心。 这也是为什么多敖和布齐主仆俩都死到临头了,还不敢将钮祜禄氏的事儿全盘托出,到底是顾着这两个孩子的命呢。 两个孩子刚来她们府上的时候才两三岁,对外只说这两个孩子是色亮夫人娘家那边儿的子侄,如今也将他们养到十一二岁了,僖妃算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没出这事儿前倒也看作自家孩子待着。 可眼下出了事儿,便也顾不上这些年的情谊了,这两个孩子的身份犹如烫手山芋一般,也是这会子了,僖妃才明白,这两个孩子不仅仅是作为多敖把柄送来的,同时也是他们钮祜禄氏的把柄。 他们钮祜禄氏一心想从这事儿上脱身,偏帮多敖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这若是叫万岁爷知道了,便是不怀疑也得怀疑,这天下到底是没有那么多平白无故的事儿。 这两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黄口小儿,他们知自己的身份来历,更知道他们阿玛在做什么想做什么。 若叫这两个孩子知道他们阿玛惨死,钮祜禄氏却全身而退,万一心中有了怨恨,直做了那鱼死网破的事儿,那结果可是谁都担待不起的,钮祜禄氏一族的荣宠自也不能败在这两个孩子身上。 故而只有将那两个孩子灭了口,这才能叫人彻底放心,只是不知颜珠可下得去手。 去年颜珠的长子生了怪病,叫太医来瞧了都没法子,后来还是一江湖郎中出了招儿,说是寻一对儿中元节出生的龙凤胎,取指尖血佐汤药,如此一连两个月当可痊愈。 说来也巧,那两个孩子正是中元节的生辰,听这郎中的话,这两个孩子主动献血,两个月下来,十根手指尽没什么好地方了,也是因为这个,颜珠十分看重敬重着他们,凡有好的,自个儿孩子没有都得给了那两个去。 不过眼下可不是重情谊的时候,刀都架在他们钮祜禄氏一族的脖子上了,拿两个孩子换他们一族的命可不亏,故而断不能有什么妇人之仁。 “咱们的人出不去,能不能想法子叫旁的出去打听打听,我只怕哥哥糊涂,人走了哪儿有人死了更放心。” 知秋姑姑一时没应,只细细的想着法子,可她们的耳目眼下无不被梁九功紧盯着,着实不好动作啊。 “娘娘,能动是能动,可只怕打草惊蛇啊。” 一说这话,僖妃面上就更不好看了,只觉得束手束脚的厉害,兀自思虑了好半晌儿,眼神儿无意间瞥见了榻上帷幔边角挂的一小香包,这才灵光乍现,面上有了些笑意。 “咱们眼下是不能动,可有一个人还算不得是咱们的人,先前不是那丫头来本宫跟前儿示好吗,表忠心的话说得那叫一个利索,眼下正好看看她的本事。” 僖妃一提这个,知秋倒也想起来人了,只是她素来对说话漂亮的人没什么好感可言,只怕是个是个花花肠子的,不堪大用。 “娘娘说的是辛者库那个姓卫的丫头?奴婢看她是个精明心眼儿多的,只怕不是个忠心可用之人。” 僖妃摆摆手,倒也不甚在意:“试试吧,总归眼下咱们也没旁的法子了,万一能成事也好,若不能成事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说罢,僖妃也不再给知秋开口的机会,这便叫人伺候笔墨去,给哥哥修书一封,上头倒也不写什么要紧的,只说她眼下的困境,说她过得不好便罢。 要紧的是往家里送去的那份儿吃食,若哥哥心慈手软,那便由她做了这恶人去。 僖妃目光沉沉,也不拖沓,当即叫人连夜去办,好在她虽只是被禁了足,旁的待遇未变,下头人倒也不敢多为难,知秋多花了些银子打点便顺顺当当的见了人去。 今儿太晚已然是来不及出宫了,那就明儿一早办差。 “万岁爷,长春宫那儿动了,两刻钟前知秋姑姑奉命去辛者库寻了个奴婢,叫人去一趟钮祜禄府上,说是关切府上的孩子们,叫人给府上的孩子们送些首饰料子和吃食,实则是给颜珠大人送信儿的。” 梁九功紧忙迎上前,也不敢耽搁,刚接了万岁爷给德贵人的红豆圆子茶打发魏珠送去,便细细的同万岁爷禀了这事儿。 康熙爷顿了顿足,原是想去永和宫的,然这会子有正事儿要说,便只带着梁九功回了弘德殿,关起门来细问些个。 “可知道信上写了什么?” 梁九功也不多言,当即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去,这并非僖妃亲手所写的那封,而是叫人潜入那宫女的房中,另抄的一份儿。 康熙爷细细看罢,倒也觉得奇怪,僖妃素来不是爱诉苦的性子,偏这信上尽是委屈之言,难不成是真被安嫔的死给吓着了? 想来不尽然。 康熙爷细细琢磨了会子,有横着看倒着看,俱没看出端倪来,只得有问僖妃给家中捎带的东西里可有什么不妥,他总觉得这关头上,僖妃废那么大的工夫不会做这无的放矢之事。 梁九功心中亦是觉得奇怪,可那捎带的东西也叫人查了的,尽没什么特别的。 康熙爷缓缓点头,便也随僖妃去了,有多敖和布齐主仆两个人的凌迟极刑在前,想来钮祜禄氏也不会再不知好歹。 “罢了,叫人继续盯着吧,若有不对即刻拿下,算上今儿,这都事发六七天了,若真有什么缺漏想来也尽被人早早掩盖了的,不至于还等到现下。” 梁九功点头应下,这便准备去办差,临走时倒也不忘关切巴尔善大人,他今儿未跟着,还替万岁爷到慈宁宫问了安,太皇太后娘娘近来总念叨着巴尔善大人呢。 (本章完) 第219章 光彩照人 第219章光彩照人 “娘娘今儿还说起来巴尔善大人的婚事呢,说是想叫巴尔善大人相看些个二格格,奴才笑着,都没敢应声儿,也不知大人的身子什么时候能好,娘娘可一直盼着见巴尔善大人呢。” 提起巴尔善,康熙爷也没前几日心情那样沉重了,想想巴尔善同玉玳的亲近,他还有些忍俊不禁的。 “只要有二格格陪着,朕看巴尔善就是躺在榻上不能动也甘之如饴,两个人都那样亲近了,偏还不着急请旨赐婚,若叫皇玛玛知道她这般操心之下,他们二人私底下早就好上了,定然要恼了巴尔善去。” 梁九功亦是笑:“娘娘哪儿能恼,娘娘苦巴尔善大人终身大事久矣,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高兴得身子都得好了大半去。” 主仆二人轻快了会子,梁九功办差,康熙爷叫人关切了玉琭罢也哪儿都不去了,只好好看看折子去,近来日日为巴尔善的事儿担心着,还得瞒着玉琭二格格的消息,康熙爷夜里都歇不踏实。 眼下京中的事儿总算是安稳了,巴尔善身子也见好,康熙爷便只专注战事去。 巴尔善先前打探的消息果真不假,三月里吴三桂确实自封为王登了基,国号为周,年号昭武,册其妻张氏为皇后,其孙吴世璠为皇太孙,拜女婿郭壮图及方光琛为大学士,设云南五军府兵马司。 种种制度皆效仿朝廷,虽是可笑,可也极有作用。 康熙爷虽有心叫人趁此机会打过去,奈何眼下叛军人数颇多,占据衡州等地,想破城快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吴三桂眼下已然登基一个月有余,着实大涨了叛军气焰,原他手中只有精兵四万,再加上那些个倒戈于他的,手上至多有十余万兵马,可眼下民间百姓见吴三桂自封为王,便盲目从之,据探子报,眼下吴三桂竟有徙从二十万。 这二十万听着着实骇人,先前吴三桂只十万兵马叫朝廷十分头痛了,也叫八旗将士门有些应接不暇,若这二十万余众都投入战场,只怕应对颇艰。 好在吴三桂刚刚自封为王,还没有根基供养如此大军,这二十万众多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真正可战的还是原来那些,他便也算是稍松了一口气。 然细想如今战况,康熙爷这口气松的也十分不痛快,看着大清舆图,康熙爷的手指轻轻点了点永兴此地,不由得轻叹。 吴三桂亲帅五万兵马同大清争夺此兵家必争之地,前日一战,八旗兵马竟大败,八旗不仅伤了几千兵马,都统宜里布、护军统领哈克三还俱被人斩杀,连八旗大军河外营地被都吴三桂给夺了,着实丢脸。 此时驻守在永兴的兵马已然士气打伤,康熙爷前日派承郡王勒尔锦带兵驰援,别说丧失几千兵马,就是几万兵马投进去也在所不惜。 一旦永兴失手,这事态就更不好挽回了。 康熙爷一想便觉得颇为头痛,心头更是有微微的挫败感,断没想到吴三桂这帮子乌合之众竟拖八旗军那样久。 他素来觉得他们满人时马背上打来的天下,便是下头人再闹也定然阻挡不住八旗的铁蹄,可没想到八旗只是安稳了这么些年,战力便这样大打折扣了。 再加之军中还有像刚阿泰那样尸位素餐、以前谋私之人,这仗若不打得艰难就怪了,好在处置了刚阿泰,也算是杀鸡儆猴,下头人便是再怎么猖狂也不得不收敛些。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又修书一封叫人快马加鞭给承郡王勒尔锦送去,给人十足的权力,凡遇见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之人,不必上报朝廷细查,可斩立决,如此严酷手段之下,想来才能有效约束了下头的言行,八旗将士们再不必受这些蠹虫的拖累。 刑罚有了,奖赏亦有,出了那些个一贯的奖励,康熙爷亦提出巨赏来,若战斩敌将者,斩二便可赐爵一等,斩兵者百亦可抵斩一将领的功劳。 此令同信一道发出,想来也能激励不少士气。 翌日到来,宫中还是一贯的光景,没了僖妃安嫔蹦跶着,宫中倒是难得多了几分平静。 今儿恰好是十五,玉琭便起了个大早,打扮停当去了景仁宫请安,见佟佳贵妃荣光焕发,便知昨儿落井下石之事叫人舒了心。 “才两日不见,我都快不敢认姐姐了,十足的光彩照人,有好东西可用姐姐可别藏着掖着才是。” 玉琭笑了一句,因来得早了,佟佳贵妃还梳着头呢,玉琭等莲心几人伺候着佟佳贵妃梳好头,还上前给人挑了头面去,佟佳贵妃这儿就没什么不好看的首饰,她人又是个相貌好的,随意搭配着便叫人移不开眼睛。 佟佳贵妃忍不住笑笑,透过铜镜看着玉琭,倒也喜欢同人这般姐妹似的亲近着。 “还说本宫呢,要说光彩照人谁都比不得你,昨儿万岁爷又是给你送天上飞的又是送水里游的,且不知叫人多艳羡呢,本宫再怎么光彩照人也没人看啊。” 一听这话,玉琭紧忙朝佟佳贵妃福了福身,道了声儿不敢:“万岁爷不过是逗孩子玩儿罢了,若无这孩子,我也没这恩宠的。 “只是玩笑一句罢了,你可别当真了。” 佟佳贵妃哪儿见得玉琭同她这样客气,也不叫人伺候她打扮了,当即叫莲心给玉琭搬来绣墩,让人挨着她坐下。 不过嘴上虽说着不必这样见外的,可万岁爷到底是太过看重玉琭了,便是佟佳贵妃心中对表哥没什么感觉可言,那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觉得若论亲疏,表哥当是更疼她些的。 可实际上呢,表哥只是待她十分客气,赏赐恩宠也只是寻常,玉琭未有孕之前表哥对她便是这般,如今玉琭有孕,表哥待她竟还不及以前,往日一个月里能见人四五次的,这个月都过半了,表哥竟才只来瞧她一回。 不过见玉琭都如此得宠了,还是像以前那般规矩,不骄纵一点儿,她心中便也平了不少。 (本章完) 第220章 不老实的 第220章不老实的 见玉琭头上戴的素净,佟佳贵妃这会子还拿了自个儿喜爱的榴开百子的簪子给玉琭戴上,虽算不得十分贵重,不过着寓意是十足好的。 “近来身子如何,前几日还见你总咳着,今儿可大好了?” 玉琭笑着回话,仿佛忘了刚刚的插曲似的,还照旧同人亲近说话:“谢姐姐关切,这病去如抽丝,虽我这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病,要好也不是一时的,不过今儿是舒服多了,这才敢来见姐姐的,生怕给姐姐过了什么病气。” 佟佳贵妃笑着点头,又给了玉琭一坛子槐花蜜去,还邀着玉琭一道儿用了早膳,如此亲近够了,后宫众人这才来给佟佳贵妃请安,而后也不多说什么,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一道儿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去。 太皇太后娘娘近来身子又不妥了,着太医给瞧了,倒也瞧不出什么大毛病,不过是老人家年纪大了,各处都有些不利索罢了。 太皇太后娘娘不甚在意,下头人也不敢露出什么遗憾的神色来,今儿众人又在娘娘这儿见了个难得的人,气氛倒也热络,太皇太后娘娘高兴着,倒也顾不上身子的那点儿不妥了。 来的这位不是旁人,正是太皇太后娘娘的长女固伦雍穆长公主阿图,这位虽也是嫁去蒙古的,可自额驸去世,长公主便回京居住了,她膝下也没什么陪伴的人,便时常入宫来看自个儿额娘。 她眼下也不年轻了,今年刚过了五十的寿,虽长得不大像太皇太后娘娘,可瞧着也是个十足和蔼的,上次入宫知玉琭和荣贵人有孕,还特关切了,赏了不少好东西去,玉琭对这位长公主感观着实不错。 见众人来,长公主受了众人的礼罢,这便叫来了玉琭同荣贵人坐在跟前儿来。 “荣贵人身子可都快九个月了吧?你若行走不便,倒也不必拘着这些礼,还是身子要紧些的。” 荣贵人有了孩子便有了希望,先前长生阿哥刚走的时候她还疯癫着呢,有了孕也不见得想长生阿哥了,前儿还请了一尊送子观音供着,只盼着再是个阿哥。 “多谢长公主关怀,太医说臣妾这一胎甚是稳妥,算算约莫就是六月里发动了,不过虽是月份大了,臣妾身子还算不得沉,到底是比德妹妹经验足些的,眼下多走走也好,届时生产时也轻松些。” 明明有一万种说话的方式,偏容贵人非得拉踩着,不同玉琭比个高下是不成了。 玉琭心中虽是不爽,可也学了几招得便宜卖乖,荣贵人既是说她身子不争气那她便不争气着,可得叫人心疼心疼她去。 “真羡慕荣姐姐的身子,臣妾便不成了,前一阵子好不容易不怎么害喜了,结果多吃用了些还上了火,好咳了一阵子,不过好在孩子身强力壮,不过是叫臣妾这个做额娘的遭些罪罢了,为了孩子,臣妾倒也没什么不能受的。” 太皇太后娘娘原就是个心疼玉琭的,一听这话心头自然更软,忙拉着玉琭好一阵儿的关切,长公主知额娘喜欢德贵人,便也不吝赏赐。 这几句话下来,荣贵人原是想突显自个儿康健的身子呢,谁道凡被玉琭给抢了风头,她面上不好看,可低头瞧了瞧自个儿的肚子,便也没什么不能忍不能等的。 她叫宫中有经验的嬷嬷看过了,她这一胎必是个阿哥,能再有了阿哥傍身,可比争这些个口舌之快强。 德贵人身子不好,能养出个身子康健的孩子就怪了,当年她怀长生便是这般,她怀的时候艰难,长生养的便也十分艰难,想来就是没那呛咳之事,那孩子多半也是个短寿的。 思及此,荣贵人心中便也没什么不平的了,甚至还说了两句生养之法,这倒是叫玉琭十分意外,笑着谢过便罢。 见二人如此和睦,倒也引得太皇太后娘娘十分高兴,午间还留了众女眷一道儿去御花园进膳,热闹了半日才放人回去。 不好扫娘娘的兴致,玉琭便是身子有些疲乏也只管忍着,待回去了便再耐不住腰酸腿疼,心中倒也佩服荣贵人了,她都快生了,竟还撑着下来,面上不见一丝丝疲态。 待在贵妃榻上躺好了,玉琭边酝酿着睡意边听魏启细细禀着消息,自先前她撞见卫双同僖妃跟前儿的人走得颇进时,便叫魏启多注意着些。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儿颇多,玉琭险些要忘了,今儿再听才想起来宫里还有这么个不老实的。 “僖妃眼下约莫是真真无人可用了,竟派卫双走了一趟,只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那卫双竟是带着伤回来的,脖子上掐痕十分明显,便是卫双特意换了领子高的衣裳也有些遮挡不住。” “奴才觉得蹊跷,想着卫双不过是去送信儿罢了,何至于遭此对待,奴才便给您二伯传了信儿,叫人到外头打听打听,谁道没打听出来卫双的事儿,奴才却听说今儿上午钮祜禄府上死了两个半大孩子,说是不小心失足淹死的。” “什么?死了两个半大孩子?”一听这个玉琭可不累了,总觉得这事儿同卫双脱不开干系,可若是真同人脱不开干系,她又怎么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玉琭心头尽是疑惑,紧忙坐起来细问了魏启去。 “是哪一房的孩子,怎么还一下子没了两个?她钮祜禄氏虽是遭了些牵连,可出了这样的大事儿不至于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僖妃哪儿如何反应?” 魏启亦是想不通呢,光是两个孩子的死就够蹊跷了,若真失足,总不能两个孩子一道失了足去。 “回主子的话,这两个孩子是颜珠夫人的外甥,听说是他们兄妹俩的命格冲撞老夫人,便暂放连襟家里养着,等孩子过了十五才可归家,这一养倒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听说七八年前便在钮祜禄府上养了,明明再有二三年便可归家了,谁道竟出了这样的事儿。” (本章完) 第221章 不好插手 第221章不好插手 “具体这两个孩子怎么没的,外头人也问不出来,想来是不怎么光彩,钮祜禄府上且瞒着呢,只听说是失足落水,因是意外死的,这两个孩子也算不得钮祜禄氏的人,也没法子停灵,午间便拉去葬了的。” “颜珠夫人的娘家人也来了,好好送了这两个孩子一程,这事儿看着像是意外,可细细琢磨总觉得处处破绽,实在太过匆忙了些。” 玉琭点头,可不就是太匆忙了嘛,晨起僖妃才叫卫双给家里送了信儿,紧接着便死了两个孩子,午间就拉去葬了,这也忒迅速了些,像是为了掩藏什么似的。 偏两个孩子死了,多余的也不知,总不能再叫人坏了两个孩子的坟细细查验死因去,说到底甭管怎么古怪,这都是人家钮祜禄氏的家事,苦主都不觉得蹊跷,旁人觉得蹊跷也是多余。 “奴才总觉得钮祜禄氏家的是早知道这两个孩子要死了似的,旁的不说,光是那棺木便不是凑合的,用料扎实,大小也适合,您说这两个孩子身上不会藏着对钮祜禄氏家不利的秘密吧,这才被灭了口。” 被魏启的话这么一点提,玉琭忽地灵光乍现,想起如今钮祜禄氏的处境了,那两个孩子的出身可就不难猜了。 “这事儿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叫二伯的人赶紧的收回来,务必不能叫人乱说,咱们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儿远不是咱们能插手的了。” 钮祜禄氏有如此动作,定然也引得康熙爷起疑,此事到底事关朝廷,她的人怎能比得过康熙爷的人,若被人发觉,且不知康熙爷要如何想她呢。 有些事儿康熙爷心中比谁都有数,就像是先前安嫔丢失护甲往家里送信儿那回,明明万岁爷都叫人截下这信了,仍旧隐而不发。 她原还当时安嫔的阿玛还得用,康熙爷暂罚不得人,谁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她这才知道康熙爷是懒得处置罢了,总归李家要死,再拿小事训斥安嫔着实没那个必要,想来如今对钮祜禄氏也是如此。 钮祜禄氏家大业大的,除了僖妃这一家子,旁支里的人倒也十分得用,倒了一个僖妃,还有旁的僖妃可为钮祜禄氏站出来,她必不能心急啊。 安排罢,玉琭吃了会子茶压了压心思,这才好好去歇了,只是心头到底不稳,生怕下头人的露出什么蛛丝马迹被万岁爷的人发现了,好在虚等了几日,康熙爷还一如往常的同她亲近,玉琭这才渐渐安了心去。 后来再听下头人说卫双三天两头的往长春宫跑,那便是后话了,玉琭既是想着不再插手此事,便真真是一点儿都不理的,只管好好养胎去,还有那个闲情逸致,调教了好几日鹦鹉。 还别说这两只鹦鹉真如她先前所料,凡教点儿什么,学个几遍便差不多会了的,玉琭教了几句吉祥话罢了,谁道想来日日挂在廊下听花月魏启几个说话多了,还学会请安了。 声声的给主子请安,还将玉琭和花月几个诓骗了好机会,还当是外头那个奴才有事儿寻来了,末了才知道是这两个小的捣的鬼。 趁此,玉琭便也只管带着这两只鹦鹉去慈宁宫献宝,可逗得太皇太后娘娘笑得合不拢嘴。 太皇太后娘娘虽喜欢,奈何老人家本就精神头短,若将鹦鹉挂在廊下养着总时不时的发出声音扰人,玉琭平日里睡得香,是没觉得有什么,可这鹦鹉只在太皇太后这儿放了一中午便不成了。 一声一声的吉祥含着,再怎么吉祥也搅得不吉祥了,太皇太后无奈笑笑,倒也不怪玉琭的好心。 末了还是苏麻喇姑跑了一趟,又将这鹦鹉给送回了永和宫。 “贵人的好意娘娘心领了的,只是娘娘不好夺贵人的心头好,也是没什么精力侍弄,还是贵人养着为好,贵人身子日渐重了,不方便走远散心,有着逗趣的陪着也好。” 苏麻喇姑这话说得含蓄,然玉琭哪儿听不出那些个言外之意,又忙朝苏麻喇姑赔了不是,见人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她着心里才稳当了。 送走了苏麻喇姑,玉琭看着这两只小鹦鹉也是止不住的笑,拿簪子逗弄去:“竟送不走你们了,既是不走了,就老老实实的,留着你们的嘴倒也不是全然无用。” 这鹦鹉口舌若利用得好也是相当不得了的,玉琭心头隐隐有了打算,便吩咐魏启更仔细的照顾去,若能不一味养在笼子里更好,小东西无心的话放在恰当的时候才最最厉害呢。 魏启虽不知主子为何这样看重两只鹦鹉,可主子的话他无不应的,为这两个小的,还专门跑了趟内务府,寻了专门训鸟的师傅学了几招,平日里不将这鹦鹉挂再廊下,等万岁爷来,再挂出来讨喜。 康熙爷再来,这两个小东西倒也聪慧,直声声儿喊了万岁爷吉祥,惹得康熙爷稀奇不已,就为这话还赏了玉琭去,叫后宫女眷瞧着这宠爱来的好没道理,直觉得万岁爷偏心极了的。 不过万岁爷平日里就极重视人家德贵人,给人赏赐都司空见惯了,众人至多念叨两句罢了,心里竟没什么波澜。 这日子很快进到六月里,玉琭便也十分显怀了,倒也是工夫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是被康熙爷养得丰腴了几分。 玉琭原是瓜子儿脸,眼下都吃成鹅蛋脸了,倒也不难看,除了一贯面嫩些显得年纪小,瞧着还多了几分气势去,不像是个小小贵人的样子,个头儿竟还往上蹿了蹿,虽还算不上高挑,但最起码不显得弱气了,着实是意外之喜。 眼下也见天的热,康熙爷原是想带着玉琭和后宫众人去园子上避暑的,奈何荣贵人过不几日便要生了,玉琭身子也好舟车劳顿,今年便不再出去避暑了。 在紫禁城里过夏天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宫里为了防贼,没什么高大的树木,故而除了廊下、亭下,出去散步也没什么躲阴凉的地方,除了万岁爷和娘娘们短缺不了,下头的人份例里的冰多是不够用的。 (本章完) 第222章 中暑发动 第222章中暑发动 玉琭有康熙爷关切着,自是不会苦夏,可偏她怀着身孕呢,就是给足了冰下头人也不敢给她用多了,生怕她着凉,届时也不好用药,如此一早一晚的是不用冰的,只午间摆了冰盆两块凉快。 今年还热得早,一场雨一场暑气蒸腾,她廊下的两只鹦鹉都险些中暑,更别说玉琭了,只能想法子去蹭贵妃的冰,蹭万岁爷乾清宫的凉快,这才叫康熙爷心头不落忍,也不顾孩子了,先紧着她用冰凉快去。 她这儿得了恩典,康熙爷自然得将一碗水端平,也允荣贵人可多用些冰去,然荣贵人还指着孩子给她当靠山呢,自是不敢大意。 说来她不是没有生育经验的人,除了长生以外,她也在夏日里生过孩子,知道怎么保养自个儿,可想来是太在乎这个靠山了,荣贵人就是热极了也不肯多用了冰,屋里就摆了几盆子冰水凉快着。 这么热的天儿便是在凉的水也尽成温的了,偏荣贵人也不知听那个奴才说的,若是屋里水多了湿气大,对孩子也是不利,这般一来,她竟是连冰水也减半了去。 一连五日,不光荣贵人不好熬,钟粹宫的奴才们也个个苦不堪言,在一个极热的午后,荣贵人刚用下午一碗热乎乎的五谷养胎汤,正欲起身去寝间歇着,谁道才走了两步便一头栽倒了去。 好在刚用完午膳,跟前儿奴婢们尽伺候着,见主子摇晃着要倒便紧忙接了去,没叫荣贵人摔实在了。 可她都要临盆了,哪儿经得住什么,稍有些中暑了不说,竟还见了红,这就要生了。 下头的奴才们不敢耽搁,紧忙抬着荣贵人去早先备好的耳房生产,另又急急切切的告诉万岁爷和娘娘们,叫来接生嬷嬷和太医。 待众人收着信儿赶到时,荣贵人已然在里头痛呼起来了。 康熙爷是从永和宫过来的,到的倒也快,听说荣贵人是因中暑才见了红,心中气恼着直在外头训人一句愚钝,同是有孕,玉琭都能把握得好,怎么荣贵人这般有经验的还糊涂着。 不顾自个儿,竟也不顾肚子里的龙种了! 然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念荣贵人正是危急,康熙爷便也不言语什么了,待在正殿坐定了,只管吩咐王太医隔着帷幔先给荣贵人处置中暑的事儿,再由接生嬷嬷们看顾,什么男女大防不大防的,到底是人命更要紧些。 好在荣贵人身子一贯康健,这会子又亟待生产,倒也不必拘着用药了,王太医给荣贵人开了解暑的方子用下,又叫人伺候着给荣贵人灌下去一碗绿豆汤,荣贵人便也没什么大碍了。 只是身子有些虚乏无力,好在生孩子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尽可叫荣贵人歇会子恢复些气力。 “臣给荣贵人请了脉,虽是贵人被暑气侵扰,但腹中胎儿无甚大碍,这会子虽是有发动之势,可要等着小主子出生想来还得两三时辰,还请万岁爷和娘娘放心。” 康熙爷微微颔首,叫人给王太医赐座:“荣贵人的身子还劳烦王太医看守着些,凡有不妥,太医只管处置,不必再来禀报。” 王太医紧忙谢过了,当着万岁爷的面儿他坐也不敢坐踏实了,就这么挨着一个小小的边儿,瞧着也是费力,康熙爷念着王太医年岁不小了,也不想为难人,听着荣贵人扯着嗓子嚎,他心头到底有些不放心,便又烦请王太医去耳房门口问问去,瞧瞧可要再请脉。 得了吩咐,王太医总算是能起身松快松快了,待问罢了,想来是里头的接生嬷嬷揣摩着上头主子们的意思,估摸着是嫌荣贵人吵了,还给人嘴里塞了一截子软木条,这下子荣贵人的声儿便小多了,只剩下些个闷哼。 等待的时候着实漫长,尤其是还在这炎炎夏日里,一旁的佟佳贵妃见康熙爷似有些困乏,额上亦出了细汗,少不得上前打着扇关切些。 “荣贵人虽不是头回生孩子,可想来也废不少工夫,有臣妾在这儿带着妹妹们候着,您回去歇着吧,您从德妹妹那儿来的,德妹妹身子不便来想来也挂着心,您过去了也正好劝慰些,免得德妹妹紧张。” 后宫生产是不消得康熙爷在这儿候着的,来不来的全看情分,唯当年元后生孩子时,康熙爷除了上朝、见诸位大人外,这才寸步不离的候着。 既是这会子荣贵人安稳了,佟佳贵妃也给康熙爷递了台阶了,康熙爷自是不委屈自个儿,叮嘱了几句将梁九功留下,便已然算是极给荣贵人体面了。 永和宫那头儿,玉琭还真没担心荣贵人的身子,这人也不值当她担心什么,既是不消得她过去守着,她只管吃饱喝足睡个美滋滋的午觉儿,送康熙爷去瞧人时的紧张尽是装出来的,也是没想到康熙爷还会回来。 幸而外头魏启一直盯着呢,一见万岁爷带着人来了,便紧忙给廊下值守的花月示意,叫人将主子给喊起来。 玉琭被吵醒,哈欠一个接一个的打,眼泪都险些挤出来几滴子,康熙爷绕过屏风一进来正撞见玉琭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儿,心中陡然一软,紧忙将玉琭拥入怀中轻轻拍付着。 “不怕不怕,荣贵人没什么大碍,你可莫将旁人的艰难尽往这儿身上带,咱们身子安稳着呢。” 玉琭一愣,不知康熙爷这是说的哪门子糊涂话,她刚醒来正迷糊着,得康熙爷细细给她沾泪,瞧见人面上担忧的样子了,玉琭这才反应过来康熙爷这是误会了。 倒也不必解释,玉琭只管继续委屈巴巴着,就是热也黏在康熙爷身上,换着康熙爷的脖子去。 “先前我还总觉得十月怀胎是十分久的事儿呢,谁道荣姐姐一发动,我一算自个儿也不过再挨个百十来天了,心中便怎么都安稳不下来,总害怕着。” “玄烨,若我发动了,你肯在外头陪着我吗?” (本章完) 第223章 三阿哥生 第223章三阿哥生 玉琭很少开口求康熙爷什么,素来最是知足,现下趁着康熙爷心疼开了口,康熙爷岂有不应的理儿,他几乎都不做犹豫,当即点了头。 “朕自是要陪着你的,不光是你害怕,其实朕想想你生孩子时的场景,心头也是不稳当的,你放心,当日不管有什么事儿,朕都在外头陪着你,你若害怕了就喊朕,朕寸步不离的。” 玉琭搂着康熙爷的脖子嘿嘿笑着,这会子可是心满意足了,不过也怕自个儿太打眼儿了,还小声同人耳语着。 “其实爷不守着我也使得,总不好因为我耽误正事儿,我听说头胎生的艰难,疼一两天的都有,爷该上朝上朝,该批折子批折子,只要我生罢孩子能见爷就好,我就当爷一直陪在外头了。” “省得又叫人弹劾您,弹劾我,好似我为您开枝散叶还有错了似的。” 康熙爷捏了捏玉琭颇圆润的小脸儿去,见人不仅知足还寻了骗自己的借口,康熙爷心中无不心疼,也不多言,心中却暗下决定,那日他必是要好好在外头陪着的。 两个人说了一会子小话,康熙爷见玉琭困乏着,便只管揽着玉琭小憩会子。 睡的时候还好好的,玉琭贴着康熙爷也不嫌热,康熙爷素来喜欢同玉琭亲近,便是热也忍着,谁道等玉琭一睡着,这小没良心的便现了原形了,一骨碌滚到里侧,同康熙爷隔得远远的,榻中间恨不得能再躺俩人。 康熙爷一挨过去玉琭还哼唧,如此可爱反应可叫康熙爷乐得不行,倒也怕玉琭像是荣贵人那般中暑了,又叫人添了个冰盆来,还吩咐花月莺时在一旁打扇,如此这才不见玉琭哼唧着热了。 康熙爷说是小憩便是小憩,躺了三刻钟的工夫便醒了,没惊动玉琭,回了乾清宫见了几位大人去,玉琭这一觉睡得舒爽,直天色将暗才勉强起来,再问人钟粹宫的情况,荣贵人竟还没生下孩子呢。 趁着天不热了,玉琭用了盏茶便带着人去钟粹宫瞧瞧,想着露露脸便罢,左右是个关切的意思。 然来的早不如来得巧,玉琭这才刚到了钟粹宫,还没同佟佳贵妃和戴贵人说一会子话呢,便听得一阵儿响亮的婴啼声儿传来。 甭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众人皆紧忙起身,面上带着笑意立在耳房门前,听嬷嬷出来报喜。 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耳房的门开了半扇,便见一白胖嬷嬷抱着一个小襁褓立于门前,笑得嘴都合不拢。 “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荣贵人诞下了一位阿哥,母子均安!” 只这一声儿阿哥,众人当即心思各异,然不管怎么想,倒也都佩服荣贵人这铁肚皮,人家承宠的时候也不见多,偏除了荣宪公主以外,那是一生一个阿哥,厉害着呢! 佟佳贵妃是在场位份最高的,开口赏罢人,紧忙上前同梁九功看了看孩子去。 刚出生的孩子都不好看,不过瞧这孩子头发茂盛,皮肤通红,便知是极康健的。 梁九功紧忙去报了信儿,那嬷嬷献殷勤来着,还想将孩子递过来叫贵妃抱抱,佟佳贵妃岂肯,一来她年轻还没生育过,没什么抱孩子的经验,二来到底不是自个儿孩子,她同荣贵人的关系也平平,便越看越觉得这孩子小老头似的皱巴,实在没眼看,便笑着婉拒了去。 “嬷嬷抱稳当吧,本宫还不会抱孩子,只怕照顾不好小阿哥,他这样哭着可是饿了?奶娘何在,叫奶娘抱下去也好,孩子小也受不得风。” 那嬷嬷无不应的,这便将小阿哥稳妥的抱了下去,众人关切够小阿哥了,这才想起来里头还躺着个荣贵人呢,正巧乾清宫那头儿的赏赐也到了,无非是给些个金银首饰、摆件之类的寻常赏赐,也没有再提拔位份的消息。 众人放了心,听得里头荣贵人谢恩时虚虚的声儿,竟还有些凄凉之感。 想想倒也是,荣贵人可没少受生育之苦,如今又诞育的阿哥也没见万岁爷要提人位份,也不知到底得立什么功,万岁爷才肯封赏呢。 思及此,众人又不免多看了几眼一旁的德贵人去,这位生产时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荣贵人同小阿哥平安,众人便也不必守着呢,隔着门关切了荣贵人去,还各留下了些薄礼,便各自回了。 夜里康熙爷自是要来荣贵人这儿的,看罢了小阿哥,又看了荣贵人,道了句辛苦,便引得荣贵人感涕涟涟,倒也知道万岁爷对她还心有芥蒂,还忘不了当时长生死时,她对德贵人的不妥行径。 趁着自己刚生产完的虚弱劲儿,荣贵人含着泪好好给万岁爷认个错儿赔个不是去,她又有了阿哥,自然不能同万岁爷这般生疏,得叫万岁爷记得她的辛苦,记得她们娘俩儿才是。 “万岁爷,臣妾求您原谅臣妾一回,以前是臣妾错了,臣妾不该如此针对了德贵人,自年节以来,臣妾知自个儿有了孩子,无一日不在感激着,也无一日不悔过着,每每见您,总想着好好同您说说话赔了不是去,可总是一而再的不知怎么开口。” “今儿走了一遭鬼门关,臣妾便什么都想明白了,臣妾不求您原谅臣妾,只求您别因为臣妾不喜了这孩子,臣妾再不愿失去任何一个孩子了,臣妾宁愿出事儿的是自己、、、、、、” 荣贵人如此哭诉着,白着张脸惨兮兮的,康熙爷轻叹一声儿,看在人刚生下小阿哥的功劳上,他也说不出来个不字。 荣贵人到底是他跟前儿的老人了,荣贵人这一哭一求,便引得康熙爷不由得想起了些陈年旧事,想荣贵人当初刚入宫伺候时也不是善妒不容人的心性,若这人真一心向好,恢复本心,他也不是不能原谅了去。 康熙爷拍了拍荣贵人的手背,难得对人柔情了会子:“好了,还说这个作甚,朕还能一直跟你计较着不成?” (本章完) 第224章 太妥帖了 第224章太妥帖了 “当时长生走的意外,你是她的额娘自然接受不了,你做错了事,是该对德贵人赔个不是,不过德贵人素来心大,这么久了只怕她都不在意了的,不过你有这心,以后同德贵人说开了也好。” “眼下倒不必想那么多了,你好好养身子,阿哥也暂先养在你跟前儿,待半岁以后再送去阿哥所,你上心些,朕放心你照顾阿哥,你也得叫朕放心才是。” 康熙爷这话有关切亦有些点提告诫的意思,荣贵人岂能听不明白,原还担心她一出了月子,万岁爷便将她的阿哥抱去阿哥所抚养了,谁道还能养到半岁,她便也心满意足了,至于孩子半岁以后如何亲近,以后再想法子便是。 唯一让荣贵人不爽的就是万岁爷夸德贵人的声声好了,这小妖精将万岁爷迷惑得不轻,还什么素来心大,要说小心眼子,荣贵人只觉得德贵人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说话常挤兑着,就没好声好气过。 还要给德贵人道歉? 她疯了才会特意寻人道歉去! 不过想归想,眼下到底是当着万岁爷的面儿呢,荣贵人此言意在将万岁爷哄好了去,只哄好了这位,旁的便也不必管了。 “还请万岁爷放心,臣妾定然好好养着小阿哥,再不敢大意,也不敢再一味溺爱着了、、、、、、” 荣贵人声声保证着,看向康熙爷的眼中还泛着泪光,面上又是感激又是激切的,康熙爷点了头去,也愿意信荣贵人一回。 这会子见荣贵人虚弱,便也不说什么旁的了,康熙爷又看了看小阿哥去,正打算走,谁道荣贵人难得开口留他一回,柔柔弱弱的拉着他的袖口,说着不舍得万岁爷走,求万岁爷再多陪她一刻钟也好。 瞧着人这般卑微作态,康熙爷不知怎得,忽地想起来玉琭了,若是玉琭刚生完孩子,定然也是想他这样陪着的。 不过玉琭可比荣贵人性子直得多,定然是如何想的便如何说了,也素来不拘着规矩,什么话腻乎便说什么话去,像是个不知羞的孩子一般。 康熙爷不由得心头软了软去,想着玉琭,待回过神来的时竟已然顺着荣贵人拉他的劲儿坐了下来,如此便也不好再抬腿走了,只拍拍荣贵人的还拉着他的手便罢。 “你歇着吧,朕陪你会子,看你睡了朕再走。” 难得得了万岁爷这话,荣贵人欢喜的要命,自是要将这些好都归咎在她的小阿哥身上,心道可见还是得生了阿哥,没阿哥的时候,也不见万岁爷这样的温柔。 荣贵人美美睡了,却是不知康熙爷身在钟粹宫,心已然飘远,想着永和宫那个娇气的小丫头,不知人夜里没他陪着可寂寞。 如此想着,康熙爷从钟粹宫出来罢,便又往永和宫去了,见玉琭也睡了的,睡得香甜,他这才安心,轻手轻脚的回了乾清宫去,免得宿在永和宫,下头人动静起来只怕搅他的玉琭好眠。 回了乾清宫,康熙爷一时也没什么睡意,看了一会子折子,这才稍觉倦怠,偏心头又挂念着战事,临睡前又问了梁九功可有什么战报传来。 梁九功边给康熙爷按摩着肩背边回:“奴才没收着什么信儿,想来眼下没什么消息便是好消息了,不过提起来承郡王了,奴才倒是想起了一个人,不知您可还记得德贵人的弟弟福成大人?” 康熙爷点头,抛开玉琭的关系,福成是个极有心劲儿的年轻人,他这性子在一贯松散的八旗子弟中可算得上鹤立鸡群,康熙爷自是记得他。 “朕记得他眼下当是在承郡王手下当差,怎得?福成可有什么不妥?” 梁九功笑笑,心道福成能有什么不妥,他就是太妥帖了,妥帖得出类拔萃。 “倒不是不妥,是福成大人太勇武了些,先前承郡王带兵在江西同吴三桂手下兵马交战几次,这几次皆是福成大人冲在阵前,斩过叛军副统领不说,还替承郡王挡过刀子。” “因战报紧急,上头说不了太多的,承郡王便也没有机会同您说了下头人的好,倒是在家书中提了几句,叫承郡王福晋代他登了乌雅府的门致谢一番,说是若无福成大人以命相挡,承郡王非得受了重伤不可。” “这事儿当是半个月前就有了,京中还以此为谈资,奴才跟您出宫这才无意打听到了,乌雅家也不居功,府上太太连德贵人都不曾告诉,真真是再低调不过了。” 康熙爷听了也着实意外,若他没记错,福成比玉琭小了一岁多些,这会子才十六岁吧。 当时允人去军中,一来是被福成和玉琭的姐弟情打动,二来也是想打发人去历练些个,凡有了军功,乌雅家便也能有些底气可言,玉琭自然也腰杆子硬。 将人放在承郡王麾下更是实打实的关切,断不想福成出了岔子叫玉琭伤心,只叫人平日里做些个传递军情的差事,跟在承郡王左右便是。 谁道福成为了给他姐姐争光,还真肯舍得一身剐,连命都豁得出去,先前承郡王来信给福成请封佐领,他还只当是承郡王用人用的舒心,随手抬举着而已,谁道还真是福成实打实用命换来的。 若此次同吴三桂在永兴一战中,福成能再勇猛杀敌,想来从二品的副将都可去争一争,待凯旋再各封了爵位,乌雅家便是彻底在京中站稳脚跟儿了。 “福成可有受伤?若真受伤了,这事儿倒是不好讲予德贵人听了,只怕她又要难过担心。” 这领兵打仗岂有不见血的,梁九功虽知道不多,可细打听时听人三言两语的带过,也能将当时的凶险想象出来。 见万岁爷摆摆手不消得他再按摩了,梁九功只管立在万岁爷跟前儿,手指从左肩一直斜着向右划到了肋下比划着。 “奴才听人说,福成大人伤的不轻,为了救承郡王被人迎面狠劈了一刀,好在有盔甲挡着,没伤及骨头和内里,只是皮外伤罢了,他年轻恢复得快,听说这才半个月便能骑马随行了,眼下随承郡王奔袭永兴,他照旧骑马冲在前列。” (本章完) 第225章 宫中闹鬼 第225章宫中闹鬼 康熙爷颔首,听梁九功这般比划着他便知道有多厉害了,亏他竟能耐得住痛,还跟着承郡王奔袭永兴。 康熙爷虽一贯佩服这般勇武的,可却不认同像是福成这般不要命的,倒也不好修书一封专去点提了福成,康熙爷思虑片刻,便叫梁九功传一道口谕给承郡王,叫人多关切着些,大清的输赢要紧,可眼下情形还不至于叫人拖着重伤之躯为大清卖命。 梁九功应下了,这便一字不差的传达了去,只是京中里永兴可不近,百里加急也得四日的工夫,眼下天有这样的热,只怕还要更慢些,如此便只能盼着承郡王耐着些性子,吴三桂也别那么着急,容这信儿赶一赶。 眼下不好单独封赏了福成,康熙爷却是可以直接赏了玉琭去,康熙爷躺再榻上细细琢磨着,连明儿如何同玉琭说起福成的事儿都想好了。 那必是将这重伤的事儿瞒一瞒,只提人的功绩叫玉琭开心开心。 一说起这重伤了,康熙爷不免又想起跟前儿的巴尔善了,这阵子他忙着,也没顾得上常出宫瞧瞧去,只叫下头人多关切着,到底是不如自个儿直接关切来的放心。 一问起梁九功了,梁九功亦是笑:“万岁爷便放心吧,在蔺老大人那儿养了半个月,有二格格陪着自是没什么不好的,听闻他背上的伤口好得也快,眼下已然结了一层薄薄的痂了。” “五日前巴尔善大人便被马小忠几个迎回府上了,只是大人到底是失血过多,不是半个月就能养回来的,每日除了补进之外,大人便试着自个儿下床走动走动,起先身子虚着,被二格格和马小忠扶着也只能走五十多丈远,站得久了就头晕伤口痛。” “今儿奴才又差人问了,大人眼下已然能绕着府里走两圈儿了,每日用罢早膳便同二格格一道在府上转悠转悠,要是精神好了还能用左手练一刻钟的剑,二格格便在一旁看着,像是一对儿新婚佳人般亲近着。” “大人若是累了,便坐轿子或是被人抬回去,今儿下头人去的时候大人正同二格格玩闹呢,大人那么大的个子竟还缠着二格格背他,下头人正欲将巴尔善大人接过去,谁道二格格真就一下子将大人给背起来了。” “走了十丈远,累得二格格满面通红,巴尔善大人当即就心疼了,回去的一路也不叫人抬了,他直用左臂将二格格抱了起来回了正屋,惹得二格格脸更红了。” 梁九功说起这事儿来还给万岁爷演着,那叫一个惟妙惟肖,康熙爷原还思虑着战事几日不得松懈心神呢,被梁九功这么一逗也见了欢颜。 “竟恢复的这样好,怕不是再过两个月巴尔善便能入宫请旨赐婚了,这事儿你多盯着些,万不能叫皇玛玛知道了,朕还想看他的笑话呢。” 梁九功忙应下了,主仆俩又说了一会子话,康熙爷这才安歇了去。 梁九功这才算是能松了口气,打发魏珠带着人守着些,自个儿就下去歇着了,谁道梁九功这才刚躺好,外头忽得一道闪电劈开黑夜,闪得屋内有一瞬如白昼一般,紧接着闷雷滚滚而来,霎时间大雨滂沱将京城浇了透,梁九功紧忙穿衣,今儿只怕歇不得了。 万岁爷殿里西窗还开着呢,临窗的罗汉床上还摆着万岁爷常看的几本书,可不能让大雨给湿了去,若万岁爷被吵醒,想来还得用一盏热茶才能再酝酿了睡意。 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儿他也得提心派人关切一句,还有太子的毓庆宫、阿哥所,德贵人那儿,荣贵人的小阿哥那儿都得一一问了安去。 待梁九功过去,万岁爷果然醒了的,里头奴才们匆忙伺候着,好在外头雨声淋漓嘈杂,倒不显得下头奴才们慌乱脚步声了,眼下有了梁九功坐镇,更是稳妥了不少。 “德贵人那儿可问安了?” 康熙爷抿着热茶,果真是要过问一句的,这会子下头文安的人还未归,梁九功便只管照实说了,又陪着万岁爷稍等了半刻,下头文安的回来了,说了声儿安好,康熙爷这才算是放了心,放下茶盏准备酝酿睡意了。 梁九功细心伺候着,见万岁爷呼吸平稳了,这才悄悄出去掩上了门,叫来了刚刚去问安的那个奴才,刚他瞧那奴才的脸色可是有些不对。 “怎么脸色这样不好,宫中各处不是都稳妥吗?” 小高子脸色苍白,即便换上了干净衣物也掩不住他神色惶惶,因德贵人同荣贵人俱在东六宫住着,便也不劳烦两个人分别去,他一个人便代劳了,谁道不过跑远了些,竟瞧见了些骇人的。 小高子抿了抿唇,一再压着声儿,跪下了这才颤着音开了口。 “回、回公公的话,奴才去的时候还一派正常,可待奴才问候过了永和宫、钟粹宫,回来时忽得天上又一道闪电劈来,那宫墙上、宫墙上竟映出一道高大的鬼影来,好似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了奴才的影子。” “奴才真真时吓坏了的,伞都吓丢了,一口气跑了回来,奴才知道宫中不好说这些鬼神之说,可奴才是真真看清楚了的,公公,这东六宫有鬼啊!” 小高子死死的攥住梁九功的脚腕子,好似一松手他便要被鬼带走了似的。 看着小高子苍白的脸,梁九功沉了沉脸色,眉头拧着只恨不得给这狗奴才一巴掌清醒清醒,敢说东六宫有鬼,真真是要命了! 这东六宫住的主子可不少,贵妃娘娘、德贵人、荣贵人、惠贵人俱在,另还有戴贵人和好些常在答应们,她们多是宫中的老人了,都住了那么久了,若真闹鬼也不至于在处闹的,有鬼早闹了。 再者紫禁城中有万岁爷这个真龙天子坐镇,岂有鬼敢来闹事,多半是人心有鬼,装神弄鬼罢了! “还不快起来缝上你的狗嘴,这事儿你若是敢乱说,鬼要不了你的命,万岁爷却是能要了你的命去!” (本章完) 第226章 一块红布 第226章一块红布 小高子颤了几颤,也不敢再去亲近了梁公公了,吓着似的将攥着人脚腕的手给缩了回来,口中连连道着不敢,可面上的惧意不减,嘴皮子都隐隐发白。 小高子年岁不大,别看平日里是个机灵冷静的,先前给德贵人作证的时候口条也利索着,可这会子却是眼中隐隐泛泪,说话都不知要怎么开口了。 到底是下头伺候久的孩子了,梁九功吓唬人也吓唬过了,这会子见小孩儿吓得险些要撅过去,自是得好好安抚着,且亲自将小高子给扶了起来,梁九功摸索着,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一块儿碎银子塞给了小高子去。 “这是万岁爷赏的,给你沾沾龙气,想来你是夜里困糊涂了,被雷电一闪这才眼花看错了,今儿不消得你值守了,回去好好歇着吧,只是你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的时候也不短了,当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高子死死的攥住那所谓带着龙气的碎银子,心头还真真安稳了不少,连连朝梁九功点头应声儿:“多谢公公体恤,奴才段不敢胡乱说出去,还请公公放心。” 梁九功见小高子回了些神儿,便也只管点点头打发人歇着去了,然此事到底是入了梁九功的心,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梁九功临阶而立,衣袍下摆和鞋靴都被大雨扑湿了也不甚在意,只是盯着沿墙的一颗矮玉兰,看着那花枝的影子被闪电照的若隐若现,琢磨着得是什么样的物件儿才能显出骇人的鬼影来。 自然,他亦是琢磨着这“鬼”的来历,近来宫中死的好似就安嫔一个,莫不是有人要利用安嫔来作乱,此番动作针对的又是谁呢? 这鬼是出现在东六宫,若要吓唬自然是先吓唬东六宫的人,眼看着东六宫里最最要紧的就是德贵人腹中的龙胎了,想来目的便在于此。 观万岁爷最在乎的也不过是这位了,梁九功岂敢马虎,当即叫来魏珠,细细同人耳语一阵子,一来叫人查验,二来也是叫人知会一声儿魏启,永和宫能有些防备,自是比什么都强。 魏珠不敢耽搁,这便亲自冒着雨走了一趟,这一趟甚是安稳,别说鬼影子了,连风连雨都安分得不得了,也不见刚才的电闪雷鸣、风雨大作,那雨势渐小,只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难得送来些清爽。 待知会罢,魏珠便回了,细细说了一路的安稳,梁九功点点头也不应声儿,只是又吩咐魏珠近来多上上心,夜里带着人走个几回,到底是有一就有二,闹鬼不外乎一二再的煽动些个恐怖情绪,只一次可没用。 梁九功一夜未眠,好在这一夜也未有这事儿发生,康健见梁九功疲惫,还道梁九功大惊小怪,不过是下了场雨何须人这般守夜,梁九功笑笑,也不多言,得了康熙爷的恩准便回去歇了两个时辰,待醒来,总算是得了些好消息。 “天蒙蒙亮的时候奴才又带着人往东六宫走了一遭,旁的没见什么不寻常的,只是在靠着景阳宫外头的东墙角处发现了这个。” 魏珠将手上还湿漉漉的物件儿递给梁九功瞧,梁九功展开了一看,竟是一块儿一尺见方的红色布料,说破也算不上破,像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周围挂着一圈儿线头穗子,边角处还绣着半朵花,像是芍药的花样子。 梁九功只一捏这布便知道这是下头常在答应们用不得的暗纹绸缎,当是贵人以上才用得了的,可偏颜色又是正红,非皇后用不得。 这总不能是元后的衣料,可元后都走了多少年了,衣物也尽封存在坤宁宫中,绝非谁能随意得来的,再者元后虽能用正红,可元后也素来不爱这般浓艳的颜色,想来这布原是做帕子或是什么的也说不准。 景阳宫是东九宫最偏的一处宫殿,没人住,平日里自然也没人去,可景阳宫西边儿是荣贵人的钟粹宫,前头又是德贵人的住处,那小高子是回来的时候见了鬼,想来便是有人在景阳宫作乱了。 梁九功捻了捻手中的布,眼中明明灭灭,只觉得这事儿不简单,兀自思虑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来。 “接着查,细细的查。” “咱家要知道这破布的来历,还要知道景阳宫还有什么不寻常的,就是地上多块儿石子,咱家也得知道这石子儿是打哪儿来的。” 魏珠利索躬身,这便应下了差事:“公公放心,奴才定然竭尽全力。” 梁九功应了声儿,又将这破布给了魏珠,这才起身洗漱好伺候万岁爷去。 康熙爷未在乾清宫,午膳同贵妃和德贵人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在慈宁宫用的,昨儿的风雨未扰人,趁着眼下还算凉快的风,众人用罢膳还去慈宁花园吃茶乘凉,凡说起德贵人的肚子,众人无不欢喜。 直待太皇太后娘娘身子疲乏了,众人这才伺候着娘娘回去歇息,有康熙爷同贵妃在,玉琭的身份便不够看了,她怀着身孕自也不消得凑上前伺候人,便只立在外殿稍候着些。 见梁九功在侧,周围没什么闲杂人等,玉琭还朝梁九功福了福身,已是听说了昨儿那闹鬼的事儿了。 “多谢公公提点着,公公昨儿辛苦,您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定海神针,有些事儿只管叫下头人忙碌去,何必亲历亲为劳累着,万岁爷还指着您伺候呢,您可得多注意着身子才是。” 玉琭是个念人好的,自知道这事儿也不见害怕,想着人劳心劳力还熬了夜,反而一大早的叫人开了库房挑了根老山参送给梁九功去。 礼已是叫人送去梁九功的卧房了,然这感激的话不能不当面说。 梁九功笑着不敢托大,也忙给德贵人行了一礼去:“贵人客气,这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儿,只要贵人好,万岁爷才好,奴才伺候着便也轻松。” “这事儿来得蹊跷,不过贵人不必担心,定是有人行装神弄鬼之事,您只管安心养胎,若有不对只管叫人寻了奴才来。” (本章完) 第227章 天子之罪 第227章天子之罪 梁九功十足的客气,如此频频示好,玉琭可没那么大的脸觉得这人是看在她脸面上的,多半是看在康熙爷给的宠爱,看在她腹中的孩子的份儿上。 玉琭朝梁九功和气应声儿,自是客气得不能再客气,也顺便拉扯魏启一把,增些个亲近:“您平日带着人在御前伺候已然是十分忙碌了,再时常来东六宫奔走,不说累不累的,光是这日头就晒得不成,您若是不嫌,只管吩咐了魏启。” “左右我这身子日渐重了,眼下又发生了这样的事儿,都不敢出门子了,跟前儿的人闲着也是闲着。” 梁九功从善如流,瞧了眼一旁的魏启,当即点了头去:“那便劳烦贵人了,倒也不消得魏启做什么旁的,只求您吩咐魏启多注意着雷雨天,这装神弄鬼的到底见不得光呢。” 听着寝殿里没什么声儿了,太皇太后娘娘多半是歇下了,康熙爷同贵妃娘娘正要出来,梁九功听德贵人相视一眼便罢,也不再多说什么。 而后玉琭跟着贵妃,梁九功跟着康熙爷,各回各处去。 正如梁九功所言,这装神弄鬼之事素来见不得光,之后的几日尽是艳阳天,这闹鬼的事儿也没再听说过了,不仅没再闹鬼,那块儿红布也无线索可查,像是凭空变出来的,任魏珠怎么查都查不到线索。 内务府给后宫中的各位主子送去布料用度皆是有定数有规矩的,谁能用什么颜色,谁不能用什么颜色,四季里各宫又做了多少身衣裳皆有本可依有册可查,这正红色的料子可是有几年都没出现过了。 魏珠为难着,梁九功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此便只能维持着眼下的风平浪静,再查再看。 很快,今年多雨的天儿又给了人可乘之机,这才刚过了夏至,自第二日开始便是连天的雨水了,头一开始还未见得什么不对,可后来这雨直下得人心慌,好似天漏了个洞似的,雨水怎么也下不完了。 在此天之异象之下,夜里这“鬼”连闹了两场,很快宫中便有了些不好的传言,说是此为天罚,因宫中有德行不轨之人,犯下业障,似还蒙蔽天子,老天这才出此警醒。 皆说谣言止于智者,可宫中多是心思各异的主子、奴才,聪明劲儿多是用在歪地方去了,有些人是真真的害怕,有些人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先只是下头奴才们传言些个,后来这话竟都闹到康熙爷跟前儿了,还是几位大人在朝堂上提起来的。 每逢这般天灾初现,朝廷自是得想法子救灾救民,京中还算撑得住,可京郊同直隶便不成了。 春日里流民入京,朝中又是给流民施粥又是建遮风挡雨之所,忙到五月里才算是完,流民吃穿不愁,开垦农田,也算是慢慢入了正规,眼看着七八月里田地正是丰收之际,逢此大雨可是将作物根子都泡烂了的,就是抢收也全然来不及。 百姓没了粮食,房屋又不足以遮蔽连日的大雨,有些地方还出现了山崩石流的灾害,这些泥沙石流一淹便是一个镇半个镇的,地势低的地方更是险些被雨水填平。 大批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雨水浸泡之下又容易滋生时疫,叫当地自救已然是捉襟见肘应接不暇,只能祈求于朝廷。 为这场停不下来的雨,康熙爷已然是好几日都未得好眠了,派兵救灾、拨银拨粮,偏这会子有同叛军打着仗,国库都有些捉襟见肘了,这般焦头烂额之下,朝廷有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又在早朝之时提起了流言一事,望天子自省。 这话便是指责康熙爷这个做皇帝的德行有亏,这才惹得老天动怒,施以天灾惩罚。 “想大清自立以来,多是风调雨顺之年,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然自元后崩,继后薨,叛军迭起,大清也随之动荡,自三月里那吴三桂登基,则更甚之。” “京中常有言,皆因后宫不稳则前朝不稳,天下不稳,还请万岁爷自省,肃查后宫之乱,齐家才可平天下事、、、、、、、” 这会子站出来说话的谏官杨雍,他是两朝老臣了,是个极刚正不阿之人,最是敢言旁人之不敢,自京中也渐流言四起,旁人都不敢说天子如何,偏他就敢站出来,说了这番话去。 有了杨大人带头,下头自然有不少附和的声音。 康熙爷心中自是不认同的,他自登基以来,一贯勤勉,为战事为灾害夙兴夜寐,着实当不得起德行有亏一词,更不认为后宫出了乱子这才引得所谓的天罚。 可天下凡有灾害,自古皆是这天子的不对,他沐天恩以登基,凡天有吉兆示下,那功劳必是他的,然相对的,凡有不好,那也必是他这个做天子的不好。 康熙爷心中无奈至极,可又怨不得杨大人和众人,便只能请了钦天监大人来,好好推演测算一番,看看这大雨还得有几日将歇,他可祭天自省,却不能平白受下头大人们驱使,若无用,岂不是更叫人说他的不是,说他不心诚。 “众爱卿皆言朕当自省,然朕之言行在众卿眼下,若有不轨,何不早早提醒,偏今日同大雨连接于一处,开天坛是一法,如何救灾救民于水火更是重中之重。” “待钦天监推演之前,众卿当集思广益,共克时艰,众卿当知此灾已至,不如寄望于己,若使得,朕恨不得亲自下了这高堂,亲自救了百姓去,而不是一味自查自省。” 康熙爷刚落下这话,众臣当即有跪拜高呼,一呼皇上仁心,二呼保重龙体,可用救灾之人千千万,天子何必躬亲。 康熙爷冷眼瞧着,心中怒气不减,且看下头这些一个个,他什么都不做的时候说他言行有亏,当自查自省,他眼下想尽心尽力了,又要他好好在这皇位上待着,好好保重龙体,翻来覆去都是这些人的理儿,真真可笑之极。 ??明天爆更一万~ ? ???? (本章完) 第228章 蓬星袭月 第228章蓬星袭月 不等钦天监的大人来,康熙爷直接下令,将各地分派给各大臣,哪儿出了岔子他便治了谁的罪,看这些人还有没有精力还言他的过错了。 除了几位谏官该开口,其余尽是没事儿寻事儿,闲的! 下了朝,钦天监的监正南怀仁和副监正李阙都已然在外头候着了,这二位可不是日日冲着天吃干饭的,除了观测天文、推演之外,自三藩之战以来,南怀仁还带着钦天监一众监铸大炮。 此次永兴一战,康熙爷便给承郡王配备了火器营,将最新的十门神威将军炮都拉了过去,这“神威将军”的改进之法便是南怀仁的杰作,他同李阙大人可没少干实事,故而极得康熙爷看重。 饶是康熙爷这会子还余怒未消,对着二人依旧是好脾气的,请人去弘德殿就坐吃盏姜茶驱驱雨气,这才说起眼下的情况。 “自三藩之战以来,没少劳烦南怀大人同李大人监铸大炮,然眼下这雨绵绵不绝,引得京中乃至直隶、两河流域皆内涝严重,还请二位大人暂停下手上的差事,以观天意,便真是朕愧对于天地,这灾也总得有个头儿。” 南怀仁同李阙身为钦天监的监正和副监正,不消得万岁爷说,他们自是不会忘了本职,此前他们便看出这下雨之兆,也派人往各宫递了话去,如此省得雨天耽误了主子们的行程去,只是谁也没想到这雨竟下的得这样久。 阴雨天云层厚重还极难观测,南怀仁同李阙忙活了几日才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发现,只是同雨倒是没太大的关联。 “回万岁爷的话,臣同李大人日夜观测,又叫人搜罗了各地的消息,除京中同直隶以外,几乎半个大清都受这风雨波及,当是从海上过来的风雨影响了天气,眼下已有向西北转移之象。” “西北少雨水,若这雨真能慢慢过去也是好事,您便是不开坛祭天,至多再下个七八日便能见晴,想来便只防备内涝就是。” “除了这雨外,臣等昨儿还真观测到了一异象,子时三刻,蓬星自东而来,穿二星袭于北斗,此乃蓬星袭月。” 何为蓬星袭月,蓬星即为彗星,彗星袭月便是彗星的光芒遮掩住了月亮,此天之异像素来有扫把星降世的说法,自古凡遇“扫把星”,那必有战争灾难临世,或说是灾星降世,天子畏之,即有人威胁了天子的地位。 南怀仁同李阙不消得多说,康熙爷自是明白这蓬星袭月预兆着什么,一时面上着实不好看,总觉得老天是真示下了什么,毕竟眼下正值战时,又遇了涝灾,可不正应了这天象。 宫中此前又有传言,隐隐说后宫的不妥,联系着灾星降世,莫不是暗指他哪位阿哥的命格。 大阿哥和太子自不必多说,他们皆不是刚出世的小儿了,如此便只能指向荣贵人诞下的小阿哥同玉琭肚子里即将诞下的孩子。 可玉琭都还未生呢,肚里到底是阿哥还是格格都未可知,想来也关乎不得这蓬星袭月,那便只能是荣贵人所出的小阿哥了。 康熙爷盘着手上的玉串,那珠子碰撞响得细碎,似惹得心头都微微乱了去。 他最是看重子嗣不过了,好不容易又得了阿哥,再过两个多月玉琭也即将生产,谁道竟出了这样的不祥之兆,叫他去怀疑自个儿的孩子,别说叫人去推演阿哥的八字命数了,只产生这怀疑的念头便叫他十分难挨了。 康熙爷久久未言,末了到底还是暂叫人压下这蓬星袭月的事儿,不可外传,只又好好问了二位大人这雨水之事,见南怀仁说得言之凿凿,七八日之内必有转机,康熙爷便也暂安下了心去,打发人回去。 得了这消息,康熙爷一时竟静不下心去处置政务了,指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听着外头嘈嘈切切的雨声,面上沉着,也不知想了什么。 主子面上不愉,下头的奴才们连喘气儿都放轻了不少,唯梁九功默默上前,给万岁爷递上了一盏静心的茶去。 康熙爷呷了一口茶,茶香叫他稍回了些神儿,这才细问了梁九功后宫的详细传闻。 “后宫何时有的传闻,又是从何处而传?都传了些什么?” 梁九功不敢瞒着,紧忙躬身回了话去:“回万岁爷的话,传言是这几日才起来的,原只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特意挑了雨天来做些个鬼影子出来吓人,后来雨下得久了,这才闹得大了些。” “些个奴才听风就是雨,直说后宫的某位主子德行有亏,还说小主子的不是,这才引得雨水不断,左右那些话同今儿朝上杨大人说的差不多,都是那老一套的话,依着奴才看,当是有人故意浑水摸鱼,意欲嫁祸了后宫的某位主子罢了。” “奴才已然叫人排查了,寻到了不少不该有的物件儿,由此可见并非是那怪力鬼神的杰作,此事离不开人心作乱,只是这天儿不好,痕迹多是不好查的,下头还暂没查到什么可疑之人,可瞧着此事针对的两位主子,倒也有些可怀疑之人。” 梁九功并未直接明说了几位涉事的主子,可康熙爷岂能不知,他当时听人说起天之异象,还下意识要怀疑了荣贵人和小阿哥,还隐隐关涉了玉琭和孩子,后宫有此传言,自也是针对了她们,尤其是针对了荣贵人母子。 不过且看这事事都指向她们,反倒叫康熙爷觉得她们无辜了些,心中的猜忌也不由得打消不少。 既是有人刻意煽风点火,那就不必挂心了,还安排人细细的查着便是,只要雨停了,天放晴了,战事能有些好消息传来,这些一切谣言便也能不攻自破了。 “此事你多上心些,凡见刻意传播谣言的奴才,不必审,当即杖毙,如此,朕看看谁还敢做了这要命的事儿。” 康熙爷冷话撂下,梁九功当即应了去,这便交待了魏珠和下头的人,半点不敢疏忽。 (本章完) 第229章 好生偏心 第229章好生偏心 不过万岁爷既给他了些生杀之权,他自是不能不小心着,且点提了魏珠许久,叫人确认了再杀,免得又添了什么以公谋私的冤假错案,再叫人借机闹鬼伸冤便不好了。 吩咐罢这事儿,康熙爷少不得关切了钟粹宫和永和宫去,谣言都传了好几日了,还出了闹鬼的事儿,小阿哥年纪小经不得吓,玉琭眼下已然身怀六甲,更是不能有一丝不稳妥,若真叫人因此事受了影响,那才真真是正中那作恶之人下怀。 “钟粹宫那儿,你去开了朕的库房,取一祥云朱砂佩给小阿哥送去,叫人好生伺候,免得惹他神魂惊扰,至于永和宫处,还是朕亲自去一趟为好,若有军机要务来报,你只管叫人送去永和宫给朕处置,既是雨天,朕这两日便也不乱跑了。” 康熙爷这话竟是这两日都腾出来陪伴了德贵人了。 梁九功心中诧异,难得在主子跟前儿愣了一瞬,知万岁爷宠着德贵人,可还没见主子爷这样大剌剌的宠着谁过,甚之有了这“扫把星”在前,万岁爷也丝毫不避讳,可见德贵人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绝不是什么谣言、异象可撼动的。 待回了神儿,梁九功见万岁爷这便要去,他也顾不上亲自将那祥云朱砂佩送去钟粹宫了,自是先伺候万岁爷要紧,梁九功紧忙叫人抬来御辇,跟随伴驾,旁的只管打发魏珠去做便是。 这谣言到底是影响荣贵人了,她便是日日安安稳稳的在钟粹宫坐月子,照顾小阿哥,那谣言仍是长了翅膀似的往她的钟粹宫中钻。 起先她只是恼着,不知哪个丧了良心的竟说她孩子的不好,后来见这谣言不止,雨又连日的下,似真是应了什么不详的说法,她这心中便十足忐忑了,只怕万岁爷信了这说法,将她的阿哥弄出宫去,毕竟宫中凡有不详就得出去避避,免得妨碍了宫中的主子们。 她的孩子还这样小,若是出宫送去了院子上,且不知要如何吃苦呢,只怕是病了痛了都无人关心,她这个做生母的自然跟着名声受累,这一辈都抬不起头了。 加上小阿哥,荣贵人已然生过六个孩子了,若这个阿哥再立不住,她都不知自个儿能不能再有机会有孕生子了,若无阿哥可依靠,只靠着荣宪能有什么用,她这辈子想来也不过是个小小贵人了。 只思及此,荣贵人便不由得落泪,月子才坐了一半,人硬是瘦了一大圈儿去,待魏珠带着那祥云朱砂玉佩前去关切时,险些不敢认了荣贵人,这人瘦得太快,皮跟不上肉,自然显得松垮得很,足像是老了十岁一般。 “贵人,奴才给您送赏来了,万岁爷自刚刚知道后宫谣言纷纷之后,只怕您和小阿哥受妨,特意着奴才来瞧瞧,这祥云朱砂佩您替小阿哥挂在榻旁,此物得普惠住持亲自开了光,最是辟邪,有此您和阿哥当可安心。” 荣贵人迎了魏珠来,听见这话心头当即松了一大口气去,险些没落了泪去,也不经下头人的手了,她起身亲自接了这朱砂祥云佩,还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行了大礼。 “多谢万岁爷恩典,这谣言着实叫臣妾不稳多时,有了万岁爷的赏赐,臣妾和小阿哥便也没什么不安了,待风雨停歇,臣妾定当携小阿哥亲自去谢恩。” 荣贵人颇有些大题小作了,不过如此也叫魏珠见其不安一二,待客气应下罢,他便直奔了永和宫,同万岁爷复了命去。 因德贵人就在身侧呢,他倒也不好说荣贵人的大题小作,只言些个感激便罢,康熙爷颔首应下,还不等他回话打发人下去候着呢,一旁的玉琭倒是不乐意了,只开口佯装掐尖儿吃醋朝康熙爷嗔了一句去。 “万岁爷好生偏心,明明这闹鬼谣言也叫我和孩子好生惧怕了,怎么爷不给臣妾辟邪的祥云朱砂佩,只给了荣姐姐和小阿哥去,原在爷心里,我和孩子是不如旁人要紧的。” 梁九功同魏珠一听这个,便知道德贵人心大,不是荣贵人那般小家子气能比的,下头的亲近话自也不能他们能听的了,梁九功忙给了魏珠一个眼神儿去,带着人飞快出去候来廊下,给主子们一片自在。 康熙爷听这话果真要笑,心道自个儿着实担心的多余,他便是不来,玉琭也能安安稳稳过好自个儿的小日子去,这小丫头胆子大着呢,什么都不在乎的。 不过对着玉琭那双灵动的眼睛,也真真叫康熙爷心都软了的,还真觉得自个儿做的不对了,没一碗水端平,给玉琭的还不够。 “若真只给你那祥云朱砂佩,只怕你又要说朕冷落了你们娘俩,你眼里只瞧见了那祥云朱砂佩,怎么没瞧见朕,朕难不成还比不过一个物件儿吗?” 康熙爷反问一句,原是想看玉琭强词夺理的样儿呢,谁道玉琭更是委屈了。 “爷自是比那物件儿强,只是爷只能陪我一会儿,那爷给的物件儿却是能陪我一辈子,爷不能是我自个儿的,爷给的物件儿才真正是我的,只看眼下荣姐姐想来是要羡慕我,可时候长了,我却要羡慕荣姐姐了。” “等我生了孩子,身材走样年老色衰了,宫里又有新的妹妹们来,我岂还有再见爷的机会,待那时我只怕身边儿连个念想都没有,只能守着宫墙,数着一砖一瓦过日子了。” 一听这话,康熙爷心中更不落忍了,许是玉琭那双眼睛素来含着脉脉和纯善,康熙爷不觉得玉琭这话是出自玩笑,乃是发自肺腑的难过呢。 以前曾听伺候过她的嬷嬷说过,这女子双身子的时候,心窍更多了一重,最是爱多思多忧,一日两日不显,这郁气积攒多了便对身子有碍了,好些妇人生罢孩子身子每况愈下,甚之还连累短了寿数,便是因为这个。 康熙爷在乎玉琭,自是不希望玉琭身子有碍,康熙爷紧忙揽了玉琭去,将这个牵动他心魂的宝儿牢牢的护住。 (本章完) 第230章 接连梦魇 第230章接连梦魇 “瞎想什么呢,朕这阵子忙着前朝的事儿,只是几日没见你罢了,怎惹得你这番话出来,朕这不是来陪你了吗,不止是这会子,今儿朕都不走了,夜里宿在你这儿,明儿也照旧陪着你。” “便是以后再怎么进了新人,朕也再没第二个玉琭了,你好歹对朕也有些信心,朕好似也没那么朝秦暮楚的,还说以后没东西可怀念朕,你头上戴的花镶、宝石、珠翠哪一样不是朕给你的,一个祥云朱砂佩罢了,还比不得你一对儿坠子。” “不是朕不给你祥云朱砂佩,只是你怀着身孕呢,若佩朱砂对你身子和孩子不好,朕再叫梁九功拿来几个玉佩任你挑可好,玉石养人些。” 玉琭见好就收,哼唧了会子,便也给康熙爷一个好脸儿去,不过她倒也不是真要朝康熙爷讨了什么,只是玩笑罢了。 “我知爷的心便是,这比什么都好,外头正下着雨呢,平日里魏启花月几个出去给我取膳还得湿了几回衣裳呢,爷也心疼梁公公些,莫劳烦他了。” 康熙爷笑着,忍不住捏了捏玉琭手感甚好的小脸儿,倒也是越同玉琭相处便越是觉得玉琭有一份不同于旁的柔软心性,连对奴才都万分的心疼。 这若是换作旁的,听见他要赏,怕是只有嫌下头人动作拿赏赐的动作不够快的,没得心疼奴才的理儿,想来也是因为这般,他从未听说过永和宫有什么不安稳,能有这么个仁慈的主子,魏启几个倒是好命。 然感慨归感慨,康熙爷既是开了金口便没有收回去的理儿,这便打发人去了,梁九功素来有眼色极了,倒也不止拿回了些个玉佩,还拿了些个首饰回来,康熙爷素来不吝赏赐,也不叫玉琭挑了,尽给了人去。 玉琭也不露出什么感激泪流之类的小家子气,规规矩矩收了便是,还问了康熙爷的喜好,亲自换了人这会子给赏的首饰,康熙爷看得欢喜,这赏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一半了。 因雨水重湿气大,夏日里也不见什么暑气了,午间二人干脆一道用了火锅,吹着外头的扑进来的凉风也算是舒适。 而后玉琭吃饱了便要睡,康熙爷却是没什么睡意的,便只管在一旁处置些公务去,时而看折子看得眼酸,康熙爷便抬头看看一旁榻上玉琭的睡颜,他心头竟能奇迹般的轻松不少,如此处置起来公务也十分迅速,平日里两个时辰的活儿,今儿一个时辰便处置得差不多了。 康熙爷见玉琭没要醒的意思,只管放下手上的朱笔也躺过去小憩一会子,谁道他还没躺下,只是刚坐下来轻轻挨着玉琭了,玉琭便惊着似的猛然坐了起来,直吓得康熙爷心头一颤。、 再看玉琭,刚刚还一派安详呢,谁道这会子却是小脸儿发白冷汗淋漓,呼吸都剧烈着,像是被梦魇着了。 “别怕别怕,梦见什么了?可是有哪儿不适了?” 康熙爷揽着玉琭的肩膀,捏着帕子给人细细的沾着额上的冷汗,目中尽是担忧之色。 玉琭缓了好一会子这才开口,声儿都带着慢慢的疲惫和沙哑。 “爷,我梦见我被水淹着了,梦里也是这么下着雨,原只才及脚背,可也不知怎么了,忽地那水就涨起来了,几息的工夫便淹过了膝盖,我正想跑,谁道一个浪打来便将我沿在水中了,我当是会水的,可在梦里怎么都挣扎不得,幸而爷碰了我一下子,我这才从梦里脱身。” 康熙爷原还觉得玉琭是个心大的呢,可瞧着这梦,好似也是被绵绵不绝的雨水和谣言影响了的,到底是小姑娘家家的,怎能不害怕。 “想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连日的雨确实叫人心头沉闷了些,你莫怕,朕叫乔太医给你开些安神的方子来,有朕陪着你呢,什么都不必怕的、、、、、、” 康熙爷细细安抚几句,这便唤了乔太医来,经乔太医看罢,也只诊出心神不稳来,开了几剂酸枣仁佐丹参便罢,然看着玉琭用下仍没什么精神,康熙爷哄着玉琭小憩了会子,便去了外殿叫来花月莺时问话,问人平日里可见主子还有这般情形。 花月莺时贴身伺候着,自是知道的,这会子不敢瞒,紧忙回了去:“会万岁爷的话,若奴婢没记错,当是头一天下雨的夜里主子便梦魇了一回,也是梦见被水淹着了。” “只是那日主子没今儿瞧着反应更厉害些,吃了盏热茶便又睡下了,而后也没什么不妥的,再有便是今日了。” 康熙爷一听这事儿不是一回了,当即面上不愉:“那时候可叫了太医来瞧,为何不上报至乾清宫,非得等朕发现,等着你们主子病了才知道厉害吗!” 花月莺时当即跪下了,心头战战兢兢,说话都小了不少的声儿。 “回万岁爷的话,是主子不许我们将信儿递给您的,您忙碌着,主子不愿瞧您额外操心,便不许奴婢们乱说,当日也并没有今儿厉害着,主子没在意,奴婢便也没在意,还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爷一听这是玉琭不愿给她添乱呢,他心头的火气便当即降了大半,再者玉琭跟前儿的奴才也不多,若这会子罚了花月莺时,想来更是叫玉琭心头不稳,便免了人的罪过去,以后确实不许这样的事儿再有了。 摆摆手叫人下头了,康熙爷立在门前,看着檐下琉璃瓦落下的雨,想着那不祥之兆,心头又是沉沉,这会子也不嫌麻烦,干脆又打发人往钦天监走了一遭儿,问问人可能解梦,这梦见被水淹是个什么兆头。 他倒不是觉得玉琭同腹中的孩子不祥,只是玉琭一连梦见两次被水淹着,不能不替人在意着。 南怀仁不善周易,李阙却是精于此道的,当即推演了,写下解梦之语,托魏珠送去。 康熙爷一瞧,那眉头不禁蹙的更深,不过这解语也不尽是坏的。 ??还有一章哈,会晚一点,宝子们明天看吧,别学我熬夜~ ? ???? (本章完) 第231章 梦魇再现 第231章梦魇再现 这纸上只写了两条,一则是说梦水淹乃不祥之兆,一则又说若是有孕者梦此,想来十有八九怀的是个阿哥。 这又是不祥又是阿哥的,真不知叫康熙爷是高兴好还是如何了,好在后头还跟着一句,说是这两条并无什么关联,只取其一便是,康熙爷反复琢磨着,便也暂安了心去。 又好好嘱咐花月莺时几个好生伺候着,若再有这事儿定然要往乾清宫送了信儿,绝不可再大意行事。 好在乔太医给开的方子有用,玉琭用罢了茶又小憩了会子,心中便也没那么惶惶不安了,夜里身边儿有康熙爷陪着,她睡得倒也安稳。 随后几日雨势渐小,中间还停了半日,玉琭便也渐渐忘了先前的梦去。 然谁道才不过五日的工夫,玉琭再一次梦见了洪涝扑面而来。 然这一次不光是她自个儿在其中挣扎了,梦中她挣扎的间歇睁开了眼睛,谁道跟前乃至一射之外,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漂浮在水中,水都已然被染成了血色。 水流忽地静止,周围也静得可怕,好似这世界就剩她一个活人了。 玉琭在梦中害怕极了,可看着跟前儿人穿的尽是八旗将士的衣裳,莫名地叫她有些熟悉之感,跟前儿不远处便飘着一个身穿镶白旗甲胄的人,她将人费力的翻过来,谁道一看那人的脸竟是福成的脸。 她吓得惊叫不已,怎么叫弟弟都叫不醒人,弟弟已然是没了呼吸了,她哭着忙又看跟前儿身着镶黄旗的人,那人竟是察尼。 她连看了几个人,这几个都是她熟悉或是见过的人,是去同叛军作战的人。 她麻木的在水里走着喊着,没有一个人能回应她,她也不知自个儿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一抬头忽地水面上冒出了一截子界碑,那上头明晃晃的刻着两个字。 永兴。 “玉琭!玉琭!你快醒醒,你别吓朕啊!太医!乔太医哪儿去了,怎么还未到、、、、、、、、” 玉琭眼前黑着,只觉得晕得厉害,耳畔尽是康熙爷难得惊慌失措的声儿,她也不知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了。 缓了好一会子,忽觉人中猛得一痛,她大睁了眼睛看到了围在她跟前儿的康熙爷和佟佳贵妃,玉琭这才知道自个儿回来的,猛然大哭起来,心头从未这样惶惶过。 “朕在这儿呢,好玉琭,不怕了不怕了,有朕在呢、、、、、、、” 康熙爷紧忙将玉琭护在的怀中,声声的劝着,心脏扑通扑通蹦得极快,倒也是被玉琭吓得不轻,好在是醒了,好在平安无事了。 这二日雨水渐歇,大半个大清都亟待救灾恢复,朝廷忙碌着,康熙爷自也不得闲,好在一切向好,先前也救得及时,除了损失了些未来得及收割的粮食之外,百姓倒是没伤了多少,也没因此生了什么疫病。 总归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去年的屯粮还有不少,足够度过下半年的艰难了,康熙爷想着这般,心头也越发轻松,自然也淡忘了先前的那些不祥之兆。 然不等他轻松一会子,魏启忽得来了乾清宫,这奴才平日里一贯机灵,康熙爷甚少见他慌乱的模样,紧忙一问,魏启竟说他们主子又梦魇了。 这次梦魇来势汹汹,他们主子自三刻钟前便冷汗挣扎不断了,时而还有些呜咽,下头的奴才们轮番儿叫了,可怎么也叫不醒他们主子。 康熙爷一听这个可急了,连朝服都没顾得上换,当即便带着人直奔永和宫了。 一看玉琭果真如魏启所言,才这么会子,玉琭身上的里衣都被冷汗浸透了的,呼吸更是时有时无的,可叫康熙爷吓得不轻。 乔太医那儿也叫人知会了,偏今儿赶上乔太医休沐,得耽误一会子,叫旁人来吧,康熙爷看着那几位年轻的面孔又不放心。 幸而乔太医住的近,快快的叫人通报入了宫也没耽误多大会子,可算是将玉琭给唤回来了。 玉琭哭了好一会子才稍冷静下来,康熙爷原是想扶着玉琭躺好再叫乔太医给好好诊脉的,可对着玉琭满眼的怯,康熙爷可是放不开人了。 左右都抱着安抚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康熙爷只管抱着玉琭叫乔太医给玉琭诊了脉。 乔太医沉吟了会子,也不知德贵人这惧意从何而来,竟隐隐动了胎气。 然这话当着贵人的面儿可不好说,乔太医便只说了些贵人心神不稳的话,先开了安神护胎的方子,看着贵人用下一剂这才安心,而后趁着下头人伺候德贵人更衣之际,乔太医将万岁爷同贵妃娘娘请至外殿,这才压着声儿道明了德贵人的情况。 “贵人处心神不稳之外,另还隐隐动了胎气,现下虽还不至于有滑胎之象,可但凡贵人再如此梦魇两回,身子必经受不住,想来便也离滑胎不远了。” “贵人眼下将将八个月身孕,有道是七活八不活,若真提早发动,臣只怕贵人腹中的小主子艰难,然臣能医身却不能医心,此事还得慢慢刨根问题,寻了贵人的心结才是。” 乔太医朝万岁爷和娘娘深深一拜,此言道尽了无力之感,明明先前他给德贵人请平安脉时还一派的康健,谁道一场雨下来,竟吓得贵人几次梦魇,饶是乔太医素来不信什么厌胜巫蛊之法,眼下也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作祟。 然这话不好说,全看万岁爷如何想又如何叫人刨根问底了。 康熙爷久久不言,亦是没想到玉琭原安稳的身子为何会走到这一步,只想想这孩子有可能保不住,虽这孩子还未降世,康熙爷便已然心口泛泛的疼了。 这是他同玉琭盼了许久的孩子啊,怎么就、、、、、、 康熙爷不敢想孩子,更不敢想玉琭没了孩子会如何的难过,只叫乔太医务必尽力而为,就是真发动了,也必保得她们母子平安。 至于寻这症结所在,康熙爷自是当仁不让。 (本章完) 第232章 竟是永兴 第232章竟是永兴 “也不知德妹妹到底梦见了什么,臣妾素来同妹妹极亲近着,这事儿便交由臣妾吧,有臣妾陪着,想来定然能寻出着症结所在。” 一旁的佟佳贵妃倒也惦记着玉琭呢,一听乔太医这般说,她当即便想揽了这刨根问底儿的活儿。 一来她是真心关切玉琭,她同玉琭素来以姐妹相处,见玉琭那样害怕的样子她怎能心疼,二来也是想叫康熙爷念着些她的好,前几日朝上诸位大人说起天灾的事儿了,言语间提了几句后宫不稳的话。 元后崩、继后薨,这后位已然空了两年了,万岁爷总得有了皇后,而她正是离后位最近的人,前儿家里来信叫她多大度多同万岁爷分忧,眼下正是好时机。 可谁道康熙爷竟摆摆手竟不叫她插手,打发乔太医亲守着德贵人便罢,同她说起来宫中的不安稳了,佟佳贵妃当即提了提心,只怕万岁爷嫌她这个后宫之首做得不好。 “德贵人那儿有朕呢,贵妃不必操心,只是自天灾以来,后宫便时常不稳,前一阵子甚至还出了闹鬼的传言,细想德贵人的梦魇,好似便是同雨、同传言一道儿而起的,朕怀疑德贵人梦魇同些个见不得光的手段脱不开干系。” 佟佳贵妃一听这个,顿时心思百转,因她的怀疑事关重大,佟佳贵妃不好高声脱出,不由得上前两步稍靠近了些康熙爷,压着声儿试探地问。 “万岁爷是说,德贵人几次三番的梦魇的背后有厌胜无故之术的影子?” 康熙爷看了眼佟佳贵妃,不动声色的微微点头:“自月份大了以后,德贵人身子不方便,鲜少有出门的时候,凡出门,多是去慈宁宫或是你那儿,皇玛玛同你朕自是再放心不过了。” “然既是她没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亦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这忽地梦魇迭起便十分可疑了,朕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有人用了此法害了德贵人。” “既是贵妃有心,那便好好代朕彻查了后宫,先前梁九功查着闹鬼一事,稍有些头绪,朕叫梁九功配合着,不必拘着手段,望贵妃能快快寻到真凶。” 佟佳贵妃见万岁爷没有要苛责她的意思,当即心头松了劲儿,也高兴万岁爷肯将这样要紧的事儿交予她,佟佳贵妃当即福身应下,绝无二话。 “还请万岁爷放心,臣妾定然尽心尽力,十日内定然给万岁爷一个交待。” “辛苦贵妃。”康熙爷亲自扶了佟佳贵妃起身,也不多言,这便叫人去办差了,虽私心里觉得十日还是太久,但先前梁九功都没查出什么头绪来,可见这些人藏得极深,若十日内真能查出个什么来,也不算叫他同玉琭白等了一场。 康熙爷拨了拨手上的玉串,兀自在廊下立了好一会,这才收了心中的猜疑,回寝殿寻了玉琭。 此时玉琭用了药,瞧着是冷静些了,可到底是微微动了胎气又受了惊,面上着实不大好看,平日里那双灵动的眼睛都失了神采,想来是刚刚哭得狠了,玉琭眼圈儿和鼻尖儿还有些红红的。 见花月给玉琭净了脸,这会子正捧着香膏给玉琭细细搽着,康熙爷见不得玉琭这样脆弱恍惚的模样,干脆接了花月的活儿,亲自给玉琭搽了脸。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乔太医说你需得少思多养,要不一会儿起来用碗补身子的汤茶,再好好歇一场?” 玉琭缓缓地摇头,也不管康熙爷还没给她搽完脸呢,玉琭不由自主的抬手攀着康熙爷的手臂去,这么亲近的同康熙爷挨着,才叫她心里有些安全感。 倒也不是一味的发愣,刚刚她还真在细细琢磨着那场梦,她刚醒来时怕极了,只顾着哭也忘了些个细节,这会子冷静下来再想倒不觉得尽是噩梦了,她好似忘了什么,是梦接二连三的提醒着她。 打发了跟前儿伺候的奴才,玉琭这才讷讷地开了口:“爷,我这梦好生蹊跷,三次梦见滔天的雨水,回回都险些将我淹死。” 康熙爷一听这死字,呼吸都跟着一顿,紧忙捂了捂玉琭的唇:“瞎说什么,这梦都是反的,你信这个作甚,别想这个了,外头的雨都要停了,朕叫人给你寻来几本有趣的话本子讲给你听可好,你约莫是在这殿里拘得狠了,心头郁闷所致。” 康熙爷不许玉琭再想了,可玉琭只觉得这梦值得推敲,倒也不知怎得,像是青春期叛逆似的,越是不叫她想她便越是想多琢磨些。 “爷就叫我给你讲讲吧,说出来我着心里也好受些。” 得了这话,康熙爷可是拦不得人了,自也是惦记着乔太医的话呢,他虽不愿这就刨根问底,只怕再触碰到玉琭恐惧之地,不过听听想来无妨。 见康熙爷允了,玉琭抿了抿唇,这才接着前头的话继续:“虽是都梦见的水,可细节上却是不同,第一次只我自个儿挣扎,那时候水还不算得太深,那次我很快就醒了,也没觉得影响了心情或是怎得。” “可第二次就叫我有了些濒死之感,若非花月将我唤醒,我只怕就这么醒不来了,第三次便是这一次,这一次物不仅梦见了自己再水中挣扎,还、还梦见了福成、梦见了察尼大人同身着八旗甲胄的将士们。” “他们尽浮在水面上,我耐着恐惧一个个的看过去竟没有一个活口,后来我也不知在水中飘了多远多久,忽得见前头出现了一个高耸的界碑,那界碑上深深刻着两个字,便是您同我讲过的,那兵家必争之地永兴。” 玉琭说罢这话,康熙爷当即心中狂跳。 永兴、竟是永兴! 他三日前确实收到过来自永兴的军机,书写之人正是承郡王,信上言他带兵还有一日便能到达永兴了,只是同京中一般,永兴、衡州,乃至于湖南湖北等地也开始多雨了起来。 雨天不好赶路,更不好交战,八旗同叛军便不约而同的暂时进入休战时期,等待雨水稍歇。 (本章完) 第233章 天赐吉兆 第233章天赐吉兆 可因地势问题,那处便是下雨也不见得像京中那样凉爽,着实潮湿闷热得厉害,此附近树木丛生杂草丰茂,很多将士们都被毒虫咬伤,虽不算得厉害,但奇痒难耐之下,叫人连吃睡也不得安稳,带去的药材受潮药效大减,承郡王便求朝廷再给拨些个郎中同药材来。 承郡王有求,作为康熙爷极信任的人,他求什么康熙爷自然给什么去,只是并未多想永兴的雨同京中的雨有什么异同。 然被玉琭的梦一提点,康熙爷忽得想起巴尔善给他的那长张新绘制的大清舆图,康熙爷曾对着此图无数次推演军事,上头的山川河流乃至于沟沟坎坎,康熙爷都记得一清二楚。 大清界内,自古便有四处兵家必争之地。 一为中原大地,中原辽阔,物产丰富,自古便是国之粮仓,开封府更是八朝之都,得中原便有了一统天下之根基。 二为汉中,汉中一直是巴蜀的一部分,占领汉中进可派兵进攻中原,退可进入巴蜀保住根基。 三为襄阳,极易守难攻,南宋时蒙古铁骑就曾踏足过此处,若纯拼武力,南宋兵马自是不堪至极,然偏占着襄阳地利,硬是将蒙古大军拖垮。 这第四便是永兴了,此地东邻江西赣州,南抵广东韶关,西接湖南永州,北达湖南衡阳、株洲,吴三桂若是想占据两广之地,必是得由永兴南下。 而永兴之重则为耒水,永兴依耒水而建,若是此地也连经半月余的大雨,只怕有溃堤的风险,而此地原驻兵马同承郡王的增援便驻扎在耒河南岸,如若溃堤,别说此地十万兵马,就是二十万也有去无回。 “万岁爷,我知自个儿的身份不该多嘴军务,可我只怕永兴真发了发水,在天灾面前,人何其的渺小,便是承郡王有神力王的名头,凭他自己,凭将士们的血肉之躯,想来也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洪水。” “如若永兴已然在咱们八旗手中了,那地方也没像京中似的下雨,您就当我杞人忧天,若是有,还请您务必传一道口谕去,好歹叫将士们防备着些,您就当体谅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放不下弟弟吧。” 这种事儿玉琭怎敢说的太言之凿凿了,她是想起来历史上有这么一遭不假,八旗将士们在永兴吃了大亏,损失了不少兵马不少,末了只能退居两广抗击叛军,若不是吴三桂死,末了谁输谁赢还真不是七八年能决出来的。 可自她来,眼下这大清也不尽是依照着她知道的那个历史发展,故而只是请康熙爷看在情面上罢了,也是怕说多了惹得康熙爷生疑,她毕竟只是个囿于后宫的小小贵人,岂能知道的太多。 好在康熙爷似是想到了什么,玉琭话音刚落,康熙爷腾得起身,这便叫来梁九功伺候笔墨,他甚至都来不及回了乾清宫,也来不及同玉琭解释了什么。 待飞快的下达了旨意,着人千里加急送去,如此想来不足三日的工夫就能送到承郡王的手中。 说来自同叛军一战以来,寻常军务往来不过六百里加急,若是再紧急些便是用八百里加急,往来四五日、五六日的工夫已然是极快了。 这千里加急的法子康熙爷都没用过,送信之人每经驿站便换上千里马奔走,没日没夜的跑,这不仅要跑死马,若中间不换人,人都能跑死了去,可见事态之紧急,连千里马都不珍稀了。 康熙爷待瞧着梁九功亲自跑着去办了,眼看着人不见了身影,这才晃过来神儿似的回到了玉琭跟前儿,拉着玉琭连连的叹。 “此梦真乃天赐也!” 玉琭面上见了笑,当即也跟着松了口气,总归她梦到了,也同康熙爷说了,康熙爷更是叫人加急送去,此已然是尽足了人事没什么遗憾了,之后便全看天命如何了。 “总归臣妾能帮到万岁爷就好,能帮了万岁爷也是帮了臣妾自己。” 康熙爷连连点头,心中后怕和庆幸未消,一时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一开口便是赏,再开口还是赏,还抚着玉琭隆起的慨叹着,叹玉琭是个有福祉的,他们的阿哥更是大清之祥瑞。 玉琭失笑:“爷怎么就确定我这一胎是个阿哥?万一是个格格呢?” 康熙爷也不知哪儿来的笃定,就一心觉得玉琭这一胎是个阿哥:“朕说是就是,便真不是个阿哥,朕也当阿哥养着,叫她跟着朕处置国事,帮衬太子,甭管她多大了,都养在朕跟前儿,无趣了便纳几个驸马,什么规矩都压不着咱们的公主。” 康熙爷这话惹得玉琭直笑,看着康熙爷着难得兴奋的劲儿,玉琭便也不跟人唱反调了,二人又说笑了会子,康熙爷也不知撒什么癔症呢,这会子竟就要给这孩子取了名字去。 要知道宫里的孩子素来难得,在没立住之前都不一定能列上齿序,更别提名字了。 就拿荣贵人生的小阿哥来说,依着齿序,小阿哥该是三阿哥,可半岁前孩子容易早夭,便暂不给孩子列入齿序,只称呼小阿哥,待玉琭若生了阿哥,这才给小阿哥三阿哥的称呼去,然此时只是这样叫,待周岁后才上了玉碟,算是天家正式有这号人了。 之后如若三阿哥立不住,下头的孩子自也不会再占了三阿哥的名头,只依次往下喊着。 除依着次序称呼以外,若康熙爷心情好,想来会给孩子赐个小名,诸如大阿哥保清,太子保成,还有先前夭折的长生阿哥,这都算不得正经的名字,只祈求孩子能立住、留住之意,不敢叫得太响亮,只怕孩子压不住。 像是康熙爷这般给未出世的孩子取名,还是头一回呢。 康熙爷也仗着玉琭做梦的吉兆,只觉得这孩子是个命格不浅,以后定有大作为的,竟不打算给他取了什么小名儿了,直琢磨大名去。 康熙爷素来是个心中大成算、大主见的人,给儿女命名自然也宸纲独断,全然不想着叫礼部挑几个好字儿来。 (本章完) 第234章 赐名胤禛 第234章赐名胤禛 “大阿哥叫保清,太子叫保成,爷不会给咱们的阿哥起名叫保得吧?” 玉琭见康熙爷坐在案前竟一动不动小半个时辰了,等得她险些睡着,这才稍坐起来些,朝康熙爷玩笑了一句。 康熙爷回了神儿,听玉琭此言也有些忍俊不禁的:“什么保得,还没保清和保成好听呢,你素来是个爱读书的,怎么起名倒是用不上你那些见识和学问了?” 对孩子的名字,康熙爷心中稍有了些意向,只是这会子却不着急提,他先叫人伺候玉琭稍梳洗了,伺候玉琭用几口膳,这才叫来李阙到御前说话。 玉琭虽是心态平稳了,可到底是稍动了胎气,不好下地活动,见康熙爷卖着关子她便也不着急问了,只管慢慢悠悠的用了膳去,待李阙来了跪在廊下请安,玉琭这才将目光转向康熙爷,透过花鸟鱼虫的屏风看康熙爷亲自上前,将纸上的一字递给了人去。 “还请李大人推演些个,看看此字可配给阿哥们用。” 李阙在钦天监当差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年节里忙碌几日得见天颜以外,寻常不过是给万岁爷算算出行前的好天气,给大军算算出征前的好时辰罢了,想这两日似的频繁被万岁爷召见还未曾有过。 推演其实并非易事,得耗费大心神长时间的去计算,然此时看着万岁爷这就要个结果的样子,李阙承着万岁爷的期待,那是不行也必须行的。 只见李阙朝梁九功讨来纸笔,边写写画画边推演,这阴雨天儿还算是凉快,偏李阙算得一头热汗,康熙爷也不见催,吃了两盏茶这才见那李阙起身回话。 “回万岁爷,胤字乃子孙相承续,继也,尤配得上天家子嗣。” 康熙爷满意颔首,当即叫人赏了李阙去,打发了人,这便拿着那张纸来给玉琭瞧,玉琭接过一看,上头果真是一个“胤”字。 “万岁爷怎么想起来用这个字儿了,可有什么缘由?若只是取自子孙相续之意,那可用的字儿多了去了。” 康熙爷笑着,慢慢同玉琭解惑:“有子孙延续之意的字儿固然多,可能配得上朕儿子身份的字唯有这一个。” “宋太祖赵匡胤的名字中便有此字,此字也由他变得不凡,绝非寻常人家可用的字,如此才能以示尊贵之意,二来你也知朕尤为注重兄弟手足之情,当年宋太祖将皇帝大位传给弟弟太宗赵光义,而不是自己的儿子赵德昭,朕也想效法上古兄终弟及之意。” “朕子嗣艰难,这么多年了也就立住了太子和大阿哥,加上荣贵人所出的小阿哥和咱们的孩子,也不过才这么四个儿子,朕虽盼着他们都能有出息,可最期盼的还是他们平安,能兄友弟恭,世代为好。” 玉琭岂知这一个胤字能引申出这样多的含义来,无不感叹:“爷对孩子们真真用心良苦,那不知另一个字又取作什么?爷可想好了?” 康熙爷执笔又书,在胤的旁边写下一个禛字。 “咱们的孩子是久盼而来的,还未出生便得老天如此示下,可见你一颗至真至纯之心打动了老天,这才给了咱们一个含福而生的孩子,禛便为此意。” “至于旁的,朕还得再琢磨琢磨,届时等咱们的孩子满月后,朕一块儿给孩子们赐名。” 两个人一道用了午膳,康熙爷便被政事叫走,不过那写了孩子的字条倒是留给了玉琭,玉琭起身歪在靠窗的罗汉床上,对着这两个人感慨了许久,真没想到康熙爷竟是因为她的四阿哥,这才给众阿哥赐了名,更没想到这两个人竟包含这么多的意思。 只是想想以后他们兄弟们之间的纷争,到底是辜负了康熙爷对他们兄弟们的期待了,天家中的兄友弟恭,难呐! 不过以后什么样儿还说不准呢,照着康熙爷这样钟情于她的样子,想来也不至于再造出五十多个孩子去。 玉琭笑笑便罢,叫人收好了这张纸后便轻轻抚着肚子看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当下要紧的还是先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才是。 细细修养了几日,玉琭的身子便也稳妥了,只是康熙爷不放心,仍不许她活动久了,多是歇着躺着,好在康熙爷时常来,贵妃和戴贵人、那拉贵人几个也常来陪她解闷儿,太皇太后娘娘又时常叫苏麻喇姑关切着,这日子倒也不算闷。 因是战时,康熙爷又惦记着永兴那儿的消息,中秋节也未得大办,便只是邀着三品以上的重臣和宗亲一道用了宴罢了,女眷们聚在一起赏月祈福,倒也十分安稳。 随后没过几日,玉琭便听魏启说宫中收拾了一批奴才,原伺候安嫔的奴才尽赐了死。 这事儿魏启没详细说,只是提了一嘴便罢,康熙爷和佟佳贵妃也有意瞒着她些个消息,不愿叫她怀着身孕知道这些血腥事儿,可玉琭稍稍一想便知道这些人大概是同先前宫中闹鬼的事儿脱不开干系。 只是这背后真当是安嫔的奴才作祟吗? 这可就不一定了,安嫔同僖妃住在一处,这事儿多半有些僖妃的影子才对。 只是此人素来缜密,做什么事儿都不给人留下把柄,想来便只能杀了安嫔的奴才去,这事儿便也算是了结了,总归僖妃还尚在禁足之中,对付僖妃若无十成十的把握将人扳倒,便是再怎么罚都是作无用功了。 玉琭对此也不甚在意,原闹鬼的事儿便没波及到她,反倒是荣贵人和小阿哥被人嚼了不少舌根子。 也不知宫里的人打哪儿听来的,直说那雨便是因小阿哥出生不祥的缘故,还说小阿哥出生当日天生异象,有蓬星袭月之势,后来又传了几圈儿,小阿哥便成了那扫把星转世了。 幸而有康熙爷叫人压着消息,先前赐朱砂佩也算是表了态,眼下宫里又死了好些奴才,直惹得人人自危,凡想活命的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这谣言才算是平息殆尽。 不过后宫的女眷凡说起来小阿哥,总要少不得提一两句扫把星的事儿,也就是荣贵人行事低调,这才没叫人说到脸上。 ??明天小爆更一下~玉琭快生了,我看看明天能不能一下子写到那儿。 ? ???? (本章完) 第235章 临近生产 第235章临近生产 时至九月,京中总算是没了些暑气燥热,玉琭的身子也重得厉害了,腿脚都微微的水肿。 她到底是年纪不大,四月里才将将过了十七的整岁,孩子一大,若立得久了压得她耻骨都是痛的,下地走路更是艰难些,然白日里还好些,夜里着实叫玉琭难挨,光是起夜便搅得她睡不安稳。 夜里睡得不好,白日里自然就没精神,如此还影响到了食欲,越是临近生产,瞧着玉琭还瘦了些。 康熙爷虽嘴上不说,可心里是真真的替人担心,原是半个月请一次平安脉的,康熙爷担心着人,硬是叫乔太医日日守在永和宫,每日一早一晚都要请了平安脉。 玉琭见乔太医他老人家都快见腻了的,只盼着快快的生,这怀孕的罪她可真是快受够了。 “今儿德贵人身子如何,可是快要发动了?” 康熙爷今儿不消得上朝,给太皇太后娘娘请了安之后便直奔永和宫了,听皇玛玛说御花园里的秋菊开的好,还叫人抬了十来盆过来给玉琭解闷儿。 偏玉琭懒梳妆,连寝殿都不愿意出,更别说走动了,只歪在贵妃榻上眯着眼睛小憩,将手臂搭在榻沿儿上,认乔太医给她诊脉去。 乔太医虽早就对德贵人的脉象了解得透彻了,可见万岁爷挂心,他自不敢大意,细细的看了脉,这才起身又朝康熙爷拜。 “回万岁爷的话,臣观贵人的脉象,想来发动便也是这半月里了,最迟不过本月下旬,贵人身子康健,腹中小主子也无大碍,近来贵人能清减些也是好事,小主子生得小些生产的时候也不大受苦。” “夜里贵人起夜多精神不好,可多躺多歇,然越是临近生产关头,贵人便也越需要走动走动,便是骨头痛也要忍一忍,维持气力,如此也能促小主子早日入盆,贵人也能早日安稳了。” 康熙爷点头应了声儿,打发乔太医再将这话同候在偏殿的接生嬷嬷们再好生嘱咐嘱咐。 自两个月前伺候玉琭生产的人手和产房都已然准备好了的,随时都能应对着,然瞧着是万全了,可康熙爷还是总觉得不够。 昨儿他给玉琭添置个接生嬷嬷,今儿又叫人往她产房中搬去一尊香薰炉,连当日生产的茶点汤水方子都拟好了,不知道的还当玉琭不是生孩子,是度假来着。 先前知道康熙爷如此紧张的时候玉琭还笑呢,可这几日身子艰难着,她也顾不上笑了,连听罢乔太医的话都没什么反应,说是快了,可到底还得熬半个月呢。 “玉琭,起身吧,朕陪着你在院子里走走,皇玛玛说御花园里的花开的好,还特叫朕吩咐人搬来几盆子给你瞧瞧呢。” 康熙爷挨着榻沿儿坐下,好似是怕搅了玉琭小憩似的,连声儿都不知放轻多少,手上还轻轻给玉琭捏着腿,知道人浑身没个舒坦的地方呢。 玉琭哼哼唧唧的,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万岁爷能不能容我再躺会子,实在起不来身了,昨儿夜里我不过少吃了半碗奶羹,这孩子便不满了,一直踢我来着,就这儿,我一低头便能瞧见肚子一凸一凸的,惹得我气儿都喘不匀。” 康熙爷也不强求,听玉琭这样说孩子,康熙爷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心疼的,连忙抚了抚玉琭手指的地方去。 “孩子这是心疼你进用的少呢,前些日子你热着没多大胃口,这阵子又是没精神吃咽不下,旁人有孕只恨不得胖个两三圈,唯你越是到生还越瘦了,朕看你就是成心叫朕心疼的。” “万岁爷舍得不心疼吗?”玉琭笑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康熙爷。 约莫是困得厉害,玉琭眼睛里泛着水儿似的,慵懒又带着些微微的憔悴,玉琭抬手抵额,眉间不由得微微蹙着,像是吹皱了一汪玉池涟漪似的,便是不施粉黛,也叫人瞧着一派华贵雍容。 刚玉琭还说气儿都喘不匀呢,康熙爷这会子可是体验到了,玉琭可都入他后宫二三年了,他每日瞧着竟还觉得看不够,无论人什么样子都叫他移不开眼睛。 “朕自是不舍得不心疼的,你们娘俩像是树苗似的在朕心头扎了根,稍有些风吹草动朕便忍不住关切去。” 康熙爷抚了抚玉琭高隆的肚子,又忍不住抚了抚玉琭喊着些憔悴的脸,也不忍再说什么了。 “好了,朕不打搅你歇息了,趁着孩子不闹快好好歇会子吧,今儿朕得闲,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着你。” 玉琭点头,忍不住依赖似的蹭了蹭康熙爷的掌心,仗着自己怀着龙种还撒娇指示康熙爷给她捏捏腿。 “这破孩子颇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唯您在的时候才安稳,今儿您好不容易得闲,也别只顾着在一旁看书了,时不时给我捏捏腿揉揉肚皮,叫这孩子知道您可在这儿盯着他呢,如此他定是不敢再闹我了。” 普天之下,除了太皇太后娘娘,还没有能指使康熙爷的人呢,就别说像是玉琭这般直言了,就是露出几分意思的人,那也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可偏他见惯了玉琭的率真随性,这话半点儿不叫康熙爷生厌,反倒还有几分甘之如饴在里头。 康熙爷笑笑便罢,也不多言,这便轻轻给玉琭揉捏,替她管着孩子去。 因眼下这天儿已然带着些凉意了,康熙爷还时不时的给人掖掖被子,偏玉琭怀着孕,火气几盛,最是怕热不过了,康熙爷给她盖她边蹬,她蹬了康熙爷再给她盖,这不厌其烦的劲儿梁九功就佩服得不得了,连提醒万岁爷用茶的话都不敢说了,生怕搅了贵人好眠。 玉琭一上午尽补眠去了,直到午膳才醒,睡足了觉身子总算是轻松了些,下午好歹是被康熙爷催着出来转转赏赏花。 玉琭若不想走了还要拉着康熙爷耍赖,都是快做额娘的人了竟还像是个孩子,惹得康熙爷又是好笑又是心中柔软,也不介意更宠着些,就当是再多养个小公主了。 (本章完) 第236章 不能再等 第236章不能再等 一连几日都这般过来了,越是临近九月下旬玉琭越是急躁些,偏她肚里这个小的倒是能沉得住气,就是没要发动的意思,唯夜里再她肚子里兴风作浪一阵儿,搅得玉琭睡不安稳,第二日又得补眠,这一来二去的玉琭险些睡颠倒了,白天睁不开眼睛,夜里倒是有精神跟这小崽子熬。 然这天儿一日日的过去,这都到十月里了,孩子竟还不发动,虽乔太医也觉得奇怪,可每每看过脉象皆说无碍,这可将玉琭给惹急了。 倒不是恼孩子沉得住气,而是担心孩子在她腹中有什么好歹。 妇人一朝有孕,十月怀胎,怀不够日子不成,孩子久久不发动更是事儿,一来孩子越来越大,作为母体能给孩子供给的养分有限,二来孩子还有宫内缺氧的可能。 原大清的医疗条件就不成,若是孩子再因为在她的肚子里憋得久了得了什么病,玉琭都不敢去想。 算算日子她当是腊月里侍寝的那几日里有的,而眼下已然进到十月里,她竟已然怀了快四十二周了,就正常来说,怀孕三十七周就称为足月了,正常分娩应是在三十七到四十二周之间,瞧孩子这般沉稳的样子,她怕不是要怀个哪吒去! 不成!再过两日若是再不发动,便得叫乔太医给她开了催产的方子去,万不能再这样枯等下去了。 然她是有了主意,却不能为自己做主,她肚子里的孩子不光是她的孩子呢,更是流淌着天家血脉的龙种,玉琭这头儿才同乔太医一商量催产的事儿,这小老头可吓坏了,当即便叫人给康熙爷报了信儿去,将康熙爷给叫来了才开口劝慰。 “贵人您稍安勿躁,这生孩子可不是小事,您既是身子稳妥便静等发动便是了,何必用了催产的药物,强行催着孩子出生,于您于小主子来说皆是不好,便是不提小主子,也是平白给您增添苦痛的。” 康熙爷自也是持保守态度,只当是玉琭受不住怀孕之苦了,这才想出了催生的法子。 “是啊,玉琭你听话,想来便是等也不过是几日的工夫了,你再忍耐些,听乔太医的话,乔太医不肯给你用了催产的药,必是因为你眼下还不需要,你乖些,待生下了咱们的阿哥,朕什么都肯依你的。” 康熙爷说罢了还不够,连花月莺时都跟着劝慰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好似是玉琭任性一般,而不是真为了孩子考量。 玉琭原就着急呢,却见乔太医固执,康熙爷也要误会她,她憋红了脸喊出一个不字,竟哭得不能自已,攒了十个月的憋屈、急躁、不适和担忧尽这会子爆发出来了,什么规矩身份,在她孩子的命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你总叫我乖些,乖些!可眼下岂能是我乖的时候,生孩子的是我不是你,你这个当阿玛的担心孩子,我这个做额娘的就做出不顾孩子的任性之事吗!你当我是什么!” 玉琭猛然朝康熙爷哭喊着质问出这句,别说下头人,便是连康熙爷一时间都大气儿不敢出,心头猛跳着,当即反思着刚刚的话是否有什么不妥,满后宫生育过的女眷,还没一个像是玉琭这般的呢。 不过康熙爷心头却不恼,唯满满的担心罢了,他深知玉琭不是没规矩体统、跋扈猖狂的性子,就是真撒娇任性也素来有度,然今儿忽地提起催产一事,情绪又这样波动得厉害,必定有其内情。 康熙爷当即收了哄劝的心思,紧忙打发人都先出去莫围着玉琭,待屋里安稳了,他这才小心上前伸着手臂揽着玉琭慢慢坐下去,只怕玉琭再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你别碰我,烦你!” 玉琭扭着身子不叫康熙爷碰她,这会子依旧是哭腔满满,脸颊通红,康熙爷暂不敢逆着玉琭来,紧忙送开了玉琭些,然手臂依旧是隐隐护着玉琭,先是轻轻的给人抚着背,间玉琭没再抗拒,他这才试探着去拉了玉琭的手,捏着帕子给玉琭轻轻的沾泪。 “刚刚朕只听了乔太医的一面之词,没听咱们玉琭的意思,是朕的不好,朕不是只在乎孩子不在乎你的,也不觉得你是任性才说出这样的话。” “好玉琭,别哭了,你好好跟朕说说你怎么想的,朕不是不明理的,到底你才是要生孩子的人,朕不能不看重你的意思。” 得了康熙爷这话,玉琭心里也跟着渐渐安稳了下来,也是真真着急孩子,顾不上停了泪,就这么吸着鼻尖儿抽抽噎噎的说了去。 “玄烨,我真不是想一出就是一出,只是你看哪家的妇人怀胎能怀十个半个月去,若孩子在我肚子里长得太大,我便生不出来了,即便我生得出来,孩子在肚子里待得久了也可能会被憋死。” “他乔太医号称妇科圣手,难道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吗?他若是在太医院太久,没见过这般情况,那便去民间打听打听,我这般情况绝不是个例,孩子就在我的肚子里,我能感觉到他这两日没先前活泼了,我只怕他有什么不妥。” “都已然熬了十个月了,我还有什么熬不得,你叫我乖些,我自是能为了孩子忍耐,然我若是熬了,却害了孩子该怎么办?我岂能不知催产必定比我自个儿发动要痛苦些,然我还是那句话,为了孩子,我又有什么熬不得呢?” “我算了的,等后日也就是初七那天,我若是再不发动,孩子在我腹中便真要超过十个半月了,真不能再等了的、、、、、、、” 听着玉琭断断续续的话,康熙爷是彻底明白了,说来刚刚也是关心则乱了,他只想着玉琭是受不住了,这才说出这样的话,然眼下冷静下来一想,孩子确实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了。 别说叫乔太医打听打听,便是康熙爷也都听过像玉琭这般情况的。 那关系还不算远,就是承郡王府上的事儿。 (本章完) 第237章 孩子发动 第237章孩子发动 承郡王早些年跟前儿有位格格颇得宠,也是千盼万盼的才有了孕,也是怀了十个月未有动静,承郡王还只当是那格格和孩子是有福的,便只一个劲儿的等孩子发动。 谁道这一等竟多等了三个月,彼时恰逢承郡王伴驾秋猎,没带着那格格,府上的人不见得那格格好,便是知道格格出血多日了,也一直未派郎中给人瞧瞧着脉象,再等承郡王回来,请来太医给那格格诊治,孩子竟早已胎死腹中了,连带着那格格也很快毙了命。 他此前听这这事儿还唏嘘来着,谁道换做玉琭他竟记不起来了,康熙爷心中又是庆幸又是后悔,连朝玉琭赔着不是,不消得再过问乔太医,这事儿康熙爷自然是允的。 “那就初七那日若还不发动,朕便叫乔太医给你催产,先前是朕糊涂了,玉琭,朕给你赔不是。” 玉琭说完也平静了下来,蹭着康熙爷肩膀上的衣料擦泪,也忙给康熙爷赔了不是去。 “我也是不好,太急躁了,还在人前那样同你说话,叫你失了天子的威仪,爷不必跟我赔不是,爷不跟我计较就好。” 这话可说得叫人心酸急了,康熙爷哪儿消得玉琭身子这般艰难了,还得在情绪照顾着他,且叹着好揉了会子玉琭的肩头,这才唤了乔太医进来,直接吩咐了去。 乔太医无不肯的,先前倒也是顾忌着,看着万岁爷这样在乎德贵人,他不得不慎重罢了,这才一时没应下,然就德贵人的身体情况,若真催产了爷没什么大碍,得了万岁爷的首肯,他自是也应得放心。 这事儿便算是定下来了,只是不好往外传,省得一而再的解释,康熙爷只管嘱咐下头奴才们闭好自个儿的嘴去,过两日准备迎接小主子便是。 玉琭心中有了数,这两日孩子竟也跟着稳妥了,夜里不怎么闹她,叫她得了两日好眠,只白天活泼些。 待初七那日到了,玉琭感觉肚子没什么动静,只是比寻常好似发沉发坠了些,便安安心心的去沐浴了一番,也不拘着是不是饭点儿了,点了一桌子自个儿爱用月子却不能用的吃食,甚至午间小憩了会子,身子、精神都再稳妥不过了,这才叫魏启给她端来催生的药。 因不知主子什么时候要用药,这药是魏启一大早便亲自在廊下用红泥小炉煎好的,这会子只热一热就是,玉琭趁着这会子等待的工夫,还起身赏了赏院子里最后一茬秋菊,再过两日便尽败了的,天儿也该随之冷了。 然她刚看了没一会子,便觉得肚子隐隐的疼,玉琭屏住呼吸忍了片刻,这疼痛便过去了,她也不甚在意,还想着叫橘如寻来一个细颈的雅致花瓶来,想剪几支花养在殿里,如此坐月子时瞧瞧也算不得沉闷。 可谁道橘如还没寻来花瓶,玉琭只觉腿上一热,再低头瞧,自个儿竟是这会子破水了! 玉琭一颗心忽地被攥住了似的紧张着,紧忙攥紧了花月莺时的手臂,话都险些说不利索了。 “快快快!我、我怕是要生了,破水了!快叫乔太医,叫嬷嬷们!” 满永和宫的人都知道德贵人今儿下午要用了催产的药了,可谁也没想到德贵人会在催产之前便破了水,永和宫上下顿时紧张起来了,虽是少有些乱,可乱中有序,到底是准备已久了,接生嬷嬷们一经手,有条不紊的吩咐下去,下头的奴才们顿时也有了主心骨。 魏启亲自往乾清宫和慈宁宫走了一趟,将贵人发动的消息报给万岁爷和娘娘,原养在永和宫里的两个小太监小郑子和小豆儿也算是能独挡一面了,这两个小一个往贵妃哪儿去了,一个有去给戴贵人和那拉贵人报了信儿。 且都是先紧着同他们主子关系好的说,至于旁的倒不必操心了,宫里有什么消息岂能瞒得住,永和宫这头儿一动静大了,想来满后宫便也没有不知道的了。 外头有魏启操心,自是什么都安排稳妥了,在产房中的嬷嬷们也十分麻利,趁着玉琭阵痛还不密,飞快的伺候玉琭擦洗更衣,因是头胎,便是发动了,等生下来少说也得四五个时辰。 几位嬷嬷同玉琭说清楚了眼下情况,这便扶着玉琭下地走动些个,玉琭无不配合,边走边调整呼吸,又慢慢吃了半盏参茶,心情便也平稳了许多,外头康熙爷也到了,二人还隔着门说了几句话,玉琭心中便更稳妥了。 然生孩子到底不是靠着心情平稳就能生得顺当了,玉琭起先还算是能耐得住阵痛,然时候一常,她就有些受不住了,别说叫嬷嬷扶着她走动,便是立在地上都稍显艰难。 嬷嬷也不强求,这便扶着玉琭再躺好去,这不知不觉间天色都暗了下来,屋里烛火通明,犹如白昼,玉琭疼痛恍惚间,还当是已然第二日早上了,然几位嬷嬷看罢,竟说还得再等。 外头康熙爷给的、苏麻喇姑代太皇太后娘娘关切的,还有贵妃娘娘叫人送来的一道道汤水吃食进来,可玉琭疼得满头是汗,压根儿就吃不进去。 玉琭还没哭呢,跪在她身边儿的花月却捧着主子的吃食哭了好几场了,这丫头心疼主子呢,也是害怕了,还没经过这样的架势。 “主子,您用点儿鸡汤炖蛋吧,您下午一贯是要加一顿点心茶水的,可这会子都该用宵夜了,您还什么都没用呢。” 疼痛的间隙,玉琭看着哭成泪人的花月,也不知怎得竟有些想笑,小丫头素来是个再沉稳不过的了,好似不管什么情况都没个怕的时候呢,谁道她不过是生个孩子,花月的魂儿都丢了。 “用不下了,你替我用些了,只当是我用了,今儿孩子发动的着急了,你们伺候罢我都还未来得及去用呢,你心疼,我自也是心疼你的。” “可别都在我跟前儿熬着啊,不然一会子我平安诞下了孩子,你们可没精力伺候了。” ??后面还有,会比较晚更,可以明天再看哈,小老四要出生啦~ ? ???? (本章完) 第238章 进封为嫔 第238章进封为嫔 花月一听这个,更是哭得不能自已:“主子都这会子了,您怎么还关着奴婢们啊,您好好的,您务必得好好的,奴婢就是伺候您三天三夜都不嫌累的、、、、、” 花月这话还没说完,玉琭只觉又是一阵巨痛袭来,当即也是顾不上说话了,嬷嬷们也嫌花月碍事儿,直打发人一边儿哭去,拽来一旁白着脸的莺时给主子擦汗。 瞧脸色这丫头倒也没比花月强到哪儿去呢。 如此一直硬挨着,前半夜还算是受的住,可后半夜直叫玉琭又困又痛,通身的力气都快要磨没了,玉琭勉强着,好歹是用下了小半碗炖海参、小半碗糖水蛋补充力气。 可后来越来越疼,疼得也越来越密,然嬷嬷看罢,还未到叫她用力的时候,玉琭再忍不住了,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体力也是早保存不住了,先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去,再等会子,她只怕连流泪的力气也没有了。 可她这头儿一哭,外头便传来动静,紧接着便是康熙爷的安抚之言,还声声儿喊着她的名字。 玉琭所在产房里的物件儿虽都是康熙爷叫人给准备的,可这地方他拘着身份,进不得,想来是不知道她靠着哪个方向躺的,康熙爷的声儿一会儿从门缝中传来,一会儿又挪到西侧封死的窗户边儿,一会儿声儿又在门东侧了。 玉琭喊着泪听着,听着听着竟破涕为笑,她几乎能想象出康熙爷在外头兜兜转转绕圈子的样子,也难为他这样在外头干着急,都这样晚了,她还以为康熙爷歇了的。 毕竟是皇帝呢,私下里疼着就罢了,总不能还明着这样疼,可不叫人说嘛,谁道康熙爷还真说到做到了,玉琭心中得了满满的安抚,还真萌生出一股力量来,支撑她再坚持会子。 末了也不知痛到了几时了,玉琭只觉这痛更猛烈了些,一旁的嬷嬷也总算肯叫她用力气了,也不知是困的还是疼的,玉琭只觉自个儿精神都恍惚了,脑袋也空了的,只是跟着嬷嬷教的法子一呼一吸,跟着嬷嬷喊的号子使劲儿再使劲儿去。 玉琭几乎要失去意识时,只觉身子一轻,总算是听到了一声儿响亮的婴啼。 “恭喜贵人贺喜贵人,是个阿哥!是个小阿哥呢、、、、、、” 嬷嬷似将孩子抱到她眼前瞧,可玉琭脱力得厉害,这会子直眼前发黑,哪儿瞧得清楚孩子的模样,那眼神儿甚至连孩子的方向都有些对不准,只是艰难的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意来,哑着嗓子讷讷。 “是个阿哥呢,是个阿哥就好、、、、、、” 若不是个阿哥,且不知康熙爷要如何失望呢,这人可是连名字都给孩子起好了。 玉琭再没力气说什么了,总算是度过难关了,她心神一松,身上也没什么疼痛的感觉了,当即便睡死过去,自是听不见外头的高兴,亦没听见外头的惊呼。 “给万岁爷报喜!德贵人诞下阿哥,整七斤!母子均安!” 嬷嬷将小阿哥擦干净包好,这便抱出去给各位主子们瞧,眼下正值晨光熹微,东方欲晓之时,嬷嬷打开门正抬起怀中的阿哥给万岁爷瞧,谁道恰有一缕光柔柔的照在嚎哭的阿哥身上,他哭得通红的小脸被照得盈盈泛着金光,莫名给人以天降福瑞的尊贵之感。 康熙爷喜不自胜,口中连连道着赏,虽是熬了整晚,然知玉琭和孩子平安无事,他便也跟着一扫疲惫,满心尽剩下欢悦了。 说来也奇了,原还大声嚎哭的阿哥被康熙爷一抱,那哭声儿当即就小了下去,似是睡着了,竟安稳得不得了。 康熙爷看着怀里小小的孩子,心中激荡得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竟叫他有些微微鼻酸,他同玉琭的孩子实在是太来之不易了。 “瞧啊!竟是五彩祥云!” 康熙爷抱着孩子,正沉浸在感慨之中,也不知是谁忽地惊叹一句,众人随即往太阳初升之地望去,入眼先是大片的微微发亮的橙光,橙光之上飘着连片的薄云,那云像是鱼儿似的流畅纤细,游跃翻腾,云上压着颜色,下头裹着光,上头泛着彩,果真是五彩祥瑞之云不假。 有那机灵的,这便朝康熙爷跪下,大呼万岁爷,众人也纷纷说着吉祥话去,言语间少不谁捎带着小阿哥,心中无不羡慕或是嫉妒小阿哥诞下的时辰极佳,竟赶上此等祥瑞之兆,如此一来,德贵人只怕更是要得万岁爷的欢心了。 着实不得不叹德贵人一句命好啊,同样是今年生子的,人家荣贵人的孩子险些冠上扫把星的名头,德贵人的却是祥瑞之子了。 不过这时候甭管众人如何做想,万岁爷正高兴呢,下头自是没人敢说风凉话的,只是个个说着吉祥话去,眼神儿却盯着万岁爷的反应,且瞧万岁爷要如何去赏。 康熙爷心中正激荡着,久不见天降祥瑞之相,不由得感叹,他这个儿子竟真是天赐下来的福气! “白鱼赤乌,河清云庆,彩云如鳞,天赐瑞琼,实乃上之祥瑞也,四阿哥是极有福之人也!” “念四阿哥尚小,天已赐福,便由其母德贵人代为受赏,贵人乌雅氏,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德嫔!” 康熙爷没做犹豫,当即将心中的话脱口而出,莫提什么玉琭资历浅出身低的话,只凭着此祥瑞,康熙爷是怎么赏都不为过的。 再者他既是先前答应了玉琭,允玉琭亲自抚养孩子,自是有心提拔玉琭的位份,原想着等孩子满月了,再同孩子的名字一道赐下,而眼下见此祥瑞,机会正是恰当,任谁都质疑不出一个字来。 实乃天意使然啊! 康熙爷此话落音,候在一侧的魏启险些为主子喜极而泣,当即带着永和宫上下的奴才谢了皇恩。 “奴才替主子叩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本章完) 第239章 亲自喂养 第239章亲自喂养 也不光是永和宫上下的奴才们高兴主子和小主子能有这般际遇,佟佳贵妃自也高兴着,跟着赏了不少好东西去,毕竟两个人亲近,又同是与僖妃不对付的,玉琭位份越高,自然越是得用。 玉琭得了嫔的位份,又有阿哥傍山,只要阿哥好好的,她这辈子也算是稳妥了。 康熙爷嫌人闹腾,这会子干脆打发贵妃招呼着后宫众人回去,他还不急着走,还想着见见玉琭呢。 将怀里的阿哥交予奶娘抱下去伺候,康熙爷听下头嬷嬷们说里头收拾好了,她这便大步进去瞧了玉琭去,他不好好瞧人一眼,总归是不放心的。 里头安安静静的,奴婢们都低着头立在一旁,康熙爷摆摆手叫人下去,这便上前拉来了些帷幔,挨着熟睡的玉琭坐下了。 下头奴婢们已然伺候着给玉琭擦身更衣了,可这会子瞧着,玉琭仍是满脸的虚弱憔悴,嘴皮子稍有些苍白不说,脸颊上也多了些像是雀斑的暗红的血点子。 康熙爷知道这血点子是怎么来的,他曾在元后的面上见过,这是生孩子是用力过度了,力气崩得狠了,淤出来的血,得十来日才消得下去。 虽是有心理准备,可康熙爷这会子瞧着玉琭的样子,仍心里泛泛地疼着,好在孩子平安诞下,没叫玉琭白吃了一遭苦。 康熙爷轻轻扶着玉琭的脸,笑着叹似的轻声道:“咱们的胤禛是个极有福气的孩子,只盼着他能像你,像了你的纯粹美好。” “对了,你是不知咱们的胤禛刚抱出来的时候,天上竟泛起五彩的云,朕都惊着了、、、、、、” 康熙爷难得絮絮叨叨一回,也是因欣喜和激荡一时平复不下来呢,也不知该同谁人说了,故而也不管玉琭是睡是醒的,就想同玉琭好好分享一下喜悦之情。 末了说得无趣了,等不来玉琭的回应,康熙爷又不由得叹,只盼着玉琭能快快恢复起来。 “万岁爷,索额图大人求见。”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梁九功进到外殿来,立在屏风后小声儿禀了一句去。 昨儿康熙爷虽是尽挂怀德贵人了,一夜未得眠,但他今儿可歇不得,该办的事儿该见的人一样不能往后拖,甚至于这会子下头大人求见得极了,康熙爷连用早膳的工夫也无,得先见了人处置了事儿才是。 康熙爷轻应了一声儿,然应罢却不动作,依旧拉着玉琭不大舍得松手,看了玉琭好一会子,又给人仔细掖了被角嘱咐了吃食,康熙爷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永和宫。 玉琭这一觉倒也没睡得太久,约莫是午膳前就醒了的,她昨儿光顾着生孩子去了,下午晚上也没什么吃东西,躺到这会儿早饿了的。 挣扎着起了身,可还未等她叫人便隐隐听见隔壁孩子的哭声了,也是顾不上填饱自个儿的肚子了,玉琭满心念着四阿哥,只怕下头人不会照顾孩子。 “四阿哥呢?怎么哭着?” 花月正在守在一旁打盹儿,听见主子的动静猛然清醒过来,快步上前给主子披衣递茶,蹲在主子跟前儿回话去。 “回主子,小主子已然哭了半个时辰了,乔太医和嬷嬷们都瞧过了,说是阿哥没什么大碍,就是饿的了,偏先前内务府拨来的几个奶娘尽不得小主子满意,这才哭着。” “贵妃娘娘先前还在偏间守着,知道内务府送来的奶妈子不成,这便亲自叫人又去寻了,三个五个不满意,一会子叫来一二十个试过总能有个合口的。” 玉琭点头,知道孩子不是身子不适她便放心多了的,然细细的喝了碗红枣益母汤罢,孩子竟还哭声不止,玉琭可是坐不住了,这便要下地寻了孩子去。 嬷嬷虽是也嘱咐了,允德嫔娘娘多走动着恢复身子,可要走动也不是这一时的,玉琭脱力得厉害,一起身便有些摇摇欲坠,花月紧忙上前扶了主子躺好,这就叫人将小主子抱来。 “主子您莫急,奴婢也瞧了的,小主子是真没什么大碍,奴婢这便叫嬷嬷们将小主子抱过来。” 玉琭点头,蹙着眉忙催着花月去知会:“就是再不合口,也不能一直叫孩子这么饿着,叫膳房弄些米粉米油来先喂着阿哥,再不济,我先亲自喂养孩子也使得。” “只是也不知我自个儿能不能喂得了,从昨儿到今儿都没吃什么,眼下喝的汤也没什么下奶的作用、、、、、” 后宫里的女眷,甭管是上头的娘娘也好还是下头的小主们,凡生了皇嗣的就没有亲自喂养的理儿,无一不是顾念着身材,也怕耽误哺乳会影响承宠、有孕,故而自生产罢头一天便开始用药物调理着,或是日日饮麦芽茶退奶。 玉琭虽是还未如此调理着,可许是因为她年纪不大,故而这会子只觉得微涨,并无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怕比不得奶娘乳汁充沛,然眼下也顾不得什么了,有一点儿算一点儿吧,总不能一直瞧着孩子饿得嗷嗷哭。 明明她还一眼都未见过自己的孩子呢,可偏这声儿哭得她心焦,被人揪着心了似的。 很快花月便带着阿哥回来了,身后还拉拉杂杂跟着好一帮子伺候阿哥的奴才,然她们只能看着阿哥哭,不只该如何哄了阿哥,玉琭便知人再多也是无用,她不喜叫人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喂孩子,便只管打发人出去,只留了花月莺时几个在跟前儿。 到底是被亲额娘抱着了,不是旁人,四阿哥当即降了哭声,只是小声儿哼唧着,小嘴儿一抿一抿地裹着手指,可见小孩儿是真真饿极了的。 “好孩子别哭别哭,额娘这就喂你好不好。” 玉琭轻着声儿,对着孩子那红扑扑的小皱巴脸儿,莫名地惹得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先接过花月递来的热巾帕子给四阿哥擦擦小手小脸,玉琭这才解开衣带,不甚熟练,甚至有些手忙脚乱地喂了孩子去。 (本章完) 第240章 阿哥挑嘴 第240章阿哥挑嘴 四阿哥小饿狼似的大口吃着,小手还拽着额娘的衣襟,中间喝急了还呛着一回,可把玉琭吓得不轻,抱着怀里软软的孩子又是轻轻晃又是轻轻拍的,好一会子才止了咳嗽。 四阿哥没吃饱,也顾不上平息小呼吸,抓着玉琭的衣襟又要吃,只是玉琭这当额娘的不成器,只勉强将四阿哥喂了个半饱就没了。 怕孩子吐奶,玉琭还将孩子抱起来拍拍奶嗝,只可惜可怜的小四阿哥压根儿没吃饱,被额娘拍了半天也没打出个嗝来,到底是哭号了不少工夫了,小四阿哥累了,就这么将就着睡了去。 玉琭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心疼极了,甚至还莫名的产生一种自责之感,若是她身子再壮实些,若是她平日里再多吃些,想来也不会像眼下似的,用时方恨少了。 自责的同时玉琭更是恼下头人伺候不利,怎么旁人的孩子一出生就能吃的饱饱的,偏她的四阿哥一直这个饿着,什么一个二个尽不合小主子胃口,只怕不尽心伺候是真。 怕不是这些个奴才看她年纪小位份低好欺负呢,不愿在她这个区区贵人手底下讨生活! 只想到这儿,玉琭自是怒不可遏,也不放心将孩子叫给下头人带去偏间伺候了,只轻轻将怀里睡熟的孩子放在榻上,她自个儿起了身,叫花月莺时伺候着更衣,便是再累也端坐在外间,好好瞧瞧下头的奴才去。 “我听说自阿哥晨起出生到现在,竟还没吃奶娘的一口奶,且不知到底是阿哥嘴挑还是你们下头人尽糊弄我,糊弄阿哥呢,奶口不好竟还敢来伺候皇子?!” 因顾忌着里头睡熟的孩子呢,玉琭这质问下头的声儿并不高,可即便如此,只这般冷声质问还是叫下头的奴才无不战战兢兢,不光是下头的宫女、奶娘,就连两位资历颇深的嬷嬷都腿软着跪倒在主子面前,尽不敢得罪了这位新晋德嫔娘娘。 “还请娘娘恕罪,奴婢们真真不敢不精心伺候小阿哥,只是小阿哥确实没有合口的人选,您也知道先前万岁爷嘱咐着,给阿哥备了八个奶口,今儿上午尽试了的,没有一个合适的,眼下再叫内务府的送来些,自然是得等些工夫的。” “奴婢们也一直在想法子,甚至半个时辰前贵妃娘娘将伺候三阿哥的两位奶娘都唤来了,依旧不成。” 此时站出来说话的是吴嬷嬷,在场这么些人里,就这位资历最深,玉琭先前也是对人极满意的,当初还是太皇太后娘娘着苏麻喇姑为她和孩子择的人选,想来也不至于不尽心至此。 玉琭瞧了下头人一眼,也没说信不信人这番说辞,又问了一直守在四阿哥跟前儿的橘如,这才知道吴嬷嬷几个没说了什么假话,确实是屋里那臭小子嘴挑得厉害呢。 也不知哪儿不合口了,都是母乳,这些奶娘自入了内务府准备周以后,也日日用的一样的吃食,这奶吃起来能有什么差别。 然眼瞧着小四阿哥就是不满,唯不挑她这个做额娘的,偏玉琭的又不足以喂饱孩子,真真叫人发愁。 “罢了,眼下便叫我这个做额娘的亲自养着吧,不只新奶娘何时能来?” 吴嬷嬷赶紧的回了:“回娘娘的话,约莫还得再等半个时辰,贵妃娘娘已然嘱咐罢内务府了,一来还得细选,二来这一来一回路上也得耽误不少。” 玉琭微微颔首,也不多言,这便打发吴嬷嬷几个下去候着了,她再等等便罢。 待下头人走了,玉琭这才嘱咐花月去一趟膳房,要人给她备些下奶的汤水吃食:“眼下也不是我恢复身材的时候,总不能叫孩子饿着了,叫人尽快准备吧,就我这身子也不知能不能喂下来一整天,别看那孩子小,还挺能吃。” 玉琭边是心疼边是叹的,眼睛往里间一瞥,似怎么都看不够孩子。 花月听此,虽是知道主子一心为阿哥好,可到底是有些犹豫,这满后宫里就没见过像主子这般能为小主子做到这个份儿上的。 “主子,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您亲自喂养孩子虽是可解小阿哥的燃眉之急,可到底是不利您身子恢复的,您刚刚生产过,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身子里的养分原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又都喂给了阿哥,奴婢是真真的担心您的。” “再者您亲自哺乳也会引得您身材走样,眼下您正得圣眷,若是因喂养小阿哥耽误了去,只怕于以后不妥啊。” 玉琭岂不知花月此番话的用意,这类似的她也听额娘说过呢,这年头凡富贵人家是不提倡母亲亲自喂养孩子的,花月所言为其一其二,这其三便是觉得哺乳不易受孕,再加之身子亏损,精力不足,只怕三年内都要不了二胎。 不过这事儿不怎么科学就是了,玉琭不尽信不说,还知初乳对孩子极有益处,便是孩子不挑嘴,她原也是打算亲自喂养孩子两日的,眼下有了这事儿她就更是责无旁贷了。 玉琭自是不会介意花月如此尽心之语,只是笑着劝慰两句罢了。 “你也知我可解了四阿哥的燃眉之急,我是孩子的亲额娘,我总不能看着孩子一直饿着肚子,不过你倒也不必担心我后头丢不开手,待有了合适的奶娘了,我才不揽着劳心劳力的活儿呢。” “养孩子真不是那么好养的,我这会子还疲累得紧,刚只喂了四阿哥一会儿便叫我冒了一层细汗,胳膊也酸的难受,又不是没有奴才伺候着四阿哥,我何必自讨苦吃去,你就放心吧。” 花月笑着点头,见主子没什么舍不得的样子,这才放了心去,就怕主子只有了四阿哥边知足了,宫里的孩子都难长大得很,孩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不过说道这儿了,玉琭倒是想起来一事,连压着声儿细细问了花月去。、 “怎么刚刚那吴嬷嬷称呼我一声儿娘娘?莫不是糊涂了,你回头多点提着些,咱们得了阿哥虽是好事,可也不能叫外头觉得咱们永和宫的狂傲了,到底是祸从口出呢。” (本章完) 第241章 沾了天光 第241章沾了天光 一听这话,不光是花月笑了,一旁的莺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对,主子自生了阿哥之后便睡了过去,还不知自个儿得了什么赏呢。 二人紧忙在主子跟前儿立好了,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大礼去。 “奴婢恭喜主子贺喜主子,得晋嫔位,奴婢给德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跟前儿欢喜至极的花月莺时,玉琭有一瞬的怔愣,下意识的掐了自个儿一把,竟不敢相信自个儿不过是生了个孩子,这就晋升为嫔位了。 说来康熙爷素来在后宫女眷的位份上吝啬着,向来不以开枝散叶来封赏后宫女眷,而多看在女眷的出身和娘家于朝廷的作用上论功行赏,寻常生子便是赏,也不过是给些规矩上的物件儿罢了。 玉琭素来没想望过靠着孩子能得了什么好,还盼着福成凯旋后,她靠着弟弟的军功以得福荫呢,后宫女眷半数都出身将门,届时打赢了仗,康熙爷一高兴,说不得便要大肆封赏后宫了,谁道不等弟弟出息,她倒是先靠着孩子得了好。 手臂上的疼痛稍稍唤回了些玉琭的思绪,她高兴着自是压不住笑意,紧忙又问了花月和莺时。 “那如今我晋为嫔位了,是不是四阿哥便能养在我跟前儿了?待孩子开始启蒙读书了再送去阿哥所?” 花月莺时连连点头应声儿,这会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替主子解释了今儿晨起的天降吉兆去,再说起万岁爷给的赏便也顺理成章了。 “、、、、、、您自是能亲自抚养四阿哥的,不仅如此,您这儿晋升了嫔位,您娘家二爷也晋了爵位,眼下已是三等轻车都尉了,若是能凯旋,定然还能再往上更进一步去,太太也得了敕命,明儿便代二爷入宫谢恩,一早就到,您趁此还可见见太太去。” 原是因为这样,玉琭可算是明白了,她这哪儿是沾了孩子的光,这是她们娘俩沾了老天爷的光了。 说来这天生异象可不算少见,诸如七星连珠、荧惑守心这般罕见的就不提了,五彩祥云可不算少见,尤其是晨光熹微之时,五彩的都不算稀奇。 她读书时有一阵子压力大总焦虑,总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恨不得天天守着天黑等昼明,每每天亮之际,天上的颜色总是最漂亮的,天边层层叠叠的暖色压着,尤其在夏日秋日的好天气里,她还见过粉色的晨曦呢,可比那劳什子五彩祥云好看。 不过要说康熙爷仅凭着这些便如此厚赏她们娘俩也不至于,先前的蓬星袭月康熙爷可不就是没信嘛,这厚赏到底还是看在感情上给的,玉琭念着呢,之后见了康熙爷到底还是得好好谢了去。 主仆三人又欢欢喜喜的说了会子话,玉琭勉强喝了碗飘着油花没什么味道的猪蹄汤,这才觉得腰酸有些坐不住,起身叫花月扶着去寝殿同孩子一道儿躺躺。 想着一会子贵妃还要带着新来的奶娘过目,玉琭特意吩咐了,只先叫人在偏殿安顿下来,什么事儿等她和阿哥醒了再说。 可玉琭实在是将养孩子的事儿想得太简单了,玉琭才睡熟不久,约莫才过了三四刻钟,身边儿的臭小子又开始哭了,这臭小子嗓子别提有多洪亮了,像是个在耳朵旁放了个大喇叭似的,玉琭当即便惊醒了的,都顾不上泛起什么起床气来,紧忙起身去瞧。 小孩儿哭闹左右不过是吃喝拉撒的事儿,玉琭打开四阿哥的小包被一瞧,好家伙,这臭小子一泡童子尿直将玉琭榻上的褥子都给浇透了,好险没发水灾。 玉琭私心里是有些嫌弃的,可自个儿亲生孩子呢,再脏也不能丢开不是,又听孩子哭得难受,直叫玉琭也跟着手忙脚乱,跟前儿也没包被给他换,又跑贸贸然将孩子光着抱出来着凉,可叫玉琭晕了头去。 好在伺候阿哥的嬷嬷和宫女就在外头,听见吩咐便直接进来了,玉琭紧忙将四阿哥交给她们伺候去,见伺候得有条不紊,玉琭便也对几位嬷嬷和宫女消了些气,好歹是能给些好脸了。 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四阿哥又回到了玉琭怀里,榻上还没收拾好呢,娘俩只能暂歪在一旁的罗汉床上。 饶是玉琭没跟着伺候这臭小子,也是急了一头细汗,可再看怀里这破孩子,竟嘴里吐着泡泡又睡过去了,真真像是个小没良心的。 玉琭看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露出些笑意来,再苦再累的,她看着孩子好竟心头满满的知足,真真是奇了怪了。 殿里正收拾着,没一会子外头魏启便回来了,一道前来的还有佟佳贵妃,难为她为四阿哥操心,都十月里的天了还跑了一头热汗。 “给姐姐请安,劳烦姐姐这帮为四阿哥操持着。” 玉琭起身笑着朝人见礼,佟佳贵妃惦记着玉琭的身子呢,岂肯看着玉琭抱着孩子还同她见礼,紧忙上前扶住了玉琭去,护着她和孩子坐好。 “跟我客气作甚,你劳累一天了,怎么不多歇会儿?这会子身子可舒坦些了?可吃用了什么?” 玉琭顾念着四阿哥睡着了,压着声儿一一回:“多谢姐姐关切,我一切都好,四阿哥哭得响,他一哭我便也顾不上歇了,不知姐姐可又叫人寻了奶娘来,我自个儿刚刚喂了一回,只是瞧着不大够。” 佟佳贵妃连连点头,见玉琭面色尚好,她便也放心不少,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四阿哥柔软的小脸儿,便叫下头伺候阿哥的奴才先将阿哥抱去偏殿,如此她好叫奶娘挨着个儿的进来过目,可不能动静大了搅了阿哥好眠。 玉琭无不放心的,然到底是微微的不舍,看着吴嬷嬷将四阿哥抱走了,这才朝佟佳贵妃点头。 佟佳贵妃跟前儿的莲心极有眼色,这便唤了外头的人进来。 玉琭原以为只是又叫来七八个人罢了,谁道这一进来,粗粗一看竟有一二十个,俱是端正清秀,眉目清明之人,不是什么歪的邪的,身材也壮实,可见贵妃没少为此费心。 ??这几天奶奶住院我得一直在医院陪护,更新可能会少一点,我尽量不断更,等下周奶奶出院了我爆更三天~ ? ???? (本章完) 第242章 非醴不饮 第242章非醴不饮 “咱们看归看,可到底合适不合适的还得看四阿哥的意思,说来倒还没见过这样挑嘴的孩子呢,宁愿叫自个儿饿着也不委屈了自个儿的嘴,今早我将这事儿同太皇太后娘娘一说,娘娘还笑呢。” “玩笑着说凤凰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咱们的小四肖此,以后定然是有大造化的。” 佟佳贵妃同玉琭说笑一句,然玉琭岂敢应了这话,有道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宫中这般要紧的地界儿,就是玩笑也不能随意玩笑,四阿哥虽出生时有天之异象相伴,可这并非是四阿哥的护身符。 四阿哥上头还有为太子爷呢,怎能越过那位去,若叫有心人传出去,这叫赫舍里氏家的怎么想,怕不是这会子便要防备了四阿哥,生怕四阿哥同太子争了什么呢。 然若只是防备还是好的,如若生了杀心,直接替太子铲除了下头这位如此不凡的弟弟岂不更是直接、轻松。 她玉琭虽是晋升为嫔了,然根基岂能比不得过太子的母族,眼下还是低调些好。 “娘娘谬赞了,四阿哥岂能同凤凰做比,不过是挑剔着罢了,我这个做额娘的还为此挂心得厉害,只怕四阿哥是个不好养大的。” 玉琭做出些诚惶诚恐的样子来,说道四阿哥怕是立不住,玉琭还拿帕子沾了沾湿润的眼角儿,好似真真担忧激切得不成。 一说这个,佟佳贵妃倒也不好玩笑了,紧忙轻轻拍了拍玉琭的肩膀去:“嗨,不过是句玩笑话,怎么还引起你的泪了,以前我瞧你倒也不像是这样瞻前顾后的人,自有了四阿哥之后你竟什么都要怕上一怕了。” “我见你这般,险些不敢再盼着有了孩子。” 佟佳贵妃这句玩笑倒是真切,二人的关系比之旁的到底是亲近得多,说起话来心眼子也没那么多。 玉琭见之也顾不上装伤心了,也忙拉着佟佳贵妃的手劝慰着:“姐姐说什么傻话呢,其实倒也不是我瞻前顾后,只是猛然多了个牵挂,总怕委屈着孩子罢了、、、、、” 二人过目罢奶娘,好促膝长谈了一阵子,佟佳贵妃身上还有家里催生的压力在,这话无法同旁人排解,只得尽数讲予玉琭听了。 佟佳贵妃年纪不大,对孩子的事儿又是期盼,又是隐隐叛逆,不愿意一味听家中的摆布,看着玉琭怀孕生子经受的痛苦,又叫她隐隐对这事儿害怕着,心中真真是纠结着呢。 好在佟佳贵妃也是个心宽的人,听玉琭说说孩子的可爱之处,心头倒也泛上不少期待来,她前几日见了额娘,也同额娘好好算了的,依着她眼下的年纪,约莫翻了年便可将那调理身子的药用起来了。 若是顺利,想来年中或是年尾就能有孕,届时等她该生产时,她也能过了十七的整生,身子也不算经受不住生育之苦了。 说话间,四阿哥嘹亮的哭声再一次响起来,眼下二人不好再叙话了,带来的一帮子奶娘也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佟佳贵妃同玉琭紧忙带着人直奔偏殿,叫孩子挨着个儿的试过去。 这回来了一二十个人呢,想来总得能有一二个合适的了,如此有人帮着喂养,玉琭也不至于日夜都被这孩子牵绊着去。 “苏氏先试试吧。” 佟佳贵妃点了一位出来,这位苏氏可是这些个奶娘里体格最康健,经验最丰厚的人了,经奶府的奴才查验,说是奶水也最拔尖儿,鲜有比得过她的。 苏氏上前先给小主子见礼,而后落座也不羞赧,当中解了衣襟子去,先接过吴嬷嬷递来的干净热巾帕子好好擦拭干净,这才接过了小主子开始伺候着。 然谁道奶还没喝进嘴里,只是被苏氏一抱,四阿哥当即便哭得更厉害了,他原还只是发脾气似的扯着嗓子干嚎,这会子还掉了几滴子泪去。 见状也不必再叫苏氏试了,吴嬷嬷赶紧的将四阿哥给接了过去,冷着脸打发苏氏走了,这才见苏氏红了脸羞愧着,更是红了眼睛去。 鑫月心下叹息,倒也不好因此责怪了下头的奶娘,亦是怕下头的奴才觉得失了颜面,总在心里惦记着在小处给阿哥使绊子呢,也算是结个善缘,玉琭忙叫来花月,叫人挨个儿赏着。 成不成的都有银子拿,也算是辛苦来这一趟子了。 如此得了安抚,便见那苏氏的脸色好了些,还细细的给玉琭赔了罪,玉琭自是不怪她,倒也没心思同人多言语什么,她的心神都系在四阿哥身上了,听着孩子哇哇哭,她这个做额娘的心头竟像是刀割一般疼着。 “下一个、、、、” “再下一个、、、、、” 就这两刻钟的工夫,四阿哥将奶娘过了一遍,竟还是没有一个满意的,这玉琭可就急了,只怕不是奶娘的毛病,是四阿哥有什么不妥。 她抱着四阿哥去寝殿,好歹是又将孩子喂了个半饱,这才叫孩子止了哭。 “魏启,你去请了乔太医来给阿哥看看吧,莫不是身子不舒坦这才不愿意吃旁人的,眼下叫我硬撑着也是为难,还烦请乔太医给开些下奶的方子用,我也是顾不上什么身材不身材的了,先紧着喂饱阿哥要紧。” 玉琭如此吩咐罢,魏启自是不敢耽搁,这便去请了乔太医来,走到半路琢磨着,还往乾清宫递了个信儿,贵妃操心到底不如万岁爷操心,他们的四阿哥出生便有不凡之象,怕是不是伺候的人也得要些不凡的。 思及此,魏启便往乾清宫递了信儿去,康熙爷忙里抽空听了四阿哥的消息,当即也紧张起来,只怕乔太医一个不够,另还叫梁九功寻了专善小儿之症的唐太医一并过去,他同跟前儿的大人说罢眼下的事儿,来不及更衣,便紧忙带着人直奔了永和宫。 “四阿哥怎么了这是?今儿早不是还好好的?” 康熙爷一进门便问,众人紧忙起身见礼,他也顾不上叫人平身,只摆摆手便罢,当即上前看了玉琭怀里的孩子。 (本章完) 第243章 有着落了 第243章有着落了 此时小四阿哥哭是不哭了,可他委屈难过啊,小嘴儿一撇一撇的欲哭不哭,小手还抓着额娘的衣襟子不撒手,想不通为何不叫他吃得饱饱的。 自打出生这么些时辰,小家伙儿还没吃饱一顿饭呢,宫里还传言小四阿哥是伴着祥云降世的仙童呢,谁道来了人间,仙童就是这么个待遇。 康熙爷轻轻拉着四阿哥肉乎乎的小手,冷着脸还等着下头伺候阿哥的奴才们给个说法,今儿早不是叫人抱下去伺候时还好好的,怎么忽地就不吃旁的奶了? 莫不是下头人苛待了四阿哥,这才叫四阿哥心生反感,只情愿粘着自个儿额娘。 吴嬷嬷盯着万岁爷的视线战战兢兢的跪了下去,紧忙一五一十的又将缘由又说了一遍,今儿一早德嫔娘娘未醒之时阿哥时叫下头人伺候来着,可那时候阿哥不似寻常孩子一般这就要吃用,反倒是小睡一个时辰,这才觉得饿了。 那时候再伺候,这才知道阿哥爷挑嘴,对原先准备的那些奶口俱不满意,还是德嫔娘娘亲自喂的一遭,这会子亦是如此。 康熙爷一听这个也是颇心急,看着玉琭那张还含着憔悴的脸,岂肯叫她亲自喂养孩子去,除了着太医给四阿哥看看以外,另又派梁九功去将内务府下登记在册的奶娘全部传唤过来,挨着个儿的叫阿哥挑。 如此还不够,康熙爷也念着那“仙童传言”呢,心中隐隐不安,只怕孩子不稳妥,另又点了几个銮仪卫往景山护国庙走一趟,请普惠住持给四阿哥瞧瞧八字,看看可是旁的妨着了,这才叫阿哥心头不顺,便是不成,求个开光的荷包也好。 如此吩咐了一遭,乔太医和唐太医也给阿哥看过了,阿哥身子无恙,就是饿着了。 听了二人如此说,康熙爷便也暂放下了心,只要孩子康健就好,挑嘴的毛病岂能算是什么毛病,奶口慢慢寻就是了。 然比起四阿哥的身子,康熙爷更是重视玉琭的身子,太医正在,务必要给玉琭好好瞧瞧的,康熙爷生怕玉琭哺育孩子反损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利月子里的恢复。 好在玉琭只是因生产稍伤了元气罢了,只好好进补便是,得了这信儿,康熙爷一颗心算是彻底落回了肚子中。 见四阿哥胖乎乎的,玉琭抱着似有些费力,康熙爷也不叫人都在跟前儿守着了,关起门来他亲自抱了儿子去,他倒也不拘着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规矩,康熙爷心疼孩子还来不及呢,便是对儿子各有期待,也不是这时候便约束起来的。 “快躺去榻上吧,朕抱着孩子就是了,你眼下正是多歇少思的时候,孩子的事儿你不必担心,有朕操心着呢,你好好歇着就是了,朕就不信普天之下,还寻不着一个合咱们孩子口的奶妈子。” “若内务府的奴才们都不成,朕将宗亲女眷都叫来试试也未尝不可。” 因有康熙爷给她撑着呢,玉琭心神也放松了不少,这会子面上也见了笑,抬手给四阿哥掖了掖小包被,十月的天微微凉,她只怕孩子冻着了。 “爷也忒夸张了些,岂能因四阿哥劳烦宗亲女眷去,想来叫内务府的奴才挨个儿试了,也能有些结果,大不了我自个儿喂就是了,民间百姓没四阿哥这样好的条件,不都是自个儿亲娘喂大的,喝米油、米糊糊养大的也比比皆是。” 话是这么说,可玉琭身份在这儿摆着呢,他如此抬举着玉琭,就是想叫玉琭和孩子享福,又不是实在没法子了,岂能那样潦草的养大孩子,康熙爷自是不同意的,然也知玉琭心头的担忧,这话多半也算是宽慰。 “为咱们孩子,岂能怕了什么劳烦,虽孩子怎么养都能长大,可喝米油长大的孩子岂能同吃奶长大的孩子比,宗亲里有的孩子吃奶吃到十多岁才断,那体格拉出来瞧就是不一样。” “不过十来岁的孩子都知羞耻了,还用奶口瞧着是有些不像话了,然吃到四五岁、五六岁也是寻常,你便是真自个儿喂养,总不能喂到咱们四阿哥那般年纪去,朕只怕你身子经受不住。” “你听朕的,为四阿哥,咱们什么法子都使得,你莫担心什么,无论是下头的奴才也好,还是宗亲女眷,能喂养阿哥对她们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咱们四阿哥也不会忘了她们当年的养恩,报答的时候多了去了,试问下头的人谁不想沾了皇子的恩德呢。” 康熙爷柔声儿劝慰着,细细开解,无一丝不耐,说话间手上还轻轻拍着孩子,小四阿哥原还因没吃饱心情不快呢,这会子倒是被他皇阿玛哄得舒心,也不见小脸儿拧巴着了,安安稳稳的又睡着了去。 玉琭一听康熙爷的话,倒也知道自个儿是想左了。 有康熙爷抬举奶娘孙氏,抬举曹家的先例在,下头谁不羡慕着,能伺候了阿哥,那真真是天赐的福气,个个都争破了头。 如若是宗亲女眷得幸伺候了皇子,亦算是给了他们一家子同天家亲近的机会。 别看宗亲个个都挂着爱新觉罗家的姓氏,受天家供养,然除了裕亲王、恭亲王、承郡王这般在康熙爷跟前儿得脸得用的,有些关系稍远的日子过得也不光鲜呢。 如此,玉琭心头微松,朝康熙爷露出笑意来:“那我们娘俩可就全凭万岁爷您做主了,旁的恩宠不求,只求不叫我们娘俩饿肚子便是。” 康熙爷失笑,抬着眼皮撩了一眼玉琭,面上故意抬出些个倨傲来:“这万里江山、千秋神州都是朕的,若还能叫你们娘俩饿着了,朕这皇帝也不必做了。” 二人正说笑间,梁九功忽地叩门禀报,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喜色。 “禀万岁爷和娘娘,四阿哥的奶娘有着落了,几位銮仪卫大人刚出紫禁城便遇见了普慧住持的弟子,说是昨儿夜里住持便观测天象,算出阿哥这小小一劫来,特给指了法子化解,如今几位銮仪卫大人已然去寻人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誓死不从 康熙爷顿时大喜,紧忙将怀里的小四阿哥放在榻上,伸手接了梁九功递来的信,玉琭自也好奇呢,也撑着胳膊坐起来凑过去瞧。 普惠住持凡给警示之语,素来不过简单的二三句,朦朦胧胧地叫人参悟不透,而今却不一般,竟是细细道来,连写了三页缘由。 先说四阿哥发动当夜,他曾夜观天象,发现破军星隐隐耀耀。 破军星乃紫薇十四主星之一,四阿哥承紫薇星芒降世,定然不凡,是个求新求变、恩威并济、魄力十足、坦白直率之人。 然“破军星”自古便称之为“耗星”,在十四颗主星之中,个性最冲动,变化性最强,颇难管理,故而此等人也最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就罢了,偏这是天家的孩子,若教不好,那便是养大了一个凶神,四阿哥出生时又现五彩祥云,颇有上天庇佑之态,他参悟不透天机,只知这孩子对大清来说是个有大造化的,故而才多插手几分。 此不吃不喝便是造化下的第一关,被天护佑几分的孩子到底不凡,不是寻常人等能伺候的,他整夜推演,这才算出京城往北百里有机缘在,需找到一位“手托玉印、足踏青龙”的妇人,她才可助娘娘抚育四阿哥。 康熙爷和玉琭细细的看了几遍,前头的倒还算可以接受,可这一句“手托玉印,足踏青龙”着实叫人不解。 到底要去哪儿才能寻到这样的妇人,光是这玉印只怕都不是寻常人能得的,更别说什么足踏青龙了。 可眼下确实别无他法,便只能暂且一试。 “不知眼下普惠住持的弟子观敬何在,难得下山一回,朕必是要请他好好来探讨写个佛法的,也不知普惠住持可好,朕可是有年头没见住持了,年节里叫人去请,他云游去了也不在。” 梁九功岂能不知万岁爷对普惠住持的重视,这些他早替万岁爷问了的,眼下便一一答着。 “回万岁爷的话,观敬师傅也不知普惠住持眼下何处,只是晨起托跟随在身边的小徒弟来送了这信儿罢了,想来住持当是离京中不远,至于归期便更是不知了。” “除此之外,观敬师傅还留了话,说知道万岁爷您眼下心中惦记着阿哥事,心不宁,何以探讨佛法,待事毕,您但凡请,观敬师傅无不应的。” 康熙爷点头应声,只为这信都得谢了普惠住持和观敬小师傅去,连嘱咐梁九功替他为护国庙捐些香火过去,若真能寻到那有机缘之人,之后必然更有重谢。 梁九功这便出去办差了,康熙爷细细收好了信,心中也少了几分担忧:“真真没想到咱们的四阿哥是个这么有大造化的,承紫薇星芒降世,就不说大阿哥和三阿哥,便是保成都没这般际遇呢。” 康熙爷说者无心,可玉琭听得却心惊,她岂敢这会子便叫四阿哥压太子一头,太子可是元后拼死得来的孩子,对康熙爷来说意义着实不同寻常,四阿哥还暂比不得呢。 更别说紫微星亦是帝星,说多了那不是找着叫康熙爷对四阿哥不满嘛。 玉琭低头,连道不敢:“四阿哥岂能同太子比肩,什么际遇不际遇的,以后能不能做个有用的人到底还全看他自个儿努力不努力、奋进不奋进,有道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什么总不如靠他自己。” “臣妾这个做额娘的原还不觉得这天生异象能如何影响了四阿哥,可眼下越是听人说四阿哥被老天眷顾,我便越是胆战心惊,天可给他福气那就亦有收回去的本事,一个人的命对天来说何其渺小,我只怕、、、、、我只盼着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是了。” 原玉琭面上就憔悴着,眼下再含着忧虑说这话更是事倍功半,直弄得康熙爷心头也蒙上了一层不放心。 依着老话说,被天眷顾的孩子往往福厚命薄,得老天爷喜欢了,那自是要招他去做了跟前儿的童子,羽化登仙,如此自然也就没法还活在人间了。 康熙爷又细想普惠住持的信,信上说眼下为第一关,若着第一关过去了固然好,然若过不去呢,四阿哥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康熙爷心头一咯噔,可不敢再想了,亦是不敢同玉琭再多说什么,只好好的揽着玉琭,声声安抚着。 “朕可没有旁的意思,你别瞎想,到底是有普惠住持在呢,他将方向将人都指出来了,朕总能派人将她寻来,咱们的四阿哥也必会安安稳稳健健康康长大的。” 玉琭贴着康熙爷的颈窝儿点头,心下也松了口气,总算是将这话给混过去了,以后可得叫人小心着些,绝不可宣扬四阿哥出生时的异象,她同四阿哥已然靠着这个得了好了,再过火只怕就要引火烧身了。 而后二人便也不在此事上多言了,魏启正好送来了给主子补身子的汤水,康熙爷陪着玉琭用罢,还一道歇了会子,然睡了不过三两刻钟,四阿哥又让这榻上水漫金山了一回,将康熙爷的衣摆都沾湿了。 好在康熙爷并不介意儿子的逾矩,只是笑罢了,还亲自试着给四阿哥擦洗了,也体会了一回照顾孩子的艰难。 然这还不算完,小孩儿拉撒完了紧接着便要吃喝,玉琭又勉强喂了两回,总觉得自个儿下奶的速度赶不上四阿哥吃的速度,她头一开始还能将孩子喂得半饱,到了夜里,她都险些没什么可喂了,只能无奈地看着孩子哭嚎。 没办法,玉琭只能将下奶的汤水一碗一碗地喝下去,便是想吐也得忍着,直至后半夜,才勉强叫四阿哥吃顿饱的。 大半夜地躺在榻上,玉琭抱着孩子发愁想哭,康熙爷也跟着累得够呛,发愁得够呛,且不知那妇人什么时候能寻来,今儿才只是第一天便快叫人没了法子了。 因夜里没歇好,第二日玉琭喂孩子便喂得更艰难了,没有母乳可喝了,玉琭只能叫膳房给四阿哥熬了米油来,偏这孩子挑嘴,旁人的母乳都不喝,更别说米油了,便是饿得都没力气哭了,他依旧是紧闭着嘴巴,撇着小脸儿,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题外话------ 明天大概就可以开始爆更了哈~ 第245章 以血喂养 第245章以血喂养 “好孩子,算额娘求你了,你好歹就喝些吧,就抿一口也好啊、、、、、、、” 如此一直挨到了第三日,小四阿哥饿得也不哭也不闹了,甚至在玉琭怀中动一动哼一哼都显得无力。 本该是正能吃喝拉撒的时候,因四阿哥憋足了劲儿,就是不乐意、不配合,不吃不喝一两天,小孩儿除了排了回胎便,便没旁的动静了,着太医给看了,俱是个个摇头,皆犹豫着说,若是四阿哥再不吃不喝,只怕熬不过明日夜里。 玉琭一听这个,顿时崩溃了,抱着孩子泣不成声,一时也不知是恼还是怕,竟还想掰开四阿哥的小嘴儿硬灌下几口米油。 可捏着孩子的脸颊,看着小四阿哥那发干的小嘴唇儿,听着小四阿哥在她手底下哼哼唧唧难受的声儿,她这做额娘的又不忍了,只是死死抱着孩子埋怨自个儿,着实想不通到底是哪儿没照顾好孩子。 明明这孩子出生时还那样康健,怎么就偏饿着也不愿意吃呢,也是她身子不争气,原就乳汁不多,谁道这一急一慌,竟直接回了奶,再没什么可喂四阿哥的了。 若是明日还寻不来合适的人,她便真真要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的孩子饿死了! “来人!来人!再加派人手去找,朕就不信了,朕就不信四阿哥没有这个生机,御前侍卫、禁军、九门兵马司、、、、、凡闲着的人全去寻人!” 康熙爷亦是着急上火的要命,这才不过两三日的工夫,他竟急得嘴角儿都生了燎泡。 以往保清保成这两个孩子也不是没有病过的时候,可甭管是哭也好是闹也好,总归是知道病因知道解决的法子,如此叫人也不至于太过担心。 可四阿哥明明没有任何病症,像是中了邪似的不吃不喝,若再不成,康熙爷都想着为四阿哥请萨满婆婆来了。 康熙爷在殿内踱来踱去,这才刚吩咐好下头的人不久,他忽地发现玉琭抱着抱着孩子没什么哭声了,康熙爷猛得扭头去瞧,眼前的一幕顿时叫康熙爷瞠目结舌、目眦尽裂,呼吸都顿住了。 “玉琭,你这是在作甚!” 康熙爷红着眼睛紧忙上前,死死的攥住了玉琭的手,他哪儿能眼睁睁的看着玉琭为了孩子伤害自个儿,便是再没法子,也不能生生咬破自个儿的指肚,拿指尖血来喂养孩子啊。 “你傻不傻,你能有多少血叫四阿哥饮!且叫他喝饱一回,你怕是就得倒下了,你这般喂他一天,你岂能还有命活!” “你为了孩子,连朕也不顾了吗!” 康熙爷抖着手捏住玉琭还流着血的指尖,说这话时心头在颤抖,他觉得这事儿荒诞,到底是为什么,何至于叫玉琭拿自个儿的命去换孩子的命! 永和宫上下知主子这般作态,顿时也个个惊慌起来,魏启花月几个泪流满面,也俱不知该怎么伺候主子和阿哥了,只不住的哭求,阿哥已然这般,还请娘娘保重身子啊。 玉琭好似失了魂儿似的,被康熙爷捏住流血的指尖也不觉得疼,她看着怀里的四阿哥舔着小嘴唇儿,慌忙将她的血珠舔去了,不似对着旁的那样抗拒,玉琭反而还抬着通红的眼睛朝康熙爷笑了起来,这一笑,眼眶子里含着泪也簌簌的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掉。 “爷看啊,有法子了!我有法子救咱们的孩子了,我回奶了,可好歹血还成,都说母乳是血转化而来的,我便觉得这事儿值得一试,咱们的孩子不会饿死了。” 玉琭这话直叫康熙爷心头巨震,都说孩子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做额娘的为了孩子便是连命都肯不要的,没孩子之前玉琭还一派天真烂漫,性子也如孩子一般,谁道这才将将有了孩子,便肯为孩子做到这一步。 今儿康熙爷可算是知道什么叫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了。 “万岁爷,您就叫我再好好喂一喂四阿哥吧。” 玉琭想强行将自个儿的手指从康熙爷的手中抽出来,可康熙爷岂肯,死死的攥着玉琭的手,捏着玉琭的伤口止血,不许人拿这法子来唤孩子的命,便是孩子真包不住,玉琭要恨他,康熙爷也一定要保全玉琭的身子,玉琭的性命。 “不可、朕不许你这样做,玉琭你为咱们的四阿哥做得够多了,他若真是个孝敬你的,就不该叫你受这样的苦,若真要喂,也得是朕来,朕是他的阿玛,他的身子也流着朕的血!” 一听这话,玉琭就更不肯了,康熙爷万金之躯岂能有什么损伤,就不说叫康熙爷受伤流血了,便是平日里多咳嗽一声儿,多放纵吃口喜欢的菜肴,便要被人记录下来,或多加注意或叫人点提着规矩。 今儿为了四阿哥损伤了康熙爷的龙体,明儿朝廷那些个个言官便能参死四阿哥去,先前天生异象,眼下又是奇怪禁食,这若是被人当作小妖怪了,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玉琭连连摇头,偏越是急越是说不出话来,下头的奴才们也个个跪着求,求万岁爷保重,求娘娘保重,魏启更是站出现想为阿哥献了血,可甭管下头奴才们什么说,尽被康熙爷一声儿含怒含痛的滚给堵了回去。 “都给朕滚,若再胆敢多说一句,朕要你们的命!” 如此下来,下头的奴才们谁还敢再说什么,梁九功叹了几叹,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摆摆手先赶了人出去,给主子们留一片清净去。 奴才们一走,殿内陡然一静,只余玉琭小小的抽噎声和小四阿哥饿得没力气哼哭。 康熙爷也不开口了,拿手背抹了把眼睛,毫不犹豫的便将食指放入口中,照着玉琭受伤的位置也给自己来了这么一口。 “爷!” 玉琭断没想到康熙爷这样的直接,惊呼一声当即攥着康熙爷的手腕去拦,可到底是晚了的,只见康熙爷缓缓地将手指从大牙下头拿了出来,那血珠涓涓的冒着,将康熙爷的嘴角儿都染红了去。 (本章完) 第246章 奶娘谢氏 第246章奶娘谢氏 凑到四阿哥嘴边儿,四阿哥饿狠了,小手攥着康熙爷的手指便填进了口中,奋力的吮着,感受着指肚上的疼痛,康熙爷像是感受到了孩子的生机一般,他不惊反笑,看着玉琭亦是笑中带泪的。 “知道朕看着你这般喂孩子是什么感受了吗?玉琭,朕对这孩子的感情不比你少,你莫小瞧朕了。”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说你额娘知道了要怎么恼你心疼你,只朕看着都已然受不住了,若要在你与孩子之间选,朕从来只选你一个人。” “普惠住持给咱们孩子指了机缘,咱们叫人寻了,甚至以血来喂养孩子,都这份儿上了,也算是尽人事了,朕不是想劝你放弃咱们的四阿哥,只是不愿再看着你这样伤害自己。” “机缘会有的,便是没有机缘,我们还会再有了孩子,你若是没了,朕不知余下的日子要怎么过,朕也不知自个儿会做出什么傻事来,你就当是为了朕,放过自个儿一回吧。” 对着康熙爷这番话,玉琭心中的悲痛忽地像是开了闸似的倾泻了出来,她这几日的害怕、担忧、急切、自责俱统统释放了出来,她从未这样无力过。 玉琭卸了劲儿跌入康熙爷怀中,垮着肩依偎着人,若非怀里还抱着个小的,她只怕这会子连坐都坐不住了。 “玄烨,我怕啊,我怕咱们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命啊,他还这样小,他还都没好好睁开眼睛看看外头的世界,看看咱们,他怎么就能这样没了命呢,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亏欠了谁?这才报应到了孩子的身上、、、、、、、” “瞎说什么,这后宫里,再没有一个人像你这般良善了,朕再好好想想法子,再好好想想、、、、、、、” 康熙爷虽口口声声的说要想了法子,可他哪儿还有法子想得出,这两三日可是将内务府登记在册的奶娘全试了一遍,恭亲王听说了,他府上侧福晋正好也生育不久,还叫侧福晋入宫试试,结果亦是不成。 而今只能寄希于那机缘之人了。 康熙爷含着痛心去轻吻玉琭的哭得红肿的眼角,去吻她悲痛的眼泪,嘴角的血印都再玉琭的脸颊上染了一串,乍一看好似玉琭泣了血,更叫康熙爷心头难过无力得厉害。 他坐上这至高无上的位子又能如何,在孩子生死之际还不是无能为力,什么天赐福祉,什么紫薇降世,他宁愿他的四阿哥是个平庸之辈,也不愿看着孩子小小年纪经了这样的磨难。 好在眼下这法子得用,四阿哥年纪小胃口也不大,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吃饱了,康熙爷捻了捻自个儿微微渗血的伤口,像是不觉得痛似的毫不在意,反倒惦记着玉琭的伤,先扶着玉琭抱着孩子躺好,康熙爷亲自寻了药匣子来给玉琭细细的清洗包扎伤口。 少不得再细细嘱咐一番,再不许玉琭这般喂养孩子,玉琭伤自个儿一分,康熙爷便也伤自个儿一分去。 玉琭虽还未想开,可看着康熙爷为她做到这般,到底是于心不忍,点头答应了去,不管是康熙爷还是孩子,对她来说皆是手心手背,俱割舍不得,她总不能为了孩子,连康熙爷也不顾了。 眼下孩子吃饱睡熟了,玉琭便也心安不少,痛康熙爷耳语几句,说些个安抚的话,眼下便只盼着外头的消息了。 如此直枯等到了黄昏时,外头这才有好消息传来。 “启禀皇上,德嫔娘娘,那手捧玉印足踏青龙的妇人寻到了!” 来报信儿的人是銮仪卫叶克书,正是佟佳贵妃的亲大哥,他自得普惠住持的消息起,便奉命外出寻找,有万岁爷的吩咐、自家亲妹妹的请求,叶克书自是不敢掉以轻心,两天一夜不敢合眼不敢停歇地寻,如此总算是有了结果。 康熙爷和玉琭一听这话,当即眼睛都亮了,紧忙叫人将那妇人请来。 “那妇人眼下何出,可能即刻伺候阿哥?” 叶克书忙拱手回:“臣已然将谢氏带入宫中,眼下那谢氏就在永和宫外候着,臣这便将她请来。” 说罢叶克书也不顾规矩了,风风火火的又出去请人,康熙爷同玉琭立在廊下翘首盼着,只几息的工夫便见一穿着朴素的妇人快步上前,规规矩矩的给主子们见礼。 “奴婢谢氏给主子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万福金安。” 康熙爷同玉琭请那谢氏起了,原一位是个多不凡的,然眼下瞧着,除了有些个不卑不亢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到底是伺候阿哥的,不能大意,康熙爷先请花月带谢氏下去更衣梳洗,如此也是验验身。 伺候阿哥的奴才不仅得敬主爱主,自身条件也不能差,尤其是乳娘这般的奴才,同阿哥朝夕相处,那更是模样性情都不能差的,得叫小主子顺眼顺心才是,身子又残缺有碍眼伤疤的是万万不能的。 再者支开了人,康熙爷也好再细问些个谢氏的来历,“手捧玉印,足踏青龙”这二句可得应验。 “不知你等在何时何出寻到这谢氏的?” 叶克书自不敢大意,细想了片刻这才回话:“回万岁爷、德嫔娘娘的话,臣是今儿午间在京北百里外的陇村寻到谢氏的,此地也属皇庄的一部分,这地方的人照看着皇庄自也是包衣奴才的出身。” “臣约莫午时到的此处,还未叫来管事细问庄子上的情况,便远远见谢氏从东而来,手上正捧着一方豆腐,那村间小道宛如蛇形,臣便想到了普惠住持说的那一句手捧玉印、足踏青龙,特请来这谢氏前来一试。” “这谢氏臣已然细细打听了,她是个全福之人,父母健在、儿女双全,夫妻恩爱,兄弟姐妹之间也十足和睦,属实难得,更巧的是她一个月前刚生了她第三个孩子,今日是她出月子的头一天。” 康熙爷和玉琭相视一眼,俱是觉得巧合得厉害,对应的那句也不算牵强,倒是可以叫谢氏一试。 ??明天开始爆更吧,今天又跑了趟医院,实在太累了(>﹏<) ? ???? (本章完) 第247章 幸不辱命 第247章幸不辱命 先请叶克书带着人暂歇片刻,康熙爷同玉琭只稍等了约莫两刻钟的工夫,便见花月带着谢氏回来了,先前到底是跟着赶了小半日的路了,谢氏饶是穿着得体也难掩憔悴,这会子沐浴稍作打扮,人就瞧着精神多了。 事不宜迟,玉琭这便抱着小四阿哥带着谢氏去了偏殿伺候,康熙爷就不方便跟着了,只还在外头候着些,等着好消息传来。 吴嬷嬷立在一旁,照旧是依着规矩递给谢氏热巾字擦拭,谢氏起先见周围宫女嬷嬷围得里三圈外三圈,盯着她动作还有些不自在,可看着娘娘怀中连哭都没什么力气的阿哥,她心头不禁柔软一片,也顾不得旁的了,只管解了衣襟子,将四阿哥接过来喂养。 玉琭提着心,只怕四阿哥还是不满意,别说喂了,便是被生人抱一抱都不满意的。 不过说来也奇,四阿哥被谢氏接过去之后竟没什么不适之感,谢氏先是挤出些沾了沾四阿哥的嘴角儿,四阿哥顿时有了精神似的抓住了谢氏的衣襟子,大口大口的吃着。 “总算是肯吃了,总算是肯吃了!” 玉琭见状,顿时喜极而泣,吴嬷嬷、花月几个也是泪湿沾襟,看着阿哥肯吃用了,都高兴得过年似的,外头的康熙爷听见消息了,亦是激动得无以言表,连连道着赏,赏谢氏,赏谢氏的丈夫和孩子去。 且看满殿欢喜不断,谢氏反倒冷静至极,只专注着怀里的阿哥,见阿哥吃的急,她还细细拍抚着,偶尔将阿哥稍抱远些,叫阿哥喘口气,就四阿哥这小饿死鬼的样子吃,竟没呛住一口奶。 倒也知阿哥自打出生以来便没吃饱过,谢氏也没赶叫四阿哥一顿吃饱了,伸手摸着四阿哥的小肚皮,感觉约莫吃到七八成饱了,谢氏这便将四阿哥抱走交给了吴嬷嬷,系好衣襟子这才又抱着四阿哥拍奶嗝。 瞧谢氏照顾四阿哥的手法,竟是比宫中经验极丰的嬷嬷们还厉害,玉琭沾着泪无不放心的,这便悄声嘱咐花月,叫人备下些礼,好谢谢谢氏去,若无谢氏,只怕四阿哥要活不下去了。 谢氏于四阿哥来说,不亚于再生父母。 待四阿哥睡安稳了,谢氏这才轻轻的将四阿哥放在小床上,跟着娘娘出了偏殿,待站定了,对着康熙爷和德嫔娘娘也不居功,只深深一拜。 “奴婢幸不辱命。” “好、好,快快请起,若无你,只怕四阿哥的命便要保不住了,本宫都不知该如何谢你了,这五十两黄金你务必收下。” 玉琭谢人还来不及呢,哪儿见得谢氏这样客气拘束,亲自上前扶了人不说,一开口便是给人五十两黄金,换成银子可是足足五百两了,放在寻常人家,足够人家三代吃喝嚼用一辈子去。 谢氏有些惶恐,岂敢收下这五十两黄金,下意识便拒绝了去。 “奴婢身为包衣奴才,便是有这个责任伺候阿哥的,能伺候阿哥是奴婢的福气,岂能再收了娘娘这么些赏,奴婢若真收下了,只怕夜里都睡不安稳,也不敢伺候阿哥了。” 自打今儿出门买了块儿豆腐,被几位御前侍卫大人带走之后,她只觉得自个儿像是做梦一般,稀里糊涂的入了宫,见了万岁爷和传说中那位极受宠的德嫔娘娘,还伺候了阿哥。 她的奶水素来丰沛,尤其是刚生罢孩子的头半年,那是怎么喂孩子都吃不完的,别说喂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也绰绰有余,平日里自个儿孩子吃不完的也是要挤出来倒掉,如今给阿哥吃些,着实当不起如此重赏。 一听谢氏这话,玉琭顿时又是心急,只怕谢氏伺候阿哥伺候得不情愿,康熙爷倒是冷静些,紧忙拉了拉玉琭的手,看这谢氏是个实在的,给人钱财反倒叫人惶恐了,便也不再提这个,只是站在一个额娘的角度关切着去。 这谢也得寻个合适的法子。 “你不必惶恐,只是自你来伺候四阿哥之前,四阿哥不吃不喝,直叫朕同德嫔都慌了神,于你来说,伺候阿哥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可于朕同德嫔来说,你便是救四阿哥的恩人。” “你既是不愿受钱财上的赏赐,想来也不能不顾自个儿的孩子,听下头人说,你眼下也才刚出了月子,最小的孩子也正是嗷嗷待哺的时候,最大的孩子不过五岁,你又是掌家太太,朕同德嫔感激着你,便不能看着你为了四阿哥抛下小家。” “如此,朕便提拔你的夫君,给他在内务府谋个管事的差事,这般你们一大家子都可迁居京中,吃喝嚼用俱不消得担心,寻常若想见面也来得方便些,朕另给你的孩子拨去两个奶娘伺候,如此你可能放心、可能安心伺候四阿哥?” 对着万岁爷如此周全的话,谢氏岂能说出一个不字,便是万岁爷和娘娘不谢她,一声令下她也反抗不得,然这般平易近人之下,也叫她心生感激,也没少很么后顾之忧了,只想好好伺候了阿哥去。 “奴婢多谢万岁爷和娘娘恩典,奴婢定然好好伺候阿哥,若不精心,奴婢愿以命相抵。” 真真是个实在的人,连好听的话也不大会说,一开口便是用命来保证,康熙爷和玉琭忍不住笑笑,不过对着谢氏这般作态,也是再放心不过了,这便趁着四阿哥睡着之际让人带下去好好安置。 末了康熙爷和玉琭独处了,二人这才不再压着情绪,兴奋激切地抱着一处,康熙爷甚至还激动地抱着玉琭转好几圈儿,庆幸得不得了。 “这事儿可算是有着落了,咱们的四阿哥再不必受苦挨饿了,这下子可放心了吧,朕就说咱们的孩子不会是个不争气的。” 玉琭笑得小脸儿红扑扑的,面上也没什么疲态和憔悴了,连连吻着康熙爷:“放心了放心了,这事儿还得多亏了爷才是,若只叫我来,我怕是只顾着哭了,什么都解决不了的,若四阿哥不成,我只怕要自责死了。” (本章完) 第248章 心中安稳 第248章心中安稳 康熙爷抱着玉琭回吻着,不许玉琭再说什么死不死的,忒不吉利了些。 “瞎说什么呢,你不过是关心则乱,你是四阿哥的亲额娘,你若不慌那才奇怪呢,这也没什么好自责的,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便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眼下事了了便也不必再多想了,先叫谢氏这么支应着,你只管好好坐月子养身子,可再不许掉泪了,待过几日朕再让人寻寻奶娘,只谢氏一个朕怕不够咱们四阿哥吃用的,总归你放心便是,咱们的四阿哥定然会越来越好的。” 玉琭噙着泪连连点头,二人为了四阿哥也已是久未睡眠了,这会子心中猛然松了劲儿,没说一会子话呢,身上便尽泛着疲累了,瞧着时辰也不早了,康熙爷去慈宁宫请安一趟,也顺便告诉了皇玛玛这般喜讯,回来便直接陪着玉琭用膳安置了。 二人也可算是能睡了安稳觉去,夜里都没被四阿哥的哭声吵醒。 翌日,康熙爷不再陪着玉琭了,这两日尽操心四阿哥去了,政事都攒了好些军务也尽叫下头的御前大人处置了,他连过目都不曾,眼下可是不能再丢下手中的差事了,可得好好忙上几日去。 倒也是怕玉琭孤单,康熙爷另又嘱咐梁九功唤来乌雅家的太太来,太太合该是前儿入宫来谢恩的,只是四阿哥不好,玉琭也没空招待着额娘,这边儿便也作罢,而今倒是得闲了,可请太太来陪着玉琭小住几日,亦是开解玉琭些个,莫总再替四阿哥挂心了。 玉琭承康熙爷的情,知道人这般体恤之后,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叫人往殿内搬来白案,她亲自给康熙爷做了面食和点心,叫人午膳时送去,这两日四阿哥不吃不喝的,康熙爷也跟着滴水未进呢,瞧着都瘦了些。 玉琭自知手艺是比不上御膳房的大师傅的,然好歹是一份心意,康熙爷什么都不缺,她唯给人这般关心挂怀。 且等着做好了叫人送去,塞和里氏便也到了的,不敢以四阿哥的外祖母自居,然她也是打心底儿惦记着四阿哥呢,这两日还寻了好些喂养小孩儿的方子来,难为她这辈子生了五个孩子了,仍旧对自个儿的经验不放心。 “给德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塞和里氏进了永和宫,二话不说便规规矩矩的朝女儿请安,玉琭拒不得人,只能生受了,亲自扶着额娘起身,见额娘都好,身上的吉服也穿得精神,她便也放心了去,紧忙拉着额娘去偏殿看看四阿哥。 “额娘,你生养我们几个真真是辛苦了,我也是有了四阿哥之后,这才知道做额娘的艰难,说来我这生养一个都够费劲儿的了,您是怎么将我们养大的。” 说话时,玉琭也不叫奴才们陪着,正好四阿哥刚刚吃饱了,鑫月将孩子接来抱好,也打发谢氏去休息了,周围没人盯着,倒也方便塞和里氏好好同孩子亲近了。 塞和里氏看着女儿怀中的孩子,一时间也感慨颇多:“当时生养你们的时候确实艰难,也没人帮衬,只是眼下再想想,看着你们都好,额娘便也不觉得辛苦了。” “也是多亏了你们几个,额娘才过上了如今的好日子,身边儿丫鬟婆子伺候着,出入也有车接应,还能入宫面圣,这放在以前那是额娘想也不敢想的事儿。” “你才入宫这么些年,竟从奴才当上了如今的德嫔娘娘,额娘先前收到消息时,只觉得像是做梦似的,这会子还不敢信呢,万岁爷给咱们这样的抬举,你可莫骄纵了才是,得好好感激着体贴着。” 塞和里氏懂的不多,她出身不高,也没读过太多的书,可她是个明理知感恩的人,这才能将下头的孩子们个个教得正直。 玉琭听着无不应的,正要再说些什么的,谁道额娘又看她抱孩子的姿势别扭,紧忙又将四阿哥给接了去,轻轻拍着晃着,看着四阿哥的小鼻子小嘴儿,又说起着孩子的长相了。 “额娘瞧着四阿哥眼睛鼻子长得像万岁爷,这嘴唇儿倒是像你,嘴角翘着,想来以后也是个向善爱笑的孩子。” 玉琭也凑过去细瞧,可这孩子才不过几天大,哪儿看得出长相,才不过刚脱开了小老头的样子罢了,只瞧着白胖,旁的倒是瞧不出什么了。 “我倒是觉得四阿哥的嘴唇儿像万岁爷些,我嘴巴小还微微的丰润,四阿哥的唇要薄些的、、、、、、、” 母女俩就这么对着四阿哥睡熟的小脸儿看了半晌儿,那关乎孩子的话是什么说都说不完的,末了四阿哥哼哼唧唧难受了,想来是撒拉了的,玉琭这才唤来吴嬷嬷和谢氏伺候着,她则是拉着额娘去寝殿说说体己话。 福成不在跟前儿也惦记不着,便只能惦记下头的弟弟妹妹们。 玉琭可是有时候没见玉玳了,也不知玉玳眼下可好,先前还说替玉玳相看着些呢,后来一忙碌着倒也忘了,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自入了秋身子还不大好,她也不忍再提了这事儿叫老人家操心。 眼下便只能问问额娘可打听了,再过两个月可就又要过年了,翻了年,玉玳便也十六,是个正经的大姑娘了,这一算,她同福成只差了一岁,福成竟也都十七八了。 “不光是玉玳那儿,说来福成咱们也得替他操心着些,他也是年纪不小了,他虽是人不在京城,然我听万岁爷说,眼下战事一切顺利,若凯旋,想来也至多三年的工夫。” “永兴一战咱们占了天时地利,趁着连天的大雨,设计叛军深入,且等着雨漫决堤,叛军死伤过半,而咱们八旗将士们却不损一兵一卒,福成就在那儿呢,听说还立了功,擒了叛军的一个副将。” “待福成归来,有这些军功在身,这么着都能再晋升个一两等去,再给他挑媳妇,便不能再落了门楣了。” (本章完) 第249章 下落不明 第249章下落不明 塞和里氏连连点头,原她一直担心着呢,福成在外头打仗,想来颇忙碌,一个月半个月的也不见一封信来,只月月拖人送来些银子,然只是银子岂能叫人安心,眼下从女儿这儿得知些福成的消息,塞和里氏便安心了的。 “这事儿额娘省得,自你诞下四阿哥得了嫔位,家里也跟着得了好之后,额娘便是不主动去寻也是有好些媒人来登门的。” “额娘给福成相看了几家,有礼部左侍郎家的嫡女,还有大理寺少卿家的一位,宗亲也有来打听的,先前承郡王福晋还登门了,说起这事儿了言语间还想着将嫡次女许配给咱们福成,这可是咱们高攀了。” “至于求娶玉玳的就更多了,一天下来能有七八个来托人说和的,额娘不懂京中各家的盘根错节,只怕相看错了人,临来前还特叫人抄了一份儿,你瞧瞧,看看咱们家可跟谁来往,不可跟谁来往,如此额娘也心中有数。” “再者眼下玉玳还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呢,这事儿先前托了她老人家管着,眼下咱们插手了,到底也得叫她好好瞧瞧去,免得办事儿办得叫人心头不爽利,玉玳伺候着娘娘呢,承着娘娘的好,咱们不能不记着。” 塞和里氏前头的话倒是没什么,玉琭刚接过额娘手中的册子,正欲好好瞧瞧,忽地听额娘说起玉玳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的话了,当即奇怪的“咦”了一声儿。 “不对吧额娘,玉玳怎么还会在娘娘跟前儿伺候呢?自先前您病着她便回去伺候您了,之后娘娘便没再叫她过来了,她眼下没在府上吗?” 一听玉琭说这话塞和里氏顿时急了:“怎会!她当时确实在我跟前儿侍疾不假,可我这病不到一个月的工夫便好了,之后她管着施粥的事儿忙活了小半个月。” “再后来也就是及笄礼那日,宫里便来了人到府上,说是娘娘叫玉玳入宫呢,收拾了玉玳些个细软便直接走了,来的人正是万岁爷跟前儿的梁公公,我断不会认错,这还能有假不成?” 算算时日,玉玳已然走了三四个月了,这三四月都没什么音讯,玉琭不敢想,只怕是玉玳遭遇了什么不测。 可想想又觉得不对,额娘素来是挂念她们的,像是她在宫中这般,额娘少说一个月半个月的也得来一封信给她,或是关切她身子,或是告诉她家里一切都好叫她安心。 玉玳这都走了三四个月了,额娘不可能一封信都不给玉玳递。 “额娘,那您这段时日可跟玉玳联系过,你既是知道她在宫中,为何不给她递了信儿来,前些日子我还收着您的信了,也没见里头您给玉玳带话啊。” 塞和里氏比玉琭更急,她脸色都白了的,手都微微的颤抖,气更是喘不匀,听着女儿的话,好一会子才寻回自个儿的声儿似的颤着说。 “我给她写信了的,只是分别写的,是了,我分别给你们写的,原也不必这样麻烦,只因玉玳给我来信,说是她眼下不同你住在一处,万岁爷常来你这儿,她也不方便同你多见,我便分别写了信去。” “玉玳的笔迹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断不会有假,就十日前我还收着了玉玳的信儿,收到了玉玳托人送来的些个布匹和东西来,说是再有一二十天,她便能回府了,若不然我,我三四个月不知玉玳的消息,定然是要问你的。” 玉琭点头,听额娘这般一说,她心头倒是稍安了些,眼下瞧着,这小丫头怕是两头瞒着,自个儿不知跑那儿玩了,安危想来不成问题,就是去哪儿了还有待查,当初梁九功替玉玳遮掩更是可疑。 玉琭先给额娘倒了盏热茶,叫额娘冷静些,这便唤来魏启,叫人往乾清宫走一趟,细细问问梁九功去,能叫梁九功替她遮掩,这事儿必定还得了康熙爷的首肯。 到底是什么人什么事儿能叫康熙爷这样上心,玉琭细细琢磨着,忽地灵机一现,想起玉玳信上曾给她提过的那个替万岁爷办差的小爷了,如此玉玳十有八九是同人在一处的。 相通了此处,玉琭也不知该如何给额娘解释,亦是等着魏启来好好说清原委,眼下便只好好安抚了额娘。 “额娘,您先别着急,既是当初梁公公亲自走的一趟,给您说了玉玳的事儿,那她必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想来是有些不得已,怕您担心或是事关重要不能明言,这才两头瞒着的。” “我叫魏启去打听打听,今儿到底得把玉玳给找出来,您便安心吧。” 塞和里氏连连点头,饶是听进去了玉琭的话,她这个做额娘的心头仍旧不稳,捏着帕子沾了沾泪,有连用了两盏热茶,她手还是冰凉得厉害。 等待的这段时辰变得极其难挨,塞和里氏极力压着情绪,不远在宫中在女儿跟前儿失态,可到底压不住担忧和惧怕,末了直手掌抵着额自责的呜咽起来,若不是她大意了,没问了玉琭,她又怎会叫玉玳失去下落这样久。 “万一、万一玉玳她再遇见李元格直流的人,她要怎么办啊,她手无缚鸡之力,性子又一贯的软,还不如你这个做姐姐的有主见些,她若是被拐了,被人关起来,被人打了,只怕她只琢磨着如何寻死了!” “都是我不好,我该见了玉玳,看着她上了宫中的马车才是、、、、、、、” 说到这儿了,塞和里氏也猛然想起那日的事儿了,玉玳是跟着乌苏家的小七爷出去游玩了,后来便没了音讯,若寻人,定然是要寻他的! “玉琭,你可知那乌苏家小七爷的底细,我原只听说他们家是有些军功在的,门第不俗,他同玉玳关系亲近着,瞧着互相喜欢得厉害,当初那小七爷是个极规矩的人,对玉玳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理的。” “咱们满人家的格格没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规矩,玉玳身边儿也带着丫鬟,我这才许他们一道出去走动些个。” (本章完) 第250章 讲清事由 第250章讲清事由 “他们午间走的,下午梁公公便来府上了,说是宫中娘娘有请,我当时没多想,眼下倒是觉得他同梁公公关系定然不俗,玉玳怕不是一直在他那儿呢!” 玉琭岂知什么小七爷的底细,当时也只是听玉玳在信上提过一个为康熙爷办事儿的小爷罢了,旁的便一概不知了。 她是后宫女眷,能见外男的时候不多,除了自家的人以外,也不过是在慈宁宫或是乾清宫偶见些个外人罢了,多是宗亲或是几位御前大人和侍卫,姓乌苏的还真没有。 “额娘您别急,既是有名有姓的小爷,寻起来自然不难,这事儿是梁公公帮着遮掩的,梁公公总得给一个说法才是、、、、、、” 玉琭如此安抚着,也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沉稳些,其实她的慌乱也不比额娘少,可若是两个人里没一个有主意能稳得住的,那可莫提寻人的事儿了,先寻自个儿的魂儿吧。 没一会子的工夫,魏启便回来了,另还将梁公公给一并带来了,这位面上带着愧疚,以来就朝德嫔和太太行了个大礼,这事儿到底是他和万岁爷的疏忽,只顾着自家孩子去了,倒是忘了玉玳这一折腾已是几个月不着家了。 巴尔善大人也是个缠人的,越是喜欢也就越是不舍撒手,他身子没大好呢,也不好入宫来见了太皇太后娘娘,就总想玉玳能陪着些。 因有玉玳的陪伴,巴尔善每天吃好喝好心情也美得很,恢复自然迅速些,右臂虽是还不利索,然乍一看是没什么大碍了,巴尔善也心急着,两个人都定好了的,待这个月下旬便准备入宫求了赐婚。 如此两头瞒着的事儿也能悄悄圆上了,只要没人提,这两头便也都不知道,谁道这节骨眼子上却是叫德嫔娘娘同太太碰了面,这三言两语的一说,自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因得了康熙爷的吩咐,梁九功并不敢再偏瞒,只是略略讲了先前收拾李元格等人的事儿,说道这儿了,便不免说起当日的惊险,梁九功怕太太恼了巴尔善,不允二人的婚事,还特将巴尔善的十分惨状说成了二十分。 玉玳的伤也要提一提,末了又说,万岁爷是怕娘娘和太太担心,这才叫人瞒着些的,这也是玉玳格格的意思,原想着玉玳格格身子好些了再回去,然格格心头对巴尔善的伤过意不去,这才稍留下照顾几日,一来二去的竟忘了时日了。 玉琭和塞和里氏一听这个,顿时狠松了一口气,总归只要玉玳好端端的她们便也放心了,然这事儿到底是玉玳和巴尔善办得不妥了。 塞和里氏转忧为恼,直气玉玳傻乎乎的,便是要报恩也没这般报恩的法子,知道的会说玉玳是个重情义的,可不知道的便要说玉玳不检点了,什么都不顾便巴巴的凑到爷们儿跟前儿,还堂而皇之的住进人府上。 自先前被李元格连累,玉玳的名声已然岌岌可危了,李元格死后,玉玳的名声这才好些了,偏玉琭受宠被人嫉妒着,外头说的也不好听,再叫人都知道玉玳的事儿了,那不是更叫人说乌雅家的格格都是以色侍人的玩物了吗! 一大家子素来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玉玳不在乎自个儿的脸面和名声,怎么也不为她姐姐妹妹们想想,不为她兄弟着想,她们乌雅家虽算不得什么名门望族,可那也是要脸的,也是要替四阿哥要脸的。 玉琭也好,福成也好,哪个不是为家里争脸争气的,玉玳反倒好,为了一句喜欢,竟是什么都不顾了,两头欺瞒着,不知道的还当玉玳同那劳什子七爷私奔了! 塞和里氏越想越恼,说来她当初也不是不同意玉玳同七爷的事儿,见两个孩子互相有意,她也不拦着两个孩子来往,她都这般开明了,谁道还得不了女儿的信任,难道家里就这样叫她信不过吗? 她这个做额娘的若知道巴尔善为了救玉玳险些命都没有了,便是玉玳不提感激的事儿,她也得带着玉玳登门致谢去,二人的婚事她更是不会二话。 之后无论是求得赐婚也好,还是两家坐下来一道商量着订了亲,总归这规矩是不能乱,只要订了亲,两个人该怎么来往便怎么来往了,也不必想眼下偷摸着躲着人了。 明明有那么多方式可为,偏生巴尔善和玉玳要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处着,如若巴尔善玩够了后悔了,而后无情抛弃了玉玳,那玉玳便是哭都没地方哭去,末了吃苦受伤的还是玉玳。 就凭那巴尔善同万岁爷的关系,届时巴尔善若反悔,岂能再求得什么万岁爷遮掩庇佑,吃亏的唯有玉玳一人罢了! 塞和里氏久久不言,心中天人交战着,惹得她又气又心疼,然什么脸面不脸面的,其实做额娘到底还是最在乎玉玳会不会受伤害。 觑着塞和里氏的脸色,玉琭也不知这事儿该怎么劝了,除了道俩小孩儿糊涂之外,旁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九功就更忐忑些了,这事儿到底也不止是巴尔善同玉玳的事儿,万岁爷知情还帮着遮掩,若是叫德嫔娘娘生气了,且不知要怎么哄呢,塞和里氏的态度也尤为重要,这位若是不点头,巴尔善大人便是求得赐婚圣旨了,这婚也定成得不爽利。 人家玉玳格格是成亲呢,总不能成亲之际当即同娘家断了亲,届时入宫了见德嫔,只怕也尴尬着。 好端端的事儿,总不能办坏了去。 梁九功颇为头疼,见太太不发话,只得又将罪过揽到自个儿头上些:“给娘娘和太太赔不是了,这事儿也都是奴才糊涂,万岁爷忙着,平日里也顾不上辅国公爷那头儿的事儿,便叫奴才多提点些,断不可逾矩了。” “是奴才不经心,忘了提点了,公爷同二格格年纪小,规矩知道的不多,这才一时疏忽了的,前儿公爷还说呢,待这个月下旬身子便差不多了,届时定要入宫为二格格求来赐婚圣旨,让二格格风风光光的嫁到府上,做公爷夫人、、、、、、、” (本章完) 第251章 同他见外 第251章同他见外 塞和里氏极力冷静着,堪堪压住了火气,这才起身朝梁九功屈了屈膝,这是不愿意再听梁九功的说辞了。 “公公的意思妾身明白了,总归公爷和我们二格格的感情没出错,错的不过是两个人在一块儿的方式不对罢了,妾身身上才不过得了万岁爷赏的敕命,自是比不得辅国公爷尊贵,也说不得公爷的错处。” “如此,错的便也只有我们二格格了。” “旁的妾身也不问了,过去就过去了,妾身只问公公,公爷府邸何在?二格格在公爷府上久居到底不妥,别说二人有情了,便是二格格是个男儿身,同公爷日日称兄道弟,也没得在公爷府上叨扰这么久的理儿。” “姑娘家吃喝嚼用不是小数目,公爷舍不下来脸赶我们二格格走,妾身这个做额娘总不能还厚着脸皮叫二格格在公爷府上赖着不走,到底是妾身没教好二格格规矩,先前是不知,眼下知道的就没不处置的理儿了。” “还请公公明言吧,妾身这便将二格格领回去。” 得!一听太太这话,梁九功岂能不明白,太太到底是恼了,且不是一般的恼火,这若是让太太将二格格带回去了,怕不是公爷便难见到二格格了,二格格也少不得受罚吃苦。 二人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在一块儿这么久,说出去丢脸的到底是女方家,梁九功自也理解太太的恼怒,这会子悄悄觑了德嫔娘娘一眼,见娘娘无论好赖话,一个字都不吐出来,想来也是含着气的。 梁九功不敢再多言旁的了,公爷和二格格还是自求多福吧:“回太太话,公爷的府邸便在内城打铁巷子口,整个巷子只此一家。” 一整条巷子就公爷一家,可见府邸之大之气派、门楣之高,塞和里氏听罢,丝毫不觉得登门有什么怯的,恼怒只余还心中嗤笑,果真是家大业大的才有如此底气哄骗她的玉玳乱来,当初在她跟前儿的规矩倒是装的漂亮,直哄得她看走了眼,还当那七爷是女儿的良配。 且瞧这如此不知规矩的,什么公爷不公爷的,也不过如此。 他今儿可以这样对玉玳,难保以后不用这样的法子哄骗旁的丫头呢! 别看塞和里氏口口声声说着自家孩子规矩不好,可心里还是偏着的,玉玳她再了解不过,那孩子耳根子软,可最受不得哄了! 眼下知道玉玳的下落了,塞和里氏也不在宫中多留了,当即便同玉琭招呼一声,想出宫寻了玉玳去。 玉琭也没法儿跟着,怕额娘冲动,便打发魏启跟着些,好歹是能从中斡旋些个,莫叫人都太冲动了,也顺带着看看那巴尔善其人如何。 玉琭对这事儿倒是不恼的,说白了就是两个谈恋爱同居了呗,玉玳也不是个孩子了,待人接物素来不差,给她什么差事也能办得漂漂亮亮,已然是能负责起自个儿言行的大人了。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玉琭看来也不是问题,只是也担心妹妹被人诓骗了,而且就眼下来看,虽是闹得不愉快了,然玉玳已然同巴尔善这般亲近了,怕是硬拆也拆不开,以后八成还得在一处,如此便先了解了解巴尔善,她同额娘也心中有数。 那巴尔善若真是不好,别说他是什么辅国公爷了,玉琭便是拼着叫康熙爷厌恶了,也不能让妹妹往火炕里跳。 梁九功是康熙爷跟前儿的大总管,总不能跟着人处理这些小事儿去,虽有心看着些,然到底不好脱身,便连忙又叫来魏珠跟着去,如此外头有这机灵的二人看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头儿送走了塞和里氏,梁九功只怕德嫔娘娘质问,他也不好久留,寻了个借口便走了,这事儿到底还是得由万岁爷同德嫔娘娘亲口解释几句去。 玉琭看了梁九功一眼,也知康熙爷在这事儿里没什么算计和坏心,她自是不能直接质问或是怎得,便只管带着性子些,等着康熙爷什么时候来她这儿说起此事。 一下午玉琭也不吵也不闹的,该吃吃该喝喝,像是啥事儿不忘心里搁,也不叫人请万岁爷来,可如此做派反倒叫康熙爷心头打鼓了。 康熙爷忙着,原都想好了,若是玉琭差人来问,他便叫梁九功一五一十的告诉玉琭去,连先前那些个计谋也不瞒着,反正背后的人都已然死了,叫玉琭知道也无妨,可玉琭一句话不问,却像是气极了,不理他了一般,如此若再只派梁九功去,好似他不甚重视。 康熙爷如此思量着,下午处置公务都频频走神,后来干脆也不看公务了,直接摆驾永和宫,他怕是得先跟玉琭掰扯明白了,这才能安心做了旁的。 康熙爷进了永和宫,也不着人通报,只轻手轻脚的过去,看玉琭立在桌前在做什么,见玉琭是在练大字呢,康熙爷稀奇着。 “今儿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习字了?你总惫懒着,朕十天半个月也不见你动一回笔。” 玉琭也不撂下笔,只朝康熙爷稍稍屈膝算是见礼:“回皇上话,臣妾不过是想静静心罢了。” 一声儿皇上,一声儿臣妾,康熙爷再心里啧了一声儿,小丫头这是恼得跟他见外了。 康熙爷知这事儿理亏些,不该为了巴尔善擅自替玉玳做主,也是难得见玉琭劲劲儿的样子,康熙爷有心哄着,放软着声儿,从后头抱住了玉琭的腰身,低着头贴着玉琭的耳尖子细细解释些个。 “、、、、、你还记得朕先前几次出宫吧,就是那时候的事儿,朕一听巴尔善命都快没有了,也是慌得什么都不顾了,朕就这么个亲近的堂弟,下意识便为他考量着了。” “当时玉玳也浑身是伤,一来她同巴尔善情谊深厚,不愿离去,二来她身子不妥,回去了朕又怕吓着你和太太了,你那时怀着四阿哥,朕岂敢叫你为这事儿惊慌,便叫梁九功遮掩了些,谁道这一瞒,竟是没再寻着好机会告诉你。” (本章完) 第252章 爱屋及乌 第252章爱屋及乌 玉琭听明白了,竟不知巴尔善当时也是身负要务,她不是不明理的人,以李元格那样的手段和性子,若无巴尔善看顾着,玉玳只怕早就香消玉殒了。 而今再听康熙爷细细道来巴尔善的家世和秉性,还听说太皇太后娘娘也有意撮合了二人,玉琭倒也少了好些顾虑,如若二人真是爱得死去活来的,这也不失是一桩极好的婚事,没得拆散的理儿。 玉琭放下手中的笔,该表明的态度她已经表明了,康熙爷既然已经如此好声好气了,她自是不能再端着架子,玉琭在康熙爷怀里转了个身儿,双臂轻轻的拢住了康熙爷的脖颈儿,十分认真的望进人眼中。 “这事儿我也不是恼爷的不好,只是咱们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咱们的女儿跟人这般不清不楚的,爷心里什么滋味儿,便是对方再是个顶好的儿郎,爷也定然对他有意见吧。” 康熙爷点头,知玉琭的意思,更理解这般感受:“若真有这般人,朕只怕当即就要了他的命去。” “总归巴尔善的事儿朕不会插手,也不会替他说什么了,咱们全凭太太处置去,只要巴尔善心诚,想来也定然能打动了你额娘,好事多磨吧。” 康熙爷见玉琭面上没什么不满之色,他心头便也轻快了些,然他既是待玉琭非同一般,一心同玉琭好好的,那自是不许二人之间又任何心结,这会子少不得再看看玉琭的态度去。 “不过这事儿咱先不提,朕只想知道你如何看朕用你妹妹作饵的事儿,朕合该赔不是的,然若是再重来一回,朕想来还回用了同样的法子,也只有这个法子最是便捷。” 玉琭没当即开口,只是拉着康熙爷坐下,不紧不慢的给人泡了茶,这才缓缓的开了口。 “爷问我如何看,说实话我是伤心的。” 玉琭顿了一顿,也不刻意去看康熙爷的神色,然随意一瞥,还是注意到康熙爷蜷紧的手指,为她这话,康熙爷心头只怕正不是滋味儿呢。 玉琭心头顿时满意了,呷了口茶,又接着说。 “但不是伤心爷叫玉玳涉险,只是伤心爷跟我见外,跟我们乌雅家见外。” “就拿这事儿来说,您将事儿交待给公爷,其中危险您是知道的,可您还是毫不犹疑的交给了公爷去办差,此为亲近信任,玉玳在此事上也能发挥作用,而您用她却是顾虑,总怕玉玳伤了或者怎得不好同我交待。” “抛开爷对我的关切,其实爷对我还是没有对公爷来得更信任些。” “我是爷的嫔妃,更是心爱着爷的人,爷叫我做什么我定是没二话的,就是涉险又能如何,我知爷从来不会害我,故而爷叫我做什么我都没顾虑,这话对我们乌雅氏一族来说也是同样的。” “爷知我的出身,知我娘家的底细,对您对朝廷那是真真没什么私心的,再有这事而还请爷直接吩咐,也不必有顾虑,如此当初若是玉玳了解内情,想来还能同公爷好生配合着,公爷也就不会受这样重的伤了。” 康熙爷拉住了玉琭放在腿上的手,轻轻的拢着拉着,他想过玉琭同她置气,同她耍小性子,可断没想到玉琭会开诚布公的说这样一番话来。 他自登上这高位,在他跟前儿表忠心的不少,话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个个嘴上说着没有私心,可心里只怕尽是为自己为家里的打算,没有一个说得像是玉琭这般坦诚,这般叫人熨帖窝心的,字字句句都透着真诚。 康熙爷知道玉琭这话是发自内心的,无论是玉琭也好,还是福成,她们乌雅家的就没不实在的人,便是抛开他同玉琭的情感,乌雅家毫无根基,若想在京中立稳也得朝他献了十成十的忠心去。 “朕八岁登基,十四岁才亲政,身边儿可信之人不多,阳谋阴谋也处处可见,自小便养成了多疑的毛病,不多疑朕也不能好端端的活到眼下,前事不提,以后朕定给你,给你乌雅家十成十的信任,也望你能初心不改。” 康熙爷也难得再玉琭跟前儿如此郑重,玉琭对着这番话,自是不能以小女儿姿态应对,直起身朝康熙爷规规矩矩行了个大礼。 “臣妾携乌雅氏谢万岁爷恩典、看重,定初心不改,忠心不移。” 康熙爷受了玉琭的大礼,这才起身将玉琭扶起来,低头又见玉琭朝他笑,撒娇揽着他脖子呢喃着爱意。 “我乌雅玉琭对爷也定初心不改,矢志不渝,一辈子爱你敬你,只盼着咱们白首不相离。” 说来这腻乎话康熙爷没少听玉琭说,或是床笫间耳鬓厮磨的软语,或是寻常相处时的调笑逗趣,玉琭素来是不吝表达心意的,然没有一句像是今儿这般叫康熙爷心头火热得厉害。 真是奇怪,只这么一句竟叫他心头跳得飞快,康熙爷略含着些羞赧清了清嗓子,也抱着玉琭做出如此承诺。 他素来知什么是天子一言如山不摧,故而极少对谁应承什么,尤其是对着后宫女眷,连场面上的软话都很少言语,一句白首不相离他没同元后说过,却是给了玉琭了,还给得心甘情愿。 不知何时,他在玉琭跟前儿竟这样坦诚了。 “真是个小妖精托生的,都把朕哄得晕头转向了。” 玉琭不知康熙爷想到哪儿才得了这么一句,然她手掌贴着康熙爷的心口,感受着手底下无章的跳动,倒也隐隐明白康熙爷说什么呢,直叫她痴痴地笑。 不过到底是在月子里呢,不好乱来的,玉琭也不在哄着人了,正好听见偏殿四阿哥的哭声,便紧忙叫人将孩子抱来,好冲散些暧昧叫康熙爷冷静冷静去。 四阿哥是又拉了,康熙爷爱屋及乌,对玉琭更爱更割舍不得了,看四阿哥自然也越发的欢喜,也不嫌小孩儿臭乎乎的,康熙爷还亲自给儿子擦洗了去,这可叫下头奴才们惊得不轻,无不感叹万岁爷对四阿哥的重视。 (本章完) 第253章 八百心眼 第253章八百心眼 “你说什么!万岁爷竟亲自照顾了四阿哥,那下头的奴才都是干什么吃的!” 自四阿哥出生后,永和宫上下便没消停过,起先是因为四阿哥不吃不喝,引得外头人议论纷纷,然后来即便解决了四阿哥奶口的问题,永和宫依旧是在风口浪尖上,谁叫万岁爷见天的往永和宫跑呢,下头人自是关注得多些。 眼下康熙爷才不过同四阿哥这么亲近了几回,外头便传得有鼻子有眼了,听罢惠贵人的话,荣贵人当即便不服了,若不是顾忌着三阿哥就在里间儿睡得正酣,她险些没将手上的茶盏给丢出去。 原她心中便不服着呢,都是为万岁爷开枝散叶的人,又都是贵人的位份,不过产子的时候外头出来一片劳什子五彩祥云,那乌雅氏便直接成了主子了,像她们这样的老人见了乌雅氏还得叫人一声儿姐姐,着实叫人心中憋屈得厉害。 惠贵人倒也没比荣贵人心平气和到哪儿去,她自是见不得德嫔日子过得舒心。 只是她和大阿哥好好的,没得无缘无故站出来堂而皇之同德嫔作对,自是要挑拨着荣贵人的怨气,不说叫荣贵人针对了谁,两个人能一块儿恼着说道说道,也总比她一个人生闷气强。 “这事儿还能有假吗,这可是大阿哥亲口告诉我的。” 仿佛说出了个天大的秘密一般,惠贵人朝荣贵人探着身子,声儿都压得低低的,好似怕被人听见了一般。 “下头的孩子们都知道永和宫那儿又多了个弟弟,纯禧素来同德嫔亲厚,少不得去瞧瞧,纯禧都去了,下头的阿哥公主们顾着规矩,你去我不去,好似对四阿哥对德嫔有意见一般,如此几个孩子便约着一道儿登了永和宫的门。” “那时候万岁爷还没过来呢,几个孩子逗四阿哥玩,便留得久了些,也不知怎得那样巧,四阿哥这头儿刚便溺了哭出声儿来,万岁爷便过来了,抱四阿哥就罢了,还亲自给四阿哥换了干净衣物,那体贴劲儿的,连大阿哥那样小的孩子都瞧出来万岁爷偏心了。” “大阿哥从永和宫出来便闷闷不乐的,一去我那儿,三两句话还没说便哭了起来,问我为什么皇阿玛对四弟这样好,为什么对他那样严厉,别说寻常玩乐了,就是吃喝都不由心。” “我虽知道万岁爷对大阿哥严格些是好的,可咱们都是做额娘的,见孩子哭成这样我心头真真跟刀割似的,大阿哥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万岁爷但凡将对四阿哥的关切分给我们大阿哥一二分,想来大阿哥也不会这样难过、、、、、、、、” 说着说着,惠贵人好似真真替大阿哥不平呢,还掉了一串子泪去,拉着荣贵人直叹。 “姐姐,咱们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说句不好听的,大阿哥好歹是长子,四阿哥怎么都越不过去,可姐姐的三阿哥呢?上不及太子,下又被四阿哥给比了过去,咱们的三阿哥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怎么办啊,万岁爷情愿偏心的,她便是有心将万岁爷的心拐来也没那个本事不是。 荣贵人听着,着急着,心中不由得也生出了些悲切,都说母凭子贵,她眼下有了三阿哥,也不知自个儿贵在哪儿了,小小贵人的位份万岁爷谁都能给,她算得了什么,她的三阿哥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惠贵人的泪,荣贵人心里也说不出的堵,心说我还未哭你哭个什么劲儿,你有大阿哥在呢,凡阿哥们有的,大阿哥素来是头一份儿,眼下这话不是尽让她自个儿膈应着吗。 然她同惠贵人相处已久,倒也有些个惺惺相惜之感,荣贵人倒也知二人共同的敌人是谁,且对付德嫔还来不及呢,自是不可内讧的。 “惠妹妹别急,四阿哥是幺子,万岁爷合该宠着些的,不过四阿哥可不能一直做了幺子去,你跟前儿和我跟前儿不是还有几位未承宠的妹妹们吗,也合该她们尽尽心了。” “眼下德嫔还在月子里呢,万岁爷便是去她也伺候不得,可得赶紧催着人上上心了,不然过了这村儿便没这店了,下头的也甭管是谁了,只要能稍稍从德嫔哪儿争些恩宠来就好。” “眼下后宫可是贵妃一派独大,咱们要想浑水摸鱼得些好处,自是得想法子将僖妃给抬举出来,不知妹妹娘家可有什么灵通的消息,咱们若能适当用着也好,不说出多大的力,得提一句两句的也使得,如此也算是有了雪中送炭的恩情、、、、、、” 荣贵人细细道着,她眼下有了三阿哥,到底做不来冲动之事了,时而夜深人静时也思索过着后宫的人,后宫的事儿,倒是长进了不少。 惠贵人见荣贵人不受挑拨鼓动,便也暂歇了诉苦的心,只沾着眼角儿装作思索的样子来,而后无奈朝人摇头。 “若是家中得力,咱们眼下倒也不只余还是贵人的位份了,这什么事儿还不是得咱们自个儿操心嘛、、、、、、” 荣贵人垂眉点头,面上也跟着露出些无奈之色:“也罢,那便再等等看看吧,说来僖妃也被拘的时候不短了,眼下德嫔都安稳生了四阿哥了,万岁爷也不能总拿这事儿压着僖妃去。” “待四阿哥满月,德嫔过了受封礼,想来僖妃那儿也差不多了,万岁爷素来是不愿看着后宫唱一家之词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细说了一阵儿,待分开后,无不轻啐了对方一口,都腹诽着对方那八百个心眼子呢。 “主子,既是荣贵人这儿不愿出头,那咱们还叫大阿哥装委屈吗?” 待回了延禧宫偏殿,惠贵人跟前儿的大太监陈寿这便凑到主子跟前儿,攥着拳轻轻给主子锤着腿,眼神儿里含着算计,虽开口是问句,然他心里已然笃定这法子不能再用了。 惠贵人慵懒地歪在贵妃榻上,瞥了陈寿一眼,给人指了指自个儿的发酸的脚踝,这才缓缓开口。 (本章完) 第254章 事关庶妃 第254章事关庶妃 “自是不能再装了,荣贵人不愿瞧,倒也省得咱们大阿哥费心思了,一会儿你去阿哥所,给保清说,叫他近来放下些骑射工夫,多瞧几本子书,多连几张大字,学问上自是不能比太子差的。” “再者他不是想他皇阿玛嘛,便叫他凡见纯禧往永和宫去也一并跟着,甭管心头乐意不乐意,面上定要十分关切四阿哥,万岁爷子嗣不多,最是期盼一家和睦,保清常去关切,自是能叫万岁爷瞧见他的用心。” “至于三阿哥那儿,万岁爷都不怎么去瞧,也莫叫保清跟着人去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饮一盏牛乳,多看几行字来得舒服。” “哎,奴才省得,这会子大阿哥正同几位大人读书呢,奴才待午膳时再过去见了阿哥。” 陈寿应着声儿,手上给主子揉脚踝的动作不停。 惠贵人眯着眼睛顿了好一会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问起来北三所的事儿了。 “对了,我前儿听下头人说,因普惠住持对四阿哥有恩,下个月初也就是四阿哥满月之际,太皇太后娘娘同万岁爷商议着,准备请护国庙的僧人入宫为阿哥公主们祈福,宣讲佛法,届时后宫女眷也俱参与。” “如此涉关礼佛之事,北三所那位慧妃可该出来见人了吧?” 猛然提起北三所的那位庶妃了,饶是一贯八面玲珑百般心眼儿的陈寿也不由得愣上一愣,细想了片刻,这才对人有了几分记忆。 这位庶妃说起来同天家关系不浅呢,是科尔沁冰图郡王额济音之亲叔,额德台吉之子三等台吉阿郁锡之女,简单来说,便是太皇太后娘娘叔叔家的女儿,是康熙帝的表姑,与太后娘娘亦是姑表亲。 慧妃自幼入宫,然因着同万岁爷年纪差的不小,论亲缘又是姑侄关系,慧妃便一直未曾侍寝过,同万岁爷也并无感情可言,自打万岁爷登基不久,她便自请入住北三所,独卧青灯古佛旁,便是过年过节都不出现。 唯独宫中有佛事时,她才听听佛法,算是在众人跟前儿露个面,然距离上次出现在人前儿可是有几年的时间了,只怕好些人都不知这位庶妃的存在。 而今若真能将普惠住持或是他的大弟子观敬请来,想来慧妃定然不愿错过。 “主子怎么问起她来了,奴才上次趁着郭贵人被打发直北三所时,跟过去瞧了一眼,正见慧妃自个儿提着食盒往回走呢,打扮得像是庵里的姑子似的,面上也生了些褶子,咱们难不成还得防备着她?” 惠贵人笑着顺势给了陈寿一脚:“你倒是看得起她,防备一个老东西作甚。” “不过你也莫总瞧着她年纪大伺候不得万岁爷了,她到底辈分儿在这儿隔着呢,万岁爷是敬她的,过年过节内务府的能疏忽了咱们这儿也疏忽不了她呢,到底是有些作用在。” 陈寿挨了主子一脚,一点儿不恼不说还面上尽是谄媚笑意,巴不得同主子亲近似的,又十分狗腿地跪过来给主子捏*******才愚钝,主子您还是直说了吧,叫奴才去寻她作甚?” 惠贵人笑笑,心想着就慧妃那心如死灰的,直接求她办差可没用,唯有一颗软烂的心倒是能利用几分。 “你寻她可不成,你得叫郭贵人寻她去,若郭贵人还想重见天日,还想报仇,眼下正是一个机会,她就是被万岁爷罚去佛前忏悔呢,每日抄写佛经不断,想来这么久了也能有些见地。” “叫她在慧妃跟前儿说两句软的,求一求,叫人届时带着她一块儿跟着太皇太后娘娘礼佛,只要能见着娘娘,见着万岁爷,这事儿便也算是成了一半了。” 惠贵人抚了抚袖口不甚明显的褶皱,面上笑得叫人心头微颤。 “德嫔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咱们总得给她寻点儿乐子去,你先前不说说僖妃还打算栽培一个小丫头嘛,但凡德嫔分了心,便正是叫人趁虚而入,抢了宠爱的好时机。” “至于咱们啊,便不掺和这些个腌臜事儿了,只好好护着咱们的大阿哥便是了,大阿哥是长子,下头再闹也越不过去他呢、、、、、、” 主仆二人细细商议着,似悠闲着便将这计给定下了去,总归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局面自然是越乱越好,便也不拘着用了谁了。 不知外头情形,永和宫上下分外祥和,四阿哥能吃能喝,凡谁都弄便要笑似的,瞧着是个脾气十分好的孩子,玉琭只顾着孩子和家里那头的消息,哪顾得上外头的算计。 还是佟佳贵妃过来看四阿哥时,同她提起了这几日外头的动静,说是好似惠贵人有些不老实,叫人联系了郭贵人几回。 玉琭一听这个也是讶异,将四阿哥放回谢氏怀中,避开了人,这才压着声儿问了一句:“郭贵人竟还活着呢?真真是个命大的。” 佟佳贵妃撇着嘴笑:“可不是,落了水又挨了罚,每日吃也吃不饱的竟也这般活得好好的,不像咱们,叫人如此精细伺候着还时常病了痛了。” “哎,不说这个,总归你这儿得宠,四阿哥又受重视,我瞧着下头颇不老实,旁的不能明着收拾,郭贵人想来还不在话下,不若叫她吃些苦头,省的动了什么歪心思。” 玉琭不置可否,月子里计较这些只觉得费心:“姐姐看着办吧,总归咱们便是将下头的都折腾一遍也拦不住人嫉妒不是,她们嫉妒了,只能说明咱们的日子过得美,再分心理下头的腌臜心思,也是平白坏了心情。” “要我说,就随她们折腾吧,折腾来折腾去的还不是那些事儿,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理儿,有些事儿万岁爷比咱们知道得多、看得清楚,咱们既是正值风口浪尖,反而不好做什么多余的。” “若被人发现了,咱们反而理亏。” 佟佳贵妃也不过是这么一提罢了,一个被万岁爷厌恶的人,她倒也不至于放在心上,见玉琭看得开,她便也笑着点头。 (本章完) 第255章 别费心思 第255章别费心思 “妹妹说得在理,对了,眼下你家里的事儿如何了?我弟弟同你弟弟走得近些,他答应了帮忙照顾些你娘家的,出了事儿怎么也不说一声儿。” 说起家里的事儿了玉琭也是无奈,魏启在府上斡旋了争四日的工夫才回宫,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今儿哄这个,明儿又劝那个,真真是乱了套了,这事儿本就是不足外道的,再叫外人掺和着那不是更添乱嘛。 不过既是佟佳贵妃上心,还特意提起来了,她便不能直截了当的拒了去,玉琭只叹了几叹。 “倒不是我同姐姐见外呢,只是家长里短的事儿素来繁杂,便是谁来都没用,还得叫她们细细解去,先前我叫魏启过去斡旋着,总归眼下是都冷静了的,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了。” 见玉琭说得不甚明了,话里话外的都是为难,佟佳贵妃便也不多问了,只拉着玉琭感叹一句。 “你就莫烦心这个了,想来总能是个好结局,我旁的不敢说什么,却是知道公爷是个极好的人,最是忠顺正直、用情专注之人,在京中适龄的小爷中,他可是香饽饽呢,旁人求都求不来,你二妹妹是个有福气的。” 玉琭闻言笑笑,这一笑面上便少了不少苦闷之色:“但愿如此吧,原家里也不盼着玉玳能攀上什么高门,只图人好便是。” 二人说说笑笑一阵儿,佟佳贵妃又抱了抱四阿哥,这便要走,她还管着六宫的庶务呢,每日也没有几分清闲,唯来了玉琭这儿才得几口喘息,轻松片刻便也该走了。 玉琭还不能受风,不好出殿,便只立在殿内恭送了人去,佟佳贵妃摆摆手,也不在意玉琭的礼数,临走又少不得关切,眼看着要午膳了,还给玉琭添了两道御膳房心研制的菜色,这才回去。 佟佳贵妃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还是欢欢喜喜的,可自她回了自个儿的景仁宫,还未同下头的管事说完话,抬头便见莲心捧着一熟悉的白瓷花鸟盅来,她心头当即便有些发沉了。 这是又要用药了。 自打中秋节又见了家里人,她这儿的药便没断过了,全是调养身子促她有孕的,有时候是一日两盅,有时候是一日三盅,日日吃得她舌尖子都发苦发麻,连用膳都快用不下去了。 还是身边儿伺候的奴才见她日日调养身子反倒越养越瘦了,这才减成了每日一盅,可再怎么减这一盅也是最苦的,苦得叫她怀疑阿玛额娘对她的疼爱和看重,总觉得自个儿在阿玛额娘眼中,她并非是他们心爱的女儿,只是延续天家和佟佳氏血脉的工具罢了。 摆摆手叫下头的管事退出去,对着莲心托盘上的汤药,佟佳贵妃头一回生出些逆反的心来,直愣愣的对上莲心的眼睛。 “本宫不吃药了,今儿不吃了,明儿也不想吃,以后都不想吃了。” “莲心,你给阿玛和哥哥传信,就说本宫身子弱,福薄,再补也就是这个样子了,万岁爷每月初一十五没缺过我这儿的雨露恩泽,可我就是不成,就别费心思了吧。” 莲心岂敢忤逆自家娘娘的意思,可她更是不敢对家里阳奉阴违,她为难着,当即便朝主子跪下了。 “主子,奴婢求您了,您还是用了这汤药吧,老爷和太太也是为了您好,您眼下是高处不胜寒,膝下若无子嗣,只怕来些风雨便能叫咱们飘摇着。” “您膝下有了子嗣,无论是阿哥还是格格,老爷和太太也不会日日为您着急了,您在宫中也不会日日无趣,奴婢知道您是个喜欢孩子的,每每见着四阿哥那才真真的欢喜,可四阿哥终归不是您的血脉啊。” 佟佳贵妃轻轻一笑,含着些蔑。 “风雨飘摇,本宫还能怎么风雨飘摇,万岁爷便已是半个佟佳氏的人了,又给本宫如此高位,本宫便是无子也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倒是家里,若阿玛和兄弟不知在朝堂上为万岁爷尽心尽力,本宫那才会风雨飘摇着。” “还说本宫只要有了孩子便好,没孩子的时候你们便要逼我了,若有了格格家里定还要再生个阿哥,若有了阿哥,想来又会说一个阿哥势单力薄,多几个亲兄弟才好。” 对着主子这样的话,莲心也一时哑然,不知该怎么劝主子才好,然看家中老爷和太太一贯的样子,主子说的话还真做不得假。 太太身子不好,不还是拼着命一个劲儿的生吗。 主仆二人一坐一跪,顿了好久都未曾再开口,末了莲心只听得上头的主子好一声沉重的叹,面上露出冷淡的笑来。 “罢了,本宫难为你作甚,这药本宫喝就是了。” 说着,佟佳贵妃也不管这药是不是能入口的温度,直捧着药盅便喝,莲心心头猛然一酸,险些没激出一串子泪来,紧忙夺了那微烫的药盅。 “不喝了!主子咱不喝了!奴婢不逼您了!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争夺之下,那药撒了佟佳贵妃半身,被烫红的嘴角儿上挂着一串儿漆黑的药汁,听着莲心的话,她反倒不觉得口苦了,只是冲着莲心笑,这才得了几分自由之感。 佟佳贵妃也不着急擦去嘴角儿和满身的汤药,只是抬着还算干净的手,弯身轻轻拂过莲心面上的泪。 “这才对,这才像是本宫的奴婢,连阿玛入宫面见本宫都要跪下问安了,咱们也不消得那么乖了是不是?” 莲心颤着呼吸怯怯地点头,看着面前这个她自小伺候大的主子,她只觉得陌生,好似从不了解主子,从不认识主子了似的。 见莲心不应声儿,佟佳贵妃只是笑,也没盼着莲心回答什么,且又在椅上枯坐了会子,直到身上被汤药浸染的地方变得冰凉了,她这才缓缓起身,拖着一身的狼藉进了寝殿,脚步之下,落了一地的淅淅沥沥,那浓稠的颜色,像干涸的血落了一地。 养身的药是不必再用了,可佟佳贵妃却病倒了,一大早便有些起不来身,咳着、发热着,呼吸似都有些不畅。 (本章完) 第256章 似有心疾 第256章似有心疾 如此,治病的汤药又不断了,偏她昨儿冲动之下用了滚烫的药,将喉咙都烫坏了一层皮,眼下别说吃药了,便是喝水都艰难。 她陡然一病,康熙爷听说了紧忙便去瞧了,后宫女眷们也个个登门,不见怕过了病气,可佟佳贵妃除了见康熙爷之外,旁的竟是一个都不见了。 倒也不知同万岁爷说了什么,没过几日僖妃便被解了禁足,还接管半数六宫庶务,这一招儿众人都看不明白,只当是佟佳贵妃为了在万岁爷跟前儿搏个大度的好名声罢了。 然请神容易送神难,若她以后再想将给出去的权夺回来可不容易。 唯佟佳贵妃心里明镜儿似的,她这也不光是给自己搏来美名,还想给家里添些麻烦呢,自钮祜禄氏此前被打压了去,竟隐隐有一蹶不振之势,颜珠似得了些打击,在府上抱病两个月才出来见人,然经了这事儿到底是没什么锋芒了,同僖妃似也鲜少往来。 如此之下,佟佳贵妃的阿玛佟国维被康熙爷越发看重,眼下又做了议政大臣,最是风头无两,连太子母族都隐隐又避让之势。 且看着资格热阿玛一封封信地递进来催她有孕,佟佳贵妃便知阿玛这是不踏实了,是太急功近利了,她这个做女儿的便不得不给阿玛泼些冷水,若路走得太顺,那就必是下坡路了。 “娘娘的病到底如何了?我身子不便,昨儿差了跟前儿的人过去瞧,也没能见到娘娘。” 趁着乔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玉琭多留了会子人,细问了乔太医些个。 不管是乔太医审时度势也好,还是因着巴尔善同蔺老爷子亲近的关系,总归乔太医已是彻底投向她们永和宫了的。 乔太医回想着贵妃的案脉,待娘娘屏退了左右,这才一五一十的压着声儿答着。 “回娘娘的话,贵妃娘娘除了口中些许烫伤之外便是心病了,此心病又是两种,一来是娘娘心头气结,二来便是娘娘真有些心疾之兆。” “想来您听说过元后生太子难产之事,也是因心疾发作的缘故,论亲缘,元后同贵妃娘娘还是表亲,想来体质多少相似着。” 玉琭有些不敢相信,说心里话,抛开她因四阿哥对贵妃的防备以外,她还真待贵妃十分亲近的,只要贵妃不将她的四阿哥夺走,玉琭也是极愿意交四阿哥同贵妃亲近,甚至以后孝敬人的。 她观元后的身子,又看佟佳贵妃太太也是这般情形,便猜测贵妃也多半也有着病,谁道还不等她怀孕生子,这病便已然开始现行了。 “那娘娘可能恢复?娘娘和万岁爷又可知这病因?”玉琭忙问,眉间都紧紧蹙着。 乔太医轻叹着摇头:“说白了,这就是家传的病,还多见于女眷身上,若是寻常保养得宜还算能长寿,然一但怀孕生子,十有八九要过不去这一关,贵妃娘娘身负重担,怎能不有孕呢。” “这事儿贵妃娘娘是早直晓了的,便是不听太医明言,贵妃娘娘只瞧着家中女眷的结局,想来也隐隐有猜测,然想来娘娘眼下还拿不定主意,便不肯为她看诊的赵太医告诉万岁爷。” “赵太医收了娘娘的银子,自是闭紧了口,眼下臣告诉您,也请您替贵妃娘娘,替臣保密些个。” 玉琭缓缓点头,这般要紧的事儿她自是不会宣扬出去的,只是心头沉甸甸的,还不肯信贵妃就这样病了,莫说再有孕了,便是眼下细细养着又能延缓她几年的寿命呢? 贵妃如今才将将十七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呢。 玉琭兀自不是滋味儿了一阵,然到底不好在乔太医面前太过外露了情绪,她呷了口茶定了定神儿,这才开口。 “这事儿我知道了,若贵妃再有不好,你悄悄知会我一声儿,我倒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替贵妃可惜遗憾着,她对我这样好,我也是想盼着她能好能多开怀的。” “不提这个了,听说我府上还不少劳蔺大人费心?难为他老人家还这样劳心劳力的,这几日我便叫下头人登门致谢去。” 一说起外头的事儿了,乔太医面上也松快了些:“娘娘您客气了,师傅他老人家就是闲不住,二格格是个好的,公爷又是臣师傅看着长大的,眼下遇见事儿了自是不能不理。” “不过即便是师傅不从中说和,太太也快被公爷给打动了的,师傅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一听这话,玉琭倒是来了兴致,先前着魏启跟着,回来直说太太恼得厉害,将二格格给揪回来了不说,还将二格格给关了起来,又是罚又是骂的。 如此教训一顿待太太解了气解了担心便也罢了,谁道公爷着急啊,心里可惦记着二格格呢,想进府也进不去,公爷急得要命,干脆“噗通”一声儿跪在乌雅府门前儿了,声声求着太太莫怪二格格了。 然塞和里氏可不吃人这一套,你爱跪就跪,若是招人议论了便是要挟乌雅府,要挟二格格就范,这话撂出来之后巴尔善也不敢跪了,想送礼也送不进去,想托人求情也不成。 末了没法子了,他直接翻墙进了乌雅府,寻到二格格了二话不说,二格格受罚他便跟着受罚,二格格跪他便跟着跪,二格格叫塞和里氏额娘他便跟着叫额娘,太太不给饭吃他便饿着。 塞和里氏就没见过那么难缠的人,气急了便拿着棍子打了人几下子,巴尔善还有旧伤在身呢,这一闹他那胳膊险些又要不成,然他就是疼了也不吭不哈的,只挡在玉玳跟前儿认错、、、、、府上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魏启在跟前儿想拦也是拦不住,哄哄这头哄哄那头,劝架的时候还不小心挨了打,那叫一个憋屈。 后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塞和里氏也稍冷静了些,只是仍不给巴尔善好脸色,亦不理一味护着巴尔善的玉玳。 魏启也是招式用尽了,这才回来的。 (本章完) 第257章 僭越之语 第257章僭越之语 “娘娘有所不知,公爷啊眼下在您娘家府上做着百事通呢,太太要出门,公爷亲自给太太驾马,您二弟弟要读书习字,公爷也将夫子的活儿给替了,公爷见府上后院儿有一片花园下人修葺得慢,公爷带着下头的人一夜之间就给修好了。” “太太因这事儿气得头痛,也是公爷亲自给太太煎药,就差亲自侍奉在跟前儿了,凡见了太太,张口闭口便叫额娘,那热乎劲儿的就是太太再冷的心也能捂热了。” “二格格也帮衬着,看着太太态度稍有松动,便同太太讲了公爷的家世,讲了公爷这些年的难挨,太太是个心软的人,如此之下看公爷那是越看越可怜,越看也越满意了。” “昨儿臣休沐,便跟着蔺二爷陪着师父往您娘家府上走了一趟,想着再说和说和,那时候便瞧着太太已然对公爷没太多不满了,只是想来还差点儿火候,心头稍还有些气儿未消,若是公爷再加把劲儿,想来不久便能有好消息了、、、、、、、” 玉琭颇有些忍俊不禁的,也难为堂堂辅国公爷为玉玳做到这份儿上,如此也可见其真心,想来额娘态度松动也是看在这儿了。 旁的倒也没再同乔太医说什么了,乔太医倒也不只伺候永和宫,还得去别处为主子请平安脉,这会子告辞,玉琭也不多留人,只又谢了,客客气气的叫人送乔太医出门。 送走了乔太医,玉琭面上的笑意便挎了一半儿去,一想贵妃的身子,她心头便沉甸甸的,便兀自去了偏殿看看睡熟的四阿哥。 小孩儿快满月了,小脸儿像是发面馒头似的膨着,瞧着像是年画上的福娃似的,抱着也比先前沉了谢,这会子即便睡着了还时不时的抿着嘴唇儿,好似总也吃不饱一般。 玉琭看着孩子,心头才算是轻快了不少,然她心里顾虑着,总怕贵妃因着身子不肯自个儿生了,若要抱养孩子,想来那必是要从亲近的开始择,而今亲近了贵妃的,唯有她有四阿哥。 贵妃若开口,她必是要回绝,这一回绝,只怕前头的情分便也近没了的,她虽得了嫔位,可到底没什么根基可言,本就树敌不少,若再被贵妃不喜、针对着,这日子只怕艰难了。 玉琭如此想着,便不由得叹了出来,她同孩子亲近的时候总不喜奴才们都在跟前儿伺候,故而跟前儿只有一个谢氏,谢氏听自家娘娘这般忧心,自是要问上一问的。 “眼下小主子康健,没什么不妥,不知娘娘还有什么担忧?奴婢若能做到定竭尽所能。” 谢氏素来体恤,也是个相当实在又直接的性子,亦是利益共同体,故而不消担心谢氏的忠诚问题,这段时日相处,玉琭倒也同人十分投缘,思来想去,如若贵妃真执意要四阿哥,谢氏也必是要跟着一块儿去的,故而这事儿也同人脱不开干系,眼下说一说也使得。 隐去了贵妃的身子情况,玉琭细细道了自个儿的担忧,然谢氏听了却不在意,反而朝玉琭安抚笑笑。 “娘娘多虑了,奴婢觉得这事儿还不至于走到那一步的,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就拿奴婢族里的事儿来说,谁家要过继个孩子虽是不少见,可也不至于说过继便能过继的。” “族里的规矩不少,一来得膝下无子五年,这才能往族里提了意向,经族里商议,再择合适人家的孩子,谁家若是能有三个儿子及以上的,这才算是合适,然合适了还不成,还得问问那家人舍不舍得将孩子给出去,如此两方都满意了,这才再择了日子走规矩。” “天家的规矩定是比下头更多些的,即便真要过继,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您才得了四阿哥,也就这么一个阿哥,万岁爷便是再不疼您,贵妃提出这事儿万岁爷也得考量考量。” “不同于百姓家的孩子,阿哥身上还背负着母族的希望呢,上头的娘娘们为什么都急着要子嗣,除了稳固地位之外,不还是盼着能叫自己的孩子得了太子的位份。” “奴婢说句僭越的,在没尘埃落定之前,太子爷的位子也没那么稳当,奴婢听吴嬷嬷说,在大阿哥之前,万岁爷膝下没立住的阿哥有好些呢,其中还有一位是太子爷的嫡亲哥哥,若不是生了意外,眼下太子也不能是太子了。” “太子年纪还小,以后的路长着呢,谁也不好说以后如何,万岁爷当时立嫡不立长的,如若四阿哥真叫贵妃娘娘看重,娘娘但凡再往前近一步,咱们四阿哥便也算时嫡出了,奴婢知道您不舍得四阿哥,可如若真到一步了,还请您多为四阿哥考量。” 玉琭断没想到谢氏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她从前看谢氏,只觉得谢氏是个稳重实在又亲和的村妇罢了,谁道入宫才这二十来天,竟也能为四阿哥看到这一步了。 玉琭对人这番话并未觉得恼怒,只是觉得十分无力罢了,她何曾没想过四阿哥的以后,若四阿哥真无佟佳氏的助力,以后能走到哪一步还真不好说。 可她就是不舍啊,她的四阿哥还未满月呢,贵妃那儿就开始不好了,若真眼下抱过去了,她只怕孩子长大了同她这个亲额娘不亲近。 谢氏看着主子的犹豫之色,岂能不明白,都是做额娘的,一想将自个儿的孩子给了旁人,那真真比心头剜肉还疼的,然她这段时日瞧着万岁爷对主子的好,总觉得这事儿也不会这样的急,还有得筹谋。 “娘娘,刚刚奴婢也说了,想来事儿也不至于那样坏,万岁爷极在乎四阿哥,极在乎您,您同万岁爷日日相处,定然比谁都更了解万岁爷,但凡下头阿哥有得选,万岁爷定不会先考虑您的孩子。” “眼下唯三阿哥同咱们四阿哥年纪相仿,下头的贵人原就没资格亲自抚养阿哥,要给也是将三阿哥给了贵妃,只是您情愿叫荣贵人和三阿哥压您和四阿哥一头,同贵妃绑在一处吗?” (本章完) 第258章 都不容易 第258章都不容易 玉琭不是愚钝的人,一听谢氏这话她便心头敞亮多了,谢氏今儿同她这样推心置腹,玉琭便也有话直说了。 “你这是叫我分些宠爱出去,抬举了同娘娘亲近的人?如若是戴贵人或是那拉贵人有孕,想来既可叫我不失去四阿哥,又能坦然接受贵妃同旁人的亲近,戴贵人同那拉贵人出身也不高,想来以后若真有分歧了也好拿捏些,不至于叫四阿哥处处因此委屈了。” 谢氏笑着点头,她正是此意。 玉琭没再应声儿,只是细细想着这事儿能否可行,叫她让些宠爱虽也叫她不情愿,可比起将四阿哥送去去,这事儿便也不觉得难以接受了。 待四阿哥长大些了,她必不会再将康熙爷让给了谁去,不就是争宠,她眼下可还没开始争便有这样的宠了。 “此事容我再想想,倒是你竟这样深藏不露,普惠住持点出来的有缘人果真不俗。” 说到这儿,谢氏面上也是苦笑:“娘娘谬赞,奴婢哪儿有普惠住持说得那样厉害,不过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罢了。” “奴婢在外有全福夫人的名头,可家里人多事儿就多,奴婢十五岁嫁人为妇,整十年了,日日尽在斡旋这些糟心事儿,便是再愚钝,也能攒下不少经验来,能帮到娘娘也是奴婢的福分,也是自伺候了您和阿哥之后,奴婢这才觉得自个儿是在享福,心中尽是感激。” 谢氏的背景玉琭是清楚的,她是长房媳妇,上伺候公公婆婆就罢了,再上头还有婆婆的公婆,下头还有五个小叔子三个小姑子,再往下,孩子就更是多了。 除去小姑子嫁人了之外,其余尽不分家,这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儿,不整日鸡飞狗跳就怪了,可谢氏能掌这一大家子,还能叫每个人都对她赞不绝口,那可真真是个能耐人。 “哎,都不容易啊。” 玉琭轻叹着,同谢氏说了会子话,她心头也轻松不少,算是有了些对策,而今也不必忧心忡忡想得那样远了,只叫人下头人日日关切着,盼着贵妃的身子再多争几年的气。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便到了四阿哥满月这日,趁着玉琭月子出关受册封之力,康熙爷这便将孩子的明儿给赐了下来,还允四阿哥列入齿序,上了玉碟,正正经经的记在了德嫔名下,如此也算是叫玉琭安了一半的心,知了康熙爷的心思。 康熙爷对四阿哥不可谓不看重,且先赐了四阿哥的名儿,才有三阿哥的,如此瞧着三阿哥倒像是四阿哥的添头了。 荣贵人自是恼怒的,这头儿谢罢了恩,关起门来便抱着三阿哥发了一通火气,三阿哥眼下已是快五个月的年纪了,虽不爱哭了,可对着额娘这般可怖的样子,到底是吓得不轻。 小孩儿这头一哭,荣贵人便也跟着落泪,只叹自个儿和孩子命苦,荣宪公主一进门便瞧见这般场景,她悄声立在额娘和弟弟的身旁,默默无闻着,面上一丝丝动容也无,好似已然习惯了额娘对她的忽视。 “贵人,莫哭了,咱们还得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谢恩呢,永和宫那头已经出发了的,这大冷天的还将四阿哥给带上了,您若是去晚了,或是这时候叫娘娘知道您和三阿哥哭,只怕心中定然不满。” “依着规矩,三阿哥合该是周岁之后才能得了赐名或是列入齿序的,算是个正经的小主子了,而今咱们三阿哥才不足五个月便得了这般好,且甭管什么缘故,咱们阿哥都不吃亏不是,您就莫多想了。” 荣贵人跟前儿的奴才声声劝慰着,连连给主子沾着泪,只怕主子哭狠了不好出门见人,然她也是多虑了,荣贵人哭哪是悲切,不过是不服罢了。 这会子一听德嫔已经带着孩子往慈宁宫去了,荣贵人收了泪当即嗤了一句:“外头的风刀子似的,她倒也也舍得将自个儿的阿哥抱出去受风,真真是会巴结的,才不过憋了一个月便坐不住了!” 下头的奴才甭管心中想甚,这会子面上也只管轻蔑应和了去,主仆说了几句坏话,这才似是心头爽利了,紧接着飞快更衣梳洗,荣贵人叫下头的奴才抱好三阿哥和荣宪,也快步朝慈宁宫去了。 着通报进了慈宁宫的门,里头立即有热浪扑面而来,荣贵人只觉得奇怪,明明前儿她来请安娘娘身子还好着,怎么今儿是不成了还是怎得,需得点这么些炭盆?殿里可还有地龙呢。 四下扫了一圈儿,见一旁的贵人常在们个个热汗津津的还不敢脱去身上的披风,又听最前头太皇太后娘娘怀里那正咯咯笑的孩子,她这才明白,娘娘这是为了四阿哥,叫所有人都跟着受热呢。 荣贵人自是心头不快,她先前带着三阿哥来的时候便没这待遇呢,可这会子怎能露出半分不满,荣贵人也见不得娘娘尽对着四阿哥笑,这会子赶紧的接过奶娘怀中的三阿哥,抱着孩子上前请安。 “臣妾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我万福金安。” 对着荣贵人这事儿,殿里稍静了片刻,好似荣贵人是不速之客打搅了欢快似的。 太皇太后娘娘看了荣贵人一眼,随口便叫人免了礼:“荣宪和三阿哥也来了,快叫乌库玛玛瞧瞧,几日不见了,可长胖些了?” 饶是叫三阿哥和荣宪公主上前了,太皇太后娘娘仍不将怀中的小四阿哥交给下头的奴才,只叫孩子凑近了细瞧了几眼便罢。 三阿哥和四阿哥年纪都小,这会子凑到一块儿了,便难免比对比对,今儿贵妃身子稍缓和些了,便也到了的,虽面色瞧着不好,可精神不差,她先是摸了摸四阿哥的小脸儿,又摸了摸三阿哥。 “这么把两个孩子放一块儿瞧,臣妾怎么觉得四阿哥比三阿哥还白白胖胖些?” 僖妃自解了禁足,眼下也十分聪明了,至少面上对佟佳贵妃那是一派和气,说话也不夹枪带棒的了。 “姐姐这话可说得不假,四阿哥不仅生得白白胖胖的,瞧着样貌也更像万岁爷些呢。” (本章完) 第259章 处处不如 第259章处处不如 其实两个人说的可是实话,四阿哥生得确实比三阿哥好,生得比三阿哥更像康熙爷些的,四阿哥虽是还小,可瞧着他那五官的小轮廓,已然很是有几分康熙爷的样子了,唯眼下可能年纪小,眼睛显得又圆又大,尤其是那小扇形的双眼皮更像玉琭些。 四阿哥又随了玉琭白皮肤,乍一看不怎么显,可跟三阿哥放在一处瞧可就对比强烈了,三阿哥在四阿哥的映衬下,显得普通了许多,长得不如四阿哥更讨喜。 可谁又听得了这样的实话呢,做额娘的自是见不得别人说自个儿的孩子不如人,然偏这会子开口的荣贵人一个都不能惹,便只能将这恼怒和酸涩尽数藏了起来,化作嫉妒的眼神儿瞥向贵妃身侧就坐的德嫔去。 荣贵人刚进殿的时候并未细瞧周围的人,德嫔坐得不算太靠前,她也有意忽视着,先前倒也没正眼瞧了人,只知道今儿德贵人穿得一身儿薄红绣海棠,这般清浅稚气的颜色荣贵人多是在纯禧公主身上见过,后宫鲜有穿成这样的。 她原还在心中发笑,笑德嫔都生了孩子还穿这般颜色,也不看看自个儿年纪几何了,又是刚出了月子,竟也不嫌这般颜色显仁臃肿。 然这会子细看过去了,她眼中的嫉色不免又更深了一层,着实想不通为何德嫔更刚出了月子,竟是比没有孕之前还显得气色好、身材佳。 德嫔比做贵人时打扮得繁复些了,可无论发间首饰如何堆砌,她那张脸还是清丽的,再华贵的珠钗也尽成了她的点缀,若说她同以前不同在哪儿,那想来便是比从前更多了些稳重、从容,甚至是雍容。 然这些又好似是错觉,德嫔挺着腰杆儿往那儿一坐,只是看着微微倾身看着四阿哥,竟像是个未出嫁的格格似的,听着众人夸四阿哥,她面上还微微发红,好似替四阿哥羞赧着。 “得亏是四阿哥年纪小还听不懂话,姐姐们这般夸着,臣妾都听得不好意思了,要臣妾看,还是三阿哥长得壮实,听闻三阿哥也不挑食,更别提生病了,不像四阿哥似的,光是哄着他吃用都十足费劲儿。” “在这一点上,臣妾可是羡慕着荣妹妹呢,荣妹妹到底是比臣妾经验丰厚些。” 玉琭这话可是给荣贵人找回些脸了,众人的眼神儿在荣贵人面上集了一瞬,荣贵人干笑两声儿客气着,岂敢再露出什么嫉恨神色,只顾着紧忙陪衬着说笑去了。 “德姐姐客气,说来这伺候阿哥也都是下头奴才的功劳,臣妾可不敢抢功的,孩子年纪小的时候多半都难伺候的,待四阿哥大些定然省心的、、、、、、” 场面上是笑声不断的,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儿妹妹,好似这些人平日里都多亲近似的,然实则为了这一声儿姐姐,为了争先后,后宫女眷不知私底下要多较劲呢,荣贵人唤玉琭这声儿姐姐更是唤得咬牙切齿。 唤一声儿姐姐,她便多想一边自个儿的生育之功,多想一分万岁爷的偏心,心中便越发的难受憋屈。 待太皇太后娘娘看够孩子了,她抱着三阿哥落座了,荣贵人低头偶然得见自个儿紧贴着三阿哥身侧的小腹赘肉,那小小的弧度好似她怀着三四个月身孕一般,而后再同对面德嫔那纤细的腰身比对着,心中也不免自卑。 也怪不得万岁爷不爱来她这儿了,除了小腹上的些许赘肉,她小腹两侧皮肤上的纹还未消下去,到底是怀过生过好几个孩子了,便是想极力恢复也恢复不成以前的样子了,荣贵人心头稍有些难过,一时也未听清娘娘们说得什么。 再回过来神儿,她竟听到僖妃提及了郭贵人。 “、、、、、这几日臣妾替贵妃姐姐安排着祈福礼佛的事儿,着下头人安排时想起了北三所的那位慧妃了,听说她前些时候天冷得了风寒,臣妾便着人关切着去问问情况,谁道派知秋过去了,竟是在慧妃妹妹那儿瞧见了个意外的,竟是郭贵人在她身侧伺候呢。” “算算时日,可是有大半年的工夫未听说过郭贵人的消息了,知秋得见,见了郭贵人险些不敢认,说是郭贵人清瘦了好些,人也沉静了不少,瞧着很是规矩了,慧妃日日将她带在身侧,面上也多了不少笑。” 太皇太后娘娘稍有些恍惚,倒不是仔细回忆郭贵人呢,而是细细想着她这个藏在北三所的侄女。 她当年急于稳固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地位,一边痛恨着姐妹,甚是姑侄伺候同一位主子,一边儿又不得不叫下头的孩子也走了她们的老路去。 慧妃算是一个,先前选秀进来的咸福宫格格也算是一个,康熙爷素来尊重她,对此安排只管点头应允,可想来打心底儿是不喜欢的,这些年来别说咸福宫格格了,便是慧妃康熙爷也一次没宠幸过。 也幸而康熙爷没宠幸,没叫这堂姐妹俩卷入后宫的是非,虽在宫中不受重视了些,然好在比谁都过得自由些。 咸福宫格格是个心宽的,日日只管吃好喝好就是了,旁的一概不理,时不时的来慈宁宫请安叫她瞧瞧,她也放心。 可慧妃就不成了,那孩子是个心思敏感的,自知万岁爷顾忌着姑侄的亲缘关系不肯亲近后,慧妃便自请去了北三所,这一住便是十几年,整日青灯相伴,心皈佛门。 而今忽地听闻慧妃过得不差,面上也常见了笑意,太皇太后娘娘一时感慨良多。 “难为慧妃跟前儿还有个能说上话的,是郭贵人有心了。” 僖妃同惠贵人下意识对视一眼,皆是瞧见了对方眼中的喜色,只要太皇太后娘娘感慨了,看在慧妃的面子上念着郭贵人的好了,郭贵人复起便也有了五成的希望。 僖妃也不贪心趁机为郭贵人求什么,只是亦跟着感叹些个:“可不是,郭贵人瞧着可比以前知情识趣多了,人也稳重踏实。” (本章完) 第260章 知情识趣 第260章知情识趣 “知臣妾挂念着慧妃,她除了细细告知知秋慧妃的身子之外,还托知秋给臣妾送来了好厚一沓子亲自抄写的佛经。” “这佛经有给您的,有给万岁爷的,还有给贵妃的,给臣妾的,另还有最后一份是给德嫔和四阿哥的,为四阿哥祈福,倒也是十分认识到当初的冲动和错误了。” 说着,僖妃还真叫知秋拿出了一沓子佛经呈上前来,太皇太后娘娘随意翻看片刻便罢,岂能不知僖妃这是为郭贵人说和呢。 如若真只看在郭贵人照顾慧妃的份上,不过是解了郭贵人身上的禁罢了,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无非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郭贵人受罚的原因不一般,她是得了意欲陷害、残害后宫女眷及皇嗣的罪过才得了这般发落的,玉琭和四阿哥这做苦主的就在跟前儿,比之郭贵人这些弥补之措,到底还是玉琭和四阿哥更得她的重视。 更别说万岁爷了,只怕都要不急得郭贵人是谁了,玉琭正得圣眷,万岁爷自是不会拿无足轻重的人来坏了玉琭的心情。 太皇太后娘娘抬着眼睛不经意的往玉琭那儿看了一眼,见玉琭眼观鼻鼻观心,对这事儿压根儿就没什么搭腔的意思,她便也不提了,只倒了句有心糊弄着。 紧接着又问僖妃承办祈福礼佛一事,一声不再过问慧妃和郭贵人,僖妃岂能不知娘娘的意思,如此也不再多嘴,只好好将手头上的事儿细细道来。 “回娘娘的话,臣妾日日盯这下头人办差,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慢,眼下后殿的大佛堂已然处处布置好了,观敬师傅们停留七日,这七日师傅们的吃穿用度和住处臣妾也一再叮嘱了。” “眼下还不知普惠住持能不能到,臣妾也着人做了两手准备,定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就等着后日行祈福礼佛的规矩了。” 祈福礼佛之地就在慈宁宫后殿,大佛堂面阔七间,进深三间,殿前月台陈设香炉、香筒,殿内装修考究,佛龛、供案、佛塔、佛像、经卷、法物、供器等陈设众多。 寻常便是没有佛事这处也都叫人时常洒扫着,太皇太后娘娘欲躲清净了也常在此处呆着,便是没有僖妃叮嘱,直接用也不会出了什么岔子,太皇太后娘娘不过是转移话题罢了,并非真的担心。 又细说了会子,太皇太后娘娘便觉得殿里的热闹稍显吵闹了,只管打发人都回去,也不必陪着她用膳,然见外头开始飘雪了,太皇太后娘娘便开口叫玉琭同四阿哥暂留下,待雪停了再回去也不迟。 玉琭自怀了四阿哥之后,便很少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了,眼下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她自是点头应下,便是太皇太后娘娘不提叫她留下的事儿,她也得厚着脸皮多孝敬她老人家些。 待殿里清净了,玉琭勤快着,紧忙接替了苏麻喇姑的活儿,亲自给娘娘泡了茶奉上去。 太皇太后娘娘看着玉琭忙活,也不劝着人,待玉琭回她跟前儿了,她这才笑着拉着玉琭挨着坐下,便品着茶便叹着。 “可是有些日子没吃到你的茶了,原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子吃到了才觉得甚是想念,便是苏麻喇姑都没你的手艺好。” 玉琭轻轻挨着娘娘,还像是以前似的同人十足亲昵:“您这夸我可不敢应的,日日被下头伺候着,娘娘多久未吃到我的茶,我便是多久没亲自沏过茶了,刚刚动起手来只觉十分生疏,还怕您不满意,一会子就赶我走呢。” 太皇太后娘娘止不住的笑,也顾不上吃茶了,且点着玉琭的鼻尖子的笑:“你这丫头的嘴还是这样厉害的,哀家若是真想赶你走,何必再留你一遭。” “先前人多,哀家也顾不上细问你,可是月子里下头人没精心伺候,怎么一下子瘦这样多?瞧宫里有过孩子的,哪个不是出月子的时候一派丰腴之姿,唯你好似比先前还瘦削了,叫人瞧着心疼。” “万岁爷总往你那儿去,怎么就没体贴着你吗?昨儿他来请安时哀家还问了,他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在殿里憋闷得紧了,总想着出来见哀家,可哀家瞧你只觉得处处不妥,也不知太医怎得说,可需要再做了对月?” 若再多做个月子,玉琭可就真真要憋死了,这会子她岂敢应太皇太后娘娘的关切,紧忙笑着解释几句去。 “就是瘦得快了些,倒也没什么不妥的,您就放心吧,我康健着呢,我眼下也是嫔位了,又有您和万岁爷的关切,谁敢在吃食上亏待了我去,不过是刚生四阿哥那几天急得了。” “孩子不妥,我便也跟着吃咽不下、辗转难眠,这才一下子瘦了去,后来孩子安稳了我便也安心了,日日补养着呢,眼下这般还是胖了些呢,不过太医说我身子底子好,瘦些也无碍。” 一听这个,太皇太后娘娘也是唏嘘,不由得瞧了眼躺在罗汉床上睡着了的小四阿哥,除了叹这孩子着实不素之外,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先前的离奇了。 “总归你身子无碍就好,先前哀家便记挂着你同四阿哥的身子,然哀家身子也不多争气,天一冷处处都不舒坦,饶是殿里地龙烧得旺也不成,如此也不好去瞧你,眼下得见了,便总算是安心了。” “至于刚刚僖妃提到的郭贵人,你倒不必放在心上,她犯了错,自是要付出些代价来,有些错也并非是态度转变、悔改,就能弥补得了的,她还能活着已是万岁爷格外开恩了,你若是不原谅,哀家定不会将她再放出来的。” 玉琭没想到这老太太同她说话这样直白,当即笑笑,也不在她老人家跟前儿瞒着自个儿的小心眼儿了。 “有您给做主就是好,我原还想着如何叫僖妃娘娘打消帮郭贵人的念头呢,我不是个大度的,见不得曾害过我的人好过呢,一想到以后还得压着不悦同她和平相处,我这心里便不舒坦。”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见不成 太皇太后娘娘直乐,她喜欢玉琭也不尽因着玉琭像了她的端献公主,她这有什么便说什么的性子也着实讨喜。 太皇太后娘娘压着声儿同玉琭笑:“你这性子倒也是随了哀家了,睚眦必报这词儿听着是不大好,然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装来的大度无非是将气撒给了自个儿,气得多了可要折寿了!” “哀家能走到今日,无非是凭着这股子心劲儿,也凭着自个儿的长寿,哀家瞧你这般性子就正正好,以后甭管嫔位也好妃位也罢,你且记住哀家这话,别委屈了自个儿。” 同太皇太后娘娘说话十分得趣,可细细品味咂摸着,玉琭又总觉得娘娘有种同她交待什么似的感觉,对着老太太满面的褶皱,玉琭又是心酸又是不忍的,总怕娘娘不在了。 一时间颇有些压不住心情,玉琭忍不住抱了抱太皇太后娘娘,脸颊也轻轻贴着娘娘的肩膀,十分亲昵的应声。 “您的嘱咐我断不敢忘,每每来您这儿我总觉得比回了娘家还亲近呢,趁着外头的雪,我今儿也赖皮一回,想带着四阿哥在您这儿多赖一天可好?” “好好好!”太皇太后娘娘顿时开怀大笑,抬手也轻揽着玉琭去,将那些年的遗憾尽弥补给玉琭。 “你想在哀家这儿住多久便住多久,便是你不提,哀家也谁不得你和四阿哥走呢,天这样冷,若是雪下得大了你们娘俩可就不好来哀家这儿了,如此住下便正正好。” 二人好说了会子亲近话,这才一道用了午膳,康熙爷听说玉琭同四阿哥在慈宁宫呢,午间便也巴巴来皇玛玛这儿蹭饭了,言语间提及巴尔善,倒也没直说人过来是请赐婚圣旨的,只说巴尔善想皇玛玛了,这二日想来请安。 只是偏这会子又下了不小的雪,路上湿滑,不论是骑马还是乘马车皆不方便,便不知人何时过来了。 太皇太后娘娘轻笑一声儿,好似对巴尔善恼了的,放下手中的玉勺竟不肯再多用了。 “皇帝少帮着他一块儿来哄哀家,什么想哀家了,若要哀家看,只怕哀家在公爷心中不足挂齿呢,几次叫他入宫,不是说崴了脚便是扭着手了,若不然便是着了风寒起不来身了,尽是托词,哀家到底是没有你们的要紧事儿重要的。” 康熙爷岂能听得了皇玛玛说这话去,紧忙给皇玛玛夹了块儿她爱吃的烩羊肉,缓着声赔不是去。 “皇玛玛消消气,巴尔善可算是您亲自带大的,他什么样的性子您还不知道吗?他可能不念着您吗?先前出去游历两年,便是不给孙儿来信也得隔三岔五的来信关切了您,他最是同您亲近不过了。” “他过不来还得怪孙儿呢,是孙儿交待他事儿去办的,先前说伤着也是真伤着了,饶是不重也怕您担心,这才没敢说了实话,不是真躲着您不见的。” 巴尔善伤好的大差不差了,冬日里衣裳又穿得厚实,便是再严重的伤也看不出来,他眼下虽是右臂右手还不大利索,可来宫中又不消得他干了什么重活,想来也不会叫人轻易看出什么了。 康熙爷掂量着,生怕皇玛玛恼了人,这才稍提了几句巴尔善的伤势,只是怎敢劳她老人家多操心,言语间尽量缓着些,不经意着些罢了。 然即便这样说了,太皇太后娘娘还是止不住惊惶,也顾不上生气了,紧忙拉着康熙爷细问了巴尔善的伤势。 “他眼下身子如何了?伤着哪儿了?可要紧?你们糊涂不糊涂啊,为了瞒着哀家怕不是太医都没叫过去瞧瞧,哀家知道还能被吓着了还是怎得了?既是他前儿说过几日要来想来是不多要紧了,你这便给他传信儿,趁着眼下雪还不大叫他过来,哀家不瞧见他不放心!” 得!这会子也不需要康熙爷细细给皇玛玛解释什么了,直吩咐了梁九功去,请了巴尔善来,顿了顿,又另嘱咐一句,叫人将乌雅二格格也一并请来。 人来都来了,就干脆把事儿干利索去,省得一会儿皇玛玛见了巴尔善再提相看格格的事儿,巴尔善总不爱听,一拒绝皇玛玛心头也跟着不舒坦呢。 太皇太后娘娘疑惑地瞧着康熙爷,不知怎么叫乌雅二格格来作甚,到底是隔得久了,她险些忘了给人做媒的事儿,正欲开口问,倒是想起来了,先前她同康熙爷提过撮合巴尔善同二格格呢,想来康熙爷还记得,这才特叫人来了。 只见太皇太后娘娘了然点头,还夸了康熙爷一句:“若不是你提,哀家险些忘了的,到底还是你办事周到,今儿既是过来,便趁机叫他们二人见见面去。” “若是成,择日子赐婚,在年节里也是喜上加喜了,若是不成,正好再过几日就是腊月里了,宗亲们又该挨着个儿的带着下头的孩子们来给哀家请安了,也正好再给二人分别相看相看,也算是了了心事,哀家不必再一直记挂着了。” 这话太皇太后娘娘是冲着玉琭说的,先前她当着玉琭的面儿说是对玉玳的婚事上心的,谁道病了一场,那病去抽丝着实难挨,她也没精神头管了什么,这一拖便从春日里拖到了眼下。 巴尔善再耽误二年也没什么,至多叫人说句年纪大了什么的,若是用心寻,依旧能寻着不错的格格,然姑娘家可耽误不得,再翻了年,玉玳可都整十六了,这年头谁按照整岁算数,说出去都快成恨嫁的老姑娘了。 不过要太皇太后娘娘看,巴尔善同玉玳的年纪倒是正相配,满人家格格十三四岁的格格多是任性的,只怕不会体贴人,玉玳这般年纪正正好,最是知冷知热的,二人凑在一起也有话可说。 太皇太后娘娘心中盘算着,想着玉琭还不知巴尔善起人,便同人提了几句去,玉琭只佯装不知,句句附和着娘娘,声声夸着公爷不俗,太皇太后娘娘心里是极关切在乎巴尔善的,自是喜欢听人夸巴尔善,还不由得比平日里多用了半碗膳。 第二百六十二章 娘娘成全 康熙爷在一旁陪着,倒也不忘关切着玉琭去,给人添汤添膳,二人坐得近,康熙爷还在桌下轻轻拍了拍玉琭的腿,给人一个赞许的眼神儿,若说谁最能哄皇玛玛开怀,还得是玉琭呢。 用罢膳,苏麻喇姑这便叫人收拾了,亲自给殿内的三位主子上了茶,因盼着巴尔善和玉玳来呢,她老人家也不歇了,只管同康熙爷和玉琭说说话去。 四阿哥中间还闹了会子人,非要额娘抱抱才好,玉琭原还怕搅着太皇太后娘娘了,意欲抱着四阿哥往偏殿去呢,谁道娘娘不许,她这儿素来安静,静久了便徒生寂寞,眼下无论孩子是哭也好笑也罢,都叫她觉得热闹,便允玉琭就在这儿哄孩子了。 四阿哥并非饿了也并非是拉撒了,就是被玉琭抱惯了的,一日里若不粘着玉琭一两个时辰都不成,小东西可黏人着呢,连被玉琭穿过的衣裳裹着都骗不过去呢。 这会子被额娘抱着,他便安稳了,小手抓着额娘的衣袖睡得熟熟地,小嘴唇儿一吮一吮的,只叫人瞧着心头欢喜,太皇太后娘娘瞧着,心都要化了的。 直到外头奴才通报说是公爷和二格格到了,太皇太后娘娘这才叫谢氏将四阿哥抱下去,免得她们说起话来搅了四阿哥好眠。 “孙儿给皇玛玛请安,皇玛玛万福金安,给万岁爷请安,给德嫔娘娘请安。” 巴尔善同玉玳一前一后进了慈宁宫,巴尔善许久未见太皇太后娘娘了,瞧着人比先前更多了几分老态,他自是心头愧疚,只觉得自个儿不孝,先前不在京中就算了,眼下在京中呢,自是要常入宫同她老人家说话解闷儿的,偏伤着,叫他为难。 玉玳也跟着问安,道了句吉祥。 太皇太后娘娘虽嘴上说着埋怨,可这会子见了巴尔善,哪儿还做得出什么埋怨之态,那是高兴都来不及呢,紧忙叫二人起了赐座,她将巴尔善叫道跟前儿来好好瞧瞧。 “听玄烨说你伤着了,伤着哪儿了,可要紧?” 巴尔善忍着右臂的钝痛抬着胳膊在娘娘跟前儿转了个圈儿,面上一派的轻松:“皇玛玛放心,孙儿身子骨好着呢,没伤着哪儿,就是险些腿脚上有些擦伤,稍有些不方便走动。” “万岁爷关切着呢,定叫孙儿歇满了才出门,这才不能来瞧您的,您身子可好?自先前一别,孙儿可是好几个月没瞧见您了。” 太皇太后娘娘笑着,也拍着巴尔善的手背,也句句道着好。 三两句问候罢,太皇太后娘娘便将目光转向下头两个小的,那是越看越满意,还忍不住打趣一句。 “你们二人倒是来的巧,怎么碰一块儿去了,若是哀家没记错,你那府上同二格格府上可不是一个方向的。” 众人一听这话,皆笑得不自在,他二人能不巧吗,梁九功都没去辅国公府,他直奔乌雅府将二人给叫来的,巴尔善只怕再坏了玉玳的名声儿,都没敢直说,忙寻了借口解释着。 “确实是巧了,外头下雪呢,孙儿就没骑马,谁道府上马车一贯没人坐竟年久失修,到半路便断了车轴,孙儿正欲叫人再回府上牵马的,谁道正见二格格的马车缓缓而至,车辕上还坐着万岁爷跟前儿的奴才。” “孙儿眼熟,这才上前问了问,二格格心善,便将孙儿给捎过来了。” 太皇太后娘娘笑着点头,心说这可不就是缘分了,又见二人面上没什么隔阂排除的,想来印象都还不错,她便趁着这热乎劲儿,当即提了这事儿去。 “既是如此,哀家便开门见山了,此次叫你们过来,也是为了你们的终身大事,先前皇玛玛总叫你相看些格格,也并非想逼你,而是你年纪不小了,身边儿也没个知冷热的,眼下也总该有个着落了。” “哀家替你相看的时候不短了,自上次见,哀家心中便有意心仪人选,想说给你听听,叫你瞧瞧,谁道你跑得甚快,这话哀家也没能同你说了去,今儿你可甭想推脱了。” 巴尔善一听这个,还当皇玛玛又给他介绍格格呢,寻常也就罢了,今儿可是但这玉玳的面儿呢,叫人听着心里岂不难受,巴尔善当即也不犹豫了,撩了袍子便朝太皇太后娘娘跪。 “孙儿不孝,叫皇玛玛费心了,然孙儿心中早有心仪之人,再容不得其他了,还请皇玛玛收回成命。” 太皇太后娘娘一愣,下意识的往玉玳处瞧了一眼,也不知是谁入了巴尔善的眼,竟这样直接拒绝了去,幸而她没直接说了玉玳的名字,不然这会子可得叫小姑娘伤着了。 然玉玳确实是知根知底儿的好孩子,太皇太后娘娘还不大愿放弃,便又问:“巴尔善,你想好了,你真不肯?” 巴尔善朝太皇太后娘娘又是深深一拜,还是那句话,倔得不行:“孙儿早已心有所属,心中已是容不下旁人了。”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个,心中也是歇了推玉玳上前的心思,只管问巴尔善到底看上了哪家姑娘,还早心有所属,藏得倒是深。 “既是如此,哀家也不逼你了,只是不知是哪家的格格,总得叫哀家过过目。” 只见巴尔善缓缓抬头,跪在地上挺直了脊梁,沉静的面庞罕见酡红,眼中既期待又紧张,他抿了抿嘴唇儿,好一会儿才道。 “孙儿心有所属之人,正是今日同孙儿一道前来的乌雅二格格,孙儿便是上次出宫时,无意间遇见二格格的,当即惊为天人,魂不附体,心也跟着丢了。” 此话一出,只见玉玳腾得涨红了脸,也上前同巴尔善跪在了一处:“还请娘娘成全。” 只道了这一句,瞧着二人同样的脸红,太皇太后娘娘便什么都知道了,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忽地笑了起来,笑这天下竟有这样巧的事,这样深的缘分,紧接着便是康熙爷同玉琭的轻笑,笑两边儿都蒙在鼓里,笑巴尔善刚刚的那句不肯,笑人的断然拒绝。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赐婚圣旨 慈宁宫上下顿时充斥笑意,唯独下头并肩跪着的两个还蒙着,不知都笑什么呢,刚刚他二人的一番心意表白好似也没多可笑。 “皇玛玛、、、、、、、” 只见巴尔善又要开口表白内心,太皇太后娘娘摆摆手阻了人话头,面上依旧笑意不减。 “巴尔善,你就不好奇哀家一门心思想给你介绍哪位格格吗?真就一点儿不好奇?你若是有心,当知道前些年你还在京中的时候,哀家隔两日便将你叫到跟前儿,叫你见四五位格格。” “一开始是满人格格,后来也不拘着出身了,叫来的都是汉军旗家的格格,京中适龄的,能配得上你的也不过尔尔,你几乎都见过一遍了,便是没见过也听说过来历底细,而今忽地又有一合适的了,你就没想过是哪家的吗?” 巴尔善还迷糊着,岂能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这是卖什么关子呢,他不由得轻轻拉住身侧玉玳的手指,心头纷乱着,也不知这话如何回,更不知从何处思虑了。 以前他是耐不住皇阿玛玛的催促,同不少高门格格打了照面,然他尽没用过心,连这些格格的脸都没记住一个,然他自打办差起,便是做了万岁爷的耳目,对京中的人,京中的势力再熟悉不过了。 更别说谁家有几个格格这样的小事,说是了如指掌都不为过,可眼下顺着皇玛玛的话去想,他还真想不出还有哪位格格是他当初没见过的。 然他微凉的手心忽得被玉玳柔软的手指一勾,巴尔善心头当即巨震,闪过一瞬叫他不大敢相信的念头。 是了,京中的高门格格,他见过的没见过的确实都心中有数着,唯独乌雅家的二格格他不甚了解。 倒不是乌雅家还算不上高门,只是在两三年前,也就是他未离京时,那时候德嫔还只是伺候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小宫女罢了,一家子都是包衣奴才的出身。 后来德嫔被万岁爷看重,这才全族抬旗,二格格的身价便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这二年他在外搜集消息,目光尽专注吴三桂的动向去了,谁又会在意万岁爷宠着谁,又如何宠呢。 先前他甫一归京,一来肩负重任,二来身上又伤得不轻,自是没心思理会皇玛玛说的那劳什子格格,之后能遇见二格格便实属意外了。 “您同孙儿几次书信往来,信上说,有一个格格甚好,当配孙儿,这位格格难不成便是二格格?您不会是早在孙儿未归京前,便想叫孙儿相看了玉玳吧?” 巴尔善虚虚地问着,声儿都是颤的,他大脑一片空白,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若是他能再早些意识到,若是他没那么抗拒皇玛玛给他说的格格,他同玉玳会不会早成亲了,是不是也不会这样艰难了? 然这念头也只是飘过一瞬,如若他当时真的听皇玛玛的话去见了二格格,想来多半也成不了事儿,定然是应付一会子便过去了,像是对待旁的格格一般,他连二格格的脸都记不住,心里只琢磨着万岁爷交待给他的差事。 也幸而是命运作祟,他同玉玳虽错过了一回,之后却在更恰当的时机见面了。 若无那日的乞儿拦路求救,若无他一时善心泛滥,甚至是若无当日脉脉斜阳叫他心头微松,只怕他同二格格便也不会在一起了。 太皇太后娘娘笑着,对着巴尔善的怔愣,也没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只是起身好生将两个孩子从地上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两个人握住的手。 “不期而遇,天使然也,此金玉良缘,哀家也不问你们相遇相知的缘由,也不问你们相遇相知多久,只瞧着你们这般携手,便知你们当是已然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白头了。” “哀家赐婚成命一旦发出,便断没收回去的理儿了,只问你们可想好了,若没想好,还有些反悔的机会。” 巴尔善抛开了心中那些又得没的,只是紧紧地攥着玉玳的手同人相视一笑。 “心甘情愿。” “怙终不悔。” 二人的心意掷地有声,太皇太后娘娘笑着,当即便叫康熙爷跟前的人进来拟旨,颁了旨意去。 “奉太皇太后慈谕,兹闻三等轻车都尉乌雅福成之妹乌雅玉琭,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皇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辅国公爱新觉罗巴尔善正值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乌雅玉玳待字闺中,与辅国公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辅国公为嫡福晋。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梁九功一脸喜气宣完了旨意,当即将手中的圣旨并拢,双手奉上前去:“公爷、二格格,接旨谢恩吧。” 先前二人还紧张激动着,然听得旨意落下,二人反倒冷静下来,心也安了的,这便朝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行了大礼。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太皇太后娘娘千岁!” 看着下头的两个孩子接了旨意,太皇太后娘娘竟有些鼻头微酸,以前她还总觉得巴尔善老大难呢,同样的年纪,旁人都当阿玛了,唯巴尔善还妹着落,眼下谁道说要成亲便要成亲了,叫人还有些不敢相信。 知道他们两个心急呢,太皇太后娘娘这便叫人请了钦天监的人来,拿着二人的八字好好算算,看看好日子还定到什么时候。 没一会子钦天监的人便来了,来的还是李阙李大人,且掐算了片刻,这便开了口。 “回娘娘、万岁爷的话,公爷同二格格的八字互补,乃天作之合,来年五月、七月、九月皆可定了日子,此还得看公爷和二格格的意思。” 众人当即将目光移了过去,只见巴尔善面上未红,开口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然到底是压不住心急,张开便选了五月。 “便定在五月里吧,那时候天正好不冷不热的,听闻女眷的喜袍甚是繁重,五月里还带着些清爽,如此也不叫二格格难挨。” 第二百六十四章 理亏愧疚 巴尔善满口为了二格格,然谁人不知巴尔善心急的劲儿,到底还是要笑人一场的。 钦天监的凡给定日子,多是择出三个或是四个适宜的月份,下头的孩子们客气着,也为了不显着急,多是往后拖一拖,也算是给规矩留足时间准备,哪儿像是巴尔善这般,当即选了最早的那个,那心思连遮掩都不带遮掩的。 众人这一笑,将玉玳也臊得够呛,若非当着一众主子们的面儿呢,她定拽着巴尔善好耳提面命一番,都这会子也不差了一两个月的工夫,五月里天气适宜,九月里秋风正爽,岂不更是合适。 然到底当着人面儿呢,玉玳给足了巴尔善颜面,只管点了头去,陪着巴尔善一道被人笑去。 末了又商议了片刻,便将二人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八,如此一来,留给礼部和内务府准备的时间也不多了,康熙爷紧忙吩咐下去,叫人好生准备着去,便是再仓促也得给人办得漂漂亮亮的。 说罢这事儿,康熙爷也不多留,只管带着巴尔善去乾清宫商议政事了,留玉琭玉玳姐妹俩好生陪着太皇太后娘娘说话。 巴尔善虽是养伤久居不出,然外头的耳目依旧是巴尔善管着,他便是不出门也知道天下事,也比康熙爷知道得多。 “朕听传闻,吴三桂似是八月里便因中风殂殁了,为稳定军心,此消息一直瞒而不发,然叛军也并非铁通一块,常有传闻隐隐现现,承郡王派人打听,然跟前儿也无可用的探子,这消息便一直做不得准数。” “若朕没记错,你当初从叛军归来时,当是在吴三桂跟前儿埋了钉子,不知可又确切的消息传来?” 巴尔善闻言,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呈了上去,他今儿前来除了为他和玉玳求得赐婚圣旨之外,便是为了吴三桂的消息了。 “回万岁爷话,吴三桂确死无疑。” “臣上个月也听到了这般传闻,当即就派人打听去了,只是臣那人手是吴三桂女婿方光琛跟前儿的长随,原以为吴三桂甭管是死是活,他的消息总不能还瞒着自家人,谁道吴家人不将女儿女婿当自家人看,消息难寻,这才拖沓至今。” “自承郡王领兵夺取永兴,大败叛军之后,吴三桂占据两广的计划便算是胎死腹中了,被八旗将士们围追堵截之下,他进暂无可进,想退居广西亦是做梦,且看八旗已然兵临城下了,他只得带着人逃往贵州,企图同福建靖南王、广东平南王再行商议,对承郡王的大军行两面包夹之战,以此再夺取永兴等地。” “然激愤之下,吴三桂身子便已然有衰败之象了,七八月里衡州又正值酷热难耐之时,叛军还未走到贵州,吴三桂便殂殁,探子消息传来,说是吴三桂心情不舒,焦虑过重,肝火过盛,便突然得了“中风噎嗝”的病症,随后又添了“下痢”病症,太医百般调治,终不见效,八月十八夜里便殁了。” “吴三桂嫡妻张氏六月里便殁了,吴三桂走时身边儿之后儿子吴应麟和长孙吴世璠二人,若依吴三桂遗言,当是将他们自封的皇位传给长孙吴世璠,然明争暗斗之下,吴应麟和吴世璠谁也没能如愿,然僵持不下之时,也十分有默契的将吴三桂的死讯瞒了下来。” “二人传假消息,将吴三桂爱妾陈圆圆骗来,让她日夜守着吴三桂的寝宫,以给人吴三桂未亡的假象,或上朝或面见大臣传军令,皆是吴应麟同吴世璠借吴三桂名头行事。” “至十月下旬,战局僵持不下,吴三桂的侄、婿与心腹将领马宝、胡国柱、夏国相齐聚云贵,意欲亲见吴三桂商谈战事时,屡不得见吴三桂,这才发现端倪,知吴三桂殂殁之事。” “此等人先前皆对吴三桂忠心,因忽知吴三桂殂殁只怕扰乱军心,便推出吴三桂心腹吴国贵代理政务,另派吴三桂大女婿郭壮图护吴世璠去衡州吊唁吴三桂,另在衡州登基。” “然此事吴应麟还虎视眈眈着,吴世璠怎敢乱动,郭壮图有一女儿嫁给吴世璠,为保势力,便力阻吴世璠离开云贵去衡州继位,吴国贵自也有这般顾虑,只得再带人商议登基之法。” “十一月里,也就是五日前,这才令胡国柱等用棉裹吴三桂遗体,秘密载经宝庆入贵州,大将军马宝留守衡州,吴世璠迎至贵阳,这才得以顺利登基,然吴世璠虽是登基,叛军仍受震荡,气势已大不如前了、、、、、、” 巴尔善略略将经过说了说,那密信上的消息则更为详实,这会子见万岁爷不言语,巴尔善便也只管在下头跪着,说起来这事儿也是他没办好,如若消息再早些传来,承郡王当即便可利用这消息动荡叛军,在吴应麟同吴世璠争得你死我活时得用翁之利了。 而不是怀疑吴三桂另有企图,如此顾忌着没少延误战机,虽眼下依旧夺取了衡州等地,可吴世璠登基,叛军也随之安稳,接下来只怕还是不好迅速分出胜负来啊。 但凡他多用心些,也不至于叫八月的消息一直推到十一月,推到万岁爷都听说了他才办妥,巴尔善自知心思都放在玉玳身上了,仗着伤也没怎么理外头的正事,他理亏也是愧疚自责,一时间头都不敢抬。 等了好一会子,康熙爷这才将手中厚厚的密信看完放下,睨了下头的巴尔善一眼,心中也说不上生气不生气,只是开口是语气淡淡,颇有些点提之意。 “跪着作甚,快起身吧,此事朕知晓了,吴三桂殂殁是好事,然即便没有这般好事,叛军也不足为虑。” 巴尔善不肯起身,只又拜:“臣有罪,还请万岁爷责罚,是臣治下不利,轻慢大意,延误了这般重要的战机。” 康熙爷也没勉强巴尔善,见人悔悟,便跪会子听他说话也使得,罚就不必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有了家人 “这仗都打到今日了,想来你也能看出些吴三桂的路数,他是个没什么长远眼光的,即便叛军呼声高,吃败仗也是早晚的事。” “他既没有‘疾行渡江,全师北向’,以雷霆之姿颠覆我大清朝廷,也没有‘下金陵,扼长江,绝南北通道’或‘出巴蜀,据汉中,塞崤函自固’,以建立巩固的后方,对我大清慢慢图之,而是分兵湖南、江西、湖北,逐地争夺一些意义不大的地界儿。” “永兴此地算是唯一关键之地,眼下也已然落入我大清手中,别说吴世璠登基稳固了军心,就是我大清与叛军换过来打,想赢也极其艰难,此时延误战机并非大事,朕又不适不知你伤着,岂肯苛责于你。” “瞧着吧,至多三年,定能分出个胜负来,你亦不是没机会弥补,巴尔善,你既将成家,自当专心立业了。” 对着巴尔善这样亲近的,康熙爷自是不消得将话藏在云中雾中叫人绞尽脑汁去琢磨,摆明了告诉人成了家安了心,是该好好立业好好办差的时候了。 知万岁爷不打算同他计较什么,巴尔善心头当即松了口气,紧忙朝万岁爷又拜,表了忠心去。 之后康熙爷也不再同巴尔善说了什么政事,只是体贴关切着,问府上可有什么短的缺的要修葺的,这便叫内务府的上心去。 巴尔善到底是要成亲了,不能凑合了事,而自打巴尔善阿玛额娘走后,巴尔善多是在宫中住着,要么就是去外头办差,也甚少回去,都这么些年了,那些房子院子即便有人看护只怕也难掩颓败。 以后府上就有了女主子,再往后也该有了小主子,便不能不焕然一新去。 偏巴尔善跟前儿全是清一色的爷们儿、奴才,没一位能主事的嬷嬷,只怕巴尔善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康熙爷将巴尔善视作手足中的手足,自是要好好替人上心的。 巴尔善声声应着,瞧着康熙爷对他这般用心,他心中自是更加愧疚了几分,说话间也更加小心,只怕惹得康熙爷不快。 待说罢出了乾清宫的门,巴尔善被冷风吹得一激灵,这才发觉背上早被汗水浸透了,且收了收敬畏和感激,巴尔善这才往慈宁宫去了,想来得陪着娘娘用了膳,这才得以带着玉玳出宫。 然去了慈宁宫,却听下头人说娘娘正小憩呢,德嫔娘娘不好打搅娘娘安眠,便带着二格格去了慈宁花园小逛。 巴尔善自小在宫中长大,因着得万岁爷同娘娘看重,除了东西六宫之外,倒也是没他哪儿不能去的,慈宁花园平日里后宫女眷也不会随意来,他便叫人备了些个点心热茶带着,借着给玉玳送关切的名头去寻了人。 然兜兜转转好一会子,巴尔善这才在东北角的亭中瞧见了人,然亭中却不见玉玳身影,只德嫔娘娘侧对着他坐着,细细品茗。 都到了,以后也算是一家人了,没得避而不见的理儿,巴尔善先前同玉玳相处时,也没少听玉玳提起她姐姐的好,巴尔善自也敬着,当即上前问了安去,将手中的食盒递给魏启。 “臣见过德嫔娘娘,娘娘吉祥。” 玉琭细看了一眼巴尔善,面上微微浮现些个满意之色,紧忙起身也给人回了一礼去。 “大人可是来寻二妹妹的?不巧,刚起了些风,得二妹妹关切,便回慈宁宫取手炉去了,这才刚走,想来一来一回的得有一刻钟的工夫。” “这会子风雪急些,大人若不介意也可进来躲会子风雪,臣妾来时同妹妹拿了些好茶,大人品品也暖暖身子。” 巴尔善应了一声儿,只上了台阶立于柱旁,便顾忌不肯上前了。 “多谢娘娘关切,臣立在此处便足够了,先前只怕您同二格格来得匆忙,臣还另备了些吃食。” 巴尔善倒也是这会子才细看了德嫔的容貌,心道真不愧是姐妹俩,眉眼五官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打扮上、气度上差得多些,德嫔雍容明艳些,玉玳则多是清丽内秀了。 又客气了几句,巴尔善这才又朝德嫔一拜,赔了句不是:“先前的事儿,到底是臣欠考虑,给太太,给您添麻烦了。” “除了赔不是,臣也想提玉玳好好谢谢娘娘,先前玉玳受惊,若无娘娘几次开解玉玳,想来臣便是遇见玉玳,喜欢玉玳,我二人也不能促成这段缘分的,臣自幼便没了亲近之人,以后臣同玉玳成了亲,臣自当太太是臣的额娘,当娘娘是臣的亲姐姐了。” 玉琭看着面前目光清明、眉宇英气的巴尔善,心中默默提妹妹点评,当真是越发满意,既然都当她是亲姐姐了,说话自也不消得太见外了。 “大人一口一个谢,可不像是将我当自家人看待了,我同玉玳是亲姐妹,便是没大人,该说的话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自是要对妹妹说,也自是该护着下头的弟妹们。” “大人也知我们兄弟姊妹多,然若说最叫我放心不下的便是玉玳了,起先知道大人同玉玳在一处的事儿时,我确实对大人含着不弱于额娘的恼怒,然听万岁爷提及大人,眼下又见了大人的真心,便再没什么不放心了。” “什么盼着您对妹妹好的话我也不多说,只是觉得一家人自是要相互扶持勉励的,大人乃天皇贵胄,又身兼要职,我自是不敢说扶持您的话,只望您莫同家里见外,以后凡用到的地方或是难处,直言便是,有一分的力家里便能出一分力去。” “以后大人不再是孤身一人了,玉玳的家人也是您的家人。” 玉琭此话一出,莫名叫巴尔善鼻尖儿都泛起酸涩来,这声儿家人,他都多少年没听过也没想过了。 万岁爷和娘娘虽是对他十足关切,可到底是君臣有别,亲近中夹杂着规矩,叫人不敢亲近太过,放肆太过。 这几日又同乌雅家太太相处,太太虽是常对他冷脸,可他也不是感受不到太太对他的关切,太太是个面冷心热的,时而叫他有对着额娘的感觉,然他先前到底拉着玉玳犯错,同太太说话时也提着心,不敢放开了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不一般的 唯独今儿对着德嫔娘娘了,听着这话,才叫人真觉得自个儿算是融入了乌雅家了,他也是有家人的人了。 巴尔善压了压情绪,这才笑着亲近应声儿:“既是如此,那臣便跟着玉玳叫您一声儿长姐了,您也莫总称呼臣大人了,您直呼臣的名字也使得。” 说来若真依着年纪,巴尔善比玉琭还大一岁多呢,然既是随了玉玳的称呼,巴尔善这声长姐叫得也心甘情愿。 他原一直不明白德嫔圣眷不衰的缘故,今儿可算是知道了,德嫔天生就有本事叫人觉得十分亲近呢,三两句话的工夫便叫人的防备与隔阂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且看后宫女眷,巴不得叫人敬着或是尤为看重着,唯独德嫔娘娘不一般。 他自小没了阿玛,额娘没几年也紧跟着去了,虽是身份在这儿搁着,日日锦衣玉食的养着,身边儿的奴才更是一抓一大把,可没一个亲近的,那非一般的寂寞自是无人可说。 万岁爷想来也是如此,遇见德嫔娘娘这般给人如沐春风之感的,自然是要忍不住亲近了。 玉琭趁着这股子亲近,便又多关切了人两句,然她是万岁爷后宫女眷,不该同外男亲近太过,琢磨着玉玳快来了,她便起身告辞,叫二人一会子好好亲近赏雪逛园子去。 “四阿哥黏人,我出来时候不短了,只怕四阿哥要闹,便先告辞了,您可于此等玉玳一会子,今儿初雪呢,自是要有情人在一道儿赏才得趣。” 巴尔善笑笑应声儿,当即朝德嫔娘娘拱手一拜:“恭送娘娘,降雪路面湿滑,娘娘小心脚下。” 玉琭微微点头屈膝,便带着魏启几个回慈宁宫去了,还怕叫巴尔善久等,特饶了绕路没同玉玳碰面,免得再招呼两句也是耽搁时辰。 到了慈宁宫时,太皇太后娘娘还未起身,玉琭用了盏热茶暖了暖身,也小睡了一会子,然说是小睡,再睁眼时天也黑透了的,巴尔善同玉玳不在宫中过夜,半个时辰前便告辞了的,各自回去好好准备着婚嫁,成亲之前二人便也不好再见了。 这雪纷纷扬扬下了两日,好在下得并不大,倒是不必太担心雪患的发生,玉琭再慈宁宫住了三日,又在乾清宫住了一日,直到请观敬小师傅同护国庙僧人前来礼佛祈福的前夜,这才带着四阿哥回了永和宫。 猛然一回去,玉琭竟还有些不适应,末了又去景仁宫讨了盏茶吃,同佟佳贵妃热热闹闹说了一会子话,玉琭这才装了满腹心事回去。 也不知是欠还是怎得,若真同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娘娘呆在一处安逸久了,玉琭只觉得心中没地儿似的虚着,反倒是见了佟佳贵妃,见了后宫女眷,心里琢磨着些个弯弯绕绕,她这才觉得自个儿并不是被谁蒙在鼓里,心中也有了些把握一般,睡觉竟也跟着踏实了。 翌日一早,玉琭要同后宫女眷们一道去慈宁宫参与祈福礼佛之事,故而不能再睡懒觉,寅时便起身梳洗打扮用膳了。 好在是冬日里,一层层吉服穿戴上也并不觉得过于厚重,而今玉琭晋升为嫔了,打扮上便比以前更为繁复些,除了吉服颜色从青色变成香色之外,头上戴的手腕上、脖子上挂的也更多了些。 尤其是头上的金约,原就是略微厚重的,如今又比从前增了一对儿珊瑚珠和绿松石点缀,瞧着华丽是华丽,可这套下来,叫人头不敢低腰不敢弯,没一会子便觉得肩背都僵硬得厉害,然这才只是刚穿戴好罢了,今儿还有一整天的规矩要熬呢。 “主子,您再多用几口奶饽饽吧,今儿上午只怕没工夫吃茶用点心,饿着也是难挨。” 见主子打扮好了便要起身出发,一旁的花月关切着,念着刚刚橘如给主子梳头时,主子没吃几口便撂了筷子,这会子还从桌上捡了一盘子点心饽饽送到主子面前,叫主子挑个喜欢的再多用一口,主子到底才刚出了月子没几天,身子还正是补养的时候呢,怎能饿着了。 玉琭起得太早,着实没什么胃口,捻着帕子掩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挑了半晌儿,这才用了个小小的奶皮酥去,又用了茶清清口,这才带着人出了门儿。 因着是去慈宁宫,也不消得带多少人,玉琭便将莺时橘如几个留下,多看顾着些四阿哥去。 “殿里地龙烧得旺,又点了炭盆,可得注意着开窗通风,另给四阿哥喂些水也使得,刚我瞧他了一眼,四阿哥嘴唇儿都有些微微干,别怕他冷,裹太厚捂着了也是不好。” 玉琭立在廊下细细嘱咐着莺时几个,别看四阿哥跟前儿的奴才都是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娘娘用心挑出来的,都是再稳妥不过的人了,然她们伺候孩子的本事在玉琭眼中可没那么达标。 尤其是怕阿哥受寒这一条,殿里都热得人微微冒汗了,偏下头的奴才还给四阿哥裹得厚实,身上包着一层再盖着一层,头上还得带着帽子,直惹得四阿哥小脸儿红得厉害,每每一摸他细软浓密的头发都是潮的。 就这还不愿意在冬日里给四阿哥洗澡,玉琭只怕四阿哥生了痱子,即便不生痱子,这么捂着也要将小孩儿给捂臭了。 “哎,奴婢记得了,定然寸步不离地守着四阿哥去。” 玉琭点头,如此才放心带着人去了慈宁宫,她出来的不晚,然到慈宁宫时众人也差不多尽到了的,玉琭规规矩矩朝上头的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问安,余光一瞥倒是见了个面生的。 那女子挨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边儿坐着,瞧着年纪不浅了,面上皮肤微微松弛,然五官却是好看的,给人平和温柔之感。 她穿着一身十分朴素的青衣,衣料上半分刺绣花样装点也无,头上不点珠翠,只一根乌木簪子挽发罢了,手中还握着一润泽的象牙珠串,想来是身量不高,往那儿一坐甚是不显眼,不声不响像是入定似的,险些叫人忽略了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王嫔发难 若非这人身后还站着想同打扮的郭贵人,正目含恨意地隐晦瞥她,玉琭还真不大能注意到这人。 这位想来便是北三所的那位庶妃,慧妃了。 “这位想来便是慧妃姐姐了,臣妾德嫔,给慧妃姐姐请安。” 自嫔位一下没有位份的后宫女眷皆可称为庶妃,按理说慧妃见了玉琭,当好好给玉琭请安的,然这人位份高,又是太皇太后家的,万岁爷还得叫人一声儿表姑,自是有几分体面在。 玉琭同人无甚利益纠葛可言,便不吝啬善意,总归叫人声儿姐姐也不吃亏,只管和和气气的便是。 慧妃听见玉琭唤她的声儿了,她这才回了魂儿似的起身还了个佛礼去,然也不知是天生冷淡还是金口难开,慧妃竟一个字儿都不往外吐,行罢礼便又坐下了。 玉琭笑笑,瞧了眼太皇太后娘娘的脸色,似见怪不怪,她便也顺势在佟佳贵妃的身侧落座了,趁着太后又起了话头,同众人说笑些时,玉琭这才打量了一圈儿,心中哂笑,今儿倒是来得齐整。 倒也不光是郭贵人借着慧妃的光出来了,连被万岁爷冷落拘禁了一年多的端嫔也出来了,不对,先前她便没了封号,眼下只能称呼为王嫔了,正坐在僖妃的身侧,恰好在玉琭的对面。 玉琭瞥了王嫔一眼,恰好同人视线对上,这位想来也是没少恨她,同郭贵人看她的眼神儿也不差什么了,只是想来被拘禁的这一二年没少吃亏,故而看她的时候含着些怯,也并不敢同她对视太久,约莫只是几息的工夫,王嫔便移开了视线,笑着应和太后娘娘的话去了。 上头主子们说话,多的是人手上赶着应和,玉琭没睡足,便只管捧着茶偷摸养神,然她不开口,有得是人将话题拐到她身上来,也不知是谁替的,竟又说起四阿哥出生时的天现异象了。 “、、、、、说来此次祈福礼佛之事,也多半是为了四阿哥,怎得不见德嫔妹妹将四阿哥带来,今儿除了四阿哥,其余的阿哥公主们可尽到了的,知德嫔妹妹将四阿哥护眼珠子似的看着,然再是紫微星降世,也不必避着佛啊。” 刚还觉得王嫔眼中似含着些怯意的,谁道这会子开口的人便是王嫔,不知高低直接喊了玉琭一声儿妹妹便罢,竟还直接当众点出那紫微星降世的话。 紫薇星降世的意义众人无不知的,这话将太子爷置于何地,私下里说就罢了,眼下太子爷可在呢,小孩儿素来心思重,小小年纪便瞧着十分老成了,一听这话,看玉琭的眼神儿都有些不对了。 玉琭笑笑,紧忙连声儿道着不敢当。 “四阿哥才将将满月不久,只怕受不得风寒,他身子弱,这才得万岁爷和娘娘关切,允他今儿不必来的。” “至于这紫薇星更是无稽之谈了,也不知王嫔姐姐听下头哪个奴才胡吣呢,什么紫薇星降世,太子爷出生那才叫紫薇星降世呢,姐姐日日拘在长春宫内不得出,只能听下头嘴碎子打发时辰,然听是一回事,说就得慎重了。” “姐姐好不容易今儿能重见天日,总不好再走了老路不是?” 同僖妃虚与委蛇就罢了,她王嫔算什么东西,玉琭自是不消得给人留什么颜面,当即便将话摆明了说,还句句不离王嫔受罚拘禁一事,只盼着这人能知些好歹,莫一出来便做了僖妃的狗腿子。 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当初她还是贵人的时候,王嫔便奈何不了她,更何况现在,甭管有宠无宠,一个没封号的嫔,自是矮她半个儿的。 一提这个王嫔面上果然不好看,然她受了这么久的罚,自是有足够的时间反省,养气工夫更是见长,没了当年的冲动,这会子也不呛声了,只含着些委屈似的颔首。 “妹妹说得在理,原臣妾也是在长春宫拘得久了,日日只听闻外头如何说四阿哥的好,这才好奇着,今儿不能得见也是可惜了。” 这话依旧是暗戳戳的说四阿哥凌驾于其它阿哥之上呢,好似叫人只闻四阿哥的好,不知其它阿哥的存在似的,别说太子爷听了如何,就是大阿哥只怕也得在心里琢磨琢磨,以后该如何对待他这个四弟去。 玉琭对僖妃和王嫔那点儿小把戏心知肚明,也不恼,只是忽地捻着帕子掩唇笑起来,直笑弯了腰,好似听了一桩十分有趣的话一般。 这一笑倒是将众人心头那点儿弯弯绕绕打消了不少,只好奇德嫔笑甚呢,更是笑得王嫔面上不妙,好似含着些尴尬,佟佳贵妃当即助玉琭一臂之力,给人一个说缘由的机会。 玉琭捏着帕子点了点眼角儿,这才告罪一声儿去。 “臣妾失仪,然臣妾也不是平白无故笑的,只是觉得王嫔姐姐说话忒诙谐了些,四阿哥眼下是万岁爷最小的孩子,他才出生一个月,先前又因奶口不合,险些没了命,万岁爷这才多给了些关切去。” “谁道一传十十传百,竟将四阿哥说得这般要紧了,然不光是四阿哥,凡是万岁爷的阿哥公主们,若有不妥万岁爷便没有不在乎的。” “再有便是笑姐姐这声儿日日听说了,刚刚臣妾也说了的,四阿哥才不过将将满月没几日,可姐姐却是被拘在长春宫快两年的工夫了,不知是哪儿来的日日啊。” 笑罢了,玉琭这才含着些许尖锐,直冲着王嫔问了一句:“说来姐姐当初受罚也是因咱们姐妹二人的不快所至,臣妾当姐姐素来厌恶臣妾呢,谁道这小两年的工夫不见,姐姐竟这样关心臣妾和四阿哥了!” “改明儿有空,姐姐若真想见四阿哥了,直接来臣妾的永和宫便是了,也不麻烦的。” 话都到这儿了,王嫔再想装出些委屈也是不成了,只不尴不尬地笑笑,应了声儿去。 “待有空吧,待有空了臣妾定然去妹妹那儿好好坐坐,姐姐这儿还欠着四阿哥一份满月礼呢。”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护身挡灾 哼!稀得她那点儿满月礼?! 玉琭腹诽归腹诽,面上却是不变,只管十足和气地对人笑了笑:“姐姐客气。” 听人说话只觉得时辰难挨,自个儿下场同人文斗一通倒是时光飞速了,僖妃又另起了个话头关切了佟佳贵妃的身子,没几句的工夫便到时辰该祈福礼佛去了。 太皇太后娘娘一马当先,一手拉着太子的小手,另一边儿被慧妃扶着,连苏麻喇姑都错后了半个身子,可见这位虽不吭不响的却极得重视。 而后便是太后同后宫女眷们,大小主子们加上奴才,拉拉杂杂的好些人,前头太皇太后娘娘都在后殿落座了,些个小常在答应们还在门口小步小步往里移着呢。 普惠住持轻易不来,观敬小师傅同下头的弟子们倒是来得齐全,这会子皆在佛像前跪好,似呢喃着将佛经逐字逐句吐出,原众人心中还各异呢,然听着这般梵音,众人心头也渐渐平静下来,跟着太皇太后娘娘静聆佛法去。 上午皆是礼佛,午间小憩片刻,众人一道陪着太皇太后娘娘用了素面,到了下午约莫申时,这才开始祈福之礼,康熙爷也是这会子才带着四阿哥来的。 观敬小师傅焚香唱和,先祈福大清与康熙爷,而后才是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和下头的阿哥公主们。 对着这般庄严肃穆,下头的孩子年纪都小,多少心头有些惴惴不安,纯禧、大阿哥和太子爷还好些,二格格不知怎得有些怕,上前时都是含着泪的,好在时候不长,小姑娘也没失仪 然等着三阿哥上去的时候就不成了,三阿哥刚又奶娘抱着上前,只以靠近观敬小师傅,也不知是被烟熏着了还是怎得,嗷一嗓子就哭了起来,那叫一个中气十足,直将一众僧人的低声诵经之音都给压了下去。 众人虽没人敢在着节骨眼子上说什么,可哭声打断祈福到底不怎么吉利,如此便不由得想起先前三阿哥出生时,那蓬星降世的说法了,而今又冷不丁地这样哭,可不就是天意。 众人心思各异,然要说天意,后头这位四阿哥的说法才更厉害了,且看四阿哥一会儿上前哭不哭,若是哭了,倒是给三阿哥解了场围。 不过眼下不急,还有得祈福呢,观敬小师傅的经还没念完,众人便得听着三阿哥一直哭去,想来是因三阿哥哭声忒强烈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观敬小师傅的念经速度都快了不少。 好不容易念完,奶娘又抱着嚎啕大哭的三阿哥拜罢,这才算完,说来也奇了,奶娘这才将三阿哥抱去下头跪在蒲团上,只轻轻拍抚一阵子,三阿哥便渐渐止了哭声,如此一来荣贵人面上更是不好看,细细看去,似袖下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 谁知道三阿哥这般不成器的,只怕万岁爷因此恼了她们母子去。 然万岁爷便是再不喜,也不至于同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计较去,三阿哥才这么大点儿,他知道什么,着实没必要迁怒。 而后便该四阿哥了,四阿哥又谢氏抱着上前,谢氏规规矩矩在佛前抱着四阿哥行了大礼,这才跪好微低着头,听观敬小师傅为四阿哥祈福。 四阿哥在谢氏怀中无知无觉睡得正香,众人看着、等着,也说不上是期待四阿哥也哭,总归是没见过在这烟雾缭绕中还睡得这样实在的孩子。 祈福过半,众僧佛音之中,忽地听谢氏怀中的四阿哥哼唧了两声儿,玉琭一眼不眨的正看着四阿哥呢,顿时心头一紧,算算时辰,这会子正是小孩儿要黏她抱抱的时候,若这会子真哭着要她了,只怕不妥。 玉琭只盼着孩子乖些,再一会儿的工夫就祈福完了,总不好这会子闹起来,似是真听见她的期盼一般,四阿哥睡醒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而后张开了他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便只顾着四下好奇地看了。 观敬小师傅捏着佛珠就在四阿哥跟前儿,四阿哥一贯胆大不认生,这会子见着观敬小师傅竟还张着小手朝观敬小师傅一抓一抓的。 观敬小师傅祈福不停,眉眼却染了笑意,见四阿哥对他手上的佛珠着实好奇,干脆缓缓上前半步,叫四阿哥抓了抓他的珠串去。 末了祈福罢,观敬小师傅先朝康熙爷同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行了个佛礼,便从袖中掏出一小小的青玉观音坠子奉上前去。 “四阿哥是个同佛有缘的孩子,师傅在四阿哥出生前夕算了一次,又在四阿哥满月时算了一次,却始终勘不透天机,只道四阿哥定是个不俗的,然此不俗易给四阿哥招来宵小觊觎,四阿哥年纪小正是心魂不稳之时,此开光玉坠须叫四阿哥昼夜不离一直戴到整十二岁。” “如若此玉坠在阿哥十二岁前碎了,便是替四阿哥挡了一回灾,之后便也不必再戴了,只好好将碎玉供奉在佛前香炉之下便是。” 一听是普惠住持给的,康熙爷十分重视,不消得经了梁九功的手,他亲自起身上前接了过去,替四阿哥贴身戴好。 “多谢普惠住持关切四阿哥,待四阿哥年纪大些,朕定年年带着四阿哥去拜见普惠住持,聆听梵音。” 观敬小师傅似早料到了万岁爷这话,面上微微一笑,又朝康熙爷行了一礼:“师父早料到圣上心意,特嘱咐弟子一句,请圣上不必带着四阿哥刻意拜见,随缘便是。” 随缘,何为随缘? 康熙爷暂不明了,也只管先应下,此后祈福之礼还未了,康熙爷便只请观敬小师傅先走完规矩,之后再细细同人说说解惑也使得。 祈福之礼一过,便该是观敬及弟子宣讲佛法的时候了。 阿哥公主们年纪小,也不必再跟着挨时辰了,只管下去该吃吃该歇歇,下头的女眷若是不爱听的也可先告退,然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不走,下头的女眷怎敢先离场,便只坐着等着时辰到便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恩怨缠身 些个常念佛的女眷可上前同师傅们探讨佛法,些个想趁机显眼的也提前做了些功课,念几句阿弥陀佛也能在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跟前儿讨些笑脸。 玉琭平日里也不念经也不信佛,自是无所事事得紧,只看着慧妃、郭贵人同几位常在在观敬小师傅跟前儿轻声说话,以打发时辰。 慧妃想来每日就专琢磨这个去了,说话一套一套的,也不见先前同人招呼时的冷淡了,然前头一句还好好的,后头也不知怎得了,忽地音量稍稍拔高,细听,竟是在说普惠住持的不是。 “、、、、、、、观敬师傅勿怪,我素来敬重普惠住持,普慧住处最是六根清净、超脱物外之人,素来不理凡事,为何今日忽地托师傅您格外关照了四阿哥了,莫不是普惠住持还被红尘所扰,沾了铜臭?” 慧妃此言一出,大佛堂内顿时落针可闻,也不光是观敬小师傅,连同周围立着的一众僧人,也跟着神色不愉了起来。 慧妃口口声声说着勿怪,可她字字句句都好似在指责,弟子们怎肯听人这样污蔑他们师傅去,便是再吃斋念佛的,也不愿受这样的平白污水。 “慧妃住口!” 太皇太后娘娘当即斥责,起身便要同观敬小师傅同一众僧人赔了不是去,无论是普惠住持还是座下弟子皆是能人,今儿过来又是行祈福的之礼的,怎可得罪。 下头的弟子们暂先不提,观敬小师傅的是真真修到家了的,对着慧妃的话竟不动怒,还是一派淡然之色,不仅如此,还劝了太皇太后娘娘一句息怒的话来,这才耐着性子同慧妃解释一句。 若他没记错,这位女施主是一心向佛的,他跟师傅几次入宫,次次皆见慧妃的心诚,然如今再见,却是物是人非,只怕并非是他师傅沾染铜臭,而是这位女施主沾了红尘恩怨了,恩怨缠身,自是见人不爽,见物不满。 “女施主此言差矣,师傅虽已超脱物外,然超脱物外是为心境,人处天地自是脱不开凡事,机缘牵绕并非沾染红尘,师傅关切四阿哥是四阿哥的机缘,殊不知师傅也在这机缘之中。” “《佛说骂意经》中佛云:‘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活十方天下人,不如守意一日。人得好意,其福难量。’,即便没有机缘,师傅若知四阿哥这样小的孩子有坎有难,也定然会伸手相援的。” “佛有慈悲之心,女施主既是向佛,又何必沾染没由来的恩怨,恩怨入心,又何以慈悲?” 观敬到底年纪不大,虽是在师兄弟之间最是有慧根之人,然说话还是不如师傅更有玄机些,当即一句沾染恩怨点了出来,直惹得慧妃如遭雷劈般白了脸,一时竟不知自个儿的心思被看穿。” “可她心中任有不甘,她也不过是为了自个儿的慈悲,才出此言,怎么就得了人这样的话呢。” 只见慧妃还要理论太皇太后娘娘岂能叫人再说下去,当即给了苏麻喇姑和春白一个眼生儿,二人顿时明了,这便一左一右在慧妃身侧站定,请人出了大佛堂去。 没了慧妃,太皇太后娘娘这才又压着声儿给观敬小师傅赔了句不是,她素来见慧妃向佛,谁道竟还能做出这样失仪之事,张口闭口便道普惠住持如何,得亏人家出家人不在意名利,不跟她计较什么。 “慧妃她近来稍有些情神恍惚,今儿不该叫她来的。” 观敬小师傅朝太皇太后娘娘行了佛礼,道了句阿弥陀佛:“来与不来皆是缘分,若女施主不问出来,只怕也徒生心魔。” “今日此一问,倒是叫贫僧也反思良多,只怕是没办好师傅交待的差事,饶是刚刚解释过了,贫僧为了师傅还是想多言一句。” “给四阿哥的青玉观音坠并非什么珍稀之物,只是经又师傅和弟子们开光罢了,寺中此等开光小物不少,许多来求佛之人也常拿着家中小儿的贴身物求得开光。” “开光之事无非是师傅和弟子们多辛苦些个,多念几回经,素来不以此经营,着实当不起沾染铜臭这几个字。” 观敬小师傅说着,心头也是微叹,刚还说着此物是庇佑四阿哥不受宵小陷害觊觎的,谁道宵小这便当着佛面来了,真当是防不胜防。 太皇太后娘娘自是连连应声的,心头自也对慧妃越发不满,还劳得人家观敬小师傅如此解释,扰人清心修行,也是作孽啊。 出了这样的事儿,只怕众人也是无心再探讨什么佛法了,太皇太后娘娘只管请观敬小师傅和弟子们先行歇息,此佛事得持续半月呢,明儿再宣讲佛法也不迟。 且目送观敬同弟子们下去歇息,太皇太后娘娘这才绷着脸打发了后宫,唯留玉琭同四阿哥在廊下说几句。 太皇太后娘娘抚了抚四阿哥的小脸儿,给孩子掖了掖领口的小包被,这才开口:“慧妃对普惠住持出言不逊,还拿四阿哥说是,实属不该,回头哀家叫她给你和四阿哥赔个不是。” “也是哀家没把她教好,原是挑她自小养在宫中,好伺候万岁爷的,谁道万岁爷不肯,慧妃心中也合该对哀家不满。” 玉琭怎能应下,若应下便是不给娘娘颜面了,少不得装得大度些。 然说来也是有些可笑,太皇太后娘娘说是疼她疼四阿哥的,可她到底比不上慧妃这个同太皇太后娘娘有血缘的人,今儿慧妃虽是质疑普惠住持呢,然她这话何曾不是在质疑她和四阿哥。 慧妃多半是替郭贵人出头,她自个儿这把年纪了还不知礼数,太皇太后娘娘替她遮掩着,反倒叫她心头不快。 然着不快怎好表露出来,玉琭上前半步,轻轻拉住娘娘的手,还做寻常亲近依赖的姿态。 “您说这个可是同臣妾见外了,臣妾虽是有时候不饶人了些,然又不是小心眼子的,慧妃姐姐臣妾虽了解不多,也今儿一见她,也知她是个善良纯直之人,今儿想来也只是心直口快罢了,没什么恶意的。” 第二百七十章 爱深责切 “今儿说起来四阿哥了,王嫔还都少不了误会,慧姐姐日日在北三所住着不理俗事,猛然听说普惠住持这样关照四阿哥,到底少不了问一问的,只要说开了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玉琭做足了大度的姿态,太皇太后娘娘轻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玉琭的手臂,面上果真露出了些满意神色。 “若后宫皆如你这般不与人纷争的脾气就好了。” 玉琭心中哂笑,若真都是她这般脾气的,那才坏事儿了呢,什么不与人纷争,只是有些可争可不争,太皇太后娘娘若是对人都一般好,那她便也没那个必要去争了。 又说了两句旁的,玉琭也不像往常一般再带着四阿哥赖在慈宁宫不走了,知道慧妃多半在慈宁宫呢,玉琭便只带着四阿哥送太皇太后娘娘到殿前便告退了。 待回了永和宫,四阿哥还都精神着,玉琭对先前的事儿也不见恼,面上只是淡淡,更衣罢便将四阿哥放在榻上,轻轻攥着四阿哥的小粗腿儿做做排气操,算是难得的亲子时间。 然她这头儿还没和四阿哥亲近完,外头魏启便进来报了,说是慈宁宫的春白姐姐来了,来就来了,还带着礼。 玉琭捏着架子,只管叫魏启请春白去偏殿吃茶:“就说我刚歇下,回头再去慈宁宫谢恩。” 魏启当即应下了,这便招呼人去,花月莺时在主子身边儿伺候,这会子倒是摸不清主子为何不亲见了春白,虽皆知春白带着礼来,多半是因慧妃的事儿,然刚刚主子在娘娘面前还一派宽容呢,这会子若不见,岂不叫人误会,刚刚只怕更是白装得和气了。 “主子,平日里春白姐姐来,多是直接请进咱们正殿的,今儿这般只怕叫她误会。” 花月蹲在玉琭身侧问了一句,只怕主子含着气儿办坏了事,若是叫娘娘不喜了可就不好了。 玉琭笑笑不甚在意:“我就是叫她误会呢,咱们平日里同娘娘最是亲近,娘娘又是那般通透的人物,平日里你主子我什么性子她能不知吗?” “娘娘知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偏又做出大度的样子来,料想心中定然是存着气的,她若真信了我的话,眼下也不必派春白来一遭了,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是置气又如何。”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今儿慧妃当众质疑,就是明摆的不给咱们脸不给四阿哥脸,我叫她一声儿姐姐是敬着她的资历,然真理论起来,她当在我跟前儿伏低做小才是,叫她一声儿慧妃,还真当自个儿是正儿八经的妃位不成!” “自个儿还没本事在后宫立足呢便替旁的出头,我原听说慧妃不伺候康熙爷,自请去北三所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心中还对她含着敬佩,眼下再瞧,她只怕是不招人待见,这才去北三所的。” 花月抬手轻轻抚了抚自家主子的背,给主子顺顺气去:“主子莫气,既是娘娘能差春白姐姐来,便是知道这事儿谁是谁非,小小庶妃罢了,还犯不着您动气呢。” 玉琭点头,接过莺时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心中这才稍稍平了气去。 “是犯不着动气,若是慧妃能吃了苦头,我着心里才更舒坦不是,你去给魏启递句话,叫他打听着慈宁宫的动静,既是娘娘知道她做得不对,若还一再袒护,我看咱以后也不必再多同娘娘亲近了,再亲近也不会向着咱们去。” “今儿是慧妃,明儿又来个旁的,尽是跟娘娘沾亲带故的了,我便是再顺着娘娘的心,怕也排不到前头。” 花月这便应下了,给莺时一个眼神儿叫人去寻了魏启,至于她便好好哄着自家主子,好好陪着些,说来娘娘可是许久未曾这般动气了,若是以前想来说两句也就过去了,然如今事关四阿哥,主子可替四阿哥咽不下这劳什子气的。 莺时很快便回来了,还拿了春白送来的礼单子给主子瞧,上头尽是好的,给主子和小主子穿的戴的用的皆有,连主子无意间在慈宁宫夸过一句的掐丝颤翅蝴蝶手炉都给送来了,可见太皇太后娘娘对她们主子的重视,亦是不愿意她们主子心里结了疙瘩的。 玉琭看了便罢,只叫人收好便是,独留了那颤翅蝴蝶手炉在跟前儿,她再怎么置气也是一时,明儿还是得欢欢喜喜的陪在太皇太后娘娘身侧的,到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得识时务。 玉琭看着四阿哥又吃了一顿,抱着四阿哥小睡了会子,这才将魏启给等来。 魏启一脸喜色地上前,这大冷天的跑得鼻尖子都冒汗,玉琭赏魏启一盏茶,这才问了一句。 “慈宁宫那头儿怎么处置的?” 魏启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上前两步压着声儿回,声儿虽小,笑意却不浅。 “回主子的话,慧妃挨了太皇太后娘娘一巴掌呢,这会子已然被赶去北三所了,之后的礼佛都不许她再参与,以后只怕是再也不能从北三所出来了。” 玉琭意外抬眉:“此话怎讲?刚刚娘娘不是再言语上对慧妃十分袒护的,这会子倒是舍得了。” 魏启忍不住笑了两声儿:“娘娘再舍不得,也不能眼睁睁瞧着慧妃寻衅滋事不是,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呢。” “原奴才也是觉得慧妃能当众说出那样质疑的话已然算是过火了,谁知道娘娘一回去,一问她缘由,她心中口中不满更甚。” “除了说观敬小师傅是受了您的银子才替您这样说话的就罢了,而后说得激动了,还直言您跋扈,欺压下头的主子们,说瞧着您晨起将王嫔怼得面上挂不住,便知道您不是什么好的了。” “说罢这些,她少不得再提了当初郭贵人受罚之事,声声替郭贵人鸣不平,当然,她目的也再此了,太皇太后娘娘见之自是失望恼怒,这才一气之下动了手。” 玉琭听着,心头虽略解了烦闷,可只觉得慧妃此举实属不明智,就是真唯郭贵人伺候,也没这般出头的法子。 第二百七十一章 自作自受 “说来慧妃也是宫中的老人了,她虽素来不参与什么纷争,然也不至于这样天真,好歹用些迂回的法子不是?” 魏启先前倒也疑惑这个呢,还不知慧妃这是在唱什么戏,然他稍跟春白和玉竹几个打听了,这才隐隐明白。 “主子您有所不知,这慧妃虽是自幼入宫,可宫里这些手段她是半点儿没学到啊,一来便养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整日只学些个女红针黹,半分闲事不理,虽名分上只是庶妃,然当年却是当公主养的。” “后来待万岁爷年纪长些,能叫人伺候了,偏慧妃又不得万岁爷喜欢,慧妃是置气这才去了北三所的,原以为万岁爷能顺着她,将她给请出来,谁道万岁爷压根儿就不理回慧妃,没过多久万岁爷又有了元后,谁还记得她去。” “原她去北三所便不是心甘情愿的,性子又天真些,眼下年纪见长还有些固执、烂好人,只因先前病种,郭贵人用心伺候她了,她便满心觉得郭贵人好,日日听着郭贵人在跟前儿说您的不是,她自是对您没什么好气。” “自以为再不济,太皇太后娘娘也是护着她顺着她的,谁道等她再从北三所出来,竟变了天了,说是慧妃替郭贵人鸣不平的,然实则还是她自个儿替自个儿不平,见不得您好。” 玉琭颔首细细呷了口茶,谁道闹半天是因为这个,倒也是慧妃自个儿作出来的了。 “那郭贵人呢?郭贵人这头儿鼓动着慧妃,私底下又联络着僖妃,巴不得这会子就出来呢,既是慧妃都挨了罚,娘娘又如何处置了郭贵人。” 魏启轻轻嗤笑一声儿,不甚在意道:“自是哪儿出来的回哪儿去,她不是同慧妃姐妹情深嘛,慧妃都回北三所了,她自是也要伴在左右的,煞费苦心也全然无用呢。” 玉琭笑了笑,听到这儿心里才痛快了,若是真叫郭贵人如意了,谁知道以后这人要怎么作妖呢。 如此平了气,翌日再去慈宁宫寻太皇太后娘娘玉琭也不怎么膈应了,还照旧同人亲近着,只是经了这一遭,玉琭也是不肯对太皇太后娘娘全然没什么防备了。 太皇太后娘娘再说她像端献宫中,她也不是端献公主,娘娘对她好,一来是种寄托,二来也是看在康熙爷的情面上,二人真投缘倒不占这感情多少了。 玉琭看得清楚,也不多贪图她老人家什么了,就这么着吧,娘娘对她好她也孝敬着娘娘,再多余的亲近她也没法子给了,她到底是被娘娘那句替慧妃赔不是的话寒了心,也是她不该期待太多了。 很快礼佛之事便过去了,一进到腊月里规矩多热闹多,这时辰便也过得更快了些,眼下便又要过年了。 今年战事一片大好,先前的流民安置妥当,种出来的粮食能够流民的口粮之外,还富裕出来了好些,京内京外一片安稳,康熙爷高兴着,今年便稍大办着。 只要银子一到位,宫中的气氛确实同往年不一般了,天冷玉琭不怎么抱着四阿哥出门,外头知道的不多,然光是她永和宫这儿内务府送来的用度变比往年的丰厚,只糖便比去年多赏下来五成。 玉琭这儿的吃穿用度向来不缺,身边儿又多了个四阿哥,下头人便更是巴结了,她这儿富裕着也不忘了戴贵人和那拉贵人几个,都是平日里关系再亲近不过的了,总是要拉扯人一把的。 玉琭深知在这后宫中最是不能单打独斗,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康熙爷给的关切,皆不吝分给人去,好在戴贵人和那拉贵人知感恩,便也三天两头儿的往她这儿跑。 那拉贵人倒也争气,玉琭趁着挂红不能伺候,她便往康熙爷那儿递了信儿,说那拉贵人的有些个给人按矫的手艺,念万岁爷日日伏在案前总肩颈酸痛,叫那拉贵人伺候会子也好,康熙爷心领神会,也知玉琭关怀下头的心,夜里便叫那拉贵人伺候去了。 那拉贵人自入宫这么久一来,满打满算就冬月中旬伺候了这么一回,临近除夕时便有了好消息传来,玉琭听说之后,心中微堵之余也是替那拉贵人高兴。 甭管这一胎是公主还是阿哥,总归小姑娘是有依靠了,这个孩子算是她给那拉贵人的,那拉贵人以后若知感激,想来也是她的一分助力。 不过要说心里发堵的还是得是戴贵人,她可是宫中的老人了,当年可是在荣贵人、惠贵人之后伺候万岁爷的,然荣贵人孩子都生过四五个了,她还半分动静也无。 反观那拉贵人,小姑娘如今才将将满十四便有这样的福气,真真是不能比的。 正巧得这消息时戴贵人正陪着玉琭用点心说话呢,一听这个,也是笑不出来了,只连声儿的叹,兀自难过着,不过她不是什么坏心的人,心中只是羡慕,只是恨自个儿身子不争气罢了,倒是对那拉贵人生不出什么嫉妒的心。 玉琭见戴贵人难过,少不得拉着人安抚些:“你莫难过,以后机会还多得是呢,算算年纪你也才不过二十五六,正是适育,别总觉得自个儿年老色衰,总归且等着缘分来便是了。” “你若真心急,我那儿有一道调养身子的方子一会儿给你拿上,什么都不比自个儿身子要紧,我先前还听说你来月事时疼得浑身冷汗起不来身,你若是这会子有孕,岂不是比这个更受罪。” 玉琭温声劝着,戴贵人含着泪点头,心中对玉琭十分的感激:“多谢姐姐关切,唉,我这也是一时的难过,这么些年也早习惯了的,若无姐姐,我便是连万岁爷的面都见不上,旁的我也不多想,只能日日伴在姐姐左右我便心满意足了。” 这话说得玉琭心中不落忍极了,真真见不得戴贵人这样卑微,然她正欲再劝,谁道外头奴才来报,说是那拉贵人来了。 她这才刚有孕,大冷天的跑来作甚! 小丫头不懂事儿,只怕是来感激的,玉琭不敢大意,紧忙叫人将那拉贵人请了进来,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人去,她年纪小,又才将将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可不敢乱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马首是瞻 “给德姐姐请安,给戴姐姐请安。” 想来是来的颇着急,那拉贵人刚进殿时气儿都还没喘匀呢,身上更是连件披风也无,猛然被殿内的热气儿一熏,那拉贵人鼻尖儿和脸颊红扑扑的,眼周似也泛着粉,像是哭过一场似的。 见小姑娘就这么贸贸然的来了,玉琭和戴贵人紧忙起身拉着她坐下,这一拉手,只觉那拉贵人小手冰块儿似的凉。 “怎么出门也不多穿一件的,你眼下也是双身子的人了,以往不经心便罢,可如今可不能不在意身子了。” 玉琭嗔怪了一句,紧忙打发花月莺时给那拉贵人拿件厚实的狐裘披风裹上,又看着那拉贵人吃了盏热乎乎的蜜茶,这才放心。 戴贵人也关切着呢,亲自给那拉贵人捂着手,细细问着人身子状况,那拉贵人才十四便有了孕,说不得后头有多少凶险等着呢。 那拉贵人红着眼睛细细的回话,半点儿不见凭子骄纵之态。 “多谢戴姐姐关切,我和孩子一切都好,太医说我眼下已然有了月余的身孕了,平日里只注意着入口的吃食便是,旁的倒没什么、、、、、、、” 这三两句话没说完,那拉贵人竟落了泪去,这可叫玉琭同戴贵人惊异得不轻,明明有孕是极好的事儿呢,怎么这小丫头还哭上了? 玉琭给那拉贵人沾着泪,心下也是着急,忽地想起来那拉贵人同王嫔同住在长春宫,莫不是王嫔又欺负了那拉贵人,这才如此委屈! “好妹子,你仔细着身子先别哭,你告诉姐姐,可是那王嫔又磋磨你了?你别怕,姐姐和你戴姐姐定然给你做主,咱们上头还有贵妃娘娘撑腰呢,怕她区区王嫔作甚,你若不喜与她同住,不然搬来我这永和宫也使得。” 玉琭声声劝着,戴贵人亦是跟着着急附和,那拉贵人是她们关系好的姐妹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了,性子又老实淳厚,一派天真,她们惯是将那拉贵人当半个妹妹半个女儿宠的。 尤其是戴贵人,比那拉贵人大了十二三岁呢,民间里些个成亲生育早的,二十七八的也能又个像是那拉贵人这么大的闺女了。 二人又都是谨小慎微的性子,又俱是娴静良善的,素来爱腻在一处说话解闷儿,关系自是非同寻常,一见那拉贵人哭,戴贵人也跟着鼻尖子发酸,只怕是那拉贵人怀着身孕还被王嫔欺负了去。 那拉贵人紧紧拉着二位姐姐的手,抽噎半晌儿这才勉强能开了口。 “王嫔倒没欺负我,无非是嘴上不饶人几句罢了,我就是、就是也不知是高兴还是害怕了,自我知道自个儿有了身孕以后,只觉心中百感交集,然情绪最重的还是对德姐姐的感激。” “先前有姐姐为我在王嫔跟前儿仗义执言,我才得幸活到今日,没被王嫔磋磨死,眼下有得姐姐这样的抬举,姐姐真当是我的再生父母。” “这个孩子是姐姐给我的,我自也舍得,若是姐姐需要这个孩子,姐姐知会一声儿,我定无二话的,姐姐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了、、、、、、” 那拉贵人哭着,说话也颠三倒四,话还未说完便从软凳上滑了下来,朝玉琭直接跪了去。 玉琭当初抬举那拉贵人,一来是为她们的姐妹之情,二来便也是盼着那拉贵人是个有良心的,关键时刻能不忘她的好,然何至于叫那拉贵人这样谢她啊,玉琭心头触动得厉害,紧忙扶着那拉贵人起身,好抱了那拉贵人会子,真真是个傻姑娘来着。 “都是姐妹,咱们合该互相帮助、提携、勉励,你这么跪我谢我心中只怕没将我当姐姐看呢,这样见外我可不像理你了。” 嘴上说着不理人,然玉琭却默默将那拉贵人抱得更紧了些,小姑娘可太惶惶了,不过是有孕了,竟像是得了天上的馅饼,一边欢喜一边怕,若整个孕期皆是如此,孩子能稳妥可就怪了。 一得玉琭这话,那拉贵人紧忙摇头,她岂敢不将娘娘当姐姐看,她素来当德姐姐和戴姐姐是她亲姐姐呢! 那拉贵人正欲解释,玉琭捏了捏那拉贵人哭得通红的小脸儿,也是不许人再说了。 “一入后宫深似海,想来若无大机缘,咱们这辈子也就只能困囿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了,给咱们的无非是两条路,要么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寂寞,要么便是在寂寞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知妹妹们怎么想,我同贵妃自是不甘于寂寞的,我也不瞒妹妹们,帮妹妹们也是帮我自己、帮贵妃,我总盼着咱们都有能有些底气,如此才不事事听天由命、受制于人。” “那拉妹妹有孕是好事,也不全在我帮你一把,不至于叫你这样谢我,以后咱们若是还能像今日这般坦诚相待固然好,若不然我亦无什么遗憾,至少我此番也是对得起咱们的情谊了。” 一听德姐姐这般推心置腹的话,那拉贵人同戴贵人相视一眼,眼中再无什么旁的计较,直异口同声朝德姐姐拜。 “我二人自此以后唯姐姐马首是瞻,若有私心,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玉琭只是给了二人一个选择罢了,谁承想二人比她料想中的还要忠心些,连毒誓都出来了。 不同于现代些个谎话连篇的人,发誓那是信手拈来之事,眼下在这封建社会,谁不敬着鬼神,既是能发了毒誓出来,那就真真是将心迹表明得不能再表明了。 玉琭紧忙将二人扶起来,一手拉着一个笑着:“我自也同妹妹们一条心,往咱们都能在这后宫中过得尽力快活。” 这般心里话一说,三个人只觉得更亲近了些,戴贵人先前对那拉贵人有孕之事还有些不是滋味儿,这会子心里也没什么不舒坦了,只真心盼着那拉贵人能好。 后又说起那拉贵人的事儿了,玉琭同戴贵人皆觉得那拉贵人再同王嫔住在一处着实不合适,王嫔不是个老实的,谁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发疯,若是再磋磨了那拉贵人就不好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解决法子 玉琭虽刚开口叫那拉贵人搬来她这永和宫了,只是到底不大妥当,一来四阿哥还在呢,玉琭日日顾着四阿哥就够忙的了,哪儿还有精力再照顾那拉贵人去,那拉贵人但凡身子不妥,玉琭也是要受牵连之责的,再者四阿哥夜里饿了拉了还要哭闹,也惹得那拉贵人歇不好。 二来便是那拉贵人自个儿的心思了,她既是敬着德姐姐,感激着德姐姐,那便不好打搅德姐姐同万岁爷相处去。 她一旦住进永和宫,同万岁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便没那心思,万一万岁爷要叫她伺候,在德姐姐眼皮子底下也是不好看,若再因这个惹得她们姐妹相处尴尬就不好了。 然既是不来永和宫,那拉贵人若想寻得庇佑,想来就得指望贵妃了,然贵妃将后宫有孕的女眷放在身边儿可引人多想,即便只有庇佑之意,外人也定然觉得贵妃指望着那拉贵人的肚子,打算将那拉贵人的孩子抱来抚养呢。 无子的贵妃同有子的贵妃可大不同了,原后宫中贵妃同僖妃的实力尚且还算能持平,但凡贵妃膝下多了个孩子,尤其是多了个阿哥,那就再没有谁能掣肘了。 且不说贵妃愿意不愿意叫人如此误会,抑或说贵妃愿不愿意养了旁人的孩子,万岁爷首先便第一个不同意去。 作皇帝的何以御下,除自身手腕强硬以外,便是用制衡之术了,前朝后宫皆是如此。 “、、、、、、不敢劳烦贵妃娘娘,娘娘近来不是身子总不适着嘛,我若过去了只怕搅她的清净,其实我不搬走也使得,眼下我有了身孕了,贵妃娘娘关切着,还多给了我两个奴才,如此护着,想来也不怕王嫔做了什么不该的。” 那拉贵人小心翼翼道,且以她的性子,着实不肯太劳烦贵妃或是德姐姐了,同贵妃相较,她住在德姐姐这儿还好,总归她同德姐姐更亲些,如若真同贵妃住了,她更是有些透不过去了,言行举止都不由自主的规矩着,只怕惹了贵妃眼烦。 既是如此,倒还不如不挪动了,她也能自在些,王嫔也就是嘴上横,先前被禁足那样久,到底是长进了不少,不敢明着欺负人了。 玉琭还未应声儿,戴贵人反倒先开口驳了那拉贵人的意思:“那怎么使得,既是知道王嫔不是个好的了,还不趁此机会赶紧的挪出去,以后你若再想挪便不好寻由头了。” “不如这样吧,若是妹妹不嫌,搬来与我同住也好,如此咱们也能互相照应着,延禧宫中眼下就我和惠贵人、瑞常在住着,惠贵人瑞常在住东侧殿,咱们二人可一道住西侧殿。” 那拉贵人一听这个颇有些意动,然玉琭却摇摇头,阻了二人的话头去。 “眼下你们住延禧宫倒是住得开,可以后呢,待那拉贵人生了孩子,必得给孩子和奶娘腾了地界儿,难不成你们二人挤一间去?再往后设想,若是戴妹妹也有了孕呢,那可真真是住不开了。” 一说这个,二人也是不吭声了,皆是为难纠结呢,这也不成那也不成,还是不搬算了。 不过既是玉琭开了这个口子,那便必是得给那拉贵人一个合理的解决法子,说来眼下康熙爷的后宫女眷还不算太多呢,东西六宫还有几处空闲的宫殿呢。 她回头同康熙爷商议商议,叫戴贵人和那拉贵人都搬去一处无人的宫殿也使得,待以后都有孩子了,一来住得开,二来若是位份能再往上动一动,规格上也不至于显得寒碜。 再者以后惠贵人定然会靠着大阿哥荣升妃位的,迟早做了延禧宫主位,戴贵人和那拉贵人的位份低,少不得看惠贵人面色过日子,偏二人又同她关系好,以后不免与惠贵人产生摩擦龃龉,既是如此,倒不如早做打算,既是搬家,叫两个人一道搬也使得。 “这样吧,回头我寻娘娘再商议商议,万岁爷但凡知妹妹有孕还住得不舒适,也定然会关切着,你们莫担心,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便是了。” “近来天越发的冷了,昨儿钦天监还有奴才来报呢,说是诸位大人观天象,怕是明儿或是后日有场大雪,你们也不必日日来陪着我说话,咱们除夕宴上再聚也使得。” 二人这便应下了,又说了会子话便该午膳了,趁着人多,玉琭想吃锅子了,熬得奶白的羊汤打底,各式丸子肉片只管涮去,冬日里吃得热汗淋漓着实舒坦,也显得热闹,末了再喝一盏奶茶或是吃些个水果消食,快乐也不过如此了。 戴贵人和那拉贵人若依着自个儿的份例,平日里是没这口服的,一听德姐姐要吃羊汤锅子,二人无不应的,紧忙笑着点头应下。 永和宫这儿热闹着,自然也少不得叫人往景仁宫递个信儿去,若是贵妃也想用锅子,不消得贵妃过来,三人便去景仁宫热闹了。 魏启亲自去问了一声儿,贵妃谢了她们的好意却没来,只管又给她们三个添了几道菜去。 自先前贵妃心疾发作,虽是明面上好了,然身子到底不及先前,总显得弱气些,稍受个风受哥寒的身子便不舒坦,玉琭十次去见佟佳贵妃,至少六次都见人是躺着呢,还食欲不济,人都瘦了一小圈儿呢。 三人虽是叹息,然病痛缠身,谁也没法子,只能盼着贵妃好罢了,三人便先用膳热闹去,回头贵妃精神好了,再寻人解闷儿也使得。 玉琭同戴贵人、那拉贵人边用边乐呵热闹着,一顿午膳竟用了一个时辰不止,光是锅底便叫人给续了三回。 玉琭平日里便是个饭量不小的,眼下遇见可口更是收不住,戴贵人还好,那拉贵人的饭量倒是出奇的好,别看她个儿小年纪也小,竟比玉琭还能吃些。 以前她不这样的,这次能发现有孕,也是因自个儿饭量大涨,这才觉得不对,特求贵妃给她请了太医看诊才知的。 第二百七十四章 莫名满足 待用完膳了,玉琭留戴贵人和那拉贵人小憩了会子,这才放人回去,她记挂着那拉贵人的身子呢,只怕人路上磕着碰着了,又请花月亲自送一送。 谁道花月才护着那拉贵人走到门口,魏启便紧忙上前替了花月的活儿,同前头的那拉贵人错开几步,与花月耳语:“姑娘家家的脸蛋不好吹风,若是皴了可就不好看了,外头的事儿还是叫我来吧。” 说着,魏启还朝花月笑笑眨眨眼睛,花月面上微红,也是受惯魏启的关切了,这便往魏启手中塞了一热乎乎的布包,约莫巴掌大。 “那就谢谢咱们魏公公了,你还未用膳吧,主子赏的我也用不完,你快先用两口垫垫,下午再有事儿叫小郑子和小豆儿在外跑动也使得,你可是管事公公,没得什么都叫你代劳。” 魏启笑着应声儿,不好再耽搁,忙揣怀里放好了,先伺候那拉贵人回去要紧。 待送罢那拉贵人,在回来的路上了,魏启见宫道上无人,这才耐不住好奇,忙打开了布包去瞧,他贴着里衣放的,这会子还泛着温。 打开了布包,里头还有层油纸,这会子不消得打开看魏启闻着那咸香的味儿便知道是什么了,是主子分给她们的酱牛肉,一人巴掌大的一块儿,那叫一个香啊,午间才赏下来的,他几口就给吃完了,吃完还意犹未尽呢。 想来是被花月瞧见他的意犹未尽了,一人就这么一块儿,花月竟将自个儿的那份儿给他了,什么吃不完,是压根儿就没吃呢。 说来满人甚少专门做牛肉吃,牛要么是耕地用的,要么是专产奶的,鲜有专门养来吃的,即便吃,也是蒙古做法,风干成肉干当干粮啃。 宫中无人吃这个,也没人想望牛肉的滋味儿,唯她们主子先前怀着身孕的时候在万岁爷跟前儿提过一句,万岁爷这才叫人专门给她们主子养了些牛,如此御膳房的便隔三岔五的送来些牛肉干。 如今膳房的寻了旁的做法,或是卤或是酱制,那味道竟比羊肉还好,今儿也是沾主子的光了,主子只顾着用锅子去了,顾不上旁的,酱牛肉放久了便不好吃了,干脆将一盘子分成三块儿,分给了他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去。 然说是一盘子,一盘子的量也不多,魏启原是想多照顾花月些的,谁道反受了花月的好,他嚼着还带着温热气儿的酱牛肉险些不舍得吃,且颠了颠自个儿的钱袋子,趁着回去的工夫往御膳房走了一遭,他认识那儿的采买,便想着托人给花月捎个搽脸油也使得。 只要银子花到位了,外头的东西也不比宫中的差。 办完了这事儿,魏启这才快步往永和宫走,谁道走到半程还碰见万岁爷御驾了,魏启忙贴着宫墙跪好,梁九功瞧见,特挨着万岁爷的御辇轻声知会了一句,便叫魏启过来回话。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爷抬手撩开了些帘子,叫人起了直接问:“你主子那儿可稳妥?朕可是有两日未去了。” 越是到年关规矩越是多,康熙爷日日忙得脚不点地,今儿光是写赐下去的福和对联便写了一上午,这会子才得闲。 魏启笑着,忙规规矩矩回话:“回万岁爷,我们主子和四阿哥都好,唯惦记着您呢,只怕您忙着顾不上歇息,昨儿主子去慈宁宫,太皇太后娘娘还如此同我们主子说呢。” 康熙爷一听这个,心里熨帖了,轻轻捏了捏手边儿转给玉琭写的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见了玉琭,然嘴上断不肯在下头的奴才跟前儿承认自个儿的心思。 “也就是你这奴才嘴上说得好听,今儿朕还听说你们主子拉着戴贵人和那拉贵人欢欢喜喜的用锅子呢,也不见得惦记着朕了。” 魏启岂能听不出万岁爷口中的欢喜,紧忙佯装惶恐的样子连道不敢,康熙爷笑笑便罢,这便叫人启程去了永和宫。 到了永和宫,康熙爷琢磨着玉琭想来是午间小憩呢,便也不着人通报了,直接进了殿将那福字放好,在睡熟的玉琭跟前儿坐了一阵子,只看着玉琭,他心中便莫名满足了似的。 正欲同玉琭一道儿躺会子,康熙爷还未叫人伺候宽衣,便听得四阿哥的动静了,他又几天没见玉琭,便也有几天未见四阿哥了。 康熙爷轻轻给玉琭掖了掖被角儿,这才去瞧了四阿哥。 四阿哥近来也不知怎得了,好似稍有些睡颠倒了,下午和夜里得精神一阵子,上午却是一睡不醒的。 四阿哥自个儿精神着便罢,还搅得跟前儿人都得跟着熬,别看他小,好似也十分有主见,喜恶表达强烈,他不喜欢玩类似拨浪鼓那般能响的小玩意,自先前玉琭抱着他在门前看了回雪,小孩儿便总向往着外头了,每天必得叫人抱着他在门前站一站。 康熙爷到时谢氏正抱着四阿哥迈了门槛子出来,生怕四阿哥受寒,便将四阿哥裹得球似的圆,康熙爷瞧着,神色便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只管上前将四阿哥给接了去。 康熙爷接得突然,直将谢氏和周围奴才吓了一跳,谢氏下意识的要抢孩子,待看清跟前儿是万岁爷,她吓得一个激灵,紧忙跪下给万岁爷赔不是去。 然只看将将谢氏下意识护着四阿哥的样子,康熙爷便怪罪不得人,只管叫谢氏起了,边缓缓晃着四阿哥,边问了几句四阿哥近来的情况。 谢氏一一答着,事无巨细,康熙爷边听边捏玩这四阿哥的小肉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才几日未见,康熙爷觉得四阿哥又胖了不少。 “依着规矩,伺候阿哥的奶娘少说也得两个,眼下喂养四阿哥还算顾得上,四阿哥再长大些只怕不够,朕这二日叫内务府又择了些奶娘来,赶明儿叫四阿哥再挑挑,这事儿便莫叫你们德主子太操心了,眼下她正是恢复身子的时候,多思多虑不好。”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懂事儿 康熙爷素来不遮掩关切玉琭的心,就这话,他在人前儿说了没有十回也有八回了。 玉琭月子里被四阿哥闹腾的,好似没怎么养好,瞧着还不及怀孕前丰腴,太医给瞧了身子,虽说是没什么大碍,可康熙爷每每握着玉琭那把好似没生过孩子的小腰,心里都替玉琭提着,只怕玉琭身子不好。 偏玉琭又是个嘴上挑的,原怀着四阿哥时太医说什么她还听什么呢,眼下不必再为了孩子了,玉琭含着任性,汤药总不肯喝,连药膳也嫌味道不好,每日就想吃点儿乱七八糟的零嘴儿,都是当额娘的人了,竟还不比纯禧听话呢。 零嘴儿吃多了用膳时便用的少了,这一来二去的岂能补养好身子,不见她丰腴,反而还掉了膘,康熙爷为此可发愁着呢。 平日里他若多管着些玉琭,多督促玉琭好好用膳还好,他近来忙着,一个月里只得空同玉琭坐下来好好用了三五顿膳,没法子,便只能叫玉琭少思少虑,叫这小丫头每天傻乎乎的高兴还能多吃些。 谢氏同吴嬷嬷连连应声儿,至于什么时候见了内务府的人、什么时候挑奶娘这些事儿便要细细问了梁公公了,万岁爷素来不喜她们打搅同四阿哥相处的时间,众人便默默退远了些,瞧着康熙爷抱着四阿哥在院子里四下走动,随时听候吩咐。 因四阿哥身上实在裹得太厚重了些,一来不方便小孩儿好奇的往外瞧,二来也不方便康熙爷抱,康熙爷数了数四阿哥身上的层层包被,干脆解开了两层,将四阿哥裹紧自个儿身上的大氅中。 领口下,唯露出四阿哥的小半张脸来,瞧着四阿哥乌溜溜的眼睛到处看,康熙爷忍不住面上的柔软笑意,还抱着四阿哥挨着个儿的将院子里的一盆盆花草看过去,嘴里还小声儿和四阿哥嘟囔介绍着。 这个是茶花,那个又是矮枝儿的梅花、、、、、、、康熙爷说得详细,好似当四阿哥能听懂一般,见花枝上结了层冰,康熙爷还扣下来了一块儿叫四阿哥握在手心子里。 小孩儿哪儿碰过这个凉的,下头人也哪儿敢给四阿哥碰这么凉的,小四阿哥睁大眼睛惊得“呀”了一声儿,也不见他哭,康熙爷乐着,也稀奇四阿哥这般反应,这便抱着四阿哥又溜溜达达一圈儿,从廊檐下给小孩儿折了个小冰溜子去。 四阿哥似不怕凉一般,只握着就罢了,还想填嘴里去,康熙爷正要劝阻,谁道忽得身侧伸出一只手来,当即将四阿哥嘴边儿的冰溜子给抽了过去。 康熙爷抬头一瞧,竟是被玉琭逮个正着。 “四阿哥年纪小不懂事儿,万岁爷也年纪小不懂事儿不成?就是真玩儿冰,也不能玩廊檐下的,多脏啊。” 下头人且听此一句不懂事从自家主子娘娘口中脱出,当即惊得心头一跳,忙瞥向万岁爷,只怕万岁爷恼。 谁道万岁爷不恼反笑,甚至还赔着笑:“这不是没寻着旁的嘛,你若不拦着四阿哥吃冰,朕也是要拦着的,谁道你快了一步,瞧着好似朕还不及四阿哥一般。” “别生气了,四阿哥好着呢,朕就是见他好奇,特叫他感受感受去,怎么这会子就醒了,寻常不都是要睡到申时初吗?” 玉琭给四阿哥擦了擦湿漉漉的小肉手,这才抬眼嗔了康熙爷一下子,也不揭穿人转移话题,只顺着康熙爷的话说去。 “还不是咱们万岁爷来了,我在梦里听得你一会儿一句这是小麻雀,那是小红花的,好奇你同谁说话,这便醒了。” 玉琭给康熙爷理了理身上的大氅,这人尽用大氅护着四阿哥去了,前襟子被冰染湿了几团子也不知,玉琭怕康熙爷冻着了,这便拉着人进了殿说话。 “今儿怎么得空来寻我了,前几日可请都请不来呢。” 有玉琭陪着,康熙爷自是顾不上陪着四阿哥玩了,只管叫谢氏将孩子抱走,他好同玉琭亲近亲近去,进殿刚解了大氅便得了玉琭这般幽怨的话,康熙爷都顾不上净手净面烤烤火,这便从后头抱着人去,用冰凉的鼻尖子去贴玉琭睡得红扑扑的脸颊。 “怨朕了?朕不是不想来你这儿的,只是太忙了些,每每闲下来都夜半了,也舍不得打搅你和四阿哥好眠,只能常叫梁九功代朕来瞧瞧你。” “今儿朕是打算来永和宫同你一道用膳的,谁道那拉贵人和戴贵人没眼力见儿,偏赶到朕前头了,朕只得耐着性子等着,人一走朕便来了。” “原朕还担心你瞧着那拉贵人有孕,心头多少不舒服着,午间只怕陪着人用不下去膳,谁道你在永和宫吃好喝好的,也不见得想朕,也是朕多想了。” 玉琭轻哼了一声儿,在康熙爷怀里扭着腰转过身儿来,同康熙爷面对面的。 “我有这么小心眼儿吗?原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容不下那拉贵人有孕,那当初怎么我一提那拉贵人你就翻了那拉贵人的牌子,那时候你怎么不多想啊?” 康熙爷嘿嘿的笑,他还能不知玉琭,玉琭爱极了他,虽也善良大度着,见不得下头的女眷日子艰难,然她知他与旁的亲近心中还是难免要失落的。 便是不说玉琭,康熙爷自个儿也是如此,他喜欢玉琭,也不知打什么时候起,便不想再去旁人那儿了,只是不如意之事常八九,他若是真爱玉琭,就不能将根基尚浅的玉琭捧在风口浪尖儿上去。 那拉贵人是玉琭抬举的,对他来说,只要不是玉琭,下头谁都是一般,无甚差别,既是如此,他有心给玉琭做做脸面,也叫下头的女眷多敬着玉琭些,这才抬举了人去,然他下头子嗣一贯艰难,那拉贵人能一次就有了孕,他也觉意外。 康熙爷好几日未见玉琭了,正是忍不住亲近和怜惜的时候,自是见不得玉琭气恼的样子,紧忙抱着人细细哄着,也不介意将自个儿摆低了去。 第二百七十六章 同你圆梦 “咱德嫔娘娘什么都好呢,是朕说错话了,朕岂能不知你对下宽厚的心,不过咱们二人这般亲近着,你何必瞒着朕自个儿心头的不爽利,咱们二人有什么就说什么,要朕说实话,朕对着旁人也不大情愿,回回都只当是应付差事呢。” “现下那拉贵人有了孕,朕也算是完成了一样差事,合了你的心意,甭管那拉贵人这次是得了阿哥还是格格,总归她都算是有有了依靠了,你也不必再总替她操心着。” “朕好几日未见你了,就别提旁的了吧,朕关切你还来不及呢。” 康熙爷说罢,便拉着玉琭往里间儿去,手心子怪烫人的,他什么心思玉琭不必问便知,玉琭忍不住脸红笑了笑,倒也没真恼了康熙爷,这人对谁用心不用心一看便知,这些话也不算是哄她的。 “先别急,说完旁的再办咱们的事儿去,我今儿见了戴贵人和那拉贵人,还真替她们操心着些事儿呢,这事儿我没法儿做主,还得咱万岁爷多替我关切着。” 康熙爷跌坐在榻上,都年尾了,忙还忙不过来呢,康熙爷也不想再做了什么叫他勉强的事儿了,只听玉琭这句操心,康熙爷多少能猜出来些,当即便拒绝了去。 “你可别想再将朕推给戴贵人去,还有三天四天便除夕了,朕就想来你这儿,旁的一概不想去,待过了年,贵妃那儿、僖妃那儿朕还得给了体面,德嫔娘娘也稍微体恤体恤朕些。” 玉琭失笑,忍不住抚了抚康熙爷的脸,瞧着人眼底微微的青也是心疼,她原还真想着叫康熙爷给戴贵人些体面的,然康熙爷这阵子已然够累了,还是心疼人些,不将康熙爷当播种工具人了。 “爷误会,爷既说了我对这事儿心头不舒坦,这阵子定然是不肯再求您这个了,我就是替爷关切着未出世的子嗣呢,那拉贵人年纪小,胆子也小,她同王嫔住一个屋檐下,就没个不担惊受怕的时候。” “我也不是说王嫔的不是,只是她们性子有些不投缘罢了,戴贵人今儿又明言肯仔细照料那拉贵人,我便想着若是能叫她们住在一块儿也好,如此我也少操心几分了。” 康熙爷日日忙晕了头,倒是没想起来关切了那拉贵人这茬儿事儿,如今听玉琭一提,他便也觉得王嫔不是个会体贴的了。 “这事儿不难,朕寻个空儿同贵妃知会一声儿就是了,因一个贵人另开宫室也不大合适,正好郭贵人去北三所了,眼下翊坤宫就两个常在住着,那拉贵人身子不便不叫她挪动了,王嫔搬去翊坤宫也使得,如此戴贵人再搬入长春宫,二人也有了照应。” “只是如此一来,戴贵人和那拉贵人俱住在西六宫,只怕来寻你说话解闷儿就不大方便了。” 玉琭倒不在意这个:“这有什么,也就是天不好时不方便走动罢了,凡天好了,我们怎么聚不是聚,就不说去长春宫,我去寻太皇太后娘娘不也是远的,多走走也好。” 康熙爷见玉琭心满意足了,便也不再提了外人,只管火急火燎地扯开帷幔掩住,揽着玉琭说话时还偏装了些委屈。 “对咱们德嫔娘娘而言,什么事儿都比朕来得要紧,眼下要紧的事儿都办完了,还请娘娘心疼心疼朕吧,朕先前顾忌着四阿哥,后来又顾忌着你月子,眼下可不必顾忌了吧?” 康熙爷这话说得,直叫玉琭面上发烫,不过算算他们二人还真是久不亲近了,康熙爷留宿归留宿,可她身子不方便,康熙爷一直都是规矩的,这会子虽是白日里,然谁叫康熙爷委屈得厉害呢,白日里就白日里吧,康熙爷都不怕人念叨,她怕甚! 然这一闹腾,竟直奔着夜里去了,玉琭先前还道不怕,这会子可真真是怕了康熙爷了,不是说近来劳累得紧吗,怎么像是吃错了药似的。 末了还是康熙爷同玉琭都饿了,二人这才暂歇了会子,叫人传了宵夜来,只是二人眼下这般,也是吃不得膳,康熙爷又喊来梁九功和魏启,叫人抬了浴桶来,二人身上爽利了,这才在罗汉床上对坐着,围着矮桌一道用了些爽口小菜和海参青虾馅儿的云吞。 康熙爷身强力壮,自是不消得这般食补的,只是他若不陪着些,玉琭只怕又要挑嘴,干脆满桌子上的皆是补进的吃食,玉琭便也没得挑了。 康熙爷都如此费心了,玉琭自是不再给康熙爷添乱了,不过她累大于饿,只吃了半碗便有些饱了,便只细细抿着滋补的血燕阿胶汤,陪着康熙爷再多用些。 康熙爷若是自个儿用膳或是陪着旁的,自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而每每同玉琭这般促膝进膳,康熙爷便总想同玉琭热热闹闹说些什么。 或是近来的喜人战事,或是朝中哪两位大人又当众呛声,好险没当着他的面儿打起来、、、、、、康熙爷说得精炼有趣,玉琭也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逗趣附和着。 如此便说便用膳,二人竟用了小半时辰都没用完膳,也不知想到什么了,康熙爷看着面前托腮认真听他说话的玉琭,冷不丁的笑了一句,面上还颇不好意思。 “好似是朕十多岁的时候吧,头回去皇庄演耕,同百姓一道在田地里耕种,体会耕种之辛,走完了规矩朕没着急回去,换了身不打眼儿的,带着梁九功四下走走瞧瞧。” “时至午膳时,爷们儿各扛着锄头归家,妇人们便带着孩子们早早的做好午膳在门前相迎,民间用膳哪儿有什么规矩可言,朕便远远的看着他们一家家的热闹着,虽粗茶淡饭,但人人面上皆是欢喜。” “这叫朕很是羡慕,总想着哪天自己也能同后宫嫔妃这般,然后来再年纪渐长些,便知自个儿所盼不过是痴人说梦,也就渐渐放下了,可就刚刚咱们的笑闹忽得叫朕想起来这事儿了,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同你一道竟圆了梦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难得闲趣 两个人相处,大抵是这些细枝末节才最打动人心,玉琭心头被康熙爷说得暖意融融,她虽以前也没想过同康熙爷相处时的亲密,可只看眼下,只听康熙爷这样同她感慨形容,玉琭便也十分感同身受,十分满足了。 “我亦是没想到还能有同爷像是寻常夫妻般促膝长谈的时候,以我这样的出身,素来是不敢多想的,咱们能如此亲近着,爷亦是圆了我的梦了。” 康熙爷也顾不上吃了,干脆起身去了对面儿,同玉琭挨在一处。 “你这样的出身怎么了,朕都没看低你怎么你反倒看低了自己?便是你这样的出身朕不还是照旧心悦于你,旁人不还是要敬着你,你便只当是人无完人,你都这样好了,若老天再给你个极高的出身,只怕咱们就难再遇见了。” 玉琭也不过是随口一句,谁道还引得康熙爷这样的劝慰,康熙爷是个能言善辩的,左右竟都是他的理。 二人说着笑着,不知不觉间气氛又有些不一般了,康熙爷叫人撤了宵夜,刚一梳洗完便往玉琭跟前儿凑。 玉琭紧忙红着脸求饶,推着康熙爷可不敢再叫人靠近了。 “四阿哥还不足三个月呢,爷又想叫我揣了崽儿不成,也叫我的肚子歇歇,都松了不好看了。” 这不规矩的,竟将阿哥宫中说成小崽子,康熙爷失笑着倒也不怪,只捏了捏玉琭腰上的软肉,还真有叫人揣了崽儿的意思。 “哪儿松了,连道纹儿都没有,好看着呢,朕想给你更多的荣宠都不成吗?若换做旁人,且巴不得肚子不停歇,一个孩子接一个孩子的生呢,也就你敢对朕说不,朕还情愿惯着你去。” 玉琭抚了抚康熙爷的脸,同人打着商量:“倒不是我不喜欢爷给的宠爱,私心里,爷能给多少,我便想要多少,旁的一概不分去,只是我也盼着能同爷过细水长流的日子。” “爷不是总叫我多保养着身子嘛,我虽时常任性,可也不是不在意自个儿的身子,前几日乔太医来请请平安脉时我还问这个呢,乔太医虽说我身子无大碍,可若是再有孕,最好同上一个孩子间隔个一年半载的,如此身子才受的住。” “爷也不想看我年纪大了身子受苦吧。” 一说这个,康熙爷当即便少了几分冲动更多了些怜爱去,可若说因为这个一直不同玉琭亲近吧,也不是个法子。 康熙爷坐起来了些,用了盏茶,这才捏着玉琭的手开了口:“那朕想想避子的法子,寻常宫中避子多是给女眷赐汤药,然到底对身子有害,朕宁愿不同你亲近也不肯叫你喝了那个去。” “至于旁的朕知道的不多,回头着梁九功打听打听。” 关于避子之事,见康熙爷接受得并不艰难,玉琭眼瞧着开心,当即搂着康熙爷的脖子香了人一口气。 “多谢万岁爷体恤,今儿叫爷委屈了。” 康熙爷瞧着玉琭刻意卖乖的小样儿也是好笑,拍了拍玉琭的手臂叫人站好些,莫一直挂在他身上,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难保不会说话不算数。 既是没旁的消遣了,二人依偎在一处看了会子闲书便早早歇了,翌日玉琭醒时难得见康熙爷还在她身侧躺着,倒也稀奇。 这人可一年到头都睡不得一回懒觉呢,也就是今儿是腊月二十九,先前的规矩和赏赐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算是能缓口气,然明儿大年三十就又开始忙了,夜里还得守夜,初一一早更是得祭天祭祖,也就今儿能好好多补眠了。 见康熙爷睡得熟,玉琭轻手轻脚地起了身,梳洗都没在寝殿,只怕惊扰了康熙爷去,也是怕四阿哥醒了不见她要哭,玉琭收拾利索了,早早便守在四阿哥跟前儿了。 中间小孩儿吃了顿奶,又睡了过去,玉琭抱着四阿哥去了寝殿瞧康熙爷,叫这爷俩躺在一处,爷俩也不知是谁先翻了翻身,玉琭一瞧,父子俩睡姿竟一模一样。 玉琭忍着笑意,紧忙轻手轻脚研墨给画了下来,然她虽是平日里趁着得闲,有意学了些绘画技巧,可到底还是画不达意,废了好几张纸,只道可惜。 “也不知是谁一早便惹咱们德嫔娘娘生气了,怎么团了一桌的纸团子?” 正当玉琭同自个儿较劲的时候,康熙爷悠悠转醒,手撑着脸颊轻轻揉着太阳穴,真真是无福的,一年到头好不容易能得闲多歇会子,多睡了一个多时辰还有些头痛。 这若是在乾清宫,他少不得心头不痛快半日去,可他这会子在永和宫呢,一睁眼便感觉怀里多个软乎乎的小崽子,一颗心顿时柔软了下来,抬头又见玉琭,便更是没半分不痛快了。 玉琭只一见康熙爷微微蹙眉便知这人又微微头痛了,这便上前挨着康熙爷去,叫人枕着她的腿,她好给康熙爷疏解疏解。 “我在自个儿殿中呢,谁还能叫我不快了,就是恼自个儿呢,都跟着几位画师讨教了好几次了,谁道还是画什么不像什么,刚刚见爷同四阿哥睡姿一模一样,我便想画下来叫爷爷乐呵乐呵的,谁道废了一桌子纸,废了爷赏我的半根墨条,还是没一副满意的。” 康熙爷先前倒也领教过玉琭的画艺,说实话,着实不敢恭维,一个圆圈儿再添四个小棍儿就是人了,直叫他好笑得厉害。 说来也奇了,都说书画不分家,这年头字写的好的画多半也不差,然玉琭却不一般,字写的好画却一窍不通,不通便罢还不肯放弃,直言自个儿是简笔画,还意欲开创新的流派去。 康熙爷这会子便是不看都能猜出个大差不差的,也不好打消玉琭的热情,只管叫人随便拿来一副叫他瞧瞧、改改去,如此也算是二人相处之间的乐趣了,他虽也不见得画技拔尖儿,可好歹也算是能拿得出手。 “那你可不许再笑我了,我真真尽力了的。” 玉琭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康熙爷想起玉琭的简笔画便更是忍俊不禁了,然又怕玉琭恼,直得生生忍着去。 ------题外话------ 前前后后进了两次医院,我终于回来啦!明天可算能爆更了,再不会食言啦~ 第二百七十八章 淡淡不快 康熙爷稍坐起身来些,看着玉琭在那堆纸团子里挑挑拣拣一阵儿,好一会子才拿来了一个,玉琭细细展平了给康熙爷瞧,康熙爷一看,虽面上还含着笑意呢,然还朕忍不住夸了玉琭两句。 虽是玉琭仍画得不好看,可这次好歹是能看出些人形来了,比那劳什子简笔画强得多。 见玉琭是真又进步,也是真想钻研些这个,康熙爷想了一阵儿,给玉琭指出个法子去:“宫中几位画师风格迥异,虽都是技艺强劲的,可叫他们教授便不成了,有些画法也并不外传,想来能教给你的不过是些个皮毛而已。” “你若真想学这个,倒不如朝戴贵人和瑞常在讨教讨教,后宫中便是戴贵人、吉贵人和瑞贵人心巧手巧。” “往年过年或是朕生辰,她三人总是合力做些绣品或是画作送给后宫女眷和朕,然自那年吉贵人殁了,戴贵人和瑞常在想来也是怕被人拿着自个儿的手艺做文章,她二人好似便再没碰过画了,连针线也少拿。” “你若是向她们讨教,就以你对她们的用心,她们定然无不肯教的。” 康熙爷一提这个玉琭倒是想起来了,当年处置吉贵人时,她好似听人提过一嘴,然她彼时还只是隔奴婢,自是无心多问这个,后来虽常同戴贵人几个相处,可戴贵人也没刻意露出这本事,她倒也不知戴贵人还有这样的长处。 既是她们几个亲近着,想来多同人讨教些也无妨,玉琭这便应下了,又同康熙爷玩笑了会子,这才伺候着康熙爷起身梳洗用膳。 待收拾利索了,康熙爷还真记得刚刚玉琭的话呢,又叫了梁九功开了他的私库,拿了好些极好的墨条赏给玉琭去,免得只用半根还要心疼。 待用罢午膳,康熙爷同玉琭一道贴了福,旁的人那儿康熙爷只赐了福字便是,唯玉琭这儿他不肯糊弄过去,细细同玉琭走着规矩,做了寻常人家过年该做的,这才心满意足地出了永和宫。 明儿便是大年三十了,康熙爷少不得再见见贵妃,好好说说明儿过年规矩上的事儿,也顺带着提一句答应玉琭的事儿,待年后着钦天监择了好日子叫王嫔和戴贵人搬了殿,年前是来不及了。 因贵妃身子还不大妥当,康熙爷并未留宿景仁宫,天将将擦黑他便回去了。 翌日一早天还未亮,康熙爷便起身沐浴焚香,着内务府早备好的簇新龙袍,不同于寻常上朝穿的那身儿,过年这件新的更是华丽些。 明黄色缎绣龙袍以金线彩线绣出九条金龙腾跃再五彩海水、朵云之中,象征皇帝责任的十二纹样穿插其间,龙袍下摆处绣珊瑚枝、方胜、犀角、古钱、火珠等十二种杂宝纹样,寓意国家昌盛,万事生平及皇家子孙万代延绵的含义。 若是细看,此龙袍当是一副集苍龙星宿、阴阳五行及日月星辰为一体的画作。 光是外头这一件上下联属的通身袍,便得叫二十多个江南绣娘连番绣大半年的工夫菜能勉强完工,他若是长高吃胖就得再改,一年的工夫也不过出这一件罢了。 去年因战事吃紧,康熙爷便并未如此劳民伤财,过年还照旧穿了从前的那件,然今年既是大办,规矩便不能省了。 待穿戴收拾完,时间便也不早了,进膳、走规矩,紧接着午间便要在太和殿受百官朝贺宴请众臣,开头便是先邀三杯酒,余下菜式皆浅尝辄止,虽殿内丝竹歌舞不断,然到底无趣又叫人紧绷得厉害,饶是康熙爷早已习惯,回去时仍旧觉得疲累不堪。 下午小憩会子,去皇玛玛那儿坐坐,待夜里又该宴请了后宫和宗亲,亦是如此不得清闲。 然好在都是自家人,宗亲们带来的孩子也不少,宴席上稍显轻松,他趁着高兴也给下头的孩子们赐了名赐了婚,也算是喜上添喜了。 待到宴罢看烟花,康熙爷这才稍松了松心神,正见四阿哥醒着,听着烟花爆竹声竟也不怕,只怕玉琭辛苦,他干脆将四阿哥给接了去。 遥想前年这个时候,玉琭还是德贵人,别说还没四阿哥呢,就是贵妃僖妃几个也未入宫呢,他同玉琭一前一后的立着,私底下牵着手,差半步并肩,着实亲密得不能再亲密。 而今虽是感情仍旧如此,可他身侧一左一右站着佟佳贵妃和僖妃,倒是将他同玉琭给隔开了去,惹得他心头淡淡不快。 以后早晚有一天,他得让玉琭堂堂正正立在他身侧去,既是心悦于人,康熙爷自是不愿瞧着自个儿的心肝儿屈居人下的。 看了烟火,众人并未依着从前的规矩一并去慈宁宫守夜,太皇太后娘娘到底是年纪大了,原就觉少,若再熬着只怕不妥。 规矩岂能压得过太皇太后娘娘去,康熙爷同皇玛玛商量着,干脆今年不再一道守着,请了戏班子来好好热闹热闹。 在御花园听戏显得略有些空旷清冷,康熙爷想起长春宫后头有个戏台子,干脆在那处热闹。 他是不爱听戏的,自然不同后宫女眷们腻在一处,打算带阿哥公主们去乾清宫热闹热闹,贵妃身子不妥,想来只露个面便回了,玉琭和荣贵人得看顾身边儿的阿哥,自也不能久留,那拉贵人还怀着身孕,也不得受累,再往下那些常在答应们也没资格同主子们一道听戏。 如此算下来,听戏的倒也没几位了,长春宫的地界儿是尽够了的。 唯辛苦那拉贵人一遭,今儿夜里挪去旁的地界儿休息,她若执意住长春宫,今儿夜里可不必歇了。 如此安排罢,康熙爷瞧了玉琭一眼,便带着下头的孩子们先行一步了,众人恭送罢,也各随各的意热闹着,玉琭抱着四阿哥见那拉贵人还不知何处去,干脆带着她同戴贵人回了。 “留在这儿也是吵闹,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咱们几个同贵妃好好热闹热闹去,若时候晚了戴妹妹和那拉妹妹便在我的永和宫歇下便是,今儿过年,无需太拘着规矩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寒了心了 佟佳贵妃这会子便在玉琭身侧,她倒也同玉琭想一处去了,若玉琭不这般说她也要邀了那拉贵人和戴贵人来的。 “可不是,今儿就莫拘着规矩了,总归你们住永和宫也好,住本宫的景仁宫也好,全看怎么方便怎么来,前儿本宫家里人入宫,知本宫日日在景仁宫养病无趣,还特送来一副新的叶子牌来,象牙制的,本宫一个人自是没法儿玩儿,可就等这今儿了。” 佟佳贵人笑着,虽她身子还虚着,人近来也消瘦了些,可这会子高兴面上也染了淡淡的红晕,瞧着精神头很是不错。 戴贵人和那拉贵人无不应的,这便同娘娘和德姐姐手挽着手去了景仁宫,玉琭原还怕四阿哥闹人,想叫谢氏将四阿哥抱回去呢,谁道贵妃也不嫌四阿哥哭闹惹人,半道儿上抱了会子四阿哥,竟有些不舍得撒手了,若非她身子经不住,定是要一路抱着的。 “四阿哥可真乖啊,前几日荣贵人带着三阿哥来请安,也不知是不合眼缘还是怎得,我本宫怎么瞧都不如咱们的四阿哥好,抱一抱吧,三阿哥这便撇着嘴要哭,好似本宫怎得他了似的。” 到了景仁宫,佟佳贵妃先叫跟前儿的莲心几个丫头带着那拉贵人瞧瞧偏殿布置得可好,若是可以,大冷天的也不叫那拉贵人怀着身孕乱跑了,干脆住她这儿也使得。 这会子正殿内便贵妃和玉琭、四阿哥在,佟佳贵妃说话便也不顾及什么了,便逗着四阿哥边同玉琭说着。 玉琭笑笑附和:“三阿哥约莫是同谁都不投缘的,认生得很,别说姐姐您抱他了,先前万岁爷要抱三阿哥,那孩子要含着泪想哭呢。” “四阿哥就是个黑大胆儿的,谁都能抱抱,谁都能逗弄着,我只怕他是个天真的性子,以后可尽叫人哄去了。” 佟佳贵妃嗔了玉琭一眼,笑认哪儿有这样说自个儿孩子的:“怎会,咱们四阿哥聪明着呢,便是再不济,也有你我在,还能叫四阿哥吃亏了不成?” 佟佳贵妃这话虽是好心,然只怕别有深意,玉琭心头猛得一跳,顿了半息只怕贵妃说要养她的四阿哥,不过贵妃却没往下再说的意思了,好似是她多想,贵妃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这会子还翻箱倒柜起来,给四阿哥拿了一大箱子的小布偶来。 匣子里皆是用鲜艳的碎布做成的小老虎小鹿之类的玩具,佟佳贵妃一股脑儿的碰给了小四阿哥,四阿哥都看花了眼,长着小手也不知该玩儿哪个了。 对着四阿哥略带着些迷蒙的小样儿,佟佳贵妃忍不住笑,可渐渐地,笑中便带了些苦涩。 “我手艺不成,你可莫提四阿哥嫌弃。” 玉琭惊讶,没想到这些竟都是佟佳贵妃的手作,她同佟佳贵妃投缘,不光是能说在一块儿吃到一块儿,她们二人还都不善女红针黹,做这些小玩偶且不知废了人多大的心思呢。 “怎会!也不知姐姐废了多大的心思,我替四阿哥珍惜着还来不及呢,只是不知姐姐怎么想起来做这个了,怪费心费眼睛的。” 佟佳贵妃轻轻捏着四阿哥的小肉手苦笑:“玉琭,就依着咱们的关系,我也不瞒你,自先前心疾发作,我问了好些太医、郎中,皆说我若是还想要命,便不能再轻易有了孩子。” “倒不是我不能怀,就是身子只怕经受不住这十月怀胎,这事儿我没敢告诉万岁爷,亦没敢同家里说了实话。” “可先前阿玛来瞧我,当即便看穿我了去,寻常做阿玛的,若知道这事儿当心疼自家姑奶奶才是,偏我额娘也是这般毛病,偏她生了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都没事儿,我阿玛便也抱着侥幸,又连番儿的催呢。” “其实我这心疾也不算严重,调养这么久也该见好了,只是我一想我阿玛催我的样子,我便好似过不去这个坎儿了,整日整日吃不下歇不好,心都是寒的,这才将身子拖累了去。” 玉琭见状,心头倒也十分不忍,然她没法儿给佟佳贵妃说了法子,眼下摆在贵妃跟前儿的不过两条路,一条是叫贵妃自个儿赌一把,若输了便没了命,另一条便是抱养了旁的孩子。 贵妃同她最是亲近,自四阿哥出生一来又极关切着,如今这般怕不是惦记着四阿哥呢,玉琭不敢提,只轻唤了声儿姐姐,捏着帕子给佟佳贵妃沾了沾眼角儿的泪,琢磨着如何安抚去。 然贵妃却不消得玉琭安抚,她只是有些话憋得厉害了,在这深宫中又无可疏解,只能同最亲近的玉琭倾诉了去。 “唉,你也莫安抚了我什么,其实我也想明白了的,我没有拼一把的勇气,年纪轻轻的也不想就这么当了旁人的额娘,且就这样撑着吧。” “有我在前头挡着,一来家中的荣宠常在,二来也能挡一挡我父兄的野心,家里太急切了,你知道吗,我阿玛还直言,若是我再不能有孕,明年选秀便再将我庶妹送进来助我,叫她的孩子记在我名下。” “后宫之中已然有我这一个皇帝表妹了,若再来一个,只怕真真讨嫌,万岁爷也素来不喜姐妹甚至于姑侄侍奉一主,且有慧妃和咸福宫格格这些例子在了,阿玛竟还不明白。” “再说有孕不有孕的也不在我,也是要看万岁爷的意思呢,万岁爷心里明镜儿似的呢。” 是了,慧妃和咸福宫格格皆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出身,康熙爷虽看在太皇太后娘娘的脸面上将她们纳入后宫,可这么些年来,无论是年纪长的贵妃还是年纪尚轻的咸福宫格格,康熙爷一概没有收用,只当摆设。 便是不提博尔济吉特氏的这二位,康熙爷对待僖妃也并不热络,钮祜禄氏先前到底是出过一个皇后了,抬举一个便罢,再来便不稀罕了,无非是钮祜禄氏还算得用,这才给些体面。 再说僖妃不同于佟佳贵妃这般身子孱弱的,一两个月伺候一回,想来这二年也该有孕了,然僖妃那儿迟迟不见动静,想来也有康熙爷的手笔在里头。 第二百八十章 做我姐姐 细想康熙爷的子嗣,除了太子是元后所出以外,其余的孩子们竟全都出身不高,母族不盛,也就是她如今晋升嫔位,四阿哥出身这才比大阿哥三阿哥高些。 她如今能同康熙爷这样好,也是托了出身低微的福气,康熙爷尽管宠着,再怎么宠她背后的乌雅一族也翻不出个水花来,如若以后她娘家越发得脸了,且不知康熙爷又要如何对付她们乌雅氏了。 玉琭不免多想,想多了亦是要同佟佳贵妃一道儿叹,不过眼下得贵妃尚且能撑住的话,她心头也放下不少,只要贵妃不总惦记着她的四阿哥就成,再不济,好歹也叫这孩子在她跟前儿长大些,能记得些母子情谊。 佟佳贵妃见玉琭眉宇间也蒙上一层愁绪,她念及玉琭对她的忠诚与体贴,念及同玉琭的情谊,便也不好再说这几日思虑的那些事儿了,只她一个人受着心头折磨便罢了,何必再拖累了玉琭下水,且抹了抹眼角儿的泪花去,拉着玉琭朝人挤出些笑意来。 “嗨,大过年的我同你说这个作甚,不过满后宫中,我也就能同你说这些了,你若是得闲,以后常带着四阿哥来瞧瞧我吧,四阿哥活泼,也叫我这景仁宫多些生气,我日日高兴着,说不得那日身子就好了。” “四阿哥是个有福气的,也叫我腆着连沾些福气去,如若以后真能有了孕,无论公主还是阿哥,我也算是圆了梦了。” 玉琭心头发酸,如此也是彻底知道贵妃的心了,只怕是贵妃看出她的惴惴了,即便有本事又手段将四阿哥抱走,也不远坏了她们的情谊,宁愿自个儿多担待些。 思及此,玉琭对着佟佳贵妃便也多了几分真切:“姐姐若不嫌,我定一有空便带着四阿哥来,自小便教四阿哥,叫他也好好孝敬姐姐去。” 佟佳贵妃含泪笑着点头,不再多言,只又抱了四阿哥一会儿,眼看着四阿哥接连打了呵欠,这才将四阿哥交给谢氏去。 正好戴贵人同那拉贵人叫人带来些细软布置罢过来,佟佳贵妃同玉琭的情绪也已恢复正常,不叫人看出半分,佟佳贵妃笑着,这便招呼着人上点心茶水,另摆了牌桌去,今儿不玩个痛快可不罢休的。 四个人热热闹闹的闹到半夜,玉琭同戴贵人倒是撑得住,只是佟佳贵妃和那拉贵人便不成了,两个人一个身子孱弱着,一个怀着身孕,都是不能太熬夜的主儿。 玉琭见佟佳贵妃面上稍显疲惫,手上便放了放水,将自个儿手边儿的金瓜子尽输了出去,直耍赖不玩了,佟佳贵妃知玉琭体贴,笑着承了情,也不叫玉琭吃亏,另又交人开了库房,好挑了些珍稀的给了玉琭和戴贵人、那拉贵人去。 戴贵人和那拉贵人也极有眼色,陪着吃了会子茶便告退去偏殿歇了,殿内唯留下贵妃和德嫔去。 玉琭挽着佟佳贵妃的手领着人坐在妆奁前,亲自伺候着贵妃卸下钗环梳头净面,也就是瞧着佟佳贵妃洗净铅华,玉琭这才瞧清佟佳贵妃的病容,竟比先前瞧着还更甚些,嘴唇子都是暗淡微微发绀的,眼窝也深了些。 “姐姐,你怎么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了,我前儿来瞧你还不是这般。” 玉琭开口说着话时都压不住鼻酸,遥想两年多前她第一次同贵妃见面时,佟佳贵妃还那样的活泼外向,不同于她的谨小慎微,佟佳氏处处充斥着生机勃勃之感,举手投足及说笑间皆是恣意。 她是皇帝的表妹,是不弱于公主的天之娇女,然这才不过区区两年多的工夫,漫漫深宫的磋磨竟将此天之娇女的锐气和生机尽数夺走,似只剩下一句空壳困囿在景仁宫中。 瞧着玉琭眼中的泪意浮动,佟佳贵妃反倒笑,并不在意似的拉着玉琭一道坐在榻上去。 “这有什么,我已然是是好多了,大过年的可不兴落泪,别担心,我会慢慢好起来的,我当年说要护着你呢,总不能拉你过来反叫你被旁人欺负了去。” 玉琭不住的点头,喉头梗着,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说是不能哭的,然玉琭到底妹忍不住,佟佳贵妃细细的给玉琭沾着泪,干脆也不叫玉琭走了,便也亲自给玉琭解了头发去。 “今儿好累,待明儿我再好好护着你吧,眼下也叫我依靠依靠你些,别叫我姐姐了,我明明比你还小些呢,听着也是别扭,在外头就罢了,以后若就咱们俩,你便唤我令仪吧,我叫你一声玉琭姐姐。” 玉琭岂敢应人这一声儿姐姐去,正欲说使不得,谁道佟佳贵妃不许她再推让,更是不吝将自个儿的脆弱示人。 “听说你下头的弟弟妹妹们多,你是当长姐的,以前可没少帮着太太照顾弟弟妹妹们,今儿你也把我当亲妹妹吧,我病了,想姐姐哄哄才能睡着。” 话都这般说了,玉琭可是连一个不都道不出了,干脆吸了吸鼻尖子朝佟佳贵妃笑着点头,算是应了这差事去。 玉琭伺候着贵妃宽衣,自个儿也解了衣裳同贵妃躺在一处去,佟佳贵妃颇不客气,当即便十分依赖地躺去玉琭的怀中了。 玉琭半道儿穿来的,哪儿会照顾弟弟妹妹们,然她照顾四阿哥倒是有几分经验,稍将佟佳贵妃揽紧了些,轻轻拍抚着佟佳贵妃的背,想来能叫人心头得些安慰。 轻轻嗅着玉琭身上淡淡的奶香,佟佳贵妃只觉得自个儿好似猛然回到了幼时,像是回到额娘的怀抱中一般,叫她安心得不能再安心。 然说来也是可笑,自打她记事起,还真没同额娘这般亲近过,高门里规矩多,且秉着一句慈母多败儿,她连额娘的面都少见,无非是初一十五时被奶娘拉着去正院给额娘请安时才得些亲近。 然她又不是额娘亲自带大的,便是过去亲近又如何亲近得起来呢,血脉亲人给她的关切,竟还不如玉琭给她的多,给的纯粹。 第二百八十一章 忽然换香 佟佳贵妃闭了闭眼睛,压下眼中的热意,直忍不住更贴近玉琭了些,恨不得胳膊腿都缠上去,听着玉琭忍不住羞赧轻笑,压着声儿唤她令仪,求她放开些,佟佳贵妃面上也不禁染了些笑意。 而后竟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往日佟佳贵妃心头藏着事儿,时常夜半梦惊,便是地龙烧得再旺,她也出得一身冷汗虚汗,后半夜便再难以入睡了。 而今儿又玉琭陪着,她竟一夜好梦,梦见四阿哥长大了,梦见她自个儿也有了孩子,她同玉琭年纪长了些,还是同眼下一般亲近着,一道坐在廊下看着孩子们闹做一团。 就因这梦,佟佳贵妃险些不愿醒来,待莲心进来换她们二人起身时,佟佳贵妃还忍不住往玉琭怀里缩。 莲心瞧着自家主子这般放肆的睡姿,都没敢叫德嫔跟前儿的奴才进来瞧见,紧忙给德嫔理了理衣襟子,又轻轻拉开自家主子搭在德嫔腰上的胳膊,见二位主子尚且还算能入眼了,这才又大了些声儿叫了两位主子起身。 玉琭一贯睡得沉,便是换了个地方歇也没什么不适,就是夜里总觉得喘不上来气,好似被什么绑着一般,这会子醒了还迷迷瞪瞪着,感觉到身边儿的动静了,一扭头正见佟佳贵妃在她旁边儿揉眼睛,她这才想起来自个儿在哪儿歇呢。 到底不是在自个儿的永和宫,玉琭自是不能太随意的,今儿又是大年初一,天不亮便得去太皇太后娘娘哪儿点卯,同万岁爷及后宫女眷们一道用了团圆膳,最是不能误了时辰。 玉琭都没赖床,直接便坐起来叫人伺候更衣了,佟佳贵妃倒是起得不甚利索,她都穿戴好了,佟佳贵妃还半依靠着大迎枕醒神儿呢。 昨儿依赖惯玉琭了,佟佳贵妃连叫莲心伺候都不肯了,打发了殿里的人去,还开口叫玉琭一声儿姐姐。 想来是昨儿歇的不错,眼下佟佳贵妃面色倒是比昨儿好了些。 “姐姐今儿夜里也别走了吧,还咱们歇在一处好不好,有姐姐在身侧,我竟安心非常,活这十来年都没睡过这么好的一觉呢,怪不得表哥总爱去姐姐那儿呢。” 这话说得玉琭怪不好意思的,忙拿了一旁的衣物伺候着去,言语间也是笑:“我可没这么哄过万岁爷呢,哄人的本事都使给令仪你了。” “不过今儿怕是不成,今儿大年初一呢,万岁爷可是要来您这儿留宿的。” 一听这个,佟佳贵妃忍不住瘪瘪嘴,还老大不乐意表哥来,臭男人哪儿有玉琭香香软软的,一来就知道摆着个脸,她还得费心露着笑脸伺候去,真真费劲儿。 “我病中不能伺候,绿头牌都叫人撤了,想来表哥只是来我这儿用个膳便罢,如若表哥不来,姐姐就来我这儿吧,或是我去你那儿,怎么方便怎么来。” 玉琭无不允的,只管顺着佟佳贵妃的意思应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玉琭只觉得佟佳贵妃在她跟前儿好似更天真烂漫了些,满满的孩子气,更是满满的放松之感。 “行,若是万岁爷今儿不留宿,我便再过来。” 佟佳贵妃一听这个,面上在这才露了笑,也不劳烦玉琭了,紧忙叫莲心伺候着去。 戴贵人和那拉贵人已然在外殿等候多时了,佟佳贵妃在人前儿再度摆了贵妃的架子,断没有同玉琭相处时的放松了,且带着人用了一盏茶,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一道出发去了慈宁宫。 然忙活了一天,佟佳贵妃夜里到底没能如愿,即便佟佳贵妃病中不能伺候,康熙爷也依旧给了贵妃体面,同贵妃用罢膳便直接宿在了景仁宫。 康熙爷昨儿守夜来着,都没怎么歇,今儿白日里又带着太子和一众大人、宗亲祭天祭祖,也就是来了景仁宫才得闲,这才一在榻上躺好便睡了过去,甚至没等佟佳贵妃净完面。 如此岂能是给了贵妃体面? 不过见表哥如此,她倒也算是松了口气,别看她都入宫两年多了,然每每侍寝还是如临大敌,每逢初一十五,白日里她甚至有些吃咽不下。 虽说当表妹的嫁表哥乃是亲上加亲,这事儿在高门里断不少见,可她仍旧别扭得很,心头尽是抗拒,偏表哥又是皇帝,她说不得一个不字,只能装出乖顺来罢了。 然虽是不必侍寝,可今儿仍旧没如她的意,只盼着明儿再同玉琭亲近了去,今儿她便勉强歇在了一旁的罗汉床上,夜半惊醒后才挪到了榻上,不叫表哥发现端倪罢了。 后半夜佟佳贵妃几乎是睡不着的,便闭着眼睛挨着时辰,到了寅时总算是感觉到身侧起身的动静。 康熙爷体贴着,也不叫她起身伺候更衣,只自顾自的起身披了外袍,叫梁九功伺候更衣梳洗,隔着一道帷幔,佟佳贵妃也不怕叫康熙爷瞧见了,兀自睁开眼睛看看人,估算着人几时走,而后待康熙爷出了景仁宫,她这才松了口气,翻了翻身小憩了会子。 康熙爷除了玉琭,对旁人素来是一碗水端平,初一来了贵妃处,初二便翻了僖妃的牌子,依着位份往下,康熙爷不乐意抬举王嫔,自是直接越过去,打算在玉琭那儿放松一日。 他去时自也没忘了先前答应玉琭的事儿,先前叫梁九功寻了避子的法子,今儿那东西正好送来,他可得好好同玉琭试试。 然康熙爷刚揣着那物件儿进了永和宫,进门只被香气一扑,康熙爷便微蹙了蹙眉。 玉琭怎么冷不丁的换了景仁宫的香? 康熙爷心头提着,这便大步进去,都来不及理玉琭来他跟前儿请安,康熙爷紧忙叫梁九功带人抬着香炉下去,如此吩咐罢,康熙爷这才担心玉琭起疑,装得咳嗽一阵儿去。 “爷这是怎得了?可是受寒了,臣妾这便叫人唤了太医给您瞧瞧!” 玉琭先前确实不明白为何康熙爷一进门便叫人抬走她的香炉,然听着康熙爷好一阵剧烈的咳,她爷顾不上多想了,紧忙扶着康熙爷坐下用茶去。 第二百八十二章 格外疼爱 康熙爷哪儿有什么病,拉着玉琭不叫人忙活了,清了清嗓子解释一句去:“倒不必换太医来了,朕就是进来猛然扑了热气罢了,怎么殿里香气这样足,平日里你不是惯不爱用香吗?” 康熙爷也不敢提这香闻着像是景仁宫的,只是问了一句便罢,说来即便玉琭用了专给贵妃调配的香也无妨,只是用香的话倒没什么要紧的,也是刚刚猛然一进来,闻见这香慌了一瞬去。 玉琭伺候着康熙爷用茶,这便笑着解释了一句:“昨儿贵妃姐姐在我这儿留宿呢,爷来之前贵妃姐姐才回去,我只怕她住我这儿不习惯着,便叫莲心点了些香罢了。” “闻着倒也不浓吧?想来是我这儿寻常不用香,猛然点了,这才觉得浓烈些。” 说罢,玉琭这便给一旁的花月莺时使了眼色去,叫人赶紧的开窗通风,瞧康熙爷这眉头紧蹙的样子,怕不是不太喜欢这香呢。 花月莺时这便开窗散风去了,因是从昨儿夜里就点上了,便是再怎么散,殿里也多多少少沾染了些,然不等香气散尽,殿里已然是冷得坐不住了。 康熙爷心头微叹,紧忙用大氅拢住衣着单薄的玉琭,叫人关门关窗,地龙再烧得旺些,没一会子便暖和了起来。 “你体贴贵妃虽好,可你不能不顾着四阿哥,四阿哥还这样小,殿里是不能用香的,先前朕听太医说过,永久了只怕他时常咳嗽。” “哎,我省得了,以后都不用了。” 玉琭平日里倒也没在意过这个,吴嬷嬷和谢氏都是看顾孩子的好手,先前倒也没听人说过不能用香的事儿,然康熙爷都这般说了,自是要多注意着些去。 康熙爷今儿来的早些,这会子天还未黑呢,他先前带来的那东西便也不着急给玉琭去,只管交给梁九功收好,二人吃茶好说了会子话,康熙爷这就去瞧了四阿哥,逗弄了一会儿小孩儿去。 宫里素来是没有用晚膳的规矩的,只早膳、午膳两顿正餐,然寻常点心茶水是不缺的,康熙爷眼下年轻体壮正是能吃的时候,只添了点心茶水是吃不饱的,若要了宵夜也无非是些清淡小菜。 不过二人皆是用惯了的,凡康熙爷来,玉琭都要陪着人再用一顿宵夜去,若就她自个儿,便只叫膳房送些粥饭、云吞、软面之类的,一小碗便尽够了。 然今儿康熙爷也不知怎得了,想来是午膳没吃饱,天一擦黑便拉着玉琭坐在桌前,正经八百的叫人传膳去了。 只片羊肉、清蒸鲢鱼、蜜火腿、枸杞炖鸡这四道大菜就罢了,康熙爷竟还叫人添了一盘子鹿肉,素菜不过两道,都不够看的,其余的饽饽汤品便是寻常了,林林总总的摆了一大桌一小桌去。 寻常二人一道用膳都不消得下头人伺候,今儿是不成了,还得叫花月莺时给布菜去。 “爷今儿午膳是没用好吗?夜里用这么多荤的只怕不易克化。” 康熙爷含糊点头,若不是为那香,他也不至于点了这几样荤的去。 “午间倒不是没用好,就是下午忙碌了些罢了,你也陪着朕多用些吧,今儿这鹿肉、羊肉做得嫩,你尝尝。” “朕倒不怕不克化,只怕你夜半又是喊累又是喊饿的。” 康熙爷朝玉琭笑笑,亲自给玉琭布了菜去,几筷子下去,玉琭面前碟子里都被肉片堆成小山了,玉琭正欲劝康熙爷莫这般疼她的,一抬头对上康熙爷的笑意,当即便瞧出人笑容里的意思了。 这怕是寻着好避子法子了,夜里要可劲儿折腾呢。 玉琭嗔了康熙爷一眼去,心道跟前儿还有人呢瞎说什么呢,真真不知羞的,然玉琭可没康熙爷脸皮子厚,自是没法儿再就此事多言什么,只管微红着脸埋头苦吃去。 今儿康熙爷似乎对她格外的关切,竟替了花月的活儿,全程给她夹了菜去,一盘子鹿肉险些夹给她半盘子,好在一盘的量并不多,味道也鲜美,玉琭不知不觉间吃了十成饱,末了汤也用不下了,抿了几口康熙爷的鹿血酒去。 鹿血酒的味道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不能下咽,这酒想来度数并不太高,入喉还颇柔和,然这酒滑到胃中之后,这才烈烈地烧了起来,裹着鹿肉,好似吞进去一大团火一般。 如此吃法直叫玉琭出了一身热汗,脸蛋通红,手心子都发烫着,在殿里只穿了两层薄衫都嫌热。 玉琭紧忙叫人开窗通风,可算是知道先前康熙爷的感受了,燥燥地,是得寻个法子出出火气。 康熙爷见玉琭这般可是彻底放心了,边执扇轻轻给玉琭扇着边笑。 “如何?这般吃是不是觉得通身气力洋溢无处使?冬日里再冷也不怕了。” 玉琭直点头,那鹿血酒渐渐上头,叫她眼前都微微开始恍了:“这也太热了些,爷叫人给我送来些凉茶吧,我怕是要醉了。” 康熙爷只给玉琭解了颈间的两颗玛瑙扣子沾沾薄汗,至于凉茶是断不能允的。 “这会子可不能用凉的,一激只怕身子要不妥,你躺好朕给你扇扇风,一会子就好了,旁人这般用也不见得这般大的反应,也就是你太不胜酒力了些,抿了两口便要倒。” 玉琭这般躺着,都不知自个儿何时睡着的,待悠悠转醒时天已然蒙蒙亮了,隔着一道轻纱帷幔,玉琭正见康熙爷叫梁九功伺候着更衣呢。 竟是已然寅时,康熙爷起身要去上朝了。 玉琭坐起身来些,康熙爷这便瞧见了,也不叫梁九功伺候了,这便拉开帷幔挨着玉琭坐在榻沿儿上。 “可算是醒神儿了,头还晕吗?可要吃茶?不过是两口酒罢了,竟惹得你昏睡不醒了,爷昨儿想给你看个东西呢都没机会。” 玉琭摇头,这会子也没觉得头晕干渴,只是有些懵懵地,身上没什么劲儿,颇慵懒地靠在康熙爷的怀中。 “不头晕了,爷要给我瞧什么,这会子也不晚吧?” 第二百八十三章 香料端倪 康熙爷抚了抚玉琭的小脸儿笑着点头,从玉琭床头的小格子里拿出一巴掌大的小瓷罐儿来,小瓷罐用蜡封着,上头是团鱼戏水的纹儿,还嵌了些贝珠装饰,虽是也好看精致,然瞧着倒是同宫中御制之物相去甚远,像是外头的物件儿。 “这是什么东西?” 康熙爷搓了搓瓷罐盖子上镶嵌的一颗小红宝石,真要叫他解释了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这青天白日的,也没那厚脸皮的气氛了。 “就是朕叫人寻的避子之物,南洋商人那儿买来的,里头是油泡的鱼鳔,朕届时用着便能拦着子孙、、、、、、、” 康熙爷解释的声儿越来越小,玉琭听明白了,也是红着脸捂着康熙爷的唇不许人再说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就是不知寻常要怎么存放去,爷可着人看过了?干净不干净啊?” 康熙爷臊着脸点头:“着太医验过了的,可用的,怕里头油撒了这才又用蜡封了一层,不过用前用后得用滚水泡半个时辰,里头好些个呢,然朕自是不能再拿去别去,唯辛劳你前后处置着些、、、、、、” 玉琭紧忙点头,又将那小瓷罐给放格子里了,臊着一张脸也不知怎么送康熙爷出门的,待早膳都用罢了,玉琭这才觉得面上好了些。 今儿不必去慈宁宫请安,玉琭便也没那么上赶着日日都去,今儿便算是给自己放一日的假了,带过两日,她有心见见额娘或是玉玳,且问问家里如何,玉玳的嫁妆准备得又如何了。 如此想着,玉琭便叫魏启给家里递了信儿去,又听四阿哥哭闹,想来是饿了要吃呢,玉琭面上不禁柔软,这便带着花月莺时去了偏殿看四阿哥去。 四阿哥果真是饿了的,连给谢氏准备的工夫也不留,性子急切得很,不给吃便哭得厉害,玉琭抱了抱四阿哥,四阿哥这才给些面子收了收声儿,只是还依旧急着,眼泪不要钱似的掉。 因是在额娘怀中,四阿哥便只管拽玉琭的衣襟子去,小脸儿蹭着额娘的衣裳去,玉琭直笑,她眼下是喂不得了,自谢氏来了以后,她便喝上了麦芽茶,一周的工夫便彻底回奶了,眼下身材保持得宜,也全因她不必喂养孩子,能专心调养的缘故。 玉琭便只抱哄着些四阿哥,见谢氏擦拭好了,这便将四阿哥交给了人去,四阿哥喝得那叫一个猛,饭量更是比先前大了好些,玉琭只怕谢氏一个人喂不足。 因有康熙爷惦记着,这阵子内务府也前前后后送来了好些奶娘试用,然有好些刚出月子的奶娘竟还不如谢氏的更丰沛,质量更佳些。 “我先前听吴嬷嬷说,好似挑中了几个不错的奶娘,也不知什么时候可用,如此你也能松快些。” 玉琭问了一句,谢氏压着声儿边拍抚着四阿哥边回:“谢娘娘关切,是有三两个不错的,眼下阿哥也不似以前那般挑嘴了,旁人的也能勉强用些。” “只是要留用还得再等几日,奶娘平日吃用届时有定数的,不能随意吃用影响了阿哥的身子,先前过年呢,那几位想来是用膳用得杂了些,吴嬷嬷不放心,便叫她们再规矩吃食几日。” 玉琭闻言微微颔首,这会子说起对阿哥身子的影响了,玉琭倒是忽地想起昨儿康熙爷说的那些话了。 她先前被康熙爷牵鼻子着走,又是担心人不喜香气又是同人用膳吃酒的,倒也能没细想细问,这会子再想想却是觉得康熙爷有些反常。 说来她虽不喜用香,可身份在这儿搁着呢,也不是半分香都不用的,寻常熏衣熏物皆用着呢,只是殿里没再另点了去,若真是对孩子有影响,那她寻常熏衣熏物也是不该用的。 便是不说她,康熙爷寻常不也用着龙涎香? 内务府的月月往她这儿送着份例里的东西,总不能对四阿哥有害。 “对了,我先前听人说阿哥住的地方不能熏香,咱们永和宫香用的不多,然我寻常熏衣熏物皆用着,也不知对四阿哥有无影响?” 谢氏想了想便回:“娘娘多虑了,若是外头的劣香自是不成,别说像是四阿哥这般小的年纪闻了身子不适,便是大人闻也要咳的。” “然宫中的香料皆经人层层把关,制香之物皆能入药,虽香味不同,可大多都是精心安神之功效,主子们有孕用时用着都无碍,如今给阿哥用着自然是没问题的。” 说到这儿了,谢氏自也不是愚笨的,听德嫔娘娘冷不丁的提起香料之事,自然是有所怀疑了,她这话便也不能说得太绝对了去。 “当然,仔细着些也是没错的,便是内务府送来的也不能全然放心。” 玉琭点头,心中算是有了数。 寻常她用香康熙爷没说过什么,而昨儿她只用了回贵妃宫里的香便引得人这般反常反应,想来要么是她这儿的香有异,要么是贵妃哪儿的香有问题。 玉琭不由得紧了紧指尖子,过年那日贵妃同她交心时还说呢,万岁爷心中素来有数,后宫女眷谁能有孕、什么时候有孕、谁不能有孕,皆看康熙爷的意思,只要没子嗣,便是再多的宠爱皆是无用。 而今她便发现了香料有异的事儿,可见贵妃所言非虚,万岁爷对贵妃持如何态度,想来贵妃心中也是有数的。 想来香料有问题的多半不是她这儿,不然四阿哥也不会这般安稳降世了。 然即便康熙爷有心针对的是贵妃,不关她的事儿,玉琭自也不能不防备去,心头也是含着些恼,气康熙爷并不如嘴上那般在乎她和四阿哥。 要知她同贵妃关系密切,时常往来,一去景仁宫便要沾了一身浅香回来,四阿哥也去景仁宫几回了,康熙爷此举就没想过会伤了孩子的身子的吗? 那贵妃又知道多少呢? 前几日同她那样交心又有几分真? 佟佳贵妃叫她时常带着四阿哥过去,是真想叫景仁宫里多些生气,还是拿她和四阿哥做挡箭牌,如此引得康熙爷不敢对她如何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微乎其微 玉琭心头琢磨着,一时间更是气愤与心寒交织,若贵妃真是明知香料有问题还巴巴是送来,那她可真真是一颗心白白交付了去。 思及此,玉琭这会子也是没心思再逗弄孩子了,只管叫谢氏和吴嬷嬷几个看顾好四阿哥去,她这便带着花月莺时回了正殿,关起门来便冷着脸问。 “昨儿贵妃拿来的香料呢?我记得没用完,当是还剩下放匣子里了。” 刚刚玉琭问谢氏话时,花月莺时就在玉琭身侧,自也晓得多半是出了问题的,不敢耽搁,这便将贵妃的料取了出来,听主子如何处置去。 “主子,昨儿莲心姐姐送来的便都在这儿了。” 玉琭点头,并不敢轻易去碰,琢磨了会子,到底还是得请专业人士来,这便叫人请了乔太医去。 乔太医很快便到了,玉琭抬着下巴瞄了一眼那香丸,乔太医立即会意,这便上前探查。 因怕着香料里有什么不好的,乔太医还特朝德嫔娘娘借了个耳房,细细磨碎了探查着。 约莫等了小半时辰,乔太医这来正殿报信儿,玉琭抬眼一瞧,这大冷天的乔太医竟出了一层热汗,可见这香料异样隐藏之深。 “如何?” 乔太医朝德嫔娘娘躬身,这便回:“回娘娘,统共十粒香丸,臣俱一一探查过了,其中有四粒发脆,想来是放的时候久了些,也就是这四粒含着些性寒的药物,然若说毒着实算不上。” 玉琭微微蹙了蹙眉,指尖子在扶手上急急叩了一阵子,竟有些不信只是性寒,若只是性寒,康熙爷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只是性寒吗?若是用得久了可有碍子嗣?” 乔太医思索一阵儿:“回娘娘的话,这香丸中只有两味性寒的药物,若非臣将它细细碾碎,一撮一撮的看过去闻过去,也是发现不得的。” “就这么些量,便是日日服用只怕都不能见效,更别提日日熏着闻着了,不过娘娘这话倒也是提醒了臣,这东西能掺在香丸中用,定然不是无的放矢。” “您可听说用药也分君臣佐使?” 玉琭岂能知道这个,她无非是懂些保养的法子罢了,再细致的可就不知了,然听名字,想来是些用药搭配的法子。 “大人是说这两位药虽是加在香丸里单单用不打紧,若是再佐些旁的,效果便大不同了?” 乔太医点头:“正是如此,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种为佐使,主治病,用药须合君臣佐使,一张方子能起到恰当的、温和的作用,正是依据此。” “治病的方子是如此,害人的方子自然也是这般,许是一味药一味药单拎出来作用不大,然若是配伍恰当,那作用便不一般了。” “若依据娘娘所猜测的,如此这两味药再匹配些活血化瘀的药材,那便确实有了妨碍子嗣的效果,然活血化瘀的药物便多了,桃仁、红花、赤芍、当归、川芎、、、、、这些都是,有些见效快,有些见效慢,有些味道颜色重些,而有些便不打眼儿得多了。” “如若都依着此香丸的法子藏匿着,那便真真是不好查的,如若是在吃食上常用木耳、韭菜、油菜、山楂、金橘、黑豆此类的,便更是防不胜防,如此吃用着,一日两日不见功效,可时候一长伤的便不止一星半点儿了,想有孕也是艰难。” “这药也是在女子身上时间长了会作用大些,若是男子,影响着实微乎其微。” 玉琭点头,乔太医这般一说她便明白了,想着昨儿康熙爷一个劲儿的喂她鹿肉、羊肉,玉琭也没瞒着,只管又问了这两样的功效。 乔太医细细解答着:“这鹿肉羊肉正是温补之物,鹿肉属于纯阳之物,补益肾气之功为所有肉类之首,用此物正是驱寒。” 这般一说,玉琭便心里有底儿了,康熙爷并非有心想害了她害了四阿哥呢,便是真用这香料,一日两日也不见功效,瞧他先前紧张的样子便知了,如此只是防备着贵妃罢了。 然这防备,怕是自贵妃入宫开始便有了,只是不知那佐配之物藏在了何处,都两年多了,竟才发现端倪。 以后怕是在贵妃那儿用膳也得小心着了。 不过为何这十颗香丸里只有四颗有这般功效,还是旧香丸中才有,莫不是康熙爷见贵妃身子有恙,怕是不好有孕了,这才歇了防备的心思,叫人去掉了两味药去。 这些还有得查呢。 “多谢乔大人辛苦这一遭了,今儿探查之事,还劳大人瞒着些,心中有数便是了。” 不消得玉琭多点提着,乔太医自是知道闭紧了嘴去,他眼下也是德妃的人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门儿清呢。 玉琭着花月送送人,花月这便会意,出了殿门还塞给了乔太医一张银票去,乔太医并不客气,若客气才是见外,只管乐乐呵呵收下,临走时还不忘同花月对对口供,他此次来只是来给娘娘请平安脉罢了。 太医院的案脉上绝不会出现任何香料的字样,今儿这事儿也不过是他知娘娘知,另加上花月和莺时罢了。 花月送罢了人,正远远瞧见魏启送信儿回来,花月只同人一招手,魏启这便快走了几步,见四下无人,还塞给了花月一个小瓷罐去,正是先前他托人买的搽脸油。 “我晓得你喜欢桂花味儿的,用用看可好,我也不知这东西好不好,只瞧着这装搽脸油的罐子十分好看,想来得你的欢喜。” 花月没想到魏启还专给她买了东西,一时惊喜,面上也乏着微红,蹭了蹭手心子才将这搽脸油给接过了,虽嗔了魏启一眼,却难掩开怀。 “不便宜吧,怎么还花银子买这去,主子关切着,我跟前儿什么都不缺的,你攒点儿银子也不容易,净乱花银子了。” 魏启只嘿嘿笑着,得了花月的念叨,他心里也开了花儿似的乐着。 第二百八十五章 无意左右 “你也说了主子关切,我又时常替主子往别处跑着,一天下来得的好可不少,我家里又没什么人,以后也不能有孩子,空攒这么些银子也是无用,就想叫你高兴高兴罢了。” 这话说得倒叫人听着心酸,魏启虽身子残缺,可他着实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心思也是个正的,花月轻轻拉了拉魏启的手指,什么也没说,却好似什么都说了。 “咱们的事儿回头再说、、、、、、、眼下主子察觉到一处不对,还等着你回去细细探查呢。” 一听花月这话,魏启当即收了面上的情绪去,只管点头同花月一前一后的进了殿,他们算不得什么,主子的事儿才是头等要事呢。 这事儿果真是要查的,玉琭虽对佟佳贵妃的处境十分同情不忍着,可她左右不得康熙爷对旁人的防备,也无意、无力去左右,更别说她还不知自个儿是不是被贵妃做了挡箭牌,那便更没必要发无用的善心了。 然既是知道了,她自个儿总不能不为自个儿为孩子的身子做打算。 不说远的,只说为了身子康健这一条,她就得注意着,偏眼下总不能因为这个就跟贵妃不亲近了,景仁宫她不能不去,四阿哥也不能全然避开,那除了香之外还有什么被动了手脚,她总得心里有数,得寻了化解的法子去。 “、、、、、、、香丸一事只怕你也不好查,查出查不出的不说,若是被万岁爷发觉便不好了,你只暗中去查查贵妃娘娘平日里入口的、惯用的都是哪些东西就是了。” “凡事入口的,御膳房送去前皆留出一小碗算是查验的佐证,你打听打听都经了那位大师傅的手,若是能去些出来给乔太医探验就更好了,只是这事儿断不可大意贪功,宁愿查不出,也不能叫万岁爷和娘娘的人起疑。” 玉琭细细同魏启解释嘱咐了,魏启无不应的,他倒也头一回听说这样的事,心中无不叹的。 别看佟佳贵妃、僖妃娘娘这般主子日日风光无限,去哪儿都有人巴结着、捧着,然她们的处境竟是这般不易,在万岁爷心中竟是需得防备至此的,可见攀得太高也不一定事好事。 天家也到底是天家,没得眼睁睁的看着那家势力独大的道理。 这头儿主仆几个刚刚说完,外头莺时来报,说是景仁宫的莲心姐姐又来了。 虽还未请人进来明言,然不必想,十有八九是请玉琭过去陪伴的,魏启只觉得不放心,稍上前半步,压着声儿问了主子一句去。 “既是如此,那主子您便少去景仁宫吧,免得连累了您的身子去,莲心那头儿奴才想法子应付,一个月陪着贵妃娘娘七八次都算不少了,这三天两头儿的,也忒勤了些。” “如若娘娘真知万岁爷对她做的事儿,那不是净黑心着要害您吗!” 贵妃知不知此事还有得调查商榷,眼下便下定论着实过早,玉琭想着那没有藏匿寒性药物的六颗半新香丸,总觉得康熙爷对贵妃并非真是一味的防备,而贵妃也不一定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略思索了片刻,到底是不能将莲心晾在外头这么久,玉琭只管朝魏启稍稍摇头:“倒不必如此如临大敌,刚刚乔太医也说了的,只是用香的话着实无甚影响,这东西只一顿食补便补得回来,若要真见效还得有积年累月之功、药材君臣佐使之配伍。” “所以我才如此吩咐你,叫你再小心探查着,如此该碰什么不该什么我心里也有了数,查不出也不打紧,贵妃这般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先前我孕育四阿哥时也没少同贵妃相处,也没见得大碍不是。” 如此安抚罢,玉琭算是暂按下了魏启的焦虑,只管叫人请了莲心进来说话,面上也不复先前的沉虑,尽是笑意迎人。 “叫你久等了,刚刚不小心泼了盏茶,更衣一番叫你久等,可是娘娘那儿唤我呢?” 莲心对着德嫔自是不见她捏着架子,规规矩矩的朝人见礼,问了安才好生回话。 “回德主子的话,娘娘是派奴婢关切您呢,听说您叫了太医来,只怕您身子不适,近来我们主子多劳您关心着,也是怕搅了您的清净和好眠呢。” 玉琭笑笑,既是不必去景仁宫,她自然也放松不少,在事情没查明之前,谁知道景仁宫中海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无意间碰了用了的,虽不是一下子见效,然心里到底膈应着呢。 “娘娘实在客气,能陪伴娘娘也是我的福气,今儿叫乔太医来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年前忙碌着,省了一次请脉罢了,今儿正得闲,我便着乔太医请了平安脉去。” “寻常倒也罢,而今四阿哥才将将三个月,我出月子两个月,生子不易,稍觉有些不及以前,便少不得多注意着,多调养着罢了。” “好在没什么要紧的,无非还是多歇着罢了,反倒是娘娘那儿我总挂心,这二日可好?昨儿伺候万岁爷,我也没能去看了娘娘。” 莲心笑着谢过了,倒也没敢在德嫔娘娘跟前儿大剌剌的坐下,只还站着回话:“多亏了您总陪着娘娘,开解了娘娘,娘娘近来虽未叫太医来请了平安脉,可眼瞧着气色是好了不少了、、、、、、” 莲心细细说着,言语倒也十分恳切,玉琭笑着时不时点头应声儿,一副十足平易近人的样子,然莲心这会子过来只为关切,并不是来请人的,便是说多了几句也不过是一两刻钟的工夫,连茶也未用便告辞了。 魏启亲自去送的,永和宫同景仁宫离得甚近,魏启怀着打探的心思,便多走两步将人送去景仁宫门前,虽一路只是闲话几句,然魏启仍能从中知道不少自个儿想知道的。 诸如贵妃娘娘平日里喜欢用的,便不难得知。 魏启记挂着主子吩咐下来的事儿,既是出来了干脆便直接去查,打听御膳房倒也不难,毕竟主子娘家虽不尊贵,然宫中紧要的位子却是占着几分。 第二百八十六章 谋害子嗣 主子的二伯在内务府采买,堂哥又是阿哥所茶水膳房的管事,要想摸清楚御膳房里分派各宫的用度,倒是不难,然这般查出来的不过是明面上的东西罢了,里头可有掺了什么自是分辨不清。 魏启兀自思索着,也暂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且先从主子堂哥那儿打听打听罢了。 这事儿缓慢进展着,玉琭也没将她日日放在心上,无非是哪日去了景仁宫回来后,必叫人传来滋补温养的吃食好好补进些个,免得在贵妃那儿接触了什么不好的。 待出了正月,王嫔和戴贵人也该搬家了,日子便定在了二月十六,是佟佳贵妃请了钦天监的大人特意给择的。 那拉贵人被王嫔压了那么久,以后总算不必再看着王嫔的眼色过日子了,王嫔这头儿还未出长春宫呢,那拉贵人便已然掩不住笑意了,便是王嫔又呛她两句,她也只管笑着,眼见的高兴。 想来是见不得那拉贵人这般开怀的样子,王嫔满心的不屑,临走前到底忍不住上前,贴着人再说句恶毒的。 “别以为你有孕了便高枕无忧了,你眼下也才不过三个月的身子,离生还早着呢,得了贵妃做靠山又能如何,这可是西六宫,你可是在僖妃娘娘眼皮子底下呢,贵妃鞭长莫及,娘娘不点头,你肚里的孩子休想安安稳稳的生出来。” “便是生出来,你也做不了主,贵人就是贵人,只有听着自个儿孩子叫旁人额娘的份儿,怪就怪你没个好出身,怪就怪贵妃和德嫔叫你当牛做马又不肯抬举你吧。” 瞧着那拉贵人霎时巨变的脸色,似气得肩膀都有些微微颤,从牙缝子中挤出几个字来。 “你、你、、、、、、、” 那拉贵人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年纪小面皮子也薄,便是恼极了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偏还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什么,你了半晌儿,硬是没再挤出些旁的反驳。 王嫔见状,更是得意嗤笑,心说就这么点儿胆子见识,若是这死丫头没好命被贵妃和德嫔看重,只怕早死了的,岂还能有这般机遇,就这般傻的,有命怀只怕没命生。 先前她那话倒也算不得假。 王嫔正欲再冷嘲热讽几句,只盼着将那拉贵人气出个好歹来,如此也算是解恨,谁道她不等她开口,旁边儿忽的有一道厉声横插过来。 “皇子龙孙如何岂能是你王嫔能编排的,王姐姐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存了残害皇嗣的心,不知姐姐这番嚣张之言可敢说与僖妃娘娘听,你有害人的心偏还拉着僖妃娘娘说事,若真当面理论起来,只怕你口中的僖妃娘娘还不容你呢!” 王嫔素来素来看不过依附德嫔的人,她心中憋屈,对着下头的人便嘴上不饶人,偏又是色厉内荏的,又怕吃亏受罚。 起先被质问一句,她心头还猛得一紧,只怕是被不该听见的人听见了,然又听那人叫她姐姐,即便暂时不知来人,想来位份也多半不如她,既是如此,竟还敢如此呛声,真真大胆! 王嫔这便扭头怒瞪,一看竟是平时唯唯诺诺、同那拉贵人一贯没出席的戴贵人开的口,王嫔心中暗火蹭蹭地冒,开口更是不客气了。 “呵!张口姐姐闭口姐姐,既是叫姐姐了怎还能不知高低尊卑,我好心好意同那拉贵人说了实话,那拉贵人都还未说什么,你在这儿出哪头儿的气!有心管着闲事,倒不如好好治治你那身子!” “都是这般的年纪的了,你竟还不如那拉贵人有用些,巴巴的赶来伺候的着,哈巴狗儿似的,哪儿得了几分好便腆着脸去哪儿捧着、跪着,就那么没骨头啊,竟站不起来!” 王嫔但凡一对上那拉贵人和戴贵人,便不免想起来当年德嫔算计她的事儿,亦想到了德嫔的风光和自个儿眼下的难挨日子,一时间恨意上头,这话便越说越难听了。 凭什么那拉贵人能有了孕,凭什么小小的戴贵人靠着德嫔和贵妃将日子越过越好,都这般老人了,眼下竟还能有了侍寝的机会。 她可是嫔位啊,当初一入宫还是端嫔,怎么这二年越是过越还是不如以前了呢,好不容易解了禁足,竟还不如她憋在长春宫偏殿时痛快些,最起码是不必知道这么多气人的事儿,不必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在她跟前儿耀武扬威。 凭什么她过得不好啊,被下头奴才们的忽视,又不得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重视,她在这后宫中竟像是一不存在的人似的。 年节时好不容易巴结上僖妃娘娘了,偏僖妃娘娘一个眼神儿便叫她胆寒,今儿叫她这样说,明儿又令她这样做,总归是离自个儿想要的舒坦日子是越发的远了,娘娘稍有不顺心还动辄训斥,她听着颤着,只觉魂儿都是缩着的,如此处处不顺心险些要将她逼疯了。 王嫔越说越恼火,也好似是寻到了一个放松的口子,只这样口不择言就罢了,竟还想动手,当即扬着手臂,像是当年打德嫔的脸是打了这两个小蹄子去。 她动不了乌雅氏,难道还动不了这两个连话都说不囫囵的吗! 眼看着那巴掌便要落在戴贵人的脸上了,王嫔快意之情稍露,几欲想象出戴贵人捂着脸不堪受辱、泫然若泣的样子了,谁道她只觉高扬的手臂好似被谁死死抱住,她身姿一顿,还未等她甩开,便听闻身后一道惨叫乍响。 王嫔一愣,顿时觉得不对,忙咬牙扭身去看,谁道竟是那拉贵人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痛呼连连。 “杀人啦!杀人啦!王嫔要谋害那拉贵人腹中的孩子了、、、、、、、” 只一听那拉贵人的丫头抱着自家主子大声哭叫,王嫔原还畅快的神色霎时间从脸上退得无影无踪,看着那拉贵人身后旗裙上晕出的那点红,顿时脸色惨白呼吸不畅。 她明明没碰那拉贵人的,若真是背上了残害天家子嗣的名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 以下犯上 王嫔不敢想了,她先前可是吃够了拘禁的苦,若再被嫁祸,只怕她这辈子都不能翻身了。 “你这丫头莫血口喷人,我压根儿就没碰你们主子!” 王嫔吵嚷着辩解,可这会子殿里殿外的人都只顾着伺候出事儿的那拉贵人呢,谁顾得上听王嫔的辩解之词。 今儿王嫔和戴贵人能搬家,就是万岁爷和贵妃娘娘关切体恤那拉贵人呢,只盼着那拉贵人这一胎能安稳着,可谁也没想到,还不等主子们搬好家,这边出事儿了。 王嫔受罚乃罪有应得,然下头的奴才们着实冤枉,谁知道这事儿便闹成这样呢,众人细细回想刚刚的场景,竟是只注意王嫔意欲打戴贵人去了,什么时候推的那拉贵人,竟无一人看清。 如此,那便也怪不得下头的奴才们没好好看顾,只能怪王嫔太咄咄逼人,嚣张成性。 思及此,众人心中皆有了数,这便请太医的请太医,去给万岁爷和娘娘报信的报信,只要王嫔领罪伏法,万岁爷和娘娘的火都倾泻在王嫔身上,下头的人想来也能少受一分诘责了。 伴着那拉贵人这一声声的痛呼中,长春宫上下顿时慌乱忙碌了起来,众人进的进出的出,唯留王嫔愣在原地,什么时候被人压着跪在殿前的都不知。 直到听到了一声怒斥,王嫔这才回了魂儿,一抬头,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押着进了殿,跟前儿万岁爷、贵妃、僖妃、德嫔尽到了。 “残害那拉贵人,不敬万岁爷,王嫔你真真是不知尊卑,不知好歹!既是还不醒悟悔改,来人,掌嘴!” “什么时候清醒了,想来便知道该如何认错了!” 佟佳贵妃似是气急了,同万岁爷坐于主位,端的是一派威严,只一横眉怒目便叫人心肝儿微颤,王嫔心都凉了,岂还能不清醒,然还不等她开口,便有一婆子上前,直左右开弓给她几巴掌去。 一个巴掌还未走,另一个巴掌便又来了,王嫔顿时耳如蜂鸣、眼冒金星,太阳穴都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刺痛,嘴角齿舌便更是不必说了,又烫又麻又痛,大概是裹了一层血,腥得她想吐。 下头打罚人的奴才手上素来有数,别看每一下子又快又狠,然这三十来个巴掌下来,王嫔竟还能说话,只是模样颇惨,肿胀一团,血刺呼啦,面上已然是不大能看了。 然在座的,没有一个对王嫔起了怜悯之心,康熙爷尤甚,对着王嫔不堪入目的脸,他还能吹吹茶碗中的浮沫,眉宇间虽是冷的,可若熟悉他的人便能看出其中充斥不耐。 后宫倾轧无非就是这些事,寻衅滋事之人也无非是这几个人,些个手段把戏,他早看腻了的,这般直来直去的手段,他也是看得索然无味,更别提今儿他还忙着,若非关乎子嗣,他是不想来的。 待吃了口茶,康熙爷这才出声儿又问:“王嫔,你推打那拉贵人,意欲残害皇嗣,无顾欺压宫中女眷,你可认罪?” 王嫔怎肯认罪,就不说先前禁足的教训,且经了这三十个巴掌,便叫她真真怕了的,便是被打得头晕眼花,几乎要辨认不清眼前的几位主子,她依旧连连拜着,极力忍痛辩解。 “臣妾愿望啊,还请万岁爷明鉴!臣妾是说话间对那拉贵人不客气了些,可断没有那个胆子动了那拉贵人,臣妾同那拉贵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然两年多了,如若真这般大胆,那拉贵人其还能安安稳稳将孩子养足三个月!” 王嫔这话倒是说得叫人有些许信服,康熙爷没心思再问,只管将视线移到一旁立着的戴贵人处。 在场三人,那拉贵人疼痛难忍已然晕了过去,王嫔又不服,自是得戴贵人来对峙了。 戴贵人原最是个唯唯诺诺的了,便是自个儿有理总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而今儿却瞧着冷静不少,直直地跪下,想来也是被欺负得不轻,总算是知道反抗了。 “还请万岁爷责罚,此事皆因臣妾而起。” 戴贵人没先忙着指责了王嫔,倒是先自个儿揽了错去,佟佳贵妃和玉琭抬眼深深看了戴贵人一眼,不知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儿眼看着王嫔是吃了大亏,戴贵人总不能再三言两语的给仇人解了围。 康熙爷并未应声,只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给了戴贵人几分认真。 戴贵人朝万岁爷一拜,清泪流了两行,继续道:“那拉贵人是为了救臣妾,这才不顾自个儿身子劝阻王嫔姐姐的。” “今儿搬家呢,因臣妾素来同那拉贵人关系好,惦记着那拉贵人的身子,且不能王嫔姐姐搬走便带着人来了,原是欢欢喜喜的,谁道这才一入长春宫,便听得王嫔训斥那拉妹妹,言语间不大好听,臣妾便以下犯上,冲撞了一句。” “说来戴妹妹也不是才入宫这一二年的了,妹妹可是万岁爷跟前儿的老人了,素来稳重,倒也不知妹妹听见王嫔说了什么,这才做得出以下犯上的事儿?” 就王嫔这样不堪重用的人,对僖妃来说素来是可有可无的。 眼下闹道这般,甭管王嫔有理没理,总归人家那拉贵人是真真伤着,险些小产了的,王嫔想来翻身的可能微乎其微,僖妃自是要同人划清界限,倒也不介意看着王嫔过得如何惨了,这才如此一问,还抬举了戴贵人一句去。 戴贵人顿了顿,好似十分纠结一般:“王嫔姐姐直言那拉贵人有本事怀没本事生,若想安安稳稳的生,自是得僖妃娘娘您点了头才使得,还说您在这儿,贵妃的手便伸不来西六宫,护不住那拉贵人。” 戴贵人这句话如石破惊天,在场众人无不变了脸色,尤其是僖妃,当即便白着脸也忙起身跪在了万岁爷跟前儿,这心思众人虽都对此心照不宣,但拿出来说嘴可就不成了,更何况是说给万岁爷听,真真要死! “王嫔其恶毒心思竟往臣妾身上套,还请万岁爷和贵妃娘娘明鉴,臣妾素来安分守己,断无此心!” 第二百八十八章 降为答应 好一个安分守己,这话说得众人直心中发笑,这偌大的宫中,如若僖妃安分守己,只怕就没什么逾矩的人了,然戴贵人这话又不是有意办僖妃难看的,众人自是不能这会子落井下石去,只得各自捏着帕子点点鼻尖子掩住笑意罢了,免得叫人瞧着是看僖妃笑话呢。 康熙爷一时没应声儿,好似在审视僖妃,分辨人这话里有几分真似的。 殿内顿时静谧下来,康熙爷越是不开口僖妃便越是惶惶。 她心中惊惧之余更是恨极,一面是恨王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还未来得及怎么用人呢,竟是被人连累至此,一面又是恨戴贵人,心说这贱人自依附了佟佳贵妃之后是越发的大胆了。 以前还唯唯诺诺,连寻常问话都说不清楚呢,而今不仅能不慌不忙的告状了,一开口委委屈屈还牵连了她去,可见这话绝非无心,要不是针对了她,要么就是想要王嫔的命呢! 僖妃飞快的想着解围的法子,然任她想破脑袋都无可解,今儿她能坐到这儿,无非是来看笑话罢了,除了知道王嫔三人起了矛盾之外,其它的一概不知,如此自然无从寻了解决之法,这会子竟是只能看康熙爷对她是抓是放了。 不等康熙爷开口,旁边儿的戴贵人好似慌乱着不愿将僖妃扯进来一般,这便连连开口解释。 “王嫔姐姐素来爱拿旁的来压人,臣妾断是不信僖妃娘娘回这般苛待那拉妹妹的,那拉妹妹同娘娘毗邻,眼下那拉妹妹也已然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如若娘娘真有此心,那拉妹妹也不会保得三个月的安稳了。” “只是娘娘虽好,然架不住有人日日在外头扯着娘娘的名头当挡箭牌,说一次两次的无人信,可三人成虎,这话说得多了,说这话的人多了,娘娘便也难洗清身上的污水了。” “臣妾今儿同王嫔姐姐争执,一来是为那拉妹妹不平,二来便也是为这个了,臣妾心中敬着娘娘,怎肯看王嫔这般扯着僖妃娘娘的名头害了旁人去。” “然臣妾心急之下到底处置不妥,谁道竟激怒王嫔姐姐,臣妾更是没想到那拉妹妹肯舍身救臣妾,臣妾眼睁睁地看着那拉妹妹只才上前一步便被王嫔推翻在地,且都是臣妾的不是,若非臣妾冲动,今日那拉妹妹也不会、、、、、、” 戴贵人顿了又顿,这会子说到激切处了,还连连泪流,哭得不能自已,当即膝行两步跪在了康熙爷的足旁,忽地一扯挽发的长簪,顿时如墨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撒了一肩一背。 这竟是要自请万岁爷收回她身上的贵人位份了,只愿以奴婢的身份伺候在那拉贵人左右赎罪。 “还请万岁爷降罪于臣妾,臣妾行事鲁莽,连累子嗣,着实当重罚!” 众人见过以退为进的,倒是没见过戴贵人这般以退为进的,肯下血本那自个儿的位份来说事儿,万一万岁爷真当重视那拉贵人腹中的子嗣,应允了戴贵人的话,那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然康熙爷到底没重视那拉贵人到那个份儿上,戴贵人此举为何,康熙爷也是看得明明白白。 看了看下头跪着的戴贵人和僖妃,又瞧了瞧面露惊讶之色的佟佳贵妃和玉琭,康熙爷竟一时跑神儿,心想,如若今儿是他的玉琭险些小产,别说戴贵人要舍了身上的位份了,就是僖妃用了这法子他也会将计就计去。 然眼下到底只是那拉贵人吃亏,康熙爷瞥了眼下头脸色煞白的王嫔,倒也不必想的那样多,还是先解决了眼前这个麻烦为好。 “戴贵人何至于此,你与那拉贵人情同姐妹,你为她仗义执言,她又为你挺身而出,按理说皆是没错的,如若朕将你降为奴才陪在那拉贵人身侧伺候,那且不知朕该如何处置这挑事者了。” 一说起始作俑者,王嫔当即汗毛紧立,面上更是白了几分,她几乎要瘫软得跪都跪不住了。 此事还岂容她辩驳? 如若戴贵人只是指责她就罢了,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极力狡辩,怎么着都不认,想来戴贵人也奈何不了她,左右不过叫万岁爷判成双方发生口角,各打一板子便算是了事了。 可偏这回戴贵人并不直接理论她的过错,反而将僖妃扯了进来,叫她二人置于对立面上,如此即便戴贵人不说她的不是,僖妃为了撇清自个儿也得对她好生落井下石,她若还能有生机可就怪了。 王嫔这才将将想明白,便见僖妃当即朝万岁爷又拜,果真是句句逼她到死角了。 “还请万岁爷给那拉妹妹做主,给臣妾做主,王嫔既不知关怀同处一个屋檐下的姐妹,亦不知爱护天家子嗣,还口口声声污蔑臣妾,依臣妾所见,德不配位的不是戴妹妹,而是王嫔才是。” 康熙爷正有此意:“僖妃所言甚是,便按僖妃的话处置罢了。” “王嫔残害子嗣,不睦姐妹,恣意妄为,口无遮拦,屡犯宫规,朕先前念及你父兄在战前为大清为你王佳氏马革裹尸,便对你一再容忍。” “先前你无辜责打德嫔,朕便只予你多封号、禁足之罚,而你却不知反思、感激,屡教不改,既是如此,着即降王嫔为答应,迁居清寂寺,无诏不得出寺半步,以悔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有些怔愣,便是戴贵人都没想到王嫔会受这样重的罚。 要知后宫倾轧已久,残害子嗣已然不算新鲜事,然像是受王嫔这般罚的还未有一个呢,降为答应倒没什么,就是那清寂寺确实不是人呆的地方,说是叫人迁居,也不过是换一种死法罢了。 只闻清寂寺名字,便知此地多半凄苦荒凉了,然事实上这地方要必清寂二字更加难挨。 此地是一尼姑庵,原是前朝专建来处置失了规矩和体面的女眷的,后来渐渐变成一冷宫似的地界儿,凡送过去的宫中女眷,甭管是正常的还是疯癫的,就没有活过一年的,故而时时清冷没人气。 第二百八十九章 协理六宫 这清寂寺又建在半山腰,虽离畅春园不甚远,然地处偏僻,无论是景致还是寻常上下山皆是不便,光是吃水便得走五六里山路,山中还时常有野兽袭来,无论是留下还是跑,基本是皆是死路一条,想逃都无处可逃。 玉琭含着些打量悄悄瞥了康熙爷一眼,心想着这后宫女眷,不说嫔以上的,就是贵人以上的家眷也多是康熙爷战时要用之人。 当初这王嫔选秀之时之所以能得此位份,就是因她父兄在军中官职不低,她曾是贵人时曾同王嫔有过龃龉,那时候康熙爷只叫人禁足,没像眼下重罚,自是因看在她父兄面子上的缘故。 可如今战事未平,康熙爷便能这般处置王嫔,虽是借了僖妃的口,然只怕王家父兄在外头也犯了错,若不然康熙爷也不会行此手段了。 就是不知王家的在战中凡了什么错,她若没记错,王嫔的大哥以前可是同福成一般跟随在承郡王左右的,王家兄长有错,莫牵连了她弟弟才好。 然眼下的事儿还没结,康熙爷说罢对王答应的处置,这便叫梁九功带人将王答应拖下去。 王答应吓得肝胆俱裂,只剩下一副鬼哭狼嚎的模样,想来是怕吵着万岁爷尊耳了,这还未出殿门便被下头的粗壮奴才给堵了嘴,往腹部狠踹上两脚,王答应便疼得再也发不出什么声响了。 王答应被无声无息地拖走了,这殿内好似没发生过闹剧一般,康熙爷兀自吃茶,先前都已然请戴贵人起身了,可康熙爷却没有要僖妃平身的意思。 待吃罢盏中的茶了,康熙爷这才瞧见僖妃一般,先请人起了身去。 “朕虽已是为爱妃你做主,然观王答应做派,谁也不知她到底扯着爱妃的名头狐假虎威多久了,而今只怕宫中会对爱妃心有成见,以后若是不利帮衬贵妃协理六宫,无以服众便不好了。” 僖妃不是个蠢的,一听这个,便知康熙爷到底是对她动了怒了,虽明面上不罚,但到底是得叫她付出些代价来,她虽心头不甘至极,然面上还是无不从的,当即依着康熙爷的意思直言。 “王答应能狐假虎威至此,也是臣妾的过错,是臣妾不查,以至于连累名声至此,然王答应这般自不是一时一日之功,臣妾自也得细细弥补不得大意。” “既是如此,臣妾愿同戴贵人一并悉心照料着那拉贵人,直至那拉贵人腹中的孩子平安降世,如此只要那拉贵人安稳,想来便也能证明臣妾不是王答应口中那般不能容人的了,只是这般一来,难免日日繁忙,如若臣妾再领协理六宫之责,只怕顾此失彼。” “还请贵妃娘娘原谅则个,待那拉贵人和孩子安稳了,臣妾再帮衬着贵妃。” 康熙爷点头,见僖妃识时务,这便不吝夸了一句去:“爱妃有心,那便这样办吧,至于协理六宫之职,不若交给德嫔试试,平日就贵妃和僖妃二人忙碌,凡有病痛另一个便要忙不过来。” “如此待德嫔上手后,你二人也算是多了个帮衬的,德嫔一贯细心、聪慧,想来分担六宫之事也并非难差。” 这句话康熙爷便是看着玉琭说的了,眼中颇含期待,玉琭怎么也没想到康熙爷宠她抬举她便罢了,这会子竟还叫她尝了些权柄的滋味儿。 更别提这权还是从僖妃手中夺来的。 然恨多不压身,她眼下有了四阿哥,自是要为四阿哥做打算,自是得为四阿哥争气的,这权她可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待康熙爷话音落下,玉琭这便起身谢恩,她面上也不见太过欣喜,只是还含着些惊讶和怔愣,好似没反应过来,也并不贪恋权柄一般,到底是人设在这儿搁着呢,在康熙爷跟前儿,她可素来惫懒不爱揽事儿,心性纯良,日日只乐乐呵呵的就够了。 “臣妾谢万岁爷恩典,能帮衬贵妃娘娘和僖妃娘娘是臣妾的福分,只是臣妾从未接手过这样大的事儿,寻常也不过守着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只怕有些地方还劳贵妃娘娘多点提着,若是臣妾哪儿做的不好,还请娘娘切莫手软教训臣妾了。” 佟佳贵妃面上倒是没什么多余的神色,只是笑得开怀,亲自起身扶了玉琭去。 “你这什么话,平日里你最是仔细认真,连万岁爷都夸你聪慧呢,再谦虚可不该了。” 佟佳贵妃说笑着,康熙爷亦是跟着笑,哪儿见这人先前的不耐和冷肃。 “贵妃这话可说得不差,你平日尽将自个儿的聪明才智用在吃上,用在四阿哥身上了,四阿哥眼下再无不妥,你也该放放手,免得四阿哥少吃一口你便六神无主了,长此以往也是对你不妥。” “正好你同贵妃亲厚,眼下僖妃心放在了别处,你便多担待些,也不枉贵妃疼你,关切你了。” 康熙爷此言乍一听像是附和之语,然细细咀嚼便有些耐人寻味了,玉琭琢磨着,康熙爷分她权柄之事竟是叫她承贵妃的情呢,莫不是这事儿贵妃曾同康熙爷提过? 玉琭暂不得而知,只得先笑着应付了眼下去。 康熙爷并未久留,他走之前到底是想起来今儿是为谁而来的了,又唤了梁九功来,赏了那拉贵人几匣子补身药材,赏了人些个首饰布匹,另叫太医时常来瞧,这便算是皇帝给的关切了。 僖妃今儿吃了亏,自是不愿同贵妃一帮子相处过多,且借着给那拉贵人寻伺候的嬷嬷即可遁走,如此永和宫中便只剩下贵妃、玉琭和戴贵人了。 三人也暂不多说,紧忙去偏殿瞧了那拉贵人去,王答应如何皆罪有应得,那拉贵人可是吃的大亏了。 “傻丫头,也不知你今儿冒出来护你戴姐姐作甚呢,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再怎么也不能意气用事啊。” 贵妃先上了前,见那拉贵人躺在榻上,那小脸儿憔悴地像是一张泼了水的纸,一碰就能碎了似的。 第二百九十章 捉襟见肘 玉琭亦是点头附和,还伸手探了探那拉贵人软被里头是否暖和,此关心着实做不得半分伪。 “可不是,我同贵妃姐姐知你在那王氏手底下过得不好,这不是特请了万岁爷和贵妃姐姐将那王氏给踢去翊坤宫了嘛,以后待孩子出世了,你身份自是不同,有得是机会收拾人去,何必急这一时。” “好在戴妹妹巧舌如簧,很是助了你一回。” 那拉贵人才将将清醒不久,她当初舍得自个儿舍得腹中的孩儿陷害王嫔时便想到了后果,而今吃了苦头,也没少挨痛,也不见得她后悔儿半分,面上尽是笑意。 “多谢贵妃和德姐姐关切着,也谢戴姐姐助我,先前、先前我倒也没多想,只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我只觉得若是错过了,以后还不知是如何呢。” “王嫔曾那样待我,我真真是恨极了,一刻也不想看着她好过了。” 一想起以前被王嫔磋磨的时候,那拉贵人便有些忍不住鼻酸落泪,以前的日子可真真是太难挨了,自跟了德姐姐,自有了贵妃和德姐姐的关切庇佑,她这才算是过了些好日子,心中且不知如何感激。 众人岂能再听那拉贵人说这样的话,自个儿身子都这般了,哪儿能再这般哭着,且少不得好生劝慰劝慰。 “好妹妹,别哭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定然是越过越好的,眼下只要你争气,你这一胎必是安稳得不能再安稳了,万岁爷发了话的,叫僖妃好生看顾着你,如若你和孩子有半点儿不好,万岁爷定然拿僖妃是问,她不敢不尽心的。” “如此,除却僖妃,宫里便鲜有作妖的了,只是今年又得选秀,还不知要进来哪些人呢,安分守己便罢,如若来些似王氏的妖魔鬼怪,你必不能再像以前一般忍让了。” “然不叫你忍让也不是允你还像今儿这般没个稳重样子的,都是快要当额娘的人了,做事得周全了,有事咱们姐妹们商量着来,一道儿解决,就不信这宫中还能有比僖妃难缠的人物。” 贵妃如此说着,倒也不光是说给那拉贵人一个人听的,她们四个平日里关系最是亲近投缘,是能在一块儿相处做事的人,如若对外,自是没有单打独斗的道理。 就拿今儿的事儿来说,佟佳贵妃和玉琭虽是早就知道那拉贵人同王答应关系不好,可来之前谁能想到竟会闹得这样大,唯听说那拉贵人那儿叫了太医,说是动了胎气才紧忙探望的。 谁道来了也没能先见了那拉贵人,万岁爷到了之后这便审了,她们听了王答应和戴贵人两方陈词,这才算是明白今儿这矛盾是何起因,若非戴贵人今儿机灵着,王答应也是真真没占着理,这事儿还真说不准如何处置。 万岁爷是看重子嗣不假,可也没大伙儿想象中的那般在乎子嗣,还得看这孩子的额娘是谁,看孩子的额娘仗着孩子都做了什么事儿,有孩子也并非干什么都万无一失了。 得了这话,众人无不应的,岂能不知娘娘讲这话的目的,眼下已然二月里了,再有小半年的工夫,后宫里又要进了一批秀女。 年轻、貌美倒不算是太大的威胁,可她们的出身地位便说不准了。 先前吴三桂既死,叛军内部各有私心,便是八旗将士不用心抵抗,只怕不日叛军也得分崩离析,如此自是节节败退。 若无意外,想来也多半就这一二年的工夫战事便可平了,经此一战,震慑宵小,想来也能换来十年二十年的安稳,战事既平,自是百废待兴,该琢磨着如何叫大清繁荣昌盛了,武官无甚用武之地,便也是文官该奋起的时候了。 玉琭陪伴康熙爷的时候多些,凡去了乾清宫,每每都见康熙爷为政事殚精竭虑,天气渐暖,光是整治河务、开垦荒田的折子便堆了好几箱笼了,战事将平,这战时和战后的税赋又不同,需得重新订制、、、、、、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儿亟待处理,朝中能用的人便也十分捉襟见肘。 朝中七八成大人都是满人,他们不消得走科举之路,要么是受了祖宗庇萌,或被父兄叔伯提携,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要么皇亲宗亲中的择出来的,光是身份就比人高一截子,寻常领差办事,倒也没人敢为难,而靠真本事上来的汉人不过尔尔。 而在康熙爷心中,满人打仗乃如鱼得水,而要办实事,满人这一代青壮儿郎多骄纵惯了,也多不爱读书,谈何治地兴国,还是得任用汉人大才敬汉学才是。 如此,除了朝中举措之外,康熙爷也少不得择些个汉人出身的秀女纳入后宫,以抬举汉军旗的地位。 对此,戴贵人和那拉贵人想来知道的还不多,佟佳贵妃和玉琭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若是新进秀女个个安分那是再好不过了,大家伙儿和平相处着就是,可怕就怕来的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故而她们几个少不得抱抱团儿,不说如何欺负人,她们自个儿是断不能吃亏的。 那拉贵人到底精神不济,众人安抚了一会子便见她乏得厉害了,便也不打搅,请戴贵人多看顾着,玉琭同贵妃改日再来看人。 二人从景仁宫出来的时候还是阴天,这会子回去临近午时,倒是出了些太阳,二月份的天还是寒的,然见着太阳便觉得身上都泛着暖,将心中那些沉郁之事都晒透了一般。 “妹妹若是不着急回永和宫用膳,便陪着我一道去御花园走走吧。” 佟佳贵妃自大病初愈,这还是头一回想拉着谁去走走转转,难得好天,玉琭也不是什么蜗居不出的性子,自是点头应下,欣然同往。 这时节花花草草的还没什么看头,二人兜兜转转,还是去了浮碧亭喂鱼,冬天里湖水结了冰,便是喂鱼也不好喂,再加之玉琭先前日日紧张四阿哥呢,也没顾得上自个儿出来消遣,不过是隔了个年,这些红黑鲤鱼又瘦了回来,恢复了原先的窈窕流畅之姿。 第二百九十一章 平衡之措 二人闲话会子,玉琭寻了个时机,这便谢了贵妃抬举:“先前我还当是万岁爷无人可择了,这才叫我帮着姐姐处置些个六宫之事,后来我又琢磨了些个万岁爷的话,这才琢磨出来,是姐姐没少疼我呢。” 佟佳贵妃笑笑,反而说起僖妃了。 “其实你也不必谢我,这无非就是万岁爷平衡各方势力的手段罢了,乍一看今儿好似是僖妃吃亏了,可实际上前几日僖妃的兄长颜珠入宫面圣,同万岁爷商谈两个时辰。” “没人知道颜珠说了什么、要付出什么代价,可自此之后,万岁爷是没再像之前那般打压钮祜禄氏了,既是不压着钮祜禄氏,我这般病着不怎么理事便再僖妃跟前儿显得式微。” “然康熙爷再怎么看重我也不成,我这身子在这儿摆着呢,着实不堪重用,你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咱们姐妹又关系甚笃,万岁爷自然是将希望寄托与你,盼你多上进些,能叫僖妃少出些风头。” “不过虽是权衡之计,然万岁爷也是真真疼你的,以前我和僖妃未入宫时,康熙爷常叫惠贵人和荣贵人协理六宫之事,抑或是直接交予太后娘娘管着。” “惠贵人荣贵人虽是位份不高,可她们资历在这儿摆着,又有诞育阿哥之功,位份晋升是早晚的事儿,而今再叫惠贵人和荣贵人帮衬也显得理所当然,可万岁爷都没考虑这二人,直接便择了你,可见万岁爷对你的看重,对四阿哥的看重。” 玉琭只笑笑罢了,倒也不能露出什么骄纵来,只又谢了贵妃一声儿,眼下她还没弄清这人到底是真为她好还是拿她做挡箭牌的,说多了也显得不真切。 春寒料峭,临水就更显得寒凉些,二人在浮碧亭呆了三两刻钟到底有些受不住,便一道回了。 二人也不是日日都黏在一处的,今儿清闲些,玉琭不必陪着贵妃,一回了永和宫便听得廊下的四阿哥咿咿呀呀笑得正欢,玉琭这才露出了真切的笑意来,欢欢喜喜的朝四阿哥拍手。 “胤禛,有没有想额娘?” 四阿哥是个活泼好动的,他眼下也已然有四个多月了,即便穿得厚实还能翻身利索,午间正暖和,谢氏便在廊下铺了厚实的大软垫叫四阿哥随意翻腾去。 四阿哥一听见额娘的声儿了,这便朝额娘翻了过去,小嘴儿咧着,露出两个小小的刚冒头的牙尖儿来,着实可爱至极。 “咱们宝儿好生厉害,都裹成球了还能翻得利索呢,冷不冷啊叫额娘摸摸。” “嘿!还出汗了呢!” 玉琭自言自语着,也不管四阿哥能不能听懂,她这个做额娘的倒是说得开怀,然说四阿哥听不懂吧,这孩子好似也能听懂些,凡一被额娘抱,一见额娘笑,他也跟着高兴,小肉手摇着,咿咿呀呀的口水都险些飙出来。 “四阿哥想您呢,自您今儿上午将四阿哥放下同贵妃出了门,四阿哥便在殿里坐不住了,一个劲儿的想寻您去,奴婢抱着四阿哥出来了,四阿哥这才乐意,眼睛也总时不时的望着门口,盼着您回来。” 谢氏解了四阿哥的小披风,递了干净的帕子给四阿哥垫下巴,玉琭一听这话更是心头柔软。 “咱四阿哥真真是半点儿离不开额娘了,以后若是去阿哥所了可怎么办了,岂不是要日日躲在被窝儿里哭?唉,不过黏人也不过这二年,再等这臭小子大些,尽好奇外头,便也顾不上额娘了。” 谢氏陪笑:“这哪儿能,四阿哥在乎着您呢,便是不提四阿哥的性子,您也是宫中头一个能亲自抚养阿哥长大的主子,阿哥怎能回不惦记着您。” 一说起这个,谢氏倒是想起来一事:“今儿一早,阿哥所的嬷嬷便将三阿哥从荣贵人身边儿抱走了,荣贵人哭得那叫一个惨。” “然谁都能理解她不舍三阿哥之情,可言语间还拉扯四阿哥去,说什么三阿哥同四阿哥年纪相仿,志趣相投,不如叫他们小哥俩儿一道儿住去阿哥所,如此也不显得孤单了。” 这话甚是可笑,玉琭哼笑一声儿:“她倒是说得好听,什么年纪相仿志趣相投,三阿哥比四阿哥足足大了半岁有余呢,三阿哥连话都说不利索,四阿哥才刚刚生牙,又哪儿来的志趣相投,无非是看不惯我能亲自抚养四阿哥罢了。” “万岁爷能允荣贵人将三阿哥抚养至今已然够给她脸了,当初只应允她抚养三阿哥半年,后来她又借着同孩子过年的由头拖延着,险些将三阿哥养到周岁,如此还想怎样?” 谢氏点头应声儿,先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亦是恼荣贵人这心思。 “可不是,仗着以前的老资历,荣贵人说话总无遮拦,按理说荣贵人同惠贵人交好,脾性也该是差不多的,然宫中上下却不见惠贵人如此仗势,即便诞育大阿哥也不见骄纵,荣贵人怎么也不在惠贵人身上讨些经验些,省得又惹人心头不快。” 玉琭抚了抚怀中四阿哥的柔软发丝,不甚在意的笑:“这有何怪,她二人也不是一条心罢了,惠贵人心思缜密,做什么素来不是自个儿出头。” “不说这个了,我见四阿哥有些困乏了,你抱他下去歇吧,今儿下午有方氏替你,我也得闲,你可回去看看夫君孩子,明儿上午再入宫也不迟。” 四阿哥大了些,也不在吃食上那么挑了,先前时日内务府又送来好些奶娘相看,四阿哥选中了方氏,眼下也用了几日了,瞧着也是个稳妥的人,玉琭心疼自己人,既是四阿哥跟前儿能腾开手了,她必好生体恤着。 谢氏一听这个,当即面上一喜,这便谢过了娘娘,然娘娘宽厚,她也不能不知好歹,伺候阿哥时绝不能用外头的水和饭食,在外头过夜就不好了。 “多谢娘娘恩典,奴婢下午给家里的传信儿,叫家里的爷带着孩子门在宫门口见见便罢,奴婢还得伺候四阿哥,不能不慎重着。” 第二百九十二章 无需防备 知谢氏有心,玉琭也不强求:“如此也好,我叫花月开了库房拿来八匹锦缎、两匣子珠花钗环给你带上,你女儿过二年也是该打扮的年纪了,我记得你的长子已然八岁了,正是读书的时候,我那儿还有一套极好的澄泥砚也一并给孩子捎去。” “我看重你,你的孩子我亦是看重的。” 玉琭这话倒不是场面话,阿哥打一出生,身边儿的大小奴才便同阿哥的利害绑在一处了,尤其是奶娘一家子更是得重视得重用。 奶娘将阿哥喂养长大,奶娘的夫君、儿子以后便也是阿哥一开始最忠心的帮手,谢氏的儿子若能有出息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谢氏连连谢过,说起自个儿的孩子了,她面上也是难掩思念和柔软:“娘娘真真是对我们一家子有大恩情的,先前小虎见了您,不过说了一句想读书,您便允他跟着小三爷一道读书。” “奴婢只怕他是一时兴起,不好好学只怕辜负了您的好意,便总时常去信提点着,好在他是个知感恩的,先前还说要朝一卷经为您和阿哥祈福呢,想来今儿见了面便要托奴婢给您送来。” 谢氏口中的小三爷可不是三阿哥,而是玉琭的娘家弟弟福安。 四阿哥挑剔,先前伺候吃用只叫谢氏来,弄得谢氏一刻也不能离开,玉琭只怕谢氏想家想孩子,便允她婆婆带着下头的三个孩子入宫叫谢氏见一面,也算是解了她的相思之苦。 因身份有别,玉琭也没必要特腾出时间见了谢氏家人,只叫人在门外拜了便是,而后他们一家子只管去后头团聚。 待谢氏家人要走时,四阿哥正好醒来非要闹着她抱着去外头吹吹风,玉琭这才见了谢氏的三个孩子去,谢氏是个相貌端正的,她的孩子也个个不差,尤其是她的长子小虎,长得那叫一个正派。 额头宽阔,双耳齐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玉琭自不会相面,可这一眼望过去,便觉得这孩子像是书中描述的官相之人,饶是穿戴十分朴素也丝毫掩盖不住他的精气神儿。 那孩子一见她便带着妹妹朝她拜,玉琭细问了两句,这才知其姓名,知小虎都八岁了还未正经启蒙,然他阿玛是庄子上的管事,寻常不少处置庄子上的差事,他跟着他阿玛日日奔走竟也字识得大差不差了。 既是以后四阿哥的得用之人,玉琭自是不介意好生培养培养,将小虎放在娘家也是想叫弟弟妹妹好好瞧瞧小虎的秉性,如若真能将这书给读出来了,以后也不失为是四阿哥的助力。 玉琭听谢氏这话笑笑,才不要孩子这般谢她。 “他正是学知识的时候你叫他抄经作甚,我和四阿哥好好的,不消得他为我们娘俩祈福,好好将时辰用在正经事上要紧。” 谢氏这便微微屈膝应下了,抱着四阿哥往偏殿走,玉琭立在廊下未动,看着四阿哥进去了她这才收了收面上柔软的神色,叫来莺时和魏启,先吩咐莺时备膳,而后才带着魏启进殿,吩咐魏启给玉玳送封信去。 信上写的倒也不直白,只是问玉琭福成近来可往家中送信儿了,这信儿倒是不要紧,叫魏启传的话才重要些。 她居于深宫之中不得出,像今儿王答应及王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她都一概不知,玉玳还有三个月的工夫便要同巴尔善成亲了,有这现成的关系,少不得试探试探口风。 若是巴尔善真一心忠顺万岁爷,半分消息不肯透露给她,如此她便也早早歇了打探外头消息的心思,只管盯着自个儿跟前儿的一亩三分地,小心防备着罢了,如若巴尔善真当她们是一家人了,既是如此,一家人总不好再过多防备。 再者她又不是要害了谁,更不会对万岁爷不利,巴尔善看在玉玳的面上应当不会拒绝。 如此吩咐罢,玉琭少不得又问问魏启先前查验之事。 这事儿不好查,魏启手下进展颇慢,不过都这么久了,也不是全无收获。 “奴才今儿正想同您说呢,景仁宫那儿虽是没再查出来什么不对的了,可就香丸却是发现了些端倪。” “像是您和贵妃、僖妃这样的主子,用香皆是内务府额外调制的,香味用料皆是不同、不俗,每月送去之余,还得留样封存,免得出了岔子无可对峙。” “您二伯买通了个管香的小奴才,原奴才只是叫他刮下来些个贵妃以前用过的香料罢了,谁道那小子巴结呢,不光是将贵妃常用的香送来了,连带着将僖妃这半年来用香留样都刮下些许,依着月份各用油纸包好。” “待乔太医验罢,您猜怎么着?不光是贵妃那儿掺了寒凉的药粉,僖妃常用的香料中亦掺了东西,两边儿掺的药还不一样,僖妃那儿的药性是比贵妃那儿的强些的,不过乔太医说,再怎么强那作用也不是一两日就能看出来的,亦是须得佐了旁的才见效。” “另外,想来是因贵妃的病,万岁爷对贵妃收了些防备,自贵妃病后,约莫是从去年腊月开始,贵妃用的香丸中药量便逐月减少了,这个月的香丸里的药甚至都微不可查。” 魏启说罢,忍不住上前一步猜测道:“主子,您说万岁爷是不是打算给贵妃子嗣了,不再防着人了。” 玉琭轻叹,微微摇头:“只怕并非不防备,而是不消得防备了,就贵妃的身子,便是她有意瞒着,明眼人一看也知她怕是这一年半载的也不能有孕的。” “贵妃同万岁爷自小亲近,从小到大,凡有病又灾皆是太医入府诊治,贵妃什么底细万岁爷想来最是清楚不过了,再加之同赫舍里氏沾着血缘的女眷多少有些心肺上的毛病,万岁爷见贵妃抱恙,怎会想不到这茬事儿。” “贵妃说起这个,总信誓旦旦的,总觉得那王太医收了她家的银子,定然能将嘴闭得严严实实,然在我看来,后宫女眷甭管谁的动作万岁爷都一清二楚呢,乾清宫下头养的奴才可不是吃干饭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心中分量 魏启素来是谨慎的性子,一听主子这样抬举乾清宫下头的奴才,不免自危。 “既是如此,那咱们永和宫的一举一动是不是也被万岁爷尽数掌握了去?若叫万岁爷知道您有心探查贵妃的事儿,怕是不妥吧,可要奴才这便叫人收手?” 玉琭细想片刻,微微摇头:“这倒不必,万岁爷若是真防着我,先前也不会在我跟前儿表现得那般紧张了。” “万岁爷多缜密啊,登基十余年,遇见的危及紧张境况只怕数不胜数,这事儿又算得了什么,怎会只是因紧张我便露出马脚来,我又不是头一回在贵妃娘娘那儿沾了一身的香,万岁爷亦不是才知道我同贵妃亲厚,恨不得一日之内又半日都黏在一处。” “他若不想叫我知道,我就是到死,对这事儿也一概不知。” “能透出这般消息给我,无非是以前我们的感情还不能够左右万岁爷对下的手段罢了,感情日益深厚,又有了四阿哥,我们娘俩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便也重了不少,想来比起算计旁的,万岁爷更在乎几分我们娘俩吧。” “有些话万岁爷不好直说,如此给我透出些消息来,也叫我多加小心,免得被人利用了还傻乎乎的觉得人好呢。” 说到这儿了,玉琭顿了顿,捧着热茶眼神儿都定住了似的,好似正透过热气氤氲看着什么。 主子不出声儿,魏启便也一直在跟前儿候着,半分不打扰了主子思索,便是莺时带着下头的奴才们前来布菜了,魏启也直接一个眼神儿过去,叫莺时闭上门,外头廊下候着去。 直到手上的茶不再热了,玉琭这才回了神儿一般 “万岁爷虽对我用心,可见了万岁爷的这一面,也是叫我心生警惕。” “如今是佟佳氏和钮祜禄氏被如此防备,如若我娘家常受重用,以后也被万岁爷如此防备了,我的明日会不会也同贵妃和僖妃一般?” 魏启闻言也心头发沉,心想着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的,娘娘眼下已然是嫔位,膝下还有了四阿哥,这宫中除了贵妃和僖妃之外便数她们主子位高些,乌雅家虽是门第不高,可眼下劲头十足。 二格格要嫁给公爷,光是公爷这一门姻亲便不得了了,要知公爷可不是寻常宗亲,那可是被万岁爷看重的实权大人,有调兵遣将、先斩后奏的生杀之权呢。 除了二格格那儿,福成大人也有军功在身,先前还替承郡王挡了刀,且看承郡王府的意思,若是福成大人能安稳归京,承郡王十有八九是要将自个儿的小女下嫁到乌雅府上的。 虽不是嫡出的女儿,可那也是承郡王府赏脸给了乌雅家攀附的机会。 无论是公爷也好,还是承郡王府递来的好意,单拎出来皆是无妨,可两样若是都占,那以后四阿哥背后的武官势力可着实不少了,大阿哥和三阿哥自是比不过的,除却他二人,太子又会如何想呢,毕竟公爷和承郡王都是万岁爷的左膀右臂。 即便万岁爷这会子毫不介意,可待阿哥长大羽翼丰满之时,难保不受太子爷的猜忌,届时若真太子同四阿哥的关系有如针尖对麦芒,万岁爷又会如何选择呢? “主子,您莫担心,此事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眼下一切也都是咱们的设想罢了,如若您真是担心,待福成大人凯旋,您可立刻求万岁爷给大人择门好亲事去,将这事儿抛给万岁爷考量去。” “万岁爷自个儿做的决定,总不能再后悔了,如此咱们也不会得罪了人。” “不过要奴才说,咱们四阿哥未必不及太子爷强,太子爷无非是占着个好出身罢了,以后什么样还说不准呢,在奴才眼里,唯咱们四阿哥最好,上天入地无人能及!” 魏启这话说得轻巧,玉琭忍不住笑笑,心头还真被这奴才给说中了呢,不过她自来了这儿,好似有些事儿好似也同历史中的有不少出入,也是因这出入,她这才有次此担心。 “罢了,也是我杞人忧天,总不能为了那些个没影儿的事儿提心吊胆的,四阿哥到底还小呢,家里也还尚不能同佟佳氏与钮祜禄氏比。”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魏启,摆膳!” 玉琭素来不是纠结的性子,为这事儿思虑这样久也属实难得了,既是想不明白也没什么好法子,玉琭只管将这事儿抛至脑后,先吃饱了再说! 吃饱喝足,果然心里也顾不上想东想西了,下午一觉起身,玉琭还颇有兴致地带着四阿哥去慈宁宫走了一趟。 自先前因太皇太后娘娘维护慧妃之后,玉琭心头不爽着,便也借着天寒地冻不好带四阿哥出门为由,甚少去慈宁宫中,无非是初一十五合该去慈宁宫请安时,玉琭这才带着四阿哥。 果真是应了远香紧臭的理儿,以前玉琭常来是总不显她对太皇太后娘娘的用心体贴,这阵子不常来了,太皇太后娘娘反倒是想玉琭想得紧了,今儿猛然一见,着实欢喜非常,太皇太后娘娘都顾不上抱四阿哥了,尽拉着玉琭说笑了。 “前儿叫人请你来慈宁宫用膳,偏天公不作美,没你陪着哀家,哀家都胃口大减了。” 玉琭笑着,她时刻谨记着自个儿的身份呢,她借着人家端献公主的光这才得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喜欢,自是不能反过来给太皇太后娘娘甩脸子去,只管作势告罪去,起身朝娘娘福身去。 “都是臣妾的不是,倒也不光是天公不作美,四阿哥还总闹腾呢,想来是睡颠倒了,夜里又黏人又闹腾的,想来是夜里歇不好,我前几日总有些头晕,精神不济,这才没能陪着您,只怕来了给您添乱呢。” 这装病的借口玉琭是信手拈来,以此借口来遮掩些先前心头不满的事儿,也甭管太皇太后娘娘信不信的,借口正当就是。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不免面上又添了些紧张之色,岂能再受了玉琭的赔罪,紧忙拉着人挨着她坐下了,上上下下好好瞧了一通。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为了玉琭 “身子的事儿可不能大意,可着太医瞧过了,太医怎得说?” 玉琭微微摇头只道无事:“想来就是夜里没睡安稳累着了,乔太医也没诊出什么不妥来,这两日四阿哥倒是好了,我也没觉得身子不爽利,这才赶紧的过来陪您呢。” “以后别说是陪着您用膳了,便是再带着四阿哥日夜住在您这儿也使得,您只要不嫌我和四阿哥烦就好。” 见玉琭言行同以前一般无二,似也没将先前的事儿放在心上,太皇太后娘娘对人自是说不出个不字,且巴不得玉琭同四阿哥在她这儿常住呢。 先前护一回自家侄女可叫她护后悔了,伤了同玉琭的情分不说,那慧妃竟还不是个知道感激的。 她无论是告诫慧妃也好,还是先前打慧妃的那一巴掌,皆是想叫人知道厉害,如若再怎么嘴上不把门儿,别说慧妃是他的侄女了,便是万岁爷的侄女也不成。 先前她那话乍一听是数落普惠住持和玉琭的,然说到底损的可是四阿哥的颜面,区区慧妃,怎能同四阿哥相比。 这都把人打发回北三所了,谁道慧妃竟还敢不满,关起门来说她这个做长辈的被猪油蒙了心,且不知隔墙有耳,她这头儿刚说了,苏纳喇姑便收到了消息传到了她耳中。 她说不气不失望是假,同玉琭两厢一较,直惹得太皇太后更是念玉琭的好了。 太皇太后娘娘拉着玉琭的手,正欲笑着应下呢,打算直接将玉琭和四阿哥留下,这便叫苏麻喇姑带着人将偏殿布置布置去,谁道她还唯说呢,殿前忽得有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怕是皇玛玛不能如愿了,近来四阿哥忙着呢,只怕不能同玉琭整日陪伴您。” 太皇太后娘娘和玉琭不约而同看过去,是康熙爷来了,玉琭起身抱着四阿哥朝康熙爷见礼,康熙爷也见不得玉琭这般客气,亦是知道四阿哥这小胖子如今有多压手,紧忙一手将四阿哥给接了去,一手拉着玉琭起身。 “孙儿给皇玛玛请安,孙儿打算在乾清宫弘德殿侧设置南书房,在翰林等官员中择词臣才品兼优者及中外博学通才之人入值行走,如此孙儿每日再匀出一二时辰跟着诸位大人读书增识,中西并学,皇玛玛觉得可行?” “你有心增长见识学问自是极好,只是不知这西学有何可学?为君者,当学治国安邦之策,另辅以儒家典籍习以治人观心,凡外入我大清着,无非是为传教或是通商,难不成你还要听人传教不成?” “再者,这又同四阿哥有何关系,怎不能叫孩子陪着哀家?” 太皇太后娘娘辅佐两帝,如何教导皇帝她自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于西学,到底是打心底儿的不信任,只觉得是歪门邪道,便是理都不必理会的。 不过康熙爷已然不是在她膝下朝她讨教的孩童了,太皇太后娘娘倒也没将话说死,只想听听康熙爷如何想的,他日日忙碌,总不会平白抽出时间去做了无用之事。 其实康熙爷也大可不同她说些话,直接设立了南书房,无非是为孝道二字罢了,太皇太后娘娘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不会托大直接令康熙爷如何。 康熙爷不急不慌,一边逗弄着怀里的四阿哥一边儿缓着声儿解释。 “皇玛玛有所不知,孙儿并非想听人传教,这些洋人在西学上还是很有些本事的,算术、天文都比咱们的强,唯那医学着实落后,凡治病动不动便要放血。” “先前巴尔善出京游历前,孙儿曾叫巴尔善学过这测算之法测绘我大清舆图,同旧图相比,这新法画出来的舆图确实准确了不少,战时可帮了大忙,孙儿学一学,也顺便叫大人们去之糟粕、精进精进,若能推而广之,也是利国利民之事。” “除此之外,亦是能显恩示典,彰我大国风范。” 太皇太后娘娘可不是迂腐之人,一听这个自然无不应允,满人虽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可守天下比打天下难,若不能取百家之长弥补自身可不成。 “如此甚好,然洋人非我族,其心必异,你同洋人相处时可得小心才是。” 康熙爷笑笑,只觉皇玛玛担忧过甚:“皇玛玛放心,孙儿省得,此外也是想叫阿哥公主们一道儿听听,三阿哥四阿哥虽小,也多少叫他们感受些氛围。” 旁的事儿可依着康熙爷,可这事儿太皇太后娘娘便不依了,面上一绷,倒也不是什么真心训斥,那语气像是在训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 “胡闹,三阿哥就罢了,四阿哥眼下连坐都坐不稳当呢,你叫他听哪门子的学问,便是再急也不急得一时,等他开了金口能说话了,有得是他学的时候呢。” 康熙爷也不知怎么反驳了,倒也知道自个儿说的舒适牵强,瞧瞧看了一眼身旁的玉琭,到底还是咬着这借口说了下去。 “四阿哥不懂没关系,重在熏陶嘛,想来听得多了,也利于他以后早日开口学话,坐不住也没关系,每日就听一刻钟两刻钟也好,玉琭抱着他听,他总是乖的。” 好嘛,原来是为了玉琭啊! 太皇太后娘娘不由得失笑,心说不过是设置一南书房,怎么还来她这儿请示了,原是想带着玉琭一道儿去呢,也不知是想叫玉琭陪着他,如此二人能多相处,还是真打算叫玉琭增加见识的? 不过康熙爷都允公主一并旁听了,再多个玉琭也没什么,先前她还劝玉琭多读书长见识呢。 她只怕自己时日无长,万岁爷身边儿不能只有勾心斗角的女眷,得有个聪慧的,知道在万岁爷失意时鼓舞,在万岁爷得意时劝诫的人,她纵观康熙爷的后宫,除了玉琭,竟再没有一个叫她放心的了。 然对玉琭她也并非十分放心,也怕玉琭含着私心,但念及玉琭向善纯直的性子,叫人学得聪明些也好,总归她一走,身后事便也管不得了,且就看儿孙自个儿的福气和大清的命数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长些本事 “这事儿到底于理不合、、、、、、” 太皇太后娘娘虽早已在心中说服了自己,可若是答应的太过容易到底不妥,今儿若轻易开了先例,以后岂不更叫人不在意规矩体统,万岁爷再怎么疼人也总得知道个度。 康熙爷只怕皇玛玛不同意,这会子也顾不上逗弄儿子了,紧忙先交予玉琭抱着,他好再同皇玛玛挨近些,又是给人奉茶又是呈点心的。 “您总说规矩都是人定下的,人没有一味跟着规矩走的道理,老祖宗的规矩传到今日也并非都是对的,这到底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叫四阿哥受些学问熏陶罢了。” “陈廷敬大人的幺子您知道吧,那孩子便是自打半岁就跟着兄长们旁听了,才两岁便识得千余字,八岁便已然出口成章,孙儿见过那孩子,瞧着也不像是个天资聪颖的,不过是占着个家学渊源,天道酬勤罢了。” “可咱们的四阿哥不一样,一看便是个聪颖的,自小若能得些熏陶定然不必那陈家小儿差,成不成的先试试也好,如他真没什么耐性听,再叫玉琭抱他回去也使得,每日也不叫他听久了,一两刻钟总可以。” 康熙爷都这般腻歪了,只恨不得像是小时候那般拉着她撒娇,太皇太后娘娘哪儿还能做出坚持不肯的样子来,只管点了头去,亦是忍不住打趣。 “好好好,都依着你的意思便是,你倒也真真会选时候,玉琭刚说了要带着四阿哥陪哀家呢,你这就将人抢走了去,可是故意的?” 康熙爷直笑:“哪儿能,只是巧了罢了,眼下天还凉着,便是玉琭和四阿哥日日陪着您也不过是窝在殿中说说话,时候长了也甚是无趣,待五月里,孙儿带着您去园子上住着去,届时再叫玉琭好好陪着您赏景儿岂不美哉?” 太皇太后娘娘笑笑算是应下,然心中却是叹,她近来总觉力有不逮,多走几步便要犯了眩晕之症,谁知道五月里又是什么光景呢,还不知有没有那个精力去院子里呢。 然这话说多了也是败兴讨嫌,太皇太后娘娘也暂不想那么多,只管同人说笑去。 想着四阿哥要去熏陶了,太皇太后娘娘也不管这孩子小的连坐都坐不住,上好的笔墨纸砚可没少赏,美其名曰,其余阿哥有的四阿哥也得有,甭管能不能听进去的,听课的家伙什可不能少。 然赏了四阿哥,也不能厚此薄彼,太皇太后娘娘另又将太子爷和大阿哥、纯禧一帮子孩子叫道跟前儿挨着个儿的给的好东西去,康熙爷厚着脸,也排在孩子们后头朝皇玛玛讨了些好东西来。 说来他专设一南书房,就是想请博学的大人为他这个做天子的传道解惑的,并非给孩子们启蒙,下头阿哥公主们,也就太子爷和大阿哥、纯禧公主这二年才开始启蒙。 偏他们都年纪小,还都不是能坐得住的年纪,与其叫他们在上书房听那些无趣的开蒙规训之语,倒不如叫他们来听些新鲜的。 有他在上头看着、陪着,孩子们也不敢造次偷懒,待养成每日读书识文的习惯了,再择了哈哈珠子一并陪着去上书房读书,想来也习惯些。 对阿哥公主们的教养,康熙爷也是费劲了心了。 而后又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吃了盏茶,康熙爷见皇玛玛身边儿有太子爷和大阿哥几个孩子陪着,并不寂寞,便干脆带着玉琭和四阿哥一并回了乾清宫去。 提及南书房一事,康熙爷便忍不住邀功似的同玉琭说道着。 “你先前不是读《字说》和《评书》有些疑问吗,朕都记得呢,朕平日里忙碌,也没时间同你一点儿一点儿掰碎了说,正好趁着着机会,朕请几位翰林大人从头至尾、由浅入深地去讲古今典籍,你坚持听下来,定然有所裨益。” “然只怕四阿哥打搅你,不若再叫四阿哥睡颠倒去,如此他安安静静在一旁睡着,也能叫你清清静静地做学问。” 玉琭虽听先前康熙爷哄太皇太后娘娘的话时,猜到几分康熙爷的目的,可没敢自作多情地多想,谁道康熙爷竟真是为她才提了带着四阿哥熏陶的事儿。 “我不过是些个小疑问罢了,何至于叫爷这样费心,还请了翰林的大人解惑,如此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其实也不至于的,直等着爷什么时候有空再给我细细讲来也成的。” 康熙爷哪儿能见玉琭这般同她客气:“这算什么大动干戈,学问之事是怎么都不嫌多的,你莫觉得朕尽是为了你,朕这二年忙碌政事和战事,没空读书,所用学问皆是以前的积累,一直无所长进。” “朕是真真想再好好长些本事学问的,你能好学,能陪着朕一道真真是再好不过了,便不说为了你,朕为了四阿哥也得叫你多长些本事。” “你亲养着四阿哥,在四阿哥开蒙读书以前,四阿哥一言一行甚至性情见识都得靠着你这个做额娘的来言传身教,你明辨是非,博学多识,四阿哥也自然见识开阔,心中有沟壑。” “朕将四阿哥交给阿哥所教养着,都不及叫你教养着更放心,至于叫大阿哥和三阿哥也各自养着惠贵人和荣贵人膝下,朕可是想都未想过。” 康熙爷都说道这份儿上了,玉琭可不能再客气了,这才笑着谢过了康熙爷:“多谢爷对我和四阿哥这般用心,我定然好好用功读书,不叫爷失望了。” 玉琭说完这话倒也忍不住笑,心说她都穿来这儿了,竟还像是当年上学似的勤耕不辍地读书,还是跟老公孩子一道上学。 康熙爷哪儿知玉琭笑什么呢,只当人高兴期待着,这便带着玉琭抱着四阿哥去南书房瞧瞧。 康熙爷是个雷厉风行的,今儿晨起才有了设立的南书房的心思,这会子便已然叫人收拾出来了,三阔的一大间,最前的是康熙爷的桌案,两侧则是阿哥公主们的,西侧还有两个隔间,分别是茶水房和诸位大人歇脚吃茶的班房。 第二百九十六章 真真打脸 书房内也没有什么华丽陈设,侧墙上无非是挂了些珍贵字画和劝学之语,瞧着很是有读书的氛围。 因玉琭到底不方便见外臣,四阿哥也说不准能不能坐得住,康熙爷琢磨着,便将玉琭和四阿哥的席位设在了自己桌案的侧后方,前头立一雕花矮屏风,如此既不影响玉琭听讲,前头大人亦不受四阿哥的捣乱。 如若四阿哥要吃喝拉撒的,旁边两步之遥便是侧门,只管叫谢氏方氏二位奶娘在门口候着,随时可将四阿哥抱走,便是四阿哥不来,前有屏风遮挡,也无人知道那屏风后到底坐着谁,做了几个人。 “瞧着可还满意?只怕你饿着,朕还想着明儿可叫你身边儿的花月莺时和候在偏门处,随时给你递了点心茶水,朕又不要求你做了什么大儒,你边吃喝边听也使得,也要你了解便是,无需甚解。” 刚还说着叫玉琭好好读书呢,这会子康熙爷心疼人也是真真会心疼的,好似只是带着玉琭过来玩儿罢了,也怕玉琭太钻研费心神。 如此出尔反尔的,玉琭只觉好笑:“哪儿有夫子在上头讲着学生在下头吃用的理儿,也太不尊师重道了些,知道爷体贴我呢,然我又不是有点儿苦都吃不得,再着说每日不过读一个时辰的书罢了,又怎能算得上吃苦。” 康熙爷听着,还直将玉琭当小孩儿似的好夸了一通,梁九功守在南书房门前听得牙酸,心说万岁爷但凡劝阿哥们读书的态度能有对德嫔娘娘态度的一二分好,阿哥们读书习字也不会这般深恶痛绝了。 玉琭才不知康熙爷平日里是怎么要求阿哥们的,她这事儿应下得利索,也没觉得不情愿,可到底还是高估了自个儿,这还没读书呢,只是按时起身都十分艰难。 读书的时辰就定在辰时初,约莫是康熙爷下朝的时候,这时间对康熙爷和诸位阿哥公主们来说都算不得早,然对玉琭和四阿哥来说属实是早了些。 辰时开始读书,玉琭卯时便得起身打扮用膳,叫人将四阿哥收拾利索了,从永和宫赶到乾清宫亦得花费不少时间,一大早尽着急忙慌去了。 待到南书房坐定,屋里暖和,座椅也舒服,翰林大人的声儿也十分平稳催人睡意,玉琭将四阿哥放在身侧软垫上,娘俩才不过听了一刻钟,那小东西便先睡熟了去,玉琭也跟着直点头。 好在有雕花屏风挡着,玉琭便是偷懒也无人知,夫子讲学十分无趣,都是玉琭学过的,洋人讲的西学也对玉琭来说也十分简单,整一个时辰下来,娘俩没一个能睁开眼睛的,末了夫子退出去,康熙爷挨着个儿的问阿哥公主可有收获,玉琭这才稍清醒了会子。 “翰林大人今儿讲的深刻,想来你们也都听得一知半解,然西学皇阿玛同你们一般,都是从头学起的,朕听着十分得趣,不知保清保成你们可听懂了。” 玉琭揉了揉困乏的眼睛,透过屏风去看两个小孩儿的神色,只见大阿哥同太子面上尽是困顿为难,今儿听了西学,只觉得是天方夜谭。 “儿臣愚钝,就白大人所讲儿臣只能听懂十之一二,有些什么定律,儿臣连读都都不顺。” 大阿哥如此回着,他倒是十分坦率,不会就是不会,也做不来不懂装懂,然太子爷想来是知道自个儿身份不同,知道皇阿玛对他和兄弟们的期待不同,即便也全然没听懂,也勉强着露出几分兴趣来,只说对那三角和代数十分有兴趣。 眼下太子才不过将将六岁,且不说对三角和代数有兴趣,能听懂今儿白大人说的话就已然不易了,康熙爷自是十分惊喜,连又考教了他几道简单的题,太子支支吾吾的一个也答不出来。 康熙爷欣喜稍减,可念及太子的年纪,康熙爷到底还是鼓励了两句,叫人私下再多钻研钻研去,如此便打发了下头的孩子们,南书房只剩下康熙爷和玉琭、四阿哥。 “既是今日课毕,那臣妾便先带着四阿哥回去了,臣妾告退。” 带着四阿哥睡了一上午,玉琭心虚着呢,这便想带着四阿哥撤,生怕康熙爷再考教了她去,天知道今儿诸位大人都讲了什么,她虽都觉得简单,可也不能张口就来,那也太过骇人了。 然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玉琭这才抱着四阿哥朝康熙爷福身告退,康熙爷便居高临下的含笑睨着玉琭,直开口留了人去。 “别急,朕见你今儿听得认真,凡大人讲到酣处,你便连连点头捧场,想来咱德嫔娘娘今儿定然是收获颇丰了,不知咱德嫔娘娘今儿都学到了什么,也讲来叫朕听听。”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叫朕先看看你的心得笔记吧,朕见你这一个时辰里,手上的笔都没放下过,想来是记了不少呢。” 说着,康熙爷不等玉琭去遮掩,这便起身将玉琭案上的纸张拿了起来。 一瞧,顿时忍俊不禁,,起先的字儿还算成型,后头越写越歪,越写笔画越零散着,末了上头尽是弯弯曲曲地画符似的,中间还似有挣扎清醒的痕迹,然到底抗拒不得困意,可见这一个时辰的难挨。 玉琭自知瞒不过,像是被老师当堂逮到错处的似的羞愧,说来她以前可是父母口中别人家的孩子,上学时可没叫家长费过心,然断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亏她昨儿还那么信誓旦旦的呢,真真打脸。 玉琭面上微烧,声儿都压得低低的,蚊子哼哼般的底气不足。 “二位大人讲得都好,臣妾亦对那三角和代数十分有兴趣,中间臣妾是睡着了不假,可到底没敢睡熟,支着耳朵听呢。” 见玉琭嘴硬,康熙爷也不恼,只心头含着坏,也甚是得趣,总想瞧瞧玉琭窘迫羞赧的样子,便也不叫玉琭抱着四阿哥了,只管叫谢氏抱走,而后关起门来,他且得出几道题,好好为难为难玉琭才是。 第二百九十七章 意外之人 说是出题也不正经出题,康熙爷先是揽着玉琭挨着他一并坐下,然末了只是挨着又觉得不够,非得抱孩子似的搂着去,哄女儿似的同玉琭交叠着手指画了个三角形。 这会子也没什么面积体己的概念,康熙爷一道题描述半晌儿,玉琭听着心里乐呵,醒着不就是叫她求个三角形面积,这玩意儿还用算,这不是看一眼就出来了。 玉琭笑着,笑中带着点儿得意,直接将接结果给道了出来,偏还压着声儿挨着康熙爷轻轻说的,知道的是他俩算题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邀宠的手段。 康熙爷双眼微微大睁,满脸的不信,这题可是他刻意为难玉琭呢,前几日他问起白大人几个西学之事时,无意间听白大人讲过这类的,他跟着学了两三日,夜里都挑灯钻研,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奥秘。 今儿在玉琭跟前儿为难着人,也显摆着,就等着看玉琭皱巴着小脸儿求他给解惑呢,谁道玉琭压根儿就不需要,先前说对三角感兴趣也不是逞强,还真是个会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以前可学过?” 康熙爷忙问,玉琭自是不能说了实话,只笑着卖关子去,末了耐不住康熙爷连番儿问了,她这才开了口。 “臣妾家里以前连生计都成问题呢,又怎么又机会学了这个去,入了宫之后更是没有接触外头的机会,今儿这才跟着爷听了头一课呢。” “刚刚白大人提了几句三角算术,虽没多说,我却是瞧着这不算难,臣妾不会算三角,可这画若是个方的不就好算了,爷画的三角正得很,两个三角可不正好攒成方形了,这我就觉得简单了、、、、、、” 玉琭絮絮叨叨的跟康熙爷扯着,也掂量着,只怕说露馅儿了,也不知唬住没唬住,反正康熙爷面上尽是惊讶惊喜,想来是信了的,还直言她天分极高呢。 倒也不敢将自个儿说得太过聪颖厉害了,康熙爷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说过火了得了人一时的欣赏不大紧,如若真说出什么不得了的,康熙爷只怕要怀疑她的来历。 比起那些个劳什子夸赞和可有可无的光环,玉琭还是想活得安稳自在些,之后康熙爷再考她类似代数的题,玉琭便只言不懂了。 康熙爷细看了玉琭,见玉琭不似作伪,心头还略微可惜,然只是这般天赋便十分难得了,康熙爷对西学十分感兴趣,也秉着不浪费玉琭这天赋的心思,对拉着人一道读书的事儿便更是热衷。 原还没心思说玉琭读书时犯瞌睡的事儿呢,想着玉琭学与不学都无甚要紧,开心便是,能有些收获更好,然眼下少不得苦口婆心地劝劝,免得荒废了天赋。 玉琭苦着脸,自是无法再开口叫康熙爷免了她上课的事儿,便只能慢慢熬着。 好在一日之后这一个时辰的课,时而康熙爷若是有要务在身,上午来不及便挪到下午,抑或是直接推到明日,如此也算是能叫玉琭松了口气。 玉琭日日吃读书的苦还不够,得闲还得在贵妃跟前儿协理六宫之事,如此日日不得闲,先前稍养出的点儿肉还瘦了回去,然想来是每日在宫中不少奔走,玉琭虽清减了些,课瞧着身子很是强健了不少。 四月里京中冷冷热热细雨缠绵,后宫女眷半数都病倒了去,贵妃那身子骨自然不能幸免,连下头的阿哥和公主们都有些隐隐的咳。 唯玉琭康健得很,四阿哥日日跟着玉琭出门吹风晒太阳,竟也十分康健,小猪似的能吃能睡,眼下他白日里添了两顿辅食,巴掌大的一碗鱼羹,小孩儿能一口气吃完,如此还略有些不够,半点儿没减少用奶的次数。 今儿照旧下雨,怕宫道湿滑,更是怕玉琭和四阿哥过了病气,这二日玉琭和四阿哥都不消得同康熙爷和阿哥公主们一道读书了,难得得闲一回,玉琭抱着小胖墩儿在廊下观淅淅沥沥的雨,谁道竟迎来了个意外的人。 “给公爷请安,公爷今儿怎么得空来瞧我了?” 魏启执伞引着巴尔善过来,玉琭忙笑着问候了一句,态度虽是亲切的,可一声声公爷到底叫得生分。 先前托玉玳问巴尔善的王家事也没个回信,玉琭便想着巴尔善大人这是想对万岁爷恭顺不阿了,半分不念着姻亲情,便也打消了同人亲近的意思,日日尽用热脸贴着倒也没意思不是。 偏玉琭这才刚打消了主意,这人便连个帖子也不递,直接登门了,倒是弄得人一头雾水,不知巴尔善这是什么意思。 巴尔善立在廊下,这一路过来饶是有奴才掌伞也淋得浑身通湿,下巴上海隐隐挂着雨珠,想来是因他这通身的气势也不见狼狈,倒像是个趁兴赏雨归来的贵公子,雨水在他身上滚了一遭也沾了矜贵。 “给长姐请安,玉玳想长姐了,特托臣来见见长姐,臣刚从乾清宫出来,这便过来了,没打搅长姐吧?” 巴尔善接了橘如递来的手巾,随意擦了擦脸便罢,因拘着规矩,倒也不好进殿同德嫔娘娘详叙什么,只用眼神儿瞥了瞥左右,这是想屏推左右的意思。 玉琭只巴尔善怕是有要紧的事儿要说,这便给了魏启一个眼神儿,叫魏启带着人先下去,另防备着偏殿的奶娘方氏,这人伺候的时间还不长,玉琭到底对人还不十分信任呢。 “公爷来算什么打搅,都是一家人,玉玳托你来瞧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淋了一身的冷雨,虽在我这儿不便处置更衣,然用盏姜茶驱寒还是使得的。” 说着,玉琭叫花月大开了正殿的门,敞亮着说话也不算失了规矩体统。 巴尔善不是磨叽的性子,一口气将姜茶饮尽,这便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玉琭去。 “长姐先前托玉玳的事儿臣打听了,只是臣先前有要紧差事在身,不在京中,叫人在中间一来一回的传信儿耽搁了不少工夫,长姐轻易不开口叫臣做什么,偏这事儿还没办好看,臣今儿来可是给长姐赔罪来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其中内情 得了巴尔善的解释,甭管是真有事耽搁了还是怎得,玉琭自然没再恼人的理儿,不由得笑得更真切了些,连道无妨。 “也是我突兀了,你这样忙我还托玉玳劳累你,先前也想着怕叫你觉得为难,我可到底不放心,王答应的父兄以前可是与福成一道工事的,我只怕出了什么岔子连累了福成。” 巴尔善点头表示理解,这事儿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先前决意同玉玳成婚,便知自己已然是同德嫔、同四阿哥站在一处了,以后即便是不做什么,凡有阿哥党羽之争,他也不能轻易置身事外。 既是如此,那倒不如该办什么便办什么,也叫德嫔和四阿哥念着他的好,他眼下跟着万岁爷,自是万事不愁,可他也得为下头的孩子打算打算。 总不能为了明哲保身,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理,就靠着朝廷给的那点儿米粮过日子去,不说为了自己,为了家小也得多上上心。 不再说这些场面话,巴尔善直接请德嫔拆了信,而后他边说边请人瞧着。 “王家确实出了事儿,那王答应的二哥博仁在此前岳州一战中失踪了,军中统计人数时原以为他战死了,可谁道不久之后,承郡王带领的往江西一路的大军便接连受阻,大小仗连败不断,好似叛军知悉大军计划,特做了口袋等着他们钻似的。” “承郡王只觉不对,这便连夜改了计划,暂带着大军驻扎在当地,借着休整的彻查了上下,折腾了半月也没能查出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而后又派习作打听叛军消息,这才知叛军近来新任命了一威武将军,那将军正是王答应的二哥博仁。” “原是这人先前被俘了,也不知经受了什么竟叛变了去,他在军中官职不低,直将他知道的消息卖了个透顶,就因为他,不知延误了多少战机,不知折损多少兵马,万岁爷自然是恼怒非常,这便想捉来王家人赔命。” “不过王家也不尽是像博仁这般败类,王答应的阿玛和大哥都是再正直不过的人了,也是军中的老手,先前王嫔一入宫便得嫔位,便是凭着她阿玛和大哥的资历和战功。” “得知博仁此举,王老大人当即负罪自刎,王家大哥背负阿玛的死弟弟的背叛,也是不顾自个儿姓名了,连夜带着亲信奔袭叛军驻地,因夜袭突然,只凭着他那四十多个人,竟真一路杀到了叛军内帐,冲到了博仁跟前儿。” “然到底不敌,王家大哥及亲信尽数折损,翌日还被叛军割下头颅挂在了阵前,如此可见,那博仁真真是抛开了忠孝礼义,要同叛军一条路走到黑了。” “若非万岁爷念王老大人和王家大哥的忠义,王答应也不只这般结局了。” 信上的比巴尔善说得更详尽些,待看罢,也是许久不能回神,就因一个博仁,竟折损八旗将士数百,承郡王和先头一众将领险些被叛军设计活捉,当真是该死! “如此一来只怕大军凯旋又是遥遥无期了。” 玉琭叹着,也是真真担心福成,想来因战时通信不便,福成已然快两个月没给家里送信儿了,看信上说承郡王及身边儿熟人受伤,也不知这身边儿人力包括不包括福成,真叫人忐忑不安得紧。 似是看出德嫔的情绪了,巴尔善少不得再多言几句劝劝:“长姐放心,福成大人当是没什么大碍,他先前并未跟着承郡王一行,而是听令带兵走了旁的路子,因军机紧要,恕臣不能多言。” 能知道这么多玉琭已然很是心满意足了,自然不会叫巴尔善为难:“军机要紧,不该我知道的断不要告诉我了,打仗哪有不流血的,只要福成能活着回来,我这个做姐姐的便也心满意足了。” 说罢了这些,巴尔善又吃了会子茶,这才问了一要紧的去,也是为这个,他才特入宫寻了德嫔娘娘。 “长姐,其实臣今儿来也是有一要紧事儿想问您,您可是叫人查着景仁宫的事儿?” 玉琭没想到巴尔善这般开门见山,更是没想到巴尔善会知道她的动作,她先前已然够叫魏启小心了,用了一两个月的工夫才查出些个细枝末节的东西,这竟也能惊动了巴尔善去。 既是巴尔善都问出来了,那这到底是巴尔善自个儿的意思,还是万岁爷的意思呢? 玉琭飞快想着,然巴尔善话都这样说了,玉琭也不消得再瞒,只管点了头去,眼中含着浓郁的戒备。 “确实是有些不放心的事儿想查一查,不知公爷何意?” 巴尔善微微摇头,他来也不是兴师问罪的:“长姐误会,臣这般问并非是替万岁爷问的,只是宫中耳目收到了信儿,便来问臣的意思了,看看是帮帮长姐还是视而不见。” “长姐不放心的事儿臣大概也能猜得出来,长姐无需担心自身和四阿哥,臣只能说万岁爷比您想象中的更在乎您和四阿哥些,为这事儿没少费心思,断不会为了防备谁而伤了您的尊体。” “您常同贵妃来往倒是没什么,只别时常出入僖妃娘娘的永寿宫便是,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僖妃娘娘那儿也不消得万岁爷上心什么,颜珠为了钮祜禄氏的以后,想得些什么,便必得付出些什么。” “颜珠和僖妃这兄妹俩好似因什么事儿不和来着,如此他只管叫这代价让僖妃不知不觉间替了去,倒也没什么不舍的。” 玉琭素来通透,只听巴尔善这么一提,又联系先前贵妃给她透露的消息,她便也能猜个大差不差了。 当是康熙爷原费心防备着佟佳氏和钮祜禄氏两家的,然因先前鳌拜余孽一案的牵连,康熙爷对颜珠的信任削减了不少,颜珠为了再得康熙爷的信任,自是得表现了诚意去。 他怎能不知康熙爷对他钮祜禄氏的打压,既是康熙爷暂不想叫僖妃有孕,不消得康熙爷叫人动手,颜珠便先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八百心眼 有道是无毒不丈夫,他颜珠但凡还惦记着前路,便必不能再顾念手足亲情了,要知道他们钮祜禄氏也并非铁桶一块,颜珠的兄弟可个个能干呢。 颜珠大概叫人送给僖妃了什么物件儿,若不然巴尔善也不会说她那永寿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你是说,僖妃怕是不能再有孕了?” 饶是猜到了,玉琭仍旧耐不住心中喜意想确认一句。 然巴尔善这会子却成了锯嘴的葫芦了,怎么都不肯将话给说死了去,可不是刚刚这也说那也透露的时候了。 “臣刚刚什么都没说,臣今儿不过是来代玉玳来看长姐您的,唠唠家常而已,僖妃那儿的事儿臣可不知。” 玉琭心忍不住笑笑,瞥了跟前儿的巴尔善一眼,越看这人越像是个伪装成小狗儿的狐狸似的,乍一看忠厚老实,其实芯子里黑着呢,他同玉玳俩人统共八百个心眼子,光他自个儿的心眼子便占了八百零一个,可会把玉玳那小缺心眼儿的哄得满心欢喜了。 得!不说便不说吧,巴尔善今儿也属实说得够多了。 “那不知玉玳近来如何?前儿我姐妹二人还通信儿呢,她细细给我说了婚事的筹备,后头且说自个儿心绪呢,光是紧张二字便占了半页。” 巴尔善和玉玳拘着规矩呢,自赐婚罢,过了礼数,二人就没再见过了,仅靠着每日的书信往来,且不知心中有多思念呢。 一想起玉玳了,巴尔善面上不知柔软多少,耳尖子都微微红着:“若长姐问臣心绪,臣的紧张也只多不少,上个月内务府的将玉玳的嫁衣送来臣府上过目,自那日起,臣每日都梦见玉玳穿着嫁衣的模样,可又每日的梦里都不一样,弄得臣都快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了。” “眼下还有一个多月的工夫才能得见玉玳,若非臣还又差事压身可分散些精力,只怕真真要熬不住了,竟是时不时的还要恨钦天监的大人不知我心,择什么五月里的好日子成亲,若是选在正月里就好了,从赐婚到成婚,中间只隔一个月的工夫倒也不是来不及置备。” 玉琭捏着帕子掩唇笑得厉害,见巴尔善对玉玳如此失魂迷恋的模样,玉琭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只管宽慰两句。 “眼下都四月里了,离五月也就没几日了,你眼下觉得难挨,可你往回瞧瞧,先前的几个月也好似就一眨眼的工夫,人这辈子想来也难得有这般紧张的时候,过了就没了,当在紧张中享受才是。” “实在熬不住也别逼自个儿太狠,想见就去见嘛,我娘家府上的围墙可拦不住咱武艺高强的辅国公爷。” 巴尔善不好意思极了,可又觉得娘娘说的话叫他十分意动:“围墙是拦不住臣,可臣这不是没什么正当理由见玉玳嘛,都说好了成亲那日再见的,臣若猛然去了,只怕玉玳要恼。” “这有何难?”玉琭笑着,也不介意帮妹妹妹夫一把,好解了相思之情去,两个人在这事儿上都太过中规中矩,反倒没了趣味。 只见玉琭直接起身去了里间妆奁处,直拿了先前已然备好的一尺见方的金丝楠木匣子递给了人去。 “正好我还未给玉玳添妆呢,东西是早备好了的,只是以我的身份也不好过去观礼,若请下头奴才在你们成婚当日给玉玳送去又怕来回耽误了时辰,如此,还劳烦公爷替我走一遭吧。” 替德嫔娘娘给玉玳送添妆之物,这理由可足够了,甚至都不消得再翻墙走了窗,巴尔善面上的笑意和急切可是掩不住了,这便起身朝德嫔拱手去,好生谢了长姐。 “多谢长姐成全!以后若长姐再有事儿,可直接叫人将消息送到我那儿,如此也方便些,这紫禁城内外消息便没有臣不知道的!” 玉琭也不跟巴尔善客气,这便笑着点头应下,见巴尔善坐不住了,便也不再留人,只管请魏启亲自送一送人去。 外头还飘着雨呢,玉琭见说话这会子巴尔善身上的衣袍干的大差不差,总不好再叫人淋着雨回去,再过一阵儿便要同玉玳成亲了,可不好病了。 目送着巴尔善离去,玉琭心头可是狠松了一口气,倒也没想到除了知道王家事以外还能知道万岁爷对贵妃和僖妃的打算,如此,她以后也不消得太过小心翼翼了。 不过别看巴尔善说这事儿说得利索,然想来若无康熙爷的嘱咐,巴尔善也不能对她挑明此事去,康熙爷对佟佳氏和钮祜禄氏做的手段可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讲的,若非对她十足信任,想来也不会这般告诉了她。 一时间,玉琭心中也是少了不少警惕和惶惶,先前还怕万岁爷也会这般对她呢,眼下瞧着,她好似真在康熙爷心中十分重要,比旁人都重要些。 得了这般结论,玉琭自然是欣喜非常,也顾不上陪着四阿哥玩儿了,玉琭兴致不错,这便带着人亲自为康熙爷下厨去了。 平日里多是康熙爷关切她挂念着她,她反而防备这个又计较那个的,心思分给康熙爷的甚少,偏康熙爷什么都不缺,她唯多给人些用心才是。 甜酪花糕康熙爷皆不怎么感兴趣,唯喜欢一道萨其马,偏这东西看着不怎样,做起来工序还不少,还得过了油炸,即便膳房的点心师傅专门过来指点了,玉琭仍做得不大好。 不过味道还算可以,只是样子不好看罢了。 玉琭做出来好几碟子出来,又从这好几碟子里跳出六块儿规整的,这才觉得尚且能给康熙爷过目,便也不耽误工夫,这便装好了给康熙爷送去。 玉琭来得倒也巧,梁九功刚送走了高士奇高大人,眼下康熙爷正得闲,都不消得通报,凭着荣宠,玉琭可是在乾清宫畅通无碍,直接提着食盒便进去了。 她脚步轻着,都到了康熙爷跟前儿康熙爷还不知呢,只顾着埋头瞧折子,也不知瞧见了什么,眉头还微微蹙着,手上朱笔圈点不停。 第三百章 还需磨合 玉琭看了一阵儿,也不惊扰,含笑上前轻轻将食盒放在了案上空着的一角。 然她这头儿刚打开食盒康熙爷便嗅到了香,这才抬头去瞧,见了玉琭也是惊喜非常,紧忙放下手中的朱笔将玉琭拉入怀中。 “什么时候来的,朕竟不知,若非闻见萨其马的香甜了,朕还不愿意抬头呢。” 说着,康熙爷将下巴搭在玉琭的肩上,轻轻嗅了嗅:“怎么满身的香甜气,这萨其马莫不是你亲手做的?” 玉琭点头:“才知道爷喜欢的点心竟要数十工序,我去膳房的时候天还亮着,待从膳房出来,天都黑了的,以后可不做了,还将指尖子给烫破了皮。” 因是刚出锅没多久,还是温软的,玉琭掰了一角儿萨其马直塞到康熙爷口中,康熙爷也不嫌,还轻轻咬了一口玉琭的指尖子,乐着道了句甜,也不知是什么甜了。 “膳房的人多的是呢,哪儿消得你亲自动手,以后若真想给朕送点心来直接吩咐膳房的人便是了,你送来的朕就当是你亲自做的了。” 康熙爷心疼着,这会子也舍不得动嘴了,拉着玉琭的一双玉手细细的瞧,指尖子果真是通红发烫着,然指尖子上瞧着不大疼的地方玉琭含疼,真正烫出泡的几处玉琭却提也不提,自是专留给康熙爷心疼了。 “哎哟,怎么伤得这样厉害,朕叫太医来给你瞧瞧。” 说罢,康熙爷这便要开口唤了梁九功进来吩咐,玉琭伸出手指点着康熙爷的唇,却是不许。 “爷不必特叫来太医,也不是什么大碍,不过是两个小水泡罢了,不碰它过两日便也好了,也是我自个儿不小心,明明是想谢爷的,谁道爷萨其马还没吃下去几口,尽引得爷又操心我去了。” “玄烨,被你这样日日护着惯着,我怕是什么都快做不好了。” 康熙爷将玉琭话的谢在心里嚼了半晌儿,这才知道玉琭的目的,怕是听巴尔善说罢,心里正觉得不该呢,不该私下里去探查什么。 康熙爷倒也不怪玉琭,能有这份机敏,康熙爷自也对玉琭放心不少,就怕玉琭真是个万事不设防的,那才叫他真真操心呢。 以后后宫女眷知会越来越多,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手段也越来越多,他便是再怎么用心护着玉琭和四阿哥,也怕百密一疏被人攥了空子,玉琭能有些手段和心机是再好不过了。 “你对朕还说什么谢,你只记住朕断不会害你和孩子就够了,如若朕没坐在这个位子上,朕必不会再权衡或是妥协,只同你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去。” “然朕有朕的身不由己,有些话也不好直说,有些事儿叫你知道了也是徒增烦恼,朕只想你日日康健开怀,朕也知你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孩子,故而朕不会怪你或是觉得你不该如何,你无需言谢的。” 康熙爷没什么花言巧语,可这认真态度足以叫人心头踏实得不能再踏实,先前她竟还怀疑康熙爷回不会也对她不好,好似辱没了康熙爷的真心,一时间,玉琭心中还泛起了些自责。 玉琭抱紧了康熙爷去,也闷着声儿道了句真心的。 “我自有了四阿哥,胆子就忽得便得很小很小,有个风吹草动我便害怕得不得了,后宫女眷,谁多看四阿哥几眼窝便肝儿颤,我总怕我护不住四阿哥,什么都要怀疑怀疑去,我险些连你都要怀疑了。” “都是我不好,玄烨,我现在又怕你恼我了,你别为这事儿气我好不好,我以后断不叫人乱打听了。” 康熙爷听玉琭这话听得心酸,说来玉琭变得胆小也怨他,怨他只知道闷着头叫人看护者永和宫去,不知将这般心意细细表达出来,如若他说了,想来也不至于叫玉琭如此惶惶。 说起来玉琭今年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还是个小姑娘来着,猛然做了额娘,自然是无所适从了。 先前玉琭央求他避子,怕不是也心头含着怕呢,并非不想早早的要了第二个孩子。 只一个四阿哥她尚且如此提心吊胆,如若再多来一个孩子,她便怕自己护不住了。 “朕若恼你才是不该。” 康熙爷轻轻的拍抚着玉琭的后背,哄孩子似的哄着玉琭:“咱们才在一起不过这三四年,自以为磨合得好,其实都还早呢,你惶惶不安时不知依靠朕,朕做了什么也不知说,要真论错,咱们二人都有不对的地方。” “这事儿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你遇着事儿或是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朕就是了,朕什么都告诉你,也不想原是好心瞒你,一来二去的还生些误会龃龉,旁人给朕的情朕不稀得要,唯你的朕才最在乎珍惜。” “好了,红红眼睛就算了,可别落泪了,朕还惦记着你给朕做的萨其马呢,还别说温热的还挺可口,朕就不净手了,要你喂可好?” 玉琭憋着泪点头,自是什么都好的,这事儿过了便也不提了,玉琭只管又捏了一块儿喂了人去,康熙爷一口接一口的吃,整六块儿下肚连渣儿都不剩,末了还得尝尝玉琭指尖子上的糖油渣,尝尝那味道可是比萨其马好。 末了叫梁九功端水净手,也是康熙爷握着玉琭的手亲自给洗的,十分小心的避开玉琭手背上的水泡,擦干净后又亲自给玉琭抹了烫伤膏,尽哄得玉琭满腔的软了,对着眼前人怎么看怎么欢喜。 给玉琭处置完伤,便也快二更天了,这时辰若说就寝还有些早,若是再看折子康熙爷也没心思了,康熙爷揉着腹中那吃下去的六块儿萨其马,心思微动,眼下正是消食的好时候呢。 康熙爷驱了跟前儿碍眼的梁九功,又吹了外殿的灯,不消得说什么,玉琭只对上康熙爷的眼神儿这便知道人什么心思了。 二人孩子都有了,也做不来太过羞怯的样子,玉琭半推半就的点了头,康熙爷反倒还一如当年头回似的迫切着,倒也好笑。 第三百零一章 政见不合 明黄帷幔唰地被康熙爷扯了下来,那股子急切的风直引得烛火颤颤,心似也跟着打着摆子,亲昵间隙,玉琭红着脸推开了些康熙爷,声儿掐着似的压得极低。 “怎么这么甜,我头回做萨其马手上也没个准数,爷一口气吃了六块儿不觉得齁啊?” 康熙爷忍不住笑,这会子竟是比刚刚吃萨其马时还急些,复又亲昵。 “萨其马甜,朕的玉琭更甜,朕就爱这一口、、、、、、、” 既是爱这一口,美餐在前自是不必客气,康熙爷消食半夜,翌日上朝险些都要起不来身,难受挣扎了半晌儿,临走时他盯着玉琭睡熟的侧脸和钻出被窝一角儿的白皙肩头,也没后悔昨儿的熬夜胡来,反而心头热乎着,怎么都不够一般。 “往南书房送个信儿,就说朕今日公务繁忙,便不读书了,叫魏启几个好好守着德嫔,断不许吵醒她,什么时候睡足了再起身用膳也不迟。” 眼下虽是已至春夏交接之际,然晨起夜间还是凉的,康熙爷小心翼翼的给玉琭掖好被角拉好帷幔,待出了寝殿这才压着声儿吩咐了梁九功。 昨儿玉琭可是劳累半宿,若再叫人一大早的陪他读书,只怕玉琭定然要恼。 康熙爷只一想脑海中便浮现出玉琭那不乐意的小样儿,嗔着恼着跺着脚,或是不耐烦的捏捏自个儿的耳铛,若真是烦了,便扭着小腰背对着人去,连看人也不愿看了,可得叫他左右来回哄着才好。 康熙爷想玉琭想了许久,直到梁九功出声儿点了一句时辰,康熙爷这才回了神儿收敛了些笑意,上翘的嘴角尚且能压得下来,可眉宇间的惬意和愉悦之色如何能掩藏得住,如此连带着上朝氛围似都轻松了些。 立在前列的些个大人眼尖,窥得几分圣颜,这便在心里琢磨万岁爷为什么高兴呢。 可近来战事进展不多,朝中也无什么太大的喜讯,既不是前朝的事儿,那便想来时后宫了。 然后宫能哄得万岁爷如此欢愉之人,除了德嫔娘娘之外,旁的不作他想。 众人顿时心思各异,眼看着今年选秀在即,不知哪位入了宫能压德嫔娘娘一头去,这位可是受宠太久了。 待下了朝,诸位大人三三两两的一道去衙门点卯,也不知时不时被万岁爷极满意德嫔的神色给激着了,今年新晋詹事府少詹事高士奇高大人面上稍显沉重,眉宇间少有些思虑之色,走动间连后头有人叫都未曾听见。 “高大人、高大人想甚呢?莫不是前儿咱们一道斗诗,大人输我一回便记下仇了吧?” 高士奇猛然惊醒似的回头,见来人竟是平日里同他十分不对付的陈元陈大人,他倒也不光是同陈元不对付,凡陈家人,他一概看不顺眼。 人家陈家人自前朝嘉靖时便又族亲入朝为官了,时至今日已然是进士五出,翰林四鸣,眼下尤以着陈元的堂兄陈廷敬为朝中、陈家的中流砥柱,极受万岁爷重用。 这陈元与他皆是而立出头的年纪,此前也是一道高中,同入翰林,别看他是陈家鲜有不着调之人,然本事到底不可小觑。 此清流世家,可看不上他这钻营之辈,不过高士奇也看不惯陈元假清流就是了,见此人开口便要伤人,高士奇自然也不留什么情面,面上含着些蔑。 “前日的斗诗?呵,若陈大人不提在下险些要想不起来了,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陈大人也谦虚些,在下当日让你一步,还真当自个儿了不得了?” “若说叫在下真心佩服的,还得是你堂兄陈廷敬陈大人,你在他跟前儿算得了什么,陈大人,你若有事便快快讲吧,在下还得去太子东宫点卯呢。” 高士奇暗暗挑拨一句陈家兄弟的关系,这便收了面上的轻蔑,正儿八经的问了人一句,好似刚刚同陈元不对付的不是他一般。 凡走到如今地位的,谁不是养气功夫一流,陈元面上神色不动,心头却是将高士奇骂了个透顶,整日就知巴结万岁爷和太子,此佞人早晚得栽跟头。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内子昨儿出门,正遇见秀女进京安置,因下雨泥泞,前有一卖菜老叟跌倒堵了路,旁的秀女车马皆安安静静候在两侧,唯有一车马里时不时有咒骂埋怨之声传来。” “内子也是自幼受诗书熏陶之人,听那秀女之语着实不堪入耳,稍一打听,竟是高大人您的侄女,眼瞧着还有两个月便要大选了,高大人也好生寻个嬷嬷教教孩子。” “高大人善钻营,哄着万岁爷和太子爷还不够,眼下还想着要钻营万岁爷的后宫了,可高大人好歹也选个妥帖的,莫不是高家家教如此,最好的也不过这般了?如若高大人实在教不会孩子,不若送至陈府上也可。” “省得高秀女同高大人一般德性,你叔侄二人一个在前朝溜须拍马一个在后宫兴风作浪,万岁爷年轻,眼下大清也正是厚积而薄发之时,我陈家只怕高大人您不顾大清基业,特来好心提醒。” 陈元眼神轻佻,借着好意句句贬低打压,说罢连看也不看高士奇一眼径直离去。 这一大早便被人这般指摘,高士奇直气得七窍生烟、两腮颤颤,喉间卡着一句不服斥骂,可这不服之气在喉中腹中转了一圈儿又径自挫败消弭,原因无他,除了道一句陈元多管闲事之外,他旁的便指摘不出来了。 此陈门世家,功勋甚伟,堪为天子左膀右臂,光是做学问便受不尽的赏,自是不消得钻营旁的了,万岁爷看重陈家,还允陈家女眷不必选秀,他高家是不能比的。 然说来也是这陈元傲慢,当天下文人之家都同他陈家一般,万岁爷要选秀,陈家下头的孩子不必去,可他高家的孩子不得不去。 无非是政见不合罢了,他又不及陈家的面子大,自然在御前得会做人些,瞧这陈元将他说的,险些成了那千古罪人! 第三百零一章 秀女高珵 不过他那侄女样貌才情也很是不错,如若真能讨得万岁爷欢心,如同德嫔那般盛宠,定然对他仕途有利。 想到这儿,高士奇脸色几变,他虽同陈元甫一认识便不对付,但也是因不对付,这才对人了解甚多,这陈元是自大了些,可他每每攻讦之语都有根有据,从不会那些个捕风捉影的事儿来说。 莫非他侄女真真是个心性不成的? 可昨儿侄女到府上,一并用膳说话,他明明见侄女知书达理、进退有度,长相又极佳,怎么想都不会是那陈元口中污言秽语之人。 不成!他回去可得叫人好好盯着些,别不是个表里不一的做派,对外如此也就罢了,偏对着自家人如此,着实愚钝不堪。 高士奇思及此,直甩袖快步而去,连去毓庆宫点卯都不顾了,眼看着选秀在即,他可得早做安排才是。 因着秀女进京,外头自是话题不断,身份高的稳坐钓鱼台,只管准备入宫那日的衣着打扮便是了,连规矩都不用多学,身份地的或是从各地来的少不得少不得四处打点、是同关系。 一为自家女儿入宫之后能有人照顾些,二来便是打听万岁爷和宫中娘娘们的喜好了,往年因冲撞宫中主子们被打被罚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入宫后凡依着规矩行事,收起好奇心,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而今对秀女们来说,大碍乃是极得圣眷的德嫔娘娘,这位已然被万岁爷宠了三四年的工夫了,即便诞育四阿哥之后仍圣眷不减。 如若比不过这位德嫔娘娘,不能从她手中抢得几分雨露恩泽,那入了后宫也不过是充数罢了,半分用处也无,还白白将自个儿的后半辈子给搭了进去。 除了些个地位不高随遇而安的,其余秀女无不用心打听那位德嫔娘娘,高秀女便是其中的一位,而她也是此批秀女中,极有望被选中的人。 万岁爷眼下有抬举文官之势,她叔父可是太子爷跟前儿的少詹事,还时不时在南书房与万岁爷和皇子公主们探讨学问,称得上是天子近臣,自是非同寻常。 “姑姑,您说珵儿选秀那日穿这身薄红点桃花的旗裙可好?听说当年德嫔还是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的奴才时,便是穿得一身薄粉入得万岁爷的眼,她眼下做了额娘,想来也衬不了这般鲜嫩的颜色了,珵儿若是用了,当叫万岁爷耳目一新,念起当年情分。” 高珵眼下不过二八年华,被江南软雨丽风温养长大,生得那叫一个标志,淡眉如烟,一双丹凤眼微微挑着,因年纪小还不显气势,垂睫颦笑时那叫一个沁人心田,染着蔻丹的指尖儿轻轻点着跟前儿的薄红绸缎,玉似的面上似也染上了这般羞赧的颜色。 然对着高珵这般美貌,高士奇派给高珵的姑姑却是连眼皮子也不抬一抬:“姑娘慎言,您若能得以顺利入宫,自当谨记本分,好生伺候万岁爷和娘娘们才是,些个不该有的心思该收要收。” “宫中可不是您耍心机手段的地方,您初到京城便能打听出万岁爷和德嫔娘娘的陈年旧事,旁人也必轻松得知,若那日所有秀女都怀着姑娘这般心思俱穿了薄红入宫,那叫宫中主子们瞧见了才叫丢人呢。” 高珵被着姑姑冷不丁的一怼顿时面色微僵,心说这老东西也忒不知好歹,不过是个区区奴才,竟这般不知敬重她,待她以后入了宫,她便是高家依仗了,若是能得万岁爷宠爱,位份再晋一晋,连叔父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更别说这老东西! 然高珵也不是不会审时度势之人,她眼下还得靠着叔父得了入宫的机会呢,自是不能对叔父的奴才不假辞色,领了姑姑的教导,高珵面上含着些小心翼翼和拘禁,朝姑姑微微屈膝了才开口。 “珵儿妄言还请姑姑勿怪,只是珵儿此一入宫,身边儿便再无依仗了,只得一万岁爷为天,我若不得万岁爷的青眼,只怕这日子不好过,平日里不说吃穿用度如何,想来便是连同家中通信也没什么机会了、、、、、、” 高珵这话没说完,眼圈儿就红透了,眼泪欲掉不掉的倒也叫人瞧着心酸。 见此,姑姑果然替高珵心酸,这侄姑娘被叔父一封信从千里迢迢的老家赶来京城,父母兄弟俱不在身边儿,只带了两个丫头过来,偏一路舟车劳顿,还病倒了一个。 她初见侄姑娘时,侄姑娘体弱得好似风一吹便要倒,在府上修养几日,这才养出几分好颜色来,倒也不知老爷担心什么呢,特叫她来盯着侄姑娘的言行举止,若有不妥直接教训,不必留什么体面。 这都小十日的工夫了,倒也未见得侄姑娘有什么不妥,反倒她凡一冷言冷语便吓得侄姑娘要哭,如今再听得这话,更觉得侄姑娘是个苦命艰辛的了。 姑姑心软,少不得温着声儿劝慰几句去。 “还请姑娘放心,您入了宫之后必不是一个人,老爷定然为您打点着,您便是不费心思在万岁爷身上,就凭着老爷这般受万岁爷看重,万岁爷便必不会冷着您。” 高珵岂能不知这个,可她要的才不是靠着叔父得来的体面,她自听闻了德嫔的经历,便羡慕她从低贱的包衣奴才到如今的风光无限,一个包衣奴才都能做到这般,她高珵出身可不差,样貌身段就更不必说了,定能在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将德嫔取而代之。 高珵野心勃勃,面上却恭谦万分,先是肯定了姑姑的话,而后又说自个儿总不能凡事依靠叔父,她也不是个孩子了,高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得替叔父分忧才是。 有了此话,那姑姑看她更是顺眼至极,高珵趁热打铁,亲亲热热挽着姑姑的手臂,复又问入宫时该如何打扮,此时姑姑便再无不肯说的了。 “姑娘自有得天独厚的条件,何必拾人牙慧。” 第三百零三章 独树一帜 “老奴听说,当初德嫔还在太皇太后娘娘身边儿伺候时,长相并不拔尖儿,因日日吃用不好,瘦得麻秆儿似的,可不及您的身段儿,这才只能在打扮上用心。” “选秀当日,且不知多少秀女要挤破了头争表现呢,那场面必是姹紫嫣红恨不得百花齐放,您清丽打扮,反倒独树一帜叫人耳目一新。” 高珵暗自点头,心说这老奴才倒是个眼睛毒辣的,她先前只顾着琢磨如何同人争奇斗艳了,却是忘了自个儿这张脸可不消得如何装点。 高珵心中有数,这便叫跟前儿丫头去箱笼中拿了那匹月白色绣浅波暗纹的绸缎来,这料子乍一看不打眼,可在阳光下却是莹莹闪闪,犹缀细碎水晶一般,此不俗之物她还一直不舍得用呢,眼下是不舍得不成了。 “姐姐眼光怎的这样好,屋中光线不足,我瞧着这雪青色发沉,原还怕穿起来显得脸色不好呢,谁道一对着光这样好看,显得人肤色玉似的冷白,其上添的一片乳色丁香更是点睛,也不知是针线房哪位的手艺,我都想叫人照着这件再做一身了,只是不好同姐姐穿得一样,我便只有羡慕姐姐的份儿了。” 景仁宫处,玉琭同贵妃正对着下头人新送来的几身衣裳说笑着。 这一上午甚忙,玉琭先是去南书房读书,回来连茶水也故不上喝便来景仁宫帮佟佳贵妃处置六宫之事,也就是这会子了,才得了几分清闲。 她这般说话倒也不是奉承,而是真真喜欢。 宫中规制里无非就是那些花样子,年年量体裁衣的次数是不少,可都大同小异。 这些年时兴黑领金色团花纹或片金花纹的样式,身上略微宽松,袖子却略微的窄,襟前挂珠玉佩饰,或是珠珰垂肩,瞧着尊贵繁复不假,可瞧多了也就这样儿,无甚新意。 然这件儿却是不同,想来是下头人巧思,还收了收腰身,袖子则从肩到腕由窄变宽,小喇叭似的,因是夏装,袖子做得并不长,想来穿上走动之间正露出一小截手臂,带个玉镯就足够凉快漂亮了。 只是这般衣裳,想来也只有上头的娘娘们先穿了,下头的人才敢穿,想必这也是为什么下头人先送来了贵妃处。 佟佳贵妃笑着,攥着衣裳直接往玉琭身上比划:“你不必羡慕我,你若喜欢直接拿去,这不是还有一件鹅黄的,届时咱们姐妹二人一道穿出去,就赶在选秀那日穿,可不能叫下头的小丫头们给比下去了。” 玉琭十分意动,可到底不好直接收下,寻常物件儿就罢了,在宫中衣裳可不能乱穿的。 “这我哪儿好意思,再说了,我年纪长些,又生过孩子,身材自是不能同下头的妹妹们比,穿这掐腰的只怕要露怯。” 佟佳贵妃瞥了一眼玉琭的小腰儿,顿时失笑打趣:“若不是同你关系好,我还当你故意说反话气我呢,就你这腰身,别说生过四阿哥了,便是没生过的都不能同你比。” “也不知你身上的肉怎么长的竟这样听话,尤其是生过四阿哥之后,该丰腴的丰腴该纤细的纤细,就别说万岁爷了,连我瞧着也是心动不已,我原还能在个头上比得过你,谁道你先前怀着身子竟还长了个头,我与你站在一处都快自惭形秽了。” “快收下这件儿吧,就当是叫我多看几眼美人饱饱眼福可好!” 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玉琭岂能再说出什么推拒的话来,不过贵妃这话说得也忒夸张了些,她是个头长高了不假,可以前她个子矮啊,便是再长高也不过才勉强同贵妃一般高,宫中可是有几位高挑的女眷,她便是穿着花盆底也赶不上的。 “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姐姐赏我这般好的衣裙,待选秀那日咱们一道打扮着,我给姐姐当陪衬去。” 谁不爱听好听的话,佟佳贵妃被玉琭这话哄得十分开怀,当即又命人开了库房,她又给玉琭配了一身儿合适的首饰。 此一身雪青色的旗裙好看是好看,可无论是其上绣制的玉兰花还是上头缀的青玉珠子都太过素雅,寻常穿着倒是清丽衬人气质,可若是真见了秀女,却是显得不够华贵了。 佟佳贵妃为玉琭精挑细选一阵儿,直看中了去年暹罗使臣送上来的珍珠垂肩了,其上统共二百八十八颗大小相同的莹白珍珠,下头还缀着约莫两寸长的米珠流苏,便不说挂在颈上垂在肩上,就这么摆着不受光也是流光溢彩夺目非常。 这般宝物,偏就得气质样貌俱佳的佩戴才衬得起,如若样貌体态稍有不妥,便回被着宝物给夺了风头,反而突显不出穿戴此物的人了。 贵妃轻轻抚摸着上头的莹润珍珠,她说不喜欢是假,可自去年她得了这宝物,当日穿戴了一次便知这东西不适合自个儿了,她年纪小面嫩,此物戴在身上着实维和,竟像是偷带了谁的宝贝一般,似浑身都不自在。 玉琭虽也年纪不大,从前未有四阿哥时气质也无害得很,自是同她一般衬不起这宝贝,可自她生过四阿哥后,身材好了许多不说,气质里也多了些雍容和练达,再配上这素雅的雪青色,这便中和了此物的隆重之感。 佟佳贵妃倒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无论是将这东西束之高阁也好还是送人也罢,总归都都戴不到自个儿身上,便也无所谓如何处置了,也是她这儿的宝贝素来多,一件垂肩而已,还不至于叫她在意心疼。 “这珍珠垂肩甚是衬你,要我瞧,你干脆也别回去再细挑旁的首饰了,你去里间儿换上衣裳,披上这珍珠垂肩,且叫我看看还有什么可为你添置的,在我这儿一道给你配齐便是了。” 佟佳贵妃慷慨,可如此大礼玉琭到底受之有愧,收人一件儿衣裳就罢了,再收下人一整套首饰可就显得她太贪心了些,玉琭紧忙连连推拒。 第三百零四章 做主诸事 “光是这一件衣裳便够华丽的了,我便是再打扮也不能逾矩不是,再者说那日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并不跟着去相看秀女,当日同万岁爷一道的唯有姐姐,我至多陪姐姐一道过去便走,又不是真正儿八经的挑人,打扮成这般也没必要。” “我眼下也不过嫔位,寻常用珍珠也不过是米粒大小用做点缀,姐姐猛得叫如此穿戴,我心头也是惶惶,衬这雪青色,我瞧着我那儿有一套白玉佐水晶的便极恰当了。” 佟佳贵妃虽是同玉琭素来亲厚,可她到底是高门出身,一入宫便是贵妃的位份,自是有那说一不二的气势在,不过是一身儿衣裳一件首饰罢了,又不是规制里的东西何来逾矩一说,她乐意的事儿可不许玉琭拒绝。 “谁说你当日不在,万岁爷给你协理六宫之职,这遴选秀女之事你定然要替我分忧,今儿上午咱们尽看账目了,我倒是忘了同你说下头秀女的名册画像已然着人送来,秀女入宫之前,咱们可是要先审一遍的。” “你也知我身子不多妥当,那遴选秀女的日子有定在了六月里,我只怕熬不住日头,昨儿还特请示了万岁爷,叫你一道陪着我去,也好一道参谋着,如此我也能少操些心了。” “这事儿万岁爷当即便点头应下了,万岁爷政务忙碌,眼下连画像也顾不上同咱们一道瞧,待巴尔善婚事过后,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便先行去园子上避暑,诸事但凭咱们做主,待那日你打扮得华贵又能如何,咱们握着生杀权呢,看谁敢说你的不是!” 玉琭每日在景仁宫甚忙,康熙爷更是忙得无喘息之时,这二日得见康熙爷不过是读书的那一个时辰,她连些个亲近关切的话都没工夫同康熙爷说呢,自是不知还有遴选秀女的差事。 既是贵妃都这般说了,玉琭自是拒绝不得,只得半推半就的被贵妃拉着一道儿去里间更衣,想来也是为安她的心,贵妃也一并将那件鹅黄色的换上了,同她一道打扮起来。 她穿戴停当,见贵妃也戴上了一件红宝石垂肩,比她身上的更是夺目,玉琭这才稍松了口气。 她倒也不至于为了件首饰真惶恐,只是想着自个儿极受圣眷,成了人眼中钉肉中刺,如若再做派张扬只怕更是叫人不喜,处处树敌。 下头秀女们眼下虽是身份不高,可背后的一家一族却都不可小觑,像是僖妃之流,即便没有宠爱不还是一来便位份极高,即便说错话做错事不还是地位不改。 谁知道下头又有那些秀女颇有依仗不可得罪,一来便是为妃为嫔的,故而做人还是低调些好。 好在贵妃审美在线,只是给她一肩珍珠垂肩和一对儿配套的耳珠便收了手,已是如此华贵非常,头上便不必太过堆砌了,只在发间偏戴一簇掐丝绢花薄红海棠、一对儿银钗流苏便足够夺目了。 玉琭则是给佟佳贵妃挑了个点翠的钿子,两对儿累金丝的簪钗,上缀东珠,极其奢华。 她就罢了,过去了也无非是立在一旁做给陪衬,可不像是贵妃说得那般叫她参谋着,若真叫她参谋了,反倒是不敬了,过去端个茶倒个水,如何打扮都不打紧的。 然贵妃不同,她到底是万岁爷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娘娘,且少不了隆重和雍容,说不得头一日还得穿吉服过去呢,这件无非是中间热了再更衣换上。 玉琭没再说什么,只是同贵妃一道欢欢喜喜的打扮着,瞧着镜中的自个儿心情也好了不知多少,要不是眼下天儿还微微凉,还不是穿身上夏装的时候,二人险些不舍得换下来了。 二人正打算再欣赏片刻就更衣的,谁道外头忽得传来一道熟悉的声儿:“皇上驾到——!” 这声儿顿时叫人心头一紧,佟佳贵妃和玉琭相视一眼,这便赶紧的去接驾。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爷背着手缓步入内,原心中还正琢磨着临来前瞧的折子,且走到二人跟前儿了才抬了眼皮子,正欲请二人平身呢,谁道二人的打扮险些晃了康熙爷的眼,直叫康熙爷后退半步打量了好一会子,虚扶二人起身时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今儿是什么过什么节呢,怎得劳得两位仙女下凡?朕险些不敢认了。” 康熙爷玩笑一句,当即叫二人都有些不好意思,贵妃先请康熙爷落座,这才笑着解释。 “不过是夏装送来了,下头人巧思弄得个新的样式来颇得臣妾和玉琭妹妹喜爱,这便忍不住想试试,若再不琢磨着打扮,只怕下头再新来了妹妹,万岁爷就瞧不见我没这些年老色衰的了。” “秀女们的画像都送来了,臣妾只瞧了其中一二,便有些自惭形秽了。” 玉琭给康熙爷奉茶,康熙爷接过了没舍得用,尽看玉琭去了,平日里总不见玉琭打扮,穿着素来朴素清丽,而今一华贵打扮,险些叫他移不开眼睛,尤其是刚刚递茶时露出的一截玉腕,着实招他的心。 他不想接茶盏,只想牢牢握人手腕子去。 偏贵妃就在跟前儿说笑呢,他不好乱来,只得压着心思和眼神儿应和着。 “表妹这话说得可是嫌朕年纪大了,朕比你和玉琭年纪都长些,你们若算得上年老色衰,朕怕是就成了那老头子了,你们都不及双十年华,何必自惭形秽。” “不过你们这般打扮也是真真好看,前些年因战事,国库吃紧,连带着也消减了不少宫中用度,朕虽未削减你们的吃穿用度,然你们有心,以身作则,吃用皆是朴素。” “而今事事向好,国库也充裕不少,如此可不许你们再替朕省了,就这么日日打扮着吧,小姑娘家家的可别总拿规矩拘着自个儿。” 佟佳贵妃笑笑点头,然若是真日日如此打扮,不说奢靡不奢靡的,光是走动办事便不少麻烦,寻常还是舒服着穿戴为好。 第三百零五章 该听谁的 “表哥说得轻巧,这般打扮瞧着是好看,可着实太费工夫了些,今儿上午正事儿没办,时辰尽用在打扮上了。” 说罢,佟佳贵妃有些坐不住了,这般打扮好看是好看,就是殿中阴凉,没一会儿的工夫她便觉得有些冷,这便先请玉琭陪着些,她进去更衣罢再换玉琭更衣,总不好将万岁爷单独凉在此处的。 玉琭无不应的,她这才将将福身应下,还未站稳,微凉的腕子便被一双大手攥住了,指腹还搓着她的腕侧,好似在把玩什么一般。 “好看,就是面上当在用些胭脂水粉,嘴唇尤其要点的艳丽些,便更显得你雍容高贵叫人不敢直视了,内务府新进了些胭脂水粉,说是里头裹了珍珠粉,用起来几位服帖自然,一会儿朕便叫人给你送来。” 康熙爷将玉琭拉近了,几乎是挨着玉琭轻声儿笑了这么一句,眼睛定定地瞧着人,半分不舍得眨,刚刚贵妃在前,他也不好一直盯着玉琭瞧,然远观便极夺目了,如今近看更是让人心动至极。 想同样式的两件衣裳,要说显眼精致还得是贵妃身上那件鹅黄色的,然贵妃身子孱弱,即便这衣裳收了腰仍瞧着有些撑不起来,可玉琭便不是这般了,她身上雪青色的轻薄绸缎虚虚的贴着,将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 且都说生育过的女子不及年纪小的颜色或清丽或娇艳,然到玉琭这儿却是反过来了,有了四阿哥后,竟是比先前还精致漂亮些,光是一双鹿似的含情眼便叫人心软的一塌糊涂了。 玉琭嗔了康熙爷一眼,也不怕人不悦,稍挣了挣手腕子脱开康熙爷的手,眼下到底在贵妃处呢,还当着一众奴才的面儿,他二人这般背着贵妃亲近可不像话。 “爷整日忙碌政务,竟闲情逸致研究些个胭脂水粉,可见还是不忙的。” 康熙爷也不勉强,只含笑捧着茶盏细细呷了一口:“你这话可冤枉朕了,内务府凡有好东西不可得头一个来朕这儿送,即便有些东西朕用不少,下头人也要一一报上来、送过来,转给朕赏人用的。” “朕没什么过人之处,唯记性极佳,听过什么看过什么,只一遍便能记住,即便真得空研究胭脂水封也是为你研究的,对旁人,朕只是等着人更衣打扮便觉得十分浪费时辰了,可对你、、、、、” 康熙爷沉吟笑道:“古有张敞为内子画眉,今有玄烨为你挂心胭脂水粉,且俱是用情至深,堪为典故轶事。” 康熙爷这话可把玉琭给逗乐了,还典故轶事呢:“人家张敞可是对内子一人用情至深,可爷呢,回回赏人可不是赏我一人的,爷可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康熙爷同玉琭在一起时便是这般,总说说笑笑不断,言语上也不顾及什么,而今在景仁宫已然是收敛许多了,可落在贵妃手下奴才眼中,仍各有各的不满。 “贵妃,奴婢真不知您为何偏对德嫔这般好,您瞧啊,不过是隔着道屏风,德嫔便这般勾着万岁爷,一点儿不顾及您的感受和脸面了。” “万岁爷也是,明明您才是万岁爷的亲表妹呢,自小最是亲厚不过,可现如今却放着血亲表妹不亲近,偏亲近了外人去,万岁爷再怎么宠着德嫔,也不好在您的地界儿这般同人眉来眼去的、、、、、、、” 寝殿之内,莲心压着声儿同主子抱怨着,手上给主子更衣不停,可身子却是斜着往外探的,听着外头隐隐约约的笑声,莲心恨不得将耳朵放到万岁爷和德嫔跟前儿去。 寝殿里又不是只莲心长了耳朵,贵妃自然也能听见,然她面上却丝毫不动,反而听了莲心的话面上稍露出些愠怒。 当即也不叫莲心伺候了,直后退一步甩开莲心的手自个儿系了盘口去。 “你若是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我便将你送回家去,就不劳你伺候了,省得你莫名其妙再生不满。” 佟佳贵妃声儿压得虽低,然只是绷着脸便叫莲心怕极了,更别说主子开口便要将她送回家中,她虽知主子同德嫔亲厚,却不知这样亲厚,连她这个幼仆都开口置喙不得了。 莲心可不敢不满了,连忙跪下赔罪:“主子息怒,都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多嘴了。” 贵妃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莲心,直将自个儿衣裳整理好了,这才蹲下身来捏住了莲心的下巴,嘴唇几乎要贴上莲心的耳廓,其间的冷意忍不住叫莲心瑟缩了下子。 “莲心,我念着咱们自幼的情分,不想将话说得太直白难听,我不知我阿玛怎么同你说的,是叫你催着我有孕也好,还是叫你挑拨着同德嫔的关系,你若真想听他的话,我大可将你送到他跟前儿去好好听。” “只是这么一来,你就没用了,阿玛素来不养闲人废人,你一回去定然小命不保,你可知我留你是想救你的命呢,你也不想这般年纪便没了命吧?” 莲心颤得险些连跪都跪不住,眼下还能维持着姿态,好似全靠着贵妃钳制她下巴的力气似的,她吓得气若游丝,话都说不利索。 “不、不想,奴婢不想死、、、、、、、” 佟佳贵妃当即笑笑,然这笑却无丝毫亲切可言:“既是想活着,那就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眼下该听谁的话,当贵妃伺候万岁爷的是我,可不是我阿玛,在宫中吃苦受罪的人也是我,不是我阿玛。” “他动动嘴皮子叫我争宠叫我怀孕生子,他是轻松,可我付出的是命,万岁爷想宠着谁就宠着谁,想允谁生子便允谁生子,岂能容他人置喙!” “我已是天家女眷,不是佟佳格格,听不得他的话了。” 说罢,佟佳贵妃猛然松手,莲心顿时扑到在地,便是吓得浑身冷汗两股战战,也慌忙维持好跪姿去,朝主子连连的拜。 “奴婢自此以后再不听家中话了,唯听令于主子您,如若再有不该,奴婢这便了自个儿断了去!” 第三百零六章 另择名册 到底是念着自小相伴的情分呢,佟佳贵妃便再怎么气也只是一时,见莲心已不再执迷不悟,她便也做不来什么冷脸了,伸手将莲心扶起,还给人抚了抚衣上的褶子。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也不是为难你一人,凡我身边的,只要有不忠于我的,我自是一个都容不下。” “莲心,我得到的够多了,只要我识时务,贵妃算甚,皇贵妃、甚至于皇后我也当得,至于天子给的飘渺无依的感情我不稀罕要,反而德嫔的重情重义我倒是看重。” “便是不提这个,我也得琢磨着以后的依靠,我这辈子怕是不能有孕,旁人的孩子一来我怕养不熟,二来要想抱养孩子万岁爷只怕也不愿这一二年就如我的愿,四阿哥却是个好人选。” “凭着聪慧、宠爱,倒也不是没本事同太子一争,我对她母子好,她们母子自不会亏待了我,只要我在一日,佟佳氏的荣光便在一日,如此也不算违背阿玛的初衷了。” 在德嫔和万岁爷的轻声玩笑之下,佟佳贵妃秉着气音,几句话下来便稳住了莲心的心。 这小丫头能想明白最好,若想不明白,将她这话又传回家里她也不怕,甭管她如何做,她在这儿便保住了佟佳氏的荣光,家里为了这荣光也不能对她如何。 想再送了下头的妹妹来取代她位子。 呵!真当她、当万岁爷是摆设不成? 她是身子不好,可脑子、手段还利索着呢,即便她不动手,万岁爷自也不许佟佳氏看不清自个儿的位子。 不好再耽搁了,佟佳贵妃收拾了莲心这便换了些和善笑意去陪着说笑了,连催着玉琭更衣去,免得着凉就不好了。 康熙爷同玉琭只顾着说笑呢,自是没发觉先前里头可有什么异样,唯莲心面上稍有些不妥。 玉琭更衣时随口关切了一句人,莲心忙道自个儿身子稍有些不适,那遮遮掩掩的样儿,玉琭还当是她来葵水了,直疼得小脸儿发白呢。 为这个,玉琭还特打发莺时拉着莲心悄悄退出去到永和宫沏碗红糖水喝,也不消得人伺候了。 莲心连连谢过,跟着莺时走了,路上她还惊魂未定,待喝上了红糖水这才缓过来些个劲儿,眼下也是稍稍有些理解为何主子会格外对德嫔好了。 这般对外头的奴才都关心备至的人,自然叫人也忍不住也对她报之以好了,主子说德嫔重情重义这话可是不假。 景仁宫那头,佟佳贵妃陪着康熙爷用了盏茶,直等玉琭更衣回来了这才开口问康熙爷来的目的,康熙爷来她这儿的时候可不多,无非是初一十五或是她病了痛了的来瞧瞧。 “今儿万岁爷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刚刚臣妾尽拉着妹妹同您说笑去了,险些忘了正事,内务府今儿正好送来了秀女名册和画像,万岁爷若无吩咐,咱们一道相看相看下头的秀女也好。” 康熙爷经此一提点,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抬手叫梁九功奉上了一本名册呈给贵妃。 “朕今儿过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也正应了你的话,是为秀女而来,上头几位家中皆是朝中肱骨,不可不重视,贵妃费心,这几位便不必挑剔了,即便哪处稍不合适,也只管收入宫中。” “至于画像朕便不看了,前几日便有御史大人求见,说是这届秀女多有不妥,时有贿赂画师的事儿发生,朕也懒得细察此事,但凭你同玉琭商议着便是,选秀当日也不过走个过场,至多择六七个便罢,多了也是吵闹生事。” 康熙爷同玉琭还热乎不够呢,眼中岂容得下旁人,偏下头臣子什么都要管,今儿说后位悬空,明儿又念叨他子嗣不丰。 说到底,无非是下头的人钻营着,想走了旁的门路荣耀门楣罢了,偏他眼下正是年轻力壮之时,规矩又在这儿摆着,又不是身子不成了,选秀之事推都推不开,如此便只能对付着过去,逢场作戏罢了。 见康熙爷对选秀一时无甚兴趣,择的几人也不过是对下关怀罢了,并非真的有意,佟佳贵妃和玉琭自然乐意之至,紧忙应下了差事。 佟佳贵妃倒也不着急看名册,忙碌到这个时辰了也该用膳了,什么事儿等用过膳再说,三人一道用了膳,场面倒还算热闹。 康熙爷和佟佳贵妃皆无午间小憩的习惯,用罢膳歇了会子便各自要忙碌了。 佟佳贵妃不愿打搅玉琭同康熙爷的亲近,便只管叫玉琭送送康熙爷去,二人行至景仁宫门外了,康熙爷这才又拉了拉玉琭的小手,这会子正惦记着玉琭的习惯呢。 “知你近来忙着在景仁宫帮衬,可你也得注意着身子,午间若是困乏就只管回去歇着,歇足了再说办差的事儿,不必总依着贵妃的规矩来,你若不好意思提,便打发魏启给朕送个信儿,朕借着事儿叫你去乾清宫歇歇也好。” 玉琭心中甚暖,见周围也没什么贵妃的奴才,她就忍不住上前同康熙爷贴了贴:“也没觉得累呢,跟着贵妃能学了好些东西,我二人处置宫务时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时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倒是爷,往那案前一坐便是一上午一下午的,虽骑射工夫不曾落下,总择空练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可爷每日事务到底安排极紧,没个喘歇时候,爷也放过自个儿些,便是不眠不休,折子也是看不完的。” 康熙爷对玉琭的话也十分受用,说话不由得声儿更软些:“朕也不是不知松乏的,这不是还盼着带你去园子上避暑吗,既是去玩了,朕便不想再分心琢磨政事了,还想带着你去跑跑马打打猎,眼下自然是要赶着些忙碌些的。” 二人一说起体己话来便没完没了的,梁九功都快看不下去了,若说下去只怕这二位主子便再做不得正事了,只得轻咳了声儿,提醒万岁爷一句。 “万岁爷,户部的几位大人还在乾清宫候着呢。” 第三百零七章 惊艳不已 得!瞧梁九功催的,连句话的工夫也不肯给了。 虽知这人提醒一句乃职责所在,可康熙爷心中好似嗔怨一般,忍不住没好气的瞥了梁九功一眼,玉琭见状也是好笑,心道康熙爷怎么这般黏糊了,轻轻推了推人,不好再耽搁时辰。 “既是如此,那臣妾就不耽搁爷的时辰了,臣妾恭送万岁爷,若爷不嫌臣妾打搅,待晚些臣妾给您送汤水吃食去。” 康熙爷对着这话,面上这才好似如意了不少:“酉时便来吧,朕那时候不会再见了下头的人了,带着四阿哥一道,朕近来忙着,都许久未曾好好抱抱他了。” 玉琭当即点头应下,目送着康熙爷回去,康熙爷走的时候也一步三回头,稍走远些了还摆着手叫她回去,玉琭没听话,偏看着康熙爷拐弯了再瞧不见人了,这才又寻了贵妃去。 “不知道的还当你同表哥三秋未见了似的,我这茶都吃了两盏了。” 瞧见了玉琭,佟佳贵妃还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玉琭面上微微红着,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回。 “叫姐姐久等了,一会儿我可得多替姐姐忙碌些才是。” 佟佳贵妃到不介意这个,只连忙拉着玉琭挨着她做好,先前的账目处置得大差不差了,只管交待给下头的管事们处置便是,今儿下午没旁的事儿,咱们就好好瞧瞧秀女名册和画像。 “万岁爷给的册子我瞧过了,上头不过圈了四位格格的名字,一位是满军旗的,其余三位都是汉军旗的格格,门第虽都不怎么高,然她们的父兄长辈都是近来万岁爷重用的。” 说着,佟佳贵妃便将那册子递给了玉琭,玉琭打开了瞧,这一瞧不打紧,满军旗的那位格格竟是赫舍里皇后庶出的妹妹。 玉琭也是奇了,心道这赫舍里家的也忒锲而不舍了些,明明都有太子可倚靠了,难不成还想再多给太子添置些兄弟不成,着实也太贪心了些。 上一届选秀万岁爷便没给他们颜面,这一届竟还送来人,想来也是看在太子的脸面上,不想再给赫舍里氏没脸,康熙爷这才同意了的。 见玉琭在赫舍里氏的名字上视线停留得久了些,佟佳贵妃也不瞒着,这便多说了两句去。 “可奇怪万岁爷怎么就允赫舍里氏再送了女眷入宫呢?” 玉琭点头:“是有些奇怪,明明去年都当面撂牌子了,万岁爷的意思表达的那样清楚,我当他们也该明白,谁道今年还来,也不是还时不时先前那位格格了?” 佟佳贵妃笑笑,说起这事儿了面上也含着些轻慢之色:“岂能是上次那位了,她已是过了年纪了,这次送来的是元后最小的一个庶出妹妹,今年才将将满十岁,万岁爷若再年纪长些都快能当她阿玛了。” “这赫舍里家的也是真舍得,没个一个嫡出的姑奶奶不够,还想着送来个小的顶了姐姐的位子,也不怕叫人说一句卖女求荣。” 只一听这话,玉琭当即瞪大的眼睛,着实惊讶:“嗐!才十岁,真真是造孽,那不还是个半大孩子嘛,纯禧今年秋里都该七岁了呢,赫舍里氏这哪儿是送女儿来伺候万岁爷的,给公主们当伴读还差不多。” 佟佳贵妃深以为然:“可不是,如若赫舍里氏家的真将这位格格送入宫中给纯禧或是荣宪当玩伴,想来还得万岁爷几分敬重,宫中又有太子爷在,万岁爷不可能打压着太子爷的母族,可他们执意万岁爷的后宫,偏要再一再二也是惹人心烦。” “万岁爷特过来同咱们说一句想来也多半是为了她,才十岁,光是这年纪都不够参加选秀的年纪呢,进来也不过是贵人的位份,便是想见太子爷亲近关系都见不着人。” 佟佳贵妃给玉琭指了指一旁万岁爷随手的批注,上头果然有贵人两个小字,然若不是顾忌着元后和太子的脸面,万岁爷怕是连贵人的位份都不愿意给呢。 “如此可怨不得旁人,是他们自个儿求来的。” 玉琭叹罢,又往后瞧,剩余的三位格格中,第一位是礼部侍郎的长女石氏,第二位董氏是将门出身。 这位玉琭倒是听闻过,先前她在乾清宫帮康熙爷整理折子时,曾见过下头人呈上来的抚恤名册,上头皆是牺牲将领的名字,她阿玛是正三品的前锋参将,年前重伤而亡,她阿玛名字正在其间。 抚恤是一回事,之后朝廷也不能不管这些为国捐躯将领们的家眷,高门大户的还好些,偏这董家人丁凋敝,董参将一走,家里一个男丁也没有了,三个女儿嫁出去了两个,府上就剩下娘俩二人,险些被族中旁支的抢了家财赶出去。 得亏有董将军的几位旧友照应着,才护得她们娘俩周全,今年正赶上选秀,康熙爷特将这董氏给挑出来,想来也是照顾忠臣家眷的意思,甭管董氏受不受宠的,但凡入了后宫,想来那些个族中旁支的也不敢随意再欺负了人去。 最后一位则是少詹事高士奇高大人的侄女高氏,玉琭对高家不甚熟悉,便也没在意,只管同贵妃一道依照名册挨着个儿的将画像看过去,统共得择出六七位呢,眼下差着些。 然剩余的人选还未择出来呢,二人翻到了那高氏的画像,只一眼,顿时叫人呼吸一滞,玉琭忍不住同贵妃对视一眼,皆是同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艳神色。 这高氏也忒漂亮了些,只对着画像便一眼叫人难以忘怀。 刚还说三位汉军旗格格都是万岁爷看在几位大人得用的份上才敲定的,可这会子二人对着高氏的画像可不敢再这般信誓旦旦的说了。 如若万岁爷瞧过高氏的画像,那自不必说万岁爷看上了高家的什么,如若万岁爷没瞧过,然待高氏入了宫,万岁爷早晚能瞧见高氏这张脸,只怕很难不喜欢。 比之出身,高氏自是不及佟佳氏,佟佳贵妃自然也不在意什么宠爱不宠爱的,可佟佳贵妃替玉琭在意着呢。 第三百零八章 天子用意 且看着玉琭如今的荣光,便知道万岁爷一旦喜欢了谁,将心放在谁那儿,那必是可着心的捧的,出身不高便抬举出身,位份不高便想法子给人位份,连子嗣也断然不吝。 眼下玉琭同万岁爷正是如胶似漆,若是真来个这般妖精,以后还真不好说万岁爷的心要放在何处呢。 如若那高氏夺了玉琭的宠爱不说,还倒向僖妃,佟佳贵妃她自个儿的日子必不会难过,面上过不去心里受煎熬的只有玉琭罢了。 “玉琭,要不咱们想想法子叫万岁爷收回成命,眼下还未选秀呢,什么都还来得及、、、、、” 倒也不好直说什么,佟佳贵妃斟酌着语气,只怕那高氏人还没来,玉琭自个儿先乱了阵脚。 抛开起初对着画像的惊艳,要说对高氏的美貌产生什么危机感倒真不至于,她好歹也同康熙爷相处这么些年了,倒不至于不了解人。 高氏长的好看虽能引得人注意不假,可要说好看的,后宫里还真不算少数,僖妃就算一个,她个头最为高挑,长得还是艳丽那一挂,可因着钮祜禄氏,不也没得康熙爷的青眼。 若是不提出身,那下头好看的女眷就更多了,下头的常在答应们出身都不高,若真是相貌对不起人也不会有资格选入宫中了。 可这么些年来,康熙爷除了宠着她就没见再对旁人起了心思,无非就是那些老人伺候,每个月翻牌子的次数也不算多。 康熙爷如若真是个只看脸的,只怕她当初也不会入了康熙爷的眼了,那时候她才多大点儿啊,才十五六岁,身量都没长起来呢,要什么没什么。 先前她还问过康熙爷当初是看上她什么了,康熙爷回想着,也快想不起来了,只笑着说觉得难得在宫中找到个不那么怕他的人,嘴皮子利索,杂七杂八懂得也多。 虽那时候瘦弱年纪小,瞧着只是清丽,可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叫人心头发软,什么心思都瞒不住,怪有趣的,后来渐渐了解了,便知道她还有一份不同于人的坚韧、机敏、知情识趣,也不知什么时候便喜欢的不能自拔了。 彼时听康熙爷这话叫她满面的羞赧,而今再想起来这话,玉琭便满是安心了,康熙爷的喜欢也没那么肤浅。 见佟佳贵妃担心得眉间都起了一道浅浅的褶子,玉琭忍不住给人一个安心的笑,反过来安慰贵妃去了。 “倒也不必请万岁爷收回成命,咱们即便赶走了高氏,可以后万岁爷又不是再不选秀了,定然还有千千万万个高氏等着进来,咱们便是严防死守也防不住的。” “更别说这人又是万岁爷亲自开口要收进来的,岂能驳了万岁爷的意思,即便万岁爷真答应了咱们的请求,心头也定然不舒服,原没什么的,这一弄好似万岁爷同那高氏也有什么了。” “万一万岁爷不答应,那高氏末了还是入宫了,如此咱们反倒是让万岁爷提前注意到了人,知道咱们有心防备着,如若以后真有什么矛盾起来,那高氏仗着宠爱再万岁爷跟前儿卖卖惨耍耍心眼子,你说万岁爷先信谁的话?” “即便咱们占理,万岁爷也少不得先入为主,觉得是咱们早看高氏不顺眼,暗中挑头生事呢。” 刚刚也是被高氏的容貌弄得心态不稳了,竟没想到这茬事儿,佟佳贵妃连连点头,道玉琭说得在理。 “光顾着警惕那高氏的容貌了,我倒是忘了万岁爷此番用意,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万岁爷此举也是安下头臣子的心罢了,你想来不甚了解高大人此人,我倒是见过此人几次,有些了解。” “高大人十分有手腕、会揣摩上意,每每万岁爷想在朝中提个新规矩、新举措,且都是高大人身先士卒声援万岁爷,朝人很是有些大人看不上高大人这般阿谀的嘴脸,然此人也是有真本事的。” “万岁爷约莫才十五六的时候便看过高大人的文章,那时候便对高大人十分欣赏了,然高大人不仅文采斐然,还极善品鉴书画,这又正投了万岁爷的喜好,如此,凡不忙碌,万岁爷便时常叫高大人来御前讲书释疑,评析书画。” “也就是这些年战事吃紧,万岁爷没什么闲情逸致,这才不常见了高大人,提拔人做了内阁中书掌撰拟,记载、翻译、缮写之事,而今战事逐渐明朗,外头又百废待兴,万岁爷要重用高大人便也不奇怪了、、、、、、” 佟佳贵妃细细道来,玉琭听着,便也知为何康熙爷要点了高家的女眷入宫了。 高大人的能力、才情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更是高大人对康熙爷的忠诚,甭管外人如何品评高大人的为人,说他钻营也还还是阿谀也罢,他甭管再怎么做都只为效忠康熙爷一人,如此康熙爷自是不会亏待了高大人去。 再者,也同康熙爷眼下的处境有关,康熙爷满怀抱负亟待施展,眼看着战事将平,他恨不得这就大刀阔斧改变大清现状,偏他年轻,朝中又多得是资历深声望高的八旗老臣。 这些老臣功绩重重,轻易动不得,凡朝中大小事康熙爷都必须同他们商议着,得多数人点头这才能得以实施,康熙爷以前常因政事动怒,就是因为不由得他做主的事儿太多了。 而今有了南书房,明面上好似是天子想读书提高自个儿,可这实则是集中皇权的手段。 自设了南书房,些个御前老臣入宫议事的机会就少得多了,折子经由康熙爷看罢,直接在南书房同诸位内阁大人商议、下发,如有大事,再拿到朝上议一议,大多没旁人置喙的机会。 而康熙爷要想将朝廷变成自己的一言堂,首先就要控制内阁,如若内阁上下皆是同高大人一般听话效忠之人,如此康熙爷便省心得多了,眼下抬举高大人自然也有此用意,叫人瞧见效忠的好,便不愁没效忠的人了。 第三百零九章 太子防备 如此一来高氏必得入宫,位份只怕还不会太低,怎么着也得是个贵人、、、、、、玉琭便是想到了这儿,心中也生不出无一丝危机感来,可如若高氏不仅貌美非常,还是个有才情有趣的女子,那才引得她担心康熙爷会不会移情别恋呢。 “罢了,咱们关起门来多想也是无用,高氏入宫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有这功夫咱们倒不如派人好好打听打听高氏的为人,望她最好是个老实持重的。” 玉琭轻叹一句,原还不觉得有什么呢,这一多说多想反倒叫玉琭有些担心了,不过好在她膝下还有四阿哥呢,即便真发生了最坏的情况她也不会无所依靠。 佟佳贵妃也是乐观,这会子倒是想起来先前万岁爷的某句话了:“瞧咱们大惊小怪的,真真是久不出门将心眼都养小了,说不得高氏没咱们想的那样好呢,你可还记得先前万岁爷说的,这届秀女多部老实,时有贿赂画师的事儿发生。” “万一是这高氏给银子给的多呢,这才得来画上的容貌,咱们还未见人,倒是先被这画而给唬住了,说出去也是丢人,再怎么着,我是贵妃,你是德嫔,还能收拾不了一个小丫头吗?”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也不知是宽慰对方还是宽慰自个儿了,总之说说笑笑过后,心情还真轻松了不少,多想无益,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笑罢便也不再耽搁,还得再选两三个秀女出来呢,二人挨着个儿的将秀女名册和画像瞧过去,还真又瞧见几个貌美的,出身也不差,家里似能帮得到万岁爷的,且都一一圈画留意着,待选秀那日再好好相看相看。 虽这届秀女人数不少,然玉琭同佟佳贵妃皆不是什么磨叽犹豫之人,约莫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便看完了一遍,心中有了数。 这会子暂得闲,玉琭又陪着佟佳贵妃稍坐了会子,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告辞回了永和宫去。 四阿哥可是一天没见额娘了,便是身边儿有奶娘和丫鬟陪着心情也不见多高涨,一听见外头动静便要抬头瞧瞧是不是额娘回来了,这一天下来,不知期待落空了几回,好在四阿哥是个坚强的孩子,面上不爽也不见哭,只是眼神儿还黏向门口罢了。 这会子又听见动静真将额娘给盼来了,四阿哥那肉乎乎的小脸儿上当即浮现出浓郁的笑意来,咿咿呀呀的叫着不说,小孩儿还扑腾着小胖胳膊小胖腿儿,想朝额娘趴过去。 奈何他才刚学趴不久,小胳膊小腿儿还不甚有力,在软垫上咕涌了半晌也没挪出去,反倒逗乐了刚进门的玉琭,紧忙给这宝贝儿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四阿哥一同额娘亲近,咯咯笑得更欢了。 “咱们胤禛有没有想额娘呀?” 四阿哥挥舞着小手:“啊!” “咱们胤禛有没有乖乖的用膳啊?” “啊!啊!” “那有没有想你皇阿玛?额娘带你去寻皇阿玛吧?” “啊!啊!” 四阿哥极其捧场,甭管额娘说什么他都利索应声儿,小崽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玉琭一个没忍住,又好亲了会子怀里的小胖墩儿,连给四阿哥更衣都不假她人之手。 眼下天暖了,四阿哥也大了些,不消得日日捂在小包被里,四阿哥跟前儿的姑姑和奶娘便给四阿哥做了不少小衣裳,谢氏的手最巧了,裁衣绣花样样精通不说,还给四阿哥做好些颜色各异的虎头鞋。 玉琭抱着四阿哥挑了半晌,末了给四阿哥挑了个嫩笋色的水波暗纹的大褂,下头着下头是浅茶色的灯笼裤,脚上又蹬得一双花里胡哨的虎头鞋,这一身鲜嫩颜色衬得小孩儿水灵可爱得不行。 玉琭再将四阿哥一头浓密的发梳成两个冲天揪,乍一瞧,更像是个小姑娘了。 玉琭左瞧右瞧,颇满意自个儿的杰作,这便抱着四阿哥大手一挥,带着人去乾清宫了。 快到乾清宫时,玉琭一行还遇见从乾清宫出来的太子爷了。 太子年岁虽还小呢,可他身份不一般,规矩也比其他阿哥们严苛,故而小小年纪便瞧着十分老成了,小脊背挺得直直的,一身杏黄,上头团蟒盘踞,更是衬得他气势非凡。 然小孩儿没个小孩儿的样子也是瞧着可怜,玉琭没多想,这便抱着四阿哥上前朝太子爷问安。 “给太子请安,太子爷可是刚朝万岁爷讨教完学问?” 太子爷巴巴的望了德嫔怀中的四阿哥一眼,背在身后的小手动了动,到底忍住没去捏捏四弟那软乎的小脸儿,只先规规矩矩还了德嫔一礼去,唤了声儿德娘娘。 “皇阿玛昨儿给儿臣布置些文章和算术题目,文章看着还算不甚难,就是那算术儿臣着实琢磨不透,这便来请教皇阿玛了。” 说罢,太子爷动了动嘴唇子,到底是没耐住心中的亲近之感,关切了一句四弟:“许久不见四弟,四弟竟一眨眼都长得这样大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会走会说话?平日里唯有儿臣和大阿哥一道玩耍,只盼着弟弟们快快长大呢。” 玉琭笑着,倒也看出太子眼神儿频频朝四阿哥望去,她倒也不介意他们兄弟们亲近着,这便蹲下身来,将四阿哥稍凑进了太子爷些。 “眼下四阿哥还爬不利索了,要想会走得周岁里了,不过四阿哥这会子也是有趣,您问他什么他都肯啊啊地答呢。” 见德嫔并不防备着他,太子面上浮现出些许愉悦之色,这便不再压着自个儿抬手轻轻握了握四阿哥的小肉手去,这一握上还忍不住的欢喜,竟像是头一回同下头兄弟如此亲近一般,叫人瞧着还有些心酸。 然不等太子爷开口问四阿哥什么呢,太子爷身后一位姑姑便当即上前拉过了太子爷牵四阿哥的那只手。 “太子爷,时辰不早了,您回去了还得读书呢,时辰耽搁不得了。” 这话虽是没毛病,可这姑姑的态度是实打实的不愿瞧着太子同德嫔和四阿哥亲近,玉琭怎能看不出来,当即收起了热络,没好气地站直了去。 第三百一十章 什么意思 顾不上太子满面的失落,玉琭瞥了那姑姑一眼,还略觉得眼熟,略微一思索,这不是太子的奶娘林氏嘛。 以前戚嬷嬷还在时,哪儿有这林氏说话的份儿。 这人别看生得一张受气包的脸,可实际一贯爱偷懒,遇着什么要紧事儿了还想推脱,当初太子爷染病,她林氏退得比谁都快,有好处了倒是会腆着脸上前跟人抢。 元后留给太子爷的体己人不过几个,戚嬷嬷也就是看在这份上,这才对林氏某些行径视而不见,只叫人干些杂活儿罢了。 可后来戚嬷嬷被长生阿哥的死牵连,自请去了园子上颐养天年,想着明面上虽不再过问太子之事,但她暗地里心系太子爷,待太子爷大些,如若身边儿还缺人手,她这把老骨头定然能再好好替太子爷尽忠效力几年。 可谁道天有不测风云,戚嬷嬷才不过去园子上半年便病逝了,玉琭听说了自是叹息,她当时还怀着身孕呢,也做不了什么,除了请魏启出宫为戚嬷嬷操办后事之外,她也不怎么打听太子那儿的情况了。 谁道这林氏不知何时倒风光了起来,一个奶妈子罢了,怎么还左右起太子爷的主意了。 “久不见林奶娘了,今儿一说话本宫险些不敢认了,奶娘这会子出声儿提点太子爷虽是好心,可本宫琢磨着规劝太子爷之事好似不是林奶娘你的职责吧,林奶娘可是宫中老人了,怎么还能做得出这般越俎代庖之事。” “林奶娘莫不是左右主上惯了,太子爷做什么你都要管一管,旁的事我本宫不知便也不说,可这会子太阳都落山了,万岁爷就怕阿哥们年纪小小用功太甚伤了眼睛,先前还明言这二年不许阿哥们熬灯读书,林奶娘刚刚那话是何意啊?” 玉琭轻易不摆谱,对外一贯的宽和谦顺,可林奶娘这般拦着太子爷,好似她和四阿哥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这般不给脸面,玉琭自然要好好为难为难人去。 一个自以为是的阿猫阿狗罢了,还敢仗着太子爷在她面前蹦跶,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东西! 越俎代庖、左右主上、罔顾圣意,这一个个名头怪罪下来林奶娘哪个都承受不起。 林奶娘自是面上巨变,对着德嫔再无先前的怠慢了,且压了压心虚惶惶,这便微微屈膝朝人福了福身去。 “娘娘误会,奴婢怎敢,奴婢只是、、、、、、、” 不等林奶娘解释,玉琭直接呛声:“哦,你不敢越俎代破罔顾圣意,那便是对本宫和四阿哥有意见了,不愿叫太子爷同四阿哥多来往了。” “也是,本宫什么出身啊,怎敢带着四阿哥攀附了毓庆宫去,以后林奶娘有话直说便是,藏着掖着话里还带着刺儿,不知道的还当本宫和四阿哥做错了什么呢,以后请安之事也是不必了,凡见着林奶娘您带着太子爷来,我们娘俩便赶紧的避得远远的,免得污了您的眼睛!” 玉琭这话连珠炮似的,声儿越说越大,话还越说越快,一点儿不怕在御前闹大了。 可林奶娘怕啊,她当初是有防人的心思来着,可宫里谁不防备着,谁说话不拐弯抹角?她不止拿这话拒绝过德嫔和四阿哥,还对着荣贵人和三阿哥说过呢,可人家识相,招呼一声就走了,偏就德嫔听不得,非要闹大了。 前头不到二十丈的距离就是乾清宫,这若是真将万岁爷给招来了、、、、、、 “娘娘这话说的,奴婢断无此意啊。”林氏稍有些慌,扭着头往乾清宫处迅速瞥了一眼,只怕引起那头儿发觉什么了,声儿都不由得压得低低的。 “那你什么意思!” 林氏是个色厉内荏的,平日里仗着太子的名头办事倒是威风得很,而今真同她高声掰扯了,她便知道自个儿的理亏了,玉琭一再质问,她便支支吾吾答不出来了,原就是个受气包似的脸,这会子委委屈屈的低着头,还泛着泪,好似被人欺负了一般。 “林奶娘失言,还请德娘娘看在儿臣的面子上饶她一回吧,林奶娘她不是个坏心的,只是惦记着儿臣的功课,总忍不住督促着罢了,今儿不能好好同四弟玩了,待儿臣得闲了,定然登门叨扰德娘娘,届时德娘娘别嫌儿臣打搅才是。” 也不知是见不得自个儿人被欺负还是不愿看着事儿闹大了,且不等林奶娘再解释什么,太子倒是先站出来替林奶娘赔不是了,小小的孩子挡在林奶娘身前,话也说的得体亲近,叫人生不来一丝丝气恼。 玉琭同林氏计较也就罢了,哪能跟孩子计较去,更别说太子爷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她对林氏恼火是因林氏不敬,然当着太子爷面这般说林氏,往大里说也有损太子爷的颜面。 玉琭瞧着太子爷这般懂事的样子忍不住叹,这到底是她悉心呵护过好一阵子的孩子,太子更小些的时候比眼下可爱直白得多,还总拉着她要她唱儿歌来着,如今却是这般,连同下头兄弟亲近些都被约束,真真叫人心头不忍。 “太子爷没有不是的地方,凡有空只管来永和宫便是,今儿也是我说得多了,然我也是见了太子和林奶娘后,忽地有些想念戚嬷嬷了,若戚嬷嬷在,想来四阿哥必定比眼下更同您亲近着,不至于连同自家兄弟亲近的工夫也没有。” “望太子爷多保重身子仔细眼睛,在我眼中,您已经是一位非常努力的储君了,可您眼下才这般年纪,万岁爷都不忍看您太过刻苦劳累呢。” 玉琭蹲下身来同太子柔着声儿说话,太子原绷起的脸果真柔和了好些,眼睛里含着满满的亲近孺慕:“多谢德娘娘关切,儿臣亦是想念戚嬷嬷了,儿臣还记得戚嬷嬷在时,常念您的好。” “明日、就明日吧,下午这个时辰儿臣可能去永和宫寻四弟玩儿,不打搅德娘娘吧?” 玉琭含笑微微摇头:“怎能打搅,四阿哥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巴不得有哥哥陪着玩儿呢。” 第三百一十一章 心思敏感 说到这儿了,四阿哥好似听懂了一般,还呲着嘴里的小碎牙咿咿呀呀的朝太子爷伸手,玉琭见状,干脆将四阿哥往前一递叫太子抱抱去。 太子爷欢喜又怯怯,反复问着可以吗,得了玉琭的点头,这才紧紧抱住了四阿哥去,四阿哥素来热情,还用湿乎乎的小嘴在太子脸颊上蹭了蹭,玉琭深知四阿哥这不算是亲近的举动,可太子却惊奇得要命,紧紧搂着弟弟去,面上的笑意可再收敛不回去了。 虽只抱了一下子,可太子爷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还轻快着,难得没什么稳重的样子,连连同身边儿奴才慨叹着,四弟好小,四弟胖乎乎软乎乎的、、、、、 林氏还惦记着刚刚被德嫔刁难的时候呢,自是见不得自家主子同德嫔母子这般亲近,待主子进了毓庆宫吃罢茶不那么激动了,这才端着点心过去,试探着劝着。 “太子爷是个重情重义的,可四阿哥还小呢,太子爷怎知他就是好的,还不是全听德嫔一张嘴怎么说,先前舅老爷还说呢,您在这个位子上没人不想巴结着,您得警惕些才是。” 只一听这个,太子便有些不快了,小小又绷了起来,他动了动嘴唇子想说些什么,可又念在林氏是额娘给他留下的奴婢,他不好将话说得过火,即便有些不快也暂忍着些。 然林氏见太子爷不说话,还以为太子同往常一般,是听进去话了,便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 “您年纪小,想来看不出来那德嫔的嘴脸,别听她又是思念戚嬷嬷又是劝您保重身子的,实际上她可没安好心,当众训斥奴婢,她就是没想着给您脸面呢,要奴婢看,您何必同四阿哥亲近着,还不知德嫔安得什么心呢,明儿过去别害着您了、、、、、” 一说这个太子可就忍不了了,他自是不信那么好的德嫔能害了他去。 “奶娘慎言,德嫔娘娘怎会害孤,孤记事早,当初顾病重,德嫔娘娘如何衣不解带的照顾孤,如何不厌其烦的哄孤,孤全都记得,德嫔娘娘是第一个那样悉心的、像、、、像额娘那样照顾孤对待孤的人,她虽身份不一般了,可待孤始终同以前一般。” “反倒是你们,合该给足孤关切,可自戚嬷嬷走后,孤身便觉得身边儿再无可亲近之人了,除了寻常伺候以外,便是满口的规矩,这也不行那也不许,孤时而都想问你,可是孤额娘叫你这般伺候孤的?” 太子一贯性子沉稳,对待身边儿人是更多几分软,林奶娘伺候这么太子这么些年了,话从未得过太子这般抗拒和质问,一时大惊失色,面上一派慌乱,岂还顾得上挑拨什么,紧忙道自个儿失言。 “都是奴婢的不是,是奴婢多嘴了,只是奴婢也是真真为您好效忠您的人,到底是忠言逆耳,奴婢说这些之前也只怕您不悦,可奴婢还是要说,奴婢受元后的好,便要一辈子效忠您伺候您,要替您当着外头的风雨。” “不过奴婢也是一介妇道人家,旁的不会,对外只能一再小心谨慎,生怕哪儿出了错,既是您觉得德嫔好,以后奴婢不再劝就是了。” 林奶娘再了解太子不过,先道了不是,又提了元后,再表了忠心,如此下来太子面上便也没什么怒意了,好似只剩下些无可奈何和淡淡的愁绪,林奶娘知道,太子爷这是又想元后了,没有额娘的孩子,到底心思敏感的。 林奶娘不敢耽搁,这便从太子榻上的格子里取出元后画像来,递上前去,太子接过了,细细看着画上的额娘,便是心中再不爽也发不出火来了。 殿中一时静谧,林氏小心翼翼陪着,好一会子,太子这才轻声儿道:“罢了,你也是为了孤好,只是以后莫要再扯谎了,若是让皇玛玛知道都这个时辰了你还劝孤读书,定然要罚你的。” “孤已然没了额娘,没了戚嬷嬷了,若再没了你们几个,孤便真真没什么可说话交心的人了。” 林氏做垂泪感动状,跪在地上拉着太子的小手,口中忠心之语不断,然心中却是狠松了一口气,也漫不经心了许多,太子爷年纪小到底好哄。 只是今儿这般倒也给她提了个醒,太子爷眼下年纪虽小,可他不会一直长不大,他读的书多了,也渐渐有了自个儿的主意,以后且得想法子寻些个好听的词儿哄太子听话才好,可不能再直来直去的说了。 毓庆宫这儿是安稳了,可乾清宫处关乎太子的话还未说完呢。 玉琭同太子一行人离乾清宫那样近,康熙爷想不知道都难,他知太子爷身边儿的人将手伸的长了,也知玉琭怼了回去,他可出门为谁做了主,然但凡他插手,事儿也就大了,便只能等等,若事儿闹大了他再插手也不晚。 故而康熙爷便只叫梁九功打听着,谁道他这头儿他未操心完呢,外头已然一片祥和了,康熙爷从门缝处看着太子爷抱着四阿哥那欢喜的样子,他一颗心可是软了又软,高兴他们兄弟间能相处得这样好。 借着这股子高兴劲儿,康熙爷将玉琭迎进门,一手接过四阿哥一手又揽紧了玉琭去,嘴唇儿贴了贴玉琭的额角,忍不住夸了一句人去。 “怎得这样厉害,训了保成的人竟还能哄得保成同你和四阿哥亲近成那样,朕先前听见你拔高的事儿都跟着心头颤颤呢,只怕你要忍不住打人。” 当着梁九功一帮子下人的面儿呢,玉琭哪好意思同康熙爷这般亲近,一个灵活的转身儿脱开了康熙爷的怀抱,玉琭压着脸红自顾自的倒了盏茶吃。 “爷这是夸我还是损我的呢,我只是气太子跟前儿的人太擅作主张了,主子还没说要走,她倒是催得急,好似我们娘俩要把太子怎么着了似的,连太子爷拉拉四阿哥的手也不许。” “这我可就恼了,气儿可多是替太子不平的,以前戚嬷嬷在时我还常帮衬着一道看顾太子和其它阿哥公主们呢,她一个奶娘倒是管得宽,然我便是说她也不敢说重了,只怕伤了太子爷的脸面,爷若还要道我的不是可叫我伤心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朕的活宝 康熙爷手上一空便得了人一箩筐的念叨,忍不住捻了捻指尖子上的空虚,康熙爷三步并两步又凑上前去,手指不由自主地就同玉琭的手指搅在一处去了。 “哪儿能?朕又不是不知你这般说是为保成好呢,怎会说你的不是,说来朕还得谢你替朕管教了保成跟前儿的奴才呢。” “朕平日里忙碌,只能叫下头人多关切着去,然等着朕闲了,想跟保成亲近了,却忽地发现保成已然不是能同朕毫无负担交心的年纪了,想来是没亲额娘自小关切着,惹得他心思敏感得不得了,还总容易心软。” “就拿功课来说,保清若哪里有错,朕直接训他便是,改了就是,不论怎么说他都不会放在心上,可保成不是这般,朕若是说重一点儿,他能几个月都忘不掉,一直自个儿琢磨着朕的话去。” “偏他跟前儿的奴才还个个不知如何开解保成,个个都有自个儿的小心思,朕原是打算给太子再换一批奴才的,可前阵子天变得快了,下头孩子们身子不爽利,朕夜半变挨着个儿的去瞧了瞧。” “到毓庆宫时保成已然睡着了,朕坐在保成的榻沿儿上,看着拿孩子抱着元后的画像无声流泪,便知道太子跟前儿的人大概是不能轻易换了,至少眼下不成,他额娘除了留给太子的那些物件儿之外,也就这么点儿人了。” 康熙爷轻叹着,倒也是极心疼这个儿子:“今儿别说换做旁人去训斥林氏了,就是换做朕说林氏的不是,只怕保成心中都惶恐得不像话,不知心头几时才得安稳,可换做你便不同了,这后宫上下为你对太子最是真诚,保成也唯对你最是忍不住亲近。” 见康熙爷对下头孩子们发愁得很,玉琭也顾不上计较刚刚的那点儿不爽了,拉着康熙爷坐下,趁此也好好说道说道太子的事儿去。 戚嬷嬷走之前可是托人来她这儿求了的,求她若是不为难便多关心太子几分,为了这关切,戚嬷嬷甚至将自个儿的体己银子,可以前元后赏给她的物件儿都悄悄送来了。 她哪儿能收老人家这些东西,不过是多照顾几分罢了,太子跟前儿的奴才成群,哪儿消得她多操心什么,当是她还觉得戚嬷嬷是担心得多余,是多此一举呢,应下便应下了。 可如今再看,戚嬷嬷可心明眼明着呢,太子小小年纪便得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身边儿人若无想法可就怪了。 “那万岁爷打算如何处置太子跟前儿的人?今儿我虽算是敲打了一番,可我什么身份太子什么身份,真理论起来旁人还得道我一声儿骄纵狂傲、目中无人,只怕我这三两句话也镇不住人的。” “当初戚嬷嬷临搬去园子上时,还曾那样将太子拜托于我,我也是不忍不管的。” 玉琭稍同康熙爷说了些当初戚嬷嬷求她的事儿,康熙爷一听,顿时心中更是不忍,甚至还有些后悔。 “说来当初长生的事儿也怨不得戚嬷嬷,朕虽一直觉得有蹊跷,可任下头如何查都没什么头绪,只得怨荣贵人和奶娘太惯着长生了,戚嬷嬷被牵连着实无辜,如今再想求得这般忠仆也是不成了。” “不过朕也琢磨了,虽为了保成,暂不动那些老奴,可朕能往毓庆宫再塞了妥帖人进去,瞧瞧慢慢的可否能顶了那些人的位子,再者便是弥补,朕多给保成关怀就是了。” “眼下保成也过了启蒙开始正经读书了,朕打算日日都将保成带在身边儿,亲自教导着,教他如何做学位,如何治下治国,给足了他关切,想来他也不至于再日日惶恐、敏感着了。” 玉琭笑着点头,倒也不介意康熙爷去疼爱旁的儿子:“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您可别忘了还有大阿哥呢,大阿哥也不小了,虽说同太子身份有别,可他到底也是您的长子,他便是再心大想来看着您疼太子不疼他,他心里也要难过。” “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都是给您做儿子的,也还都是孩子呢,您不好讲关心紧着一个给。” 康熙爷岂能不知,也不光是关切阿哥们呢,这般一说他亦是不能忽视了自个儿的公主,然一想以后跟前儿全是一群皮猴子闹腾着,他就心累得厉害。 “得!添一个大阿哥就罢了,朕还算是能忙得过来,待以后三阿哥和咱们的胤禛长大了,你再给朕添置四五个、五六个孩子,朕可是彻底疼爱不过来了,到底还是得给孩子们寻了正直忠诚的哈哈珠子,给他们寻了良师约束着去。” 原还好好的呢,康熙爷说着,玉琭在一旁吃着喝着,可一听康熙爷这话玉琭就急了,当即腾得起身,连手上的绿豆糕都顾不上放下,那双大睁的滟潋杏眼里含的尽是不可置信。 “四五个、五六个孩子!玄烨,你当我小猫小狗啊,一窝一窝的下崽儿!只生一个胤禛都快要了我的命了!” “可不是你十月怀胎呢,说得倒是轻巧,好似四阿哥是我去街上捡来的一般,就是真去街上捡孩子,怕是也捡不来四五个、五六个!” “怎么后宫里这么多女眷,你就逮着我一个可劲儿造呢、、、、、、、” 忽得被玉琭怒气冲冲地喊了大名,康熙爷抱着四阿哥肩膀一耸吓了一跳,可后来看着玉琭这般跳脚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笑,嘴角儿的点心屑都还挂着呢。 起先康熙爷只是拳头抵着唇珠低低的笑,想着玉琭恼着若再见他的笑只怕更要恼,可后来康熙爷瞧着,心道玉琭怎么连发火儿都这样可心可爱又可笑,便再忍不住抱着四阿哥大笑起来。 “朕的活宝儿啊,快坐下快坐下,好好的绿豆糕都被你磋磨成绿豆渣了。” 康熙爷笑着,一把便将气呼呼的玉琭给拉进了怀里,也不嫌玉琭手里的点心渣子随着动作撒了他一身,康熙爷十足耐心,先将四阿哥放在桌上,而后握着玉琭的手拿着帕子一点儿一点儿的擦干净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无甚遗憾 虽还未说什么,可对着康熙爷十足耐心温柔的样子,玉琭心底儿的急切便已然平息大半了。 “你若是小猫小狗那我是什么,四阿哥又是什么了?我这不是爱你疼你,这才盼着咱们的孩子越多越好,断不给旁人机会了。” “知你怕疼,你说你这二年不想再受生育之苦了,我不是也想都没想便寻了避子的法子嘛,我不敢说自个儿做得多好,可普天之下,有几家爷们儿惦记着媳妇怕疼,便不要子嗣了。” “我又是这般身份,每每咱们亲近时我还得防着那帮子什么都记录在册的奴才,每每做贼似的,今儿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便这样吼我,我还吓了一跳心头满是委屈,若非我清楚你真真心悦于我,我只怕要怀疑你是不喜我,这才不愿再有了咱们的孩子。” 康熙爷同玉琭日渐亲昵,时而说起体己话了连身份都可直接舍了去,也跟着玉琭直呼我啊你啊的,不再高高在上的同玉琭说话了。 玉琭素来架不住康熙爷这般同她说话,这人平日里威严,稍蹙蹙眉头便让人胆战心惊,恨不得立即反省自个儿可是哪儿做错惹人不快了。 然温柔时也是真温柔,用自个儿宽阔的胸怀将人裹着护着,微微低头直视人的眼睛里都是柔情蜜意,熠熠着直望到人心里去了,有这么一个瞬间,叫玉琭觉得自己好似是这人重要得不能再重要得宝物。 “刚刚是我急躁了些,不该那样冲你喊着,就是一听你叫我生那么些孩子,我便想起来当日生四阿哥时的艰难了,我是想同你有好些孩子的,我也爱极了咱们的孩子了,只是我到底怕疼,想起当日便叫我胆战心惊,不敢再去经历。” 说来康熙爷留住没留住的孩子已然很是不少了,可这些后宫女眷经历生产之事,没一个叫他有过一丝丝感同身受的,至多就是元后生子时他紧张些罢了,可对着玉琭便不同了。 当日玉琭在屋里煎熬着,他在外头也受尽了煎熬,虽已然是过去许久的事儿了,可这会子再听玉琭说起来,康熙爷仍对当时的感觉记忆犹新,不由得更抱紧了玉琭几分,若使得,他也是不舍得玉琭再半只脚跨一跨鬼门关了。 “怕疼咱们就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也没什么遗憾可言,咱们好好将四阿哥养大就是了,再多了孩子,反倒要分走咱们给四阿哥的关切和疼爱了。” 其实玉琭原也没打算只要四阿哥一个孩子的,只是想再缓缓,一来养养身子,二来等四阿哥也大了些,再有第二个孩子她也照顾得过来,然谁知康熙爷竟能说出这般话来。 他嘴上说着无甚遗憾,可那眼神儿瞒不住人,只是相较孩子和她,康熙爷将她看得比子嗣更重要,这般体贴的,反倒叫玉琭心头不忍了。 就先前讨论太子的话题可是彻底歪了,然二人谁也没想着再说了旁的去,只好生亲昵着,倒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琭无意间往桌前一瞥,才发现四阿哥趁着他们二人说话的工夫竟用那几颗小牙啃完了半个绿豆糕,糊了自个儿一脸一手的渣。 玉琭和康熙爷赶紧的去补救去,可不敢再叫小孩儿吃这个了,虽四阿哥已然添了辅食,可还未吃过这般重油重糖的吃食呢,只怕四阿哥脾胃不适,康熙爷着急着,还唤来了乔太医给四阿哥瞧。 四阿哥吃的不多倒没什么,只是如此大惊小怪有一次叫宫中上下知道了万岁爷如何在乎四阿哥的,少不得叫人背地里多想或是眼红,然眼下康熙爷同玉琭开怀便是了,管他旁人如何想去。 夜里玉琭同四阿哥留宿乾清宫,康熙爷好似哄不够四阿哥似的,夜里安置也不叫谢氏将四阿哥抱走,且将四阿哥放在他们二人中间躺着,亲自搂着四阿哥去。 翌日康熙爷也没舍得叫四阿哥走,也是想着想着太子同玉琭亲近的事儿呢,只怕太子跟前儿的奴才使坏,再用了什么手段对玉琭和四阿哥不利便不好了,便干脆留了玉琭和四阿哥,叫太子同人在他这儿好好亲近去,如此也放心。 弘德殿内,康熙爷立在案前练大字,临窗的罗汉床上则是玉琭带着两个孩子玩乐,中间用一薄绢花鸟屏风隔开,虽隔成了一动一静两方地界儿,却隔不开屏风那头的欢声笑语。 康熙爷听着那头儿的笑声,也无心练字了,干脆坐下来隔着屏风望过去,透过薄绢屏风看着保成抱四阿哥的小心翼翼和欢喜,看见保成被玉琭抱在怀中时,那欢喜得几乎要落泪的样子。 如此真真叫他心酸不断,如若元后还在,想来保成定然也是个开朗爱笑的孩子,可他细想又忍不住苦笑摇头,如若元后在,只怕保成得比眼下还放不开自个儿。 元后是个看规矩比天大的,素来严于律己,若能亲养着保成,定然也日日要求保成依照规矩行事,断无眼下的活泼,而保成能有着片刻的无忧无虑,全因玉琭是个知足常乐的宽心人罢了,对谁的孩子都如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待用了宵夜太子被下头人送回毓庆宫后,康熙爷琢磨着玉琭近来算不得忙碌,便特问了玉琭的意思,若是不烦,这几日便多陪着太子玩乐些吧。 玉琭自然是无不允的,比起去景仁宫帮衬贵妃,到底还是在这儿陪孩子玩儿更轻松些,太子可太懂事了,说是她陪着太子玩,实则是太子帮她照看四阿哥,陪四阿哥逗乐子呢。 然松快了没几日,大阿哥和纯禧、荣宪也按捺不住,一道留下来玩闹了,既是阿哥公主们尽来了,那就自然没有将三阿哥落下的道理,荣贵人虽不亲自养着三阿阿哥了,可为这事儿还巴巴的来乾清宫求了,生怕万岁爷忘了三阿哥似的。 康熙爷应允是应允,只是这般一来,他这乾清宫可热闹得不像天子办事居住之处了,孩子多也是太劳累玉琭了些。 第三百一十四章 打起来了 再说下头的孩子们又不是同太子和纯禧一般,没亲额娘关切着,何必都叫玉琭操心去,荣贵人虽是不亲自养着三阿哥,可她又不是不能同孩子亲近了,如此还特叫三阿哥来,实属多余。 康熙爷这头儿答应的快,可答应过就有些后悔了,一来是心疼玉琭,二来也是嫌孩子们忒闹腾了,他在西侧的弘德殿见人,玉琭带着孩子们在东侧的昭仁殿陪着孩子们玩乐,可即便隔了这样远,孩子们时而哭闹起来他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实在不堪其扰。 一天下来,他疲惫不堪总觉得不能集中精神也就罢了,玉琭也是精神萎靡,用膳都少了平日三成。 康熙爷问玉琭可是孩子们相处间有什么不妥,玉琭犹豫了会子也没跟康熙爷明说,只说孩子小,需得慢慢磨合罢了。 见状,康熙爷知玉琭的为难便也不再问了,只是暗暗留心,又过了二日,康熙爷总觉得近来听三阿哥或是四阿哥哭闹似比以前多了些,待说完眼前事,康熙爷打发了跟前儿的大人,特寻了隔空儿悄悄去了昭仁殿,也不直接进去,只立于廊下从窗缝处望进去。 搭眼儿一瞧,康熙爷便见三阿哥坐在软垫上哭得正欢,小手攥着布老虎泄愤似的砸着身侧,因三阿哥是侧着坐的,康熙爷瞧不大清三阿哥的神色,可三阿哥对面的四阿哥他倒是看得轻轻楚楚。 四阿哥已然能坐得很稳当了,对着三阿哥的哭闹不休,他小脸儿也跟着绷着,可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得,康熙爷总觉得在四阿哥肉乎乎的小脸上看出了些许厌恶和不耐烦来,还有些心不在焉,左顾右盼着,似是在寻额娘。 太子和纯禧一左一右搂着四阿哥,荣宪则揽着三阿哥,唯独大阿哥蹲在三阿哥和四阿哥中间儿斡旋着,同这边儿说几句同那边儿说几句,好似也忘了弟弟们年纪甚小,还不是能说通道理的年纪,然瞧着这般做派,倒是很有做兄长的样子了。 殿内的奴才也不多,不过是各留了一个奶娘看顾着罢了,然小主子们正一道说和着,她们也不好插手,便只立在一旁。 这场面甚乱,也听不清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什么,康熙爷虽未瞧见玉琭人,可这会子已然得了玉琭十成十的感受了,此般场景真真叫人头大,既是孩子们能解决,躲远些也是应该的。 见孩子们也没什么大的矛盾,能自个儿解决了去,康熙爷便也不进去自找魔音灌耳了,然正当康熙爷准备转身时,只听三阿哥嗷得一声,忽地就朝三阿哥猛扑了过去,原只是攥着那布老虎往地上泄愤,这会子竟是直朝着四阿哥的门面去了! 几个大孩子见状也跟着惊叫连连,拽得拽拉得拉,那喊声叫声不知又增添了几成。 康熙爷瞧不见四阿哥了,顿时吓得心头一紧,连门都顾不上走,这便掀开窗大呼:“都是瞎子吗!还不快拉开三阿哥!” 殿里原就够乱的了,奴才们过去一扑便更显得乱了些,好在魏启就在一旁盯着呢,梁九功也反应甚快,二人一前一后,便将孩子们给分开了去。 这会子康熙爷进来再瞧,四阿哥倒是没什么大碍,被纯禧抱在怀中护得紧紧的,其余尽被三阿哥所伤,保成被三阿哥抓伤了脖子,保清被三阿哥咬了一口,胳膊险些见了血,纯禧发间的珠花都被扯了下来。 小孩儿手狂没个轻重,这会子被拉开了,小拳头还攥着要去打人,细看手里还攥着一小绺头发,正是从纯禧头上拽下来的,唯独荣宪没被伤着,也全因小丫头没在那档口阻拦三阿哥,自个儿先躲远的缘故。 一见皇阿玛来,孩子们尽哭了,尤其是四阿哥哭得最厉害,虽未受伤,可显然是被吓坏了。 “皇阿玛,三弟他打人,他欺负我们!” 纯禧年岁最长,见靠山来了这便抱着四阿哥跌跌撞撞的朝康熙爷跑了过去,康熙爷紧忙蹲下身来抱紧了纯禧和四阿哥去,康熙爷边拍抚着四阿哥边低头看纯禧头上的伤。 好家伙,纯禧发顶子上竟秃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儿,头皮上还隐隐冒着血丝呢,此时保成保清也尽围了上来,挨着个儿的给皇阿玛看自个儿身上的伤。 康熙爷顿时气得火冒三丈,看三阿哥眼神儿都不对了,然三阿哥才不过周岁,他训无用打更是打不得,康熙爷只得训斥抱着三阿哥的奶娘去,怎么教养的阿哥,竟敢这样伤自家兄弟姐妹! 便是再调皮的孩子也没见得有三阿哥这般手狂的! “你这狗奴才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三阿哥的吗!拽头发、打人、咬人,这都是什么下作的手段,你当你伺候的是谁的子嗣!你当这是什么地界儿!将三阿哥养得一身市井泼皮的习性!你这狗奴才真真该死!” “来人,即刻将这狗奴才拉下去杖毙!以儆效尤!看谁还敢教给阿哥公主这些臭毛病!” 四阿哥抱着康熙爷的脖子哭得抽抽噎噎地,康熙爷心疼之余也是越说越恼,索性也不训斥了,干脆要了人的命去一了百了。 先是太子跟前儿的奴才不叫人省心,眼下又是三阿哥跟前儿的奴才不教孩子好,这一个个的都还是当初内务府用心挑来的人,如此瞧着,内务府也是该罚! 然眼下还不是迁怒的时候,康熙爷压着火儿,也是担心自己发怒再吓着孩子们了,且赶紧的腾出一只手来,挨着个儿的抚着孩子们的脊背安抚去。 “梁九功,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太医给阿哥公主们看伤!” 梁九功岂能是那粗心大意之人,他造吩咐了魏珠去请太医来了,只是这会子可不好多嘴,他去外头立着不碍万岁爷的眼就是了。 他这才刚在廊下站定了,便见德嫔娘娘带着跟前儿的奴才打北边儿的耳房匆匆而来。 “怎么回事儿?我听着万岁爷似发了火儿?” 梁九功迎上去,苦着脸也顾不上问安了,这便回:“三阿哥伤了人,正让万岁爷瞧见了,娘娘您快进去瞧瞧吧,可不敢再耽搁了。” ------题外话------ 报名排了个推,从明天一直到本月十五号都加更哈~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手狂任性 玉琭虽刚刚没在,可先前安宁就在廊下守着呢,一见里头的动静儿便紧忙跑去给她报信儿了,她特意晚来一会子,就是为了先叫康熙爷发发火气,这会子可不算晚,正是时候呢! 敛了敛神色,玉琭颔首应了一声儿,临进门儿前又狠搓了下自个儿的左耳垂子,直疼得她眼睛一热,而后步履匆匆进去,一句话都未说呢便利利索索地跪在了康熙爷跟前儿。 “不知阿哥公主们可又大碍,臣妾来迟,还请万岁爷责罚。” 阿哥公主们出了事儿,偏玉琭不在场,她确有失察大意之罪,康熙爷正在气头上呢,虽理解玉琭辛苦,然少不得问一句玉琭先前何在,为何失察。 然质问的话还未宣之于口,康熙爷忽得眉头一紧,眼神落在了玉琭的左肩之上,月白色的衣上竟沾染了点点血迹,往上一瞧,玉琭的耳垂还正渗血呢,同右边儿比对着红肿得相当厉害。 如此便也不消得问玉琭刚刚去哪儿了,定然是去处置伤了。 康熙爷正欲扶起玉琭再细问些个的,然见皇玛玛久久不言,纯禧还以为皇阿玛这是要怪罪德娘娘呢,当即也顾不上哭了,小姑娘直跪在了玉琭的身侧,替玉琭求情。 “还请皇阿玛勿要责怪德娘娘,德娘娘也是因三阿哥而伤,三阿哥总哭闹不休,德娘娘哄三阿哥呢,谁道三阿哥不领情,直攥着德娘娘的耳坠子就往外撕,德娘娘都疼得泪流满面了还不肯丢开三阿哥,不肯训斥三阿哥半句,只怕三阿哥不如意起来哭得更厉害。” “德娘娘就那么生生忍着,直到三阿哥自个儿觉得无趣松了手,德娘娘这才叫奶娘将三阿哥接了去,带着人去处置伤口,然儿臣同弟弟妹妹们劝了三阿哥半晌儿,仍是无用。” 纯禧同玉琭最是亲厚了,自是见不得玉琭受委屈,只怕皇阿玛不够生气,原玉琭有三分的伤被她说成十分,得亏玉琭临来前还特搓弄了伤口显得厉害些,不然还真配不上纯禧的话呢。 至于太子和大阿哥,因以前和这些时日的相处,也同玉琭亲厚着,更别说眼下他们皆被三阿哥所伤,自是没有再向着三阿哥的理儿,便也连同纯禧站在一处替德嫔求情。 太子动了动嘴唇子,面上泛着些为难纠结,头一回说了句重话:“大姐姐说得丝毫不差,三阿哥总是毫无理由就闹起来,动辄伤人,简直叫人防不胜防。” 康熙爷见状,可是一句责怪玉琭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如何气恼三阿哥,便如何心疼玉琭。 “快快起身吧,是三阿哥动的手怎能怪你,即便你在此处只怕也拦不住猝然发难的三阿哥,可上了药了?可叫太医瞧过了?” 康熙爷抬手想碰碰玉琭红肿的耳垂呢,可上头还渗着血,一看叫康熙爷心尖儿泛泛得疼,也不舍得碰了,拿了帕子小心翼翼给玉琭沾伤。 “啧,都见血了,怎么伤得这样厉害,你何必这般惯着三阿哥去,你带着阿哥公主们玩闹松快不仅有看顾之责,同时还有教导之职,他不听话你直接教训就是了,朕看谁敢说你的不是!” 出了事儿自是好教训了,然没出事儿之前,她但凡当众多说旁人的孩子一句,定然惹得人家额娘心头不爽,说这不是她的孩子不知心疼呢。 这些道理玉琭再明白不过了,今儿能闹到这般也是她刻意纵容的缘故,旁的孩子皆是听话,唯三阿哥屁事儿不懂还手狂任性,打打不得说也说不得,她前几日见三阿哥任性,不过是蹙了蹙眉说了一句,连指责的意思也无,那三阿哥的奶娘就敢朝她甩脸子。 好嘛,一个奴才就敢这样对她,真真是狂得没边儿了,可见平日里是怎么教养三阿哥的,也可见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底气,不过是依靠着三阿哥讨生活罢了,还真当自个儿也跟着身份不俗了。 既是如此,她也不管了,且就惯着三阿哥闹腾去,她可是替荣贵人看孩子看够了,自个儿的孩子教育不好,那这孩子便只能在规矩上撞得头破血流,叫人都厌烦他,也叫他皇阿玛看看三阿哥的秉性去。 什么时候在这事儿上吃了大亏了,就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了。 起先她还觉得康熙爷不允荣贵人亲养自个儿的孩子有些冷血无情,然如今再看,康熙爷做得可再对不过了,只是先前做得还不够无情,才只心软叫荣贵人将三阿哥养到快周岁,便惯得三阿哥无法无天整日在人底线上蹦跳了,若真养大了那还得了! 玉琭垂眉压着痛快,趁着康熙爷给她沾伤的时候又“嘶嘶”了两声儿,露出些痛苦之色,便见康熙爷更是紧张,连又喊了梁九功,叫人再催一催去。 “多谢万岁爷关切,小伤而已,不消得太医来处置的,先前臣妾去耳房不过是想着换身衣裳,只怕沾了血吓着孩子们了,谁道这一走竟坏了事,若臣妾再上心些就好了。” 玉琭吸了吸鼻尖子,声儿像是哭过似的略带着鼻音,其实这伤原不打紧的,肩上的血也做不得真,这会子只是耳垂发烫并不算疼,玉琭只管照实了说。 可都这样了康熙爷怎还会信玉琭的话,只觉得玉琭自责不顾自个儿呢,偏四阿哥还抽抽噎噎地要额娘抱,康熙爷哄不住,只能看着玉琭又将四阿哥给接了去,康熙爷当即心疼化作恼怒,又往三阿哥那儿瞪了一眼。 这满殿上下就三阿哥最不无辜,偏还就他哭得最久哭得声音最大,好似受尽欺负了一般。 说来以前也没见四阿哥这样爱哭,只是认生一些,不大爱亲人,凡不熟悉的抱抱他都要撇撇嘴罢了,谁道越是长大还越是不及以前了,真不知是下头人失职还是三阿哥天性使然。 一提起这天性使然,那扫把星转世的传言顿时从康熙爷的记忆中蹦了出来,康熙爷抿了抿唇又看了三阿哥一眼,没再多想。 第三百一十六章 正撞枪口 思虑间,太医便到了,今儿乔太医不当值,来的是一位善治外伤的张太医,正是对口,细看了德嫔和一众阿哥公主们的伤,倒也不严重,只留下些伤药注意着别碰水便是,三阿哥到底还小,劲儿算不得大,也不会叫阿哥公主们留了疤。 太子和大阿哥便不说了,纯禧听了太医这话之后可算是收了泪,小姑娘家家的正是爱美,冷不丁的秃了一块儿自是开心不起来,只要能恢复就好。 “太子同纯禧公主所用之药相同,皆是一早一晚涂抹在伤口上便是了,且不能碰水,约莫七八日便能见好,至于大阿哥的伤怕是得淤两日的血了、、、、、、” 康熙爷同玉琭细细的记下了,正欲叫人给阿哥公主们处置伤口,谁道外头梁九功又来报,说是荣贵人来了,听说阿哥公主们起了冲突,正着急呢。 “朕还未寻她的麻烦呢,她倒是消息灵通,叫人进来吧。” 康熙爷轻哼一声,面上虽未见怒意,可话语间的不客气足见康熙爷对人十分不满,待荣贵人进来了,康熙爷也不抬头,只微微低着头仔细给纯禧的发顶上药。 “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万福金安,见过德嫔娘娘,娘娘吉祥。” 荣贵人来时可是满腹的怨气和气恼,三阿哥可是她的命根子,先前德嫔关切旁的阿哥公主,独独不带她的三阿哥,她同德嫔关系不好,德嫔如此区别对待也就罢了,如今竟还出了事端。 事儿都没打听清楚便听闻万岁爷将三阿哥的奶娘杖毙了,这还得了,三阿哥身边儿不过这些个奴才,直接杖毙了一个奶娘,这得是多大的罪? 她的三阿哥也才不过那么一丁点儿大,又能犯多大的罪? 怕不是德嫔连这么小的孩子都容不下,要害她的三阿哥呢,如今奶娘一死,其余奴才又位卑言轻,三阿哥又不能替自个儿辩解,还不是任凭德嫔那贱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故而她怎能见儿子吃亏,怎么着都得替儿子来辩一辩才是。 然她并非当年的冲动了,这些年不受宠,她也渐渐看清了自个儿的处境,虽含着满满怒气而来,然进殿见万岁爷满面不悦,太子同下头的阿哥公主又多是形容狼狈,见她来也不招呼一声儿,如此也是有怒暂不敢言了,只先规规矩矩问个安。 然荣贵人话音落下许久,却久不见万岁爷出声儿准她起身,她险些蹲得小腿发麻了,这才见上头德嫔出了声儿。 “罢了,荣贵人快起身吧,说来这事儿也怨不得你,三阿哥年纪甚小又懂得什么呢,慢慢教便是了。” 荣贵人虽不爽玉琭这般高高在上的说话,可到底是蹲不住了,又见万岁爷无甚异议,干脆先起身站直了再说。 然她这才将将站定,正欲再开口问了到底何事时,康熙爷开口了,冷言冷语的着实没什么好气。 “既是不怨三阿哥,那可不知该怨谁了,三阿哥年纪小,教养三阿哥的人还小吗?朕膝下的阿哥公主哪个不是慢慢长大的,没一个像三阿哥这般小性不容人的。” 得!还是跪下回话吧。 荣贵人心头既不满又不安,耳旁又是三阿哥哭哑的声音,真真叫她煎熬死了,不知三阿哥这是怎么了竟哭成这样,定然是受了大委屈了。 “荣贵人你既是来了,那便说说为何而来,你来了也不开口就跪在这儿,不知道的还当你们娘俩多委屈!” 康熙爷有气不能朝三阿哥撒,而荣贵人正撞枪口,可将这情绪接得准准的。 荣贵人未语先红了眼睛,看着康熙爷那是真真的委屈了,先是不理她,眼下又说她不开口,她也得有机会开口啊。 “臣妾不知,臣妾只是听闻下头奴才来报,说是伺候三阿哥的奶娘秦氏有罪,赐了杖毙,臣妾心中惶惶,只怕三阿哥有什么不稳妥的,他年纪小又总认生,胆子也不大,臣妾只怕他受委屈。” 此慈母之心放在平日倒是没什么,可放在此时可是不恰当极了,三阿哥这般,可就是被身边儿人给惯得了,还什么怕三阿哥胆小认生,可见就是荣贵人惯的,三阿哥性子都歪成这样了,还满心觉得自个儿孩子好呢! “你既是怕他受委屈,前几日何必巴巴的求到朕跟前儿,话里话外的说德嫔厚此薄彼,朕应允之后你非但不知感激德嫔,这会子反而当着人面儿直言怕三阿哥委屈。” “怎的?德嫔还能当众欺负了三阿哥不成,不叫三阿哥来你说不公,叫三阿哥来了你又不满,左右都不得你的意,依着朕看,以后你的三阿哥再不必来了,朕同德嫔都伺候不了这般金贵的小主子!” 荣贵人劈头盖脸地得了万岁爷这般训斥可是慌了,万岁爷怎么平白无故这般气恼,言语间竟都不愿意同三阿哥亲近了,万岁爷若不喜这个孩子,那她还能有什么指望? “都是臣妾的错!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还请万岁爷息怒。”荣贵人膝行上前,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在德嫔跟前儿撑着什么尊严和脸面了,那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三阿哥还那样小,他能做出什么事儿来呢?臣妾就是不知三阿哥到底犯了什么错罢了,绝非不满德嫔娘娘的意思。” “做额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三阿哥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他眼下这般在臣妾身侧哭着,而臣妾连抱抱他都不能,臣妾自是心疼如刀绞一般。” “再加之那秦氏总时不时的同臣妾说,说三阿哥总融不进去其余阿哥公主们的玩乐中间,总是自个儿孤零零在侧,臣妾一想便忍不住难过,想问问德嫔娘娘又怕娘娘不快,这才一时失言,还望娘娘恕罪。” 说着,荣贵人还朝玉琭拜了去,玉琭怎肯受这以退为进的招式,紧忙抱着四阿哥扭身不受,且叫谢氏抱好四阿哥罢,玉琭还亲自扶了荣贵人去,偏荣贵人不肯起,玉琭也不强求,只管露出一脸的为难。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养而不教 “都是做额娘的,本宫自是能理解荣妹妹的心,其实妹妹早来寻本宫说开了此事就好了,也算不得什么要紧的。” “三阿哥年纪小,又是这几日才来同兄弟姐妹们一道玩耍,难免不熟悉着,少不得磨合两日,别说孩子们了,就是咱们姐妹们刚认识时也少不得熟悉熟悉,三阿哥才刚刚开始学开口,这磨合的时间便更是慢些了。” “不过要说阿哥公主们不理三阿哥也是不可能之事,太子、大阿哥、纯禧皆是耐心十足的孩子,便是三阿哥认生爱哭,也总不厌其烦的哄着,荣妹妹与其偏信一个坏了心的奴才,怎么不自个儿来真真切切的看看瞧瞧?” 荣贵人对着德嫔这般惺惺作态着实膈应极了,偏当着万岁爷的面儿呢,她也得跟着惺惺作态去,心说我想来也得能来啊,可不似你这狐媚的出入乾清宫自由。 “也是臣妾一时着急没转过弯来,然那秦氏平日里伺候三阿哥却是妥帖用心,三阿哥也时真真爱哭,臣妾听她的话便没多想、、、、、、” 看着荣贵人这般作态,句句将错往哪秦氏身上推,往三阿哥爱哭上头引,着实叫康熙爷不悦至极。 他原不想当众直言三阿哥的不是,到底是他的儿子呢,年纪又小,说了他的不是知会让人轻慢了三阿哥,觉得他不重视这个孩子,下头的人便也可跟着不重视了。 可这事儿若是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下一次还不知几个孩子要如何伤呢。 如此他也是见不得玉琭这般为荣贵人和三阿哥说话了,玉琭性子软不跟人计较,是为荣贵人和三阿哥的颜面考量,可养不教父之过,他今儿若不让人长长记性,难不成还非得等荣贵人纵容着三阿哥真无法无天了,等他酿成弥天大祸再叫人长了记性吗! 那时候怕是想叫三阿哥长记性也晚了的。 只见康熙爷抬了抬手阻了荣贵人的话头,直质问了一句:“荣贵人,你真是没多想也不觉得三阿哥有什么不妥吗?三阿哥仅仅只是胆小爱哭这么简单吗?” 荣贵人一时怔愣,本想着死了个秦氏,她再求情几句,甭管三阿哥怎得了,这事儿便也算是过去了,可冷不丁的听万岁爷这般一问,她心头打鼓可不知是什么意思了,只能讷讷点头,想着她的三阿哥可是最好的阿哥,能有什么不妥。 康熙爷见状,怒极反笑:“果真是慈母多败儿,朕原体谅你几次痛失幼子,便允三阿哥多养在你跟前儿些个时日,可养而不教实乃大错特错!” “在你眼中三阿哥怕是比谁的孩子都好,然你可知他凡有不顺心便对人出手动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哭只是他命认妥协的手段罢了,你也进殿这好一会子了,可瞧见了德嫔耳朵上的伤?可瞧见了阿哥公主们的形容狼狈?这尽是三阿哥做的好事!” “而三阿哥,浑身上下无一丝不妥,从事发到眼下已然过了三四刻钟有余了,他宁愿哭哑了嗓子也不愿妥协,朕问过保清保成几个,三阿哥为何哭闹、发怒,全因他看中了四阿哥手中的布老虎,想占为己有而四阿哥不情愿、不肯松手给他罢了。” “德嫔为替你照顾好三阿哥,情愿委屈自己的孩子,让四阿哥将心爱之物让给三阿哥,四阿哥再不情愿也不会哭闹,胤禛他才半岁多便能这般听话,为何胤祉不成!” “就因耽误了会子才拿到这布老虎,没一开始便如他的意,胤祉便生气发火,甚至不惜伤害他人来泄愤!胤祉他两三个月前才从你身边抱去阿哥所,你莫告诉朕你对胤祉的性子一概不知,你莫说胤祉这性子是短短三两个月便养成的!” “你还有脸说胤祉胆小爱哭,被自家兄弟姐妹排挤,那秦氏死不足惜,你也绝不无辜,若非你对胤祉事事满足、溺爱成性,他又怎会小小年纪这般跋扈,无法无天!” 康熙爷越说越恼,激愤至极,恨透了荣贵人的愚昧无知,不说三阿哥,想当初长生阿哥娇气、挑嘴,不也是荣贵人给惯的,有长生这般先例在前,她还不知怎么教养孩子吗! 且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并不是说孩子长到三岁七岁时才定了性,这性情乃至人品虽有天性使然,可起主要作用的到底是靠自小到大养成的习惯、经历、见识而决定的。 孩子都有不知轻重的阶段,可若是一开始就不给孩子定下规矩标准,那孩子只会一直放纵,往底线之下直奔而去,纠正孩子一遍不成那就两遍、三遍,日日这般教他,他总有一天会明白对错分辨黑白。 如若一开始就不知如何教养孩子,那这孩子就只能肆意生长,难以端正了。 面对康熙爷的训斥,荣贵人顿时血气上涌涨红了脸,她并非觉得羞愧,这一时间也难以理解万岁爷的良苦用心,她只觉得愤怒,只觉得万岁爷偏心至极看不见三阿哥的好。 万岁爷不喜她就罢了,怎么能连带着还厌恶了三阿哥去,三阿哥明明也是万岁爷的骨肉,怎么万岁爷只容得下四阿哥,却容不下三阿哥呢? 胤祉他才周岁罢了,怎当得起什么跋扈嚣张之语,他才刚刚学说话的年纪懂什么,爱哭闹些又能有什么问题,一个孩子而已,还能叫他如何! “这不可能!定不只这么简单!臣妾虽位份不高,可对三阿哥可是用心至极,三阿哥寻常要什么没有,怎会偏去抢了四阿哥的布老虎,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三阿哥还不至于眼皮子这样浅!” “皇上又不曾见经过,只听孩子们的一面之词怎能作数,臣妾知四阿哥是皇上您的心头好,然同是您的皇子,您是否也太厚此薄彼了些,三阿哥他才只是个孩子啊,他连话都不会说他能懂什么!” 荣贵人再耐不住心头的怨恨和气愤了,谁都能瞧不起她,谁都能踩她一脚,可唯独不能看低了她的三阿哥,不能说三阿哥的不好,就是万岁爷也不成! 第三百一十八章 用心至极 荣贵人压抑许久的情绪倒是宣泄得痛快,自入宫以来伺候了万岁爷,她便也没有能这样痛快说话的时候了,可她是说痛快了,下一刻便觉侧脸猛得一痛,自侧脸到脖颈儿,整个人都被大力惯了出去一般跌倒在地。 康熙爷当着一众阿哥公主的面儿给了荣贵人一巴掌,“啪”地好大一声响,因气急力气过大了,康熙爷还不慎扫掉了手边儿瓶瓶罐罐的伤药,瓷瓶碎屑在阿哥公主们足边儿炸开了花,吓得几个孩子忙朝玉琭缩了过去,鼻翼颤颤,呼吸急促,连头都不敢抬。 纷乱过后殿内落针可闻,连三阿哥也是不敢再哭了,只大睁着双眼愣愣看着,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得。 “好一个厚此薄彼!你眼睛瞎了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朕若是真厚此薄彼眼下就不该因三阿哥的举止动气,就不该同你这般废话!然朕若真是厚此薄彼就好了!就三阿哥教养之事还岂容得你置喙,大一开始就抱去阿哥所养着,便也没这事儿了!” “原朕还不明白三阿哥是如何养成这一身臭毛病的,你这一言倒是说得明白,用心至极,这就是你的用心至极!” 康熙爷指着荣贵人的鼻子斥骂着,声儿将窗纸都震得颤颤,虽不是训斥玉琭的,可天子一怒,只是余威便叫人心生惧意。 然比起她,下头的阿哥公主们才是真真受了惊,康熙爷虽惯给他们严父之感,可严厉只是在学问之上,寻常康熙爷同孩子们还是十分亲的,尤其是对女儿格外的宽容溺爱些,哪儿叫他们见过这样愤怒的皇阿玛。 三阿哥就不说了,他还小,便是经过此事也多半不记得,可荣宪还在场呢,她的皇阿玛这样训斥她的额娘,且不知小姑娘心中得有多害怕煎熬。 玉琭偏头去瞧,荣宪的眼泪都欲掉不掉了,还踌躇着想上前为额娘求情,然对着皇阿玛的愤怒,她又不敢上前,可是着急坏了。 玉琭对荣宪感观可不差,这孩子难得温顺乖觉,这会子不说旁的,只顾忌着荣宪的脸面,便不好叫她留在这儿了。 给一旁的魏启使了个眼色,玉琭小心翼翼地觑了康熙爷一眼,见康熙爷这会子奋力克制情绪,压着心火急喘呢,玉琭紧忙一手拉着纯禧一手拉着太子起身朝康熙爷微微福身去。 “太子和大阿哥还未上药,臣妾带着孩子们先去永和宫处置伤了。” 康熙爷捏着眉心未抬头,只腾出一只手来朝玉琭稍摆了摆便罢,刚刚气急了,竟也忘了阿哥公主们还在跟前儿,好在玉琭在呢,还能看顾着些,将孩子们带走还此处一片安静,如此也好叫他放开了处置眼前这没心没肺的。 玉琭得了允,不敢耽搁,这便护着孩子们先出了殿去,因这事儿因三阿哥而起,故而除了三阿哥以外的阿哥公主们尽跟着玉琭出来了,旁的孩子都还算能稳得住神儿,唯荣宪被魏启拉着出了殿就落了泪去,频频回头往殿中看,显然是放心不下荣贵人。 “魏公公,贵人她不会有事儿吧?” 荣贵人养不得自个儿的孩子,同样的,明明是惦记着额娘,可当着外人的面儿荣宪连一声额娘也称呼不得荣贵人,如此小心翼翼的问话,直叫人心中不忍。 可魏启岂能给荣宪打了什么保票,只得告罪一声儿将荣宪抱在怀中,轻声安抚着:“公主您放心吧,应是没什么大碍的,等万岁爷消了气就好了。” 荣宪虽小,却也知叫皇阿玛消气并非什么容易的事儿,只得抱着魏启的脖子好哭了一阵子,到了永和宫,这小丫头一下地又连跑到玉琭跟前儿求着,皇阿玛喜欢德娘娘,德娘娘定然是有法子的。 “求德娘娘救救荣贵人吧,儿臣求您了,求您替荣贵人说句话吧。” 如此求着只觉无甚诚意,小姑娘竟还跪在了玉琭跟前儿,玉琭岂能叫公主跪她,紧忙将荣宪给抱了起来,拿帕子给荣宪沾着泪,瞧着小姑娘这般急病乱投医的样子她也是心生感慨。 别看荣贵人自有了三阿哥之后便不甚在意这个女儿了,平日里甚少过问不说,凡有好的也总想不起来给荣宪去,可要说真心记挂荣贵人的还得是荣宪。 可见子女对父母的爱大多都是纯粹的,而父母对子女的爱时而却附带着条件。 然子女这般纯粹的爱也并不是一成不变,就拿荣贵人母女来说,如若荣贵人经此事以后还是轻忽荣宪,再有这事儿只怕荣宪也比不会这样挂心,这样为荣贵人奔走了。 “好孩子不哭了,我不是不想答应你,只是刚刚你也瞧见你皇阿玛气急的样子了,谁敢在那时候开口呢,即便我当时就替你额娘求情了只怕你皇阿玛也听不进去的。” 一听这话,荣宪可急了,原还只是小声儿呜咽,这会子可再压不住,抱着玉琭嚎啕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求着,只怕额娘同那秦氏的下场一般。 她若没了额娘,真真不知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了。 不等玉琭开口再安抚,纯禧和保清三个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且都围着妹妹一道安抚。 “荣宪别怕,等一会儿皇阿玛不恼了,我同你一道儿给荣贵人求情可好?” “还有我,我也跟着一道去。” 、、、、、、 三个孩子还都是没社么私心的年纪呢,这会子只在乎手足之情,只在乎荣宪的情绪,这样好的孩子们没人会不喜欢的,玉琭心中微叹,心说也不知多年以后,他们这手足之情还能保留几成。 “罢了,你们都好好养伤吧,待万岁爷那头气消些了,我先去求求情看看,只是我也不敢同你保证什么,你心里有个数,这事儿到底还得看你额娘的态度。” 得了玉琭的应承,荣宪忙收了收泪谢过了德娘娘去,还从玉琭身上下来好生给玉琭行了礼。 “不管如何,儿臣都谢德娘娘出手相救。” 第三百一十九章 偏见蒙眼 “额娘她、她确实太纵容三弟了些,儿臣平日里都看在眼中的,只是身为子女,怎好言父母之过、、、、、以后想来额娘就不会再犯错了。” 希望如此吧,玉琭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只管叫莺时带着荣宪梳洗去,她也未闲着,纯禧的伤上了药,太子和大阿哥的伤还未来得及处置呢。 不过太子的也不严重,只是破了油皮,没流血,薄涂一层药就是了,可大阿哥被三阿哥咬了许久,这会子再看小孩儿的胳膊,牙印还都未消呢,还红肿发紫瞧着甚是厉害。 “你这伤是在内里,我先给你用冰敷一敷可好,明儿若是淤血消不下去再用药油好好给你揉一揉。” “冰有些凉了你忍者些痛,今儿可不能碰了热水,不然待明儿你这伤只怕瞧着更是骇人了。” 说着,玉琭叫人取了冰来,包了两层才往大阿哥伤处上放,手法极轻不说,还不住安抚着,只怕大阿哥嫌痛了。 大阿哥立在玉琭身前儿,自个儿的胳膊被德娘娘一只手托着轻放在膝上,另一只手则握着冰袋,明明自个儿的指尖子被冻得通红了,看着就有些痛,德娘娘面上始终噙着柔和笑意不说,反而还细细安慰着他。 大阿哥没应声儿,只是自上而下看着德嫔,看着这个私底下被额娘言语间贬低到极点的女人,便是这个角度只能瞧见德嫔的黛眉、翘睫和圆润的鼻尖,他也觉德嫔是极温柔、雍容不过的了,怎能像是额娘口中的那佛口蛇心之人呢。 若真是蛇蝎心肠的人,怕是不会私底下还对旁人的孩子那样关心备至,他平日里惯喜欢舞刀弄枪的,就是他亲额娘知他受伤,也没这般细致地替他处置过呢。 额娘只是爱唠叨,叫他少舞刀弄枪,叫他小心再小心,叫他好生防备着德嫔,防备着后宫女眷们,只怕他被人给害了去。 可皇阿玛都允德嫔看顾着阿哥公主们,又有什么可防备的呢,可见偏见蒙人眼,他瞧着德嫔可是后宫中难得的好人,性子好,也不唠叨,还总给他们零嘴儿吃,除额娘以外,这宫中也就德娘娘一个可亲近之人了。 思及此,大阿哥一时间还有些羡慕四阿哥,四阿哥有这样的额娘疼,她额娘便没这样照顾过他,他一个月里也不过见额娘几次,感情还不如奶娘深些。 “想什么呢?可是有些累了?也是我疏忽了,冰敷的时候长竟忘了让你坐下来等着了。”玉琭朝愣神的大阿哥笑笑,这小孩儿不知想什么呢,总盯着她瞧。 这眼神儿想叫人忽视都忽视不得,可玉琭看进大阿哥的眼中,又见他眼中一派正直清明,玉琭便只当大阿哥是等得不耐烦了,换了个手握着冰袋去,朝花月瞧了一眼。 “花月,快给大阿哥搬个绣墩来,这会子时辰可不早了,再叫膳房的送来些点心小食给阿哥格格们。” 大阿哥这才回神儿,慌乱移开了视线去,小声儿谢过了德嫔娘娘:“不累、不累,只是儿臣已然不算是个小孩子了,德娘娘不必这样哄儿臣,儿臣不怕疼的,儿臣进来学骑射,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了,您只管处置便是。” 玉琭可不敢苟同,到底是旁人的孩子,不能不顾及着轻重:“受伤已是疼痛,总不好治伤时再叫你疼一遭了,你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玉琭又瞧了眼殿内的西洋钟,这才想起来时辰可是不早了,这会子若是叫阿哥公主们用多了点心只怕午膳就用不下了,她吃不吃什么时候吃都无所谓,可既是将孩子们带来了,总不能带着孩子们坏了规矩。 正巧花月还未出去,玉琭紧忙又叫住人,吩咐了午膳。 “午膳阿哥公主们干脆也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一道用吧,你挨着个儿的问问奶娘阿哥公主们平日里都爱吃什么,不可大意了。” 花月这便应下,看了一眼大阿哥:“哎,奴婢省得了,就是不知惠贵人那儿可要知会一声儿?大阿哥难得来后宫一回。” 玉琭点头:“自当如此,延禧宫就在咱们前头呢,说来咱们回来时就该痛惠贵人说一声的,也不知她知不知大阿哥的伤,若是知道还一直等着不知要多担心,快去吧。” 花月不好耽搁,这便去办差了,去延禧宫见了惠贵人,惠贵人想来是等候已久了,早早穿戴停当,这便谢了花月一句直奔永和宫了。 她去的路上尚且能维持得住心平气和,然到了永和宫正殿门前,望见她的大阿哥就坐在德嫔跟前儿有说有笑的,她心中便有些稳不住了,只怕德嫔用心不纯,这便上前问安,眼神儿时不时瞥着大阿哥,只怕大阿哥不好。 “给德嫔娘娘请安,今儿大阿哥可是给姐姐添麻烦了,若非花月姑娘过来知会,臣妾还不知大阿哥在姐姐这儿已久。” 不同于荣贵人,惠贵人是个聪明的,凡事素来不自个儿冲在最前,也极会审时度势,故而这么些年来玉琭同她虽不算亲近,可见面也尽是心平气和,没什么矛盾可言。 玉琭忙请惠贵人起身落座,说话也十分和气:“也是我一时疏忽忘了给妹妹说了,好在大阿哥没什么大碍,眼下也已经冷敷了会子了,瞧着伤轻了些,不然我真真不知该如何给妹妹交待了。” “万岁爷和妹妹这样放心将大阿哥交予我看顾,今儿我却是失职。” 玉琭说话间收了冰袋,大阿哥这便起身朝额娘见礼,然一听大阿哥受伤了,惠贵人哪儿还顾得上规矩,忙拉过大阿哥上上下下瞧着,就怕孩子有半分不妥。 “伤着哪儿了?可要紧?我原听说是三阿哥的奶娘犯了错,怎么大阿哥还受了伤?” 这话说得急了些,难免就带上了些许质问的语气,然说罢惠贵人便知不该了,连改了口。 “臣妾失言,绝无怪罪姐姐的意思,就是一听说大阿哥受伤难免急切,还请姐姐勿怪、、、、” 第三百二十章 不沾晦气 惠贵人还未说完,眼神儿便落在了玉琭的耳上肩上,惊讶得微微掩唇:“呀!怎么姐姐也受了伤?” 玉琭无奈轻轻碰了碰耳垂,心想着再解释一遍也是累:“这就说来话长了、、、、、” 好在大阿哥怕额娘担心,嘴快些,三言两语便将这事儿给概括了去:“、、、、、总之这事儿断不是德娘娘的错,德娘娘已然十分尽心尽力了,额娘莫急,儿子也没什么大碍,还没纯禧姐姐伤得重呢。” 见大阿哥对德嫔这样维护,惠贵人心头颇不是滋味儿,然德嫔却是不是伤她大阿哥的元凶,惠贵人自也对德嫔气不起来,唯不爽荣贵人,亏她平日里这样同荣贵人亲厚,荣贵人怎不知将三阿哥教好些,伤了谁也不能伤她的大阿哥不是。 惠贵人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是没在德嫔跟前儿说了荣贵人的不好:“三阿哥既是这般,那不知万岁爷打算如何处置?荣姐姐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这我也是不知了,想来当是不会有大碍吧,荣贵人于开枝散叶上可是有大功劳的人。” 对着德嫔这话,惠贵人可不敢苟同,什么叫有大功劳的人,能将孩子生下,能叫孩子立住了,将孩子养好了这才叫功劳呢,荣贵人先前生一个夭折一个,只是给万岁爷徒增烦恼罢了,眼下这个还不叫人省心,这算得了什么功? 惠贵人心中恼着,心疼着大阿哥的伤,面上却是不改,见这会子也问不出什么了,她这便想带着大阿哥回延禧宫去。 可大阿哥却是有些不想走,心想着回去了定然是又听一耳朵数落,听得一箩筐叫他防备的话,他都快会背了,与其听额娘唠叨,还不如在德娘娘这儿同纯禧和保成一道说话玩乐来得自在。 “额娘,儿臣、儿臣一会子还得同二弟一道读书呢,今儿就不过去了吧,明儿正好不消得读书,儿臣再去延禧宫陪您可好?” 读书?读什么书? 大阿哥平日里最不爱的就是读书了,寻这借口来搪塞她,这臭小子明摆地就是在永和宫乐不思蜀了,惠贵人有些恼,然大阿哥当着人面儿叫她额娘已然逾矩,她又没资格约束了大阿哥去,属实憋屈。 玉琭哪儿能看不出惠贵人的意思,偏大阿哥这般年纪还不能体谅呢,玉琭忍不住笑笑,总归她这儿人多,多惠贵人一个也无所谓,干脆出声也将人一并留下,只管叫外人揣摩惠贵人的意思去。 “不然妹妹也留下好了,人多热闹,如此大阿哥称心如意了,妹妹也能多同大阿哥相处会子。” 惠贵人是想同大阿哥相处来着,可要相处也不能在永和宫相处去,眼下后宫派系林立,贵妃一派又强势,僖妃便总想拉拢她和荣贵人这般有子嗣的女眷。 然观僖妃一贯做派,跟着她只怕没什么好处可得,她自有大阿哥可依靠,平日里也不怎么和人积怨,故而僖妃那头她只不冷不热应付便是,也是不愿同贵妃和德嫔太针尖对麦芒了。 大阿哥留下来没什么,总归下头的阿哥公主们尽在永和宫呢,可她一旦留下就耐人寻味了,即便她没有投靠贵妃和德嫔的意思,怕是也得叫僖妃多想。 “罢了,姐姐这儿已然够忙碌了,臣妾便不给姐姐添乱了,回头得闲了臣妾再来姐姐这儿好好坐坐。” 惠贵人要走玉琭也不留,只管叫魏启送送人去,直到回了延禧宫,惠贵人这才松了口气,想想德嫔的态度和永和宫殿内的陈设,她也是不由得叹。 真真是贵气养人呐,从前她初见德嫔时,德嫔还是个瘦弱的、说话都无甚底气的小丫头,而今她再同人说话,那个无甚底气的便换做她了,不知不觉间,德嫔像是变了个一般,险些叫人不敢与她直视了。 然多想这些也是无用,惠贵人琢磨着,眼下还是打听荣贵人消息要紧,且不说她同荣贵人这些年的情谊,如若荣贵人真就这么栽了,她可失了一把好用的刀呢,眼看着秀女入宫在即,倒也可惜了。 好在康熙爷不是个拖沓的人,约莫又过了一两刻钟的工夫,乾清宫那儿便放出了消息,荣贵人禁足三个月,打今儿起一年内不许再见三阿哥,三阿哥也不消得阿哥所的奴才们上心了,这会子已然送去了太后处,以后便由太后亲自教养。 得,如此一来,荣贵人这有儿子可跟没儿子无太大区别了,三阿哥好命得了太后这一靠山,待三阿哥长大了,他怎还会惦记自个儿那身份低微的额娘。 即便还顾念着血脉亲情,他母子二人一年不见,再怎们顾念亲情怕是也亲近不起来了,更可况三阿哥眼下正是认人学话的年纪,久不见荣贵人,怕是也记不得荣贵人的好了。 “主子,听说荣贵人已然被送回钟粹宫了,回去的路上哭得好大声,几欲晕厥过去,您可要派人过去瞧瞧,关切些个?” 惠贵人跟前儿的管事公公陈寿上前压着声儿问了一句,然嘴上说着关切呢,眉眼间却含着些窃喜,可见并非真盼着荣贵人好。 惠贵人瞥了陈寿一眼,自顾自的用膳:“你若想去伺候荣贵人大可直说,试探我作甚,我还没糊涂到那个份儿上,这会子万岁爷正恼着荣贵人呢,谁同她亲近便要得了迁怒去,。” “不过外人都瞧着咱们同钟粹宫的关系好,若真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罢了,入夜时你提一匣子点心送过去吧,也算是咱们有心了。” 陈寿这便笑着应下了,开口点了几道点心,惠贵人一听陈寿说的尽是她们屋里有的,她又不爱吃的,当即满意点头。 她手头也不宽裕,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就不必再多花什么银子了,正好将她不爱用的给了人去,也不算浪费。 惠贵人这头儿精打细算着,既不想沾了荣贵人的晦气,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了些,然玉琭那头儿却是言而有信,既答应了荣宪,她用罢膳,听说康熙爷气得吃咽不下,这便提着食盒往乾清宫去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天子天女 不过要说全是看在荣宪面子上的也不至于,玉琭还不至于高尚到这个地步,她无非是心疼康熙爷罢了,总不能见康熙爷因旁人的错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到了乾清宫门前儿,梁九功正急得团团转呢,见德嫔来了,他顿时眼睛一亮面上一喜,小碎步迎上前,心说可算是将救星给盼来了。 “给娘娘请安,您来得及时,万岁爷正置气不肯用膳呢,奴才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万岁爷丝毫不动容,直将奴才给踹了出来,奴才真真是没法子了,正要去求您呢,若您也不成,便只能去请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啦!” 说着,梁九功怕人不信似的,还特弓着身转过去给德嫔看他腚上的大脚印子,这样子颇滑稽,玉琭险些笑出声儿来,也佯装害怕去。 “哎呦,您可是万岁爷的心腹,万岁爷都不肯让公公您进,我怕是也不成,若也挨了万岁爷一脚,我这身子骨可承受不住啊,要不我等等再来?” 梁九功顿时苦笑连连,朝德嫔作揖:“娘娘就甭拿奴才逗闷子了,奴才哪儿能跟您比,您可是万岁爷的心头宝,奴才就是万岁爷心里的一根草,孰轻孰重一看便知呢。” 二人互吹了两句,玉琭笑笑也不再看着梁九功为难了,只是也不好露出什么轻松神色:“罢了,我今儿就斗胆一试,还请公公派给人为我开门,万一飞来个碗啊碟啊的,我也来得及躲躲不是?” 梁九功见德嫔娘娘肯出马,他顿时面上一喜,眉间的褶子都捋平了:“自当如此!自当如此!何须旁人来,奴才愿当娘娘的马前卒。” 说着,梁九功便快玉琭半步往昭仁殿去了,这门儿才刚开了半扇,二人便迎面受了康熙爷中气十足的一声儿“滚”。 紧接着就是一白玉盏扑面而来,“砰”得一声儿脆响磕到了梁九功的帽檐儿上。 梁九功被砸得后仰了一瞬,可双手却下意识得牢牢接住了那小小玉盏,这会子还心疼茶盏呢,若毁了一只,这一套也就废了,待回头万岁爷用无可用时再想起来今儿这事儿,难免又要心头不爽呢。 玉琭可是将康熙爷的脾气摸得透透的,知人不爽就爱拿物件儿撒气,得亏叫梁九功替她挡了一遭,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玉琭趁机“哎呦”好大一声儿,且听得殿内动静大了一瞬,没一会儿便见康熙爷趿着鞋出来了,满面的急切都挡不住。 “怎么不出声就过来了?朕手上没数,没伤着你吧?” 话比人先到,待康熙爷到玉琭跟前儿了,这才知道这小丫头耍她呢,亭亭地在殿前立着,小脸儿比头上戴的一小朵儿茶花还红润艳丽,哪儿像是有事儿的样子。 说时迟那时快,梁九功紧忙滚到一边儿让了道,玉琭进门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断不给康熙爷拒绝的机会。 “我身子没伤着,就是受了惊,我心口扑通扑通直跳呢,爷感受感受?” 玉琭放下手中的食盒,就这扑康熙爷怀中去了,康熙爷神色稍霁,只是一想先前的事儿还是心头不爽利,轻轻摩挲了下玉琭的小脸儿便罢,也没心思做旁的,只拉着玉琭坐在罗汉床上,踢了鞋便躺在玉琭膝上去了。 “朕不想用膳,你陪着朕说说话吧。” 玉琭点头,也不提用膳的事儿了,康熙爷这么一大老爷们儿,少吃一顿又饿不坏,硬叫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用反倒不利消化。 “爷可是自责呢?想着荣贵人那句厚此薄彼?觉得三阿哥这般样子自己也有失职的地方?” 玉琭接连发问,康熙爷微大睁着眼睛稀奇地看玉琭,这话可是说到他心坎儿去了,如此好似情绪得以分担,虽还未说什么,康熙爷的心情便已然好了大半。 “知我者,玉琭也,朕又不曾说,你怎知朕为此苦恼呢?” 玉琭故意逗趣儿呢,手捏兰花,指尖轻轻点了点康熙爷的胸膛:“自是因我乃天女下凡,乃天子命中之人,你我二人自前世就心意相通,这一世为再续前缘,特保留那心意相通的本事,你想什么我自是清清楚楚。” 康熙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宇间的沉闷不悦尽数消解,那笑引得玉琭点着康熙爷胸膛的指尖子都跟着微微发震。 康熙爷忙握住了“天女”的小手,极配合地问:“那不知天女可有好法子开解?朕着实苦恼,先前气头上只觉得荣贵人固执愚昧,朕同她连惯子如杀子的道理都说不通。” “然冷静下来又想,朕若非忽视三阿哥,也不至于三阿哥坏毛病已然形成才得知,朕罚了荣贵人,亦是该罚自己,只是一顿不用罢了,自是不够弥补先前的过失,如若能叫三阿哥变好,朕少用几顿又何妨,倒是梁九功关心过火了。” 玉琭倒也理解康熙爷的自责,康熙爷是个极在乎血脉亲情的人,想来是自个儿儿时所受关切不多,故而他做了皇阿玛后,便总想在下头孩子们的身上来弥补自己的童年。 凡有空,康熙爷便要过问下头孩子们的吃穿用度,待阿哥公主们到了读书的年纪,他又恨不得亲自教授启蒙,连抱孙不抱子的规矩也全然不顾,别说他是个天子了,就是眼下寻常当家大老爷,也没几个比康熙爷做得更好了。 可阿哥公主们这么多,康熙爷真个个细细关切过去也属实没那个时间,都事事躬亲了又要下头奴才们何用? 三阿哥出生时又是水患又是战事最紧张之时,他这个孩子本就不像四阿哥那般不在乎的性子,爱哭、认生,头几个月康熙爷都不能抱他,抱一抱就要哭,这样的孩子又怎能叫人心生亲近呢? 后来又有了四阿哥,康熙爷自然又转移了视线,不过要说康熙爷全然不顾三阿哥也不尽然,好东西可是流水般的送去呢,凡四阿哥有的,也没怎的少了三阿哥那一份儿。 第三百二十二章 接连发问 “爷这可是想左了,你再怎么惩罚自个儿也是作用不到三阿哥身上的。” 玉琭抚了抚康熙爷的脸,极力放轻自个儿的声音安抚着:“其实要爷忽视了三阿哥也不至于,三阿哥养成的习惯并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表现出来的,今儿也是赶巧了,若不是三阿哥发了脾气也是看不出来的。” “别说爷了,就是这几日相处我也没将三阿哥的脾气往坏了想,先前爷还问我三阿哥是怎得了,怎么总爱哭,我还想着他只是不适应,虽有时候是有些说一不二的脾气,要什么就得马上拿到手,可他这不是还小,小孩儿脾气如何同大人相较?” 康熙爷微垂了垂眼皮子,他一上午又是处置政务又是发脾气着实心累得不轻,玉琭小手轻轻的摩挲叫他很是放松舒服,声儿也不由得懒了些。 “你莫总说好听的话哄朕,朕到底还是轻忽了的。” 一听康熙爷这话,玉琭轻笑了一声儿,干脆听话,句句往康熙爷心口戳去:“是是是,爷的确是轻忽了,不仅轻忽了三阿哥,连其它的阿哥公主们您也操心得不到位,平日里只是过问两句罢了,又能关切到哪儿去呢?” 康熙爷霎时睁大了眼睛看着玉琭,倒也说不清自个儿心头到底是什么意思了,玉琭安慰他的时候他总想自责,可这会子玉琭顺着他的话说了,他又向替自个儿辩解些个,可辩解起来,又莫名心虚,真真是奇了怪了。 “朕、朕这个皇阿玛当得也不至于那样不好吧?” 玉琭笑着睨了康熙爷一眼,也不给人呼噜毛了,既是康熙爷自找数落,她今儿好好数落数落人去。 “那我问爷,爷可知纯禧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常戴的一件首饰是什么?大阿哥平日里最喜欢看什么书?他喜欢骑射的原因是什么?还有太子,爷可知太子最爱的一道点心是什么?他又害怕什么?” “这些您知道吗?答得出来吗?怕是打不出来吧,哦,对了,还有四阿哥呢,您这会子怕是想着,旁的孩子朕不了解,四阿哥可是朕看着长大的,朕还能不知道吗?” “那我又要问您了,您可知四阿哥夜半几时醒?爱抱着什么睡觉吗?” 听着玉琭口中蹦出的这一连串儿问题,康熙爷可是被问得哑口无言,理屈词穷,连心安理得躺在玉琭膝上都做不到了,康熙爷跪坐在玉琭身侧,回想着刚刚玉琭的问题只觉得头脑一片空白。 “纯禧、纯禧当是喜欢绯色吧,常戴一对儿朕赏她的珍珠蝴蝶钗,大阿哥不爱看书,太子应是同朕一般,喜欢萨其马,他回回来朕这儿,朕都见他吃用这个,四阿哥应是在丑时醒一回、、、、、、、” 他试图回答了几个,可个个不对,瞧着玉琭连连摇头,康熙爷抿了抿唇便也不在开口了,免得自讨没脸,只目光如炬地等着玉琭解答。 “纯禧最喜欢薄紫色,她有一半的衣裙都是这个颜色,她最常戴的首饰是她当年从恭亲王府带来的一只羊脂玉镯子,她长大了许多,眼下那个镯子除非敲碎以外已经取不下来。” “大阿哥也不是不爱看书,他只是时而沉不下心来,可他喜欢看游记,还喜欢看舆图,先前战事最紧迫时您这儿常放着一巨幅堪舆图,大阿哥总满心欢喜地瞧着,前儿说起来了闲话了,倒也忘了说到哪处,大阿哥要来纸笔甚至还能画出个大差不差的大清轮廓来。” “他爱骑射,是因他觉得在马背上驰骋的时候才体会到放纵自由的感觉。” “还有太子,太子其实不怎么喜欢用萨其马,他在爷跟前儿用只是因爷爱这个罢了,他反倒喜欢豌豆糕、糯米糕这般更甜的点心,他有些怕虫,大阿哥前儿捉了个螳螂,太子都不大敢靠近,整个人都是绷着的。” “至于四阿哥,他也长大了些,夜里已然不怎么醒了,只是他总爱粘着我些,睡着前需得抱着我的里衣才得以安心。” 康熙爷久久不言,好一会子才泄了气似的低了低头:“朕不是个好阿玛,自以为十分关心孩子们,对孩子们十分的好了,实际上什么都不是,只是孩子们表现得叫朕安心罢了。” 见康熙爷被她打击的不轻,玉琭忍不住又抱了抱面前的人去,叫他以一个十分依赖的姿态靠在她的怀中,包容着略带着些迷茫的爱人。 “万岁爷,知道孩子们的这些并不难,您只要好好腾出七八天的工夫,从早到晚地陪着他们就能知道的差不多了,可是您有这工夫吗?别说腾出来七八天的工夫了,就是腾出一整天的工夫都难,若真这样计较着,您疏忽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如若你真要对孩子们事事过问关心着,那不知宫中养这么多闲人作甚,还设立阿哥所作甚,还要我们这些后宫女眷作甚?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呢,国事天下事要比孩子们细枝末节的喜好要重要得多。” “你有关切阿哥公主们的心就是了,具体的自有人代你照顾阿哥公主们,就拿三阿哥的事儿来说,您给的关切不比给四阿哥的少,可三阿哥这般全赖下头人没伺候好罢了,怎能怪到你身上呢。”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三阿哥才刚周岁多些,他以后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什么都来得及,爷为何要气恼难过,合该开心庆幸才是,若是真等他十岁二十岁了爷才发现他的脾性不好,那时候才叫晚呢。” “不过就眼下爷同阿哥公主们的相处时间来说,也算不得少了,为何爷不如我知道得多,想来是因为爷是他们的皇阿玛,不仅是他们的阿玛,皇字在前,难免拘谨。” 康熙爷环着玉琭的腰身,几乎是半躺在了玉琭的身上,他因玉琭的话无比放松着,心头沉甸甸的自责之感还真奇迹般的消散了大半。 第三百二十三章 言不尽意 康熙爷只觉得他的玉琭神奇极了,几句话便可将他的心捏瘪揉圆,再细细给他雕琢坚硬的外壳了,小心维护着他内里脆弱的那一部分,好似什么事儿在玉琭的嘴中一过便算不得什么事儿了。 想来这也是为什么他对外人防备甚重,处处猜忌,唯独不由自主地就想对玉琭敞开心扉的缘故吧。 康熙爷微微抬头,对上玉琭那双永远充斥纯粹的眼睛,罗汉床临窗,外头的正午暖阳柔柔的覆盖在玉琭的身上,像是给玉琭嵌了一层金边儿似的,先前那句天女虽是玩笑话,可康熙爷恍惚间却觉得这大概不是玩笑。 玉琭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金玉良缘之人,有灵犀一点通的本事。 “我要是能在年慕少艾的年纪便同你在一起就好了,从前大概是虚度了好些年,不知如何为人父母,也不知何为交心体贴、以心换心,唯遇见你才渐渐明白,我要学的太多了,你可别嫌我笨才是。” 玉琭顿时笑得眉眼如弯月一般,忍不住将康熙爷搂得更紧了些,想来是见惯人冷肃强势的样子了,猛然得见康熙爷这般依赖她,甚至有些和煦柔软如春风中的柳条时,她简直是爱不够眼前的人。 “我亦是从前懵懂无知,若是年纪小时便认识了你,只怕要碰的头破血流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哪有眼下更心态平和些,那时候若真遇见未必是好事、、、、、、” 不等玉琭说完,康熙爷撑着胳膊微微抬起上身,自下而上在一片阳光漫晕中吻住了那一片柔软的红云。 他们二人之间还需在说什么吗? 自是不消得再说了,大概像是书信中末尾总留得那句话:“书不尽言,言不尽意”,意都在心中呢。 殿中二人气氛正好,颇有些难解难分,外头梁九功还急得没头苍蝇似的在廊下踱来踱去呢,不知里头什么情况,偏魏珠又来问:“师傅,这膳可都热三遍了,再热只怕就不能入万岁爷的口了,您看奴才是吩咐膳房再做一份还是怎的?” 梁九功岂能给魏珠准数去,瞧了眼天光,只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了,然他又不敢贸然叩门进去,只怕又惹得万岁爷不快,便想着悄悄去窗口边瞧瞧也使得,若是里头无社么异动,万岁爷声儿也不高,想来便是无事了。 如此想着,梁九功便放轻了步子过去了,然他还未站定呢,只一抬头便从半开的窗缝中瞧见了主子们亲昵万分的一幕,梁九功顿时呼吸一滞,面色煞红,赶紧的低下头收了视线逃似的又跑了回去。 “师傅您怎么了?怎么脸色这样不好?可是热着了?” 梁九功紧忙朝魏珠摆手,见这小子愣头愣脑的还要问,梁九功急急给了人一脚去:“不必管咱家,还不快速速叫人都站得远些,这一个时辰之内断不可叫人打搅,都长着些心!” 一说这个魏珠可没什么不明白了,自觉迟钝,紧忙朝周围的奴才们都使了眼色去,亦特嘱咐了稍远些的侍卫兄弟们,众人颇有默契,一道儿往外走了两丈才站定,再远可就听不见里头叫人伺候了。 然众人今儿也瞎操心了,他同玉琭只是十分纯洁地亲昵了会子罢了,下午康熙爷还得见了下头的大人,便是有心也没时辰,只约莫过了两刻钟康熙爷便唤了梁九功进来,吩咐摆膳。 玉琭午间光顾着照顾阿哥公主们去了,自个儿倒是用的不多,这会子正好同康熙爷一道再用一顿去,也是用膳的时候,玉琭才想起来荣宪的请求。 不过康熙爷是天子,一个唾沫一个钉,哪儿有朝令夕改,叫人收回成命的道理,她虽是不能替荣宪求康熙爷免了荣贵人的罚,然其间还是有些操作空间的,至少能叫荣宪满意就是了,旁的倒不必在乎。 “爷,今儿您当着孩子们的面儿罚了荣贵人,可是把孩子们都吓坏了的,他们午间用膳都没什么胃口。” 玉琭执玉箸给康熙爷夹了一块儿羊肉,康熙爷直接用了,吃相十分斯文规矩,咽下去了这才看着玉琭开口。 “是朕疏忽孩子们的感受了,以后定然多注意些。” 康熙爷的态度十分端正恳切,玉琭听着是不觉得如何,可梁九功却是一阵恍惚,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万岁爷,总觉得万岁爷今儿怕是吃错药了,这话着实将自个儿放得低了些。 然后头的话更是叫梁九功不敢置信了,德嫔素来同荣贵人不对付,今儿却是开始体谅荣贵人,言语间替荣贵人求情了。 只见玉琭又给康熙爷夹了块儿脆笋,言语间颇有些犹豫,还带着几分叹息:“纯禧他们也就罢了,好歹年纪稍长些,这事儿又不关乎他们,渐渐的也就不在意今儿的事儿了。” “可荣宪不同,她眼下才五岁,正是开始懂事又没那么懂事的时候,眼睁睁得瞧着自个儿额娘被打被罚,她当着爷的面儿不敢哭,可一出去便怎么也止不住泪,还声声求我替她额娘求情。” “我瞧着荣宪真真是心头不落忍极了,爷已是不让荣贵人见三阿哥了,总不能连荣宪也见不得,我虽同荣贵人以前有些龃龉,平日里也走得不近,可到底都是做额娘的,总能体会几分。” “爷就当可怜荣宪,允荣宪能时常去见见她额娘吧。” 康熙爷一时没应声儿,捏着筷子想荣宪的小脸儿,比起纯禧的活泼讨喜,荣宪也是个不怎么叫人注意到的孩子,比起纯禧,康熙爷就更不怎么了解荣宪了。 此时康熙爷才刚放下自责,心头还未全然不在乎此时,想了又想,到底是为了荣宪答应了下来。 “便依着你的意思允荣宪时常去见荣贵人吧,只是这几日便不必了,叫荣贵人好好冷静冷静去,五六日后,再叫荣宪去也不迟。” 玉琭面上一喜,这便起身朝康熙爷微微福身,替荣宪谢了康熙爷去,如此她也不算是辜负那孩子的期待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出宫观礼 “你代荣宪谢朕作甚,合该荣宪好好谢你的,谢你不计前嫌,也谢你的心软大度,后宫之中,也幸好有你。” 康熙爷不肯叫玉琭拜他,这便拉着人专心用膳去,用罢膳玉琭还留下陪着康熙爷小憩了会子,直到快该是下头大人来御前的时辰了,玉琭这才走。 以后康熙爷不愿再叫玉琭劳累了,便免了玉琭看顾阿哥公主之职,眼下天儿正好,如若阿哥公主们想聚在一处了便去御花园消遣,由各自奶娘看顾,玉琭去与不去随意,如此也省得他的乾清宫日日不得安生了。 这般平静的日子倒也过得极快,没几日便进到五月里,该是巴尔善和玉玳要成亲的日子了。 玉琭因先前便请巴尔善将给玉玳的添妆之物送去,她二人成亲这日再派不派人过去便无所谓了,无非是叫人再送去一句祝福,她自个儿不得出宫观礼,便也无所谓叫下头人如何做了。 玉琭头一晚便只给家里送了信儿,幻想半宿玉玳穿着嫁衣的样子,暗自欢欢喜喜的睡了去。 然天还未亮,玉琭便感觉自个儿身子一轻,好似被人扶着坐了起来,身边儿似有暗暗交流之声,可眼下实在太早,玉琭属实困极,还未彻底醒来就又睡熟了去,随便人如何摆弄。 倒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琭只觉自个儿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身子好似飘飘悠悠无所依,像是躺在小舟上一般,弄得她晕晕沉沉,好一会子才睁开了眼。 玉琭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缓了好一会子才发觉眼前不是她永和宫里的藕色轻纱帷幔,而是换做了更厚重些的靛色,榻小而窄,微微摇动,显然是在马车之上。 任谁一睁眼到了个陌生之地都要紧张非常,玉琭也不例外,紧忙先检查了自个儿,见身上衣物整齐,手脚自由,这才略放下了些心。 想来是听见了她的动静,帘子忽地被拉开一掌宽的距离,光投了进来,玉琭瞧见了康熙爷那张熟悉的脸。 “可算是醒了,快梳洗用膳吧,你若再不醒可要耽误吉时了。” 吉时?什么吉时? 倒也不光是不知这吉时何意,玉琭的疑问可太多了,可这会子不方便问,玉琭还未梳洗呢,只怕自个儿蓬头垢面口气不佳,先接过康熙爷递来的清盐和温水净了齿,又鞠水镜面,擦脸梳头间这才细问了些个。 “爷闹的这是哪一出啊?咱不会出宫了吧?怎不叫醒我,这一路的风光可错过了。” “你莫不是忘了,今儿可是巴尔善和你妹妹的大好日子,朕今儿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德嫔,咱们只当巴尔善的堂兄堂嫂观礼去,便不提你同你二格格的姐妹情深,朕同巴尔善也犹如亲手足一般,自是不能错过弟弟的大好日子。” 康熙爷失笑,抬手替玉琭抿了下下巴上的水珠,悠悠地呷了口茶。 “朕倒是想叫醒你,原想着又是叫人给你更衣又是抱着你上马车颠簸,怎么着你也能醒的,谁道你睡得极香,将将路过一杂耍,又是敲锣又是打鼓的也吵不醒你,如此干脆叫你睡着吧,到地方再叫你也不迟。” 一听这话玉琭可来劲儿了:“爷怎么不早说啊!若早说我必不肯睡的,就因不能看着玉玳出门子,我还失落好几日呢,昨儿夜里也是想着今儿多睡会子,最好一醒来就能听下头人说了他们二人成亲有多热闹。” “若是起早了,我只怕要盼得心急气燥,偏又自个儿观不得礼,在宫中枯等也是难受。” 康熙爷直笑,笑玉琭聪明时真真是聪明,可偏爱在些小事上琢磨不透,就是不为玉琭,怎也不想想他多重视巴尔善,自是不肯错过这事儿的。 “那你这得睡到几时啊?巴尔善巳时二刻出门去你娘家接亲,闹腾罢依着规矩午间还要在你娘家用一顿福粥,见见你娘家那边儿的人,而后才将玉玳迎上花轿,绕城风光一周,不走回头路,待到回府行礼便已时酉时了,走走规矩,闹腾闹腾,礼成怕都要天色见黑了。” 玉琭微微蹙眉,她先前只挂心玉玳的嫁妆和家里要准备的事儿去了,没怎么过问整个流程,这会子听康熙爷一说,才知成婚竟这样麻烦。 “这些时辰都是钦天监算出的吉时吗,怎这样麻烦?” 康熙爷好似看怪物似的稀奇看着玉琭,他眼中的玉琭好似就没什么不知的,说什么都头头是道,怎得遇着常识却是全然不知了。 “自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吉时,半分不能差的,不说巴尔善这般身份的,就是民间也这样办,你以前没见过听说过吗?” 玉琭顿时心头一紧,她哪儿知道这个啊,她穿来的时候就没在家里呆几年,很快便小选入宫了,自是不曾听闻。 “我岂能没见过,就是寻常人家不这样麻烦罢了。” 玉琭紧忙解释着,寻着借口:“爷也知我娘家以前底细,寻常也没什么来往,便是又来往的也俱是布衣,家境多是不好,办喜事大多从简,过了六礼之后叫人算个吉日选个时辰,吹吹打打就将新媳妇抬进门了。” 康熙爷没多怀疑,忙点了点头,他知道的也不过是高门望族里的喜事,想来自是同下头不一样的。 不说这个,今儿康熙爷不愿现真身抢了巴尔善的风头,打扮的可是极为寻常,相对的,玉琭身上这身儿也并不出彩,而且还是汉人的打扮。 上身是水红宽袖对襟大褂,下身是杏色镶边的海棠凤尾裙,玉琭还没穿过汉人的衣裳呢,瞧着十分新鲜,左看右看半晌儿才发觉自个儿并不会梳相配的汉家妇人头,只得又叫花月挤进来伺候着。 不同于旗头的华丽堆砌,汉女的发型可比满人的温婉多了,端得是叫人一瞧,如水般的柔情。 玉琭头发密而蓬松,花月便给玉琭梳了个雀尾头,上头也不缀太多饰物。 鬓两边一左一右各戴一扇形的珍珠钗,头顶脑后再加之小小的点翠团花装点,后头的雀尾上再缀一银质花形的小钿就够了,耳朵上缀着一小串儿短短的米珠流苏,便瞧着端庄中又不失娇俏。 第三百二十五章 京中红人 “如何?”待花月伺候罢,马车上的铜镜颇小她也不大能看清自个儿,玉琭只能在马车上扭着身儿问康熙爷去,头一回这般打扮,她还有些不习惯呢。 “爷瞧着可还妥帖?怎么忽地想起来叫我这般打扮着了?” 康熙爷出宫低调得很,马车原就算不得太大,先前为了叫玉琭睡得舒服些还用一道帘子隔成一坐一卧两块儿地方,坐的地方中间还放了一矮桌,玉琭起身才在康熙爷跟前儿勉强转了半圈儿,康熙爷笑着故意抬手一勾玉琭的腰,玉琭脚上一轻,当即便落入了人怀中。 “咱们德嫔娘娘穿什么不好看?朕瞧着你这一身儿比宫中的打扮还好看呢,至于为何叫你这般打扮,一来是朕私心,二来也全因咱们娘娘可是京中红人,若海叫你打扮得雍容华贵,咱们此行便也瞒不住了。” 玉琭干脆也不起身来了,依偎在康熙爷怀中嗔笑:“我算得上什么京中红人,我日日待在宫中人不识,咱们若到了公爷府上,您在人前儿才是熟面孔呢。” “你怎么不算是京中红人,满京城谁不知德嫔娘娘最受圣眷,下个月便开始选秀了,好些人打听你的容貌性情呢,只怕入了宫得罪了咱德嫔娘娘,你同你妹妹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近来她也没少在外走动,若不给你换了打扮定能被认出来。” “至于朕。”康熙爷笑吟吟地,背着手往暗格中摸索着,没一会儿便掏出一条胡须贴在了嘴唇儿上头,另又带了一鸦色的六合帽,配合着身上略显老气苍色元宝纹长袍,瞧着还真像是略上了些年纪的。 “如此打扮着,若非同咱们亲近非常的,多半也认不出咱们的身份来。” 五月中旬的天已然有些热了,其实并不太适合戴帽子,康熙爷只是给玉琭瞧瞧罢了,这会子既是还不必到人前儿,康熙爷自是不愿受罪,边取下了乔装边给玉琭解释些个。 “不过巴尔善知道朕同你出宫的事儿,今儿也尽由他的人保护咱们去,然他今儿事儿稠,朕也不想再叫他多操心安置咱们去,便想着来回接亲咱们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朕叫梁九功在萃华楼包下了整整一层,巴尔善迎送亲的队伍正好能路过萃华楼前后两条路。” “待到巴尔善接了玉玳回府了,咱们再登门观礼去,吃他二人一杯喜酒就罢了,之后若算不得晚,朕便陪着你四下逛逛,你可是有好久都不曾出来看看了。” 一听康熙爷安排得妥当,还有工夫一道逛街,玉琭自然喜不自胜,搂着康熙爷的脖子亲了人好几口才作罢。 康熙爷任凭玉琭可劲儿闹腾他,眼中的宠溺无奈藏都藏不住,时而听外头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康熙爷还叫人停下车来给玉琭买些没吃过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去,如此走走停停,到了巴尔善带着人出门结亲的时辰二人才到萃华楼。 不过二人倒是不急,萃华楼在公爷府和乌雅府中间的位置呢,要等巴尔善一行人来还得好一会子。 玉琭扶着康熙爷伸来的手臂下了马车,抬头乍一看着萃华楼还不由得惊叹:“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萃华楼,还建得这样气派。” 康熙爷笑看了玉琭一眼,也不急着解惑,拉着玉琭先进去再说。 萃华楼门脸儿气派,约莫阔八间,高四层,越往上越窄些瞧着像是个胖宝塔,外观漆面簇新,细看瓦片都是琉璃瓦,虽不及宫中,但瞧着也很是不俗了,萃华楼三个字更是龙飞凤舞,像是出自名家之手。 进去罢,里头更是别有洞天,布置得不像是个酒楼,倒像是个楼中小院,曲径通幽,闹中取静,待跟着小厮上了二楼,才见些临窗散座,中间被花鸟屏风隔开,不知从哪处传来丝竹雅乐,幽香阵阵,叫人不由自主的静下心来,说话声儿都不由得压低了些。 玉琭心想着,这地界儿端得是一派高雅,布置极佳,别说其间摆设,就是吃茶用膳的器具都是金玉之物,来往怕都是些身份不俗之人,一般暴发户来这儿多半得心中打鼓。 再往上走也不见空间变窄,因厢房设置得少,进去便显得更开阔了,然到这儿康熙爷还是不停,直进了最上头的那一层才算是到了地方。 最上面这一层只招待一桌客人,故而空间更显宽阔气派,其间用屏风隔开三块儿,分别用作正厅、寝间和书房,乍一看不像是酒楼,倒像是回家似的,玉琭自顾自的转了转,在书房瞧见了同康熙爷弘德殿中一模一样的矮桌和软垫,心中这才隐隐有了些猜测。 京中能有这大手笔的也就是康熙爷了。 “爷怎么冷不丁的再外头建了个酒楼去?这一层瞧着布置还甚至温馨,这儿别不是爷金屋藏娇之地?” 玉琭玩笑一句,康熙爷临窗坐下抿着唇直笑,抬手叫玉琭过来,好似是先前在马车上没抱够,这会子又将玉琭给揽入怀中了。 “朕有你一个娇气宝儿都够了,哪儿还消得在外头藏什么娇,这萃华楼是朕出了银子不假,然实际上管着此地的人是巴尔善,你可还记得博易书斋?” 博易书斋这命儿甚是耳熟,玉琭一想便想到了,不就是鳌拜余孽的据点嘛,巴尔善和玉玳也是在这儿出的事儿,这地方玉琭可是想忘也忘不了的。 “听爷的意思,难不成萃华楼原身就是博易书斋?” 康熙爷微微点头:“是,也不是,那博易书斋原先被巴尔善杀进杀出的,简直是被血洗了一遍,即便后来被查封也是弄得人心惶惶,叫人不敢再靠近这片血腥地,打更人都要绕着走,连带着周围店家也接连搬走,这一片儿险些空了。” “后来朕和巴尔善便琢磨着,这寸金寸土的地儿与其放着叫人畏惧,倒不如推翻重建,热热闹闹请人做法再盘活了去,后来便有了这萃华楼。” 第三百二十六章 摆了一道 “这地方算是朕的私产,不过没什么人知道,只是借一江南商人名头罢了,巴尔善寻常在此坐镇,一来方便他接受来往消息,二来也算是下头兄弟们的一个落脚点,三来还能转点儿银子补贴着。” “还别说,这么京中多了个这般雅致的地界儿还真吸引不少人来,能来这儿的自是不缺银子,朕和巴尔善一合计,干脆心黑些,这儿最不济的一壶茶就得五两银子,萃华楼到今儿才经营半年,已然赚了好几千两银子了、、、、、” 玉琭听得直啧啧赞叹,心说能人甭管干什么都能干出些名堂来,不过若说这地方有多要紧也不至于,管康熙爷的态度,也不过是消遣罢了,赚个千儿八百的康熙爷和巴尔善也不甚在乎。 说话间,梁九功亲自送来了茶水点心,在外头吃用不得不慎重,即便在康熙爷自个儿的地头上也不能不小心着,先是用银针验了,有叫一验毒的小奴才试了,没什么不稳妥的主子们这才得用。 玉琭先前光顾着打扮呢,还未吃早膳,梁九功送来的可正是时候,康熙爷呷了口茶,面上始终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可见此次出宫康熙爷心情很是不错,这会子还开口劝梁九功莫要这般紧张,巴尔善既是早有安排,只管信人的手段才是。 然梁九功面上一派为难,哪儿肯放松,康熙爷知其用心便也不再多言,只问巴尔善迎亲队伍到哪儿了,迎亲队伍去的当是快些的。 梁九功一只上心打听着呢,这会子忙会:“公爷带着队伍已然出来两刻钟了,这会子在西街呢,想来至多还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到了,届时也不必怕错过,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最是热闹不过了。” 正说着呢,梁九功耳朵尖,忽闻打西边儿隐隐传来鼓乐之生,他当即面上一喜,眼角儿都多了两道褶子。 “真真不经说,瞧这时辰,咱们公爷今儿也忒急了些,这会子竟就快走到萃华楼下了。” 康熙爷和玉琭也是听到了,也顾不上吃茶用点心了,这便凑近窗口往外瞧着,果然,远远的有一大片红缓缓而来,掌仪司的宫人左右分列,奏乐之声逐渐清晰,红皮大鼓敲得人耳膜都隆隆作响。 巴尔善骑着油光水亮的黑色骏马行在最前,身着礼服胸前配红绸大花,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隔得老远玉琭都能瞧见巴尔善的牙花子,笑得那叫一个灿烂,吃错药似的亢奋。 巴尔善身侧陪着几位年纪相近的小爷,穿戴亦是喜庆,这七八位大概是巴尔善的傧相,行动间还挎着红竹篮朝街边两侧百姓扔喜糖和系了红绳的铜钱。 光是走跟前儿这不足百丈的距离,玉琭便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位傧相撒空了五篮子铜板子,倒也不知巴尔善到底准备了多少,后头近百亲兵夹着花轿,源源不断的将装满的篮子递上前去。 粗粗一算,光是走一趟怕是巴尔善便得送出去百两之多,出手不可谓不阔气。 周围百姓无不捧场的,跑前跑后的孩子们甚至脱下小衫系成布口袋接钱,脆生生的说着讨巧吉祥话,巴尔善听见了,面上笑得就更灿烂了。 迎亲队伍浩浩汤汤快行至萃华楼下时,巴尔善似想起了什么,紧忙抬头去瞧,忙冲康熙爷和玉琭拱手去,康熙爷似被这般热闹氛围感染了一般,还学着下头百姓朝巴尔善喊着吉祥话。 “祝公爷和夫人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早生贵子!一口气生他七子八子!” 听见康熙爷甚不正经的起哄声儿,巴尔善顿时脸红大笑,也不知贴着身侧的马小忠说了什么,从人手中接了两个红色的荷包来,巴尔善振臂一扔,就这么轻轻松松将两个荷包扔到了康熙爷和玉琭身前的窗台之上。 “谢兄弟捧场,借您吉言!” 康熙爷笑着,攥着两个荷包挥了挥示意收到,而后默默看着巴尔善带着队伍渐行渐远,他心中还感慨万千,眼眶子都微微发热。 “其实别看巴尔善早几年前便替朕办事了,可朕有时候还总觉得他还小呢,还得朕操心着关切着,谁道一眨眼,他也成亲了,不久也要做阿玛了。” 直至再看不见巴尔善一行了,康熙爷这才拉着玉琭跌坐在椅上,边感慨着边将手中的荷包递给玉琭,叫人打开瞧瞧去。 两个荷包鼓鼓囊囊地,惦着还有些压手,玉琭打开了瞧,里头物件儿可同刚刚撒给周围百姓的不同,上头是个小油纸包,里头包着足八颗指肚大小的糖块儿,上头还用苏木泡水写了红色双喜字,下头则是一对儿“枣生桂子”的金挂串儿。 康熙爷接过那金挂串儿瞧,心说巴尔善给他这个,好似祝他早生贵子一般,那头玉琭吃糖呢,接过刚“咯嘣”一声儿咬开便呸地吐了出来。 “怎得了这是?不好吃吗?”康熙爷忙关切了玉琭去,可谁道玉琭红着脸,将吐出来的糖块儿芯子给康熙爷瞧:“里头竟是生的!糖壳儿里裹了团生面!” 康熙爷愣了下子,顿时大笑起来:“巴尔善也是知朕心者,怕是早猜到今儿朕得开玩笑逗弄他去,他反早早准备摆了咱们一道去!” “朕催他们生,他也催咱们再多生几个呢!” 玉琭岂能不明白,接过梁九功递来的茶水漱了口,瞧着巴尔善送给他们的物件儿也是忍不住笑去,真亏他能想出这法子去。 借着这股子高兴劲儿,午间用膳康熙爷都多用了两碗,琢磨着离巴尔善接了新娘子回来还有些时辰,康熙爷同玉琭用罢膳,还一道出去在附近逛了逛,回来又小憩了片刻,便又听得萃华楼后头那条街热闹起来。 这是巴尔善接上新娘子回来了。 康熙爷和玉琭也不在耽搁了,这会子便动身一道往巴尔善府上去。 马小忠已然带着人在府前迎接了,康熙爷同玉琭自不消得在前院儿应酬什么,只管跟着马小忠去了正厅偏间候着,这会子人都还未跟着进来,故而还算清静。 第三百二十七章 心急难耐 玉琭惦记着妹妹呢,少不得问问马小忠今儿跟着他们主子接亲的事儿。 马小忠本就是个话稠的人,借着欢喜的劲儿更是描述得眉飞色舞,说他们主子进门过三关真真是风头无两,又是拉弓射箭又是作诗抒情,请来那么些傧相竟全无用处了。 “末了夫人上了花轿,我们主子依着老规矩该是在轿子前踢几脚的,如此以示当家作主的爷们儿威严,然我们主子是断不肯在夫人跟前儿耍什么威风的,不踢轿子也就罢了,反而还将自个儿的脚伸过去给夫人踩。” “而后高声对夫人娘家人和周围宾客说,以后辅国公府上下全凭夫人做主,他万事都听夫人的,能娶到夫人这样好的女子,是他高攀了,是几辈子修不来的福气。” 玉琭听马小忠说了这话,竟有些微微鼻酸险些没高兴得落泪,那些老规矩虽是做不得真,可巴尔善的态度着实叫人动容,他真真是将玉玳捧到心尖子上了。 说话间,外头便热闹起来了,马小忠告罪一声儿,出门张望了下便兴奋回话:“爷、夫人、我们主子迎夫人回来了!” 康熙爷和玉琭连忙起身去正厅候着去,这会子正厅内已然立了不少人了,二人寻了个边边角角不惹人注意的地方站定,翘首盼着,没一会子便见巴尔善拉着玉玳走了进来,二人连红绸都不用,就这么手拉着手进来。 周围宾客纷纷打趣,笑巴尔善急切,巴尔善臊着脸也不反驳,被说狠了还破罐破摔去,直嚷嚷着娶媳妇就这么一回,爷自是巴不得和媳妇贴着呢! 如此又是引得人一阵好笑,再看玉玳,虽人盖着盖头瞧不见神色,可看同巴尔善握着的那只柔荑,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紧了又紧,可见也是臊得不轻。 且照着周围爷们儿夫人们这样闹腾,只怕要耽误了吉时,片巴尔善高兴过了头,就知道傻嘿嘿的笑,康熙爷朝梁九功使了个眼色,只见梁九功忙挤到主位前,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圣旨来。 且听梁九功高而亮的一声儿冲破热闹喧嚣:“请辅国公爷、夫人接旨!” 众人心头一紧,顿时收了声儿朝圣旨跪下,康熙爷和玉琭原藏在人群中低调得很,倒是忘了圣旨一出就得跪,二人反应慢了一拍,满场除了梁九功就见二人站得直直的了。 康熙爷心头不由得笑骂一声儿,竟忘了这个,他还不想暴露呢,紧忙拉着玉琭跪了自个儿的旨意去,说来也是好笑。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辅国公爱新觉罗巴尔善于乌雅氏乃天赐良缘,天造地设,再次良辰,特赐金镶玉如意一对儿,三镶宝石带钩一对儿,各色彩缎两百匹、花缎两百匹、蟒缎、金花缎、蝉翼纱、软烟罗、、、、、、、、” 梁九功语速颇快,然念这一连串的赏赐之物还是念得他口干舌燥、嘴皮子冒火。 自巴尔善得赐婚以来,这已经不知是康熙爷赏的第几回了,这一次没什么太珍稀的物件儿,可胜在都是体贴家常之物,足叫人瞧见万岁爷对公爷的看重。 梁九功足见了一刻多钟,这才“钦此”了,巴尔善夫妇忙谢了恩去,众人也跟着大呼万岁,而后趁着喧闹暂未拢来,喜娘紧忙上前唱和走规矩。 待拜了三拜,便算是礼成了。 巴尔善直接抱着玉玳入了洞房去,康熙爷和玉琭被马小忠请去正院厢房稍坐,旁边儿就是巴尔善和玉玳的寝间,虽知这会子巴尔善不过是掀个盖头罢了,然听着隔壁的嬉闹,康熙爷和玉琭还是稍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过很快隔壁便开了门,丫鬟婆子鱼贯而出,紧接着过来的便是巴尔善同玉玳,二人连衣裳也顾不得换,紧忙先给万岁爷和娘娘请安才是。 “给万岁爷和娘娘请安,说来也是有些可惜,万岁爷好不容易来了,臣弟原是想将万岁爷当作高堂来拜的。” 康熙爷忙请巴尔善和玉玳起身了,笑笑岂能应了这话:“若朕真坐上高堂之位了,只怕今儿就不会这样热闹了,今儿可是你的大好日子,朕自是不能抢了你的风头。” 巴尔善嘿嘿笑着,忍不住看了身侧的玉玳一眼,面上不由得更红了。 “皇兄和娘娘一会子留下来吃酒吗?今儿弟弟请来的傧相不少,外头足够招待了。” 康熙爷摇头:“爷同玉琭吃一杯喜酒便罢,今儿你是新郎官,怎好不露面,外头大伙儿还等着灌你的酒呢,你若真不露面,明儿传出去还不知怎么说呢,你厚脸皮不怕人说,可你总得顾及着你内子的脸面,不然你叫你内子以后如何见人?” 康熙爷同巴尔善说笑着,那头儿马小忠送来酒水,二人边吃酒边说,玉琭和玉玳姐妹俩便不掺和他们兄弟俩亲近了,只管去隔壁说话。 玉琭过了鼻酸的劲儿了,抬手点着玉玳唇上花微微花掉的胭脂直促狭地笑。 “你们二人先前私下里都相处那样久了,怎么公爷的定力还是这样不好,这会子都忍不住啊?” 玉玳的脸腾得红了起来,想起刚刚巴尔善掀盖头时的乱来,紧忙掩住了唇去,小声嘟囔着。 “姐姐就别笑我了,他惯是这样心急的,两日不见好似两年不见一般,对着他那狼似的眼神儿我心都是颤颤的,就没见过他这样急的,刚刚屋里还有好些丫鬟婆子呢,真真丢人丢大了。” 玉琭听玉玳这话直乐,抬手给妹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柔柔的眼神儿一寸一寸的将妹妹看过去。 玉玳眉眼明媚,颊飞红霞,颦笑嗔怨间动人心神,真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今儿万岁爷还同我感叹公爷竟成婚了,眼下我见了你亦是忍不住感叹,我总还觉得你还是那个日日跟着我身后、怯生生的小丫头呢,谁道眼下也做了当家夫人了。” “我如今看见你了,便也不必再担心你过得好不好了,公爷这样真心待你,我可是再放心不过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选秀开始 “再等两三年,你们膝下有一两个孩儿,那日子且不知要有多幸福。” “姐姐”玉玳目光盈盈地看着姐姐,只唤姐姐这么一声儿,她鼻酸着,险些落了泪去,说来也怪,明明出门辞别额娘和弟弟妹妹们时还没这样难过呢。 大抵是看出姐姐对她的深切期待、祝福,乃至艳羡、羡而不得,这才替姐姐难过心酸,如若不是姐姐入宫,替他们先将家中给撑了起来,她也不会有眼下这般际遇了。 她们姐妹二人一心,自是不消得说什么就能互通心意,玉琭紧忙笑着抚了抚玉玳的脸去,可不许人这会子哭的。 “今儿是你的大好日子,可不兴落泪,对了,说到孩子,我倒是有一个小礼物送给你。” 玉琭卖着关子,掏出一荷包给了玉玳:“这是乔太医独家研制出来的调养方子,咱们姐妹俩体质差不多,都是小时候没少吃苦受寒,寻常来葵水都够痛苦了,更别说要孩子了。” “这方子我怀四阿哥之后只用了三个月身子便强健了许多,来葵水也不怎么疼了,你且挨着用,养个一年半载再说要孩子也不迟。” “你也知公爷这一支没什么人了,瞧公爷对你上心的样子,以后定然也不会纳妾,可全指着你尽力了,我虽觉得你年纪还小暂不适合有孕,可就怕公爷心急,也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先养好身子比什么都强。” 说到子嗣,玉玳小脸儿不由得又红了一红,然也知姐姐说的是要紧事,她攥紧了荷包连连点头。 “姐姐放心吧,我明儿就请蔺爷爷把脉,开始用这方子,不过先前我二人闲话,公爷还真跟我说过子嗣的事儿。” “公爷说像他这般年纪的,虽大多都做了阿玛,可他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急于一时,眼下巴不得天下只有我二人亲密相处,有了孩子可就不痛快了,也是像姐姐所言,念着我年纪不大,想将我先养大些再说孩子的事儿。” 玉琭挑眉,十分意外玉玳这话,要知这年头可是子嗣大过天的,尤其是像巴尔善这般怕是更渴望亲情些,谁道巴尔善竟看得这样开,那就再好不过了。 “那就好,也是我多虑了,你们心中有数便是,以后你也入宫方便了,可得时常来陪陪我才是,宫中乍一看哪哪瞧着都好,可呆得久了也着实无趣憋闷,好在我还得万岁爷看重些,今儿能出来见见你。” 玉玳连连答应下来,姐妹二人又说了会子体己话,外头花月便来知会了,说是时辰差不多了,不好再耽搁公爷招待宾客了。 玉琭点头,临走前又忍不住抱了抱妹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跟着康熙爷出了辅国公府的大门。 踏着夕阳余晖,康熙爷和玉琭情绪都很是不错,逛街有些无趣,二人干脆寻了一个叫四宜园的茶馆听人说书唱戏去了。 虽还是唱那几个老折子,可想来是来的地方不同,氛围不同,乐趣便也不同,康熙爷花了二十个铜板子要了一壶粗茶一小碟咸芸豆,二人相依坐在长条木板凳上,边捡了芸豆吃边跟着上头的角儿哼着,跟着下头众人欢呼叫好,当真是惬意又畅快。 末了等天黑透了,爷们儿姑娘们的另一种欢愉时刻到来,康熙爷同玉琭这才坐上马车回了紫禁城内,钻入高高围墙之中,好似先前的惬意都是一场梦一般。 玉琭连缓了好几天,好似都没从那惬意的劲儿里缓回来,骨头都松了似的,没了平日里紧绷的那根弦。 然宫中规矩多,事务多,有得是法子叫她快快防备警醒起来,这一天天的渐渐热了起来,很快便到了选秀这日。 排成列的秀女们天不亮就在宫门前候着了,她们抬着头,也不知是在看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还是再向往红墙之内的故事,看着这些秀女们的姑姑们无力揣测,早已麻木。 时而有几分先见之明的,早早打听好这些秀女的底细,暗自观察了许久秀女们的性情,琢磨着如何择几个有前程的小主早早巴结着,能多得些银子或是脸面,这日子也能少些麻木艰难。 待这些秀女入了宫门,是变成不稀奇的麻雀,还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就未可知了。 直到天色微微亮,姑姑们这才有打起精神来,在秀女跟前儿扯最后一次威风,好好训训规矩去。 而永和宫内,这会子玉琭和康熙爷还睡得正香,今儿因着选秀,康熙爷也不必上朝,来玉琭这儿难得多睡一会子,然想睡到自然醒到底不成,这才将将卯时梁九功就开始叩门了。 康熙爷和玉琭不约而同在榻上蹙眉装睡半晌儿,没理会梁九功,可着奴才职责所在,也是忒死心眼子了,中间也不给人缓一会儿的时间,敲门不成便直接带着人进来了,跟着帷幔叫人起身去。 “奴才得罪,还请万岁爷和娘娘快起身吧,贵妃那头儿都快用完早膳了,秀女们这会子也已然在御花园候着了,您二位主子若是再不起身便真真要耽搁时辰了。” 梁九功真真是又为难又无奈,昨儿他听二位主子闹到夜半就知道今儿早上必起不来身,偏他当是还说不得劝不得,只得这会子连连冒死催促去。 康熙爷只觉得自个儿怕是还未睡足一个时辰,这会子声儿都是懒的,忍不住同梁九功讨价还价:“那就叫贵妃先挑着看着吧,不过那几个人罢了,朕去或不去也无甚差别。” “那怎么能行呢,这选秀可是为万岁爷您选的啊!” 梁九功跪在帷幔前,真真快哭了,还有半个时辰就开始选了,万岁爷还在榻上躺着,这若是叫远在畅春园的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知道了,定然要说万岁爷和德嫔娘娘的不是。 “奴才求您快起身吧,您过去了奴才叫姑姑带着秀女们站得远些,您坐在上头眯会子也不打紧的,您只要去了就是了。” 第三百二十九章 琢磨不透 康熙爷自知躲不过去,眼下无非犯会子懒罢了,偏梁九功这样求着,眼下是躺也躺不住了,康熙爷满面不耐,到底是起了身。 然他自个儿虽是不得歇了,却是心疼玉琭的,昨儿他一不小心拉着玉琭放纵了,惹得人还哼哼唧唧哭了一场,这会子眼皮子还微微肿着,若是玉琭睡不足,只怕眼睛就更是肿了。 “朕起身便是了,莫再催了,等一个时辰之后再叫你们主子起身便是,不过是选秀罢了,也不必太过放在心上。” 康熙爷边更衣边压着声儿吩咐一句,因着起身起得晚了,康熙爷连坐下慢悠悠用膳的工夫也无,不过是坐下来用了盏茶吃了两小块儿点心垫垫肚子罢了,临走的时候面上还有些不爽,如若没今儿这选秀的事儿,他也不至于吃不好睡不饱的。 待到了御花园,贵妃已然在亭中等了许久了,康熙爷见贵妃的打扮并非那日的,少不得过问一句。 “怎不穿了那件杏色的旗装?那日不是还特意同玉琭一道打扮着吗?” 贵妃起身朝康熙爷福身问安,笑着回了一句:“谢万岁爷关切,那件儿衣裳好看是好看,只是今儿选秀呢,不可不重视,臣妾思来想去的到底换了礼服来,如此也显得庄重些,玉琭妹妹便无所谓穿什么了,今儿她做陪着,往好看里打扮着就是了。” 康熙爷点点头,也没再多问,这便落座朝梁九功使了个眼神儿,快些开始快些结束吧,等一会子日头上来了,便是坐在亭子里也挡不住热。 梁九功会意,这便叫人开始,规矩还是那么些规矩,同往年没什么差别,无非是又换了一拨人罢了。 梁九功执册挨着个儿的将秀女的名字家世年龄念过去,秀女们各自上前请安,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康熙爷乍看过去感觉都是一般,个个穿得姹紫嫣红,头上堆砌金玉之物,今儿阳光有些烈了,即便秀女们站得稍远,动作之间还是有些晃眼。 康熙爷原就困乏,看了没二三十个人就险些睁不开眼睛了,无非是听见原先私下里挑中人的名字便点点头去,总之有贵妃在一旁夸着、点评着,他看不看的也就无所谓了。 前头一列刚走,下头又上前了六位秀女,梁九功看了眼名册叫下头奴才核对了秀女名牌,这才高声道。 “满洲镶红旗万琉哈氏,郎中拖尔弼之女,年十六——” 梁九功话音刚落,万琉哈氏便盈盈上前:“臣女万琉哈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岁,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康熙爷听到郎中拖尔弼的名字了,这才稍抬了抬眼皮子看了这万琉哈氏一眼,这姑娘正是名册中的一位。 她穿得一身碧色,倒是在一帮子姹紫嫣红中显得清丽许多,稍给人眼前一亮之感,然只是亮了一瞬而已,康熙爷抬眼一瞧,也不知是这小丫头额头上长了包还是怎得,这大热天的竟留着厚厚的刘海,险些叫人看不见眼睛。 瞧不请上半张脸也就罢了,下半张脸也生得十分平庸,康熙爷闭了闭眼睛,只觉得无趣,困意又有些上涌。 见万岁爷一时无话,贵妃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冷了场,眼下不要这万琉哈氏也就罢了,偏是要的,便少不得想了法子夸一夸了。 “万岁爷觉得这万琉哈氏如何?臣妾瞧着像是个乖巧的,先前倒也忘了是宗亲中哪位女眷提起万琉哈氏了,还说万琉哈氏弹得一手好琴,颇叫臣妾好奇。” 康熙爷淡淡配合一句:“倒也难得,留牌子吧。” 梁九功听见吩咐,这便高声道:“万琉哈氏,留牌子,赐香囊——!” 众秀女听见万琉哈氏竟被看重,顿时惊讶一片,心说万岁爷的口味真真叫人琢磨不透,不爱美人,也不大爱出身高的,偏选了那犄角旮旯不受关注之人。 一时间,众人眼神儿都有些收不住往万琉哈氏身上瞧,想看看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出众的,她浑身上下也就那厚刘海颇醒目,难不成万岁爷还偏爱人厚刘海不成? 要知道这么些秀女可不是今儿头回见面,先前还一道过了三关呢,故而能留下的或多或少都面熟着,也知些底细。 谁出身高、样貌好、有才情,秀女们心中都各自有谱,年年出众的不过那几家,旁人来多半也是陪衬罢了,大伙儿心里都明镜儿似的。 然今年万岁爷也不知怎的,几家出身高的一个没要,唯要了一个赫舍里氏家的庶出格格,才十岁而已。 既是出身高的不要,那想来万岁爷要挑些出身不那么高,样貌才情却很是不错的,如此可是给了下头秀女不少希冀,然赫舍里氏过后,一连三十来个人都没被看中,这第二位便是万琉哈氏,可是叫众人迷惑不已。 然还不等众人琢磨明白呢,后头忽地有一小公公跑来同梁九功耳语两句,如此一耽搁时辰,众人稍不得好奇将眼神儿探了过去,只见梁九功忽地笑意灿烂,忙朝万岁爷报。 “万岁爷,德嫔娘娘快到了。” 康熙爷不由得精神一振,这便吩咐人去:“快快给德嫔准备软椅,就放在朕右边吧,这边儿不得阳,凉快些。” 自打来了御花园,这是康熙爷在人前儿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足见康熙爷对德嫔的重视,众秀女们原就听说德嫔受宠,今儿可算是见着真的了,少不得好奇小幅度张望去,然不等她们瞧见人,便听得一旁姑姑压着声儿训斥。 “德嫔娘娘也是你们可直视的,还不快拜!” 众秀女们心头一紧,这才紧忙收了好奇,个个低着头盯着脚下的石子路,恭迎德嫔娘娘来。 然队列稍靠后,仍有些秀女耐不住好奇微微偏头好奇张望,想看看德嫔娘娘是如何颜色,竟能圣眷不衰。 瞧刚刚万岁爷的眼光,莫不是那德嫔也如万琉哈氏一般平庸,如此难免叫人失望。 第三百三十章 别具一格 众人心思各异,然没工夫让她们多想,片刻工夫便见浓密树林后似有影影绰绰,想来阵仗不小,搭眼透过密叶一瞧,少说也得跟着六七个奴才。 众人翘首盼着,待那行人饶了过了路口一棵开得正盛的紫丁香树,总算是叫众人看清楚来人。 打头的是一位戴啤白顶花翎,身着蟒袍补子为黄鹂的六品太监,稍弓着腰时时引路,其后便是一对儿着青衣的宫女,左边儿的扶着主子打扇,右边儿的给主子执纱伞遮阳,后头还跟着两个小丫头、两个小公公提着食盒捧着果子。 这一行人将她们主子护得严严实实,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德嫔都走近朝万岁爷和贵妃娘娘问安了,竟还没能看清德嫔娘娘生得什么样子。 她们只被德嫔那身雪青色的精致衣裳和珍珠披肩吸引了视线,窥得一瞬的柔和侧脸,只看得一眼纤细的背影,看得人福身问安时的婀娜身姿和一段儿白皙的脖颈儿。 虽能瞧见的不多,然只看见这些,众人便知德嫔娘娘必不是万琉哈氏那般平庸之姿,至于娘娘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真是吊足了人胃口。 “给万岁爷、娘娘请安,臣妾来晚了,还请万岁爷和娘娘责罚。” 这声儿脆中带柔,众人心中忍不住啧了一声儿,心说怎么德嫔的声音也这样好听。 只见康熙爷起身出了亭子,面上压不住柔和笑意,亲自上前扶了玉琭起身:“不晚不晚,朕还有心叫你多歇会子的,来前可好生用了早膳?” 玉琭笑笑点头:“自是用了的,只是听闻万岁爷来的急,臣妾便特叫下头人备了些吃食点心带来,上午选秀可一下子选到午时了,您只吃那盏茶可不成。” 这些体己话玉琭自不会扬着声儿叫人听见,好似她在一帮子秀女跟前儿炫耀宠爱一般,倒显得掉价,然即便她不炫耀,众人凡不眼瞎也能看出万岁爷对她的格外亲密,就是刚刚贵妃同万岁爷说话时,万岁爷都不曾同人挨得那样近。 康熙爷捏了捏玉琭的手心子便罢,也不好在人前太过:“叫你费心了,快落座吧。” 玉琭微微屈膝再谢过了,这才跟在万岁爷的身后进了亭子,转身坐下的瞬间,她能感受到明里暗里打量的眼神儿,玉琭虽不喜这样的窥探,可到底面不改色,嘴角带笑,用眼神儿挨着个儿的问候过去。 偶然瞥见几个慌乱低头收回视线的,她觉心头好笑,这才心头轻快了些,边呷茶边看着上前的这几位去。 一眼看过去,眼前这几个也没什么拔尖儿的,玉琭静等着,等那位能叫六宫粉黛无颜色的高氏出现。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工夫便听梁九功开始念汉军旗秀女的名册了,因高大人备受万岁爷看重,官职不低,故而才念到第二页便念到了高氏的名字。 “汉军镶蓝旗高氏,詹事府少詹事高士奇之女,年十五——!” 听到高氏的名字,玉琭往贵妃处瞥了一眼,二人俱是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好奇,然任凭二人如何一眼不眨地看着高氏,都没看清这高氏的脸。 自打上前至眼下问安,她竟规矩得很,连头都不曾抬起,偏亭子又比下头高出三尺,高氏这么一跪,只能叫人瞧见她头上戴的一对儿粉色绢花,这人虽是没怎么穿金带银,可那身衣裳却是不俗。 玉琭平日里可没少见好东西,故而也练得几分眼力,搭眼一瞧便知是掐了银线的暗纹蚕丝绸缎,这对她来说自然算不得珍贵,可要说宫中能用这料子的也没几个人,便是下头贵人都没高氏穿得阔气精致。 再说今日选秀,众人都穿得艳丽,唯她穿得一身儿清丽月白在人群中独独显眼,如此也是用心了。 “起——” 高氏听令站起身,然此时仍不抬头,眼睛也规规矩矩微垂着看地,只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 见状,佟佳贵妃不由得轻笑,对着高氏越发的好奇,不由得出声儿同万岁爷和玉琭开口说笑:“以往选秀多是咱满人家的格格多些,汉军旗的少,今年却是不同,本宫乍一瞧见下头格格们个个姿态不俗,竟不由得看花了眼。” “这高氏虽站得远,然本宫瞧着她打扮倒是别具一格,想来是个极好的,万岁爷不如叫上前来瞧瞧?” 康熙爷点头,左右高氏早就定下来了,看不看的无所谓,既是贵妃提出来了,且给高氏一个面子也使得。 “高氏上前来吧。” 得了康熙爷这话,高珵顿时心中一喜,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虽心中急于叫万岁爷瞧见她的好颜色,可她也谨记姑姑的告诫,这会子规矩比样貌要紧得多。 故而她只上前走了五六步罢了,摆足了矜持的样子,这才缓缓抬头,眼皮颤颤地往上抬了些许,仍不直视上头的主子们。 “高氏真真好颜色!” 待看清了高氏容貌,玉琭忍不住笑着感叹一句,这话可半分没掺假,原看画像这高氏都够好看的了,今儿一见,真人竟是比画像还胜三分,只是想来年纪还小,略显稚气,个头也矮些罢了,假以时日细细娇养,她定然出落得更美。 贵妃亦跟着应声:“可不是,跟高氏一比,咱们后宫姐妹们竟都快没有能看的了,若本宫没记错,高家当是钱塘出身吧?都说江南出美人,瞧高氏可见此言非虚。” 高氏压着欢喜规矩回话:“回娘娘话,臣女祖籍确实是钱塘,然臣女却没去过钱塘,自小便跟着父兄住在任上,先后在川蜀、兖州、衡阳呆过不少年,自叔父留京,臣女便也时不时的来京中小住。” 这些话高氏已经不知练了多少遍了,简直可以倒背如流。 一来回答自个儿出身,二来亦是点明父兄和叔父的官职,算是叫万岁爷心中有数,其间提及跟着父兄在任上奔波,也可叫宫中贵人们知道她不是那娇气的,算是一改她给人的第一印象,此反差想来能让人将她记得久些。 第三百三十一章 露才扬己 高珵虽知自个儿的好颜色,可万岁爷是什么人,什么好的没见过?她可不敢言自个儿是上天入地再寻不来第二位的绝色。 再者秀女这么多,先前看万岁爷那爱答不理的样子,足见他对选秀之事并不上心,无非是应付差事罢了,若不说些特别的岂能叫万岁爷对她留有印象,即便叔父正受万岁爷重用,她入宫之事多半是稳的,眼下也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她这样说罢也是稍有些惴惴的,主子才不过问了一句罢了,她却说得多了。 好在上头的万岁爷和娘娘们不甚在意,便听得贵妃回:“这般说来,你还是个见识颇广的,皆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本宫原还瞧着你生得柔柔弱弱的,必是自小在家中娇养长大,谁道你还能吃得这样的颠簸之苦,倒也不容易。” 高珵见贵妃这样好说话,似对她十分有好感,便不由得面上带笑,忍不住怀着露才扬己的心思再多说两句去,这会子倒是不低头也顾不上显得含蓄了。 “若说见识颇广臣女可是愧不敢当,无非是跟着父兄和叔父多走了些地方罢了,到底是不及男儿身方便,便只能谨记叔父的教诲,以读万卷书来代行万里路了。” 到底是文臣家眷,说起话来就是和满人家的格格不一般,先前佟佳贵妃问下头秀女平日爱做之事时,满人家的格格多是回答跟着父兄跑马打猎,或是打理庄户,偶见几个稍内向的,这才提了女红针黹之事。 换做汉人家的姑娘了,回答读书习字的就多了起来,佟佳贵妃这会子虽还未往深里问高氏呢,然听人此番回答,便知道这姑娘多半学问不差,若真是学问不到家的,只怕也不敢说得这样底气十足。 佟佳贵妃笑着点头,满面赞许,心中却是暗自警惕,这高氏心眼子可是不少,她还未问什么呢,这小丫头倒是挺会顺竿儿往上爬,三两句话便将自己的德才之名给立住了。 佟佳贵妃觑了旁边儿的万岁爷一眼,果然见人面上似含了些探究。 佟佳贵妃暗道不妙,只怕万岁爷留了心,这便想出声儿先将人定下来,将这高氏赶紧给打发了才是,待万岁爷挨着个儿的将人都看过去了,想来也就对着高氏印象不深了。 待选秀后万岁爷便要携后宫去畅春园避暑了,届时万岁爷身边儿有玉琭陪着,多半也想不起来高氏,如此冷人几个月,之后即便再宠幸想来也不至于还留着眼下的热乎劲儿了。 然佟佳贵妃不过是分心看了眼玉琭,万岁爷这便放下手中的茶盏出声儿了。 “你叔父是个极有才能之人,难得你为身为女儿身还得这样记得他的教诲,你叫什么名字?朕记得你叔父膝下孩子都还年幼,不知还有你这样大的侄女。” 高士奇身为天子近臣,康熙爷用人之余自是也关切着臣子家中之事,在红白事上常备着一份赏赐,也不失为是一中笼络人心的手段。 然问着无心听者有意,高珵激动得险些压不住喜意,心都快飘飘然了,已然想象出自个儿以后得宠的样子,暗自将自己比作了德嫔,如若她以后也能坐在万岁爷的身侧了,以她的颜色想来定然比德嫔更要引人注目,万岁爷定然也更疼她些。 这些幻想不过一瞬之间,高氏忙掐着手心子回了神儿,又朝万岁爷福了福身这才开口,好在离万岁爷有些距离,声儿传过去并不显其中的微微激动颤抖。 “回皇上话,臣女名叫高珵,是高家长房长女,是比叔父的孩子们稍长几岁,叔父一家自搬入京城后臣女便同叔父家走动不多了,即便来京也鲜少出门见人,是以鲜有人知叔父还有臣女这样大的侄女。” 康熙爷点头,倒不关心着高氏在家中的辈分,只是想着高士奇的几个孩子起名都颇有深意,高珵身为高家女想来名字也是不俗,就是不知是哪个珵字了。 “可是澄明的澄?朕记得你叔父膝下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从水的。” 高珵越听万岁爷提及她叔父,这会子心中便越稳当:“回皇上话,臣女两位表弟的名确实从水不假,然高家的女儿却都以玉为名,臣女的珵字是出自屈子的赋篇之中的一句。” “览察草木其犹未得兮,岂珵美之能当?便是这个珵字了。” 珵,美玉也,确实是以玉为名不假。 玉琭忍不住笑了笑,心说名字倒是好听,就是选屈子赋篇一字为名倒是有些当不起了,这句原意颇有些抒发些个人不分辩是非黑白,不识明珠美玉之意,其间气节高珵可当不起的。 不过名字皆是父母家人对孩子的期许,只盼着这高珵收收心眼子,也收收看向万岁爷那热切的眼神儿,这还没怎么呢,高珵瞥向她的眼神便带着些妒意了。 玉琭心中微叹,只盼着那妒意不过是她的错觉,天天这个斗来斗那个,真真心累。 康熙爷微微颔首,既是得解了心头之惑便也不问旁的了,朝梁九功点头,梁九功这便扬声:“留牌子,赐香囊——!” 高珵接过魏珠递来的香囊,激动得险些没哭出来,她千里迢迢赶来,又在叔父家伏地做小这么些时日,憋屈受累不断,然这一切总算是没白白经历,以后她就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了,再不必受谁的白眼和约束了!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谢意倒是真切,待高氏随着姑姑退下去了还未平复了心情,忍不住频频回头看着凉亭中的天子英姿,不由得心生向往倾慕,更是期待以后的日子了。 “敢问姑姑,臣女一会子在六宫何处安置?臣女可要家中给送来细软?如若伺候万岁爷,不知又是何等规矩?” 高珵跟着姑姑左拐右拐还不见出了御花园,难免有些心急,见着姑姑不似管教姑姑那般凶恶相貌,高珵忙从手腕子上退下来一掐金丝的镯子塞给了那姑姑去,连连打听消息。 第三百三十二章 试探玩笑 那姑姑身为受贿的比高珵这个送贿的还理直气壮,也是看在金镯子的份儿上,她这才不吝言语。 “小主稍安勿躁,您这会子还入不得后宫呢,眼下不过是初选,即便留了牌子还是秀女,待万岁爷选罢了,得了选中名册之后还得再斟酌,什么时候给了位份什么时候才真正算是后宫女眷。” “如若宗亲中有未婚配的小爷,万岁爷也回在你们当中遴选合适之人,如若末了既没有赐婚旁人,万岁爷亦无给位份,便也算是撂了牌子,出宫自行婚配。” “不过瞧小主这般颜色气度,想来以后定然前程似锦,奴婢先恭祝小主了。” 宫中凡稍得用些的奴才,那个不是巧舌如簧,极会审时度势,万岁爷在御花园看了半上午的人了,唯同这高氏多说了两句,可见是留了心的。 这姑姑不过是奉承两句罢了,高珵似没听过夸一般,一时间脸笑容都拢不住了,也不客气,直直来了一句:“借姑姑吉言,以后若有机会,定提携了姑姑去。” 好嘛,一句提携,傲慢尽显,还没当了主子呢,便摆开主子的谱了! 那姑姑暗自瘪了瘪嘴,心说她迎送的秀女不知几何了,凡她奉承,秀女们多是客客气气谦虚道一句不敢当,没一个敢瞧不起奴才的,这高氏倒好,张口便是提携,只怕贵妃都没她口气大。 高氏既是着急想学伺候万岁爷的规矩,那她便好好教教人去,看以后还敢不敢这样狂了。 只见那姑姑面上露出些谄媚的笑来,还特朝高氏福了福身:“多谢小主有意提携,既是如此,奴婢也不能不感念小主的好。” “奴婢虽不在御前伺候,可在宫中的时候不断,也多少知道些万岁爷的喜好,您今儿瞧见德嫔娘娘了吧,当年她才不过是慈宁宫的二等宫女,一开始连万岁爷的圣颜都不多见,然她是个能豁得出去的,才几个月的工夫便得了圣心。” “说来后宫这么些大小主子,哪个不是眉目端秀,怎得偏就德嫔娘娘得万岁爷的欢喜,这症结也不过是在于能不能豁得出去了,能不能抛开羞耻体面,宫中的规矩够多了,若万岁爷枕边儿人还循规蹈矩,自是无趣不得喜爱。” 这姑姑说得头头是道,乍一听还真很是有些道理,然她不曾伺候过万岁爷,更不曾见过德嫔娘娘,这番言语全是揣测胡诌,不过是念着万岁爷最是遵规守矩,特意往反的说罢了,就是想给人个小小的教训去。 若高氏没听进去,便是她的福气,若是听进去还照做了,怕是以后就只能看造化了。 高氏岂能知这些,自是忙用心记下,暗暗琢磨着如何豁得出去,这些东西虽没人特意教她,可她爹的后院儿也不是那么平静无波的,她少不得将些个手段看在眼中,再不济,想想自个儿的出身,便也知为何豁得出去了。 御花园内,选秀还在继续,因日头渐高,康熙爷只怕玉琭昨儿夜里受累,这会子若再受暑气身子撑不住,便干脆加快了速度去,反正要择了那家的格格他们心中都有谱,也不必挨着个儿的细挑了。 这般一来可就快了,原是得两三天才能看过去的,今儿才半日便看完大半了,下午康熙爷还得处置政务没工夫再管这事儿,便干脆挪到明日上午,如此也凉快些。 午间康熙爷在景仁宫同贵妃和玉琭一道用膳,闲话间难免提到今儿这选秀之事,佟佳贵妃有心试探,便又提了提那高珵。 “今年秀女虽是挑得少了,可臣妾瞧着个个都好,尤其是那高氏,谈吐不凡,形貌昳丽,想来是个妙人,想来正投爷所好,以后再品鉴书画探讨学问可有人了。” 康熙爷瞥了贵妃一眼,多少能品出些贵妃的不对味儿,心下也是觉得好笑,那高氏的容貌还未如何打动他呢,倒是先叫他后宫的女眷紧张了起来。 思及此,康熙爷不由得看了眼玉琭,他倒是不介意玉琭为他呷醋,玉琭呷醋的样子最是可爱了,只是这会子也未见玉琭的心思,今儿选秀时夸高氏的一句也十足真切,可见他的玉琭真真是个心思极纯之人,从不防备什么。 “朕日日在南书房同诸位大人还探讨不够呢,来后宫只为给自个儿松松弦,表妹竟还催着朕这样日夜不分地学,朕都要怕了。” 康熙爷这话逗趣,直角佟佳贵妃和玉琭都有些止不住笑意,而后再听康熙爷提及高家及高氏,倒也没太多的抵触了,玩笑大过了试探。 “那高氏的学问和谈吐确实难得,咱满人家的格格性子大多都是外向的,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言敢为,难得来个这样沉静的人,高大人是个好的,高氏想来也是不差,你们若以后能同高氏相处到一块儿了,也沾染几分文气去。” 玉琭哼笑一声儿:“怎得?爷这是嫌我们了?高妹妹可还没正经入了后宫呢,爷便这样看好,这样迫不及待了?既是如此,也别再等了,爷赶紧的给高妹妹名分去,以后我们都躲得远远的,免得我们生得丑陋又大大咧咧不知讨好惹爷不快。” 康熙爷故意道人一句好,就是想看玉琭呷醋呢,这会子得了想要的,心头自是满足至极,忍不住在桌下捉了玉琭的手去,赶紧的哄了人,可不能玩大了。 “这哪儿的话,你们都说那高氏颜色好、学问好,可朕瞧着比气度,她比不过表妹,比样貌心性又比不过你,论起学问,咱德嫔娘娘更胜一筹,再说,朕择秀女又不是择举人呢,要那么好的学问作甚?” “无非是眼下朕重汉人、汉学,这才多给那高氏几分颜面罢了,若非如此,朕自是不会注意到她去,朕已是非常知足了。” 玉琭嗔了康熙爷一眼去,直将自个儿的手从康熙爷的手中给抽了回来,似没什么好气:“爷这般一说,臣妾反倒要心疼高妹妹了,满腹的学问竟成了无用。”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太过抬举 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吗? 康熙爷素来辩不过玉琭,即便辩得过也是情愿辩不过的,只看着玉琭笑得无奈,这笑里也含着满满的纵容。 “满腹的学问对自身来说自然不会无用,可对旁人来说便不一定了,朕真看重谁,也不止是看人学问的。” 康熙爷又拉了玉琭的手,玉琭没再抽回去,姑且算是接受了康熙爷的话。 翌日三个人照旧忙碌选秀一事,加班加点儿的总算是过了这一关,康熙爷原还想着,除去原先定的那几位秀女,再看着择个四五位添上,甭管这些秀女可不可心意,能在数量上堵上下头臣子们的口就是了。 然真选秀了他又觉得麻烦了,除了原定下的那四个再加上一个才十岁的赫舍里氏,康熙爷只又择了个将门出身的满人格格便罢,总不能尽选了文臣家的,且得平衡呢。 想来是知道他着急带着后宫去畅春园避暑呢,内务府和礼部的动作倒也快,上午才选完人,下午便将拟的几个封号给送来了。 贵妃那头儿也是早早决定好秀女们的位份了,这两方便一前一后叫人送来了信儿,叫他挑挑瞧瞧,若是没什么异议便就这么定下了。 没着急看封号,康熙爷先瞧了贵妃叫人送来的位份名册,搭眼一瞧,康熙爷不由得蹙了蹙眉,对其中几个的位份有些不大满意。 倒不是不满意贵妃给的低了,反而是觉得太抬举了些,即便他眼下要重用文臣,也没得一下子将人捧这样高的理儿,弄得好似朝中没他们不成了似的,好似他上杆子求人。 御下就是这样,可以给重用、甜头,却不能一下子给得太多,一下子将调子定得那样高,下次再给了恩宠便轻易不能叫人知足感激了。 今年选中的六位秀女出身都不差,可他后宫之中出身高的多了去了,便是不论出身,也多得是又资历等着晋位的女眷,哪儿能叫她们一来就得了好。 康熙爷没自个儿决定,这事儿既是他先前交给贵妃去管了,眼下他要改贵妃的决定,也得先知会一声儿,同人商量着,如此才算是敬重。 “叫贵妃尽快过来吧。” 康熙爷吩咐了一声儿梁九功,指尖子还时不时的在那册子上点着,明显也是在斟酌,那些是可以任贵妃决定的,那些是必得改的,他心中得有数。 梁九功办事素来妥帖,康熙爷只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工夫便将贵妃给等到了,想来是来得急了些,佟佳贵妃进门时额角还沁着些细密的汗珠,脸颊是难得的红润。 “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寻臣妾何事?” 康熙爷不着急说,先给佟佳贵妃赐了座,闲话两句叫人先降降身上的汗。 “从哪儿过来的,怎得这样热?朕记得你殿中已然是用上冰了。” 佟佳贵妃身子欠佳,受不住冷也受不住热,五月里午间刚有些燥意的时候内务府便已然开始给景仁宫供冰了,后宫其余宫中若想用,依着规矩得等到将近七月里了,不过又康熙爷的关心、宠爱的,自然不在这规矩当中。 佟佳贵妃面上带笑,细细呷了口茶回着:“臣妾从御花园过来的,今儿天好,上午选秀的时候臣妾便同玉琭妹妹说好了,下午要一道消遣消遣。” “四阿哥也在,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是撒了欢儿,也不叫人抱着,就想着自个儿到处爬,还总喜欢往草堆里钻,眼下像是泥猴子似的,臣妾原还想着宫中哪有这样养孩子的规矩,可见四阿哥开心,便也不拘着他了。” 一听这个康熙爷的眉间也松快了些,他是知道玉琭养孩子自有她的一套方式的,也不知是哪儿学来的,虽听着与规矩相悖,可真妥协照着她的法子养起四阿哥了,瞧着反倒比老规矩要好。 就那四阿哥学爬的事儿来说,一般如若阿哥公主到了七八个月,自个儿还不知道蹬着腿儿学,便要求奶娘握着阿哥公主们的胳膊腿儿细细教授了,然后周岁学走,大概也是这个法子。 可玉琭却是不肯奶娘插手,四阿哥什么时候学翻身,什么时候学坐,又是什么时候学爬全凭四阿哥自个儿摸索,学会之后更是不拘着孩子了,更不过分讲究什么干净和皇子的体面。 四阿哥想在屋里爬就在屋里爬,甚至连刚下过雨的院子内玉琭也不拦着,只静静跟着护着孩子周全就是了,待四阿哥累了,她这才抱着四阿哥回去沐浴。 虽每每瞧着四阿哥回来都像是个泥猴子一般,没什么皇子体面,可还别说,四阿哥在这样的放纵中反而学会了许多,别看他还不会说话呢,可他已然知道什么地方危险什么地方安全,什么花可摘,什么虫子不能碰了。 这一点可比好些阿哥公主们都强。 “眼下就让四阿哥高兴就是了,再怎么给他讲规矩他也是不懂的,倒还不如叫他自个儿摸索去,有些事儿不消得人教,他自个儿就能慢慢明白了。” 康熙爷这般一说,佟佳贵妃连连点头,面上也是止不住的笑叹:“万岁爷可是同玉琭妹妹说到一块儿去了,说起来臣妾也是佩服玉琭妹妹,若臣妾也有个这样好的孩子,定然不舍得看着孩子这般。” “可见若是比起做额娘,臣妾定然不如玉琭妹妹的。” 孩子不孩子也是话赶话的说出来了,没什么试探的意思,佟佳贵妃说罢便有了一瞬的后悔,她知自己的身份,表哥十有八九不愿意她有孕,省得母族越发放肆,然心中到底有些期待。 她日日看着玉琭同四阿哥这样亲密这样要好,自然也是盼着能有个血脉相连的孩子能陪伴自己的。 佟佳贵妃小心翼翼看着康熙爷,怕从人面上看出些什么,也怕看不出什么来,然康熙爷在次话题上却是比她想象中的更平和放松些。 “你这话说的,做额娘的哪有什么好与不好,都是为了孩子罢了,玉琭有玉琭的好,你自然也有你的好。” 第三百三十四章 各给名分 康熙爷这话一说,佟佳贵妃竟有些忍不住鼻酸。 表哥这话说得可太平和了,平和到让人心生希冀,莫不是见她近来同娘家割席,是个眼明能看清局势的,这才觉得她有无孩子都可掌控好局面,抑或是见她这般身子,表哥心生怜悯了。 然不管怎么都好,能有表哥这话就够了,剩下的就只看缘分了,孩子不孩子的还不是得看她的身子妥帖不妥帖,就眼下,可是求也求不来的。 佟佳贵妃深吸一口气压了压险些外露的情绪,不好将话扯远了,这便又问了康熙爷今儿叫她过来的目的。 康熙爷这便将今儿贵妃送来的册子再递给人去,上头圈画了几个有异议的。 “朕知你替朕用心良苦,然这几个还是抬举太过了些,赫舍里氏已然出过一位皇后了,亦是太子母族,若依着你的意思再给了她妃位,只怕朕同你的母族都不及她赫舍里氏锋芒。” “上一次选秀朕对赫舍里氏一族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然他们仍不肯知足,而今朕还能允赫舍里氏的女眷入宫,全因看在太子的颜面上,给她一个贵人的位份已然是抬举了。” “另还有高氏,朕是赏识高士奇不假,然以高士奇才能,于朝廷来说并非绝无仅有,就功绩而言甚至不如董氏一家,朕若上来就给高氏嫔位,只怕难以服众,也定然叫后宫有生育之功的女眷心寒。” 后宫女眷得什么位份得先看出身、看父兄功绩、看品行、最后才看颜色外貌,这高氏最出色的就是样貌了,可论资排辈最没用的也就是这样貌。 佟佳贵妃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岂能不知道这个,眼下提议给高氏嫔位无非是为了试探罢了,她虽见万岁爷明面上似不受高氏样貌吸引,可心里到底放不下,故而才刻意抬举着。 万岁爷十分清醒自然是好,如若真不清醒就这么应了高氏的位份倒也没什么要紧的,高氏一下子得了高位瞧着是极风光,可后宫其它女眷定然不服,女眷们许是位份不高,可好歹也是宫中老人了,想为难个人可有得是法子。 高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前朝看不惯高家的也只多不少。 同是再朝中做官,也同是将女儿送入了宫中的人家,凭什么高家这样的风光,就凭高氏那张脸吗? 众人皆不患寡而患不均,高氏处境不好,没法子替万岁爷做马前卒,末了不如意的还得是万岁爷,届时再弥补,高氏和高家的脸面可就丢大了。 “那依着爷看,高氏若不得嫔位,贵人的位份可还算妥帖?臣妾原想着给董氏贵人的位份呢,如此一说,董氏倒是当得起嫔位了。” 董氏一家子男丁的姓名全填进这些年的战事当中了,自是当得起看重抬举。 康熙爷思虑片刻,点了头去:“那便封董氏为嫔位,高氏为贵人吧,其余的倒不消得再改动。” “可琢磨好如何安置她们了?朕打算这二日便携后宫启程,天越来越热,在宫中住着到底难挨了些,阿哥公主们都个个苦夏吃用不好,也于你身子恢复不利。” 佟佳贵妃谢了康熙爷关切,对这安置一事心中早有章程:“臣妾先前琢磨了的,眼下东西六宫之中还有几处空闲的,董氏为嫔位,当为一宫主位,便叫她住在景阳宫,臣妾听闻她是个娴静的,那万琉哈氏亦是如此,便也叫万琉哈氏也住过去。” “西六宫中储秀宫、启祥宫还闲着,便叫赫舍里贵人和尹常一同住在储秀宫,高贵人、石贵人则入住启祥宫。” 这事儿康熙爷便不操心了,总归宫中多得是地方,随意叫她们住就是了,便是再多出来一倍的人也能住得下,眼下可宽裕着呢。 “如此甚好,贵妃叫人看着安置吧,这次去畅春园,朕不打算带着她们几个,且叫她们好好熟悉熟悉宫中规矩便是。” 佟佳贵妃忙起身应下,这会子话说完了,她也不久留,这便告辞了去,康熙爷这会子再斟酌着挑了下头秀女们的封号,很快分封了下去。 赫舍里氏为平贵人,董氏为端嫔,万琉哈氏为定贵人,其余则暂不赐封号。 “恭喜小主们,贺喜小主们,得了位份以后就是正经伺候万岁爷的女眷了,还请各位小主跟着奴才去后宫安置,今儿是小主们入住后宫的头一天,还有得安顿忙活呢,说不得夜里就伺候了万岁爷,还请各位小主莫要耽搁了。” 内务府的赵公公宣了旨,这便笑着暗暗催促了一句,连叫小主们兴奋的工夫也无。 他可赶时间呢,万岁爷发话了,后日便出发去畅春园避暑,随行的可没这几位,可见万岁爷心不在此,故而也不消得在她们跟前儿消磨时辰,赶紧的打发到各处他也好办差。 可刚入宫的小丫头们哪儿听得出赵公公这样的弦外之音,少不得相互庆贺一句高兴高兴,这其中最高兴不过的也就是高珵和石贵人了,其余的要么是像万琉哈氏那般喜不于形的,要么是像端嫔那般压根儿不觉得高兴的。 当然,这其中还有个不高兴的,赫舍里氏年纪虽小,可来之前也是听阿玛额娘给她灌输了好些,她是元后的庶妹,是太子的姨母,即便抛开这些她也是高门里的格格,若入宫合该至少得个嫔位。 谁知道近来折腾半天竟猜只是个小小的贵人,那封号“平”字给的也不够重视,可见万岁爷对她,甚至于对赫舍里氏一族的不满,这不满的苦头还偏叫她自个儿给吃了去,凭什么! “恭喜端嫔姐姐、平姐姐,咱们一道选秀而来,以后当多走动着才是,妹妹不才,可盼着得姐姐们的照应呢。” 高氏笑着连忙朝身侧的端嫔和平贵人道了喜,她算是有心的,想着入宫生活不易,便见人就攀攀关系,快速同人热络起来。 以后若是她位份比眼前的几位高,她自是不介意拉扯旁人为自个儿所用,若是不及人位份,便好好稳固着情谊,以后也算是有了帮衬。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各有心思 先前还好,众人都和气得紧,唯端嫔性子冷些,不怎么爱个人说话,只自顾自的看看书做做女红罢了,平贵人还是会拿捏着架子,仗着自个儿的出身只恨不得做了众秀女之首。 而今再听高贵人这声儿姐姐,端嫔倒是妹觉得有什么,还一如往常那般不爱理人罢了,然这声儿姐姐落在平贵人耳中,只觉得高贵人这是在讽刺她呢,她年纪又小,藏不住神色,这便满面的不爽,恨恨地瞪了高贵人一眼直接甩袖带着引她去安置的公公走了。 一旁的伊常在不敢说话,她因跟平贵人同住,这会子便紧忙微提着些裙摆快步跟上。 端嫔身份最高,也不消得给谁面子,她早不想在这儿同人闲话了,既是同万琉哈氏同住景阳宫,只见端嫔唤了声儿“定妹妹”,二人便这么去了。 如此一来,在场的可就剩下高贵人和石贵人了,见两厢这般不给她颜面,高贵人面上也是腾得一红,心中不自在极了,若非这两厢她哪个都不敢得罪,今儿她必得拉着人好好找回面子去。 石贵人见高贵人如此羞恼也是心中发笑,心想着那日选秀这高珵出尽了风头,还当人再不济也能有个嫔位,谁道也不过如此,连封号也无。 她虽也同高珵一般,但瞧着高珵吃瘪,她原也没过高期待,故而这会子心中可没什么不满和怨怼,还烂着好心安抚高贵人以后,毕竟她们二人以后也要共处一屋檐下了。 “好妹妹别在意这个了,咱们都相处这么几日了,你还不清楚她们的脾性吗?今儿可是咱们的大好日子,赶紧的随着公公们去启祥宫安置下来才是,今儿咱们的绿头牌便能上万岁爷的案前了,以妹妹这好颜色,我合该提早恭喜了妹妹才是。” 这话可不好叫人听见了,石贵人压着声儿同高贵人咬耳朵,高贵人一听这个,面上顿时羞红一片,挽着石贵人的手臂轻轻锤了一锤,虽心中期盼已久,然到底不好补矜持娇羞。 “姐姐就别逗弄我了,我算得了什么,要我说姐姐可比我好得多,姐姐性情极好出身也比我高,我不过是借着叔父的光才得以入宫的,可比不得姐姐。” 二人你互吹了两句,皆听得对方的话有些飘飘然了。 赵公公瞧着只觉得好笑,两个脸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罢了,还妄想着借着宠幸一飞冲天呢,做什么什么青天白日梦,万岁爷后日就带着人走了,留她们在宫中学规矩,可得叫她们傻眼去。 “贵人们快请吧,早些安置了早些歇息会子不是,若真得幸面圣,可不好叫万岁爷瞧见贵人的疲态了。” 赵公公抓蛇打七寸,一开口就拿捏住了二人最在乎的事儿,高贵人和石贵人不再耽搁,这便又谢过了赵公公,跟着赵公公一并去了启祥宫。 赵公公肩上担子重,无意同高贵人和石贵人多说什么,也没带着人四下逛逛说说各处主子的规矩,带着二位直接抄了近路去了启祥宫,高贵人和石贵人没见过旁处的华贵,刚进了启祥宫的时候还有些忍不住慨叹。 这般好,这般大的宫室竟就给她们两个贵人住了。 赵公公又是忍不住嗤笑,隐晦地拿手挥了挥周围的清漆味儿,这启祥宫可是有一二十年都不曾住过人了,久不经人打理,前两日他奉贵妃的命来时这儿地缝中还生着杂草呢,墙柱也有些斑驳了。 连夜叫人洒扫刷漆换门窗纸,这才侍弄得勉强能看,好在来安置的二位都不算什么高门的格格,只空旷便觉得好了。 “多谢赵公公引路,这几日得公公照顾真真时辛苦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公公,这些还请您务必收下,以后还请公公常来启祥宫吃茶。” 赵公公收了眼中的不屑,自也收了高贵人给的银子去,稍颠了颠,荷包里头大概是个小金锭子,换成银子得有十两,如此还算是这小丫头识相,如此也能换他几句好话了。 “贵人实在客气,贵人先四下瞧瞧吧,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下头人便给您和石贵人送来人手和陈设了,届时屋里如何布置全看您和石贵人是喜好,贵妃体恤,只怕贵人们劳累,还特拨了银子命膳房做出几样子咸甜点心和安神的汤来,酉时便可叫下头奴才们领来了。” 高贵人和石贵人这便又谢了赵公公去,亲自送人出门,这才不再压着兴奋劲儿好好瞧瞧她们以后的居所。 “只咱们住的东侧殿便这样好了,真真不知住正殿是什么好滋味儿。” 高贵人感叹一句,立在廊下朝正殿望去,真真是满目向往,石贵人只觉得高贵人异想天开,不过今儿高兴呢,她倒也没开口坏人情绪去,应和一句便罢,先自个儿提着包袱将为数不多的衣物放好了去。 “奴婢元冬见过贵人,贵人吉祥。” 还未等高贵人收回向往的心呢,便被一道柔声给拉回了神儿。 只见跟前叫元冬的宫女年纪稍长,约莫二十出头,样貌端正眼神柔和清明,规矩更是不必说,高贵人入宫前光是这规矩便学了半年,自认做得极好,可同元冬一比,却是高下立判,可见这位定然资历深厚,即便身为奴才亦不容她小瞧。 “不知元冬姐姐寻来作甚,可是有要事吩咐?” 元冬柔柔一笑,顿时叫人心生亲近:“贵人客气,奴婢是赵公公派来伺候贵人的,若贵人还满意奴婢和下头的几位,以后奴婢们便跟在贵人左右伺候了。” “同奴婢一道来的还有寻巧姐姐带着的几位,赵公公也未明说叫奴婢和寻巧姐姐带着人分别伺候哪位主子,总归全看您和石贵人的喜好。” 此时石贵人也闻讯而来,听明下头人来意倒也纠结,然高贵人对元冬颇有好感,这会子便抢先定下了去。 其实真用心选也没什么好选的,贵人跟前儿不过有四个奴才伺候,一个贴身的掌事大宫女,两个二等浆洗洒扫的,一个外头跑腿儿的八品小公公罢了,元冬带来的三位看着都是老实面相,便也不消得再还了,也省得得罪了人。 第三百三十六章 疑收 石贵人见此,也没什么不满,这便同寻巧和下头的几个奴才说话讲规矩去了。 “姐姐将人都送去了?” 景仁宫那头,玉琭哄着四阿哥沐浴歇下之后就来了佟佳贵妃这儿,进门儿见佟佳贵妃跟前儿有个打听消息的面熟小丫头,便随口问了一句。 午间二人原是约着一道吃铜锅子呢,大热天的吃锅子热得一身淋漓汗,浑身上下那叫一个通透,结果两个人才用了一半儿贵妃便被万岁爷叫去,二人自然是没用爽利,这会子少不得补回来。 佟佳贵妃打发了跟前儿的奴才们,拉着玉琭挨着她坐下,倒也不知高兴什么呢,面上都透出来了。 “自是将人给送去了,不过没送多,我想着区区两个小贵人罢了,倒不消得咱们那样用心,便只叫人将元冬给送去了,说来也巧,那高珵正挑中了元冬,这可不算是我针对她,是她自找的呢!” 元冬这姑娘玉琭隐约有些印象,大约原是在内务府跟着办事的奴才,寻常送个什么来过几回,瞧着是个极规矩妥帖的人,若非这会子贵妃直说了,她还不会往这乖顺丫头身上想,倒也叫人意外。 玉琭笑笑,也道了声儿巧。 “自不算咱们针对她的,刚刚我听魏启说,这高珵颇会钻营,不过这两三日的工夫罢了,她竟都使银子到东西六宫各处了,或是打听主子们的喜好,或是打听什么秘辛旧事,颇得她叔父的真传。” “她说话惯捧着人,那张脸又叫人心软亲近非常,才几日啊,下头不少奴才们都觉得高贵人是个极有前途的小主了。” 玉琭顿了顿,吃了口茶这才继续笑道,也不是拿高贵人的事儿寻乐子,只是这事儿听起来不可思议,这会子说出来还叫人摸不着头脑呢,高氏行为着实耐人寻味。 “姐姐还不知,午间我一觉醒来便见魏启带着我殿里才九岁的小豆儿跪在外间儿,可叫我纳罕,一问才知,这高贵人的手都伸到我这永和宫来了,她托人给小豆儿送了一对儿赤金镯子。” “出手这样大方,问得自然不浅,问小豆儿万岁爷一个月里来永和宫几回,来了都爱用什么?问小豆儿我又是如何伺候的万岁爷叫万岁爷这般乐不思蜀,可见她在侍寝上头可是用足了心的。” “小豆儿被魏启教得百般心眼子,收了人家金镯子却不好好回答,说万岁爷喜欢豌豆糕、莲蓉饼,说我能唱会跳这才伺候得万岁爷来了这回还想来下回,只是他收了人东西到底不合我给他们定下规矩,魏启这才带着小豆儿来认罪了。” 佟佳贵妃自不知还有这样的事儿,下午倒也有人来贿赂她景仁宫的二等小丫头,可她治下严厉,上一个吃里爬外的已经没了命,眼下自是没人敢受旁人给的好,这事儿她听人说了一嘴也就过去了。 眼下一听玉琭的人收了高贵人的好还不干好事儿,顿时一掌拍在了自个儿大腿上,仿佛错过了几百两银子似的。 怎么她的人就没个像小豆儿那般知变通的,说出来也叫她乐上一乐。 “嗐!早知高贵人出手这样大方,我便不拦着下头人了!” 佟佳贵妃笑了一句,笑罢也是想不通了:“你说这高贵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说她聪明吧,她这手段和心思也太明显太蠢了些,然若说她傻,她心眼子又比谁都多,今年入选的这几位里,唯她知道笼络奴才。” “再说她这出手也是真真阔绰,我不知妹妹你当初是什么打点赏人的,我初来乍到时光是碎银子便准备了小一百两,另还有些小巧好看的金瓜子、金叶子,给你们的便是常见的金玉首饰,林林总总好几箱笼,然才不过两个多月的工夫,那些碎银子就尽数用完了。” “她高珵的亲爹不过是个小六品的官儿,一年能有几个钱?整个高氏一族也就他叔父官位最高,全靠着她叔父资助只怕远远不够。” “文官又不似武将那般,打一回胜仗便能论功行赏一回,凡打赢一处,地方乡绅旧族为彰显名声,也时常拥军捐银捐物,故而你瞧咱们这儿将门出身的女眷,平日里用度大多没犯过难。” “要我看,高家只怕私底下不干不净呢,竟还能得万岁爷这般赏识。” 这话贵妃可说到点子上了,玉琭也是怀疑这个呢,然人家小姑娘刚入宫,各处打点虽是瞧着不好看,可说句实在的,谁刚入宫的时候不是这般,真论对错也算不上大错。 至于仅仅因高氏出手阔绰便怀疑高家受贿去告状,也好似显得她们气量小,极不容人似的。 其实不论是佟佳贵妃也好,还是玉琭,都知道眼下朝廷多得是手底下不清不楚之人,收贿受贿都快成了约定俗成之事了,若无此“人情世故”好似就办不成差事了。 《儒林外史》中那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虽还未问世,然腐败并非朝夕而成,甚至说是历朝历代、是素来都有的事儿。 料想康熙爷心中跟明镜儿似的,可眼下还不是什么太平盛世,大清还未安稳到能叫康熙爷放手处置腐败的时候,故而这事儿提也不好提的。 “眼下万岁爷着急拢权才设立的南书房,用人重才顾不上鉴品,高家如何咱们也是置喙不得,也是怕耽误万岁爷的事儿,咱们好好提防着后宫事就是了,若高家真是不知收敛,万岁爷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佟佳贵妃轻叹,知自个儿操心多余了,琢磨了会子高贵人的行径,还是觉得有些看不清此人,不过来日方长,有得是机会同人相处,远的不说,明儿下头人就要来景仁宫请安,倒不必急于一时。 玉琭同佟佳贵人都不是什么自寻困扰之人,闲话两句就罢,二人一道欢欢喜喜的用了鱼片海参细面和几盘着小菜,边说边用还不小心吃顶了,二人干脆又一道转了转,压着落钥的点儿才各回各处。 第三百三十七章 奉承之语 知翌日后宫女眷们都要去景仁宫给贵妃请安,玉琭便也比寻常起得早了些,四阿哥睡得早也醒得早,她用膳时四阿哥已经吃饱喝足自顾自的玩儿了好一会子了。 这会子听见隔壁额娘的动静儿了,四阿哥自个儿呆不住了,这便连声儿地咿呀着拽谢氏的衣袖叫人抱着她寻额娘去,谢氏岂能不知阿哥的意思,先劳烦吴嬷嬷问问娘娘这会子可方便,这才抱着阿哥去请安。 进了正殿问了安之后,谢氏都来不及抱着四阿哥到娘娘跟前儿,四阿哥连中间隔着十来步远的距离都等不了,鲤鱼打挺似的在谢氏怀里扭动,谢氏忍不住眉眼弯弯,干脆将四阿哥给放下了,叫四阿哥自个儿过去。 四阿哥手脚并用爬得那叫一个利索,玉琭放下手中的碗筷打算伸手去接呢,谁道四阿哥快到她跟前儿了,竟用小手扶着桌腿儿站了起来,还颤颤巍巍的想朝她迈步子呢! 殿内凡看见四阿哥的,甭管是玉琭这个做额娘的还是下头的奴才们,皆屏息激动着,连呼吸重了都怕惊着四阿哥摸索新世界的方式了,一个个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憋得狠了,脸颊通红手心子也跟着冒汗。 就这约莫两尺的距离,玉琭硬生生的看着四阿哥挪了一盏茶的工夫,后来似没了耐性,四阿哥朝额娘抓了抓小手,玉琭再不忍着,赶紧的将四阿哥一把拢进了怀里,抱着四阿哥连转了好几圈儿去,把四阿哥脚上的虎头鞋都甩掉了一只。 “咱们胤禛也太厉害了,都学会自己站起来,明明一个月前才刚爬得利索呢!” 殿内众人也无不高兴,皆激动称赞连连,谢氏看四阿哥比看自个儿孩子都亲,见四阿哥的进步,她也激动得直抿眼角儿,忙捡了四阿哥的小鞋子上前去。 “可不是,四阿哥上个月才爬得利索呢,谁道不知不觉间四阿哥自个儿摸索着就能站了,奴婢还记得刚伺候四阿哥时,四阿哥抱在怀里才那么大点儿,这一眨眼的工夫啊、、、、、” 玉琭亦跟着连连慨叹:“可不是,四阿哥可长得太快了,一天天的看着倒是不显,可回过头来一瞧,真真叫人不敢相信。” 四阿哥不明所以,见额娘直顾着同谢氏高兴呢,眼睛没看着他,他这便有些不乐意了,哼哼唧唧在额娘怀里十分卖力地扭着,小手还不住拍着额娘的肩膀。 这撒娇劲儿的真真叫人招架不住,玉琭紧忙笑着哄了四阿哥去,连用膳都不舍得撒手了。 四阿哥还算乖的,坐在额娘怀里也不闹了,只眼巴巴的对着额娘的早膳抿嘴唇儿,那眼神儿就没离开过额娘的筷头儿,玉琭瞧着又是好笑又是不忍,细细喂了四阿哥半个奶饽饽和小半碗儿番瓜粥,这才将小孩儿给打发了去。 临出门时玉琭看了眼外间的西洋钟,别看她今儿特意早期了会子,然这一来二去的全被四阿哥耽搁了,后宫女眷定然大半都已经到了贵妃处,好在时辰算不得太晚,能压着点儿到。 玉琭来景仁宫是来熟了的,这才刚进门还未到正殿跟前儿呢,景仁宫廊下守门的奴才们便已然将象牙珠帘给撩开了。 不消得通传,玉琭信步入内,今儿殿里站的坐的添了不少新人,玉琭也不忙着去看,只余光里搂了一眼满室的姹紫嫣红便罢,含笑朝主位上的贵妃微微屈膝甩帕。 第三百三十八章 真心假意 “、、、、、、贵妃真真是对奴婢们太用心了,奴婢初入启祥宫的时候便觉得里头陈设十分简雅大气了,劳娘娘挂心,又着下头的奴才们送来了好些大小件儿由着奴婢们挑,奴婢心头感念,一时觉得贵妃娘娘比奴婢亲人都亲,再没什么担忧惴惴之处了。” 好家伙,再听这高贵人说下去,一会儿佟佳贵妃可得成了她的再生父母了,这会子不光是下头人听着难挨了,就连贵妃也十分尴尬,只笑笑便罢,应付了两句,转而问了那拉贵人的情况。 “近来天儿越发热了,你身子可还好?也不知你那长春宫住着可还妥帖,若觉得闷了只管叫下头人取了冰用,明儿咱们便跟着万岁爷去园子上避暑了,叫人伺候的事儿你别嫌麻烦,在宫中一日便得叫你和腹中的孩子舒坦一日。” 那拉贵人忙谢过了贵妃的关切,她眼下也有七个多月的身子了,瞧着肚子倒不算太大,福身难得利索。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和腹中的孩子一切都好,平日里僖妃娘娘关切着,前儿便同奴婢说起用冰的事儿了,只是太医的意思是还得再等等,奴婢年纪小又是初有孕半分也马虎不得,太医先前还说最好三伏天都不用冰。” “奴婢一听这个便觉得难挨,好在明儿就跟着万岁爷和娘娘去园子上享福了,奴婢且盼着呢。” 佟佳贵妃笑着点头,平日里她便对那拉贵人的身子多有关照,然多是听下头人说说那拉贵人的情况罢了,那拉贵人月份大了再加之天热,不好常来她这儿走动,今儿见那拉贵人起色心绪无一不好,她便也放心了。 “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本宫平日宫务繁忙,也不过是叫下头奴才们瞧瞧你,旁的细致的也是照顾不得,可全赖僖妃操心了,万岁爷和本宫都记得你的功劳,待那拉贵人平安诞下孩子之后,定然重重赏你。” 虽知僖妃照顾娜拉贵人并非心甘情愿,然甭管怎么说,僖妃的活儿可干得好。 即便不情愿僖妃这七个多月来也不曾对那拉贵人松懈半分,每日一早一晚必去那拉贵人那儿坐坐,风雨无阻,那拉贵人年纪小身子弱,僖妃还将自个儿每日份例里的燕窝、阿胶让给人去,凡太医来请脉,她比那拉贵人还要上心。 可以这样说,没有僖妃的细心照料,那拉贵人眼下绝不会这样康健,任谁也不能在这事儿上说一句僖妃的不是。 原佟佳贵妃一直对僖妃颇有微词的,可见此,也知这人也不是处处都不合她的心,若她同僖妃身份都简单些,利益权势之争上没那么尖锐,想来也能做了关系不差的朋友。 只可惜没有如果,然说奖赏人的话佟佳贵妃也是真心的。 僖妃听见这话老神在在地,面上也不见高兴或是不满,只是淡笑着谢了一声儿罢了,瞧着性子可是比从前柔和了不少。 “姐姐实在客气了,照顾那拉贵人不过是力所能及之事,六宫庶务上臣妾也帮不上什么,便想着为姐姐分忧罢了。” “再者满后宫中,也唯有那拉妹妹有孕,万岁爷看重子嗣,我亦是为万岁爷分忧,宫中还是要热闹些好,咱们姐妹们多是娴静的性子,闹也闹不起来,唯看着下头的阿哥公主们笑闹一团,心里也跟着热乎。” 这话倒是说得好听,然有些人听着没什么,有些人可听着不是滋味儿了。 只见荣贵人神情落寞,说起阿哥公主们玩闹,她只觉得不管自个儿什么事儿了,万岁爷防备着她呢,明明她得一双儿女算是这宫中最有福气之人,然见不着三阿哥的面,消息也半分不能打听,且不知三阿哥长大了,还算不算她的儿子,儿子还认不认她这个亲额娘了。 再说荣宪,小丫头一个月半个月的才来一回,叫她去看看弟弟打听打听消息也没这本事,疼她有何用啊? 然她眼下就剩荣宪可依靠了,也不能在孩子跟前儿表现得太偏袒或是思念三阿哥了,真真叫人心里煎熬至极。 后又听众人说起去园子上的事儿了,这事儿也不关荣贵人的事儿,她尚在禁足之中,若非今儿得见见新人,认认脸,万岁爷和贵妃娘娘也不会特许她出来。 一时间荣贵人心头堵着,再看场上活跃又年轻的高贵人,便绝十分不顺眼,可她已然没了当年同人呛声的勇气了,便只默默瞧瞧,兀自艳羡去。 直又等了一个多时辰,众人这才告辞各回各出去,走的时候多是结伴走的,唯荣贵人身侧无人,惠贵人先前落了荣贵人一步,这会子即便是赶上了也没同人说话寒暄的意思,二人的关系可比从前冷了不少。 荣贵人心中原就憋闷,见同她一贯要好的惠贵人还有些要跟她划清界限的意思,便有些没忍住,出声儿叫住了惠贵人。 “惠妹妹近来也不来瞧瞧我了,可是因我养不得三阿哥,妹妹觉得我没什么用处了?” 惠贵人脚步一顿,心说荣贵人倒是难得有了自知之明,然话却不好直说,只得面上挤出些笑意来应付几句去。 “荣姐姐这是哪儿的话,我倒是想瞧姐姐去,可姐姐尚在禁足我便不好去了,这次去园子上避暑,姐姐不能去,我还替姐姐可惜着,心头满是遗憾,咱们二人素来同进同退,没了姐姐我着实好生寂寞。” 这话说得好听,然荣贵人却是不怎的轻信了,心中生了疑,这会子她再看惠贵人便觉得人处处透着假惺惺了。 什么好生寂寞、替她遗憾,以前她也不是没这样受过罚,然惠贵人多半是觉得她尚且有用,即便她不得出门,惠贵人也时常瞧瞧来看她一眼,或是叫下头奴才送来些吃食。 以前她们尚年轻,没孩子的时候她们只见也没什么算计,无非是偶尔为万岁爷不均的宠爱捻酸吃醋罢了,待后来各自有了孩子,便也各自有了计较。 别说惠贵人如何待她,就是她也待惠贵人不及从前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来拜山头 不知怎得,荣贵人忽地觉得没意思极了,也是没心思再说什么了,只挤出些笑意便罢,二人一道走一段儿。 惠贵人的延禧宫很快便到了,她的钟粹宫还远着,好似就像以后的路,她比惠贵人错处多了,以后的路是比人要艰难些。 一想到这儿荣贵人的心绪也平了些,罢了,左右万岁爷不过罚她一年不能见三阿哥罢了,又不是真不叫三阿哥认她了,她熬就是了。 眼下有阿哥能依靠的可胜得过无阿哥可依靠的。 玉琭也没在贵妃处多留,明儿便要跟着康熙爷去园子上了,先前她同贵妃那样忙碌,就是为了从今儿往后的一两个月里能好好松快松快,故而二人也不这会子扎堆儿了,各回各处再准备准备。 尤其是玉琭这儿,还得带着四阿哥一并出发,小孩儿要用的要玩的东西多了去了,又是头回坐马车去那样远的地方,玉琭还只怕四阿哥不适应呢。 故而她前几日便同谢氏商量好了法子,夜里多熬四阿哥些,不许孩子睡得多了,如此翌日再路上只管叫孩子睡去,也省得他晕车不适或是坐不住了。 如此想着,玉琭便到了自个儿的永和宫,她还未进门,便见小郑子那孩子在门前候着呢,见她回来了,忙三步并两步上前。 “主子,端嫔娘娘和定贵人先您一步来了,奴才瞧着像是来拜山头的,这会子就在偏间候着呢,莺时姐姐在跟前儿招待,您可要见见她们,若不见,奴才便将她们都打发了去。” 玉琭一听小郑子的话,顿时扑哧笑了出来,忍不住抬手点了点跟前儿小孩儿的额头:“怎么说话的,什么拜山头,说得咱们这儿像是山匪窝儿似的,先前我就不该借给你们那些个话本子,正经书还还不会读呢,倒是学了一身杂七杂八的。” 宫中的奴才,尤其是太监,素来是不给教识字的,即便能认字也不教书写,就是为了防着下头的奴才们生了异心、泄露秘密,甚至行越俎代庖之事。 满宫上下,也就梁九功和她的奴才们认得字多些了,她跟前儿也不过这几个体己奴才,自是全然信任着,寻常跑腿儿传信儿倒是没什么,然再隐秘些的便不方便了,不识字到底不妥。 玉琭凡有空便教他们些常用的,以备不时之需,小郑子和小豆儿年纪都小,寻常也不叫他们干什么重活儿,多读些书也无妨,也到底是年纪小,总不爱读些佶屈聱牙的文字,就喜欢读话本子,这才看了几本,连拜山头都用上了。 小郑子红着脸搓了搓额头,被主子说得不好意思极了,然他同小豆儿看话本子正看到兴头儿,若主子不肯叫他们看了,那真真是抓肝挠心似的难受呢。 “奴才失言,还请主子恕罪,主子叫奴才们背的那几首诗都背会了,这才看了旁的书去。” 见小孩儿神情可怜,玉琭笑笑便也作罢不再吓唬人了,原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逗趣罢了。 “那我便谅你这一回,还不快走两步先请端嫔和定贵人去正殿稍作,告诉她们稍等片刻,我更了衣便来。” 玉琭说着,先入了正殿里间,她今儿请安见人呢,打扮得便隆重了些,什么项链手串暂且不提,光是头上戴的珍珠点翠钿子便够重的了,三耳钳又是珍珠掐金丝的,顶个儿圆润珍贵,分量亦是不轻。 要捏架子摆谱在景仁宫也摆过了,人家俩小姑娘想来亲近着,她再端得一派雍容高贵便显得有些不好说话了,索性就换了她穿惯的半新不旧衣裙,一来她自个儿舒服,二来也没什么距离感。 不过能叫她这样费心到底还是因为对端嫔印象很是不错,就看先前场面上端嫔对高贵人的不屑,便知这姑娘也是自有坚持、自有底线的,不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至少于高贵人并非一路人。 定贵人就更不必说了,这小姑娘自选秀以来便是一副懦弱样子,头几乎没抬起来过,再加之厚刘海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弄得人至今都不知她生得什么模样,说话也怯怯的。 瞧着定贵人的模样,倒是叫玉琭想起自个儿刚小选入宫时,那段儿惶惶不安的日子了,也是像那拉贵人的从前,若是定贵人真是个表里如一的,她倒也不介意同人亲近些,平日里也多庇护着。 到底都不容易呢,多集些好人缘总比她自个儿单打独斗强。 思量间花月同橘如便已然给玉琭更好衣了,玉琭不再耽搁,这便绕了屏风出来见人,端嫔同定贵人见她来,紧忙放下茶盏起身见礼。 端嫔位份同她一般,自是不消得将自己摆低了去,玉琭紧忙上前扶了扶二人,也朝端嫔甩了甩帕子去。 “妹妹客气,咱们平起平坐,你无需这样待我的,快坐快坐,我这儿旁的好东西没有,唯点心吃食上用心,这道山药牛乳酪别处可没有,再佐上咸甜脆饼,就是天天用都不会腻。” “妹妹们快尝尝,若是觉得好,走的时候我便叫人给你们多带几碗回去,用冰镇这能多保存两日,你们若不嫌麻烦,将点心方子抄走也可,明儿我便跟着万岁爷去园子上了,你们再念着这口得两个月之后再来了。” 说着,花月和莺时几个便将这吃食给捧上来了,自然也少不了玉琭的,玉琭可不跟任客气,这便先用了几口去,端嫔和定贵人见状,相视一眼,心头也不知轻松了多少。 甭管是先前选秀时还是今儿在景仁宫见的德嫔娘娘,二人皆只见了德嫔雍容端肃之态,别看德嫔总面上沁着淡淡笑意,也不是个寡言的,可气质和眼神却好似拒人千里,叫人不敢直视,到这会子才叫人觉得像是“仙人落了的地”。 端嫔和定贵人原就有意亲近,二来也是年纪不大,见德嫔这样和蔼可亲,她们便也放开了不少,连用了几口去,连连道好。 第三百四十章 世事无常 待放下手中的碗碟了,三人又寒暄几句,端嫔叫跟前儿的丫头捧上来了个匣子,这才又开了口。 “那我便也亲近着叫您一声儿姐姐了,姐姐,今儿我来除了想跟姐姐认识、亲近以外,也是想替我兄长谢姐姐,谢乌雅小将军的关照。” 这谢可没头没尾的,玉琭满是疑惑地看着端嫔,若她直接送礼也就罢了,然眼下冠上了感激的名头,她便不好叫人接了。 “妹妹这话从何而起,你我可是素不相识,我弟弟更是远在战场,连面都没见过又何来的谢?” 端嫔一时未答,好似是想起了她已故的父兄了,这会子眼圈儿泛红,喉咙梗着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请跟前儿的奴婢打开那匣子给德嫔瞧,想来一瞧便知了。 花月接过了去,搭眼儿一扫里头的物件儿,忽地“咦”了声儿惊奇着,忙捧给主子瞧。 “主子您看,若奴婢没记错,这当是您去年年初的时候亲自给二爷缝制的护心甲和护膝吧!” 玉琭忙拿出来细瞧,看针脚和花纹确实是她亲手做的无疑,外头是用皮革编织而成,里头则是专叫人打造的金丝软片,再附上一层硬陶甲,既防刀剑穿刺又轻便贴身,将此穿在里头,外头再套上八旗统一的盔甲,即便热些然安全是绝对有了。 福成不止一次在信上说这东西给他挡了灾,可这东西又怎会出现在端嫔的手中呢?想着刚刚端嫔说代兄长谢她些福成的话,玉琭有了些猜测。 “端妹妹可是谢福成将此物赠予了你兄长,可我瞧着这护心甲、、、、、、已然不是完整的了,此物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来,我同福成岂能当得起妹妹这声谢。” 玉琭没好直说这护心甲正中被豁开一个二指宽的洞,且看这护心甲的损毁程度,便知当时穿着护心甲的人是多半不好了,端嫔父兄皆战死,她怎好再细说这个揭开人的伤疤去。 端嫔忍着泪,看着那护心甲上已然清洗不掉的褐色血迹,既痛心又好似透过这痕迹缅怀着什么,她是个坚强的,到底是没落了泪,只是红着眼睛朝玉琭微微笑笑。 “姐姐莫说这话,我是真真感谢姐姐做出的护心甲,感念乌雅小将军的赠与之恩,我爹和大哥是去年战死的,他们是南向一路的将领,途中遇伏而亡。” “彼时二哥奉命去寻了承郡王一路禀报军情,还未归便听得父兄战亡的消息,他饥疲交加听见着消息当即就昏死过去了,再醒来时已然得朝廷令,将我父兄旧部归拢于承郡王麾下,我二哥便那时候成了乌雅小将军的同袍。” 端嫔想起她二哥那时候的状态了,顿时又一阵鼻酸:“听跟着我二哥的人说,我二哥自此像是失了魂儿似的,一心杀敌,为了给父兄报仇他连自个儿的性命都不顾了,每每都冲在最前深入敌腹。” “这打起仗来都是自顾不暇,唯乌雅小将军满心的忠义仁善,没少照顾开解我二哥,渐渐的我二哥这才走了出来,家书也渐多了。” “然到底世事无常,谁能想到王佳氏会出了个卖国求荣的叛徒,几千将士因此身陷囹圄,我二哥便是其中之一,他身中数刀,肩上腿上还插着数十箭羽,救他回来的人都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军医一瞧,临出发前幸得乌雅小将军赠他的护心甲庇佑,这才叫他留了一口气,可他伤得太重了,军医治不了,得承郡王关切,都那般紧张关头了还特分出亲兵护送我二哥和其余几位受伤的小将军回京诊治。” “我着急见二哥,连夜骑马带人接应,也幸而是我过去了这才得见二哥最后一面,他伤得实在太重了,面色灰白几乎没了什么气息,知我来了,强撑着告诉我不要忘了您和乌雅小将军的恩情。” “若无乌雅小将军的陪伴开解,他怕是活不到为国捐躯的时候,若无您的护心甲,他也撑不到回家,撑不到见我、、、、、、、” 说到这儿,端嫔再忍不住,捂着脸咬牙痛哭,一贯挺直的脊背头一回在人前弯折了下来,在场人闻之无不鼻酸落泪。 她们这些后宫女眷,虽父兄或是家人多多少少都在军中,但因身份都不低多是做军中中、高将领的,料想不消得次次冲锋陷阵,故而女眷们除了担心挂念并无多少担忧。 有些心大的不仅不挂念着父兄的安危,反而惦记着父兄的功绩,只盼着父兄多立战功,她也好秉着父兄赫赫战功得了荣华富贵。 然同样是八旗子弟,有像是博仁那般的卖国贼,便有像是董家父兄这样的真英雄,卖国贼还在耽于享乐,而真英雄却已埋骨沙场,叫亲人痛一辈子,真真叫人唏嘘愤怒。 因福成的缘故,她极能体会到端嫔的情感,算算时间,福成将护心甲赠予董家二哥之前,正值他救承郡王重伤后养身子的那段时日,若福成先前并未受伤,想来必是要同董家二哥并肩作战的。 瞧着护心甲破破烂烂的样子,当日若是穿在福成身上,福成也得没命。 福成不过是因伤得福捡回了一条命罢了,又怎能因此沾沾自喜,怎能因为这个心安理得受人恩情,玉琭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儿,忍不住起身将端嫔拢在怀里,小姑娘今年才十五,真真不知她怎么熬过来的。 “以后什么感激不感激的话莫要再说了,福成能将这保命的东西赠予你二哥,那便真是将你二哥当自家亲兄弟待了,以后咱们也如亲姐妹似的相处,以真心还真心。” 端嫔今儿寻过来确实是抱着感激之心的,然除了这感激之心以外,她亦是想寻个靠山,毕竟深宫之中单打独斗总是不成,即便无争宠的心也只怕卷入无端是非之中。 她已无娘家兄弟撑腰,便想着靠着二哥这层关系叫德嫔待她亲近几分,除了这护心甲以外,她怀里还揣着封信呢,是二哥迟来的家书,上头正好写了他同乌雅小将军兄弟情谊。 第三百四十一章 有些吃味 二哥知她喜欢英气儿郎,信上还玩笑说她选秀多半选不上,届时凯旋了,必将乌雅小将军介绍给她认识,乌雅小将军是个极有气概和担当的人,生得还浓眉大眼英武非凡,凡同他并肩作战者无不欣赏他的为人。 来之前她还想带着护心甲攥着信来同德嫔娘娘攀关系,然真见了德嫔娘娘,真得了人关切和这样“真心换真心”的一番话,端嫔只觉得羞耻至极,为自个儿拿这些东西来攀关系的心思不齿。 眼下她可是信二哥为何这样欣赏乌雅小将军了,且看德嫔的气度便知了,她亦是个仁慈亲厚的。 端嫔抱着玉琭真真切切地喊了一声儿姐姐,可是再说不出什么话了。 末了,玉琭和端嫔都止住了泪了,旁边儿的定贵人却还眼泪汪汪的,手帕子都哭湿好几张了。 玉琭失笑,忍不住过去拍了拍小姑娘的背安抚着:“怎么端妹妹泪都停了,定妹妹还哭呢,莫不是也要感激我?” 定贵人面上微红连连摇头:“奴婢、奴婢就是因听端姐姐讲乌雅小将军和董小将军的情谊,一时感慨良多。” “只恨不是男儿身,一辈子不知此般恣意痛快的滋味儿,也羡慕他们能有这样的情谊,可我自小困于庭院,而今又入了深宫,心头也是惶惶。” 若非见德嫔的和蔼可亲,定贵人一口气也说不出这么多的话来,然即便是说出来了那声儿也极小,玉琭听得艰难,便不由得靠近了些。 被玉琭身上的清浅甜香扑了鼻,定贵人顿时手足无措、脸颊羞红,也是顾不上哭了。 “妹妹何必羡慕男儿身,男子也好女子也好,凡以诚相待皆可遇知己得真情,不说旁人如何,我可是最盼着咱们能和睦相处的了,妹妹以后只管常来,咱们的情谊也能叫旁人羡慕去。” “哎、哎、我都听姐姐的。”定贵人无甚同人亲近相处的经验,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结结巴巴应声儿,又引得玉琭直乐,她这一笑,定贵人心就跳得更快了。 一旁的端嫔吸着鼻尖子,见定贵人这般模样心里也少了好些难过,笑着给人解围去:“姐姐快别逗定妹妹了,她胆子可太小了,可受不住姐姐对我的那以抱,被您这般美人一抱,定妹妹得昏过去!” “哦?那我就更得同定妹妹亲近亲近了。” 玉琭作势要再亲近定贵人几分,见人羞极,鼻尖子上都冒了细汗,这才笑着放过了人去。 这般说说笑笑的时辰过得飞快,眼看着快该午膳了,玉琭干脆留了二人用膳。 端嫔直爽真切,定贵人温和含蓄,这一顿可是主客尽欢,彼此间也亲近了不少,玉琭对自己人素来关切,干脆提了叫二人一并跟着去园子上避暑的事儿。 此行去的后宫女眷算不得多,不过是她同贵妃、僖妃再加上惠贵人、那拉贵人和戴贵人罢了,下头的常在答应们就不跟着了。 那拉贵人再有两个多月便要生了,僖妃和戴贵人都得看顾着,便只剩她同贵妃得闲,只要康熙爷没另吩咐什么,必是她二人常常相伴,她们二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没什么太多的话可说,多少也是无趣。 倒不如叫端嫔和定贵人陪着些,最起码打叶子牌是够手了,带上她们也不难,知会万岁爷一声儿就是了,多两个人也不多。 问端嫔和定贵人的意思,二人自是盼着多同她亲近着,愿意一道前往,玉琭点头,之后也没给二人说了准话,只言问问万岁爷的意思。 二人知这事儿不是德姐姐做主,便也不再言语,只盼着罢了,若能跟着一道去最好,若不能倒也没什么遗憾可言,以后她们姐妹们有得是时间亲近呢。 待用完了膳,玉琭送走了端嫔和定贵人之后也不耽搁时辰,先是往贵妃那儿去了一趟,得了贵妃的首肯,这才叫魏启去御膳房要了一碟子沙琪玛、一碗果子冰饮,她好提着见了万岁爷。 她到时康熙爷还正忙,点了点跟前儿的椅子叫她挨着坐下稍等片刻,康熙爷看了眼前的一沓折子,这才拉着玉琭的手好松了口气。 “怎么这会子来了?这会子可正晒呢。” 康熙爷劳累半日,只盼着到畅春园能多清闲几日,这几日恨不得不合眼地忙,故而很是有几天没去玉琭那儿坐坐了。 今儿得见,心中不高兴是假,然也知小丫头冒着大太阳来必有所求,这小惫懒的自天热以来,连亲近都不想跟他亲近了呢,而今却为了旁人的事儿来了,康熙爷砸吧砸吧嘴,还有些吃味儿。 不过这也是不同他见外呢,康熙爷琢磨了会子,自个儿便平复了吃醋的心。 “说吧,朕可有什么能为咱德妃娘娘尽心出力的?” 被康熙爷一语道破,玉琭腾地红了脸,一时间倒不好意思直说了:“哪儿有什么事儿,我就是想你了,真的,都好几天没见面了,爷不想我吗?” 康熙爷哼笑两声儿,玉琭一羞赧扭身他便瞧不见人的神色了,正好左右无人,康熙爷干脆上臂一伸,将玉琭直接抱入怀中,同人耳鬓厮磨去。 “朕自是想你的,就是不知你有几分想朕了?有什么事儿快快说吧,说罢了也好全心全意的想朕去。” 得!话都说道这儿了,玉琭也不好再磨叽了,便提了端嫔和定贵人去,康熙爷一听顿时失笑。 “你就为这个不惜顶着大太阳来求朕?这事儿你只管同贵妃说一声儿就是了,贵妃点头便是,朕忙得脚不点地,就想着去园子上同你一道松快几日,带着谁都无妨,先前不过是觉得人多心烦,这才没允她们一并跟去。” “不过你若只带着端嫔就罢了,左右她位份在这儿摆着,下头人不满也说不出什么来,可再加上定贵人,你叫其他几位如何看她,朕记得她是个绵软的性子,得此优待只怕得叫人欺负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心含期待 玉琭被康熙爷点提了一句,这才知道自个儿做得着实欠妥,当即收了面上的笑意谢了康熙爷一句去。 “若非爷点提着我,我真真要好心办了坏事了,只想着一时的快活却忘了考虑后患,也都怪爷,将我惯得骄纵极了,只想随心行事,以前我可没那么傻乎乎的。” 康熙爷一时忍不住乐,抬手捏了捏玉琭的鼻尖子:“嘿!瞧你这张嘴,黑的白的全赖朕了,朕好心教你呢你反而倒打朕一耙,真真不知好歹。” “朕就该抱着手臂冷眼看着你闯祸去,叫人恨你怨你了,你这才知道朕的好!” 玉琭皱巴着脸儿挣脱了康熙爷的手,这人劲儿用得大了,拧得她鼻尖子都发酸了:“爷不至于这样闹我吧,险些没将我鼻尖子给拧掉咯,我知道错了嘛。” 康熙爷原就没恼,这会子有对着玉琭这般软话,当即心尖儿更软,见玉琭鼻头儿通红反而有些自责了,还轻轻给人揉了揉去。 待二人闹够了,玉琭这才又问:“那既是如此,不知爷是什么主意,是叫下头的妹妹们都跟着去呢,还是只添上一位端妹妹?” 康熙爷知玉琭特为端嫔和定贵人来着一趟,除了同二人投缘以外,多少也有些拉拢的意思。 也不知玉琭可当着二人的面儿应承下了此事,若没应下来,只带着端嫔也没什么,然若是话都说出去了,只带端嫔将定贵人抛下了,叫人瞧着多少有损玉琭的威信,好似玉琭也不是那般受宠,是能拿捏的。 玉琭虽只嫔位,然在康熙爷这儿却是谁也拿捏不得的,多带几个人便带上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康熙爷乐意抬举着呢,当即就不假思索地应下了。 “都带上吧,朕猜你多半当着端嫔和定贵人跟前儿说这话了,若不带定贵人,她且不知要如何看你。” 见玉琭想辩解什么,康熙爷拿眼神儿止住玉琭的话头儿,只让玉琭好好听他说完。 “你别说定贵人是个绵软的性子,她定不会如何,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今儿不过是才同她相处那一二时辰,怎知她是不是表里如一之人?你啊,什么都好,就是缺几个心眼子,几句话的工夫便将真心给交付了。” “还说自个儿不傻乎乎的呢,若无朕护着你,你早被人吃抹干净了,被人卖了还乐乐呵呵替人数银子。” 玉琭无奈至极,险些生气,心说她怎么就缺心眼子了,她今儿过来不过是问康熙爷要不要带着人一道去园子上呢,又不是真拉着端嫔和定贵人一道筹谋什么。 她也没那么容易就信人去,别说端嫔和定贵人了,就是同贵妃相处,她不是也心含防备嘛。 不过康熙爷一心护着她倒是不假,玉琭白了康熙爷一眼,没说什么,只又听人啰嗦去。 “至于旁人朕也得叫她们念着你的好,一会儿朕派人吩咐下去,就说是这是你同贵妃的主意,生怕女眷们苦夏,如此一来,贵妃承你的情,旁人有心打听也知是你来了朕这儿,才得了这样的恩典,便也都记着你的好了。” “除此以外,还能叫人都知道你的面子极大,原就知感恩识时务的人定然更顺你的心,即便有嫉妒你的也不敢随意招惹你。” “、、、、、、、做事前这样考量得失、权衡利弊才好,未决先开口乃是大忌,朕告诉你的你可明白否?” 康熙爷抱着怀里的人缓声儿教着,比对着太子还耐心仔细,虽只是一件极小的事儿,但他还是想掰碎了同玉琭说着其中的道理,倒不是他好为人师,而是对玉琭心含期待。 贵妃的身子怕是好不得了,夏日里虚弱冬日里缠绵,不知还能有几时好,这叫他不得不早早打算着。 然他又不情愿将后宫大权尽数交给僖妃,他到底是不信任钮祜禄氏的,放眼后宫,也就玉琭最衬他心意,也相处这么些年了,他知玉琭是个极有担当的,可就是少了几分人前的冷峻和城府。 便不说后宫女眷了,下头的奴才们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儿,当主子的好说话了,下头的奴才们就容易不知好歹,他可不想看着玉琭被下头的奴才们耍得团团转去。 偏有些话他不好直说,故而少不得明里暗里的教教玉琭的去,再叫人历练几年想来方可放心。 玉琭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见康熙爷这样认真,她便也收起了些玩笑态度,看着康熙爷这般为她考量,她也不由得感动,末了又搂着康熙爷的脖子好生谢了去。 “难为爷忙碌着还分出心思这样为我考量,我都记住了,也明白了,然爷也知我心,我素来不爱在心上竖起高墙,拦着人一概不许入内,故而有时候同人相处交往时惯是贴心和气。” “爷叫我事事考量,我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还得劳烦爷再多护着我些了,以后我总有些长进。” 也不知怎得,别看玉琭回话时一脸的认真,也没动手动脚地不规矩,可康熙爷总觉得玉琭这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撒娇劲儿,直引得他心动非常。 爱人在怀,他可不是那柳下惠能身心不乱。 “朕护着你,朕怎能不护着你呢、、、、、、” 康熙爷用气音笑着,还未说完便抱着玉琭直奔寝殿了,真真是顾不上忙政务了,眼下可又更要紧的事儿呢。 殿里摆了两缸冰,可玉琭还是热得一身淋漓汗,嗔怨着想推开康熙爷,然康熙爷比她更嗔怨,哄得人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儿,再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了。 玉琭来这一趟,将夜里都搭了进来,只不过没旁的事儿了,只是陪着康熙爷看折子到半夜罢了,下午放纵了一回,到底是要好好弥补回来的。 二人看折子到后夜半了,只勉强歇了一个时辰便起身出发了,好在路上还能补眠,待到了畅春园康熙爷已然恢复精神抖擞了,唯玉琭还像是个蔫巴的小白菜似的,这半月都不许康熙爷拉着她放纵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难得自在 眼看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午膳了,康熙爷拿担心众娇弱女眷受不住舟车劳顿为借口心疼着玉琭,只管下令叫人都各去安置,待用了膳稍歇会子,日头不那么盛了再去给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请安。 至于玉琭,康熙爷是不肯叫人回的,还怕四阿哥捣乱,闹着要他额娘抱,康熙爷大手一挥,直打发谢氏和方氏抱着四阿哥去春晖堂陪伴太皇太后娘娘了。 待跟前儿清净了,康熙爷便拉着玉琭一道去了他的清溪书屋歇息用膳,因有些远了,康熙爷还特命人牵来了他的挟翼,二人同乘一骑,悠悠达达的跑过去。 梁九功和魏启等人跟在主子后头跑着,可两条腿儿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儿的,没一会儿的工夫康熙爷同玉琭便将人都甩得远远的,也叫二人难得自在会子。 康熙爷贴着玉琭的背,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揽着玉琭的腰,下巴还虚虚搭在玉琭的肩上,十分亲昵地同玉琭耳鬓厮磨似的说话,既都这般亲昵了,话自然也算不得正经,细听还有些啰嗦、委屈劲儿。 “、、、、、、不是朕说你,你眼下身子骨不可及以前了,朕昨儿可怜惜你了,一直收着劲儿呢,瞧你这脸色不知道的还当朕怎么欺负你了,朕可冤枉极了。” “朕知你苦夏,天稍热一些便不爱动弹了,只恨不得日日抱着冰躺着,可这绝非养生之道,夏日里就该好好出出汗去,眼下咱们既是来园子上了,你总不能再日日躺着了,朕这段时日不消得日日上朝,打算早起练练骑射,你也同往可好?” 玉琭倚着康熙爷哼唧了一声儿,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可只瞧她那态度,是真真不想答应的。 “爷这是要折腾死我呀!夜里不叫歇就罢了,还得跟着爷早起连骑射,别说我身子骨不及以前,就是搁在以前我也受不住啊。” 然玉琭也不是不在乎康熙爷的感受,已然给人立了规矩这半个月不许亲近了,若对着康熙爷这不答应那不肯的,也属实太骄纵了些。 别说康熙爷是皇帝了,就是放在后世两个人地位平等的谈情说爱,也没得叫其中一方一直妥协的理儿,玉琭偏着头见康熙爷眼中难掩失落,便忙不迭地亲了亲康熙爷的下巴去,放软了声儿同人打着商量。 “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陪着你,先前在静宜园你教我骑马的细节我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自也是盼着再同你一道习骑射的,不亲近的话也是我一时气话做不得真,就是昨儿真累得狠了。” “你身子素来强健,精神极佳,即便昨儿只歇了一个时辰眼下还能保持精神奕奕,然我就不成了,若夜里不睡足三四个时辰,我这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你好歹也叫我多缓两日歇歇再陪你一道。” “我知你为我身子考量,可强身健体也得循序渐进着不是?猛然练多了再伤着就不好了。” 玉琭抬手摩挲着康熙爷的侧脸,因着疲惫犯懒,她柔柔的声儿里还带着些微微的沙,康熙爷素来吃软不吃硬,一对着这样的玉琭可是什么不好的情绪都没有了。 “是朕昨儿不该强要你陪着看折子,那一会子用罢膳再好好歇会子,给皇玛玛请安之事不必着急,若皇玛玛见你精神不济,也是要心疼的。” “至于跟着朕练骑射、、、、、、、” 康熙爷沉吟片刻:“那就后日再说吧,若你觉得身子尚可,朕便叫魏珠日日去接你同朕一道,好生练练骑马之术。” “眼下六月里在园子上避暑还算尚可,待八月份定还是难掩暑气,朕想着今年形势一派大好,也不必一味削减用度了,便意欲带着你们和众宗亲大臣一道去木兰围场行猎驻跸,你若练不好马,届时可无趣了。” 康熙爷笑笑,倒也不瞒着自个儿的更深的打算,眼中的温情当即一收,流露吃几分锐利和意气风发来。 “此行朕打算点兵一万两千兵马,一来鼓舞士气,叫将士们提前做好准备,就眼下战事,朕打算速战速决,再投入这一万两千兵马,也算是叫前头一直作战的将士们有些喘息之时。” “二来是为北巡,这几年尽顾着对付叛军了,察哈尔及漠南蒙古诸部似有异心,此行是避暑围猎,更是震慑,朕看谁这个节骨眼子上干动,若敢有异动,朕连带着叛军和下头的部族一块儿灭了!” 满人可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就打仗一事,康熙爷可是自信至极,这几年叛军又给康熙爷历练出了一支铁血威武之师,对付下头些个不老实的小游牧部族便更是底气十足了。 玉琭爱极了康熙爷的自信,然琢磨着康熙爷的话却稍有些担心:“若我没记错,就痛叛军一战中,爷已然投入将近十万大军了,眼下再投入着一万两千名将士,不知直隶、京中可会空虚?” “爷既是震慑防备,怎么不直接调兵放在木兰围场处防备着那些部族?爷先前教过我的,说是这木兰围场的位子极其重要。” “北控蒙古,南拱京师,东通盛京,西临察哈尔,又地处漠南蒙古诸部之中,亦是京师通往蒙古、喀尔喀及关东的重要通道,这样宝贝的地界儿爷北巡罢便将人撤走了,岂不是犹如羊入虎口?” 康熙爷见玉琭能想到此处倒也欣慰,此前他已然拿这话考教过大阿哥和太子了,这两个孩子跟着诸位大人读了好几本子兵书了,却仍没什么防备意识,当真叫他心急,只怕这两个孩子是个愚的。 康熙爷捏了捏玉琭紧张时不由自主攥起来的手叫人放松着,缓声儿为人解惑。 “这你可就想左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木兰围场是块儿宝地不假,可蒙古各部生活之地也是朕的疆域,朕哪有占着自个儿的这块儿地方去防备另一块儿地方的。” 第三百四十四章 莳花正茂 “再者只要蒙古各部还对朕俯首称臣,那他们便算是朕的臣民,朕北巡只为告诫,若真驻兵在此地,可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朕的防备了,那岂不是直接将些个态度暧昧的推到了对立面去,如此,可是朕逼着他们反了。” “征战之事岂能儿戏,同叛军打和同蒙古各部打又是不同,草原之大着实难以设计围追堵截,一旦短日内不能速战速决,拖个三五年眼下朝廷也是耗不起了,人力物力流水般的投进去,即便打赢了也收获不丰。” 见玉琭明了了,康熙爷又接着道:“至于京中防备,你大可放心,你久居深宫怕是不知,除了先前朕派出去的,驻京八旗兵力还有足足五万,直隶驻防还有八万,便是不算八旗,光是绿营兵力也有五十万了,如此自是不消得担心京防。” 玉琭一听这个,顿时诧异非常,大睁着眼睛扭头看着康熙爷,着实不敢相信。 “这也太多了些,这么多兵力朝廷如何养活得起的?这几年除了叛军,好似也没那么多的仗可打。” 康熙爷忍不住笑笑,心说小丫头还是看得浅了些,在他看来,若非朝廷供给困难只够养这么些兵,若想到国力强盛,还需至少再添置二十万的兵力。 “除去叛军,你瞧着好似各处是一派升平了,可一旦兵力减少减弱,那便有仗可打了,眼下的安稳不过是建立在咱们兵力强盛之上。” “再者这几十万兵力听着是多,然分散至各处便不显多了,尤其是绿营驻扎各地,每营少则二三百人,多则也不过六七百人,地方绿营之职是慎巡守、备徴调,另还担负差役、边防、屯戍、河工、漕运、守陵,时而还有捉襟见肘之时呢,怎会嫌多呢。” 到这儿玉琭才算是明白了,原来这绿营兵马除了打仗之外还算是各地方类似警察的机构,那就这么几十万人分散开来却是不显多了。 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不断,玉琭竟也不觉得困乏了,先前康熙爷催着她练骑马她还犯懒,然想着八月里的北巡,她便又满是期待了,也顾不上等到后日再做决定了,明儿她就能早起跟着康熙爷好好学学去。 康熙爷见状,直笑玉琭小孩儿心性,一说围猎之事,竟比下头的阿哥公主们还激动期盼着。 到了清溪书屋,这第一顿并非是从宫中御膳房而来的师傅们准备的,而是畅春园的奴才们精心筹备。 下头奴才们已然准备妥当了,得了主子们的点头,这便开始传膳。 玉琭更衣净手罢坐在桌前,笑说来了园子上到底同宫中不同,瞧着各道都少了些精致却多了些返璞归真的劲儿。 这话不过是同康熙爷闲话罢了,只是瞧着新鲜的意思,玉琭没无挑剔之意,然这话却是叫候在门口的畅春园大管事诚惶诚恐不已,还特来跪上前来解释了一番。 说是这满桌子所用荤素皆是园子上的奴才们亲自种亲自养出来的,现杀现摘,虽做出来的不够精致,然胜在鲜嫩可口。 康熙爷点头,不欲叫人守着他们二人吃用,将人给打发了,这才挨着个儿的夹过来给玉琭尝,这一尝果真是好,夏日里热着玉琭惯是吃用不多的,可这一顿光是一道鲜菌炖鸡汤玉琭便连用了两碗。 那便更不必提康熙爷了,这位爷一年四季就没胃口不好的时候,他这年纪正是易饿能吃,一道肉沫皇菜极对他的胃口,便也顾不上秉着一道三口的规矩了,陪着饽饽连用了半盘儿这才停手,颇有些不舍地转战了旁的菜色去了。 用膳过半时,梁九功和魏启等一众奴才们这才赶了过来,他们在宫中办差时哪儿这样奔波劳累过,这会子个个气喘如牛,险些不能在主子跟前儿伺候。 康熙爷不由得打趣,直言明儿练骑射也有他们的一份儿,梁九功笑得苦涩,得了万岁爷赏的茶水,跪着饮罢便谢。 “那明儿真练起来了万岁爷可莫嫌奴才愚钝,奴才日日跟着万岁爷您享福,可是养了身娇皮子,然为了能伺候您,奴才定然舍了这身娇练得一身铜心铁皮,以后上阵杀敌您也可用奴才的。” 康熙爷失笑,哪儿能真叫梁九功练得一身铁皮,这狗奴才没了那话儿身子骨便比寻常男子弱上几分,若真下劲儿练只怕反而有损身子寿数,到底是自个儿的体己奴才呢,康熙爷哪儿舍得。 “得了吧!若真打仗用你朕只怕也难安坐在此了,今儿不消得你们伺候了,且各去歇吧,朕下午也不跑远,叫何公公跟着便是了。” 何公公便是畅春园的管事公公,忽得被万岁爷点到了,这位面上着实难掩激动,这便抢在梁九功之前跪谢了。 梁九功也不甚在意,低着头乜了一眼那何公公笑成菊花似的脸,这便也谢过万岁爷的关切带着人下去歇了。 这说话的工夫,康熙爷和玉琭也吃得差不多了,便点了几道赏给了下头的奴才们,且又得了一阵儿谢恩,屋里这才算是清净了会子。 二人吃得有些撑了,一时也歇不下,清溪书屋前正是小溪潺潺、莳花正茂,一路又有大树荫蔽接连,不显暑气燥热,二人便干脆携手一道转转,见不远有一奴才拿短杆小网捕蝉,康熙爷一时玩心大起,干脆叫人将网奉上来,他亲自捉了蝉去。 园子上草木盛,蝉自然也极多,没一会儿的工夫康熙爷便捉来了一只握在手心儿里捧给玉琭瞧。 若是从地里刚钻出来的知了也就罢了,能吃,她便也不怕了,可蝉就不一样了,比知了大还比知了多了翅膀,即便知蝉并不会伤她,她还是有些怯怯的,只叫康熙爷拿着给她瞧。 然康熙爷不仅含着玩儿心,还含着些坏心呢,越是见玉琭怕他还越是拿着那蝉往玉琭眼前凑,吓得玉琭连连躲避,康熙爷笑着不知收敛,更往前凑近了些,末了一个跑一个追,跑得肚子痛了才算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有损颜面 刚吃饱了就跑动肚子能不疼吗? 说来也丢人,两个人是被下头奴才们给架着回来的,这刚吃饱不能跑动的道理别说他们了,就是下头的阿哥公主们也都知道,偏今儿二人比孩子还孩子气呢,追逐打闹之间哪儿还顾得上旁的。 如此倒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叫来太医,太医一来势必惊动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这二位一知道,定叫人来关切着,那后宫女眷们便也无不知了,如此可太有损颜面了些。 思来想去的,康熙爷便只叫人扶着他们进来躺一躺,缓一会子就是了。 若是这会子梁九功在前定然说笑一声儿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然这会子并非梁九功伺候,何公公可是慌了神儿,主子们还未怀疑是膳食的问题,他倒是先慌了,跪在主子们跟前儿连说今儿的膳食绝无问题,试毒的事儿可是他亲自做的。 康熙爷腹中绞痛得厉害,见着何公公啰嗦更是心烦,只觉得那个奴才都没梁九功用得省心,当即含怒将人给打发了去。 “你若觉得午膳有问题便自去死一死,别再朕跟前儿聒噪!若不想死,便去叫梁九功来伺候,立刻!” 何公公能将偌大的畅春园打理得井井有条还是很有几分能耐的,然有难耐不代表他能得主子的欢喜,同是做管事大太监的,为何他一年到头也见不得什么主子,捞不着什么油水,这便足说明些什么了。 见万岁爷和娘娘身子不适他便慌了,又听万岁爷叫他去死一死他更是心惊胆战,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出去的,待爬远了,他这才倚着树稍稍缓过来了些神儿,一摸额头摸得满手冷汗涔涔,去请梁九功来是还手软脚软。 他原还眼红梁九功呢,只觉得梁九功无非是回巴结主子些,若比办事,他并不比梁九功差,今儿好不容易得了伺候万岁爷的机会,自以为老天开眼,给了他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谁道老天爷这是给了他当头一棒,叫他再也不敢肖想旁的了。 “呦,这不是何公公嘛,您不是伺候万岁爷和娘娘吗,怎的有功夫来了?” 这会子梁九功魏珠、魏启几个正一道用膳呢,他们住的地界儿自是不比主子们,房屋矮小略有些憋闷,故而,三人都门口廊下捧着碗用膳呢,偶尔一阵风过还能得些凉快。 魏珠眼尖,老远便瞧见何公公游魂儿似的飘过来了,也不知热还是怎得,脸上尽是汗珠,原就是个面皮子白的,这会子更显白了,显然是受了什么惊吓还没缓过劲儿来。 何公公快走了两步,对着梁九功等人有些讪讪的,刚他还巴不得梁九功几个赶紧走呢,这屁会子的工夫他又来请人了,真真闹得没脸极了。 “咱家到底不如几位伺候得妥当,万岁爷有请呢,还请梁公公您赶紧的带着人过去吧。” 梁九功原还想捏着架子杀杀这何五的风头呢,别一见万岁爷便腆着连的往上贴,事儿办不好了又腆着连请他,他好歹也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大总管,才不乐意给何五擦腚呢,就得叫他做做难才好。 如此想着,梁九功不慌不忙地扒了口饭,打算再晾晾人去,然还不等这何五再求,今儿跟着德嫔娘娘的小豆儿慌里慌张的来了,见状,众人可是再坐不住了,连问小豆儿主子们到底发生了何事。 小豆儿年纪小,平时也没怎么跟着主子伺候过,想着万岁爷的样子也是慌了,说话都颠三倒四的。 “万岁爷腹痛难耐,您快去瞧瞧吧,万岁爷还不想叫太医来,只怕惊动了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了、、、、、、” 梁九功一听这个哪儿还能不明白万岁爷的心思,定是不想叫人知道身子有恙呢,可好端端的怎就腹痛了,到底还是得将太医唤来瞧瞧。 不敢耽搁,梁九功忙嘱咐魏珠去叫了乔太医,就说请人来开些败火的茶,万岁爷喜用荤食,若政务不顺心还时有急躁,故而这败火的茶没少吃,以此理由请人绝不显突兀。 吩咐罢这个,梁九功又派魏启带人将给万岁爷做膳传膳的人都看管起来,什么时候万岁爷那儿稳妥了,这些人的命才算是保住了。 如此吩咐妥当,梁九功都已然跑出去十来丈远了,扭头一看那何五还再原地愣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人真真是看不清时候分不出好歹来,万岁爷都这般着急了,他来了竟还不着急说,若非小豆儿又来催着,且还不住叫万岁爷受苦到何时! 万岁爷吃了苦头,那他们下头的奴才还能得好吗? 这狗奴才伺候不好还上赶着伺候,出了事儿还要牵连他,真真该死! “还不快跟着一并伺候,在这儿等死吗!” 被梁九功吼了一嗓子,何五这才又紧忙跟上,一路上频频抬着眼皮看梁九功,心说这人真真是跟着万岁爷太久了,怎么连说死都这样像。 不必何五分不清主次的,梁九功可顾不上瞎想,紧忙跑去寻了万岁爷和娘娘。 “奴才来迟,不知万岁爷这是怎得了,奴才已然叫人请了乔太医来,还请万岁爷再稍忍耐片刻。” 玉琭还算好些,躺在贵妃踏上用了盏茶便觉得肚子好了不少,这会子已然没什么大碍了。 可康熙爷不成,躺在榻上用盏热茶不仅没缓解的意思,反而腹中还绞痛得厉害了,没一会儿的工夫额间便冒了一层薄薄的冷汗珠。 玉琭原还有些幸灾乐祸,然见康熙爷神色她那儿还笑得出来,担心人还来不及呢,她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解了康熙爷的衣裳给人揉着胃揉着肚子,康熙爷挨着她哼哼唧唧的,也不知是否缓解了,一问他,他只说还是腹痛得厉害。 好在乔太医来得甚快,把了脉又听玉琭一解释,当即便知万岁爷这是气滞食积于肠了。 乔太医虽各类病症都能看,然他最善治妇科千金和小儿病症,今儿给万岁爷看倒是对了口,心说这病症大阿哥早二年都已然不得了,万岁爷这般年纪了还不知注意也是好笑。 第三百四十六章 想见之人 幸而他养气功夫十足,默默吞下笑意不好在万岁爷跟前儿失仪,紧忙先净了手告罪一声儿,一手扶着万岁爷的腰侧,一手附在脐上稍施力揉着。 康熙爷疼得面色紧绷了一瞬,没几息的工夫便觉疼痛缓和了不少,乔太医又继续给康熙爷揉了半刻钟,康熙爷这才无一丝疼痛,另又用了颗香砂养胃丸,这才算舒坦了。 “万岁爷以后用膳罢莫要着急跑动了,您素来用膳的规矩好,每用至六七成饱便住了口,您的肠胃自也适应了这般规矩,一旦违背了这规矩,便自是反应大些,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碍。” 康熙爷起身这便应下了,说起这事儿也是心头发臊,即便乔太医不说,他也知这病多是小孩儿得的,末了送走了乔太医,梁九功边伺候万岁爷吃茶还边说笑。 “若是这事儿被曹太夫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念叨您,心疼您呢。” 玉琭闻言一愣,不由得看向康熙爷,心说谁家的老太太敢念叨康熙爷,然见康熙爷面上只是笑,并无气恼之意,这才想起来曹老夫人应是康熙爷的奶娘。 康熙爷曾同她说过,幼时他不受重视,尤其是在宫外养病时幸得费嬷嬷同曹氏的养育照料,只是费嬷嬷年迈走得早,他这一腔报答之心便只能尽数给了曹氏和曹家了。 “你一说这个,可叫朕有些想太夫人了,上次得见好似已然是五六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太夫人的身子还康健,也不知眼下如何了。” 康熙爷一提起曹奶娘,面上流露出十分怀念的神色,玉琭见状也是好奇,若她没记错,这曹家便是《红楼梦》中贾府的原型。 眼下有康熙爷惦记着曹氏的恩情,那曹玺、曹寅父子俩又是极得康熙爷重用之人,故而眼下的曹家可是如日中天,圣眷正浓,再过些年曹寅的长女嫁入平郡王府,二女儿嫁入蒙古做王妃,那曹家就更是风头无两了。 若非是那曹家在九子夺嫡中站错了队,多次保举八阿哥做太子,挡了四阿哥的道儿,也不至于四阿哥一登基便寻着法子清算曹家。 以前读这书时尚不觉得有什么,谁道再想起这书时她已然是此中人了,玉琭颇有些感慨,想着康熙爷以后的六次南巡,她若是能一通前往,便也有机会见见书中的大观园了。 “想什么呢?” 康熙爷不过同梁九功说笑一句罢了,他还惦念着刚刚玉琭的急切,正打算拉着玉琭也叫她躺会子的,毕竟刚刚玉琭肚子也痛来着,只顾着照顾他了,也没怎么顾得上自个儿,然还不等他说出什么以后再不胡闹的话了,他扭头便见玉琭正出神儿的样子。 被康熙爷抚了抚脸,玉琭这便回了神儿,朝康熙爷笑笑:“也没想什么,就是听刚刚爷说想曹太夫人,我便想着若是以后能有机会南巡,爷便也可趁机见见太夫人去。” “这年头舟车劳顿费时费力,若有想见之人,能见还是要常见的,若是真南巡了,爷可定要带上我,我自小到大也出过什么远门儿,对书中江南着实时倾心不已。” 康熙爷忍不住笑,直言:“咱们北巡之行还未出发,你便已然替朕想着南巡的事儿了,不过你的话也对,世事无常,有想见的人还是要多见常见的,南巡之事朕亦有打算,不过怎么着也得先等战事平息,不然朕这会子南下可是给人当靶子的。” “至于你,还消得担心吗?朕去哪儿不带着你,就差将你日日揣荷包里别在腰带上了,若不带着你,你便是朕最想见的人了。” 康熙爷这腻乎话信手拈来,说的人不觉得面热,听的人却早红透了耳朵不肯听了,玉琭忙捂住了康熙爷的嘴,贴着康熙爷的耳朵捏着声儿说话,真真是羞赧极了。 “这还当着一帮子奴才们呢,爷也收敛些,就咱们二人可随你、、、、、、” 玉琭这话还未说完,康熙爷的大手便放在了玉琭的后脖颈儿,轻轻捏着玉琭叫人看看左右去,玉琭瞪眼一瞧,约莫是趁着她们说法的工夫,梁九功竟不声不响地带着人出去了,真真是有眼色极了。 玉琭颇有些尴尬,然康熙爷却不给她尴尬的机会,这便又搂紧了人去,声儿低低地贴着玉琭问。 “刚刚你说什么来着,就咱们二人时可随朕如何?” 玉琭当即揉了揉痒呼呼的耳朵去,这会子又转羞了。 笑闹了会子,康熙爷顾忌着二人的身子呢,到底是没乱来,瞧着时辰还宽裕,二人干脆再好好歇个午觉去,难得清闲着,旁的可是一概不想了。 二人约莫小睡了半个时辰便起身了,今儿头一天来园子上,玩不玩的倒是次要,得先给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请安才是,这二位主子们来园子上早,康熙爷可是有一两个月没见皇玛玛了,心中很是有些想念。 清溪书屋离春晖堂可不近,若走过去只怕玉琭要累,康熙爷便叫人抬了肩舆,康熙爷在前玉琭在后,二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去了春晖堂。 二人出发时已然不早了,后宫女眷们同阿哥公主们早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吃过两圈茶了,佟佳贵妃更是一到园子上便来了太皇太后娘娘这儿,午膳都是一道用的。 康熙爷同玉琭进门前便听到里头笑声不断,其间还听见孩子们声声叫着四弟,大约是逗四阿哥玩儿呢,这才如此热闹。 康熙爷捏了捏玉琭的手心子,这便率先进了春晖堂。 “皇上驾到——!” 梁九功的声儿一亮,春晖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女眷们忙朝门口的方向福身,众阿哥公主们也顾不上逗弟弟了,跪的跪拜的拜,待玉琭进来时,除了上座的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在场的可就四阿哥站得最直溜了。 小孩儿正直愣愣地站着呢,小脸儿懵着,显然是不明白为何大家伙儿忽地都顾不上同他玩儿了,好奇扭头去看,待瞧见额娘了,四阿哥顿时呲着小牙一乐,“噗通”一下子从站立姿态改成了趴俯状,手脚并用飞快朝玉琭爬了过去。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箭三雕 康熙爷瞧见四阿哥这般,神色都不由得软极,不等四阿哥寻了玉琭,半道儿便被康熙爷给截胡抱了起来,大步上前朝皇玛玛和太后娘娘问安。 “孙儿来迟,给皇玛玛请安,皇玛玛万福金安,儿臣见过皇额娘,皇额娘吉祥。” 康熙爷请安时,怀里的小家伙儿还因没回到额娘的怀抱咿咿呀呀的埋怨着,好在他同他皇阿玛也熟,勉强给了他皇阿玛一个面子,没鲤鱼打挺着要从康熙爷怀中下来。 玉琭含笑看了四阿哥一眼,也紧忙跟着问安,太皇太后娘娘亦是极想念康熙爷同玉琭了,也不甚在乎规矩,紧忙叫下头的孩子们都起身了,喊了苏麻喇姑来,叫人给康熙爷和玉琭添座上茶。 “两个月没见皇玛玛了,孙儿好生惦记着,不知皇玛玛身子可还妥帖,吃用可还妥帖?原说好了尽早来陪皇玛玛的,谁道一忙起来竟没完了,眼下才过来。” 康熙爷抱着四阿哥,说话间朝太皇太后娘娘微微探着身子,思念关切之意在众人前半分不掩。 “知道你日日忙于国事,哀家怎么会怪罪你,再者你虽先前虽是未在,可你的关切常来,日日都让人过来给哀家和太后请安,吃食更是隔三岔五地来,哀家都记得你的心意呢。” “前儿宗亲女眷们来陪哀家说话时还说呢,要论孝顺的,这天下就没有比你更孝顺的了。” 一旁佟佳贵妃附和:“可不是,每每同万岁爷进膳,凡遇见道可口的万岁爷都要念着您,想您在畅春园可能用到这样的菜式,为了能早些来陪您,万岁爷几乎不曾松懈,连骑射也暂停了。” “以往万岁爷若在案前久坐定然总肩颈酸痛,没少叫太医来诊治着,然幸而有玉琭妹妹关切着,还特同太医学了几手拿矫的法子,万岁爷身子这才妥帖非常,这事儿说来可是玉琭妹妹的功劳,然玉琭妹妹却半分不提自个儿做了什么。” “若非先前臣妾瞧见妹妹手指微肿,特朝她跟前儿的奴婢打听一句,臣妾还全然不知呢,这般细心的活儿也只能是玉琭妹妹能想到、能做得妥帖了。” 佟佳贵妃打小没少陪在太皇太后娘娘左右,故而最是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关心什么看重什么。 太皇太后娘娘年轻时关心政事和大清的以后,眼下年迈,便只关心万岁爷的身子,关心万岁爷身边儿可有妥帖人了。 若这会子一味说万岁爷千好万好的反而不能叫太皇太后娘娘放心,且说康熙爷勤于政务,疏忽自身,再说他虽忽略自身却另有人关切,如此便是说即便没有她在,万岁爷也丝毫没有不妥,才能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真的放心了去。 至于按摩拿矫一事也不是假事,无非是夸张了些许,无非是将万岁爷和玉琭的一些相处点滴拿出来放大了说罢了。 她这般一说,既显得她贤惠大度,细心关切女眷,同时又抬举了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都亲近之人,亦叫玉琭念着她的好,可谓是一箭三雕。 得了这话,太皇太后娘娘当即便朝玉琭看了过去,眼中也难掩意外,她虽喜欢玉琭,但玉琭眼下也是嫔位的主子了,不至于还要求她什么都亲力亲为。 “按摩拿矫最是费力,你平日里还亲自教养着四阿哥,难得你还能抽出空来这样侍奉玄烨,手都捏肿了,玄烨怎也不知体贴些?” 前一句太皇太后娘娘是拉着玉琭感慨的,这后一句便是微微埋怨康熙爷了。 康熙爷抿唇笑笑,不置可否,瞥了眼玉琭的那双白皙的小手,心说皇玛玛您可错怪了,这小丫头每日能给他捏一盏茶的工夫都不错了,他们二人往往捏着捏着就变了味儿,末了就变成他给玉琭揉腰捏腿了。 不过这事儿就不足为外人道了,康熙爷也极乐在其中,这会子便只管将皇玛玛的话认下,且看玉琭端着规矩回话,还别说,人前真真是贤淑极了。 “多谢太皇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夸赞,臣妾愧不敢当,比起辛苦,自是为国事劳心劳力的万岁爷更辛苦,臣妾养育四阿哥,侍奉万岁爷皆是本分,素来不求奖赏的。” 玉琭说这话时微微颔首,面上似含着些红,好似真真面皮子薄当不得夸一般,说罢又抬头盈盈望了康熙爷一眼,那真真是情意绵绵,直叫人觉得她为万岁爷做什么皆是因情而起,不带一丝丝功利的。 太皇太后娘娘原就喜欢玉琭这性子,一听玉琭这话再看看跟前儿乖巧的四阿哥便更是忍不住夸了。 “你虽不求赏赐,可你确实乃后宫典范,除却你侍奉皇帝侍奉得好之外,就看四阿哥便知你的用心了,且不说四阿哥性子沉稳、坚毅,摔倒磕碰一声不哭,他才这般小的年纪,便知什么是大度谦让了,哀家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孩子。” 四阿哥什么性子玉琭可知道得清清楚楚,自然是毫无意外可言,可这话却叫康熙爷闹不清楚了,不由得失笑打趣。 “知皇玛玛您喜欢四阿哥,可也没这般夸四阿哥的,皇玛玛说他沉稳坚毅这孙儿是信的,玉琭极会教养孩子,不肯叫四阿哥那样娇气,然他如今满打满算才不过九个月大,哪儿来的谦让大度?” 康熙爷话音刚落,太皇太后娘娘直一个眼刀子就过去了,也不消得再叫苏麻喇姑了,当即自个儿起身将四阿哥从康熙爷的怀中抱了过来,竟是不许康熙爷说四阿哥半点儿不妥了。 “如此可见你这个皇阿玛做得不好,连四阿哥什么性子都不知,就这哀家还听说四阿哥是除了保成以外,你抱得最多的孩子了,真真不知你平日都如何同阿哥公主们相处。” “四阿哥这般小,又不会开口明言,自是说不得自个儿的大度,然你若拿来他喜欢的一试便知了,若你肯好声好气同他借来,他当即就能将心爱之物让出来,这对一个九个月大的孩子来说,还不够大度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嘴硬找补 太皇太后娘娘这话可堵得康熙爷哑口无言,虽知皇玛玛这话并不是批评之语,但仍叫他心头略泛着些委屈,以前没曾孙辈儿的时候,皇玛玛可是最疼他了。 怎么想的康熙爷便怎么说了,这委屈劲儿的顿时又叫殿中气氛热闹了起来,笑闹不断,小四阿哥又觉得莫名其妙起来,然看着众人笑,他也跟着笑,咿咿呀呀的挥舞着小手,叫人瞧着可爱极了。 后宫女眷们可是在太皇太后这儿坐了许久了,陪着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身份大多都不高,也不能随意同太皇太后娘娘说什么。 佟佳贵妃极有眼色,见太皇太后娘娘满腹的话要同康熙爷、同玉琭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倒不好体贴太过了,她干脆起身告退,且说自个儿头一回来畅春园,趁着这会子日头不高正好去逛逛。 她这话说得倒也不假,这畅春园以前叫清华园,原是明朝明神宗的外祖父李伟修建的,人称李园,地方是个好地方,只是易主后久无人居住打理便也荒废了下来。 前些年康熙爷才想起来这处,叫人在原址上又修葺扩建,年前才竣工改了这畅春园的名字,如此对众人来说,这处确实是新鲜极了。 太皇太后娘娘知佟佳贵妃是给她们留说话的空儿呢,自是无不允的,她惦记着贵妃的身子,还点了身边儿的春白跟着些伺候、引路,先前贵妃不在,园子上的事儿皆是叫何五和春白管着,如今贵妃来了,自然是得叫春白同何五好好同主子交代交代去。 如此,佟佳贵妃一起身要走,太后娘娘借口三阿哥困乏也要回去,下头众女眷们便也没什么理由留下来了,连忙起身告退。 其余阿哥公主们也早在屋里坐不住了,且盼着出去好好放放风,众人呼啦啦的都从春晖堂走了,殿内这便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四阿哥咿咿呀呀的声儿了。 “先前哀家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见你还见你身子骨儿细弱呢,上个月忽地热起来了,哀家想起你了,还同苏麻拉姑挂心你苦夏的事儿呢,还想着给你去信儿,叫你提早带着四阿哥来园子上避暑。” “谁道玄烨不想放你和四阿哥早来,还说定然叫人好好伺候着,你叫你受夏暑之苦,哀家原还不信的,这会子见了你才算放心。” 殿内再无旁人,太皇太后娘娘可算是能拉着玉琭说些体己话了,以前在宫中时,玉琭常陪在太皇太后娘娘左右,这阵子猛然没玉琭陪着,还引得她老人家很是不习惯,时常惦念着。 偏康熙爷是个不肯放手的,信上左一句皇玛玛安康,右一句皇玛玛吉祥,就是不肯松口叫玉琭来,倒也好笑。 玉琭听此可是诧异的看了康熙爷一眼:“这事儿我竟半分不知,娘娘的信儿我可一个字儿都不知道呢,中间就收到过您派玉竹送来的新鲜枇杷和一小筐子樱桃,我请玉竹少了信儿过去,却总不见回音,还当是娘娘不想我呢,谁道竟是某人将信儿给压下来了。” 太皇太后娘娘心说果然如此,不过倒也算不得气恼,只是觉得甚是好笑,这也将玉琭捂得太严实了些,难不成她还能将玉琭给抢走了? 太后太后娘娘忍不住笑,学着玉琭的口吻打趣:“可不是,若非今儿将话给说开了,咱们险些被某人给骗了去,怎么这样小气的,人不让给哀家就罢了,竟连些个只言片语也瞒着,莫不是见不得我们亲近,且吃味儿呢!” 太皇太后和玉琭二人一来一往,当即便将康熙爷的小动作给戳穿了去,闹得康熙爷好生没脸,忍不住揉了揉鼻尖子,嘴硬给自个儿找补去。 “皇玛玛错怪孙儿了,孙儿哪儿能吃味儿去,孙儿这不是日日忙碌着吗,每每都是想着等忙完了再将信转交给玉琭去,可一忙晕了头总是忘却,都怪梁九功不知提醒朕。” 一旁的梁九功背锅背的相当自觉,知这会子该自个儿上场了,他上前两步,“噗通”一声儿便干脆利索的跪在了康熙爷的身侧,朝着太皇太后娘娘便可劲儿的认错,还作势轻轻拍着自个儿的脸,算是自罚。 “都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也是忙昏了头了,这也想顾全那爷不想疏忽,谁知道提心吊胆末了还是将您的事儿给落下了,还请娘娘、万岁爷责罚,以后奴才可万不敢了,便是办不好万岁爷交待的,也断不能办不好您交待的。” 太皇太后娘娘和玉琭嘴角含笑,就看着这主仆俩演,不过这事儿又算不得要紧,无非是康熙爷私心作祟罢了,若不是康熙爷在乎玉琭,倒也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若玉琭朕提前来了,康熙爷这儿也是没人可心体贴了。 太皇太后娘娘笑笑便罢,便也没什么好怪罪人的,只是朝梁九功道:“快起身吧,若哀家罚了你,你主子只怕要肉痛,你何罪之有,你就是将差事办得太好了。” 得了太皇太后娘娘这话,梁九功可是演不下去,只顾着陪笑了,老太太眼明心明着呢,只当他们耍宝逗乐,若真计较着,他还真得领罚。 梁九功忙起了身缩着脖子退去一侧候着,且听主子们说笑间就揭过此事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而后没一会子,便听太皇太后娘娘提起来种痘一事了。 这事儿还是康熙爷早些年的想法,就他儿时,别说寻常百姓,就是天家、宗室也多得是因痘而亡的,他也曾得过此病侥幸得生,后太子和大阿哥几个孩子险些被奸人所害,所用之法正是企图叫皇子公主们染上此病。 然幸而诊治及时,太子和大阿哥、荣宪也因祸得福,算是过了这一关,然纯禧、三阿哥、四阿哥却还不曾种痘。 康熙爷受先前启发,便叫太医们研制了种痘的方子,先前已然叫尽百人试过种痘方,百人中仅有四人不治,而那四人还皆是年老体虚者,十岁以下的小儿皆是无碍,发烧几日便好了,之后再接触出痘者,便也不会再染病。 第三百四十九章 功在千秋 如此,种痘方的推行势在必行,可新方子往往叫人不易接受,更何况这方子又并非十成十的安全。 孩子没病没灾的时候用这方子少不得掂量掂量,有些心存侥幸的总觉得自家孩子定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孩子,说不得一辈子也不会出痘,若用了反而不好才真真叫人后悔,然等着孩子真染了病,再用这方子可是无用了。 痘疹此前可是不治之症,得了此病除了听天由命别无他法,在此病前可无尊卑贵贱之分,康熙爷思及此,忍不住抚了抚脸侧已然淡乎近无的浅印,心中还有些戚戚。 故而新事物前,必有一人身先士卒给足众人鼓舞和勇气才是,康熙爷虽极其不舍,可念及推行种痘方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的份上,思来想去,康熙爷到底还是打算拿自个儿的孩子来涉险。 他都舍得皇子皇女涉险了,百姓们还有什么不舍得呢。 纯禧今年已然七岁整了,若过了十岁,只怕效果不好反而要出事,故而她必不能再耽搁,再有便是三阿哥了,三阿哥已然过了周岁,身子又一贯康健能抗得过发热,太医瞧了,说是可用此方,不过若再等一等也无妨。 至于四阿哥还是小了些,依着康熙爷的意思,还是得再等一等,怎么着也不能比三阿哥种痘的年纪小,太医说三五岁之间最是适宜,然这痘疹可不等人,还是尽早为好。 “玄烨,你先前同哀家说的事儿哀家想了的,纯禧可用此方,只是三阿哥不若再等一等,届时等四阿哥再大些,叫他们兄弟俩一道种痘也好。” 太皇太后娘娘对这事儿还是有些犹豫,比之年纪,瞧着还是纯禧先试试来得保险些,然说到纯禧,倒也不好单单叫小姑娘一人最先种痘了。 纯禧虽已然过继给了康熙爷,算是康熙爷的长女,可她到底是恭亲王的大格格,平日里怎么疼她都好,可若叫纯禧涉险,尤其是单独叫纯禧涉险,说出去了且不知叫人如何想呢。 好似纯禧并非康熙爷的亲生骨肉便可不疼了似的,旁人如何想如何说康熙爷可以不在乎,因他本心是好的,可他不能不在乎恭亲王如何想,也不能要求恭亲王毫无芥蒂地理解、支持。 届时别种痘方没普及民间百姓,他们倒是先兄弟阋墙了。 “皇玛玛,不能再等了,您说孙儿心疼纯禧也好,还是看在孙儿同常宁的兄弟情谊上,孙儿都不能叫纯禧一个孩子去面对未知的恐惧。” 康熙爷直视太皇太后娘娘,收起先前的玩笑神色,满面的认真乃至郑重。 “这方子若能推行,全天下百姓就再不用日日生活在痘疹的恐惧之下了,孙儿的孩子们贵为龙子龙女,受尽荣华富贵的同时,如遇危急,自也是要先百姓站出来,自要有他们的担当。” “若保清和保成未经历先前那事,孙儿必不会犹豫,定让保清保成先行,眼下换做纯禧和三阿哥,自也责无旁贷,孙儿知皇玛玛对三阿哥的顾虑,纯禧虽为他们的长姐却也是个格格,哪有叫阿哥们躲在姐姐身后的道理。” “不是孙儿不疼三阿哥,若四阿哥年纪合适,四阿哥也是要一并种痘的,再者推行种痘方定不是只纯禧和三阿哥就够的,此事任重而道远,之后还有四阿哥要站出来,还有那拉贵人腹中的孩子。” “凡朕子女,一个都不能往后躲,朕身为他们的皇阿玛,也必在孩子们种痘时贴身陪伴,叫他们知道何为以身作则,若身为皇子皇女,不知何为心系百姓苍生,不肯为江山社稷献力,那他们便不配做天子之后。” 康熙爷之言可是铿锵有力、掷地金声,可见已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虽有同人商议之意,心思却已然不由人所改。 太皇太后娘娘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可到底知道康熙爷说得再有理不过,即便担心三阿哥年纪过小,犹豫了会子,仍顺了康熙爷的心意点了头。 “你既有了决断,那便这样做吧,就是不知将纯禧和三阿哥种痘的日子定在了何时,此前可得好生叫太医给纯禧和三阿哥调养调养身子。” 康熙爷点头,这事儿他心中早已有数:“皇玛玛放心,种痘一事也并非随意,孙儿五月里便在南书房同一众大人商议过此事,已然有了些章程了。” 说着,梁九功便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折子封上前去,太皇太后娘娘接过打开来瞧,上头关乎种痘又不仅是种痘,且就以后十年种痘、管痘之法都尽在其上了。 太皇太后娘娘略有些惊异地抬眉看了康熙爷一眼,心中有意外,然意外只余更是惊喜,这哪儿是康熙爷口中的有些章程,明明这便可颁布施行了。 “哀家年纪大了眼神儿不好,你还是讲来给哀家听吧。” 康熙爷呷了口茶,略一思索,便道:“您知道的,这痘疹多是小儿病,可真理论起来,又不仅是小儿科的范畴了,故经太医院商议,当将这痘疹从小儿科立单拎出来自成一科,做专人钻研。” “眼下得了这种痘方只是第一步,其二便是叫此方普及开来,皇子公主们是一方面,如何普及,如何保证每家每户的孩子们都用上这都种痘方便是另一难了。” “此事必得有专人负责管辖,一来负责种痘,而来负责将得了痘疹的人区别开来,免得痘疹一传十十传百的染下去,孙儿同诸位大人商议,打算设立查痘章京此职,先在管了京中痘疹之事,得经验再管之全国。” “择之人选一来得德高望重,而来得精细能干,孙儿看遍宗亲臣子,觉得裕亲王或恭亲王德之配位,只是就这二人,孙儿倒是不知择哪个了,还得皇玛玛替孙儿拿拿主意。” 康熙爷既是将这事儿拿来同太皇太后娘娘商议了,那就没得他一个人决定的理儿,至于人选,还是要听听皇玛玛的意思的。 第三百五十章 生老病死 太皇太后娘娘笑笑,笑康熙爷的这些心眼子,然念着纯禧的缘故,太皇太后娘娘到底还是择了恭亲王。 主事的人有了,自然下头的副手也得康熙爷决定,这会子没得玉琭说话的份儿,她便在一旁抱着四阿哥静听着,谁道却听到一个意外人选,那便是僖妃的哥哥颜珠。 自先前被鳌拜余孽牵连,这位可是沉寂许久了,眼下得用,怕是正应了先前佟佳贵妃探听到那次,这颜珠是同康熙爷利益交换了什么,这才得了再次重用的机会。 只是到底交换了什么,仍不得而知。 不过治痘不是一两年就能办成的,光是先叫宗亲里的孩子们种上痘便并非易事,只靠着恭亲王和颜珠定忙不过来,康熙爷另又择了佟佳贵妃的兄长叶克书等一并配合着。 “至于什么时候给纯禧和三阿哥种痘,孙儿琢磨着中秋过后正合适,届时天儿正得宜,胃口也比夏日里好,静宜园正空着,朕便带着他们去那儿养着病,约莫一个月身子便妥当了,届时再回宫。” “如此只盼着纯禧和三阿哥能开个好头了。” 康熙爷叹着,说不担心紧张也是假,可万事开头难,不能只因难就止步不前,太皇太后娘娘亦是心头微沉,不过见康熙爷安排得妥帖,她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又说了寻常的便罢。 午间老人家未怎得歇息,这天还未等擦黑她便有些乏了,只管打发康熙爷和玉琭带着四阿哥回去,明儿再带着四阿哥来陪她也使得。 康熙爷同玉琭不敢耽搁她老人家歇息,这便告退了,待出了春晖堂的门,康熙爷拉着玉琭踏着余晖,冷不丁地叹。 “朕瞧着皇玛玛这二年精神越发不好了,朕年纪小些的时候,皇玛玛那时候还日日规劝教导着朕,白日里都一贯不歇,夜里三更才眠,如此第二日仍是神采奕奕,谁道朕才不过叫皇玛玛放心几年,皇玛玛便这般了。” “太医说只是因皇玛玛年纪渐长的缘故,并无什么病症作祟,朕也知太医们并非不尽力,可朕心里还是难过,前几日做梦来着,竟梦见皇玛玛、、、、、不在了,今儿见着皇玛玛,见皇玛玛抱四阿哥都有些费力的样子,险些压不住鼻酸。”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凡对着至亲,谁有能坦然待之呢,玉琭默默握紧了康熙爷的手,她可再理解不过了。 今儿见了太皇太后娘娘,别说康熙爷险些压不住鼻酸,就是玉琭见了人心中也不免意外、难过。 才不过同太皇太后娘娘分别两个月罢了,今儿一见,竟觉得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忽得老了许多,老人家精神头还是好的,面上常笑一贯的亲和,就是白发更多了些,人似乎也瘦了些。 老人家原就皮肤松弛,这一瘦就显得有些干瘪了,康熙爷和玉琭都已然记不清去年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娘娘可是因苦夏清减了,可今年着实太过明显,叫人无法忽略。 “爷,若是方便,今年咱们便在畅春园过年吧,我瞧着娘娘在这儿可比在宫中更显自由些,宫中无非是那红墙琉璃瓦,在园子上总归是风景好,入眼便是晴云碧树,吃用也新鲜,这人心情好了,身子自然通泰。” “咱们除了多陪伴着,能为娘娘做的也不过是这些了。” 康熙爷点头,轻轻拍了拍玉琭的手背:“还是你心细,朕想着为皇玛玛做些什么却总没头绪,幸而得你提醒,为了皇玛玛,朕可没什么不方便的,在哪儿上朝都一样,无非是叫下头的大人们跑得远些。” “若上朝朕还能晚起一个时辰,如此想着朕也算是沾了皇玛玛的光了。” 一说这个,二人忍不住面上笑笑,心头也松快了许多。 二人一路走一路说笑,且等着腹中稍饿时,才发觉时辰已然不早了,康熙爷干脆直接带着玉琭和四阿哥回了他的清溪书屋一并再进宵夜。 四阿哥新来一处地方兴奋极了,一下午都没睡,这会子吃了一回奶便耐不住困意了,在谢氏的怀中睡了去。 玉琭眼看着快二更了,便想着带着四阿哥回去安置,康熙爷有些不想放玉琭走,就叫玉琭同他住在一处,可玉琭好歹也是嫔位,又带着四阿哥,若直接入住天子居所,一来不合规矩,二来更无体统。 故而康熙爷再不忍也得忍着,陪着玉琭和四阿哥一道去了蕊珠院,这蕊珠院说是院,实则是以整个山岛。 整个畅春园以前后东西划分,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皆住在中线前部,康熙爷居东侧,除了清溪书屋以外,澹宁居、渊鉴斋、佩文斋等建筑群皆是康熙爷读书办公和居所。 无逸斋和韵松轩则是太子同其余阿哥公主们居住读书之地,由无逸斋北行,过土山,沿小湖西岸行,过桃花林、小桥,为前湖西北的横岛。 横岛上建东室三间,名纯约堂,其后右厅三间名迎旭堂,再东为招凉精舍;这里湖岸山间还散落着松柏室、乐善堂、回芳墅等小型建筑,这一片便是端嫔和惠贵人、定贵人、高贵人、石贵人的居所了。 自回芳墅北行,穿过山间通道和连接西部长河与后湖间小溪上的板桥,后湖西岸处不远的岛上建有假山,山上建有瑞珠院露华楼,玉琭和四阿哥便住在此处。 露华楼处原是清华园的旧楼台,有“高楼五楹,楼上复起一台,俯瞰玉泉诸胜”一说,这二年又重修一番,当真是气派至极。 露华楼面阔五楹,高三层,地上遍植牡丹,是除贵妃的观澜榭外又一处可以集中看水赏景的高地。 如此,整个一小山岛都是玉琭的地界儿,四面后湖环绕,景色极佳,虽出入岛都得坐船看似不方便,实则住在这处去哪儿都方便,去康熙爷的住处亦方便得多,直接叫人划船去东岸就是了,不必再像今儿过来这般还得饶一大圈子。 ------题外话------ 抱歉,请假两天(?_?) 第三百五十一章 闲人堵心 若叫船往正北方向走,便是观澜榭,往东偏北走便是集凤轩,如此甭管是见贵妃也好还是见戴贵人和那拉贵人便也都方便,不过僖妃还得照料那拉贵人呢,故而她也住在集凤轩,玉琭倒不会轻易往那儿去了。 “夜里瞧着不显,咱们立于楼上只能看见四面的水光粼粼,不过等天亮就不一般了,你定喜欢这儿的,朕若是想你了直接乘小舟来去,路上都碰不见闲人。” 康熙爷同玉琭看着谢氏和方氏安置好了四阿哥,二人便携手一道上了顶层远眺,今儿正好是月中十五,一轮明月挂在天际,瞧着好似比灯都亮堂,唾手可得一般。 康熙爷揽着玉琭,往东指着清溪书屋的方向,虽什么都看不大清,可一想来去自由,康熙爷便止不住那兴奋劲儿,弄得两个人还偷情似的。 至于闲人也是意有所指,二人刚刚一路走来过渊鉴斋那边儿的小桥,正迎面遇见高贵人主仆。 原还不知高贵人在此处作甚呢,只远远瞧着一片亮光,隐隐又丝竹声传来,待二人走进了才看清,这高贵人正在灯下起舞呢,水袖翩翩、腰随风摆,端得是一派弱风拂柳,可又不仅是柔弱无骨的,那柔弱中似带着一股子韧劲儿,像是刚抽条的嫩枝。 高贵人见等到了想等到的人了,这便屈膝福身,问罢安小脸儿微抬,在周围灯火映照之下,便见高贵人额角鼻尖香汗淋淋,盈盈光现。 想来跳的时候不短了,高贵人那白皙的脸颊上又蒙上一层粉,别说康熙爷了,就玉琭瞧着都得夸一句,此灯下美人果真不俗。 可若说白日里这般雅兴也就罢了,偏这会子都快三更了,不睡觉在这儿喂蚊子吗,偏还在渊鉴斋不远的地方,这渊鉴斋可是康熙爷读书之地,高贵人意于做何可是呼之欲出了。 玉琭对高贵人的心思心知肚明,亦知康熙爷定然也明白这高贵人的心思,然明白是明白,却不知康熙爷是如何想的,对这般伎俩可还受用? 故而她不过寻常问候一句罢了,并未说了旁的,更不问高贵人在此作甚给人递了话头,只还依旧同康熙爷牵着手罢了,微微抬着下巴去看康熙爷的神色。 若这人露出些心驰神往或是被高贵人迷得神魂颠倒,她定就这么将康熙爷给撂下了,便是用手段强拉着人走了,心不在也是枉然,省得他得不到还骚动,心头时时念旁人来恶心她。 偏周围树影绰绰,月光不大能透过来,康熙爷出来时没带什么人,无非是自个儿提着一盏琉璃灯,叫梁九功、谢氏几个抱着四阿哥远远跟着罢了,这高贵人意欲营造些朦胧之感,故而跟前儿也不过两盏昏黄的羊角灯,映得人也昏昏暗暗。 康熙爷好似微微蹙了蹙眉,不由得将玉琭的手指握得更紧了些,那转瞬而逝的神色玉琭没看得真切,不过瞧康熙爷态度便知今儿高贵人算是白费心思了。 “你在这儿作甚?园子内虽无落钥的规矩,然时辰到了便不可再随意走动了,这规矩管教嬷嬷总告诉过你们,眼下还要朕和德妃教你吗?” 康熙爷冷冷淡淡的一句顿时让高贵人面上的讨好笑意僵在了脸上,当即也不敢再抬着她那双滟潋的眼睛看人了,只连声儿解释着。 “是奴婢言行无状了,奴婢猛然来了这般好地方,真真是看花了眼,行至此地见一旁小桥流水、花草丰茂,忽的想起儿时在江南的光景了,这才停留会子,趁兴舞了一曲,以后奴婢再不这般了,奴婢知罪。” 高贵人理由倒是编得圆呼,然刚刚遇见时却没瞧见高贵人应有的惊诧意外之色,便知她来这儿跳舞定然不是一时兴起了。 康熙爷也没当面戳穿高贵人的谎话,跟人计较这个可无甚意义,只微微颔首便罢,话也不留,直拉着玉琭信步而去。 而高贵人只能眼巴巴的恭送着,心中更是疑惑了,真真不知要如何做才能抢来万岁爷的心。 她自持美貌,长这么大对着外人便没听过一个不字,没受过一丝委屈,到哪儿不都是一群小爷追着捧着想瞧她一眼,凡来搭话的就没有不结巴的,可自打她入宫,三番两次被万岁爷忽视,眼下竟还得这般冷言冷语,着实叫她心中挫败得紧。 且依着她的设想,她该入宫当日便被万岁爷翻了牌子的,可这都几日了,万岁爷除了见德嫔,便再没叫旁人陪伴过了,那德嫔是长相气度不凡,可她都是生过孩子的老姐姐了,真真不知哪儿来的好能比过她。 高贵人败兴而归,想不通的事儿甚多,而玉琭对着眼前的一轮月也心头闷闷,还不爽那高贵人在她跟前儿勾搭康熙爷呢。 玉琭抬着手臂,手指朝天边的一轮明月虚虚的抓着,轻薄又宽大的袖子顺着她细细的手臂直滑到了臂弯之下,月光穿过指缝,勾勒着她的小臂,衬得她更显白皙细弱了。 还不等她细细感受手掌中温软的风,紧接着,一支更大的手捏住了她的臂弯,那手掌的温度要比玉琭高些,指尖从下到上缓缓划着,蜿蜒向上,继而同玉琭十指交握,玉琭倚靠着康熙爷微微偏着头看人,看着人晶亮眼睛中的那轮月,便再顾不上天边的那个了。 “想什么呢?怎么不高兴了?” 柔柔的月光将玉琭照得像是个落单的小仙似的,就刚刚那一抬手触月的样子,康熙爷心头猛然一跳,竟产生了玉琭要奔月离他远去的荒谬之感,待将人握实了,拉紧了,这颗心好似才安定了下来,才发觉玉琭这会子少了几分喜悦之色,只他光顾着高兴去了。 玉琭讶于康熙爷的敏锐,倒不好意思直说自个儿的小心思了,只微微抬头碰了碰康熙爷的唇角儿:“没不高兴的,就是眼前的景色太好看了,一时走神罢了。” 康熙爷回吻,心中不敢苟同,没不高兴那就是不高兴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挨一巴掌 若真没什么不好高兴的怎回重复一遍这话,怕是这小丫头早乐颠颠的给他指这指那地说笑了,更无从走神。 至于因什么不高兴,自是因为高贵人了,一想起来这人,别说玉琭不高兴,就是他自个儿也忍不住蹙了蹙眉。 他原十分欣赏高士奇为人,此人瞧着虽是过于圆滑了些,可圆滑在他这儿也并非贬义。 高大人是个有才德的,见底也十分不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然人一旦有了旁人没有的能耐,就难免恃才傲物、脾气难以捉摸了些,即便对着他这个天子,偶尔也要说出个不字以彰显气节。 他不是不许下头人有异议,若下头众臣皆畏惧他,看着他脸色说话办差,这政务国事反而处置不好了,他居庙堂之高,有年纪尚浅,定是要集众之长周全下令的,可这异议也不能随意来的,偏就有人不会审时度势,开口说出的话叫他时常为难,简直又爱又恨全无办法。 唯独这高士奇不同,凡有新奇点子,无不私下同他明言、细细探讨,得他点头了再当众脱出,既不叫他为难,私底下的探讨又叫他获益颇丰,故而有这般人为他做事,着实叫他十分满意、省心。 这高珵自选秀以来,时时在人前提及她叔父如何如何,康熙爷原以为这高珵这般信奉她的叔父,怎么着也得将她叔父为人处世的本事学个一两分来。 谁知是他多想了,这高珵可天真得多,偏这天真还不是同玉琭一般纯善的天真,只是显她手段稚嫩、心气儿高,争宠的心思更是不掩。 然若说后宫女眷争宠也并非只高珵一个人,旁人争的是他的喜欢和在意,争他心头的位子,虽他也不甚在意旁人的喜欢和心绪,可他在意的是敬或不敬,在乎天子颜面。 在他看来,高珵眼中是没有对天子的敬畏的,有的只是对权力和荣华的向往巴望,只叫人觉得她太心急了,太急功近利了,莫说后宫女眷们有没有像她这般的,就是前朝诸位大人做官不一定为家国大义,为功名利禄者也没像是高珵这般不遮掩的。 这便叫他心头不爽了,但凡给高贵人一个好脸色,他便觉得像是让高贵人达到某一征服目标似的。 他乃九五之尊的天子,怎肯叫人暗自征服、满意私欲。 如此,他再对着高贵人,即便高贵人貌美非常,他亦难以起了什么心思,连叫她侍奉的心也是淡淡的,总之同谁在一处都不如他同玉琭黏在一处。 “别不高兴,朕不是没怎么理她嘛,今儿是带的人少,赶明儿咱们出来定带齐了人,早早的叫梁九功到前头清场开路去,定不叫她碍咱德嫔娘娘的眼了。” 康熙爷不再想那些个无关紧要之人,也不会没品的私底下同玉琭对谁评头论足,只是玩笑一句罢了,攥着玉琭的手抱紧了怀里的人,矮着身将下巴搭在人肩膀上,含笑细瞧玉琭嘴硬羞赧去。 “我哪儿是对高贵人有意见,我可没那么小气。” 玉琭微微偏着头同康熙爷脸贴着脸去,反驳的话下意识便吐了出来。 康熙爷扑哧一笑,瞧啊,果然嘴硬的,不过这小气甚是可爱,也不知怎得,他就爱看玉琭为他呷醋的小模样。 玉琭嘴硬的时候那菱唇还微微嘟着翘着,看起来很软的样子,他离得近,这会子甚至还能在月光下瞧见玉琭面上细儿软的小绒毛,康熙爷又觉得玉琭十分可爱了,像四阿哥似的,小脸儿奶豆腐似的嫩,怕是还甜丝丝的。 这么想着,康熙爷自个儿还没反应过来就对着玉琭那甜丝丝的脸颊来了一口,没使劲儿,可这动作却把玉琭吓得不轻,眼睛里藏着惊恐,一巴掌就把康熙爷给推出去了。 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康熙爷这小狗儿似的咬人毛病,玉琭搓着脸颊,有点儿疼,可这会子也顾不上疼了,刚刚那下意识的一巴掌她虽是半推半打没怎么使劲儿,可声儿却响亮。 不仅康熙爷被打得有点儿懵,离他们七八步远的梁九功也听见了看见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一副吓坏了的模样,像上前又不敢上前关切着,大脑一片空白,出自之外就是双腿发软了,颤颤地要跪。 玉琭反应过来了,也吓得不轻,小脸儿唰下的白了,搓着自个儿脸颊的指尖子都抖得厉害。 康熙爷咬她一下子不打紧,可她打了康熙爷一巴掌事儿就大了,康熙爷那么看重颜面的人,怎能受得了旁人这样待他,她即便得宠,怕是康熙爷也不容她这样的恃宠而骄。 天可怜见的,她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这么一推,谁知道就打康熙爷脸上了。 康熙爷就近在咫尺,可玉琭却不敢上前半分了,连气儿都不敢喘了。 眼看着着日子越过越好了,这一巴掌怕是够她去大牢里喝一壶了吧? 抑或是她九族都得跟着她去大牢里小住些时日。 那四阿哥呢?四阿哥会不会收她牵连,他还那么小,又那样黏她,忽得没了额娘不知要怎么闹呢、、、、、、 玉琭心头纷乱极了,几乎不能思考,直到一个热乎乎的手放在她的发顶上作弄似的揉乱了她的头发,玉琭身子一颤,这才回了神儿,战战兢兢地对上了康熙爷的笑脸。 “那蚊虫可打死了?要朕说你该劲儿再用足些,出手再快些,省得那小蚊虫在朕脸上吃饱喝足了,明儿朕面上顶着包都不好见人了。” 玉琭还没想好借口解释,康熙爷却已然替她找好了理由。 今儿若是只他们二人也就罢了,总归康熙爷只自个儿举止突兀先吓了玉琭,这才有了玉琭的无心过失,他们二人寻常也打闹玩笑,今儿不过是动静大了点儿,康熙爷也没在意。 偏梁九功在跟前儿呢,再远一些还有魏珠和魏启几个,这楼下还有几位御前侍卫维护着天子安危,刚刚那小小一巴掌,且不知都谁看见了、听见了,他总不能挨着个儿的剜了人的眼、拔了人的舌头去。 第三百五十三章 道不尽情 偏梁九功在跟前儿呢,再远一些还有魏珠和魏启几个,这楼下还有几位御前侍卫维护着天子安危,刚刚那小小一巴掌,且不知都谁看见了、听见了,他总不能挨着个儿的剜了人的眼、拔了人的舌头去。 这事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不在意,却怕下头人浑说反儿叫流言和规矩害了玉琭,然不说远的,这会儿,他瞧玉琭便已然吓得不轻了,都不会机灵地圆话了,可怜劲儿的那泪都有些欲掉不掉了。 康熙爷暗自叹息,心又软了软,干脆又掰开玉琭打他的那只手搓了又搓,将冰凉沁着冷汗的小手给捂热去,也不指望玉琭能反应过来了,他起自顾自的圆话去。 “快叫朕瞧瞧手拍疼了没,嘿!还真拍着了,快回去净手吧,你不嫌弃,朕还嫌弃呢、、、、、” 说着,康熙爷便半揽半抱的带着玉琭下了露华楼,进了屋去,梁九功和魏启几个眼观鼻鼻观心,都极有眼色地没跟进去伺候,给主子们关好门后,立在廊下缓了半晌儿,几个人才相视一眼,一同舒了口气。 梁九功自小跟着万岁爷伺候,见识得多了,知万岁爷的脾性,故而虽是吓得不轻却还算是能镇得住,然魏启就没梁九功那样大的心了,这气儿一出,骨头都跟着软了,一下子跌坐在地,这才算是回了魂儿。 刚听那一声清脆的瞬间,他心都凉透了,甚至于魂不附体,猛然想起来他刚入宫学规矩的那二年的日子了,宫规森严,主子们尚不得随意行事,更不必说他们这般阉人了。 彼时宫规要比眼下还苛刻得多,寻常只是偷懒被抓便得三十个板子,他那时年纪小,不仅得伺候主子,还被大太监和管事姑姑们层层盘剥压榨着,那日子真真是苦不堪言。 同他一个屋的小薛子没伺候半年就受不了了,动什么心思不好偏将心思打在主子身上,打算偷主子不常用的一对儿耳坠子换些银子,如此孝敬出去想来也能得几分庇佑,后东窗事发,杀鸡儆猴,小薛子在他跟前儿活活被磋磨死。 那时候他才七岁,当即被吓得尿了裤子,那半年他都没睡好,一闭眼就是小薛子的惨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他早忘了,可刚刚主子打在万岁爷面上的那一巴掌猛然叫他想起了他记忆深处的恐惧。 小薛子的脸换成了他的脸。 好在、好在主子争气,最得圣心。 “快起来,在心里缓着就是了,万岁爷好不容易将事儿给圆了过去,你这般作态还不知叫人如何想呢。” 魏启难得失态,梁九功倒也没责怪的意思,只是给一旁的魏珠使了眼色去,叫人劝着些,就刚刚魏启的表现已然很不错了,他若当时噗通一下子跪到万岁爷跟前儿,替他主子求饶,那还真真是害人不浅了。 “谢梁公公,谢哥哥,奴才这便起来。” 魏启忙回着,抹了把汗,叫魏珠的这声儿哥哥可是真切了不少。 二人虽自小都认了一个干爹,可干爹儿子多,徒子徒孙也多,以前魏启未伺候玉琭时二人倒也不常见,五年前干爹一死,他们这帮子姓魏的干儿子们也渐渐远了心,个自寻了旁的粗腿去抱,这些年总一道伺候主子,才亲厚起来。 然若说年纪,魏启比魏珠还大半岁呢,只因认干爹认的晚了这才低魏珠一头,平日里他见了魏珠也总哥哥、哥哥叫着,然二人都心知肚明,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罢了,没几分真的。 不过今儿“共患难”一遭,倒是拉近了些彼此的距离,魏启谢得情真意切,魏珠也难得多关切了一句。 “弟弟客气,刚刚若不是你拽着我,我只怕要先跪下了,我估摸着主子一时半会儿要不着咱们伺候,你这衣裳都被冷汗浸湿了,不若衬这会子回去更衣缓缓气。” “德主子跟前儿我先替你支应着,便不劳烦花月几个了,她们对今儿的事儿一概不知,就莫叫她们跟着担惊受怕了。” 魏珠这话可是说到魏启心坎子上了,在楼上时他往西北角的一排矮房瞧了瞧,见里头早吹了灯,便想着花月是歇下了的,今儿她们各处收拾打点着也累得不轻,主子给她们放了半日假,眼下是不好再将认折腾起来了。 当然他也不舍得折腾。 又好生谢过了梁九功和魏珠,魏启这才快步退下,倒也不敢狠歇,擦了汗换了衣裳有用了盏茶就来了,还未等他朝梁九功打千问好呢,便隐隐听见屋内有哭声传来。 是他们主子哭了。 “不会是万岁爷打、、、、罚我们主子了吧,我们主子身娇体弱,奴才愿代主子受罚,还请梁公公替我们主子求情,奴才如何替主子吃苦受罚都是不怕的。” 待问了好,魏启惦记着主子的情况呢,不免心急,这便朝梁九功再拱手求情着,他不好贸贸然的进去,然梁九功不比旁人,定然能有些好法子。 这奴才倒是忠心耿耿。 梁九功在心中念叨一句,赏了人几分欣赏,摆摆手叫魏启跟着他走远两步说话,耐着性子解释一句。 “放宽心,既是万岁爷当时就没发作,这会子也必不会旧账重翻,无非是德主子吓着了,心头也过意不去呢,万岁爷还不知怎么心疼呢,轮不着你操心。” “有这工夫,你倒不如叫人备好水,这蕊珠园地方虽好就是来往还得乘船,别主子收了泪之后要水要膳的伺候不及。” 梁九功说得不甚明了,可魏启却听明白了。 梁九功这是说今儿万岁爷不仅不会生气,怕是还得留宿蕊珠园呢。 整一个小山岛就这么一个蕊珠园,自然不只有寻常住处,东头儿还必别处多了个茶水点心房呢,若只是净手净面用只管吩咐茶水点心房的奴才烧去,然万岁爷若是留宿了,之后叫水可就不是一两盆的事儿了,得去岸上叫锅炉水房的奴才准备去。 想到此处,魏启紧蹙的眉头蓦然松开了,面上也见了笑,万岁爷和主子这般亲近他自是乐得成见的,也顾不上担心主子还在屋里哭着了,这便亲自跑了一趟,提前叫水去。 梁九功忍不住笑魏启这急慌的样子,待再回去立在门前,便已然听不到里头德主子的哭声了,隐隐约约能听见万岁爷笑,却听不见清具体在说什么,不过想想便知,无非是那些软语呢喃,道不尽的情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君心我心 梁九功不由得笑着甩了甩搭在臂弯上的拂尘,心说万岁爷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只是送德主子回蕊珠园呢,可就万岁爷对德主子的喜欢,怎能只是将人给送回来,万岁爷不食言才怪呢。 待到后半夜,康熙爷果真是叫了水,让人将耳房那一方玉池子灌满,魏启早准备妥当,康熙爷便也不耽搁,一脸餍足地抚了抚玉琭微肿的眼皮儿,见玉琭慵懒着,也干脆不叫人起身下地了,他披了件外衫,直接用薄被软绸将人裹了起来,横抱着往玉池走去。 见魏珠和魏启已然准备好了澡豆、软巾等什物,康熙爷抬了抬下巴示意着:“都下去歇着吧,不消你们候着了。” 得了这话,二人这才退了出去,合好了门倒也不敢尽都歇了,且先侍奉着梁公公他老人家躺一躺,二人便在廊下凑合一晚轮流抱臂睡会子,免得夜里主子们用人。 待外头奴才们放松神情了,康熙爷和玉琭也已然泡在池子里松乏了心神。 这池子不过半丈见方,并不大,玉琭一个人泡倒是宽裕,另再加上一个手长腿长的康熙爷就显得挤了,不过两个人正是亲密时,怎么贴着挤着都是不为过的,。 琭靠着康熙爷倒也泡得舒服,就是眼睛酸疼四肢乏力,她往下拱了拱正打算将脸埋在一汪池水中泡泡按按眼周呢,谁道康熙爷眼疾手快直接托着两肋又将她卡在了怀中。 “怎么?还心里过意不去呢?想呛死自个儿给朕赔罪不是?” 康熙爷掬一捧水给玉琭细细洗了脸,只怕对着下头的孩子们也没这般细心轻柔的:“都说不怪你了,你莫要再自责了,再哭看你明儿怎么见人。” 玉琭朝康熙爷抿唇笑笑,虽康熙爷误会她的意思了,可这样误会倒也不是什么坏事,玉琭颇享受这会子的温情,便叫人误会这吧。 “我自是不能呛死了赔命给你的,只是心中还未缓过来,我知你纵容我,平日里怎么闹都没关系,可你也莫要太惯着我了,若我连动手打你都视作寻常,你这天子还怎么做?威严何在?即便你不在乎,也有得是人替你在乎着。” “今儿到底是我过了的,先前只顾着害怕哭了,也未正经给你赔个不是,玄烨,对不起,以后我再不会这样手上没数了。” 康熙爷不甚在意,抬手替玉琭将贴在脸颊上的湿发挂在耳后去:“好好好,朕应了你的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不过要朕说心里话,你若就因这个待朕小心翼翼了,朕反倒要生气。” “正因说话做事随意,无拘束,这才显得咱们亲密无间,你同朕在一块儿若还顾忌着朕的身份,不敢说心里话,看着朕的脸色做事,那你同朕后宫里其他女眷还有什么分别,总归都是没将朕当枕边人心上人看的。” 听康熙爷这话,玉琭险些不敢对上康熙爷那直白的、含着期待的眼神,她暗自叹息,心说叫人同康熙爷毫无顾忌的相处哪儿是那般容易的事儿。 康熙爷可是皇帝,在这大清中乃是至高无上的人,有道是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今儿还你好我好大家好,说不得明儿就惹人不快丢了性命了。 康熙爷虽期待同她之间能拥有一段平等、坦白的关系,但康熙爷他自个儿就不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自幼继位,心里多的是弯弯绕绕,他连自个儿的外祖家都防备,以后更是连自个儿的亲儿子都算计着,要想坦然待人,叫人毫无保留待之,着实难啊。 不过她对康熙爷的感情做不来假,也知康熙爷对她也是一片真心,只是言行上到底还是得注意着些,省得以后若无爱意,因她习惯了恣意妄为反叫人心生厌烦。 思及此,玉琭便也趁机真假掺半同康熙爷玩笑一句:“我自是不会像旁人一般待你,只是怕你哪日变了心,反而先同我离心了。 “玄烨,你将我惯得言行无状、恣意妄为之后,反而不喜欢我放肆的模样了怎么办,只规矩就要吃了我,看不惯我的人亦是等着磋磨我,我那时候才真真不要活了。” 玉琭刚止泪不久,又泡着热泉,眼圈儿是红的鼻尖子也是红的,脸颊上还占着水珠,像是欲掉未掉的泪似的,康熙爷一贯对玉琭情深心软,自然是听不得玉琭这话。 “胡说什么,朕在你心里就是那样靠不住的人吗?朕就这么一颗真心,给了你就给不了旁人了,对旁人朕多是逢场作戏,对你,只有叫你欺负朕的份儿,没得你撒开你的时候。” “朕也不知做了什么便叫你这样惶惶了,些个保证之言朕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说对你的心意断然不改,你若还不信,朕签字画押给你,若朕以后真猪油蒙心对你不好,你只管拿着这个讨伐朕去,别说给朕一巴掌了,就是给朕一刀朕都没二话的。” 康熙爷言辞恳切,抱着玉琭恨不得这就给人签字画押去,他活到这般年纪只喜欢在意过这么一个人,要怎么哄才能让玉琭放心呢,康熙爷对着一个人,头回不知要如何做了,恨不得剖开自个儿的心给玉琭瞧去。 玉琭抱着康熙爷笑了,稍稍安了心:“也是我胡思乱想了,哪儿能叫你为这事儿签字画押去,好了,咱们快些沐浴吧,我实在累得厉害了。” 康熙爷见了玉琭的笑,心头也松了大半,刚被玉琭质疑一回还怪委屈的,这便将布巾子塞给玉琭,叫人给他擦背,不过他也不舍得叫玉琭太过劳累了,伺候玉琭沐浴的事儿自然由他代劳。 期间少不得笑闹一阵,弄得池水泼了满地,池水都凉了二人才手拉着手出来,闹得实在太晚了,二人连头发都没绞干就相拥睡了去,翌日日上三竿才睁开眼,二人又好嘲笑了对方一阵儿。 原因无他,二人头发湿着就睡了,亦未好好通通头发,一起身那头发像是麻袋似的披在背上,乱的不成样子,二人再换身儿破衣裳,怕是捧着碗便能直接沿街乞讨去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布库比试 好在这二日尽可松快,二人一来不必见人二来不必办事,形象不形象的也不大在乎了,只管叫花月莺时几个拿着梳子沾着头油香膏一点儿一点儿通去,再过过水便清爽了。 午间用罢膳,二人抱着四阿哥又去春晖堂看了太皇太后娘娘,娘娘极喜欢四阿哥,二人便干脆将四阿哥放在春晖堂了,待日头下去些,便打算一道去练练骑射松松筋骨。 从春晖堂往北走,过观澜榭再往北有一大片看不到边儿的空地,这儿康熙爷叫人修缮做了校场,可点兵用,寻常更是可用做练习骑射、布库的场地。 中间用涂了浆的硬布隔开几块儿,作用各不相同,边上围了帐子可乘凉歇息,猛然一来还当是到军营中了,布置虽瞧着略显粗犷却可又处处精心,一应什物都不缺。 玉琭跟着康熙爷挑了马,她虽会骑却骑得不大好,在马背上多是有些畏惧的,叫康熙爷带着她跑了半圈儿便罢,玉琭见康熙爷有些手痒便叫人自个儿玩去了,她骑着匹温顺的矮马慢悠悠逛逛便是,待熟悉几日想来就敢跑快些了。 康熙爷见玉琭不消得他陪,这便点了跟前儿几个御前侍卫跟着他一道比比骑射去,另点了两个侍卫护在玉琭左右,以免惊马伤着玉琭了。 没敢往中间跑怕碍着康熙爷的道儿了,玉琭带着人沿着边儿慢慢骑着,待靠近东边的围帐了,却听得围帐那头儿热火朝天得厉害,呼喝声迭起,玉琭好奇探头望去,奈何着围帐颇高,也没什么缝隙,便也瞧不见那边的光景。 “那边儿是做什么的?怎么这样热闹?” 玉琭问了跟在她身侧的御前侍卫费新,费新不敢大意,紧忙恭敬回话:“回娘娘,那边儿是万岁爷给兄弟们划的地界儿,平日里训练便在此处了,听动静应是在布库。” “兄弟们跟着万岁爷来园子上,若不当值也不可擅自回府,闲来无事便凑在一处比试比试,倒也十分得趣。” 玉琭一听这个不免好奇,满语布库意为“摔跤常胜者”,由满族古代游戏、骑马、打仗、演变而来的,玉琭还未见过,只见书上描述。 说是:“谓之撩脚,本徒手相搏,而专赌脚力,胜败以仆地为定,初则两两作势,各欲伺隙取胜,继则互相扭结,以足相掠,稍一失,即拉然仆矣”。 简单来说有点儿像上小学时男生下课常玩的骑马打仗,比赛时在地上划出一个圆形角斗区,参赛者分为两个队,每队各二人,一人背着另一人,比赛开始,各队接近对方,背在背上的人相互争斗,设法把对方推出场外或把对方从背上拉下来,以此决定胜负。 当然,也可以不止两队两人,还能多组对抗,这年头也没什么能消遣的,无非是听曲儿跳舞下棋那老几样,这布库也算是极具观赏性了,过年过节也能登得大雅之堂。 只是过年过节康熙爷甚忙,也没心思点了这布库瞧,女眷们更是想不起来,故而这几年也没此节目登台,玉琭也无从得见,今儿无意撞见,她着实好奇想瞧瞧。 “本宫还未见过着布库什么样子呢,不知可方便过去一观。” 德嫔这样受宠,自是没她不能去的地方。 然那头儿兄弟们比试正酣,这天儿又热,定然个个大汗淋漓臭气熏天,娘娘这般玉人怎好瞧见那般粗俗的场面,更别说那地方尽是侍卫们,没旁人,故而大伙儿很是随意,凡热了就解了短衫直接光膀子去,张口闭口也荤素不忌。 若就这么带娘娘过去了,受了冲撞,万岁爷定不饶他。 见费新面露为难之色,玉琭知自个儿逾矩了,这便改了口去不叫人为难。 “罢了,若不能去你就当本宫这话没说过就是了,本宫就是好奇,本宫不去瞧,听你多说些也是一样的。” 德妃这样善解人意,费新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了,左右又不是不能看,他先请示了万岁爷也好,只要万岁爷点头,他再叫人知会兄弟们多注意些,想来也不会冲撞了主子去。 “娘娘误会,不是不能去的,奴才只是怕兄弟们粗俗如不得娘娘的眼,奴才先请示了万岁爷可好?若万岁爷点头,奴才这便带着您过去。” 玉琭朝费新笑笑点头,这便摆手催着人去问问,心说这小孩儿年纪不大办事倒是个妥帖的。 只见费新这便快马加鞭朝康熙爷一行过去了,距离甚远,玉琭自是听不见主仆二人说了什么,只隐隐瞧见康熙爷往她这儿瞧了一眼,没一会子,费新便翻身上马朝她来了。 “娘娘,万岁爷准了。” 费新忙笑着回,倒不急得带着娘娘去瞧,又道:“万岁爷说既是看布库,只瞧人玩儿似的比倒没意思了,干脆办得大些,叫侍卫们都参与进来,正巧一会儿辅国公爷便带着夫人来了,万岁爷技痒,便想着也拉着公爷好好比一场。” “还请您派人知会贵妃、其它小主们和阿哥公主们一声儿,今儿都一道高兴高兴也好,万岁爷先行更衣,奴才先带您过去稍候着。”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一听康熙爷和巴尔善也要下场,玉琭顿时也兴致高涨起来,笑着连连点头,这便叫来魏启花月几个,叫人跑一趟去。 趁着康熙爷更衣的工夫她也歇不得,待绕去东边儿的场地了,见四下也没个吃茶歇脚的地儿,想着比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叫女眷们顶着大太阳也不合适,干脆点了跟前儿的几个侍卫吩咐,叫人围着圆形角场搭几个棚子去,草地上摆上矮凳,好歹能坐下来歇歇脚。 下头侍卫们令行禁止,手脚麻利,康熙爷还未更衣回来下头人便已然布置利索了。 侍卫们虽瞧着好些都五大三粗的,可一个个的却心细如发,不仅依着玉琭的吩咐做了,还搬来好些方桌,茶水、冰盆,甚至于椅上软垫亦弄得齐备,着实叫人意外非常。 第三百五十六章 合该你输 因在场就玉琭这么一位后宫娘娘,他们皆怕贸然冲撞了,回话时都远远站定,低着头绝不直视玉琭,恭敬得不能再恭敬,平日里伺候万岁爷时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没一会儿的工夫康熙爷便带着人来了,同在场的诸位侍卫们打扮一般,亦是换了白衣窄袖短衫,不过细节大有不同。 领口和前襟用了明黄刺绣,腰间用玄色绣金色盘龙的腰带扎起,小臂戴皮革铆黄铜钉护腕,下身着玄色宽松绸裤,裤脚从小腿肚束起牢牢的扎进薄皮靴中,瞧着十分干练。 别看康熙爷日日忙着处置国事政务,一日之内难得腾出时间联系骑射布库,可康熙爷身材倒是保持得极佳,宽肩窄腰长腿,衣料轻软,行走之间还隐隐能瞧见身上的肌肉线条,站在一帮子孔武有力的侍卫当众也不显逊色。 不过到底还是不能同膀大腰圆的力士们相比,那些力士们个个小巨人似的壮,他们光着膀子,肩膀手臂上套着摔跤用的蝴蝶皮革坎肩、手臂上带着护腕,铜色的肌肤裹着汗,在阳光下油亮油亮的,虽不显肌肉,却能叫人感觉到十足的力量感。 “看什么呢?朕都到你跟前儿了还不知回神,在场的还能有比朕更叫你心悦的吗?” 康熙爷不紧不慢地来了,还未站定便来了这么一句,虽康熙爷说得漫不经心,然这话却是将跟前儿费新几个侍卫惊得不轻,只怕万岁爷误会。 他们紧忙瞥向德妃娘娘,只见德嫔娘娘无一丝避嫌之色或是惧意,屈了屈膝朝康熙爷行了个漫不经心的礼,这便抬手去拽了拽万岁爷腰带下露出的一小节儿短衫下摆,那亲昵随意的劲儿简直旁若无人。 “哪儿来的醋味儿,只怕八百里开外都能闻见了。”玉琭笑着看向康熙爷,帮人整理过衣物后也不松手,转而勾住康熙爷的护腕,拉住了康熙爷的手去。 “自是没有比爷更叫我心悦的了,只是还请爷谅我一介后宫高墙内的女眷没见过什么世面,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猛然见了这么多的外男,也是这么一瞧,才知爷昂藏七尺、美如冠玉、俊逸倜傥、无人能及,能同爷相伴,是我乌雅氏几生修不来的福气呢。” 玉琭这话一说,顿时叫康熙爷忍俊不禁,再吃味儿不起来了。 暗戳戳捏了捏玉琭的手心软肉叫人含蓄些,心说他登基这么多年以来也不是没听过人阿谀奉承之词,可像是玉琭这般脸不红心不跳的可劲儿夸还是头一个,即便知玉琭是故意这般逗趣儿说的,然仍说得他双耳发热,怪不好意思的。 “你这张嘴净会哄人的,朕才不信呢,不过朕也不是什么小气之人还管着你看什么,在场皆是我大清最英武儿郎,别说你,就是朕见他们也忍不住多看几眼的,羡慕他们的健硕。” “前些年,朕的身姿也同他们差不多,只是近二年颇懈怠,尽专注政务了,今儿朕虽性质颇高,但也做好了输的准备,你可莫笑朕。” 康熙爷这话属实谦虚了,这些年他虽是极忙,可忙中有序,下午必抽出一个时辰练练骑射去,实在忙不过来了这才停一日,一年到头鲜有停的时候,若非如此,康熙爷也不能维持住他的身材,定然早粗腰大肚不能看了。 玉琭笑笑:“这有什么,说来爷合该打不过众侍卫们,若他们个个不如爷,那为何还要他们来保护着爷的安危,他们若输了丢人的是他们,连本职都做得不好,要么就是不怕在您跟前儿丢人,巴结着哄爷玩儿呢!” 玉琭这声儿可不小,康熙爷笑玉琭通透至极,原还有意气使然好斗又爱面子呢,且停玉琭的话一下子就释然了,还高声儿朝周围的侍卫们招呼着。 “可听见刚刚德嫔说什么了!若你们胆敢在朕面前放水,朕必不轻饶你们,你若你们赢了,朕必重重有赏,输赢皆堂堂正正才得人敬佩!” 周围一众侍卫们顿时没了顾虑,胸中的热血又激昂起来,这便躬身抱拳,连连应声。 如此正热闹着,忽得有一明亮声响起:“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众人收了面上的笑,紧忙朝围帐入口处拜,康熙爷朝太皇太后娘娘意外瞧了一眼,面上欢喜更甚,这便拉着玉琭上前相迎。 “给皇玛玛请安,皇玛玛怎么来了?只怕惊扰您下午歇息,孙儿都没敢叫梁九功过去打搅了您,只怕您嫌孙儿们吵闹。” 太皇太后娘娘笑得一脸慈祥:“平日里哀家是不爱凑你们这帮子年轻的热闹,然巴尔善和福晋来得巧,哀家一听说你们二人也要下场比试,哀家必是要来好好瞧瞧了。” “以前巴尔善年纪小,身量还未长开,皆是你欺负他,每每巴尔善被你撂倒之后都要来哀家这儿哭诉,眼下你二人输赢倒是不好说了,且看看今儿花落谁家,谁又来寻哀家哭诉,别只叫哀家一个人笑,也叫女眷们好好笑笑你们去。” 太皇太后娘娘揭起短儿来可是信手拈来,直叫女眷们笑得不轻,可把扶着老太太手臂的巴尔善给臊坏了,险些不敢对上玉玳促狭的眼神儿。 不过只要能叫皇玛玛开怀,他的里子面子又算得了什么,他一大老爷们儿又故作羞赧躲了躲脚尖子,学着小时候的样子拉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臂扭啊扭的。 “皇玛玛快别说啦,孙儿可在附近跟前儿抬不起头了。” 太皇太后娘娘仍笑着不肯放过他:“抬不起头有什么,在外头尽叫你们当爷们儿的风光去了,在体己人跟前儿合该矮着些,如此才显得你们夫妻亲近,琴瑟和鸣的。” 一说这话,众人顿时心思各异,有笑公爷夫妻俩的,也有隐隐看着玉琭的,心说太皇太后娘娘这话可说得不假,爷们儿在谁跟前儿甘愿矮半个儿便是最将谁放在心上了,公爷对玉玳好就罢了,且看万岁爷同德嫔相处,也比旁人显得随和亲近。 如此瞧着,这乌雅家的姐妹俩还真是好命,相似的长相,一样的会把住爷们儿的心。 第三百五十七章 乘凉巧思 众女眷倒也说不上是嫉妒这姐妹俩还是怎得,些个心思转得快的却觉得庆幸,幸而这公爷和二格格的喜事定下得早,若她参加今年的选秀,只瞧万岁爷被德嫔迷住的样子,怕这二格格也得入了康熙爷的后宫。 只一个德嫔就已然占了万岁爷七成的宠爱了,再来个同德嫔一般的,怕是万岁爷再想不起来后宫还有旁人了。 不等众人多想,佟佳贵妃见太皇太后额角生汗,这便出声稍打断些个,先请太皇太后娘娘坐定去,一旁还有阿哥公主们呢,年纪大些的几个还好些,三阿哥、四阿哥还着人抱着呢。 尤其是四阿哥那儿,这一路抱他的人可是苏麻喇姑,她老人家也是年纪不浅了,四阿哥又生得敦实,抱这么久只怕也要承不住,佟佳贵妃可不能不关切着人去。 原说笑时还不觉得如何,佟佳贵妃这一提就坐的事儿太皇太后娘娘倒是觉得身子有些乏了,眼瞧着再有一个时辰怕是就天黑了,也不消得巴尔善扶着她了,太皇太后娘娘只管赶了人去更衣,快快比试去。 巴尔善无不应的,走之前还轻轻拉了拉玉玳的手给人一个眼神儿去,玉玳立即会意,这便接替了巴尔善的位子扶了太皇太后娘娘去。 玉琭也没闲着,又添置了些桌椅,亲自给太皇太后娘娘泡了茶奉上,忙前忙后的样子太皇太后娘娘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夸赞。 “你有心了,刚说来这边儿时哀家还有些迟疑呢,只怕坐没坐的地方,吃茶也吃得一口灰,若非经年未见皇帝和巴尔善他们兄弟二人布库,哀家便不来了,眼下坐到这儿了,才发觉这儿同殿内比也未觉燥热,反而这儿的芳草如茵可比殿内强。” 玉琭将冰镇好的鲜果放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窄桌上,笑笑屈膝谢过:“既是叫娘娘出来了,那必不能给娘娘添了不快,说来臣妾也没做什么,无非是在这儿看着罢了,都是下头的侍卫们布置的,臣妾可不敢邀功。” 玉琭谦虚一句,然她话音刚落,便听梁九功笑着出声儿,便说还边将湿帕子递给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春白,叫人伺候娘娘净手净面。 “这话可是德嫔娘娘客气了,太皇太后娘娘您且不知,您来之前这处可热着呢,周围也没个荫蔽处,万岁爷只同下头人跑了几圈儿马就汗透了衣裳,一说您要来,德嫔娘娘这便叫人支了遮阳的帐子。” “可这天儿在这摆着呢,再怎么遮阳也是滚滚的热气儿往上蒸着,德嫔娘娘想了好法子,这便叫人给这一片草地撒了水,而后有叫人寻了碎冰铺了一层,架上半尺高的木板架撑起来,盖上咱们脚底下的粗布毯子,一来能高些充当看台,二来也方便下头丝丝的凉气儿涌上去。” “只布置好这些便凉快得多了,后头还摆着冰盆,左右还有两个冰鉴,周围用一盆盆百里香和薄荷围住,既驱蚊,又能挡着些冷气儿呢,这些巧思就是叫奴才来只怕都不会这样周全。” 梁九功是万岁爷的人,自是极能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说上话的,然他身份在这儿搁着,他自有他的立场,也不需要奉承万岁爷以外的人,故而鲜少在人前儿夸了谁,今儿个能主动夸了德嫔属实叫人意外。 不过说意外也算不上意外,一来德嫔却是巧思,办事妥帖,万岁爷更衣时已然听下头人说过一遍,感叹一遍了,他跟着夸一句自是理所当然。 二来他同万岁爷主仆一心,万岁爷所喜他也必喜,以前他便对德嫔主仆十分友好了,然经过德嫔给万岁爷的那一巴掌,他便觉得自个儿这友好未免高高在上了些,如此他自然是要更放低些自己了。 眼下夸来夸去看似给德嫔长脸、有意给德嫔卖好,实则还是要哄得万岁爷开怀罢了,太皇太后娘娘每每夸德嫔,万岁爷可比德嫔还高兴。 一旁的佟佳贵妃闻言,立刻跺了两下脚,听见毯子下“笃笃”的空响声,便知梁九功所言非虚,当即看向玉琭的眼神儿都不一般了。 “妹妹属实聪慧非常,这法子你怎么想出来的,若依着寻常,不过是叫人多摆冰盆罢了,然热风一过,便是矮着冰盆也无一丝凉意,这也是为何姐妹们暑天里都不爱出来的缘故,便是不动也难挨得紧。” “娘娘上午还说若是无趣,请来戏班子过来唱几日也好,只可惜戏台子热倒是听不爽利了,妹妹这法子可来得及时,也怪不得娘娘疼妹妹呢,换做谁都舍不得叫妹妹闲着,以后宫务妹妹可得更尽心些,也叫本宫松快松快。” 这要是换做旁人,定然欢天喜地应下贵妃的抬举了,可玉琭偏反其道而行之,一脸的苦涩,开口就是推诿。 “姐姐可饶了我吧!就是割韭菜也不能总指着我这一茬儿啊,姐妹们本事尽不比我差呢,好歹也叫我多松快几天,姐姐再叫我忙下去,我可装病了!” 这推诿惫懒的劲儿倒是讨喜了,原众人对德嫔得的赏识还有些不忿,然见德嫔这般不争气,给了梯子都不知往上爬,如此倒是叫人心头少了些不平。 心说人的风光都是一时的,若不趁着风光劲头往上爬,以后没了这尽头就是想揽些事儿管只怕也没那机会了,且叫她笑着去吧,以后可有她哭的时候呢! 太皇太后娘娘亦是拉着玉琭嗔怪一句惫懒,不过这大大方方推拒的样子也不叫人心生反感,太皇太后娘娘先是赏了玉琭些首饰料子之类的好东西,而后便将下半个月听戏的事儿交给玉琭操办了。 而后笑拉着贵妃的手说:“也叫咱们令仪坐享其成一回。” 得了这一圈儿话,在场的就没有一个人不高兴的,面子也都全得住了。 说笑间便要开场了,康熙爷同巴尔善的比试可是重头戏,故而绝不能放在头一个,待巴尔善更衣回来,众人都坐定了,康熙爷先点了几队出来热热场,中间才是康熙爷和巴尔善的比试,而后再叫力士们出来一对一的摔跤。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戎马辉煌 待摔跤罢,又命人准备了箭矢靶子,比比手上眼睛上的工夫,若比完还不尽兴,再叫人移开中间圆形的角台,比会子蹴鞠也好。 总归大伙儿好不容易齐聚热闹着,那必是要将项目弄得丰富些,下头的侍卫们也个个兴致高涨十分期待,还抬来四面大鼓、号角八柄,康熙爷一看这,干脆又叫人将八旗展开。 只听梁九功高喊一声:“拜——!” 跟前约莫百余侍卫们这便在看台前排成两个矩阵,呼喊万岁千岁间,两侧鼓角声起,明明跟前儿的侍卫们手无刀剑锐气,胯下无战马腾腾,可那股子迎面而来的肃杀气仍叫看台众人汗毛紧立,好似将周围的热气都涤荡一空。 后来玉琭才智,这些侍卫中,大半都是从战场中轮换回来的,杀过人见过血,那气势自然不同,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待众人慢慢适应了那股子肃杀气,畏惧渐渐褪去后,一股子豪气和热血便奔腾上了心头,是实打实地心如鼓跳。 众侍卫起身,鼓声一改急促,便见打东头进校场的入口处缓缓来了一组十六人的马队,几位玉琭都面熟,皆是康熙爷的一等御前侍卫,刚刚保护她的费新几个便在此内。 一行人坐骑皆是油亮的玄色壮马,瞧着既威武又整齐,他们的御马之术十分高明,如若闭着眼睛,这马蹄声竟像是由其中的一只发出来的,甩鞭也好还是马匹整齐划一的做东,皆十分具有观赏性,末了那马儿还整齐地朝众人屈膝行跪礼,自然又得了众人一番惊叹。 待马队退下,这布库比试才正式开始。 圆形角场上已然分列了两组四人,巴尔善下去亲自做了裁判,只听他一声令下,两组人这便进入状态,背上的人徒手相搏,下头的人专赌脚力,偶听得肩臂腿脚撞击的闷响,叫众人无不感叹其筋骨坚实,身手灵活。 上场两队几乎都是身形相似、势均力敌的,玉琭目不转睛地看着,还当一场要比试好久,可实际上不过是等一个破绽的工夫,只一个破绽便可定输赢了。 才三刻钟的工夫,前头两场便已然结束,康熙爷和巴尔善看得技痒难耐,着实等不到压轴了,这便各挑人手,招呼着上了场。 太皇太后娘娘可是蒙古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科尔沁草原的自由热烈扎根在她的骨子里,比起听戏听曲儿,其实她更喜欢眼下这般畅快场面,时至这般年纪,难得叫她的心情如此激切昂扬一回。 见孙辈们上场,她这便拿出个彩头来叫康熙爷和巴尔善尽全力。 “三场定输赢,赢者,哀家便将压箱底儿的那柄铜鎏金的斩马刀赏出去!”八壹 此言一出,众人倒反应不强烈,原因无他,眼下多得是金镶玉的宝刀或是掐金丝嵌宝石的,只一柄铜鎏金的斩马刀听起来着实质朴,说直白些更是寒碜了,可太皇太后娘娘赏的岂有不好的,众人自不会轻慢。 相较旁人的不在意,康熙爷和巴尔善却显得激动得多,旁人不知他们还不知吗,这斩马刀可是太祖用过的! 二人连连谢过,这便忍不住开始了,玉玳见惯巴尔善平日里或含蓄或端肃的模样,激动的时候倒是不常见了,一时间难免好奇,不由得稍稍侧身轻矮着玉琭,小声儿问着那斩马刀的来历。 “姐姐可知那斩马刀的来历,我难得见巴尔善这样子呢。” 玉琭哪儿能知道,正欲摇头,她身侧的佟佳贵妃听见姐妹二人的对话了,笑着压声儿解释了一句。 “妹妹们有所不知,娘娘所说的这柄斩马刀当是太祖曾用过的,太祖征战多年,战战亲临,可以说是戎马倥偬,手中的刀自然也在这一场场征战中扬了名。” “彼时咱们大清也无太多锻造工艺极佳的匠人,故而打造出来的刀剑样式多是古朴的,铜鎏金已然算是精品了,然刀剑用多了也难免损耗,这一柄我儿时跟着万岁爷在娘娘那儿瞧过一眼,是柄断了尖的刀,刀刃也卷了些。” “这柄刀太祖爷不过用了小十年的时间,后来又换了几柄,放在如今是其貌不扬,然耐不住用过这柄斩马刀的人尊贵,这柄刀十年的征战亦是承载着当年的戎马辉煌。” “太祖换刀时不甚在意,太宗彼时还小,就拿着太祖换下来的刀随意练着玩了,后来又辗转到了娘娘手中,娘娘起先也保存得随意,谁道一留就是这么些年。” “万岁爷和娘娘手中,留着的太祖、太宗用过的东西是不少,唯这个格外不同,如今再看这刀,再想当年太祖征战的岁月,这刀便显得越发珍贵了。” 一柄斩马刀罢了,谁承想还有这般典故,玉琭细想当年在各博物院看到的物件儿,似乎没有这柄刀,想来是因战争遗失了,着实可惜得紧。 顾不上感慨,玉琭这头儿才刚谢过佟佳贵妃解释,便听得身后几个贵人微微惊呼,玉琭玉玳紧忙将视线移到场上,就说话间的工夫,两方往来已然十分焦灼了。 巴尔善选了马小忠做队友,马小忠虽不显得壮,可他个高腿长,背起巴尔善可比康熙爷一队要高出大半头,马小忠长腿一别,背着康熙爷的费新就不好近身了。 然个头不高也有个头不高的好处,费新下盘极稳,且见他抓住马小忠收腿的空隙忽得矮身给了马小忠一鞭腿,顿时引得马小忠脚步一顿,上身随之不稳。 康熙爷面上一喜,当即抓住巴尔善的腰带,顺着马小忠偏倒的劲儿一拨,主仆二人顿时斜向后倒去,两个人像是下腰似的往后折着,这若是摔实了,定然将上头的巴尔善摔得不轻。 然说时迟那时快,巴尔善双腿一蹬瞬间脱离了马小忠的手臂,腰腹发力单手在地上一撑,翻了个漂亮的空翻,调整姿态双足落地,毫发无伤,可马小忠就不成了,他倒得更快,直一屁股墩儿坐在了地上,瞧着甚是狼狈。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另添彩头 然巴尔善再怎么落地漂亮也是无用,布库判输赢就是看一方落地或是出界,这一局便自是康熙爷赢,巴尔善输。 康熙爷拔了头筹,只要再赢一场,第三场便不必再比了,且听周围喝彩声不断,可作为这局胜者的康熙爷却不见太多喜色。 若非费新机敏,这一局他定然赢面极小,康熙爷心知肚明着呢。 他先前刚一同巴尔善交手就知道了,他一上来就用了八成的力气,没一会儿的工夫热汗就裹了一层,可巴尔善却一派轻松之色,像是才出了半成的力,落地前的后空翻康熙爷也自认做不到这样游刃有余,下一局定然不像这一局轻松了。 幸而得先前玉琭的开解,康熙爷对输赢也没太多包袱,见巴尔善这样精悍反而为他高兴,要知去年巴尔善伤那一回可足足在榻上躺了两个月才好了些,年节里见他握持刀剑还力不从心,而今再看,恢复得可不比以前差。 接过梁九功递来的布巾子擦了擦手心里的热汗,康熙爷利索跳到费新的背上摆好了架势,朝巴尔善做了个请的姿势。 “既是你身上的伤无大碍了,那就别收着让着了,咱们自小长大,你知朕秉性,朕还不至于是那输不起的!” “莫再摆了那花架子显摆,速速拿出些看家本事来,这一局罢,第三局咱们也不叫人配合帮衬了,干脆比了摔跤去,你若赢了,除了皇玛玛赏的,朕再赏你一处坐落在热河的小温泉庄子,北巡后你只管好生歇个半月,如此尽可讨你福晋欢心!” 巴尔善抬手用指腹干脆抹了把眼睫上的细汗,抬眉对上康熙爷的视线时猛然迸发出一股昂扬斗志来。 他对太祖用过的斩马刀是敬意大过喜欢的,先前彩头只这一个,他没得选,若得了自然好,他回去好好寻个地方敬起来就是了,若不得也没太多遗憾,故而刚刚第一局输给康熙爷,一来是有试探的成分在,二来便是琢磨着怎么叫康熙爷赢又能赢得高兴、体面。 然他们二人自由相伴玩乐,对对方的底细实在太了解不过了,既是装不过便也不装了。 更何况康熙爷眼下给的奖赏甚有吸引力,说起来也是不孝不敬,他只觉得比起温泉庄子和半月的假,太祖的斩马刀算得了什么,甭说什么铜鎏金的,就是上头嵌满了宝石也不及他的玉玳半分! 此前日日忙碌着,同玉玳朝夕相处还得是先前养伤的那段时日,原以为成了亲他们二人想怎么腻歪怎么腻歪呢,谁道成了家之后他们夫妻俩都成了忙人了。 他就不必说了,作为万岁爷在外的耳目,他一贯忙碌,四月里还奉命暗中亲自带人去了趟云贵,刺探叛军动向,直到前几日才回京。 玉玳身为掌家太太也是忙得脚不点地,除了府上的事儿以外,外头还得应酬。 以前辅国公府没女主子,外头什么红白事或是宴请茶会皆不必来递帖子请人,无非是他得空了,又推脱不过,便去露露脸吃盏酒。 可眼下有了玉玳,这些来往便省不得了,她又是新妇,还得认人,得叫人瞧见辅国公府的气度风采,得替他经营着人情关系,故而赴约不断。 然这有来就得有往,他不在府上的这两个月,玉玳还在府上办了个赏花会,请来的都是相熟的宗亲太太格格们、些个同他相熟臣子的家眷们,结果自然是主客尽欢,玉玳这公爷夫人的跟脚也算是在京城立稳了,好名声也传得四处都是,连带着德嫔的名声都改善不少。 这般好结果自然是不少叫玉玳费心,甫一松懈心神,玉玳竟还因淋了场细雨病倒了,太医说是劳累过度所致,偏他还在外头呢,陪不得玉玳,真真叫他心疼得要命又毫无办法。 待他在回来已然是十日后了,他骑着马一头扎进府上,谁道玉玳竟不在,问了看门的下人,说是福晋回娘家去了,他都顾不上更衣,又快马加鞭去了乌雅府。 这才知玉玳身子没好透呢又回娘家替太太分担事务了,太太身子算不得好,下头弟弟妹妹们年纪又不大,上头兄姐又顾不上家,这家里家外可全指着玉玳一个人了。八壹 如此可直惹得巴尔善心疼又心急,寻玉玳的路上还想着一会儿怎么念叨玉玳呢,这么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操心又能到几时,别外头的事儿没管好自个儿先不成了。 然等他真见了玉玳,瞧着玉玳抬着她那张含着病态的小脸轻咳着喊他夫君,手上的账本子都顾不得放下就朝他张着双臂扑了过来,巴尔善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清楚得记得自己问玉玳何必将自己弄得这样累时,玉玳是如何回答的。 玉玳说:“若是闲了,就太想夫君了,病中也是躺不住的,本来身子不爽利心头就难受着,一想到夫君不知何日能回来,我便要忍不住哭了。” 这话说的,玉玳没哭巴尔善倒是快哭了,是感动也是太过心疼,他的玉玳怎么就这样惹人怜爱,真想日日将玉玳绑在怀里,揣在兜里,去哪儿都带着,累了就亲一口,如此叫他不眠不休地干活儿他都愿意! “好!皇兄说话可算话?若当真,弟弟可真就不留手了,在这儿提前先给皇兄赔个不是,若不小心伤着皇兄了,皇兄可别跟弟弟置气!” 巴尔善思及此,眼睛里都燃起了汹汹火焰似的,只见他松乏筋骨,骨骼顿时咔咔作响,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康熙爷还是头回见巴尔善这样好斗甚至于凶狠之神色,顿时也大喜,摆足了防备架势准备接招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不怕你伤着朕,朕只怕你没本事伤朕呢!” 康熙爷豪气一言,话音刚落便率先发难,双手直朝巴尔善的肩膀过去了,企图趁着冲劲儿将巴尔善一举掀翻。 此举算是稳扎稳打,无半丝刁钻,但招不怕老,有用就好! 第三百六十章 是真汉子 康熙爷来势汹汹,若不抵挡或是避让只怕真要背冲歪了身子,马小忠正要后撤一步,谁道巴尔善双腿一紧却不许他动,马小忠只得扎稳马步降低重心抵抗着,瞬间的工夫眼看康熙爷便要抓住巴尔善的双肩时,巴尔善这才出手。 巴尔善是颇精壮的身材,胳膊上的肌肉线条也漂亮非常,原以为他抬手抵抗也是直来直往的力量型,谁道他手臂、手腕像是蛇似的绕了过去,不知怎得便用巧劲儿将康熙爷的手臂给措开向一旁了。 康熙爷身子一斜,若非下头费新背得稳当,他只怕要倒,巴尔善也无趁机偷袭的企图,只耐心等着康熙爷的后招儿,定是想着要赢得人都心服口服呢。 而后几经交手,康熙爷始终落得下乘,见巴尔善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简直气得他牙痒痒,末了也不束手束脚的了,干脆背水一战,叫费新背着他直接朝巴尔善马小忠冲过去,就是硬推也得将人推出界! 然这些年巴尔善在外替康熙爷办事历练着,身子到底不一般,康熙爷技不如人就罢了,连力气也不如,这一局自是康熙爷输,不过输得却不狼狈,巴尔善到底还是留手了。 两局下来,场上四人解释大汗淋漓,这第三局不急着开场,且得叫上头的几位爷吃口茶擦擦汗才是,众女眷们看得正兴,这会子便吃茶便说笑着,谁也没注意着角台上的几人,正根据刚刚那一局讨论万岁爷和公爷的身手呢。 忽得也不知谁“呀”地惊呼了一小声儿,众人当即朝定贵人望了过去,便见定贵人红透一张脸讷讷着。 “这、这比着比着怎么还脱了!” 众人忽地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摆头看向万岁爷和公爷的方向,果然,角台上的那二位正旁若无人地解短衫盘扣呢! 二人皆侧身背对着众女眷,因隔着几丈远,众人也听不清那上头二人说什么呢,只见兄弟俩笑得开怀,肌肉似也跟着一舒一张,暖橘色的夕阳笼罩在二人身上,像是给他们的裹了层蜜似的,还泛着盈盈的水光。 康熙爷和巴尔善的身材都很是不错,到底是打小就练骑射布库呢,又年轻,那腱子肉着实漂亮。 康熙爷整日对着桌案奏章,少见太阳,故而肌肤偏白皙,巴尔善却是不同,他要比康熙爷更健硕些,皮肤是健康的麦色,背后的刀剑伤疤交错,平白添了几分野性,细看肩胛处还似还有些浅粉似的道子,像是被猫儿抓伤没两日似的。 玉琭促狭地看向玉玳,心说平日倒是看不出来,玉玳这猫儿倒是爪子尖利。 玉玳自也瞧见了巴尔善身上的印子,霎时面红如熟虾,险些羞愤致死,想将巴尔善锤死的心都有了。 今儿晨起沐浴的时候这人还在她跟前儿哼哼唧唧撒娇喊着背上蛰痛呢,要她给呼呼,好嘛,才几个时辰这就忘了疼了,她真不该心疼这狗男人,这一个月都别想进她的屋了! 感受到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飘来,显然也是看出了什么,玉玳连饮三盏凉茶,面上的热度这才降下来了些。 左右都被人瞧见了,她干脆也破罐破摔,大方随人看去,她是巴尔善的正妻,不合该如此亲密着嘛,他们夫妻二人又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关系,不应该为此感到羞耻才是。 再者万岁爷和巴尔善比摔跤呢,都是光着膀子的,顶多肩臂套上蝴蝶皮革坎肩方便抓握,旁边好些侍卫也是如此打扮的,一眼扫过去全是裹着汗的皮肉,黑的白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也就这样了,又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光景,定贵人那惊呼倒是少见多怪了。 见玉玳如此坦荡的模样,众人促狭的视线也跟着少了不少。 以前凡过大节或是迎使者,都有当众展示大清将士威武这一遭,故而布库、摔跤这类也登得大雅之堂,寻常夏日里万岁爷若得闲,也回甩开膀子同下头侍卫们练练身手,故而如此打扮并不会有失体统。 后宫老人们没少瞧见这般光景,至于万岁爷光着膀子的样子,私底下便见得更是多些了,着实没什么好奇怪的。 故而玉琭同贵妃几个都是淡定吃茶,偶尔冲着康熙爷难得的少年意气失神片刻罢了,平日里总见康熙爷端正冷肃之态,这般开怀的样子可是不多。 余下无非是有些个久不伺候万岁爷的,和没伺候万岁爷的女眷们稍有些移不开眼罢了。 面上红着,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入宫伺候万岁爷这条路她们虽是没得选,可伺候的人不是什么糟老头子,而是权势滔天且气质外形皆不俗的年轻俊郎,甭管喜欢不喜欢的,至少不难接受了。 然比起女眷这儿的心思各异,周围侍卫们的目光倒是直白得多,他们皆尚武,见公爷身上疤痕交错,目光顿时熠熠且敬畏,就短衫褪下的那一瞬间,周围还有隐隐惊呼议论声传来。 他们皆听说去年公爷旧伤未愈,就敢单枪匹马闯入敌方老窝的救美事迹,还听说公爷为护着福晋,身中十多箭,肩臂、大腿也被刺了七八刀,整个人血葫芦似的还能将那李元格做成人彘太监。 别说普通人了,就这般伤势便是他们武艺高强的侍卫们都不敢说自个儿有本事再收拾了谁去,故而对这传言多是不信的。 马小忠他们都熟,那小子是公爷的哈哈珠子,大小就跟在公爷后头混,对自家老娘都没对他们主子那么亲的,他主子指甲盖儿大小的事儿都能吹上天去,故而这事儿大伙儿只当马小忠又吹得没边儿了,具不可信。 可今儿见了公爷身上的伤,他们便再说出什么不信的话了,只见公爷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疤痕,公爷便当得起他们心中的巴图鲁,是条真汉子! 巴图鲁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这一局没了费新和马小忠的助力,康熙爷也不许巴尔善再顾及他的颜面了,巴尔善自不会客气。 第三百六十一章 哭一哭去 只见巴尔善双手握住卡在康熙爷肩窝处的坎肩,右腿绕到康熙爷的小腿后一绊,以不可抗的气势和巨力将康熙爷撂倒了去,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结束得相当利索。 康熙爷输得心服口服,当即又赏了再赏,下头的侍卫们也个个战意勃勃,挨着个儿的要跳出来同巴尔善比试。 也不叫巴尔善谢恩了,康熙爷大手一挥,只管叫下头人闹去,他且披上短衫就这么坐到太皇太后娘娘身侧了,见巴尔善来者不拒,局局皆胜,太皇太后娘娘忍不住同康熙爷打趣。 “若是心头难受,哀家可抱着咱玄烨好好哭一哭去,等长大了,你就能赢了。” 一听这话,康熙爷同众女眷们顿时失笑,太皇太后娘娘这是将以前哄公爷的话照搬来哄康熙爷了,康熙爷也难得童心,跪在皇玛玛膝前求抱抱去。 “孙儿哭是哭不出来的,然还是想得皇玛玛的哄,以前同巴尔善比试,虽都是孙儿赢,可巴尔善却能得到皇玛玛的轻声抚慰,孙儿羡慕得眼红,竟巴不得输了去,今儿总算如了愿。” 康熙爷腻歪着,哄老太太开怀很是有一套,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个当即就心软了,康熙爷是皇帝,她教着引导着就怕将康熙爷给惯坏了,故而时常严厉着,就怕到了下头没脸见爱新觉罗氏的列祖列宗,对不起江山社稷。 她这般态度,连带着康熙爷的亲额娘佟佳氏都不敢疼爱儿子了,那是个性子柔软有些怯懦的女子,出身不高,年纪又小,她一说慈母败儿,佟佳氏便怕了。 如今想来,康熙爷十岁没了亲额娘,她又一直正言厉色,少见温和之态,瞧见她疼爱巴尔善时,康熙爷心头当是又羡慕又难过吧。 她年轻时冷心冷情的,只想着怎么得到自己想要的,后来又琢磨着如何帮康熙爷坐稳帝位,也不觉得自己的行径如何,眼下年纪大了,再想起来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儿倒另有感触了,心也软极。 一时替康熙爷心酸,太皇太后娘娘直弯身抱紧了他的小孙孙去,且不知自己还有几年寿数,过一日便弥补着一日吧。 原只是玩笑话,可不知怎得,康熙爷似在这一刻忽得同皇玛玛心意相通,也跟着心里微微难受起来,还别说,被皇玛玛这样抱着,他心头好似真少了些遗憾。 他自幼就知道皇玛玛对他最是用心,也最是关切不过了,然到底还是盼着能通皇玛玛像是寻常祖孙亲近相处着,他早长大了,已然不再需要皇玛玛再兼顾着严父、甚至于帝师的身份了。 “嗐!这汗熏的!还不快去梳洗更衣,哀家原是心软想哄哄你的,谁道你这熏的险些叫哀家张不开口!” 太皇太后娘娘压着眼角儿的热意,紧忙玩笑着将情绪打消了去,众人也跟着连连的笑,亦将康熙爷给闹得不好意思了,闹着偏要皇玛玛再疼爱他些。 末了说笑罢,康熙爷到底还是在意自个儿的一身汗,这便打算去沐浴更衣,太皇太后娘娘还惦记着角台上的那个呢,叫住康熙爷,让人将巴尔善一并带走。 “带着巴尔善一道下去更衣吧,这些年哀家见巴尔善见得少,你们也素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既是不想叫哀家为你们担心,那便藏得好些,这一身的伤疤,真真是叫哀家心口绞痛得厉害。” “都是天潢贵胄,怎么什么都还得亲力亲为?哀家知道你们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不敢大意半分,哀家也不想过多置喙,只是盼着你们多爱惜着自个儿些,一会子沐浴罢,给巴尔善寻些祛疤的药用着,哀家只看着就疼得慌。” 先前二人都在兴头上,只顾着怎么畅快比试去了,哪儿还记得瞒着皇玛玛的事儿,康熙爷自觉不孝,紧忙应下这便叫梁九功将巴尔善给叫下来,好带着人一道收拾去。 康熙爷同巴尔善暂时离席,场面暂少了些热闹,不过康熙爷将魏珠给留下了,他也是机灵的,这会子忙又叫下头的力士们上场比着,接下来的蹴鞠也同费新商议着择了人去,众人倒也看得乐呵。 康熙爷同巴尔善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然太皇太后娘娘今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兴头,也不觉得累,叫人在周围点了灯再接着比去。 康熙爷和巴尔善比试了几场消耗不小,这会子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又难得见皇玛玛兴致颇高,一时也不好开口,只得吃茶塞点心去。 再看下头的阿哥公主们,也个个都眼巴巴的等着结束了,三阿哥四阿哥更是早早在奶娘的怀中各自睡了去,可见时辰真是不早了,众女眷们也稍有些坐不住了,频有下去更衣缓口气的。 直又过了小半时辰,太皇太后娘娘这才起身要回去,众人看着太皇太后娘娘坐着肩舆远去,心头这才松快了些,然松快中也带着些沉重。 要知太皇太后娘娘是养病养精神才来这畅春园的,平日里皆是天一黑就要酝酿睡意了,今儿见她老人家精神头猛然好一回,还引得人多想,只怕太皇太后娘娘身子有异。 然眼下也不至于叫太医过来瞧瞧,康熙爷和巴尔善琢磨着,明儿甭管用什么理由,高低得叫太医给皇玛玛请个平安脉才放心。 “皇阿玛,儿臣先行告退了,今儿松乏得久了,儿臣还有一篇文章未来得及背,明儿陈大人便要考教了。” 被太子的声儿拉回思绪,康熙爷暂压下心头的担忧,朝太子点了点头,亦看了看跟前儿的大阿哥和纯禧几个孩子。 “都回吧,这会子只怕快二更了,莫要熬得太久,便是背不完也不要再背了,明儿陈大人若来了朕替你们同陈大人说一声去,后日再考教也不迟。” 得了皇阿玛这话,倒也不光是太子,连带着大阿哥和纯禧也面上露出喜意来,眼下还学得不深,阿哥公主们便都学的一样,这般大小的孩子哪儿有什么爱读书的,能延缓一日自是高兴得不得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口是心非 “多谢皇阿玛关切,儿臣告退!” 纯禧带头儿,欢天喜地的谢了皇阿玛去,康熙爷见之好笑,揉了把纯禧几个孩子的发顶才叫人走,后宫女眷们想来亦是乏累了,康熙爷没有要留人的意思,亦打发了去,唯叫出玉琭留下嘱咐两句。 “你妹妹在呢,今儿朕同巴尔善就不打搅你们姐妹二人叙话了,在园子上也没那么多规矩,巴尔善跟着朕回清溪书屋,弟妹尽可跟着玉琭一道回蕊珠园去。” 这后半句是对着玉玳说的,亲近称呼一声儿弟妹也是抬举非常,玉玳和巴尔善紧忙笑着应下万岁爷的安排。 今儿刚到园子上的时候太皇太后娘娘还说要他们留宿春晖堂呢,住皇玛玛那儿的偏殿没什么不好,就是若想寻康熙爷和玉琭少不得费些时辰在路上,老人家精神头儿短歇得又早,他们也得跟着歇去,又不能做什么,干瞪着眼着实难挨,眼下这般安排倒是好些。 倒也不光是她们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呢,康熙爷和巴尔善也是两三个月未见了,憋着一肚子话要互通有无呢,哥俩儿很久没坐在一处说话吃酒了,眼下可算是能得些痛快。 巴尔善是个黏人的,原还想送送玉玳呢,可他若送了必得路过不少后宫女眷的住处,园子上的的规矩又不如宫中森严,且得避嫌呢,顾忌着这个,到底没送,只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夫人跟着德嫔一道坐了轿辇离去。 待人都走远了,见巴尔善还像是望夫石似的,康熙爷忍不住笑,心说巴尔善也有今日,且拍了拍巴尔善的肩去,揽着巴尔善的脖颈儿便带人走。 “别看了,丢不了你的心肝儿!朕那儿留着不少好酒,平日里自饮自酌也是无趣,今儿咱们可得好好喝一场才是,你的伤可还有大碍,朕记得先前太医说忌酒来着,若不成吃酒,便只能叫人做些果饮子了。” 巴尔善一听有好酒,顿时口舌生津,暂且压下对玉玳的不舍也反手揽住了康熙爷的肩膀去,哥俩好的不行,可没一点儿万岁爷和公爷的样子了,还像是儿时一般亲近。 “皇兄放心,今儿必不能叫你遗憾,我身上的伤早就没事儿了,无非是阴雨天骨缝子有些不爽利,玉玳日日紧张着,不许我沾酒,也不许我用辛辣油腻之物,整日修行似的,这般关切真真叫我既幸福又痛苦。“ ”出门办事想着能松快些呢,谁道马小忠竟不知什么时候被玉玳收买了,嘿!弟弟我苦啊,我这头儿刚同些个人用了席面,才两天的工夫玉玳责骂我的信儿就来了,消息比我回府的脚程都快!” “只看着信上的字儿,我心头就抖得慌,耳尖子也泛泛地疼,夜里都能梦见玉玳教训我呢!” 乍一听巴尔善这话,康熙爷还当他不满玉玳,满腹牢骚呢,可扭头再看巴尔善的神色,这人明明享受的不得了,一脸的回味无穷。 康熙爷将巴尔善的话反复一咂摸,顿时酸了,这人在他跟前儿炫耀呢!有个这般亲近待他的福晋,且美得冒泡儿呢! 夫妻相处,什么相敬如宾才算好,两个人客客气气没点儿热乎劲儿算是什么夫妻,不过是搭伙过日子罢了,心头且算计着呢,都不肯吃亏让步半分的。 像是巴尔善同玉玳这般打闹笑闹着相伴才真真叫人羡慕,这叫康熙爷猛然想起将玉琭吓坏了的那一巴掌了,身份地位使然,他同玉琭想达到巴尔善夫妻那般亲密无间到底难。 瞧着巴尔善这口是心非、尾巴翘天的样儿,康熙爷哼笑两声儿,存着些坏心假意关切。 只见他脸色一变,好似替巴尔善不平:“岂有此理!便是再管着你,也没得这般约束你的理儿,你是堂堂辅国公爷,岂能叫一介妇人约束至此!还动辄打骂!这已然是犯了七出了!” “你忍得下去朕都替你忍不下去,你挪不开颜面不好开口,朕替你做这个恶人,明儿朕就休了这恶妇去,咱们满人家的好格格多得是,朕再择几个好的给你,也就是你后院无人,那恶妇无人可管便只能约束你了,后院的人多了,互相制衡,这般才得些太平。” 巴尔善原还嬉笑着呢,一听这话顿时转而惊恐,连连朝自家皇兄作揖:“皇兄误会,玉玳是这天下最好不过的女子了,是弟弟不知好歹、不分是非、不知珍惜,以致失言,还请皇兄罚弟弟失言之罪,莫要罚玉玳才是。” “至于旁人,弟弟更是无福消受,只玉玳一个就够了、、、、、、、” 巴尔善急急慌慌解释着,再不敢吓得意了,一听康熙爷要治玉玳的罪,他掌自个儿嘴的心都有了,然他小心翼翼的觑了康熙爷一眼,却见康熙爷面上无丝毫凝重之色,更无什么愤慨,而是含笑看他反应,他当即便知自个儿被皇兄摆了一道,且拿他逗闷子呢! “皇兄、、、、、、、” 巴尔善不好意思地笑着,颇无奈地喊人,康熙爷见人吃瘪的样儿,再忍不住笑意,抖着肩膀闷笑起来。 “叫你炫耀,再这么口是心非,朕非得叫你吃吃苦头去,一会儿就罚你不许吃酒,朕饮佳酿,你就陪着朕用果饮子去,总不好白费了你福晋的一片真心。” 那果饮子都是小姑娘们爱用的甜水儿,巴尔善抿了抿唇,是真不爱这个,然谁叫他得意过头呢,只能捏着鼻子应下了。 不过康熙爷倒不至于真那么狠心,好不容易同巴尔善小酌呢,一个人吃酒有什么意思,且干脆叫来太医给巴尔善诊脉去,知其可用些温补药酒,巴尔善这才见了笑,虽味道不如佳酿,可好歹也算是过过嘴瘾了。八壹 康熙爷同巴尔善秉烛夜谈,玉琭同玉玳也在露华楼上摆了席面,姐妹俩边吃边聊也是开怀,说到兴处,玉琭也想叫魏启拿来些果酿尝尝,可玉玳却握住了玉琭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姐姐,咱们还是以茶代酒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玉玳有孕 玉琭无不应的,当即点头,只叫人送些果饮子来罢了,夜里再吃茶只怕要失眠了,然她此时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想着妹妹不胜酒力,可顿了会子,玉琭忽地灵光乍现,再看玉玳的神色,视线慢慢下移,含着惊讶试探了一句。 “难不成是、、、、、” 玉玳笑得略微羞赧,明亮的月光照出她面上的几分红来,紧接着她颔首点了点头,应了玉琭的猜测。 下头这些体己话就不好让周围的奴才们听了,玉琭知玉玳脸皮子薄,紧忙打发人退下去,这才拉着玉玳的双手急切问着,面上的担忧多过惊喜,到底是亲姐姐,只觉什么都没有玉玳的身子要紧呢。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先前不是说公爷也顾忌着你的身子,怕你这般年纪要孩子经不住,打算再等几年吗?这是改了主意还是怎得?” 玉玳红着脸朝玉琭安抚一笑,直挪着绣墩挨着姐姐坐了才开口:“这事儿公爷还不知呢,我算着日子约莫是两个月前公爷办差临走的那几日有的。” “这事儿说来也怪不得他,是我不舍得他,他也不舍得我,一时就忘了防备着了,姐姐也知我月事儿惯不准的,两个月没来也是常事,我又忙着府里府外的事儿顾不上多想,后来淋了点儿细雨烧起来了,身子各处透着不舒服,小腹也坠坠地,这才烦请蔺老爷子来瞧瞧。” “蔺老爷子一看,那时我确实是有小两个月的身子了,到这个月底便三个月整了,这发热也是不是淋雨的缘故,就是月份小,身子有些不适罢了,没什么大碍,更不是什么小产之兆。” “蔺老爷子说我身子眼下调养得当,也不必日日躺着,我年纪不大,怀孩子时多动些也对生产有利,我心头高兴着,又怕那时候贸然给公爷送了这信儿影响他办差,便只借口说得了风寒,想他早几日回来。” “府上只我自个儿一个主子,知道这消息的也只我一个,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既高兴又担心,干脆回府寻额娘,谁道不想耽误公爷办差到底还是耽误了,他提前好几日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眼中满满血丝,我又担心他的身子受不得大起大落,干脆又瞒了几日。” “这歇了没两天呢,又说来园子上寻你和万岁爷,我只怕他担心我,不愿叫我来,我便又多瞒了几日、、、、、、、” 说这话时,玉玳的笑容中竟还有些得意,她可太为巴尔善着想,太能瞒着人了,巴尔善身为天子耳目又如何,连自个儿媳妇儿都快怀了三个月的身孕还不知呢! 玉琭也跟着好一番笑,可笑着笑着又觉得不对,她忽地想起巴尔善肩胛上的印子了,就玉玳这身子自是不能过火了,既不是玉玳,那印子是谁给巴尔善抓出来的? 难不成辅国公府的后院儿里还有别的女人? 这玉玳能忍? 那巴尔善当年的誓言算什么?他不是说这辈子就玉玳一个了吗? 不能多想,一多想玉琭这心头的火儿就蹭蹭的往上冒,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原以为巴尔善是个极好的,眼下瞧着竟也不过如此,真真叫玉玳错付了一颗真心,眼下还要冒着生育风险给他生孩子,真憋屈极了! “那巴尔善背上的印子是什么回事儿?玉玳你莫总委屈自个儿,他求娶时若没说什么也就罢了,可他当着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儿,先前还当着额娘的面儿说一辈子对你好,唯你一个的,如今又算什么!” “咱们再不济也有些骨气,不能叫他这样欺负着,我便是拼着不要万岁爷给的宠爱了,也不能叫你受这气去!” 一听这话,玉玳便知姐姐是误会了,可知姐姐的心意,也叫她动容非常,也不知她前世哪儿修来的福气,有这样的姐姐,有这样好的夫君。 “姐姐别急,巴尔善有没有旁人伺候我还能不知吗?我可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若真发现他沾了旁的,我定不要这孩子,宁愿削发当姑子都不同他共处一个屋檐下了。” 听玉玳这样说,玉琭这才冷静些个,用了口果饮子,细听玉玳解释。 “那印子、、、确实是我抓的不假,就是闹着玩儿的时候手上没轻重了,我说我身子不爽利,巴尔善便不跟我闹了,只顾着体贴我去了。” 如此,玉琭才算是稍放下了心,可见妹妹如此不在意自个儿身子的样子,她作为过来人也少不得多嘱咐些个。 “你别不经心,怀胎十月没有一天是简单的,不能总为了玩儿一直瞒着公爷去,今儿闹着玩儿没什么,明儿万一不小心伤着了怎么办,届时你后悔都来不及。” “眼下你既已然同巴尔善一道来园子上松快了,接下来可没什么事儿了吧,是时候告诉公爷了,他虽不能替你受苦,可由她陪着你开解你,你孕中心思也轻些,有些不必要的应酬也能打发了去。” 玉玳点了点头,听姐姐这么说也收起了些侥幸,可琢磨了会子,到底还是暂时不愿告诉巴尔善去。 “我是来园子上松快了不假,可我听公爷说,过阵子还要跟着万岁爷一道北巡呢,若我这会子有孕了,怕是就跟不得你和公爷一道去打猎玩乐了,姐姐也知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什么远地方呢,巴尔善又惯不得闲,难得有这样出去游玩的机会,我可不想错过。” 说来说去,还是个孩子,玩心大得很,玉琭听这话简直又无奈又心疼,若没有孕,玉玳还能好生自由两年,即便巴尔善总部得陪着她出游,玉玳自个儿去哪儿也随心方便,然有了孩子,生产是一大关,孩子能否养到周岁又是一关,以后且操心呢! 玉琭忍不住点了点玉玳的眉心,笑叹着:“这天底下竟还有你这般做额娘的,为了玩什么都不顾了,实在太心大了些,若公爷知道你的打算,他定要生气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现成筏子 “他自小没了阿玛额娘,也无什么亲兄弟姊妹陪伴,不必想,他定然再盼着同你有了孩子不过了,你还这样漫不经心,若无事自然好,若出事我只怕你们夫妻间要生了嫌隙。” 玉玳是个心如明镜的,她哪儿能不知到姐姐说的道理,只是她这样瞒着也不仅是为了玩,起先她想不明白,眼下同姐姐说着话倒是明白了自个儿的心思。 “其实我也不仅是为了玩,多少也是有些逃避的缘故在的。” 玉玳抬头,泛着水光的眼睛看着姐姐,她原就靠着姐姐的肩,这会子心头不安着,直将姐姐抱得更紧了些。 “姐姐说得没错,这世上哪儿有我这样为了玩不顾身子的额娘,我也想做个好额娘,只是我不知怎么做个好额娘,我才十六,我打心底儿还觉得自个儿是个没长大的格格呢,谁道这孩子说来就来,半分准备都不给我。” “我有些怕又有些欢喜,蔺老爷子说我怀相好,这都快三个月了都不曾害喜过,我也因此总忘了肚子里还有个小的,待想起来,又惴惴不安起来,怕我怀不好他,为这个有时候我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不知怎么挨过生他的那一关,也不知怎么教养他,叫他长成一个好人。” 玉琭闻言轻叹,也将玉玳搂得紧了些,见玉玳这样惴惴,这也是她为什么当初劝玉玳晚些要孩子的缘故,眼下生理心理都不成熟,光是应对身份的转变便不是易事,更别说生育对身体的伤害了。 她生四阿哥的时候好歹十八岁了,待玉玳生孩子,勉强才十七,她打小身子又孱弱,届时定然要吃了大苦头。 不过眼下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还是往前打算着为好,玉琭揽着玉玳,学着额娘哄她们似的哄着妹妹。 “头一次坐额娘都是这般心思,怕生不好,怕养不好,孩子长大些了还要操心他的身子,操心他的前程,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谁也没好法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然你眼下的不安却有好法子解决,不说叫你万事无忧,好歹能减轻些个。” 玉玳急切抬头问:“什么好法子,姐姐快说!” 玉琭笑笑,笑玉玳一贯聪明,这会子倒是愚了:“那自然是告诉公爷了,你是头一回做额娘,他也是头一回做阿玛,什么事儿两个人一道经历,一道商量着,这不安他自也能替你分担一半儿去。” “许是看他紧张过头,傻事做尽,你反倒不紧张了。” 听这话,也不知玉玳想到了什么,忽地扑哧笑了起来,即便这会子还未告诉巴尔善呢,她心头便已然轻松不少了。 “罢,听姐姐的,还劳烦姐姐明儿给我叫太医来请个平安脉,我好也装做一无所知去,免得他要怨我我只轻重。” 玉琭点头:“放心,太医可是现成的,都不必差人去请,明儿正好乔太医来给我和四阿哥请平安脉,你且说自个儿身子有些不适,只管叫他诊脉去。” 姐妹俩说定了,心头也轻快不少,又赏了会儿夜景,见时候不早了,玉琭顾忌着玉玳的身子,这便拉着玉玳下楼好好歇息去,姐妹二人难得同榻而眠,竟还有些睡不着,且细细说着体己话,没一会子便挨着睡熟了去。 翌日,康熙爷和巴尔善宿醉没能早起,玉琭和玉玳姐妹俩倒是早早的去春晖堂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了。 到春晖堂时后宫女眷们也来得差不多了,众人一道陪着太皇太后娘娘用了早膳,没说一会子话呢,下头便有奴才来报,说是宋太医、王太医和乔太医三位一道来给娘娘请平安脉了。 太皇太后娘娘玉体尊贵,约莫十日就要让人请了脉,后宫女眷们若身子无碍,则多是一个月一回。 凡有太医来为太皇太后娘娘请平安脉或是诊治时,定不止一人来,当日当值的太医都是要来请脉的,这些太医伺候罢太皇太后娘娘,这才分散开来,各自去伺候分管的大小主子们。 这见太医见得勤了,太皇太后娘娘虽知这是康熙爷的关心她呢,可她这身子再怎么瞧也不能返老还童,且每况愈下,她知道了反倒心情不美。 故而这会子一听太医来了,太皇太后娘娘的脸就耷拉下来了,不乐意见。 “怎么又来了,若哀家没记错,宋太医几个当是五日前才诊过的,原十日一回都够密得了,这下子五日请一回脉,怎么不干脆叫太医院搬到哀家院子里来得方便。” 苏麻喇姑紧忙给春白失了眼色,先叫太医们在门外候着,自个儿上前轻劝自家主子去。 “娘娘莫恼,万岁爷这是关切您呢,是一片孝心,他这般紧张着您合该高兴着才是,您身子硬朗,又不怕太医瞧,不过是图各心安罢了。” 太皇太后娘娘眉间不悦仍不解,心说她若真是硬朗,也不至于叫太医来得这样勤了,这一大早高高兴兴起身,同下头的女眷们说话正开怀,她险些都忘了自个儿这行将就木的身子,太医一来,她这好心情可是荡然无存了。 佟佳贵妃素来会从中斡旋,她紧忙陪笑着也立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一声声皇玛玛叫着,替万岁爷解释两句。 “皇玛玛误会万岁爷了,其实皇玛玛该训我的,是我懒省事儿了,想着后宫姐妹一来,太医亦得请脉,偏时间还跟您的赶不到一块儿去,便干脆提早了几日,今儿咱们一道叫太医瞧瞧,如此也省得下头人多跑一趟了。” 一旁的玉琭也紧忙附和:“可不是,正好后宫姐妹都在呢,借着娘娘的地儿都一道看了,也不必各自回去再瞧,快些诊罢也不耽误姐妹们陪着娘娘一道说笑玩乐。” “不知娘娘可去赏牡丹了?前儿来的时候臣妾瞧那些牡丹还未开呢,今儿早起一看,竟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大片,甚至好看,一会子诊了脉,趁着天不热,臣妾和姐妹们正好陪着娘娘一道赏花赏景儿去。” 第三百六十五章 欣喜自责 “若因诊脉耽误了时辰,便得挪到明儿去了,可耽误这好光景。” 佟佳贵妃和玉琭你一句我一句地开解,太皇太后娘娘心头这才爽利不少,也是盼着去赏牡丹呢,干脆也不叫太医们耽搁了,给她看罢直接再给下头女眷们诊了脉去。 苏麻喇姑见状,可算是松了口气,娘娘近些年年纪渐长,那心性却越来越像个孩子,什么都得哄着来,可叫她费尽了心思,幸而娘娘身侧有贵妃和德嫔开解,也叫她轻松不少。 春白见状,立即请了太医们进来,挨着个儿的给太皇太后娘娘和各位主子们请脉去。 不等宋太医三个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完脉,外头太监扬声,说是万岁爷和公爷来了。 紧接着春白和玉竹一左一右未康熙爷和巴尔善掀开了竹帘,迎了人进来,众人这便给二人请安,太皇太后娘娘老神在在,也不动,只抬了抬另一只手给二人赐座,诊罢脉了,太皇太后娘娘这才开了口。 “瞧你们这一脸菜色的,昨儿可没少喝吧,解酒汤可用了?正好太医们具在,也叫人好好给你们二人瞧瞧去。” 康熙爷和巴尔善紧忙起身应下,瞧着精神头儿确实不好,蔫蔫巴巴两颗老白菜似的,倒也不光是吃酒吃多了,二人一说事儿来说个没完,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歇下,勉强睡了一个半时辰酒过来请安了,自然精神不好。 只是饮酒无度便是不该了,二人又怎敢说自个儿彻夜不眠,且心虚着呢,只怕皇玛玛知道了又要说他们去。 “回皇玛玛的话,孙儿们用了解酒汤和早膳来的,只是想来昨儿猛然比试的缘故,身上的肉有些酸痛,叫人拿矫按一按,再歇个两日就好了,倒没什么大碍,也不必叫太医瞧了。” 太皇太后娘娘哼笑一声儿,岂能看不出二人心虚不想瞧太医,昨儿夜里定没少放纵。 她这个做皇玛玛的再不情愿也妥协了,岂有绕过这两个的理儿,非得叫太医给二人开两剂黄连,叫他们苦一苦才好。 “还是叫太医瞧瞧吧,昨儿比试虽然都是点到为止,可就怕有了什么暗伤,可不能仗着年轻不在意自个儿的身子,一会子也叫人给玉玳瞧瞧,调养调养身子,既是都在,便一块儿瞧了倒也方便。” 太皇太后发话,自不容人拒绝,康熙爷和巴尔善就不说了,只怕叫太医瞧出熬夜的事儿,故而含这些忐忑。 除这二人以外,在场的也就玉玳紧张些,她想着今儿告诉巴尔善有孕的事儿呢,谁道眼下不仅要告诉巴尔善了,还直接要公之于众了,她都快三个月的身子了,娘娘不会要训她不马虎大意吧。 似看出了玉玳的忐忑,玉琭避着人握了握玉玳的手,且叫人安心去。 康熙爷和巴尔善素来身体强健,只是熬夜精神不济罢了,倒也没什么大碍,太医不过多嘱咐两句养生之道而已,而后便给后宫女眷们瞧了。 太医三位呢,依着顺序各诊各的去,倒也十分迅速,到了玉琭这儿,玉琭先请乔太医给玉玳诊脉,她倒是不急的。 玉玳腹中的孩子都快坐稳了,脉象自是明显非常,果然,只几息的工夫,乔太医面上便隐隐露笑,又轻声儿问了几句立在玉玳身后的贴身小丫鬟,这便朝公爷朝玉玳道喜。 “恭喜公爷、福晋,福晋有喜了,眼下腹中的孩子已然有两月余,胎脉强健,母体安康,只待细细将养,瓜熟蒂落了。” “什么!” “有孕了!” 太皇太后娘娘和巴尔善同时惊呼,一个拉着太医不断确认,一个蹲在玉玳身前儿,拉着玉玳的手红着眼睛险些要落泪,皆是再欢喜不过的了。 “有孕了?真的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爷出门办差竟没能陪着你,这两日又尽拉着你闹腾了,都是爷的不是、、、、、、、” 巴尔善拉着玉玳的手絮絮叨叨地,只听见乔太医说玉玳有孕,旁的他一概没听清,一想前几日回到府上,他还想拉着玉玳胡闹来着,他便想给自个儿一巴掌去,真真是没轻没重极了。 幸而玉玳没顺着他,但凡纵容他一点儿,只怕便要伤着玉玳伤着孩子了。 太皇太后娘娘拉着乔太医细问着,乔太医解释的声儿爷不小,一听说孩子都两个多月了,巴尔善继而又想自个儿着两个月都没着家,没能陪在玉玳左右不说还叫人累病了一回,他真真该打! “爷这是做什么,我们要有孩子了你不高兴吗?怎么还哭起来了。” 瞧着巴尔善恍惚着,那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即便玉玳早知自个儿有孕了,这会子仍不禁受其情绪感染,有跟着红了眼睛去,心头爷泛着些后悔,早知巴尔善如此盼着这个孩子,她早前便应该告诉了他,叫他欢喜去,也不至于当众这般了,倒叫人笑话。 巴尔善抹了把脸,才知道自己情不自禁落了泪去,虽有欢喜的成分,可更多的是自责,自责先前的陪伴缺席,自责原先明明顾忌着玉玳的身子,打算这二年不要孩子的。 可谁道只侥幸这么一回,便叫孩子钻了空子了。 “高兴,爷高兴的,只是爷先前明明同你说好的,这二年先不要孩子,咱们二人什么时候玩儿够了再说,谁道爷忙着,不仅没能带着你过些个松快日子,反而叫你这般年纪就要做了额娘,若可以,爷真想替你怀,为你生去。” “然爷这话说了和没说一般,真真该掌了嘴去,只怕你怨爷食言,打今儿起,爷哪儿也不去了,什么也不做了,就天天守着你和孩子,弥补爷的过错去、、、、、、、、” 玉玳原还被巴尔善感染了情绪,眼泪汪汪着,下一刻就要忍不住泪了,谁道一听巴尔善这傻乎乎的话顿时便忍不住乐了,心道还真就像姐姐所说,瞧着自家爷紧张过头、傻乎乎的样子,自个儿反而心头松快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双喜临门 玉玳捧着巴尔善的脸给人沾泪,忍不住笑道:“说什么呢,爷将近两个月不在府上,我和孩子不是也好好的,不消得你放下所有的事儿陪着我们,这孩子乖得厉害,都两个多月了也没折腾过,我整日歇得好进得香,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当阿玛吧。” 瞧着这夫妻二人腻歪着,后宫女眷们无不羡慕二人的情谊,太皇太后娘娘原还想多嘱咐嘱咐这对儿呢,然见二人旁若无人地亲密无间,她若此时打断倒是不美了,且回头择几个经验丰富的嬷嬷送去照顾就是了。 一想年后巴尔善这个孤独的孩子便有了血脉至亲了,太皇太后娘娘心头也波澜迭起,不由得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只盼那孩子健健康康,莫要再让巴尔善经受丧亲之痛了。 且又等了会子,太皇太后娘娘心情都平复了,亦想好要赏了玉玳什么,然巴尔善和玉玳还没说完亲密小话呢,太皇太后娘娘直忍不住笑,忙叫苏麻喇姑带着二人去偏殿说话歇息去,莫在人前儿惹嫉妒了。 待这二人走后,殿内这才稍安静了些,太医们继续给女眷们请平安脉,乔太医给玉玳写了些养胎的方子,着下头的奴才送去罢,这便朝德嫔见了礼,为德主子请平安脉去。 玉琭将手腕放在脉枕上,不急不慌还吃着茶,心里还琢磨着一会儿得叫花月私底下问问乔太医,她生罢四阿哥之后一直用着保养的药膳,每天一小盅,吃得没滋没味儿的,眼看着再过小两个月都周岁了,她这药膳也该停了一停了。 然待她思索完,乔太医的诊脉的手都没收回去,眉头微微用力,瞧着甚是认真的模样,这般作态道叫人有些紧张了。 似感受到她脉搏加快,乔太医暂松了情神,叫来花月低声儿细问着。 “娘娘进来进用如何?” 自家主子素来身子都不错,乔太医请平安脉时鲜有这样细问的时候,花月一时也有些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回话。 “近来天热,主子觉得有些胸闷心烦,便用的比先前少了些,然膳是用得少了,可新鲜果子却是用得不少,早起一只梨子或是桃子,上午葡萄一串、柑一颗,下午用些李子杏子,园子里新鲜的果子更多,这两日下午又多添了些桑葚、莲子和龙眼,睡前还要用一碗热牛乳。” 乔太医记下了,又问:“那娘娘这个月月信可准?若臣记得上个月的案脉,这个月当是十二、十三那几日,可眼下都快过了了中旬了,臣观娘娘的脉,这月信可是没来。” 一说这个,花月这才想起来,连连慌忙去问:“奴婢竟忘了,这两日来园子上尽顾着收拾细软了,不知娘娘身子可有大碍,这月信推个几日也是无妨吧?” 听这话,乔太医心里有了数,且摇头笑笑:“自是不是什么病症,娘娘也有孕了,只是月份尚浅,脉象稍有些不明显,故而臣才有此问。” 说罢,乔太医也不再问花月什么了,连忙又给主子们报喜去了,此双喜临门,真真是叫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高兴得不知该怎么好了,后宫众人甭管心中如何羡慕嫉妒恨,明面上还是得秉着欢喜朝万岁爷和德嫔道喜去。 唯独康熙爷和玉琭还未反应过来,怔愣着,且都琢磨呢,他们二人凡亲近必用了那鱼鳔防备着,怎么还能有孕呢? 哦,是了,家伙什都放在玉琭那儿了,康熙爷凡去永和宫,自是一次不落地用着,可上个月玉琭在乾清宫留宿,一时急切着,也是犯懒了,他便没叫人回去拿家伙什,亦是抱着侥幸之心,谁道竟也得了这意外之喜。 一想前两日他还拉着玉琭没个轻重呢,康熙爷顿时心头一紧,也自责开了,连连细问乔太医玉琭的身子情况,玉琭生四阿哥还不足一年呢,眼下又有孕,也不知会不会对她的身子有影响。 再者乔太医也说月份太浅,约莫将将一个月的样子,万一诊错了倒是叫人白高兴一场,康熙爷紧张着,另又点了一旁的宋太医给玉琭诊脉,这位老太医与蔺老太医齐名,在太医院中资历最是深厚,得这位准话才放心。 宋太医不敢大意,一手搭着玉琭的脉,一手不急不缓地抚着自个儿稀疏的白胡须,没一会儿子便起身又道了遍喜。 “臣同乔太医诊出的脉象一般无二,德嫔娘娘确实有了身孕,眼下母体康健,万岁爷不必为此忧思过度,不过孩子如何臣还不敢断言,只能说眼下还算稳固,着实是小了些,脉象不显,待半个月后,臣或是乔太医再来给娘娘诊脉便知了。” “就是不知娘娘先前可用着什么保养的方子,如今是得改一改了,寻常进用也得小心仔细些。” 一听这话,康熙爷顿时松了口气,面上也见了浓郁的喜色,给魏启和花月使了眼色叫人配合太医去,他且耐不住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当即拉住玉琭的手,同人亲近说这小话去。 “天爷!昨儿朕还带着你骑马呢,朕刚一听太医说你有孕了,才将将满满一个月,朕当即出了一背冷汗,好在咱们的孩子都是福气大的,缘分也深厚,咱们这样不老实竟也无事。” 玉琭忍不住红着脸笑笑,也是想起来他们二人怎么个不老实的法儿了。 “确实是缘分深厚,我都还没什么感觉呢,亦无丝毫准备,谁道这孩子便来了,也不知是给四阿哥添个弟弟还是添个妹妹,我先前还怕孩子生得密了会冷落四阿哥,谁道还是防备不及,咱们可得再多疼四阿哥些才是。” 康熙爷连连点头应下,看了眼坐在临窗罗汉床上,自顾自玩鸟音笼的四阿哥,心头柔软更甚,不管阿哥还是公主,他只盼着那孩子能有四阿哥一般聪慧伶俐就好。 “朕定然会加倍对四阿哥好的,待你肚子大些不方便抱四阿哥了,便由朕多抱抱去,定不叫他得半分冷落,都是咱们的孩子,朕一样疼爱的。” 第三六十七章 拉拢之心 康熙爷这体己话虽是压着声儿同玉琭说的,可春晖堂的外间就这么方寸大,人多坐得密实,凡留心的几乎都听见万岁爷和德嫔的对话了,心里若说没点儿想法定然是假。 明明大家伙儿都是万岁爷的女人,怎么命就这样不同,同玉琭关系好的可能只是艳羡着,然关系平平的便由多一份嫉妒了,尤其是有生育之功的女眷,心中更是有别样不平的滋味儿。 后宫女眷中不是没有再度或几度有孕的女眷,就拿荣贵人来说,光是立住的孩子便两个了,更别说还有几个夭折的孩子,然她没能一并跟来园子上,自谈不上她的感受。 然出去荣贵人,便只有惠贵人了。 惠贵人在生大阿哥之前也是有过一个阿哥的,然她怀大阿哥时,也没见万岁爷高兴成这样,更别说给她当众的体贴关切和丝毫不掩盖的亲密。 对德嫔再度有孕,可以说是谁都有这个心理准备的,毕竟德嫔这样受宠,万岁爷几乎将雨露恩泽尽倾给她一个人,对其余人,万岁爷多是应付着、走个过场压压下头人的嫉妒罢了,并无什么真心可言。 可即便早有预料,可眼睁睁看着万岁爷这样期待着德嫔的孩子,惠贵人竟不由得暗暗红了眼睛,有一瞬间竟不知自己日日催着大阿哥读书,逼着大阿哥同他皇阿玛亲近是为了什么了。 她的孩子既不是太子,又不像是德嫔的孩子那般得他皇阿玛的宠爱,想来做得再多也是无用吧。 可若真就不争了,她又不甘心,她是不敢奢望万岁爷能多高看了她,可她的孩子凭什么不能,都是龙子凤孙,凭什么她的大阿哥就要矮德嫔的孩子一头呢! 她的大阿哥又不欠谁的! 思及此,惠贵人捧着茶盏,默默将冷茶一饮而尽,也将自己的不甘和难过尽数咽下藏匿起来,待放下茶盏时,她面上已然尽余下笑意了,似也为万岁爷和德嫔高兴一般。 “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待德姐姐的孩子出世了,宫中定然要更热闹了,三阿哥四阿哥年纪小些,待这个小阿哥出生了,正好能同他三哥四哥玩到一处去。” 惠贵人说笑着,眼神儿不由得瞥向她身侧的那拉贵人,见那拉贵人护着肚子露出些落寞神色,她心头嗤笑,心说这位倒是有自知之明,听得出她的故意,也知道没人在意她的孩子。 即便那拉贵人依附了贵妃和德嫔又能如何,出身低微就是出身低微,即便生了阿哥也赶不及旁人半分。 若是能由此自知之明再生出些不满和怨气来就好了,即便眼下那拉贵人不敢有怨气,以后也有得是机会。 待她看着自己的孩子不受重视,看着自己的孩子因他皇阿玛的忽视被下头奴才们看轻,而后她再看看德嫔的孩子如何受人众星捧月般的护着宠着,想来便知道怨恨的滋味了。 若那拉贵人再有勇气些,敢将这怨气化为实质,好叫德嫔尝尝背刺的滋味儿就更好了。 后宫之中素来不缺姐妹反目成仇的戏码,她就爱看这个,既是荣贵人没本事叫她利用着,那她也该寻些别的,那拉贵人是弱气了些,可做了额娘想来是能比以前争气点儿吧。 至于她,那拉贵人同德嫔反目管她什么事儿,她只管将大阿哥抓紧了看紧了就是了。 想到这儿,惠嫔面上笑意更甚,然不等她再琢磨了旁的挑拨话来,忽地听坐在对面的僖妃出了声儿。 “惠贵人这话说的,莫不是忘了那拉贵人还怀着身孕呢?再过两个月那拉贵人就该生了,前儿嬷嬷们瞧那拉贵人的肚子时还说呢,说是她肚儿尖尖,十有八九也怀了个小阿哥。” “待德妹妹和那拉妹妹肚里的大哥出生后,再稍长大些,届时宫中只怕都不是热闹了,而是闹腾了,四个活泼好动的阿哥呢,只怕能将房顶子都给掀了去!” 一听僖妃这话,惠贵人心头一紧,顿时没了先前算计的畅快,眼神儿来回在僖妃和那拉贵人身上移动着,琢磨着这位出声儿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也想拉拢那拉贵人? 抑或是想将那拉贵人的孩子记在自个儿名下? 若僖妃真能养了那拉贵人的孩子,以后定然又不少同贵妃斗法了,然任贵妃和僖妃斗去,自是与她无官,可那拉贵人的孩子若真给了僖妃养,那孩子母凭子贵,只怕又要多个任压大阿哥一头了。 还不知万岁爷是什么意思呢,先前叫僖妃照顾那拉贵人和腹中的孩子,她能看出些防备僖妃的意思,可若是那拉贵人生产时稍有不慎,独留下孩子嗷嗷待哺,这孩子也就说不准叫谁养着了。 若僖妃真又去母留子的打算,倒是叫她的大阿哥以后的路又多了些艰难。 真真是头疼。 只盼着那拉贵人命里没阿哥命,只得个公主便罢了,寻常也不引人注意,不受人算计刁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如此。 然眼下也顾不得多想,僖妃言语间抬举着那拉贵人呢,她怎好再露出什么忽视之态。紧忙笑着回话补救去。 “娘娘误会,那拉妹妹就在身侧呢,我岂能误会了去,不过是念着纳拉妹妹亟待生产,说多了怕她紧张罢了,我当年怀大阿哥时便是这般,一会儿想着孩子可能时阿哥,一会儿又想着孩子可能是个公主,然腹中孩子是阿哥还是公主全看老天爷的意思,说多了想多了反倒心头不安稳。” “阿哥也好,公主也好,只要孩子健健康康的就什么都好。” 惠贵人这话回得好,玉琭也紧忙接上,省得这些人又一口一个阿哥地说,她是不在乎是儿子还是女儿,只怕太皇太后娘娘和康熙爷听多了便要信了。 天家重嗣,重的是男嗣,即便康熙爷眼下偏爱公主也不成,以后要和亲时还不是用女儿一点儿不带犹豫的,故而还是莫要让人太过期待得好。 第三百六十八章 哄一辈子 “惠妹妹这话说得极是,阿哥也好公主也罢,只要孩子康健就是了,不过若真问我想要阿哥还是公主,我倒是盼着能有个女儿作伴,女儿多贴心啊,若她能有纯禧一半好我便知足了。” 僖妃没生育过,插嘴也显得话虚了,便只干笑两声儿,又夸:“今儿可真真是双喜临门,公爷福晋有了,德妹妹也有了,你们姐妹二人还真真是好福气,莫不是约好了一道儿说呢,特叫娘娘和万岁爷高兴高兴。” 说是夸,然这话落在玉琭耳中还是不对,故意瞒着有孕的事儿虽算不得什么罪过,可依着规矩是不该瞒的,也好似是特意防备了谁一般,叫人听着不爽利。 “嗐!僖姐姐不知我性子,若我知自个儿有孕,定然早早的就告诉娘娘和万岁爷了,我可是个憋不住心里话的,在娘娘和万岁爷跟前儿一丝秘密也无!” 她在娘娘和万岁爷跟前事儿是没有秘密的,可僖妃秘密可就多了,玉琭笑着,好似听不懂僖妃的言外之意一般,还直拉着太皇太后娘娘玩笑:“娘娘,您说我说的可是?” 太皇太后娘娘假装看不懂二人的你来我往,只管依着亲疏说话,玉琭陪伴她的时候颇多,可不同于僖妃只每月初一十五请安时才来露露面。 “你这丫头,素来盐店里谈天,闲(咸)话多,今儿多吃颗枣儿少睡会儿觉都要拿来同哀家讲一讲,自是最憋不住话的那一个了!” 太皇太后娘娘一口一个丫头的喊着,像是念叨亲孙女似的亲近,众人又陪着好说笑一阵子,赏花也是顾不上了。 午膳在春晖堂留用,待吃罢清口的茶了,太皇太后娘娘便赶了人各去歇息,不拉着玉琭玉玳两个有孕的说话了,月份儿正浅,合该好好歇着去。 康熙爷只怕巴尔善和玉玳在春晖堂住得不自在,还特叫人将临着他书房渊鉴斋不甚远处的兰藻斋给收拾了出来。 这处阔五楹,地方大,又临着水临着桥,风景也好,以前也是用作住处的,同后宫女眷们住处也隔得远,康熙爷原是打算将这处同佩文斋,葆光斋都用作藏书阁的,而后亦可方便大人们在此编纂修书。 佩文斋已然填进去书了,就差葆光斋和兰藻斋还未布置,眼下里头摆设也不必再挪了,正好给他们夫妻二人小住去,地处不算偏僻,去哪儿也方便。 巴尔善同玉玳这便谢过了康熙爷,这便过去瞧瞧如何布置了,康熙爷则陪着玉琭带着四阿哥一道儿回了蕊珠园,关起门儿来了,康熙爷这才不压着激动,揽着玉琭好亲昵了一阵子。 “咱们竟又要有孩子了,朕得想想给他取了什么名字才好,咱们的胤禛是含福而生的孩子,这个孩子亦福气大得厉害呢!” 瞧着康熙爷高兴的样子,玉琭直忍不住乐,抚了抚康熙爷的脸笑道:“这都是咱们第二个孩子了,若是个阿哥,当是五阿哥或是六阿哥,若是个公主,便是咱们的三公主,爷怎么还像是头回做阿玛似的,没点儿稳重的样子。” 康熙爷不假思索:“因为是咱们的孩子,朕这才做不来稳重的样子,若换做旁人,朕也会欢喜,只不过这欢喜多半带着克制,旁人岂能同你相提并论。” 玉琭咯咯地笑,手指虚虚地点着康熙爷的心口:“爷就哄我吧,这好听话真真是越说月顺溜了。” 康熙爷瘪瘪嘴,也不辩解玉琭信还是不信了:“那爷能哄你一辈子也是本事,你高兴着就够了。” 说笑罢,康熙爷又挂念起玉琭的身子了,他还记得玉琭怀四阿哥时害喜的样子,什么都吃咽不下,人都瘦了一大圈儿,到玉琭生四阿哥时也没见太过丰腴,且叫他心疼坏了。 “原不知你又有了,朕见你近来恹恹地只当你是有些苦夏,你眼下觉得如何?既是月份小,趁着害喜不厉害咱们也早早叫太医给你调养着才是,你怀四阿哥的时候不少艰难,咱们有了些经验,这回可不能再叫你多受苦了。” 玉琭闻言不由得抚了抚自个儿平坦的小腹,说实话,这次她还真没什么感觉,当是知道怀上四阿哥的时候月份也不大,可就是害喜得厉害,这孩子瞧着倒不是个爱折腾人的。 “我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的,进来虽是用膳用得不多,可我旁的鲜果零嘴儿可没少用,也没犯恶心,且等等看吧,我实在不想再用什么汤药、药膳调理了,实在不好。” “爷好歹也叫我松快半个月去,若是太医再诊脉,说一定要我用什么了,届时我再用也不晚的,兴许这孩子会心疼人呢。” 康熙爷见玉琭说得可怜巴巴的,便也不强求了,只有好生叮嘱了几句,之后用冰也不好随意了,幸而蕊珠园四面环水,还算凉快,也能叫玉琭少受些罪了。 玉琭声声应着,又一次感受康熙爷那啰嗦爱操心的劲儿,幸而没一会子,梁九功轻叩了叩门,说是再有半个时辰陈大人、高大人和几位便要来了,康熙爷这才止了话头,看着玉琭歇下之后回了渊鉴斋,稍歇息会子便准备面见众臣。 先前在宫中时忙碌,精进学问之时便也暂搁置了下来,眼下稍得闲了,放松两日便罢,总不好一直这样松快下去,若真习惯了松快的日子,人自然懈怠,之后再想将学问捡起来可就难了。 他身为天子,理应从严律己,为天下表率,为下头孩子们做了表率。 高士奇身为他的左膀右臂,平日里又兼顾着詹事府的差事已然够忙碌了,便不再叫他担任经筵讲官了,康熙爷又挑了几位翰林学士,也叫高士奇和陈廷敬举荐了几位能人,今儿便是见一见考教考教了。 除去陈廷敬和高士奇,余下的不过四位,康熙爷搭眼一瞧儿,倒是瞧见了个意外之人,徐元梦徐大人。 这位是康熙十二年的进士,文采相当不俗。 第三百六十九章 逐一考教 康熙爷早些年便想任用此人的,只是用人之际,忽得听人说明珠时常拉拢此人,此人态度不明,也不知是要依附于明珠还是怎得,他便有些犹疑了。 说起明珠,便不提不提他与索额图的不对付。 在朝中,纳兰明珠与索额图皆是肱骨,同为他的内大臣,偏他二人不和而相互仇轧。 索额图生性乖张些,朝中有不依附自己的大臣就立即排挤,与李光地关系亲密,纳兰明珠则为人谦和、乐善好施,擅于拉拢朝中新进,对政敌则在暗地里构陷,与徐乾学结成一派。 朝中凡有争吵,多是这两派的事儿,且叫他十分头痛,一边厌恶明珠和索额图结党倾轧的行径,可一边又奈何不了二人,这二人若不倾轧,还是能十分替他排忧解难的。 偏二人不知好歹,越是功高便越自傲,甚至有时还妄图替他这个做天子的拿主意,这也是为什么康熙爷着急设立南书房收拢权柄、扶持自身势力的缘故。 至于徐元梦,他干脆也不去想徐元梦到底有没有依附于明珠,直接将人闲置了去,以至于如今了,徐元梦还只是个小小的庶吉士。 荒废此人十年,倒是叫他看出徐元梦的中立与忠诚了,康熙爷见他不卑不亢,亦无半点愤懑不满,倒是又高看了些他。 再一细问徐元梦些问题,听人针砭时弊十分有度,康熙爷再唤徐大人时便也十分亲切了,直喊许大人的字去。 “善长学问深厚,居庶吉士着实委屈,然眼下朕遴选经筵讲官,恐善长经验不及李光地大人、陈廷敬大人,故朕先迁你为太子中允,充日讲起居注官可好?” 太子乃储君,虽眼下还小并不旁听国事,然教授太子、忠于太子的班底得早早建立起来,类似于太子的小朝廷,此般一来是为太子以后做打算,二来也是康熙爷拉拢的手段之一。 像是高士奇、徐元梦等康熙爷极满意可信任之人,都归拢在太子手下,如此便不受朝廷制约,方便他差使。 太子有六傅,即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分别教授太子修养身心、饮食起居、伦理道德、治国治家之法。 而后才是太子卫率、太子詹事高士奇,太子中允等,若非这二人太过年轻,康熙爷少说也得给二人一个少师、少保的名头,待二人年纪长些,那些位子若还空悬,也自可去争取争取。 能得眼下品级职位自然是万岁爷信任和高看了,徐元梦说不欣喜是假,岂有不应的理儿,这便谢过了万岁爷去。 即便没有这太子中允的职位,万岁爷只是允他做日讲起居注官也是好的,如此便可相伴天子左右,记录天子听学言行事迹,想来也能收获颇多。 只余余下三位大人,康熙爷也逐一考教,然并非个个留用,便只择了张英张大人便罢。 这位同陈大人一般,也是簪缨世家,从他曾祖辈开始便入朝为官了,他曾祖张淳还相当有名,乃明时隆庆二年进士,以清理积案、善于断狱闻名,后官至陕西布政使。 就当年张淳断的那些大案,就眼下还有不少人写话本、讲唱曲中时常提起,说是明时包青天也不为过。 这龙生龙凤生凤,张英也绝不必他曾祖父逊色,他时康熙六年的进士,后为翰林院编修,充日讲起居注官,累迁侍读学士,先前设立南书房时,康熙爷点罢陈廷敬、高士奇后,第三个想到的便是他,令他奉命入值,并得赐房第于西安门内。 此人年纪同陈廷敬一样,年纪皆是长于高士奇等人的,比起陈廷敬工于诗文、器识高远、文词渊雅,张英的性情温和更叫他多了一份旁人没有的谨慎持重,颇有古之遗风,尤其擅长拟旨制诰。 先前用人实在顺手,康熙爷竟有些不舍得叫张英再任经筵讲官了,若叫他讲学,平日差事定然要交给旁人大半,旁人可没张英办事利落漂亮。 然来畅春园前,康熙爷层召集南书房诸位大人探讨政事,忽地发觉这张大人除了擅长拟旨制诰以外,竟还对民生利病、四方水旱关注极多,说话间也并无避讳,该是那位大人的失职便道谁的失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那些个谏官的嘴皮子都厉害。 如此,康熙爷便是不舍得也得舍得了,定不肯埋没了人去。 定好了人选,康熙爷另又叫人派了时辰去,尽来朝中无大事,不必日日上朝,便将这讲学具放在上午,一早就开始,一日一个半时辰,该讲什么探讨什么得有个章程。 至于眼下的讲学之事,康熙爷便不打算再为难玉琭了,只叫大阿哥和太子旁听,即便他们不懂,多感受感受也好。 待听学罢,康熙爷还要再召集几位洋大人钻研西学,如此一上午安排得满满当当,下午再看折子、练骑射。 康熙爷将自己的时辰排得紧密极了,直叫几位大人也暗自赞叹,康熙爷贵为天子还如此好学,若他们固步自封,只怕很快就没什么可教给万岁爷的了,亦是得好好用功才对。 众人抱着这样的心态细细商议,商议罢了还就一本书探讨了会子学问,待出了渊鉴斋时,天色竟已然发暗了。 众人相伴离去,康熙爷唯点了高士奇留下,他学识渊博,能诗文,擅书法,精考证,善鉴赏,所藏书画甚富,康熙爷每每留他说话已然是寻常,他站定,等了片刻,见梁九功替康熙爷取来一书,心道果然如此,凡一同万岁爷评点诗书,今儿怕是又要夜半而归了。 康熙爷给高士奇赐座,二人想对而坐,中间摆了书,高士奇一看,竟是自己先前编纂的《左传纪事本末》第一卷的一二篇,他着实意外,先前只是提了一句,没想到万岁爷还真看了。 “爱卿这卷是以章冲所做《春秋左传事类始末》为基础,加以补充而书的,朕儿时便读过几遍章冲之书,眼下再看你的只觉更妙。” 第三百七十章 多会伪装 “虽写的不多,不过了了,却十分详实,只是朕有不解之处,还望爱卿解答。” 高士奇受宠若惊,天下文人哪个不想安身立命,修书扬名,他平日里光是在南书房处置公务、伴驾,便够忙碌了,写此书他倒无甚把握,只想着尽力而为,也未传阅过多,只是给同僚瞧瞧,讨教罢了,谁道万岁爷要来了他的文章,还直言“更妙”,这着实叫他颇受鼓舞。 高士奇不敢托大:“不敢言说为皇上解答,臣定然知无不言无不不尽,若能得您指点一番更好,您饱读诗书,南书房各同僚,凡说起您的学问,无不佩服的。” 高士奇这马屁拍得康熙爷暗爽,他喜读书,岂能不喜旁人说他学问好,然他也有自知之明,并不在高士奇等人跟前儿托大,眼下还是先专注学问罢了。 君臣二人探讨着,待问题稍解之时外头已然黑透了,再一看西洋钟,竟已然二更了,康熙爷顿时觉得饥肠辘辘,倒也关爱臣子,便干脆留高士奇一道用了宵夜,届时再派人送高士奇回府。 高士奇并非头一次留下用膳,这会子还算自在,同康熙爷边用边说,听闻康熙爷夜读他的书到三更,高士奇顿时又骄傲又惶恐,少不得劝诫些个。 “皇上过劳,应该爱惜身体啊。” 康熙爷笑笑,不以为然:“朕自五岁开始读书,坚持夜读直到今日,仍旧乐此不疲!澹人若真叫朕每日二更就寝,便是为难朕了。” “且过阵子北巡回来,朝中若事稠,讲学之事想来又要暂搁置,届时澹人可有时辰再修书了,朕且盼着呢。” 高士奇连连应下,得此明君赏识,他心潮澎湃得厉害,万岁爷说要看他的书,他只恨不得一口气写完了去! 待宵夜快用罢了,高士奇爷冷静了不少,也是这会子才想起来自家侄女的事儿,听闻高珵似不得万岁爷心意,至今还不曾伺候过。 可按理说以高珵姿色才情,万岁爷当喜欢才是,可眼下也不知怎的了,他原还指望高珵得宠,能帮扶他些许,眼下看着,高珵不得罪万岁爷拖累他都是好的。 如此,少不得试探问问,别真是高珵惹了万岁爷不快,这才不得宠爱呢。 只见高士奇沉吟片刻:“万岁爷,臣有一私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康熙爷抬眼瞥了下高士奇,笑笑,心头已然明了,定然是说高贵人的事儿呢。 “澹人直说无妨。” 高士奇见康熙爷心情不错,便也直说了去:“昨日允后宫女眷往家中递书信,臣接到了高贵人的信,信上贵人十分惶恐,说是自己不通规矩,只怕伺候不好万岁爷您。” “贵人也是臣看着长大的,贵人心性不差,就是胆小了些,如若真有得罪之处,还请万岁爷罚臣这个做叔父的。” 一听高士奇这话,康熙爷只觉得稀奇,也不知高士奇是真看着高珵长大的还是怎得,竟说高贵人胆小,他可没见高贵人胆小到那儿去。 今年选入这么些女眷,高珵可是在路边蹲守跳舞吸引他注意的第一人,这可不是胆小之人能做出来的,再说这规矩,便也算不得好了。 只是看在高士奇的颜面上,康熙爷到底没将话说得直白了,只是笑了笑。 “高贵人怎会得罪了朕,高贵人不错,舞姿极佳,夜半还在外头习练呢。” 高贵人自没得罪他,就是得罪他的玉琭了,惹他的玉琭好生了番闷气呢,后来玩闹间又打了他一巴掌,后来又好哭了一场,这些事儿康熙爷可都算到高贵人头上了。 高士奇能得康熙爷看重,怎能听不懂这其中的言外之意,虽不见康熙爷动怒,可他深知康熙爷能说出这话,到底还是对高珵不满了。 夜半习练跳舞,不必想都知高珵打得什么主意,此举实在是蠢笨至极! 她高珵明明可以借着才女的名头,打着同万岁爷探讨学问的旗号去接近示好,偏要用了最令人不齿的,她读了那么多书真真是读到狗肚子里了,竟不明白以色侍人能有几时好的道理! 待自己颜色渐衰,还不能叫万岁爷知她内涵,不能得万岁爷的欣赏与青眼,便什么都晚了! 只见高士奇当即“噗通”一声儿跪到了康熙爷跟前儿,替高珵求得恕罪。 “臣竟厚颜至此,若知贵人做了此般行径,臣定然投江去了,绝不在万岁爷跟前儿胡吣,明日若方便,臣可否见见贵人,好规劝贵人行径,以后定然不会叫贵人失了规矩体统。” 康熙爷不急不慌地放下手中的玉箸,拿着帕子摁了摁嘴角儿,没叫高士奇起身。 虽他有预料高士奇会谈及高贵人,可心头到底不爽,若依着他的意思,前朝和后宫当是全然割裂开来的,除了寻常问候,其余消息一概不许互通有无。 可他到底拦不住消息进出,高珵给高士奇去信这没什么,可她叫高士奇来为她求情,自己却坐享其成,再听高士奇说高珵性情如何,这又与他知道的全然不同,便晓得高珵在人前有多会伪装了。 若非他还要用高士奇,当初高珵意欲用舞姿勾搭他时,他这便叫人将高珵拖下去,送入慎刑司吃板子去了。 这般风气断不能开,一旦开了,后宫女眷们定然想法众多,今儿你在路边偶遇,明儿又是立在桥头唱歌,后日只怕直接舞到他榻上来了。 若不是高士奇提起,这事儿便也过去了,他冷着些高珵,之后便也没人敢学了她的行径造次,然既是提起了,便少不得给些教训,他对高士奇欣赏归欣赏,可也不能任由高士奇和高珵胡来! “爱卿,朕知你日日在南书房忙碌,平日颇多体恤,然如今再看,想来是朕多余体恤了。” 万岁爷这是说他还不够忙,管的事儿太多了。 思及此,高士奇背上冷汗直冒,刚刚吃下去的宵夜似也开始作乱,磋磨着他的胃肠,许是太过紧张,他竟有些想吐。 第三百七十一章 出馊主意 “臣逾矩,臣着实该死。” 高士奇惯是个巧舌如簧的,可这会子却是惜字如金了,抛开紧张的缘故,这会子也确实是说多错多。 康熙爷没应声儿,只看着高士奇跪在他足下,好一会子,才叫人起了身,也是没有再同高士奇一道说笑用宵夜的心思了。 “罢了,朕若是因高贵人而治你的罪倒显得不近人情了,你回吧,既是想见高贵人,明儿便早些来,这次朕就当高贵人年纪小不懂事儿罢了,若再有下次,便也轮不着澹人来替高贵人求情了。” 康熙爷说罢,便要梁九功送客,也不再听高士奇谢恩的话去,径直出了渊鉴斋,往清溪书屋去了。 康熙爷心情不爽利,洗漱过后躺在榻上心头尤不痛快,一会儿闲屋里热了叫梁九功给他添冰打扇,一会儿又嫌外头虫声惹人眼烦,康熙爷自个儿是没痛快了什么,却是将下头的奴才折腾的不轻。 天可怜见的,若说白日里虫声惹人也就罢了,夜里虫儿都睡了,奴才们只闻寂静一片,哪儿来的虫鸣,不过是万岁爷心不静罢了。 “师傅,奴才瞧万岁爷这般怕是后半夜能歇下就不错了,偏明儿就要开始听学了,寅时就要起身,这样下去万岁爷的身子怎能撑得住,依着奴才看,要不要请德嫔娘娘来一趟?” “万岁爷有德嫔娘娘陪着,想来心情也能好些。” 魏珠朝屋内瞥了一眼,试探着压着声儿朝梁九功进言,说来今儿不该他轮值的,偏万岁爷难伺候,又是打发人添冰打扇又是叫人捉虫赶鸟,跟前儿奴才们几乎都忙碌着,他便也不得歇了,陪着师傅候在廊下,以防万岁爷还有旁的吩咐。 梁九功也是心中微叹,心头也不禁埋怨起来高士奇和高贵人了,这叔侄俩没一个好货,一个二个的都没眼力见儿,万岁爷烦什么他们便说什么做什么,若再这般,即便拿高士奇再有本事,万岁爷怕也不想再见他用他了。 “德嫔娘娘怀着身孕呢,怎好这个时辰劳烦她来,你怎么不动动你那猪脑子,若万岁爷这会子见了德嫔娘娘,你说万岁爷是高兴多还是担心多?” 魏珠抿了抿唇,心说是了,他忙昏了头竟忘了这事儿,德嫔娘娘好说话,凡万岁爷不爽利了他们做奴才的头一个想到的便是请德嫔娘娘来哄着万岁爷些,眼下不能再随意请人了,竟再想不出旁的开解法子来,真当叫人头痛。 “那怎么办啊?实在不成奴才进去叫万岁爷打一顿泄泄火得了,奴才宁愿受些皮肉之苦也不想再冒着万岁爷那阴恻恻的眼神儿伺候了,好险要生吞活剥了奴才似的。” 魏珠说这话是心头都颤颤地,着实怕万岁爷沉着脸的样子,怎么哄万岁爷开怀那么难啊,思及此,魏珠不禁又想起德嫔的好来了。 魏珠是没法子了,可梁九功听了魏珠的话倒是灵光一现,说白了,这事儿算得了什么事儿啊,不过是个没眼色的惹人心烦了,又不是什么国破家亡的大事儿,万岁爷若真想收拾了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万岁爷为此心烦,也不过是顾忌着用人办事,可即便万岁爷将高贵人给收拾了,他高士奇不还是得巴巴得指着万岁爷过活,巴巴的求万岁爷赏他一份差事嘛。 万岁爷就是一时没转过来弯儿,就是太看重南书房的几位了,这天下之大,能人辈出,万岁爷还不至于没了高士奇便没了主心骨,故而何必这样在乎,何必这样给脸,至于高贵人,便更是不消得顾及什么了。 梁九功有了主意,面上也松快不少,忙同魏珠耳语了几句,魏珠一脸犹疑,只怕他师傅过火了。 “这样能成吗,别再火上浇油了,届时奴才挨打也就罢了,别连带着您一道吃板子,那奴才可就心疼了。” 梁九功笑着给了这嘴贫的一掌:“你心疼个逑!咱家还消得你操心?还不快去准备着,叫万岁爷撒撒火遍睡得安稳了,咱们也能松口气不是。” 得了师傅这话,魏珠心里也有了底儿,这便去准备了。 这人办事利索,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回来了,手上捧着红木托盘,上头摆得整整齐齐的赫然是写着后宫女眷们名号的绿头牌。 梁九功挨着个儿的看了看,只捡了高贵人的牌子放在正中间儿,而后直接抬腿儿嗲这魏珠便进去请示万岁爷了。 进了里间儿,康熙爷果真还未歇,披着衣靠在迎枕上,就着莹莹几盏灯读书呢,梁九功瞥了一眼内容,便知万岁爷压根儿就没看进去,他先前走的时候万岁爷看的哪一页,这会子还看哪一页。 “来作甚?外头的虫都赶走了?” 康熙爷眼皮子都不抬便知是梁九功同魏珠进来了,说话也没什么好气儿,这是心头还不爽着。 梁九功面上沁着笑意,颇狗腿地回话:“回万岁爷,下头奴才们正赶着呢,不消得奴才插手,奴才无所事事,便一个劲儿的想着能为您解忧的法子,这不,想到了法子就立刻来同您禀报了。” 康熙爷抬了抬下巴,这才看了梁九功一眼,不知这狗奴才想出了什么馊主意,平日里也没见他笑得这样谄媚,怪叫人恶心的。 康熙爷不开口,梁九功也不尴尬,继续自顾自的说去:“奴才就想啊,您是个再喜欢孩子不过的了,待德主子和那拉贵人诞下子嗣后,您跟前儿是热闹了些,可仍旧不够。” “既是长夜漫漫无事打发,不如您翻牌子叫人过来伺候也好。” 说着,梁九功便侧侧身,叫魏珠捧着绿头牌给万岁爷瞧。 这大半夜的他困乏还不够呢,康熙爷哪儿有心思翻牌子去,然他不过随意瞥了一眼,顿时变了脸色,伸手捏着高贵人的绿头牌虚指着梁九功,那眼神儿冷得叫人心底儿发寒。 “梁九功,朕莫不是平日里也纵容你过了头,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了不成!” 第三百七十二章 暗自好笑 这绿头牌摆放的次序若依着规矩该是位份高的在显眼处,位份低的次之,然这事儿谁也没依着规矩来过,谁若是有心打点,便能得了好位子去,眼下便也隐隐有了价高者得的意思。 康熙爷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他平日里忘后宫跑的不勤,抛开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若去多是在玉琭那儿,故而很是有时日没用过这绿头牌了,也不管下头人如何打点竞价去,再怎么打点也左右不得他去。 可即便打点无用,然梁九功仍千不该万不该这会子收了高贵人的银子,叫高贵人碍他的眼! 康熙爷这话音刚落,不等梁九功跪下解释便直狠狠将高贵人的绿头牌砸到了梁九功的顶戴上,“咚”地一声闷响,那力气直将梁九功的顶戴都打落在地了,可见康熙爷有多愤怒。 梁九功本该是惶恐的,可他对着康熙爷的怒容却露了笑意去,跪在地上捡了顶戴戴好,心说这气儿总算是发了。 “奴才该死,奴才不该拿高贵人的绿头牌惹您眼的,可瞧您发火奴才便也放心了。” 梁九功顿了顿,见万岁爷一顿,似能听得进去,便多说了些僭越的话。 “奴才说句不敬的,无论是高大人也好还是高贵人也罢,算得了什么呢,您是天子,虽于治人治事上重在权衡,可他们再怎么得用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过像是这绿头牌,您想扔就扔了,何必为这些个不值当的人困扰。” “奴才愚钝,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便想着您若是还气高贵人,便叫她来,高贵人不是喜欢跳舞吗,您就罚她跳一晚上去,跳吐了也不能停,且不等明儿高大人再劝诫她什么,想来高贵人自个儿便能吸取教训,再不敢犯了。” 康熙爷听了梁九功的话,面上渐渐收了寒意,盯着梁九功一眼不眨,末了竟闷声笑了起来,肩膀都跟着抖得厉害。 这狗奴才的法子倒是好,不过这狗奴才也是真真多想了。 他岂能因为这个心情败坏至此,无非是琢磨着御下之道呢,想着平日里若太过冷峻,便吓得意欲同他亲近的臣子们不敢说真话了,然若是太过和蔼,定然又叫人甚是看得起自个儿,频频在他跟前造次。 他打小便学这御下之道,眼下竟还有些不得要领之感,当真叫他心烦。 然他也知自个儿并非处处做得不好,只是略反思会子罢了,谁道竟叫梁九功误会至此,还琢磨了这馊主意出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罢了,他犯得着这样同人较劲吗? 不过这么一闹腾,他心头还真疏解了不少繁杂心绪,也罢,且赶紧的歇吧,省得再叫下头人揣摩着揣摩那了。 康熙爷瞧着跟着他一道傻乐的梁九功,自不能立刻就好生好气地说话去,他虽领梁九功的情,可梁九功这般揣摩圣心也是不妥,故而面上的笑腾地一收,绷着个脸又吓唬人去。 “笑什么笑!既是知道自个儿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还在朕跟前儿试探什么,赶紧的带着绿头牌滚,再敢这般,下次朕就不是朝你的顶戴上砸了。” 康熙爷的笑说收就收,梁九功没反应过来呢,还自顾自的多笑了几声儿,怪尴尬的,再听万岁爷叫他滚,他那臊眉耷眼简直引人发笑。 康熙爷绷着下颌忍着笑意,看着梁九功连滚带爬地捡了高贵人的绿头牌,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小眼神儿欲语还休,末了到底还是没忍不住话,立在屏风一侧小声儿问,那缩头缩脑的样儿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爷您不气了吧?您要是嫌叫高贵人过来麻烦,您打奴才也行的,奴才顶多哎呦哎呦喊两声儿疼,绝不惹您烦。” 康熙爷愣是死死的掐着手心儿才没笑出来,道了声儿滚,紧忙吹了跟前儿矮桌上的灯,在黑暗中这才呲了呲牙,暗笑了好一阵子。 被这么一打岔,康熙爷也是没工夫想东想西了,尽乐去了,心说若是下头的诸位大人都像梁九功这般会察言观色,会逗趣解闷儿就好了,他先前还觉得高士奇是个再贴心不过的了,然同梁九功一比还不过尔尔。 不过他也知国事岂能开儿戏,若前朝众臣都如梁九功一般,日日同他玩笑,大清怕是早亡了。 罢!这人心他且慢慢琢磨吧,倒不急着这一时。 将心放宽了,康熙爷睡得便也极快,魏珠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等了好一会子都不见万岁爷翻山或是叹息的声儿,便知万岁爷已然是睡熟了,他面上满满敬佩,连又拍他师傅的马屁去。 “师父,您真是神啦!就刚刚万岁爷发火儿那会子,奴才心都卡在嗓子眼儿了,冷汗直冒,险些没吓晕过去,师父就是师父!”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泰山、泰山什么不崩、、、、、、” 魏珠词穷了,他只能认得几个大字,这会子拍马屁都都拍不顺溜,只挠着脑袋红着脸干着急:“嗨呀!反正那好话就是夸您的!” 梁九功敲了敲魏珠的帽檐儿,给这小东西补全了话去:“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你这还日日跟着万岁爷听诸位大人探讨学问呢,稍听一耳朵也不至于这般,真真是猪脑子!” 魏珠被打歪了顶戴也不羞愧不满,还嘿嘿乐着:“我不是有师父嘛,平日里尽依靠您去了,有您疼着,便养得我不爱操心了,只想着如何伺候好您就是了。” “师父,这么晚了您还回去歇吗?今儿奴才特叫人多留了壶热水,好方便奴才给您捏捏脚,松乏松乏呢,您这一天天又是奔走又是用脑的,奴才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有把子力气能伺候您了。” 梁九功哼笑两声儿,别看他整日说魏珠如何如何,可要说称心,还就这小子最合他心意。 有眼力又勤快,万岁爷跟前儿这么多小奴才们巴结着他,想得他提携,且都说得好听,唯魏珠心细,做事能落到实处,寻常还给他捏脚捶背,他都看在眼里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 着实丢脸 “你倒是有心,行了,今儿不捏脚了,你也赶紧的回去歇吧,我这二日有些腰痛,明儿打算寻太医讨两张膏药贴贴,早上晚两刻钟来,你些替我支应会子。” “嗳!师父放心,我也不跑远了,今儿小高子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一早正好方便伺候。”魏珠连连应着,恭恭敬敬送他师父回,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儿,歪在廊柱下喘口气。 说是守后半夜呢,然万岁爷歇的时候便都快后半夜了,魏珠只觉得自个儿才将将闭上眼便该起了。 眼看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叫醒万岁爷了,魏珠紧忙稍作梳洗,先是着人准备了万岁爷洗漱用的温水和清盐,而后又往膳房跑了一趟,惦记着他师父的腰,魏珠还多往太医那儿跑了两步。 什么都顾得周全了,魏珠这才回了清溪书屋,他这刚到了地方还没吃口茶塞口点心垫垫肚子呢,远远地又瞧见高大人来了。 魏珠想着万岁爷的态度,对高大人便也没了往常的殷切,脚底下生了钉子似的一动不动,连眼神儿都不多给人半分,且等着高大人过来在他跟前儿陪笑去。 “魏公公辛劳,不知万岁爷可起身了?昨儿万岁爷允臣见高贵人,只是不知安排到了几时,后宫臣可不能贸贸然过去的,还是得先同万岁爷示下才是。” 高士奇虽心中惯看不起这些个阉人,可也知道这些阉人轻易得罪不得,魏珠同他摆脸,多半还是万岁爷的意思,他便是再窝火也不成,见魏珠装得老神在在,连话也不答,便只得又塞给了魏珠一张银票去,好通融通融。 魏珠从善如流地收了,银票入袖的一瞬间他面上便一改先前的油盐不进:“不过是见见高贵人罢了,这事儿好说,万岁爷都吩咐好了,不消得再示下,万岁爷昨儿歇得甚晚,咱们该多体贴着才是。” 高士奇连连应是,又压低了些声儿,请魏珠借一步说话,除了问万岁爷如何吩咐以外,少不得旁敲侧击,问问人为何昨儿万岁爷歇得晚,莫不是因为他和高贵人行径吧,那可罪过大了。八壹 魏珠笑笑,双手拢在袖中,不由得捏了捏那张银票,掂量着说话去。 “万岁爷昨儿便安排好了,奴才这便叫小高子带着您过去见高贵人去,倒也不远,您就往南走,过了渊鉴斋西边的小桥就是了,瞧时辰估摸着高贵人也快到了。” “那地方高贵人熟,就是先前高贵人习舞的地界儿,您快过去吧,待寅时半这头儿便开始讲学了,今儿头一天,您可不好误了时辰。” 魏珠自是不能向外人透露万岁爷的心思,然这么一说高贵人的事儿,高士奇便也顾不上问东问西的了。 他一张老脸顿时臊红,被一个没根儿的阉人打了脸自是羞辱非常,可偏这话他又不从反击,高士奇深吸了两口气,若非养气功夫甚好,他险些要失态了。 高士奇算是再没脸呆下去了,生怕魏珠再说出什么要他命的话来,逃似的跟着小高公公走了。 顺着魏珠的话一路过去,过了渊鉴斋西边的小桥,他一瞧,好家伙,她着好侄女是正对着万岁爷书房的窗跳舞呢! 怪不得!怪不得! 昨儿他恍恍惚惚夜半还觉得自个儿有些冤,琢磨着后宫女眷哪个对万岁爷没点儿想法,前两年外头人还都说德嫔是主动爬了万岁爷的龙床,这才有了如今的荣光呢,怎么换做高珵便规矩严苛了? 今儿一见可算是知道了,便是再怎么想引了万岁爷的视线,也没得这般不掩心思的法子,如此堂而皇之,真当是什么脸皮都不要了! 他日日在朝廷,在万岁爷跟前儿苦心经营,谁道竟一朝毁在高珵手中,他还当高珵是个好的,是个乖觉知道察言观色的,没想到竟被陈元给说中了,高珵当真不是什么好的! 高珵不远千里的来京城,吃他的喝他的还要连累他的名声,这死丫头莫不是生来就克他吧! 高士奇狠狠的攥住的手心,拳头都用力过头有些微微的颤,正想着,远远的便见高珵来了,他绷了绷下颌,好歹是维持住了做叔父的颜面,没直接教训了这不孝女去。 面上能稳得住了,心头便也能得了歇清明,高士奇再看高珵,便也瞧出几分不同来了,在府上的高珵和眼下的高珵着实变化不少。 衣着打扮上自不必多说,他兄长官位不高,又是个胆小在乎名声的,故而平日里即便有什么油水可捞也不敢沾,家里孩子又不少,日子过得便稍有些清贫了。 高珵来是统共就带来了一破箱笼衣裳,首饰四套,皆不是什么名贵的,如此打扮着实素净。 内子心疼她,整日拉着她置办,这才叫她多了些贵女的珠光宝气,然她气质娴静,在府上时又多穿些翠色、月白之类的淡色,端的是一派出水芙蓉,天然雕饰,也无什么气势可言,唯纯粹之美。 也是见此,他便觉得她这侄女必然是个胸中有沟壑的,怎么着也不会凭心做事。 谁道眼下再看,高珵可变得多了,且先不说衣料如何,就说这颜色瞧着便高调,她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罢了,竟大大咧咧穿了茜红,上头绣着偏白粉色的连枝桃花,领口、袖口和下摆又以黑线满绣掐边儿。 一黑一白之间,可衬得这茜红更艳丽了。 眼下她哪儿还有什么天然去雕饰的清丽之美,眼下可纯粹是艳丽了,有她那张脸自是什么都好看,可只瞧她这打扮,便知她那不安分的心了,若再不知收敛,早晚得栽! “叔父,你竟来瞧我了,给叔父请安,我见了叔父心里可算是有了底儿了,您是不知我在、、、、、、、” 高士奇思量间,便见高珵行至他跟前儿了,也不知是心大了还是因身份的转变,见了他也没了以前的乖顺感了,一开口还想诉苦,高士奇瞥了眼小高公公,哪儿还敢叫她说,紧忙抢了话头儿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想要什么 “贵人!臣给贵人请安,贵人难道不知今日臣来见你的缘故吗?” 高贵人被这抢白弄得一愣,面上的笑意也就淡了,心中的亲近反而化作一股不服暗自发作着。 心说这叔父到底不是亲爹,若是亲爹,怎么着也不能放她一个人入着漫漫深宫,连家里一个信儿都不曾给她传来,明明叔父日日都能入宫面圣,这么些时日了,也没在万岁爷提过她的一句好。 若非她巴巴的给心软的叔母去了信,字里行间尽是哭诉之语,想来这位还想不起他有位亲侄女在宫中受苦呢! 先前明明是叔父给他父兄去信,叫她来京城享福,叔父打的什么主意她岂能不知,而今怕不是瞧着她没用了,这才爱答不理的,便是见了也冷着脸,这会子还要问她来见的缘故。 不就是叫她好好巴着万岁爷,还能是什么缘故! 高贵人抿了抿唇,着实不想说话了,她今儿早早起身便得叔父这般冷言冷语,心中着实难受,可不回话又是不该,他们高氏一族都得看着叔父的脸色呢,她又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资格不答话、不示好? “还请叔父直言,我又非叔父腹中的蛔虫,怎知叔父的来意?” 高贵人含着气儿答,高士奇怎能停不出她话间的生硬,一时间心头又暗火迭起,真想替他爹给她一巴掌好清醒清醒! 然当着人面儿呢,别说动手了,便是说话都不方便,高士奇便也暂顾不上说教高珵了,知又朝小高贵人陪笑去,使了银子,小高公公这才往外挪了几尺,虽还是能听见他们的话,然收了银子,便也晓得闭嘴了,高士奇再教训高珵便也得些自由。 之间他行至亭中立在高珵跟前儿,一张口便提了那日高贵人办的傻事。 “贵人既是要臣直说,那便别怪臣不给贵人留脸面了,你可对此地有印象?听闻日前贵人在这儿习舞习得颇好呢,大半夜的也不知消停,习舞习得我这一介外臣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贵人在臣府上住了月余,臣和内子怎不知贵人有这般兴致?内子收到了贵人的信,急得整夜整夜歇不好觉,还真当贵人过得不好呢,连连催促臣来看顾你,催着臣在万岁爷跟前儿提一提你。” “也是这么一提才知,贵人这日子可不像是过得不好得样子,贵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你若想用,臣自是拦不住贵人,只是盼着贵人在用手段时也动动脑子,莫见了几个爱慕你的乡村野夫,便觉得天下的男人都任你拿捏了!” 高士奇这话说得不客气极了,比直接打高珵的脸都来得深刻,直说得高珵一阵脸红一阵脸白的,心里的怨气哪儿再发,只剩下惧怕了。 她不过是试了试罢了,谁道她的事儿竟都传到外头了,那外头人都如何说她的?万岁爷又如何看她?她自此真就再不会有宠了不成? 可见高珵泫然若泣,显然是无措极了,高士奇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把高珵当自家孩子看待,不忍再说那些苛刻的话了,只是劝。 “珵儿,叔父知道你本心不坏,你年纪小,做事没轻重,有了这一次教训也合该长进些了,以后可莫要这般了。” 一听软话,高珵再忍不住泪,咬着牙掉泪:“那叔父说我该怎么办啊?万岁爷都瞧不见我,我若不主动做出些什么,这辈子便都是这般了。” “叔父,我才十五啊,以后的日子又多难挨我只想想便要吓死了!” 高士奇忍不住叹,心说皇恩不就是如此,下头人哪儿又去左右圣心的,万岁爷想给谁恩宠就给谁恩宠,这事儿可强求不来,虽依着高珵的颜色,想得宠并不难,可难就难在时机不对,若无德嫔,后宫其余女眷想来便也不见那么多怨怼了。 然这话也不好对高珵直说,她才这般年纪,总得叫她心存希望些,若是一颗心早早的就死了,只怕连累着命也不长。 他兄长就这么一个女儿,便是平日里再怎么重男嗣,若知女儿过得不好心里只怕也要怨他。 思及此,高士奇只能多开导些,然这争宠的法子到底不好叫人知道是他教给高贵人的,说出去着实有辱斯文,且抬眼看了看小高公公,高士奇又带着高珵走远了两步,这才开了口。 “叔父不知你这跳舞的法子是谁给你出的,叔父只能说你自打一开始这方向便错了,万岁爷眼下正年富力强,他若真是个重欲的,你往这人跟前儿一站,他便有心叫你伺候去,然万岁爷却并非如此。” “你想想,万岁爷虽说是宠爱德嫔,可就是将旁人那儿的都加上,万岁爷一个月里也不过叫人侍奉个七八次,如此便能看出万岁爷是个有节制的,平日里万岁爷吃用什么做什么也皆有规章,如此便知万岁爷又是极律己的,岂能轻易被你吸引了去。” “若真想得万岁爷的心,便投其所好就是了,琴棋书画你自小都练着,随便挑一样便比那劳什子跳舞好,虽是慢些,可最起码不会叫万岁爷反感了。” 高珵倒不是听不进去话的人,只是这会子抿着泪,到底心中惶惶,琢磨着都惊动叔父了,且还不知万岁爷多不喜呢,她若不急,还能有个好结果吗,她不过这三年的工夫,三年后宫中又要进一批秀女,届时万岁爷可就更想不起她了。 “叔父的话,珵儿都记得了,只是觉得这样慢慢来会不会太慢了些,就像眼下这般,德嫔一有孕,万岁爷又注意不到旁人了。” 高士奇简直要急死,若他能行,他定代高珵在后宫中慢慢经营去了:“说不叫你着急到底还是急切,万岁爷再怎么在乎德嫔和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有度的,你别忘了阿哥上头还有个太子爷呢!她德嫔的孩子还能比太子高贵不成?” “你得晓得你要的是什么再去争!” 第三百七十五章 另有法子 “你若是非要万岁爷的独宠,非要你的孩子凌驾于太子爷的头上,那叔父也不教你了,还是先同你断绝了关系为好,省得你连累家里!” 高士奇一放这狠话高珵便急了,她是想得荣华富贵不假,可断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儿,她才不过是个小小的贵人,眼下便知想做到嫔位,等了嫔位,自然才去想着妃位的事儿。 若说叫她得独宠,要她的孩子继承大统,她是在梦里想过,可梦一醒,她岂敢再奢望。 “叔父、叔父您这是什么话,我先前是不自量力了些,也再怎么着也没想过那般厉害的,只是想过些舒坦日子,不想再时时看人脸色了,这才一时想左了去。” 高士奇一听这话,心头更是有些冒火,声儿都不由得拔高了些:“你想到倒好!不想看人脸色,别说你是贵人还是嫔位、妃位,你便是做了皇后也得看万岁爷的脸色,看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的脸色!”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舒坦日子给你过,既是入了后宫,便警醒着些,别富贵没享了,命先撂进去了,你若再这般不在意,谁也帮不了你!” 说到这儿,高士奇也不愿意多言了,直甩袖走了! 他放下身段儿同侄女说什么得宠之法本就有辱斯文了,谁道这丫头竟还是个点不醒,一会儿嫌法子太慢,一会儿又说不想看人眼色,只想得好的又不肯吃亏,这世上那儿有那么好的事儿,且叫她做梦去吧! “叔父!” 高珵追上前两步喊着,可惜没能喊住,偏桥那头便是万岁爷的地界儿了,她额u哦不得吩咐可不能踏过去一步,只能定定看着叔父快步离去,心中凄凄惶惶,又掉了一串子泪去。 “小主,咱们还是先回吧,一会儿还得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呢,您来得急了早膳也未用,且仔细着身子才是。” 立在一侧的元冬适时上前搀扶住了高贵人,她素来贴心,虽伺候高贵人的时候还不长,却已然很是得高贵人的信任了。 高贵人吸着鼻尖子,这会子少不得问问元冬的主意,元冬虽暗地里效忠于贵妃,然贵妃没吩咐她做事之前,她便只老老实实伺候高贵人去,只当高贵人是她的主子。 元冬是个稳重的,她倒没着急回话,待走到半程了才压着声儿开了口:“奴婢未伺候过万岁爷,自不知万岁爷具体的喜好,然前几日听贵人说家中事倒是留意了几分。” “贵人曾说,万岁爷十分看重高大人,常留高大人探讨学文和诗书字画,如此,您也可另辟蹊径,用了这法子啊。” “前儿奴婢给您收拾细软,见您箱笼下头有两幅极好的画作,您可寻个好时候献给万岁爷,或是探讨或是直接讨教都可,若那画真拿得出手,万岁爷定然不会忽视了您。” 高贵人顿时眼前一亮,直夸元冬这法子好,若非元冬提起了,她险些忘了自个儿还有这压箱底儿的好东西。 “你倒是提醒我了,那画确实事名家所作,原是我爹要我带给叔父的,叫他多照看我些,然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一进京城便迷了眼睛,整日不是学规矩便是置办衣裳首饰,竟将这事儿给忘了。”八壹 “眼下瞧着竟是歪打正着,送给叔父也不见得叔父念着我的好,若献给万岁爷便不一般了,回去了你便将画给寻出来,咱们这便献画去。” 高珵有些想一出就是一出,刚高大人还说叫她不必着急呢,她显然是又忘了的,元冬心中也不禁微叹,伺候这样不聪明的主子也着实辛苦了些,且紧忙将人拉住。 “主子,您忘了?高大人说叫您慢慢来的,您也不想过几日再吃高大人一顿排头吧,” “这德嫔刚有孕,万岁爷正为这事儿高兴呢,您现在献画能比得过德嫔有喜吗?再过两个月那拉贵人有要生了,万岁爷膝下又添了子嗣,定然更顾不上旁的,您耐心等这些,早晚有机会的。” “左右画就在您手里,跑不掉,万岁爷也就在哪儿,更是跑不掉的。” 高珵听了元冬的劝,这才稍稳住了些心,她也知自个儿是太心急了,入宫后还没遇见过一件顺心事呢,自然急切些。 然为了叫这画发挥出大作用来,高贵人也不是等不得,她往日书画钻研得不多,便也趁这段时日好好钻研些,免得一问三不知,又不能叫万岁爷知道她的好了。 “得!咱们还是回去安心读书吧。” 元冬见此,面上也露了笑,好在高贵人年岁不大,好哄,若再由着她闹腾,且不知叫贵妃娘娘和德嫔娘娘怎么厌烦呢。 高贵人一改常态老实了下来,与她同住的石贵人倒是想法颇多,想细打听些个高贵人的打算也打听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干脆也想了法子偶遇了万岁爷两次,然次次都见万岁爷陪着德嫔赏景,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她便也不想自讨没趣儿了,只安生过自个儿的小日子罢了。 毕竟德嫔怀着身孕呢,也伺候不得,这八九个月的工夫呢,万岁爷总得点了旁人伺候,她又没像是高贵人那般惹了万岁爷厌烦,长相亦是不差,侍寝定然是早晚的事儿,她可不着急的。 又过了七八日,玉琭身子渐稳,便又该叫太医来请脉了,有康熙爷重视着,这回不仅是乔太医来了,先前给她看诊的宋太医也来了,后又来了个专擅小儿科的赵太医。 三个太医轮番儿给玉琭诊脉,直弄得玉琭也有些紧张了,好在没什么大碍,胎脉强劲有力,母体和胎儿具安然无恙,乔太医又给玉琭开了个保胎的方子,康熙爷这便叫人去煎药,看着玉琭用下去才放了心。 “都已然不是头一回有孕了,爷怎么还这样紧张?这个孩子必定如四阿哥一般康健的,他又心疼我,眼下我连害喜也不曾有,着实轻松不少。” 玉琭笑看康熙爷,这人还趴在她肚子上听呢,眼下月份还小,真不知他能听出来什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独独略过 “怀胎十月一朝分娩本就不是什么易事,朕怎能因为你经历过一次就不在意了,这孩子眼下才一个半月大,你自是反应不大,也或许这孩子是个慢热的,以后才发作你呢。” 闻言,玉琭忙笑着轻轻锤了下康熙爷的肩膀:“爷这是说得什么话,竟不盼着我好吗?孩子不闹你还盼着他闹不成,左右闹的不是你,尽站着说话不腰疼!” 康熙爷缩了下子肩膀,紧忙笑着改口去:“朕的错朕的错,咱们这个孩子就是乖,是个孝顺的,断不肯闹他额娘呢!” 康熙爷笑罢,抚了抚玉琭尚且平坦的肚子,好似怕惊着孩子一般轻道:“瞧这性子,倒像是个格格了。” 玉琭抬眼看了康熙爷:“怎得?爷不喜欢格格吗?” 康熙爷自认不是个偏心的阿玛,也不敢叫玉琭怀着身子瞎想,紧忙解释去:“岂能不喜欢,就不说荣宪了,你瞧朕对纯禧是何态度,她即便不是朕的亲生女儿,朕也一般疼爱的。” “这一胎若是个女儿,朕倒也没什么遗憾的,就是觉得若是个阿哥就更好了,如此以后便有两个阿哥为你撑腰了,看谁还敢瞧不起你,敢舞到你跟前儿抢人去。” “若是个女儿,总归是叫人心疼些的,就像是纯禧,朕看着她一天天地长大,真真不敢想象她出嫁的那一天,朕只想想这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那就更别说咱们的女儿了,若嫁人也不叫她嫁远了,就在京城给她择个好儿郎,放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护着。” 虽不可否认,康熙爷这话本身就有些偏颇了,可眼下这大环境在这儿搁着呢,康熙爷能说出这样心疼女儿的话已然很算是公允了。 见康熙爷说着说着好长吁短叹开了,直叫玉琭笑得停不下来,心说寻常多是有孕的女子心思敏感、多愁善感些,她这还没担心孩子的以后呢,康熙爷倒是先感叹上了,眼里还带着伤似的,不舍得紧。 说着说着话提到额驸人选了,那叫一个咬牙切齿,恨不得要将那莫须有的额驸生吞活剥了一般。 苍天!康熙爷最大的公主纯禧还都是个孩子呢,眼下至少还有七八年的时间叫康熙爷不舍呢,这着实想得也忒远了些。 “好了,好了我的爷!这一胎当是个阿哥吧,若不是个阿哥,我真当要被你唠叨得晕过去了。” 玉琭笑了一句,可叫康熙爷不好意思了,末了也笑,笑自个儿杞人忧天,玉琭这一胎到底是阿哥还是公主且全看老天爷的意思呢,他倒是想得远。 笑罢了,康熙爷忽地想起来什么似的,忽得解了腰间绣金边儿的玄色荷包,小心翼翼的从里头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来,展开了给玉琭瞧。 “这半个月里朕想咱们孩子的名字想得都歇不好觉,总算是有了些头绪,末了又叫钦天监的大人们给算了,说是这几个名字都好,你瞧瞧喜欢哪个咱们便给孩子用哪个,剩下的再给那拉贵人的孩子。” 玉琭看了康熙爷一眼,没想到这人先前再春晖堂说的话竟是认真的,离孩子生可还有八个多月呢,这人着实比她着急,更比孩子着急。 玉琭攥着名字纸一时间倒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不禁叫她怀疑当时她们忍不住亲近时,康熙爷是真懒得去叫人拿那防备的家伙什了?还是故意忘了拿,就是等不及再要个孩子了? 不过想想玉琭又觉得自个儿多虑了,当时且不说康熙爷如何,她都没顾得上想起那玩意儿,自个儿大意了,眼下可怪不得人家身上去。 再者她虽是不想生孩子生得密了,生怕有了小的就忽略了大的去,可既是孩子来了,她便也没有不喜欢的理儿,亦没什么好焦虑的,只盼着孩子康健便是。 想到这儿,玉琭便也不多心了,只管好好看看纸上的名字去,公主一般是没有正经名字的,一般以次序称呼,封了公主后再以封号称呼,故而上头一行四个是小姑娘们用的封号,诸如端静、纯宜、、、都是挑的极好的字儿。 玉琭没多瞧,心想着她这一胎若无意外生的应是个阿哥,故而女儿的名字还给她皇阿玛为难去,她只管先给这臭小子挑个名儿。 下头的一行是胤字打头儿,给阿哥们用的名字,玉琭随意一瞧,心头微微一惊,这四个竟分别是胤祺、胤佑、胤禩、胤禟,也就是历史上老五、老七、老八、老九的名字,独独略过了她的六阿哥。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所出的六阿哥在历史上早夭过一次,眼下还要她再经历一次不成? 玉琭一想到自己的骨肉在不久的以后要离她而去,她明知一切却还是无法挽回,她这心里便莫名慌乱得厉害,心跳飞速,眼睛里也裹着酸,这一瞬间险些要落了泪去。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看到的,经历过的已经同历史上的有些不同了,那些不幸为何还一定要寻回来,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 “玉琭,怎得了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了?你可是身子不适?可要朕叫太医来?” 只见玉琭的泪一滴滴地打在这些名字上,很快便将那几个名字晕为一团,康熙爷可慌了,他真真不明白为何前一刻玉琭还同他说笑呢,这会子便泪流满面了,偏还不是寻常委屈的梨花带雨,这泪中含着些孤寂、绝望似的,一声不响,却叫人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康熙爷见玉琭不答话,只得紧忙又叫人将乔太医几个给叫回来,他且抱着人去,也不知怎得去安抚了,只不断的给玉琭擦着泪。 乔太医几个果真是没有走远,梁九功听见万岁爷吩咐便直亲自奔去追人了。 除了宋太医以外,乔太医和赵太医年纪都算不得长,听闻娘娘身子抱恙,也是连规矩也不顾了,提着药箱子便往回赶,中间还得坐船,几个人只恨不得直接游过去,好在都及时赶到,除见娘娘哭着,倒没什么大碍。 第三百七十七章 洋金花味 然这无缘无故的哭也绝非毫无原因,乔太医默默瞟了万岁爷一眼,总觉得同这位多半脱不开干系,可瞧着万岁爷紧张娘娘的样子,便又觉得不像了。 得!主子们的私事哪儿消得他们操心,只管好好看顾主子的身子便是了。 乔太医不敢耽搁,这便告罪了一声儿,搭了德嫔娘娘的脉,这一诊,他眉头便不由得蹙了起来,明明一两刻钟前,娘娘的脉象还十分平缓有力呢,怎么这会子猛然蒙上了一层翳似的,很是有些郁结于心的样子,不像是这短时间里能有的。 乔太医没作声,紧忙让出来轻赵太医上前,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而后再唤娘娘,娘娘也不见得反应,像是失了魂一般。 “你们娘娘到底如何了?可是什么有什么不妥才置这般?” 康熙爷见状,倒也等不及了,一个个的这是打什么哑谜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尽大眼儿瞪小眼儿去了,一个字儿也不肯吐出来。 因乔太医是一直负责德嫔娘娘案脉的人,故而此时他也推脱不得,只得硬着头回话:“臣无能,暂不知娘娘具体患了何等病症,然观脉象,娘娘是情志不舒,气郁失畅以致气理失调,当算是情志类的病。” “臣不知娘娘为何所困,还请万岁爷先着奴才扶着娘娘躺好,臣为娘娘施针,眼下先止了娘娘的泪要紧,毕竟腹中胎儿还小,娘娘这样的情志不顺只怕有伤胎气。” 康熙爷应了一声儿,也不请奴才们将玉琭给挪去里间儿躺着了,他只将玉琭打横抱起进了里间去,乔太医和赵太医紧跟入内,趁着下头奴才们给娘娘解头发除鞋袜的工夫打开药箱子,为施针做准备。 倒也不消得多复杂,不过是个平气安神的针法罢了,约莫等了小两刻钟的工夫,玉琭便睡了过去。八壹 康熙爷挨着玉琭坐在榻上儿上,拉着玉琭微微凉的手心儿,越是想越是不明白玉琭这气郁失畅是从哪儿来的,在他眼里,玉琭每日都乐乐呵呵的,见了好看的景致、进用了好吃的吃食便十分欢喜了,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无欲无求,更好哄的女子了。 眼下有孕了更是好事,玉琭虽先前说不愿意将孩子生得太紧凑了,可眼下得了孩子,也没见她心绪不爽,直到看到他琢磨出来的名字前,玉琭都还是好好的,难不成岔子就出在那张纸上? 康熙爷眼睛闪烁不定,面上阴沉,显然是在想其中细节,都谁经手过这张纸,到底又是哪儿出了问题,屋内一时气氛压抑,众人都跪着,万岁爷不开口,他们便也不敢起身不敢抬头。 好一会子,这才听康熙爷压着声儿叫了梁九功来。 “梁九功,将外间罗汉床上掉落的那张名册纸给乔太医和赵太医查验,瞧瞧可是上头沾染了什么害人的。” “嗻!”梁九功不敢耽搁,这便去取了那张纸来,做这般取证的事儿倒也极有经验了,他还从怀取出一张白色的帕子裹了手,这才捏起了那张纸双手奉到了乔太医跟前儿。 这张纸沾了泪,还微微潮湿着,因康熙爷去抱玉琭的时候稍显慌乱,顾不上旁的,这张纸便被蹂躏得不轻,这会子多少有些掺不忍睹,乔太医却不露出半分的嫌,对着这张纸先看后嗅,又捏着干巾的白布巾子细细的擦拭了正反两面,很快便察觉出了些异样。 他倒没着急开口,而后先告罪了一声儿,再将这东西递到赵太医的鼻子下头,请人辨识。 “赵太医你闻闻,若臣没闻错,这上头当是有洋金花的味道,淡淡的,不显。” 乔太医一开口,众人立刻挺了挺腰杆儿,皆向他二人手中的那张纸探身望了过去,竟真是这张纸出了岔子! 康熙爷搭在榻旁矮桌上的手瞬间收紧,面露厉色,这便给梁九功使了眼色。 主仆二人极有默契,梁九功当即会意,这便悄无声息地退下,抬手招来魏珠等人及随行而来的几位御前侍卫,传令叫人将那张纸的来历,经手人等都查得明明白白,尤其着重审钦天监的几位大人。 别看万岁爷今儿才在德主子面前邀功,叫人好好挑挑未出生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其实早在知道德主子有孕的那一天起,万岁爷便在琢磨这事儿,择出了这几个,这便抄送钦天监,叫人好好算算测测,可莫叫名字妨着阿哥或是公主了。 下头人自不敢大意,钦天监的更是足足算了九天的工夫才将这张纸给呈了上来,又添置了两三个名字,给出了一无碍的话,万岁爷瞧了,这便揣着纸过来了,就是为了讨德嫔的欢喜。 谁道千算万算的,竟还算出来事儿了,梁九功面上相当难看,若万岁爷不信任他,今儿有一个算一个,他也得叫人逮住好好带下去审问一番,毕竟这跑前跑后可都是他亲自来的,谁若说他在半路上动了手脚,那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吩咐罢,梁九功不敢耽搁,这便进去候着,也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好知道这劳什子洋金花怎么害的人。 “不错,这味道正是洋金花,寻常此花是有奇异香味的,很容易辨认,然一旦将此花晒干,研磨成粉,味道便微乎其微了,只是有些微微的犯苦,并不引人注目,而后又被万岁爷平日所用的龙涎香遮掩住,确实难以察觉。” 梁九功进来的时机恰好,赵太医正解释着。 “幸而这纸正湿润着,味道才算是显出来些,若臣没闻错,这纸定然是泡过洋金花粉末的水,同时也掺进墨里用了。” “此墨当是用的质地相当好的徽墨,臣惯用这个,墨中掺有麝香、梅片、冰片等名贵香料,研磨之后清香四溢,即便写出的字再次沾水受潮,也不会泛出这股子微苦的味道。” “其次再看笔迹,尤其是这几个字,有些胶重滞笔之感,显然是掺杂了什么,致使墨汁浓了,臣不知这上是谁所书,可观笔力笔迹皆是不差,想来是勤动笔之人,不应当看不出这墨汁的差错来。” 第378章 宁可错杀 言至此,康熙爷隐隐就有了猜测,直朝梁九功吩咐:“这名字是从钦天监送来的,你带人彻查,凡碰过见过这张纸的人一律拿下,严加审问,若有不从者、辩驳者,罚杖五十,再不从者,赐死,以儆效尤。” 康熙爷声儿不急不缓,甚至声音也不够大,可这话却叫人无端发寒,皆知重刑之下易出冤情,万岁爷这是拼得冤枉了整个钦天监,也要彻查到底了。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万岁爷自登基以来,尤其是近二年,常以仁慈宽和示人,猛然见之杀伐残暴一面,着实令人两股战战,生怕波及到自己,花月莺时和魏启几个尤其胆寒,正琢磨着娘娘吃穿用度不会也出了什么岔子时,果不其然,便听万岁爷问到了。 “除此之外,蕊珠园上下亦要彻查,当初修葺此处时,上下各处布置,朕信任何五能耐,一概没过问过,然今日听闻这洋金花功效,再瞧蕊珠园上下遍是奇株异草只怕对德嫔子息有碍。” “着即请苏麻喇姑带人彻查蕊珠园上下,至于花月莺时一干人等,除伺候德嫔和四阿哥以外,一概不许走动妨碍彻查之事,凡有不对,即刻拿下!” 康熙爷这是连玉琭身边儿的人都一并怀疑上了,连花月莺时几个都防备了去,念着梁九功还得替他掌握大局,康熙爷直接请了太皇太后娘娘的人来,连贵妃的人都不曾考虑,足见重视。 这洋金花来得不清不楚,虽不知是谁的手笔,然见这东西能拐弯抹角借了他的手送到玉琭跟前儿,便知那背后的人的心思深沉了,然比起这法子,直接买通玉琭和四阿哥身边儿的人岂不更加简单? 今儿玉琭猛然出事,想来必不能只是着张纸的作用。 洋金花罢了,虽他从前不曾听闻过,听太医只言片语也并不知其具体作用,然观这隐秘手法,便知此物定然不像是砒霜、鸩毒之类即刻见效的东西,偏玉琭反应剧烈,莫不是此前便已然中了毒或是怎得,以他物与这洋金花配伍,这才得此效果。 康熙爷安排好一切,仍不放心,又请太医好好给玉琭诊了脉象,然太医也是尽力了,除了说母体与胎儿暂时无恙之外,其余便诊不出个什么了。 末了康熙爷嫌二人再跟前儿碍眼又占地儿,干脆打发了去,正好苏麻喇姑带着人来了,他起身稍迎,也顾不上再问乔太医和赵太医了。 乔太医和赵太医随着梁九功出门,行至廊下,乔太医面露犹豫,到底还是将未尽之意同梁公公倒了个干净。 “公公,眼下万岁爷担忧娘娘,属实心切,臣有些话也是不敢说了,然想了又想,还是想求公公将臣的话转告给万岁爷。” 梁九功脚步一顿,心说这都什么关头了,且见万岁爷都快急死了,怎么这人还不直说,然想想先前万岁爷那冷着脸的样子,在场众人几乎都快不敢喘气儿了,便也不再同乔太医计较这个,紧忙请人说了。 “乔太医您直说无妨,娘娘平日里最是信任您,若这会子您还不能尽言,娘娘醒来不知心里要如何失望呢,若真因此忽略了什么妨碍娘娘和腹中子嗣,您届时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乔太医连连点头,也是担心这个才这会子憋不住话的。 “那臣便直说了,这洋金花虽有毒,然若用得好也是治病之物,能止咳平喘、脘腹冷痛,风湿痹痛、治小儿慢惊,麻沸散方中便有这么一味洋金花,然若是用作害人,就附在一张纸上的那么些,想来只能叫娘娘恍惚、心慌、心烦意乱,并不能叫娘娘这般。” “故而万岁爷可能料想不差,应该还有些旁的在暗中作用,臣暂瞧不出是什么来,只是就这洋金花,臣倒是有些印象。” 瞧乔太医这细细的思量、一个字掰成十句话说的样子险些将梁九功给磨死了,心说怎么这帮子太医甭管年纪大的年纪轻的都一个尿性,怕是天塌下来都不带急躁半分的,生叫旁人急死去了。仟千仦哾 他可等不及了,捏了捏眉心直接攥住乔太医的手腕子,没了平日里跟人攀扯的劲儿,难得强势一回,直瞪着眼睛躲着脚催。 “乔爷!您是我的爷!您就说重点吧,这洋金花到底哪儿不妥!” 乔太医被这声儿爷激得不轻,平时都是他内子这样喊他,今儿猛然换做梁九功了,直叫他心头一毛,话当即就吐出来了,别提有多利索。 “就、就约莫五日前,钦天监的胡老大人跟前儿的小孩儿急匆匆来过太医院一回,说胡老大人喘疾犯了,求些药去。” “这胡老大人同宋太医关系极佳,他的病自也常由宋太医管着,偏彼时宋太医未在,只有宋太医的徒弟方子瑞整理案脉,想来是看那小孩儿替胡老大人来惯了的,方子瑞闻言便直接将药给了,那药不过两味,其中一味起大作用的正是洋金花研磨的粉。” “听万岁爷说那张纸是从钦天监来的,臣便想到那日的事儿了,公公若不信,大可去太医院查查,平日药物进出都是登记在册的,臣绝无假话。” 可算是将乔太医的话给等出来了,梁九功当即松开了乔太医,也顾不上亲自送人了,这便派人先把那方子瑞和胡老大人主仆给看住,另又朝人打听了这洋金花的长相,免得哪个找死的自个儿偷偷在园子上种,甚至种到了德嫔娘娘的眼皮子底下。 “乔太医慢走,若您还想起来什么只管再来寻咱家,您也见咱家忙碌了,着实腾不开工夫送您了。” 梁九功朝乔太医和赵太医作揖赔罪,然乔太医和赵太医哪儿能受人这样的礼,到底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大总管呢,说话可比他们好使,且赶紧客气一声儿,紧忙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 待二人稍走远了,坐上了离岛的小舟,赵太医这才拽着乔太医小声儿埋怨:“这事儿尽让他们查去,以那梁九功的本事,查到方子瑞不依着规矩便随意开药是迟早的事儿,乔兄何必趟这浑水?” 第379章 背后手笔 “自你师父辞官享受天伦之乐,咱们便没过过痛快日子了,整个太医院以宋太医马首是瞻,且得看着他的脸色过日子,你动了他的关门弟子,他的亲亲外孙,以后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这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朝中如此,连太医院也不能幸免,这地方除了看自身本事以外,亦是得看师承,看关系亲疏。 以前蔺老太医在时,太皇太后娘娘和后宫的娘娘们哪儿知道什么宋太医,这么些年全仰仗蔺老太医的医术伺候,那叫一个风头无两,有些娘娘们甚至忍着病痛,也要等蔺老爷子来。 如此,宋太医虽医术也好,然晚他两年入太医院,便也失了先机,日子清闲也磨人,没主子打赏,没油水可捞,日子可难挨,尤其是身边儿有风光的比对着,心中滋味儿可想而知。 另外,二人用方看诊的手法也并非传承一脉,老一辈都留着不对付呢,到他们这一辈自然更是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待蔺老爷子辞官后,宋太医这才在太医院过上了畅快日子,他既高兴了,那像是乔太医这般自然就不为宋太医所喜。 乔太医闻言,忍不住哼笑一声儿:“瞧你这话说的,我还能矮了我师父的志气怕了他不成?就他那做派我早看不惯了,今儿是胡老大人来讨药,明儿又是李大人王大人,这太医院快成他宋乘开的了!处处皆可送人情!”.qqxsΠéw “以此中饱私囊也就罢了,咱们做太医的倒也不止给宫中贵人们看病,然你可知近来为何好些药材质量都暗暗变差了?正是因为他宋乘贪得无厌,买通了内务府的人,将自个儿的亲侄儿安置到药材采买的位子上了。” “天家要用的药材自然皆是上品,然宋乘竟叫人抽走两成放在自家药行高价出售,至于宫中缺的这两成,便以次充好,他竟也不怕露馅儿了,原小二寸长的金银花都快变成杂草了,且当人都是瞎子不成?我给主子们开药时都怕给人吃出问题来了!” 赵太医见乔太医越说越激动,险些将小舟那头的掌船奴才都惊动了,紧忙上前捂了人的嘴去,急急劝着。 “乔兄!乔兄!我知你看不惯宋太医,别说你,就他所为咱们哪个不看在眼中,若能动他蔺老爷子何必将这麻烦留给咱们?这打蛇七寸的道理你该明白,眼下是个机会不假,可我瞧着难呐,毕竟给药的是方子瑞,可不是他宋乘。” “他若壮士断腕,舍得自个儿的亲外孙,你可真就拿他没法子了。” “再者事关天家子嗣的安危,你我二人好生伺候娘娘贵体便罢,只要不惹祸上身已是万事大吉了,谁知道这背后又都有谁的手笔,这洋金花可不是谁都知道如何用的。” 乔太医岂能不知这个理儿,如若今儿出事儿的不是德主子,有些话他能不说的便不说了,只怕多事,自也是念着这手段不寻常,这才怀疑宋太医牵扯其中,为人所用,只是这话到底不好同赵太医明说。 赵太医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要照着赵太医口中那打蛇七寸的时机,只怕这辈子都等不来。 他宋乘眼下已然七十有三了,平日里亏了心的人老天爷若叫他长寿就怪了,说难听些,他还能有几年好活?若不能再人活着的时候将之绊倒,且等着他死了再说他的不是反而显得他不知礼数,万岁爷便是发落又能发落到哪儿? 乔太医嘴唇动了动,且藏住心中这些话,面上只管叹了又叹:“我是不甘心,也有心试一试,可这次也不尽是因为想对付他的缘故,德主子待我不薄,此次德主子病得蹊跷,我自是格外上心些的。” 赵太医点头,想起德主子的脉象了,也是迷迷蒙蒙一头雾水,他们浸淫医术半辈子,对些个病症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眼下只能寄希于万岁爷哪儿,若真能查出什么不妥,他们也好对症下药,不至于眼下只能叫德主子睡着去。 “待回去了咱们便给蔺老太医去信,问问他可知这洋金花配伍异用,蔺老太医见识,叫咱们潜心钻研十年只怕也学不完。” 赵太医感叹一句,乔太医亦深以为然,他是打小就跟着师父学医的,眼下还不敢言学到师父半数本事,越是跟着师父学便越是佩服呢。 待二人回了太医院,太医院上下正热闹着,也不知梁九功什么时候跑到他们前头去了,这会子正带着人搜呢,方子瑞被压在正堂跪着,声声喊着冤枉,仔细一瞧,这小子额上还见了血,想来不知分寸,对着梁九功一行还不知低头为何物呢,吃点苦头实属应当。 那头儿宋太医也气得呼哧带喘,好歹人家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这会子还算能坐得住,只是面色极其不好,见梁九功翻来覆去看着脉案记录,他还嗤笑一声儿。 “梁公公如此大费周章可查到了什么?可看出了什么?这案脉记录素来晦涩难懂,也不知梁公公您可识得上头的字儿,不若老臣给您读读,免得您看错了,一言不合也将老臣摁到地上去。” 这是为他那宝贝外孙不平呢! 乔太医和赵太医心中忍不住笑,然面上却是不显,只管佯装惶恐的朝人问安去:“不知公公来太医院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臣等原还在万岁爷和娘娘跟前儿候着呢,倒也没听见什么吩咐?” 梁九功知乔太医还想在宋太医手底下过活呢,这会子轻哼一声儿,满脸的不悦,也跟着乔太医演。 “主子什么吩咐还消得事事先禀告了大人您不成?” 此一句冷声反问,直叫一旁的赵太医忍不住紧了紧心神,都不敢抬眼去看梁九功的神色了,心说这位也是个厉害的,他若不是刚同乔太医见过梁九功只怕便要被人给唬住了。 乔太医没回话,只是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好似被人呛住不敢再言似的,宋太医原还气不打一出来,正怀疑是这乔太医从中作祟了呢,眼下一看倒是叫他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第380章 人品不成 既不是太医院内部有人作怪,想来便是万岁爷真发觉什么了,思及此,宋太医心头有些许不安,不由得暗自攥了攥腰间缀的小玉葫芦把件儿,反复琢磨着近来的事儿。仟千仦哾 总归他只是将药给了胡大人罢了,又不知那位的目的和手段,便是真牵连想来也不会牵连了他去。 想到这儿,他的心便也稍安了些,再朝梁九功发难也显得有底气了些,他好歹也是万岁爷请封的太医院院判,还不至于事事都看一个阉人的脸色。 然不等他开口呢,只见梁九功看也不看手中厚厚的案脉了,直接卷巴卷巴揣怀里去了,衣襟子都撑得大得不得了,就这梁九功也不嫌重更不显别扭难受,还朝宋太医笑得开怀,直笑得人心底儿发毛。 “得,不打扰宋院判和诸位太医忙碌了,咱家虽是看不懂,然占着个地方瞎琢磨也不像样,叫宋院判亲自为咱家解惑更是不该,既是如此,那咱家便想宋院判借个人,待用完了便还回来。” 宋太医没想到梁九功这就要走,起先还一愣,只当是梁九功毫无发现,打算回去复命了,然想起问人朝他借谁了,只见梁九功直轻描淡写地朝地上的方子瑞抬了抬下巴,宋太医这才知梁九功哪儿是毫无发现,竟是要逮着他不放了。 再者梁九功是什么人,个面热心黑的家伙,凡到他手里的,就难有全须全尾之人,他的外孙若随梁九功走一遭,且扒一层皮都是轻的。 宋太医可坐不住了,连忙起身挡住梁九功一行的去路,面上也不再跟人僵着,皱巴着老脸同人陪笑,下巴上稀疏的山羊胡都跟着颤。 “这、这、公公您若是说借个人,臣必得给您选个在行的才是,子瑞他才入太医院三年,资历甚浅,平日里也也写不得案脉,叫他去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若这般,叫、叫、、、” 宋太医转过身来现挑人,倒也没什么犹豫,直接点了乔太医去:“不若便叫乔太医跟着您吧,正好乔太医正看顾着娘娘的身子,知道的必然详细,对着案脉也讲得清楚。” 梁九功毫不退让,直摆手叫人提着方子瑞走,然伸手不打笑脸,面上的工夫也得做足:“宋院判实在客气,咱家这区区小人物何必劳烦乔太医去,叫方小太医陪着便够了,再者您也说了,乔太医正看顾着娘娘贵体呢,咱家可不敢跟娘娘抢人。” “便就这般了,咱家还有要事在身,这就先带人去了。” 梁九功笑着,瞥了眼眼泪汪汪的方子瑞,笑容不禁更甚了些,好似颇体贴一般靠近了宋太医耳语了一句。 “宋院判放心,谁人不知子瑞是您的宝贝亲外孙,都是自家孩子,咱家心疼着呢,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说罢,梁九功还颇亲近地用手背缓缓拍了拍宋太医的心口,虽未使劲儿,可直莫名拍得宋太医心神不稳,竟产生了这回要阴沟翻船的错觉。 这煞星知道方子瑞是他的外孙还这般,只怕要凶多吉少啊。 只等着梁九功一行扬长而去,宋太医还未缓过劲儿来,末了垂头跌坐在太师椅上,满面疲惫,心头顿觉老了十岁一般。 方子瑞他怕是要保不住了,且不知方子瑞可愿保他这个做外祖父的,这孩子没吃过什么苦,只怕过不了多久就得说了些不该说的来护着自个儿的小命了。 好在方子瑞知道的不多,也幸而他知道得不多,平日里他一贯多疑,什么事儿凡自个儿能办的必不再叫第二个人经手了,没出事儿的时候瞧着倒麻烦,可眼下出事儿了才知道多疑的好。 宋太医兀自定了定神儿,心头稍缓了些,如若实在救不得方子瑞,他便只能狠狠心,舍了孩子去,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连累了整个宋家,他对方子瑞已然够疼爱了,也该叫方子瑞回报他了。 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眼下才将将事发,宋太医便琢磨着怎么叫自个儿的外孙抗下这“疏忽大意”的罪责了,那方子瑞自也没好到哪儿去。 才进了刑室,这头儿梁九功刚叫人点了灯,都没等着他坐定呢,方子瑞只看着周围的泛着血腥气的刑具便受不住了,哭爹喊娘不说,一开口便将他外祖父给卖了去。 “公公!梁公公!这不关我的事儿,您就放过我吧!我、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我都是听我外祖父的吩咐行事,您若问便问我外祖父吧、、、、、” 好小子!真孝顺啊! 梁九功大马金刀的坐下,一听人这话顿时咧嘴笑了,心说他送进这间刑室的人没有成千也有几百,能叫他亲自审问的自不会是什么低贱之人。 这些当官的文人大都爱面子,便是心中再惧怕也少不得做出些骨气来,免得在他这个阉人跟前儿跌了份子,同方子瑞一般一来便喊冤想撇清罪责的也有,可还没见过往自个儿亲外祖父身上推的。 曾听闻方子瑞是宋院判幺女的独子,当年生的时候还难产大出血,宋院判眼看着女儿要不成,硬是咬着牙将女儿的肚子剖开取出孩子,这才救了女儿和外孙的命。 之后宋院判待方子瑞真真眼珠子似的疼,日日亲自带着养着,去哪儿都恨不得别腰上带着,便是亲孙子都没这待遇,梁九功这日日在宫中伺候万岁爷的奴才,也听过他们祖孙俩的情谊。 没想到遇着事儿了,方子瑞竟是这般,梁九功着实替宋院判不值,这么些年的疼爱和栽培真真是错付了。 然梁九功可不是什么菩萨心肠,方子瑞是这样的人反倒还利于他行事,既是方子瑞直言此事乃他受外祖父指示,那可就得好好交待交待了,总不能信口开河、和乱攀咬,尽浪费他的口舌去了。 他梁爷爷的时辰可金贵呢! 除了这事儿,如若方子瑞的医术果真如他的人品一般不成,那也是个大问题呢。 第381章 极不体面 毕竟太医院不比旁处,寻常办差的出点儿小错也多半无伤大雅,然太医可是掌管着主子们身子康健的人,凡用药不严谨,些许差错就会酿成大祸。 这方子瑞已然考入太医院三年了,若放在外头也是能独挡一面、能独立行医的郎中了,也就是主子们都金贵,这才对太医们的要求更严些,没个八年十年的行医经验是不能独自掌管哪位主子的案脉的。 像是方子瑞这般资历浅的,一般便是跟着上头经验丰富的太医一道伺候主子,积累经验,偶尔卖个人情,给奴才们治些伤痛小病罢了。 然即便如此,方子瑞也不该像他口中那样不堪,太医院一年一小考,每逢寅、申年一大考,就是怕有水平不佳者蒙混过关,宋院判若真能为方子瑞舞弊,那且不知太医院中还有几个像方子瑞这样的人。 如若太医院中也有卖官鬻爵之事,那真真不敢想其后果。 梁九功原面上还一派轻松之色呢,想着审方子瑞这般没骨气的家伙定然轻而易举不费功夫,然越往深处想变越觉得不妙,偏方子瑞还哭,他心下暗恼,直一巴掌拍在了案上,“砰”地一声巨响,顿时震得方子瑞噤了声,唯一双喊着惧的眼睛瞪得老大。 “方子瑞,到了咱家这儿,求饶的话就不必再说了,你外祖父是受谁指使暗、用了什么手段、得了什么好处才暗害了德嫔娘娘?你最好这会子就一五一十的吐出来,别逼咱家用手段。” “早说晚说,咱们都得撬开你的嘴,叫你老老实实的吐出来,至于吃不吃苦头,怎么吃苦头就看你自个儿的意思了,你也算是个读书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该比咱家懂。” 梁九功的调子缓而柔,像是在诱哄,可声儿又是冷的,字里行间也全是要挟,说着说着,他一抬手,立在他身后的魏珠便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了一根二尺长的软鞭子来。 鞭子手柄上缀着盘得圆润的翠玉牌,鞭身上又嵌着鱼齿似的倒钩,梁九功只是有意无意把玩着那小小的翠玉牌,方子瑞便有些不寒而栗,仿佛梁九功把玩的不是那块儿圆润的玉,而是他的脖颈,他的脑袋似的。仟仟尛哾 梁九功只是这么一番话下来,便见方子瑞豆大的汗珠往下掉,他执鞭轻轻敲了敲桌沿儿,正欲再催一句,谁道便见瘫坐在地上的方子瑞身子一抖,这狗东西竟吓得浇了一地的黄白阿堵物! 不妙的气息顿时四下洋溢,众人合该掩鼻唾弃的,可梁九功一众公共们却一反常态,笑得畅快。 他们是阉人,挨过一刀去了半条命才能入宫像猪狗似的伺候主子,暂抛开心理上的痛苦,其实身体上的痛苦和不便更甚。 这时候便体现出净身时寻个好刀子匠的重要性了,割浅了会留有余势,将来里面的脆骨会往外鼓出,就必须再挨第二刀,即宫里俗称的“刷茬”,如果割深了,将来痊愈后会往里塌陷,形成坑状,方便时花洒似的,一辈子不方便。 更多的时候还管不住自个儿,宫里的太监十个有九个都有失禁的毛病,梁九功也不例外,他们伺候的时候不敢喝水,吃点儿稀的都提心吊胆,偏每日伺候的时间长,有好些小太监们不敢喝水,硬是累死、渴死。 冬日里还好些,少喝水,偶尔淋淋沥沥稀稀拉拉的味道也不显,夏日就不成了,着实没少遭主子遭奴才们嫌弃,一个不屑的眼神一句轻蔑的话,那真真是直往他们心口上捅刀子。 也就是熬出头了,平日里差事没那么累,又有主子关怀和下头的奴才们伺候着,衣裳还给熏香,这才体面了。 而今见方子瑞这样的体面人也经历了他们日日经历的不体面之事,众人这心头多年挤压的怨恨好似也跟着疏解了些,竟也不嫌气味难忍,下头的小太监们一拥而上,将方子瑞绑起来,吊起来,再拿这些污秽羞辱他一番。 即便还未正经上刑,方子瑞便已然濒临崩溃了,他神情恍惚,口中又不断嘶喊,好在口条清晰,倒省得人再反复去问。 “都是我外祖父指示我的!都是他指使我的!我也不知外祖父受谁指使,我只知胡老大人的喘症虽厉害,然往常两个月才叫人拿一次药,而这个月胡老大人身子还一如往常,却已然叫人拿过两次药了。” “统共二十剂,案脉上却还照旧方登记在册,其中、洋金花粉可掺入熏香,缓解喘症,洋金花种子泡水,一盏两粒,多一颗便有毒了,若入酒饮,则三日不知昏醒。” “若中毒,毒发快,不足一盏茶的工夫便见不适,一开始是脉快、躁动不安、心慌,再厉害些便是唇口发麻、谵语幻觉、言语不灵、高烧抽搐,有孕者禁用之,若常用一个月内必无知无觉小产。” “若中毒浅着实不好探查,不过解救之法娘娘也轻易,一则行针平脉,二则服黄糖可解,若中毒深,便只能剖肠涤胃了。” “我不知他要害德嫔娘娘,公公!我岂有这个胆子啊!我怎知他要害德嫔娘娘,这都是外祖父的错,我真真什么都不知啊、、、、、、、” 梁九功听得心惊,心说怪不得今儿娘娘说哭就哭了,万岁爷怎么唤都没什么作用,竟是因中毒的缘故,梁九功边听边对照着案脉看,上头果然如方子瑞所言,还照旧记录,一点儿异样都没有。 方子瑞一口气将知道的尽吐了出来,口条之清晰,他外祖父考教他学问的时候他都没这样思绪流畅过,怕梁九功不信,方子瑞搜肠刮肚,连他外祖父以公谋私的事儿都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梁九功见其态度极佳,无不配合,便也说话算话,抬抬手叫下头人将方子瑞放开,还肯叫方子瑞收拾了浑身的狼藉,他也趁着这工夫见了趟万岁爷,先将眼下查到的回禀了去。 第382章 狠厉手段 饶是方子瑞配合,这一来二去也费了不少工夫,梁九功再回到蕊珠园时已然天色不早了,待进了门,里头气氛稍显轻松,四阿哥也咯咯笑着不知乐什么呢。 不必想,定然是德主子已然醒来,暂且无碍。 “给万岁爷请安,给娘娘请安,奴才已然查出些头绪了。” 一听这个,康熙爷抱着四阿哥收了收面上的笑意,他叫梁九功起身后下意识看了依靠在榻上的玉琭一眼,犹豫了一瞬,有些不想叫玉琭太过操心,便暂没开口叫梁九功禀了。 玉琭岂能不知康熙爷所想,然事关她的骨肉,玉琭半点马虎不得,先前对着那张纸时的心慌无措、头晕口麻之感还甚是清晰,若一味瞒着反倒叫她心头打鼓。 “爷,若是方便也叫我听听吧,我身子倒没什么大碍了,就是心不稳,自有了四阿哥之后,我自认比以前稳重了不少,待人和善,也不与人结仇结怨,有了肚里这个孩子之后更是小心谨慎,连门也少出了,竟不知碍了谁的眼,竟想害我和孩子至此。” 玉琭披着头发,整个人都陷在柔软迎枕被褥中,也不知是被那洋金花的作用影响的缘故还是太过担心腹中的孩子,玉琭即便没故意卖惨含泪说话,也透着股子虚弱无助的劲儿。 她两腮惯是白里透红的颜色,一双鹿似的眼睛满是灵动,即便再度有孕也瞧着极康健,气质还像是个小姑娘似的,如今是透着些苍白了,正戳中康熙爷心头的那一片心酸柔软,叫人心疼又替她气恼。 他这么好的玉琭怎么就被人害成这样了,他明明早在心中暗暗起誓,定护好玉琭和他们的孩子,谁道竟还是被人钻了空子,更不可原谅的是岔子还出在他的身上,康熙爷腹中的火儿又腾腾的烧了起来,只恨不得将下头的人都杀了去! 康熙爷反握住玉琭泛着微微凉的手,强压着心头的愤恨,硬是朝人挤出些安抚的笑容来宽慰着。 “你在朕这儿没什么不方便的,梁九功怎么查的便怎么讲咱们听,只是不许你再瞎想动怒了,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便是,万事有朕呢,凡害你的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见玉琭点了头,面上似没那么伤怀了,康熙爷这才示意梁九功禀报了去。 这事儿在没查明前谁都有些嫌疑,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梁九功屏退了左右,这才和盘托出,从乔太医的话开始说起。 至于宋院判以公谋私的事儿眼下便暂且不表了,这事儿多半同德主子的事儿没什么关联,叫德主子听了也平白多想不利于静心养胎,他私底下再同万岁爷禀了就是了。 玉琭恶化康熙爷听着真真时一阵后怕,幸而那背后的人害打着无声无息除掉着孩子的心思,如若真想害命,直接给玉琭用了过量的洋金花种子,那真真时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了。 康熙爷不敢耽搁,这便问:“可叫人捉住宋院判和胡大人了?再审方子瑞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他二人才是关键。” 梁九功办事一贯妥帖,忙回:“刚事发的时候奴才便已然叫人控制住了钦天监人等,宋院判约莫是条大鱼,也叫人暗中紧盯着呢,今儿宋院判早早回了府,想来要么是琢磨着法子救方子瑞,要么就是销毁证据去了。” 康熙爷不做犹豫,即刻下令:“即刻将胡弥下入刑部大牢,严加审问,另派巴尔善带兵围了胡府,他若不招,每隔半个时辰便杀一个胡家人,看看到底是他胡弥时辰多家眷多,还是那背后的给的好处够大!” “宋乘也不必叫人再跟,直接抄家,若不从,便以治胡家之法治他宋家。” 且给梁九功这半日查验时间已然是极限,康熙爷再无耐心,岂能再叫那背后之人逍遥法外,直接以雷霆手段处置,只要血流得多了,够痛了,这些人便也知道什么是怕了。 梁九功丝毫不意外万岁爷这般狠厉一面,这王座之下便鲜有不沾血的,这些年,万岁爷还是仁慈了,这才叫些个人如此猖狂,还敢打皇嗣的主意。 康熙爷如此模样反倒角玉琭心惊肉跳好一阵儿,觉得人实在太过残忍了些,下意识便想拉着康熙爷说牵连人家眷实属无辜。 然她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一想腹中的孩子,那胡家家眷无辜,她的孩子难道就不无辜吗,她便旋即心硬了起来,一句劝也不肯吐出了。 康熙爷说完倒也后悔了,他在玉琭跟前儿惯温柔示人,连绷着脸说话的时候都鲜少,而今猛然用了残酷手段,虽是为玉琭做主,仍太过了些。 康熙爷忙去看玉琭的脸色,见玉琭虽有挣扎,却没一味心软害怕,目中反露坚定,倒是叫他又欣赏玉琭几分。 有些事儿上一味妇人之仁可就显得糊涂了,若真如此他自也不放心叫玉琭亲自教养四阿哥去。qqxδnew 康熙爷没再多言,直打发梁九功办差去,说来也好笑,他嘴上又是喊打又是喊杀的,声儿也不见小,四阿哥却在他怀中睡着了,如此瞧着,这孩子竟还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呢! “咱四阿哥真是个胆大的,小孩子不知事时一贯感知敏锐,以前朕唬着脸的时候朕都不敢抱下头的孩子们,只怕他们要哭,偏咱们四阿哥不一般,朕发火儿他竟还能睡熟。” 康熙爷说笑了一句,顿时引得玉琭心头也松快不少,伸手戳了戳四阿哥肉乎乎的小脸儿也跟着轻笑。 “也就是在爷眼里看四阿哥什么好了,若换个人,只怕还要怀疑四阿哥比旁的孩子要迟钝些呢。” 康熙爷面上一绷,佯装恼怒低喝:“瞎说!咱们四阿哥怎能是迟钝的,咱们四阿哥最是聪颖机灵不过了,眼下他还不会说话,只能由着你胡说,待他会说话了,还不知要怎么反驳你这个做额娘的呢,小心弄得面上无光,届时朕可不帮你。” 第383章 出了岔子 玉琭瘪了瘪嘴,轻笑牢骚:“有了四阿哥,爷已然偏心了,这会子便不像帮我的样子,等四阿哥会说话了,你们爷俩挤兑着,怕是更没我说话的份儿了。” 若他偏心旁人,那太阳才打西边儿出来了呢,康熙爷不置可否,也跟着笑,四阿哥睡着了他也不舍得松手,愣是又多抱了半个时辰,直等二人的宵夜来了康熙爷这才亲自将四阿哥送去西厢房,嘱咐谢氏方氏好好看顾四阿哥。 待康熙爷回了屋,见玉琭正对着矮桌上的吃食犯愁,她在榻上躺了一整日了,虽中间错过了一顿正餐,可先前两碗黄糖水灌下去直叫她胃里酸胀,饶是康熙爷叫膳房的做了她爱吃的虾仁馄饨,这会子仍没什么胃口。 康熙爷挨着玉琭坐下,也不催促,只接过玉琭的小勺轻轻给人吹着搅着,挑了头儿,说起半个月之后北巡的事儿了。 即便没出眼下这事儿,玉琭也是明摆着去不得了,她怀身月份浅,一路劳顿定然受不住,然北巡之事已然叫人准备了不短的时日,过去也不是玩儿的,有些个政治的目的在,故而康熙爷推也推脱不得,想改期也改不得,只能按部就班的做事去。 原就不舍得同玉琭分开,玉琭和孩子又险些出了事儿,便更是叫康熙爷割舍不下了,二人约定着,每隔五六日便去一封信。 除此之外,康熙爷打算还将魏珠和小高子留下,到底是天子跟前儿的奴才,面子比旁的大些,平日办差也尽可叫他们拉扯着天子的余威,省得些个不长眼的过来寻玉琭的不痛快。 康熙爷此次北巡有扬威之意,故而得带去不少兵马,届时园子上半数禁军侍卫都得跟去,只怕防备空虚,康熙爷还打算将火器营给调来,拉来几门“威武将军”震慑宵小。 玉琭闻言直乐,直言太大材小用了些,她先前听闻同八旗将士们同叛军打仗的时候都没用几门大炮,眼下用上岂不是叫人笑话,京中到底还是安稳的。 如此说说笑笑,康熙爷不动声响地喂着,一勺一个馄饨,待玉琭反应过来,她竟已然被康熙爷哄得用完了大半,这人竟像是照顾下头阿哥公主似的待她,一时间可叫玉琭不好意思极了,红着脸嘟囔。 “你倒是有法子,拿哄孩子的法子来哄我了。” 康熙爷失笑,只怕玉琭克化不下,余下的便也不强叫玉琭吃了,只管放下手中的碗勺,捏着帕子给玉琭擦擦嘴角儿的油花。 “你可比孩子们好哄,保清保成三四岁的就不爱用膳,日日都得叫嬷嬷们追着喂,朕这工夫才哪儿到哪儿,朕还没追着你连声儿地喊你宝儿、乖乖呢。” 也不知康熙爷哪儿来的一腔子耐性和柔情,说出来的话险些将玉琭腻乎坏了,可偏又享受,玉琭忍不住贴进人怀中,环着腰抬着脸笑问。 “那只怕爷小时候也没少这么被嬷嬷哄着,不然爷怎么哄我哄得这般得心应手,你可莫攀扯保清保成两个孩子,他们可乖着呢,不消得叫嬷嬷们这么宝贝得哄。” 玉琭原是含着打趣,就想看看康熙爷羞赧的样子,总不能老叫她一个人难为情去,谁道康熙爷竟不知几时练出了城墙厚的脸皮,干脆点头承认了。 “朕儿时在庄子上养病呆的时间长,受规矩约束少了自然比兄弟们骄纵些,嬷嬷确实惯着朕,不过庄子上的日子不好过,也只有嬷嬷肯惯着朕。” “想想那一时候嬷嬷一声声乖、乖的喊着朕,朕心头真是热乎,眼下朕也想这样疼着你,骄纵着你去。” 康熙爷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爱人似的,见什么好的便想捧给玉琭,想到什么好话好法子也尽往玉琭身上使,哄孩子的招儿也好,寻常表达爱人的方式也罢,康熙爷若倾心了,真真是忍不住倾尽所有的。 康熙爷低头,品了品那虾仁馄饨的味儿,鲜咸硬是品出丝丝缕缕的甜来,见玉琭这会子精神不差,康熙爷还抱着人上了露华楼顶层赏夜景去,两个人在月下下了会子棋,眼睛酸了便歪在一旁看月亮,竟比往日还多了几分亲密酣甜。 蕊珠园四面环水,二人又在高处,端的是一派凉爽沁心,玉琭都不知自个儿何时睡过去的,只知康熙爷的胸膛既温暖又坚实,能暂叫她抛开那些担忧与不安。 康熙爷靠在软榻上抱得满怀温软,看着天边的一轮月竟也有些不想起了,接过花月递来的薄毯将玉琭裹起来,他还琢磨着一会子叫人围上帘子,大概也是能再次凑合一夜的。 然没一会子梁九功便悄声前来,满目的凝重,跪上前来轻声同他耳语:“万岁爷,刑部出事儿了。” 梁九功没说得太明白,然康熙爷仍大约猜到了,不由得皱眉,看来今儿是不能同玉琭享受清风与明月了,遂缓缓起身,抱着玉琭下了露华楼,将他怀里的娇娇儿安置好了,这才带着人回了渊鉴斋。 不等坐定,康熙爷只进了门便问:“难不成是那胡弥出了事儿?巴尔善亲自缉拿押送还能叫他出了事儿不成?” 若说巴尔善也能被人买通,康熙爷是断然不信的,可胡弥出事,定然是有人为了遮掩自身做出的舍车保帅之手段,康熙爷特点了巴尔善监理此事就是为了防着人这一手,谁道竟还是出了岔子。 梁九功觑着万岁爷的脸色,心头微紧,回话不由得更严谨了些:“回万岁爷话,正是那胡弥出了事儿,公爷带人抄家、缉拿,这才刚将那胡弥送入刑部大牢,正同刑部的几位大人交待着审讯事宜,还未来得及审那胡弥就死了。” “这事儿也怪不得公爷,只能说那背后之人的手也伸得太长太快了,从您下令到公爷办差,中间儿没耽搁半分,到了刑部,公爷正忙,便听下头人禀报说那胡弥喘症犯了,呼不上气似的直抽,没一会儿的工夫脸都有些紫了。” 第384章 必有所图 “公爷生怕他死了,偏跟前儿也没个郎中、太医,便特叫人将胡夫人给提了出来,想着胡夫人和胡弥相伴五十载,定然知道怎么处置胡弥的喘症,一问胡夫人,她果然知道,听闻自家老爷犯病,顿时哭求公爷派人去府上拿洋金花粉做成的香珠,熏热了叫胡弥闻一闻便能平喘了。” “公爷听奴才说过这洋金花的功效,不疑有他,这便派人去取,公爷心思缜密,也是担心香珠被人动了手脚,便又给奴才递了信儿叫奴才派了乔太医看着,免得再出岔子,谁道就这安排的工夫,胡弥身体一挺,几息的工夫就咽气了。” “紧接着胡夫人也昏了过去,浑身抽搐,眼看着也要没气,他夫妻二人又没与人接触,平白无故这般必然是胡夫人的手段了,公爷震怒,掐着胡夫人的人中飞快检查了一番,这才发现胡夫人的指甲盖儿里竟粘着一团洋金花种子。” “谁能想到一个花甲之年的老太太的狼狈老太太竟藏着这样决绝的心,也不知二人用了多少了,眼下就剩一小撮了,公爷当机立断,直一拳打在了胡夫人的小腹上,叫人吐出了些痰涎,这才暂没叫阎王爷收了胡夫人去。” “乔太医这会子已然过去了,若是催吐解毒得当,想来之后再审胡夫人其结果也一般无二、、、、、、、” 梁九功细细答着,不敢省略半分细节,康熙爷听之冷笑,心说这哪儿是那背后人手伸得太长,这明明是早将胡家视为弃子了,要么是那人将胡弥和胡夫人心头顾虑之事解决了去,要么手里捏着胡家的死穴,胡家人不得不死,这才叫能叫人如此坦然决绝。 不然就以胡夫人一介内宅老妇,这么可能有决心在事态未明之时,便拉着自家老爷共赴黄泉。 “天真!”康熙爷面布阴翳,一掌拍在案上似震得左右雕花窗棂都跟着微微颤响,梁九功腾地跪下,伏地去接万岁爷毫不留情的话。 “胡夫人已抱死志,便是将她救回来再审她也不会开了口,你倒不如叫巴尔善直接去查了胡家的底细来得快些!他胡家同谁走得近,同谁有利益纠葛,同谁对付不对付,一寸一寸的将人给朕捋清楚!” “凡关系存疑便直接缉拿查办,都谋害朕的后妃皇嗣了,叫你们办差还需得束手束脚去看旁人的脸色吗!” “那宋乘呢?洋金花是从他那儿出来的,他岂能不知这是做甚的!二人沆瀣一气,谁也没比谁干净,朕倒要看看今儿已然死了一个胡弥了,那宋乘的死期是不是也在今日!”仟仟尛哾 “真真是反了天了!既都赶着去死那便去死,朕看这死的人还是不够多!” 对着万岁爷的火气,梁九功既不敢言也不敢动,老老实实缩在下头跪着,且等着万岁爷撂了桌案上的端石螭纹砚台,又砸了象牙茜绿山水纹笔山,静等了好一会子,梁九功这才觉得万岁爷气消了些,巴巴的上前给万岁爷奉了清火茶,声儿还沁着惧意。 “万岁爷您消消气,您吩咐的这些公爷已然在办了,怕刑部的人不牢靠,已然全部替换成了公爷手底下的兄弟们,各家家眷分开关押搜身审问,再不会出了先前的岔子了。” “至于胡夫人,奴才不才,以前跟着慎刑司的管事们学过几招,想来能尽些力,只是奴才这么一去便不能伺候您了,奴才心里且放不下您呢。” 康熙爷是气恼不假,然气的并非是巴尔善和梁九功办事不利,而是那背后之人的明目张胆,眼下发了火儿气也消了大半,自也相信巴尔善的本事,别说死了个胡弥,就是胡家人宋家人都死绝了,巴尔善也能掘地三尺寻出新的线索来。 这世上哪儿有什么不透风的墙,更别说此事乃人为,背后并非什么鬼神作祟,只要想查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见梁九功缩着脖子那畏惧的样儿,说话又腻歪,且忙摆了摆手叫人尽心尽力去。 “朕又不是七八岁的孩子,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你只管去尽力,若真能审出个子丑寅卯来朕得记你一功。” “嗻!万岁爷放心,奴才定不叫您失望了!”梁九功忙一口应了下来,这会子说话好似才放开了些,且又伺候万岁爷进用了些茶水,这才又细细禀了那宋乘以公谋私之事。 康熙爷听罢也没开口说什么,只觉意外又不意外,无非还是给人权力太多给缘故,即便不是宋乘坐在这个位子上,只怕旁人也得忍不住利益之诱,如今还是先查明这背后算计之人要紧,至于太医院的事儿,他慢慢琢磨便是。 梁九功见万岁爷心中有了主意,便也不在多言,安排了守夜的奴才,他这才告退。 见梁九功要走,康熙爷叫住了人,亦少不得嘱咐一句:“胡弥之死,叫巴尔善莫要太过自责,且细心体察,按部就班的往下查就是了,心浮气躁反而不能成事。” 梁九功即刻应下,这便给公爷带话去了。 梁九功一走,书房内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康熙爷素不喜自己静思的时候身边儿有奴才守着,故而叫魏珠伺候罢笔墨,便叫魏珠带人出去候着了。 夜已深,被眼前事烦扰,康熙爷一时也没什么睡意,干脆寻来一张纸,将自己怀疑的人写下来逐个分析分析。 后妃和子嗣受损,康熙爷首先怀疑的便是自个儿后宫里的这么些个人,从前凡是跟玉琭不对付的皆有嫌疑,可谁又能将关系拐着弯儿的绕到钦天监呢? 有这关系和能耐的人一下子便少了,好似隐隐指向一人,康熙爷悬了悬手腕,在僖妃这两个字上头画了个圈儿,既觉得人可疑,又觉得僖妃动机不显。 毕竟此计谋着实深虑,若非发现及时,玉琭的孩子可就无声无息的没了,这样筹谋必定有所图。 第385章 获益之人 可如若此计真是僖妃所设,即便玉琭没了这个孩子,对僖妃而言也并没什么好处可言。 她总不能大费周章折腾一通,反而无所求,只为叫玉琭没了这个孩子,只叫玉琭倍受打击吧? 显然,这样着实说不通,再者自打他罚僖妃看顾了那拉贵人,僖妃已然安分多了,待那拉贵人也十分用心,每日只忙碌看顾那拉贵人的身子,先前见她还清瘦了些,只怕是没有旁的工夫再去谋划什么了。 那既不是她,这背后便另有其人了,康熙爷细细思量着,想玉琭没了这个孩子,究竟是谁能从中获益,想着想着心头猛然一惊,竟想到太子的头上去了。 他自认极看重太子,平日教导课业、关怀用度无一疏漏,可外人瞧不见他对太子的用心,反而就他宠爱玉琭大肆做文章,自有了四阿哥之后,下头竟还有人议论,说是太子非太子,四阿哥在皇上心中才名副其实。 下头的传闻他都明了,可他又能说什么呢,一来他确实爱屋及乌,二来四阿哥又是个聪慧讨喜的孩子,这是他的儿子,他为什么不喜欢呢? 他对太子、对大阿哥,对其他孩子们也是同样喜爱的,只是喜爱的侧重不同,旁的不说,他对太子的喜爱更表现在对储君的栽培和关切,这样的喜爱自然就掺杂着严厉和期盼。 而对四阿哥便不同了,一来四阿哥眼下年纪尚小,他对着孩子的期盼便只有盼他康健长大,每日快活,二来四阿哥身上没有江山社稷的担子,他对四阿哥的喜爱便更纯粹,便也不消得刻意做出什么严父的样子来要求四阿哥了。 要四阿哥继承大统的事儿他从未想过,做储君、乃至天子虽叫人看着眼热,可说实在的,真真不算是什么好活儿。 若叫他说,还是做个闲散王来得痛快,想帮衬自家兄弟办差便帮衬,不想帮衬,只管推脱了去,且看恭亲王的日子就过得好,虽身上也不少差事,但每日不消得像他一般为国事殚精竭虑,成日跟下头的大人斗心眼子,枕边人也得防着,多不得真心。 然无人知帝心,反倒日日揣测得起劲儿,就来畅春园之前,曾叫索额图前来议事,这人说罢正事后还旁敲侧击打朝他打听太子,好似他这个做皇阿玛的平日里多忽视太子一般,作为外祖父特过来询问了。 他看在元后和太子的面上,也敬重索额图为大清鞠躬尽瘁,对索额图客气着,便问什么答什么,然对答完却仍不见索额图满意,后太子过来请教学位,索额图见着太子了,面上这才缓和了些。 彼时他忙碌没多想,而今玉琭和孩子险些出事儿他再琢磨起索额图的反应和神色便觉得分外可疑了。 以索额图的本事指使胡弥、宋乘为他做事着实轻而易举,而玉琭没了这个孩子定然身心受损,气势顿衰,严重些影响玉琭的寿数乃至香消玉殒也不是没有可能。 在索额图眼中,定然觉得玉琭是单凭着姿色才哄得他这个天子失了心地偏爱,连带着他所出的阿哥也水涨船高,得他偏宠,只要玉琭没了孩子,自个儿也因此身心受损,少则三四个月,多则一两年都无力承宠。 而他岂能有这个真心陪着玉琭慢慢恢复,时候一长,便有移情别处了,如此四阿哥没了受宠的额娘,他自也没什么能比得过太子了,光是出身便与太子有云泥之别。 康熙爷撂了手中的笔,顿时冷笑连连,他知自己十有八九没有想错,如若真叫这计谋得逞,最受益的便是太子了。 索额图真真是太子的好外祖父,为了保住太子的地位,直往他的后宫伸了手,甚至还借了他的手,如此看来,他还是太敬着索额图,也太看重往日的情分了。 他总念着同元后的情分,念着以前二人相敬如宾的那些年,便也因此敬索额图,甚至愿意多捧着赫舍里氏一族几分,然元后虽好,旁人却不一定了,也并不知何为感恩。 康熙爷盯着眼前力透纸背的索额图三个字,眼睛里似能透出火光来,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的冷意也渐渐消弭。 兀自枯坐半晌,康熙爷才捻起那薄薄的一张纸,抬臂缓缓将那名字放置在豆大的烛火之上,很快,豆大的火舌将纸染黑吞没,指尖渐觉燎灼微痛,康熙爷松开了手,朝那一团火轻吹了一口气,那名字便很快化作了一缕烟,一措灰,消失在了康熙爷的眼前。 “魏珠,即刻传巴尔善觐见。” 魏珠得令,这便层级将令给传了下去,不久马蹄声渐远又渐近,巴尔善披星而来,兄弟二人闭门密谈,昼夜灯火通明,直待天色微白时巴尔善才出了渊鉴斋,匆匆忙忙看了眼尚在熟睡中的玉玳,给人留下只言片语,很快又悄然离去。 巴尔善行踪隐秘,而行事却越发大胆张扬,胡弥虽已死,然消息却还瞒着不为外人所知,待天一大亮,各处刚听说胡家宋家被抄,还未打听出因何缘故来,便又听闻了些更可怖的事情来。.qqxsnew 胡家宋家意欲残害皇嗣不成,眼下还不肯认罪互相包庇,天子震怒,用以重刑,自卯时开始,每隔两个钟便杀胡家宋家一家眷,直至牵连九族。 公爷依皇令执行,还将胡、宋两家家眷拉出来枭首示众,只一个上午,胡、宋两家便绝了户。 刑部衙门前头的空地不知被这两家男女老少的鲜血浸了几遍,下头的奴才们冲洗了许久,地面还都泛着股子铁锈血腥气,被暑气一蒸又隐隐发臭令人作呕了。 六部衙门都在一处,甭管是目睹还是听闻了,总归这事儿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就无人不惧怕的,公爷还放话了,今儿杀人杀累了,明儿再开始胡、宋两家的父四族,后日是母三族、大后日则是妻二族,短短三日便能灭完九族去。 第386章 理由牵强 然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只要那背后筹谋的人肯站出来,杀戮便可止。 如若九族尽灭后仍不知残害皇嗣真凶,那便清查同胡、宋两家关系密切人等,凡有嫌疑,便赐刑部大牢而居,至于什么时候能出来,便不得而知了。 以往出事,万岁爷从来都是依着规矩查处惩治,从未这样乱来过,然此事说万岁爷乱来吧,也不是乱来,毕竟残害皇嗣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只是这手段也太雷霆了些,弄得人心惶惶。 再者京中关系盘根错杂,官场上做亲家、连襟的更是数不胜数,那胡弥和宋乘虽官位算不得要紧,可耐不住他二人资历颇深,尤其是宋乘,身为太医院院判,多得是人巴结着想攀扯了关系。 此一清算九族,朝中可波及不少,眼下还有三日的机会,各家紧忙清查关系,为保一家老小,连连将胡、宋两家嫁来的女儿都休弃赶出家门,些个重情谊的明面上撇清关系,背地里送妻儿去穷乡僻壤躲一躲,如此还算是落得些好下场。 然继续迫害胡、宋两家也并非康熙爷和巴尔善的本意,无非是给背后那人施压罢了,果不其然,三日不到,便有人跳出来领了这罪去。 说来也是牵强,站出来领罪的人乃是康熙爷后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常在,这回压根儿就没跟着去畅春园。 她于深夜吞金自尽,只留下一封信,上头道尽了自个儿的不甘和煎熬,后又不甘寂寞,同某个侍卫行了苟且之事,前些时日听闻德嫔再度有孕,她只觉怒火中烧,这才起了歹心,同奸夫筹谋了此计。 他那奸夫旁的本事没有,倒是出身算不得差,家姐正是胡弥的第三房妾,颇得宠爱,便利用便利买通了胡弥身边儿的小厮,在给万岁爷的物件儿上做了手脚。 至于洋金花粉的来历也扯得明白,总归方子瑞已死,只管道此人贪婪成性,以公谋私,只要银子给足是什么都肯提供的。 与此同时,那信中提到的奸夫也自尽了。 这人死了,理由也圆了过来,看似是了解了此事,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明面上过去了,康熙爷瞧见这封信的时候只觉可气又可笑。 且先不说这事儿真伪,索额图拿人顶罪便罢,理由编来编去还非得编出些艳色来,给康熙爷带了绿帽,康熙爷面上自然不好看。 然说到底,信上翻来覆去提德嫔如何受宠,如何叫人嫉妒,不还是索额图的心思,若非他老人家一心为了太子,康熙爷只怕要将他当作后宫中的某一妒妇了,心眼不如针尖子大,一把年纪了还日日盯着他房里的事儿,着实为老不尊。 再者死的这位常在也冤,平白无故被扣得一身不清不白,死也得人唾弃。 这位倒也不是旁人,是同玉琭关系还算不错的瑞常在,此前时常同戴贵人、那拉贵人一道陪伴玉琭左右,康熙爷对人倒也有几分印象,是个十分寡言老实的女子。qqxδnew 原还不知为何她会被索额图看中利用,巴尔善只用半日的工夫便查出来了,怪就只能怪这瑞贵人没能投胎到好人家,他兄长为了讨好上官便将妹妹的命给卖了,甚至连他妹妹那“奸夫”都是他亲自寻来的。 她兄长年纪不小官职不大,嘴又不巧,家财也无可上贡,便只能送命去了,他上官不是旁人,正是索额图的亲弟弟心裕。 “索额图真真胆子不小,原暗害德嫔娘娘一事便都将手伸到皇兄您跟前儿来了,皇兄您有心给他一次机会,他可倒好,不知收敛低头便罢,竟还敢用这样的理由,这不是明摆的告诉咱们,他亦可插手宫中之事吗!” 巴尔善查明而归,浑身腾腾热气,也许是这几日见血颇多,煞气浓重,说话也显得急躁,一提起索额图的嚣张,他周身便杀意不止,声儿里都沁着冷。 康熙爷笑笑,好似全然不在意一般,甚至还好心情地给巴尔善倒了盏凉茶静心:“他不是一贯如此嘛,咱们先前便预料到了,眼下也不觉得意外。” “反倒是你,火气该压一压了,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朕自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得叫他知道朕的脾气才是,他若还当朕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孩子,他便也离输不远了。” 巴尔善一口将凉茶饮尽,仍觉得心头不畅快,然他也知是近来杀人杀红眼了的缘故,心也不是一日能静得下来,便又朝皇兄讨了盏凉茶,自个儿慢慢缓着。 “皇兄放心,您叫臣弟准备的已然安排妥当,后日上朝便可见分晓,至于皇兄先前同臣弟商议的太医院整改之事也迫在眉睫,臣弟倒也没什么好法子,自是觉得后日皇兄趁势一并宣了正好,眼下朝中还正人人自危,定无人敢这时候蹦出来唱了反调。” 康熙爷点头:“朕正有此意,这二日想了想整改太医院之事也有了些主意,说来与你听听。” 康熙爷呷了口茶,顿了顿这才道:“太医院滋生卖官鬻爵、以公谋私之事说到底还是太医院之首院判的权利过重,不仅是人员管辖,连御药房他都能过问,即便采买是归内务府管,然管事不懂药材用度,依旧得听院判的意思,这上下皆成了院判的一言之堂。” “故而,朕打算借鉴前朝之法,将这太医院归属礼部,御药房则直接并入朕的乾清宫,也就是叫梁九功总管着,院判便只管诊治之事。” “至于考核之事,朕不懂,便给蔺老太医去了信问了他的意思,打算另设医学馆,改旧制四季考为二季考,即在仲春、仲秋为之,凡交月课之医士、恩粮生、肄业生统由堂官面考二艺。” “每到寅、申年,太医院院使、院判会同礼部堂官共同主持会考,除在值御医免考外,所有吏目以下各员生均一律参考,考时备卷受卷均由收掌官批阅,由教习评定等第,由太医院堂官封送礼部复勘后,太医院拆封咨行,吏部和礼部查核后才能补用。” 第387章 投鼠忌器 巴尔善虽不擅政事,然他素来一点就透,听皇兄细细道来,立刻便知此法得行,太医院的权已然被分成这样,做院判的当真是无力可图了,只有忠心办差,这才能得恩典荣宠。 “此法甚好,就是不知皇兄打算叫谁来做这新院判,要弟弟瞧,太医院中能人虽多,然年纪大多都是而立、不惑这之间的,这一行又重论资排辈,若不慎重考虑只怕不能服众,不如请蔺老大人再回来先担着,先稳住人心去。” 康熙爷可是同巴尔善想到一处去了,他先前去信问蔺老大人的意见就是有着意思,然蔺老大人几番推脱,康熙爷又念及他老人家高龄,便只得作罢。 “若蔺老大人能再年轻十岁,这事儿朕定就指望他了,只是到底不成,蔺老大人眼下虽还耳聪目明,日日都能坐诊给百姓看病,然他腿脚到底不便,即便叫他挂一闲差,平日往来点卯也并非易事。” “朕思量着,便作罢吧,也是于心不忍,然幸而蔺老大人挂心此事,给朕推了两个人选,蔺老大人大义,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推的两位一个是蔺老大人的大弟子蔺闵,一位是宋乘的大弟子吴咸。” “这二人皆未曾入太医院,医术极高明,年纪约莫五十出头正是合适,朕着人查了,蔺老大人的大弟子自不必多说,人品医品皆有保证。” “他是蔺老大人捡来的孩子,全当儿子养的,一颗仁慈心,四处行医三十载,然就因没治好一地痞的相好,便被人生生打去了半条命,而今才算是能站起来,得此不公也没浇灭了他的一颗仁心,只是身子受不住四处行医,此来也是蔺老大人为他寻的一条安稳路子。” “至于吴咸,倒也是个耿直人物,他自小跟着宋乘学医,然颇多理念同师父相左,才十七八岁便叛出师门了,二十多岁的时候同蔺闵结识,二人一见如故,行医途中作伴经年,当初蔺闵遇害,若非吴咸在侧只怕他连命都保不住的。” “朕听说二人事迹之后一时间还为难,干脆叫他二人都来,若使得,一道管着太医院也使得。” 巴尔善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其中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他对此自没什么意见,只管依着皇兄的意思点头附和着。 接下来倒没什么事儿了,巴尔善好脚不点地好几日,心里实在惦记玉玳惦记得厉害,午膳也顾不上陪着康熙爷一道用,告罪一声儿径直回兰藻斋寻夫人去了。 到了地方,快进门儿,巴尔善这才想起来自个儿一身已然三日未换了,又是杀人又是钻大牢的,染得一身酸腐味儿,衣袍下摆甚至还沾着一串儿不知几时染上的黑褐血渍。 他整日替万岁爷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活儿,自不在意什么晦气不晦气,更是不信鬼神之说,然对上玉玳和他们未出生的孩子,他便什么都在乎了,只怕浑身的煞气惊扰了胎神。 这样子绝不能叫玉玳瞧见,只见巴尔善身子一转,又寻他皇兄去了,借了他皇兄的地界儿泡泡了热汤泉,洗干净满身的污秽,还熏了满襟的檀香,默念了一卷菩萨经,感觉自个儿普渡了一身的佛光这才回去。仟千仦哾 一进门,巴尔善便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倚着窗棂捧着针线给孩子做小衣呢,虽是夏日里,然今儿阳光不胜,只浅浅地透过海棠雕花窗照了进来,撒了玉玳满身的微灿柔和,轮廓都虚化了似的。 巴尔善一时间竟有些不忍上前了,他的玉玳此刻也显得太神圣了些,反倒衬得他卑微和一身的肮脏,先前念了一卷经便觉得心中已然能过意得去了,而今又觉得不够,他就是将这身皮肉洗得再干净,也不及他的玉玳半分。 巴尔善怔愣地看着眼前足叫他平息一切煞气的静谧画面,倒也不知过了多久也没能生出勇气上前打搅,直到他眼前的“神”动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笑了,笑着朝他扑来,巴尔善这才觉得拥抱了太阳,他的肮脏和不堪也随之瞬间消弭殆尽。 “怎么回来了也不出声儿?不想见我还是怎得?” “岂能不想你,只是不小心被夫人的美貌迷了眼,正抓耳挠腮想着如何搭讪呢,免得贸贸然冲撞了美人。” 巴尔善笑眯了眼睛,先是搂紧了人好好解了这三日的相思之苦,而后用手臂圈着玉玳的腰身一寸一寸丈量那个刚微微隆起的弧度,待丈量够了,旋即抱小孩儿似的又托着玉玳的腋下,将人整个举起来掂了掂。 “唔,似胖了些,孩子当是长大了不少。” 听着巴尔善的嘟哝,玉玳只觉好笑,空蹬着腿儿叫巴尔善放她下来:“魔怔了不是,咱们才不过三日未见,孩子能长大多少,别不是尽仗着个儿高欺负我呢!” 巴尔善被玉玳念叨得耳热,也知自个儿是紧张关心过头,紧忙轻轻将玉玳放下了,复又将人揽紧了去。 只怕巴尔善再说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话说个没完,玉玳小手攀着巴尔善的衣裳,嗅着人上的味儿,连问了旁的去。 “这几日忙碌你可好好用膳歇息了?夜里没熬吧?你打哪儿回来的?万岁爷不是派你查姐姐的案子的吗?难不成查到庙里去了,怎得一身檀香味儿?” 巴尔善拉着玉玳坐好,一五一十的答着:“放心吧,你家爷一个人也是能照顾好自个儿的,这几日吃住都在刑部,没比坐牢的那些个人好到那儿去,浑身的味儿都没法儿问了,我便在皇兄寝殿后头的热汤泉里泡了泡,好梳洗熏香来回来的,只怕熏着你和孩子了。” 玉玳点头,倒也没多问,只是关心着姐姐的事儿,不免多问了句案子的进度,巴尔善不好说实话,犹豫了会子才言。 “这事儿虽是有个说法了,只是到底得叫长姐委屈些,这事儿没明面上那么简单,皇兄都还有些投鼠忌器呢、、、、、、、不过你放心,处置那人也是早晚的事儿,只是眼下时机还不够成熟罢了。” 第388章 湖中谈心 玉玳最是关心姐姐不过了,那日猛然听闻姐姐出事儿,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站起来便要往姐姐的蕊珠园奔去,没走两步便觉得眼花脚软,真真是吓得不轻,被跟前儿的小丫头门扶着顺了好一会子气才缓回来。 她虽素来知道这深宫吃人,多得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在背后藏着,可想着万岁爷这样疼爱姐姐,姐姐的处境怎么着也能比旁人好不少,谁知这背后的人一下手便是杀招,玉玳简直想哭,真不知姐姐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前几日万岁爷派巴尔善去查案,临走时,她还千叮万嘱,务必叫巴尔善办事仔细,早早将那背后黑手给揪回来,她本以为这便能放心了,以巴尔善的本事还能不成吗? 谁道、谁道,到头来万岁爷竟还要投鼠忌器,这是什么世道,害人的竟还能如此猖狂! 见玉玳面上震惊难过,眼里裹着泪欲掉不掉,巴尔善心头这便乱了,忙拉着玉玳有好好解释着。 “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此事我不能跟你说多了,你只消知道不论是万岁爷还是我都不会将这事儿随意揭过,你别难过,都是我做得还不够、、、、、、、、” 玉玳抬手捂住了巴尔善的唇,不是不愿意听巴尔善的解释,而是她也不是什么天真不知事的人,虽心中难过,可到底是知道厉害的,更知道这事儿并非是万岁爷和巴尔善不尽力。 “我明白的,我只是为姐姐难受,见不得姐姐被人这般对待,回头我去瞧瞧姐姐,莫不能因为这事儿一直郁郁寡欢的,外头的事儿有你们爷们儿撑着,我们想管也管不着,只能好好照顾好自个儿,叫你们都放心。” 巴尔善点头,见玉玳心头难受,他便也跟着感同身受着,后又想起北巡的事儿了,便更叫巴尔善难以开口。 “万岁爷不日便要北巡了,我得伴驾,只怕不能带着你,这一去少说也得小两个月,原说好好陪你松快的,这次只怕又要食言了,不过万岁爷先前给的半月假还留着,待回来了,咱们便一道去温泉庄子上住着去。” 玉玳早有心理准备,她虽先前确实压不住想玩的心,可身子不方便,到底还是不好逞强的,再者姐姐又险些出了事儿,她也必不能将姐姐独自留下。 “我也正要同你说此事呢,便是你想带着我我也不去的,这小两个月你只管忙你的去,我便陪着姐姐一道,我们一道怀着身孕,每日交流些个育儿经,陪伴也算有个照应。” 巴尔善听玉玳如此一说,心里这才少了些愧疚,而后夫妻二人也不多言,玉玳心疼巴尔善连日忙碌,紧忙吩咐人摆膳。 待用膳罢她便哄着人歇了,巴尔善很快睡熟,玉玳心里惦记着姐姐那儿的事儿倒是一时没什么困意,见这会子太阳不胜,干脆带着人去了蕊珠园寻姐姐去了。 这个点儿玉琭也未歇,四阿哥早晨多睡了一个时辰,午间便不困了,玉琭便干脆带着四阿哥在外头园子里转转玩玩,在湖边吹吹风倒也惬意。 这位子正正好,玉玳乘小舟而来还未靠岸,她便已然瞧见姐姐了。 玉琭中毒不深又诊治及时,眼下瞧着已然没什么大碍了,梳妆打扮起来看着精神不错,玉玳心头稍安,待下了小舟便直奔玉琭和四阿哥去了。 四阿哥原坐在草地拈花呢,见玉玳来了手里的野花也不要了,直站起来跌跌撞撞就朝玉玳去了,他尤为喜欢小姨母,每每瞧见她来便咿咿呀呀朝她说婴语,张着小手要小姨抱。 四阿哥到底年纪小,又吃得胖嘟嘟的,挪动起来像是个小熊似的,没走几步便左脚绊右脚扑倒在地了,险些摔得他嘴啃泥,然也不见他哭,咯咯笑着顺势朝小姨爬过去了。 玉琭还未心疼,玉玳倒是心疼起来了,紧忙快步上前将四阿哥从地上抱了起来,又是给小孩儿拍浮灰又是给他吹磕红的小手心儿,比玉琭这个亲额娘还像额娘。 “四阿哥疼不疼呀?以后走路可不能再这样着急了,你不来寻姨母,姨母还要来寻你呢,姨母也想你的。” 也不知四阿哥能不能听懂,总归是见他一脸的高兴,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说什么,拿湿乎乎的小嘴儿去贴玉玳的脸,真真是喜欢人极了。 玉琭忍不住笑,倒也惦记着玉玳的身子呢,四阿哥这样重可别累着玉玳了才是。 “小东西最知道谁喜欢他、会惯着他了,知道你一来便有好吃的好玩的等着他呢,见着你便忍不住撒娇呢!” 玉玳亦是跟着笑得开怀,将四阿哥交予谢氏包好,仍不舍得撒开四阿哥的小肉手:“那今儿四阿哥可是白撒娇了,我来的急,什么都没带来。” 一听这话,玉琭便知玉玳这是有事儿同她说了,她倒也约莫能猜出来,干脆吩咐人伺候好四阿哥,她又带着玉玳上小舟了,也不叫奴才给划船,这小舟就是平日坐着玩用的,至多乘两三个人,姐妹俩一个人浆,几下便将小舟泛远了些。 虽说这小舟轻便好用,然下头人仍不敢大意,这二位主子都怀着身孕呢,若是不慎落水出了什么好歹,他们这些个奴才可都不要活了。.qqxsnew 魏启便带着花月莺时又划了两艘小船远远跟着,随时支应着。 那头儿小舟上的姐妹俩才不管那么多,只想着清静说话罢了,待远了案,二人便放下船桨对坐在小舟中间,支起阳伞煮水吃茶去了。 “你莫不是想同我说先前那案子的事儿吧?” 玉琭呷了口茶随意挑了头儿一问,玉玳顿了顿,旋即点头:“姐姐猜的不错,我正是为这事儿来的,不知姐姐可知道这事儿查的如何了,我听巴尔善说罢便来了。” “只是结果不随人愿,我只怕姐姐你失望。” 玉琭笑笑,不同于玉玳的担心,她好似置身事外、事事不挂心一般轻松,见玉玳眉目中夹着忧色,还拍了拍玉玳的手臂劝起了人。 第389章 因她而亡 “这事儿我已知晓,万岁爷上午便同我说了的,我万岁爷的处置没什么不满的,也知道、理解他的难处,其实胡、宋两家为此付出代价之后,我便已然没什么不满的了。” “你往前细数,后宫中有哪位嫔妃子嗣受损得万岁爷这般重视,引得下头这样震荡的?我和孩子已然是太得抬举了,若再贪心反而不好。” 玉琭虽话是这么说,可面上却不见喜色,先前在四阿哥跟前儿她还是个那个好好额娘,半分忧虑没有,然对着玉玳她再不消得掩藏情绪。 玉琭放下手中的茶盏,好一会子什么都没说,反而默默红了眼睛,深深喘息了好一会子才强压住情绪似的,从荷包中掏出一封折得小小的信,递给了玉玳去。 “我是没什么不满了,可瑞常在又能找谁说理去?她那样好的一个人,平日里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连吃口茶都要惴惴的看人脸色,她又能得罪了谁?” 玉琭自个儿受苦受难的时候都不曾这样难过,更不曾为自个儿的遭遇掉过什么泪,然一想被无辜牵累的瑞常在,她好似一下子崩溃了似的,掩唇痛哭难过。.qqxsΠéw 便是这难过她都没当着人面儿,没当着康熙爷的面儿,到了玉玳的跟前儿,在这湖心无人之境,才敢痛痛快快为瑞常在哭一场,喊了不平。 玉琭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悔恨算不上,内疚也够不着,瑞常在并非她害死的,然瑞常在却因她而死。 谁能想到这事儿还能牵连了瑞常在去? 玉琭心头说不出的恨,也从未像今日这样渴望权势,若她如贵妃那样尊贵,瑞常在是不是就不会因她而死了? 玉玳都来不及看姐姐递给她的信,她哪儿还顾得上,只是看着姐姐这样落泪的样子便够心急难受的了。 她在心中,姐姐像是额娘似的,是家里的半边天,以往再难的日子也不见姐姐这样难过,如今过上好日子了却这样哭,可见日子过得还不如他们一家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 许又都是怀着身孕的缘故,情绪都有些不受控,玉玳隔着一道窄桌抱着姐姐也咬牙哭了起来。 “呀!主子这是怎么了,魏启你快点儿划过去,主子可再经不过任何闪失了!” 魏启花月一行人虽隔得远,也听不见主子和公爷夫人说什么呢,可他们日日伴在主子左右,主子什么状态什么情绪他们只一瞧一眼便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听花月急急吩咐,魏启下意识就要听令行事,然他才往前划了两下便觉得不适合宜了,主子不是不知轻重的,如若真身子撑不住定然不会不唤他们过去,他们若贸贸然过去,只怕打搅。 显然,花月也想到了,连又抬手拽了魏珠去,情急之下也没想太多,这儿两个人一块儿顿住,相视一眼才察觉到似乎太亲昵了些,像是花月从背后抱住了魏启似的。 偏莺时又再旁边儿扑哧一乐,这声儿直激得魏启和花月吓着似的弹开了,一个往左撇一个往右撇,脑袋差点儿没插水里,小舟顿时一阵荡漾,好险翻了船。 末了三个人好不容易稳住了船,倒也不觉得尴尬了,只是好笑,笑过又觉得不好,主子还在那头儿哭着呢。 “你们说主子到底怎么了,明明先前还好着?”莺时惯是个大大咧咧的,屋里笑啊闹啊的总有她的份儿,主子看重她,可她到底少了一份儿花月的细致,故而也知自个儿不够称心,只能勤问勤观了。 花月忍不住朝主子那儿探了探身子,面上不掩关切:“从午间主子同万岁爷一道用罢膳之后主子便有些不开心了,面上不显,然膳后的杏仁酪也不见用,午间也没心思歇,可见心头不悦。” 魏启消息灵通些,只怕莺时不明就里再贸然问了主子或是怎得只怕不好,便给二人多透了些消息去:“约莫是关于瑞常在吧,今儿一早内务府的人过来给主子们送新进的料子呢,下头人扯闲,我便顺便多听了一嘴、、、、、、、” 主子们不在宫中,故而宫里的消息还不如下头的奴才们来得灵通,其实瑞常在也不算死的无声无息,她是吞金而亡的,自尽的缘故又不光彩,说是自尽,然下头奴才们也有说她是被迫自尽的,死前挣扎了好一番。 倒也不光是瑞常在自个儿死了,她的两个贴身宫女也随她们主子而去了,待被人发觉已然不早,屋里也甚是狼藉,那两个小丫头不说,瑞常在许是被那一大块儿金子活活噎死的,榻上尽是挣扎的痕迹,脸都憋的乌紫,瞧着甚是骇人。 花月莺时听罢一脸的惊骇,异口同声道:“这不可能,瑞常在怎么会做出那般苟且之事!她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儿寻那野男人去!” 魏启点头,说起这话来也讳莫如深,抿了抿唇没再多言:“谁说不是呢、、、、、、” 连下头的奴才们都知道瑞常在死的冤,那跟别说玉琭了,偏这事儿眼下只能这样定了调子,康熙爷都要翻篇儿了,她怎还能再为瑞常在说出一个不字,玉琭难受便也难受在这儿了。 玉琭怕玉玳落泪对腹中的孩子不好,还是她先止了泪,哄了玉玳去,玉玳抿着泪看了信,也知其荒诞了,想她夫妻俩也不能帮姐姐做些什么,心头更是愧疚了些。 “姐姐打算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玉琭摇摇头,她心中虽有不平,然也不是那么不冷静之人,多余的事儿她自不能做,知道分分寸呢。 “事已至此,我无法挽回,只能多为瑞常在打点身后事了,她走的不光彩,只能叫人裹了席子扔去乱葬岗,我也不知万岁爷可有弥补之心,然见他事儿稠,瑞常在又惯不得人重视,想来是没人在意她的身后事的。” “若方便,我想请巴尔善吩咐人替我给她打一口好棺材,择隔风水宝地厚葬了她,也叫她能睡得安稳些。” 第390章 姐妹齐心 说着,玉琭便塞给了玉玳一小叠银票,今儿即便玉玳不来,她也是要寻玉玳的,这事儿她早思量好了的。 玉玳无不应下的,虽银子不银子的都不打紧,可念着姐姐心存愧疚,玉玳到底是收好了姐姐给的银票,又问。 “姐姐,我想知道你以后打算如何?你可知害你的人是谁了?巴尔善嘴严,我没能问出来,那背后的人猖狂极了,我只怕他再对你不利。” 玉琭摇头,说到这儿了也冷静了不少:“你放心,当是不会了,万岁爷虽也未明说,然我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想来是我和四阿哥挡了人的路罢了。” “要说对付那人有什么办法我倒没有,他既有本事将手都伸到万岁爷这儿,我若做什么可不就如螳臂挡车一般,我有这个自知之明,他用瑞常在的命警告我一回,我自是要知道惜命的。” 说到这儿,见玉玳着急要说些什么,玉琭抬手止了人话头,知道玉玳是要替她不忿呢,可再不忿又有何用,她眼下确实是没法子,韬光养晦,且等着以后时机罢了。 “眼下对我来说最要紧的是先养好身子,将孩子平平安安的诞下,那背后的人是警告我也好,还是真想要我腹中孩子的命也罢,旁的我不敢说自个儿多有能耐同他斗,至少孩子,他别想从我这儿夺走了。” 玉玳见姐姐目含坚定,便是流泪也没丝毫软弱恐惧之态,玉玳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心里也放下了些,姐姐能看得开是再好不过了,至于安危问题,姐姐腹中可是龙嗣,万岁爷不可能不在意。 思及此,玉玳吸了吸鼻尖儿,心中也冒出些勇气来,朝姐姐笑笑:“不管那人什么打算,就是姐姐怕了我也不怕,我疼四阿哥,也疼姐姐腹中未出生的这个孩子,姐姐一个人敌不过他,那再加上我呢?” “我虽也算不得什么,然我好歹是公爷夫人,腹中还有爷第一个孩子,咱们姐妹俩再加上孩子,分量总能重些了吧,等爷们儿都去北巡了,我便搬来与姐姐同吃同住,看谁还敢对咱们不利。” 玉琭心头一酸,着实大受感动,以前那个胆小的、惯缩在她身后的小丫头竟也敢站在她前头保护她了。 “不至于此的,玉玳,你何必将自个儿牵扯进来,你疼我的孩子,我何曾不疼你的孩子?” 玉玳也不跟姐姐讲什么大道理了,干脆撒娇贴进姐姐的怀中去:“我就要跟姐姐在一起,难得这样好的机会没人叫我们拘着规矩了,姐姐也不肯吗?” 此一句娇蛮的话下来,玉琭可再说不出一个不字了,回头可得叫魏启、花月几个伺候是更细致些了,她有事也不能叫玉玳有闪失。 如此说罢,二人心情也见好了些,先吩咐了人操办瑞常在的后事,二人兀自掩藏着心绪,倒也不着急回去了。 慢慢泛舟于湖上,吃了点心茶水上了北岸赏花赏景,也是想在说说体己话去,然话还未说几句,谢氏却是带着四阿哥寻来了,四阿哥闹人,偏要来寻额娘和姨母,谢氏耐不过小主子的意思,只得来了。 玉琭抱着四阿哥哄了哄,然心头到底因瑞常在的事儿微微压抑着,也做不来什么笑颜,末了还是魏启提了北边儿有御园可逛,玉琭这才想起来那一园子珍禽异兽,二人便拉着四阿哥一道过去了。 她们未来园子之前,听闻这御园里还有老虎、狮子呢,来了之后,只怕奴才们监管不力凶兽逃出来害人,这才将这些凶兽都挪到围场猎园上去了,然剩下的倒也不尽是温驯的。 孔雀、梅花鹿这些寻常的就不说了,稀奇些的当属鹤顶、福鹿、麒麟、白鹿、犀牛、黄米里高、金线豹、哈剌虎刺、玄豹什么的,名儿都起得稀奇,其实真去见了也不过是寻常动物园里的那几种。 尤其是那麒麟,也不过是长颈鹿罢了。 玉琭先前已然跟着康熙爷来过一趟了,这会儿再看已然不稀奇了,玉玳和四阿哥可没来过,一进来那惊呼声儿就没停下来,尤其是四阿哥,见了通体乌黑油亮的玄豹眼睛都放光了,张着小手非要摸摸去。 都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豹子也没好到哪儿去啊,然不等玉琭细细的给四阿哥讲道理哄去,御园里的奴才们倒是有眼色会奉承,说话间的工夫,几个力壮的奴才竟将那玄豹套了脖子牵出来了。 那玄豹体型虽算不得大,想来还没成年,可只对上它那一双森森的铜铃眼便够叫人心生惧怕了,玉琭抱着四阿哥,下意识便腾出一只手拉住玉玳往自个儿身后扯。 见德嫔娘娘面色唰的变了,那领头给管事奴才紧忙叫人拉紧了绳子,他巴巴上前给主子解释。 “给娘娘、公爷夫人请安、四阿哥吉祥,娘娘莫担心,这玄豹才将将一岁半大,也不是外头捉来的,园子上母豹生了崽之后便一直是奴才们养大的,这玄豹尤其亲人,奴才一会儿抱着这玄豹的头,您和阿哥只管上手摸一摸。” 说着,这奴才抬手朝玄豹的方向压了压,那玄豹当即就躺倒了去,甚至还四脚朝天翻了肚皮叫人抚去。仟千仦哾 见此乖觉的模样,玉琭这才放松下来,倒也不敢叫四阿哥贸贸然的上前,先请周围驯兽的奴才们安抚好,这才拉着四阿哥上前摸了摸那玄豹。 四阿哥黑大胆儿,摸了两把没过瘾,竟还直接抱了那玄豹满怀,小脸儿都在那油亮浓密的皮毛里埋了埋,这才算是开怀咯咯笑了一阵儿。 这玄豹虽是甚乖,然玉琭到底还是不放心,心里一直提着呢,掐着时辰,才一两刻钟的工夫便不许四阿哥再玩儿了,四阿哥自是不乐意,然他在额娘跟前儿一贯的好脾气,就是心头不悦也不哭闹,只是小脸儿绷着,眼睛一瞬不离被任牵走的玄豹罢了。 好在小孩儿忘得也快,见了旁的新奇的便也顾不上那玄豹了。 第391章 失落之感 然四阿哥真真是爱极了小动物,到了犬园,正巧犬园里的松狮犬刚生了两窝儿小狗儿不久,小狗儿约莫才刚足月大,毛茸茸地正是活泼喜人的时候,同小奶狗玩儿自是比同玄豹玩儿叫人放心,玉琭便也由着四阿哥的心思去了。 然谁道叫四阿哥这么一撒欢儿可是坏了事儿了,四阿哥在犬园一呆就是一个多时辰,硬是挪不动道儿了,眼看着天色将暗,众人都累得不轻,玉琭和玉玳到底怀着身孕呢,便是走走歇歇也觉得身子疲乏。 可偏四阿哥不走,凡一叫谢氏将四阿哥抱走四阿哥便要哭,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哭得人心肝儿生疼。 然教养孩子哪儿有一味依着孩子心思的理儿,四阿哥喜欢小狗不是什么坏事,平日里常来看常来玩儿就是了,总不能因为四阿哥哭闹再抱走一个养着去。 宫中到底不比外头,身边儿养个鸟儿养个鱼已然是宠爱了,养个小狗儿四阿哥是欢喜了,教好教不好的还两说,这小狗儿万一伤了人事儿可就大了,宫中尚不安稳,外头还有人虎视眈眈着,岂能这样叫四阿哥任性。 玉琭硬着心肠,硬是叫谢氏将四阿哥抱走了,玉琭拉着玉玳走在前头,不去看四阿哥哭得小脸儿通红的样子,然她虽是看不见,却能听得到,四阿哥一哭还哭个没完,都走到半程了还在嚎啕,小嗓子都快哭哑了。 “主子,要不就依了四阿哥的意思,抱去一只养两天吧,孩子心性长久不了,许是没两天就喜欢旁的去了,届时再叫犬园的奴才将狗儿抱走,也不必专叫人操心养了。” 玉琭能硬了心肠,可谢氏不能,谢氏日日养着四阿哥,待四阿哥真真比自个儿的孩子还看得娇气金贵,她素来是个有规矩体统的,从来不置喙娘娘的任何决定,可今儿真真是被四阿哥哭得受不住了。 四阿哥可是皇子,皇子便是再怎么学规矩也不能连喜欢什么的自由也没有吧? 再者,四阿哥还笑呢,还不是能懂事的年纪,何必呢。 玉琭顿了顿足,她是四阿哥的亲额娘,她岂能不心疼四阿哥,可洋金花的警告在那摆着呢,她替四阿哥朝万岁爷讨只狗儿养着虽不是什么大事,可外人又要如何想呢? 太子有的四阿哥可以有,然太子没有的四阿哥若有了定然又要让人多想了,她尚且还没有自保的力量,怎敢叫四阿哥再冒头。 “谢氏,四阿哥多大你便在四阿哥身边儿伺候多久了,你说四阿哥心性长久不了,这话你自己信吗?” 玉琭将哭闹不休的四阿哥从谢氏怀里接过去,一边拍抚着四阿哥一边看着谢氏,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反问一句,只这一句谢氏便不言语了。 是啊,一般孩子心性是长久不了,对着有趣的物什多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然四阿哥不同,四阿哥凡喜欢的,就是破了烂了也不肯叫人丢的。 玉琭刚怀四阿哥那阵子,她额娘塞和里氏惦记着,入宫时还特给四阿哥送来了条亲手缝制的小百家被,那被子四阿哥从小盖到大了,上个月破了个角有些漏棉,玉琭想给四阿哥换条新的去,白日里叫人收了,夜里四阿哥不见自个儿的小被子便开始闹了,怎么哄都不睡。 翌日、甚至后日还惦记着,吃饭睡觉眼里都包着泪,待自个儿的小被子回来了,他这才现了笑颜,小手攥了一整天都不肯松。 如今只是同小狗儿玩了会子便这样闹了,若真给四阿哥一只小狗儿养着,届时可是想抱走也抱不走了,到时候四阿哥再闹要怎么办呢? 玉琭没再开口,也不消得再开口了,不光是谢氏明白了娘娘那些个未尽之意,周围的奴才们也尽明白了。 别看今儿只是叫四阿哥委屈了些个,可平白的叫大家伙儿心头都蒙上了一层失落感。 到底是这些年跟着娘娘过的日子太舒心,也因此得意忘形,竟不知什么是挫败的滋味儿了。 快到蕊珠园时四阿哥总算是哭累了,伏在玉琭的肩头睡着了,玉琭抱着四阿哥走在最前,瞧着孩子睡梦中还有些抽抽噎噎的样子真真时心疼得无以复加。 四阿哥不哭了,玉琭却默不作声地掉了泪,借着给四阿哥整理衣裳的空挡抹去泪珠。 至蕊珠园,玉琭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又听外头小郑子来报,说是佟佳贵妃来了,快下小舟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到。 这几日玉琭身子不适,除了玉玳和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人,其余凡是来探望的皆被康熙爷叫人挡了回去,她同贵妃可很是有几日未见了,现下身子不打紧了,玉琭正琢磨着明儿便去给贵妃请安的,这会子都天黑了人却是来了,那定然是为了瑞常在了。 玉琭不好将佟佳贵妃晾在外头,紧忙先叫魏启去外头将贵妃娘娘迎来,又将怀里睡熟的四阿哥交给谢氏安顿,这才算是腾开了手安顿玉玳去。 玉玳原是想留下的,然见姐姐这儿忙碌,眼下贵妃前来显然是有事儿要同姐姐说,她便也不叫姐姐分心安顿她了,只管先回去,明儿得空再来便是了。 “姐姐快先吃口茶吧,你抱了四阿哥一路我瞧着都累,我替你将贵妃迎进来便回去,你就莫操心我了。” 玉琭确实累极,后腰都酸痛得厉害了,便也不勉强,好生谢了玉玳去。 “那就劳烦你了,你回去了也好好歇着吧,原还想叫你尝尝我这儿新得的些个点心呢,这会子不得闲,且叫花月给你包好带去吧。” 玉玳笑着点头,顾忌着外头的贵妃呢,便也不多同姐姐推让客气了,只拉了拉姐姐的手便罢,带着人便出去了。 玉琭目送玉玳出门儿,也是来不及坐下了,吃浅吃了口茶便罢,立在门前迎人去。 只约莫等了几息的工夫,玉琭便远远瞧着贵妃一行人来了,她面上挂了些笑意这便带着人上前福礼。.qqxsΠéw “给姐姐请安,好几日未见姐姐了,真真叫臣妾惦念着。” 第392章 争夺抚养 佟佳贵妃近来身子还算稳妥,在园子上也住得舒心,以往日日呆在一处也没觉得贵妃身子有起色,几日不见便显了差别,佟佳贵妃两腮红润、眸明有光,瞧着是比以前精神多了,只是眉宇间带着些急切,笑意便少了些。 “你我姐妹二人何必拘着这些礼数,快快起身进去歇着吧,眼下你怀身月份还浅,且得少思多歇才是。” 佟佳贵妃亲自将玉琭扶起身来,直拉着玉琭的手便进了屋,熟门熟路得就坐罢,还择了她同玉琭爱用的吃食点了些宵夜。 她也是因瑞常在的枉死愁愤半日了,午间都没吃用,这会子见玉琭还稳稳当当的,这才好似安了些心,有了些胃口。 二人边吃边聊,倒也没聊什么要紧的,无非是玉琭不出门的这段时日里后宫女眷的些个动向,那拉贵妃下个月便要生了,她年纪小身子底子有不算太好,眼下怀得着实艰难,若非不便出门,今儿贵妃来也是要带上戴贵人和那拉贵人的。 待两个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佟佳贵妃这才说起瑞常在的事儿。 她素来消息灵通,已然不消得再朝玉琭讨要瑞常在那封谎话连篇的自白书了,眼下只能道了遗憾,道了愤怒,好好安排瑞常在的后事,然做得再多也不能挽回瑞常在的性命了。 只盼她来世托生到寻常人家,万不要再趟了后宫这潭子浑水,好好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可比做了宫中的小主强。 说罢瑞常在,佟佳贵妃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玉琭,你可知这背后之人是谁,为何这样针对于你?咱们素来亲近,你的事儿我自然放在心上,先前我请家里打听了些个,谁知竟死的那胡、宋两家竟还不是紧要人物,只是为人作恶的爪牙罢了。” 玉琭看了眼佟佳贵妃,不知贵妃为何一定要给她一个真相。 毕竟贵妃能查到那背后的真凶,定然也知道万岁爷对此的态度,既是万岁爷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都不能斩草除根,那她知道不知道有又何用呢? 玉琭没点头也没摇头,然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她不表态便已然承认她的态度了。 “姐姐,不管那背后的人是谁,就现下因为洋金花一案死的人已然够多了,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德嫔,万岁爷又不止我腹中这一个子嗣,若这事儿再过不去,我只怕削减了这孩子的福气。” 这意思便是不再计较了。 佟佳贵妃闻言,心头忽地便有些急了,且依着她对玉琭的了解,事关孩子的安危,她不该就这么偃旗息鼓,万岁爷不是宠爱她吗,她就该再闹下去,该闹着叫万岁爷深究。 然再怎么深究,万岁爷为了太子,终究是不会动了赫舍里氏的,玉琭若闹,消磨的便是万岁爷对她的宠爱了,那索额图又是个心黑胆大的,仗着资历和功绩不把人放在眼中,他若知道玉琭敢不接他的警告,只怕就是拼着叫万岁爷厌恶了他,也得给玉琭几分眼色瞧瞧。 如此想着,佟佳贵妃又不愿叫玉琭闹了。 这二日见了额娘,额娘连番劝慰的话叫她纠结非常。 她这身子骨总病弱着,一年到头也没个好时候,便是每月有那一二次承受雨露恩泽的机会也不见有孕,然她不说为了家中,只说为了自个儿,的确是膝下空虚身边寂寞,若能有个孩子陪伴就好了。 四阿哥聪慧、懂事,她打心眼儿喜欢这个孩子、疼爱这个孩子,倒也不仅是因为玉琭的缘故,就是觉得同这个孩子有缘,相处起来没半点儿隔阂,若换做三阿哥便不同了,她心中是做不来半分亲近的。m.qqxsnew 如若玉琭是寻常后宫女眷就罢了,她若想将人的孩子抱来养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偏她同玉琭关系甚好,一派姐妹情深,她自然在乎玉琭的感受,再加之玉琭和四阿哥又受万岁爷重视,这事儿她便不好再提了。 而今玉琭再度有孕,索额图又觉玉琭和四阿哥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这次是针对了玉琭和腹中未出世的孩子,那下次呢? 下次是不是就该直接朝四阿哥下手了? 万岁爷对此虽已有防备,然万岁爷日理万机,总不能日日盯这四阿哥去,万岁爷一旦偏宠四阿哥,只怕又要引得索额图替太子不平,如此一来便更是麻烦了。 倒不如叫四阿哥记在她的名下养着,一来她也算有了寄托着落,家里也不会日日催着了,二来也算是给了四阿哥一个强大的依靠,一个极好的出身,佟佳氏可是万岁爷的母族,自不比赫舍里氏差,索额图即便不忿也得掂量掂量去。 然这法子虽好,佟佳贵妃到底是在乎玉琭的看法,这偌大的后宫,也就玉琭同她最是亲厚了,总不好因为此再伤了彼此的情分,纠结便也纠结在此处了。 试问哪个做额娘的能丝毫不犹豫地将孩子送给旁人养呢? “姐姐,咱们有话便直说吧,你今儿来想来不光是要问我知不知那害我的人到底是谁吧?这人我心里已然有数了,只是得罪不起,姐姐自是不怕的。” 见佟佳贵妃久久不言,眉间紧缩,手中的银箸都险些要掰弯了,玉琭心头微叹,她同贵妃相处这么久了,对人的了解不说十分也有八分,她要说什么已然呼之欲出,那便别钝刀子磨人了,还是敞亮些吧。 见玉琭这样干脆,佟佳贵妃抿了抿唇,心中倒腾升起一股子希冀来,只盼着玉琭是个明白人,知道怎么才是对四阿哥最好的。 “玉琭,我就同你直说了,为了你和四阿哥考量,你就将四阿哥交给我抚养,让佟佳氏做你和四阿哥,做你腹中未出世孩子的靠山吧。” “你也知自元后故去,赫舍里氏一族几次选秀都想再送了人来,以巩固太子及他们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万岁爷拒了两次,今年选秀才算是松了口子,给了一个贵人的位份。” 第393章 私信私情 “然这贵人的位份也是打脸用的,直叫他们心中更是急切,只觉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如此,凡有可能威胁到太子的都被他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万岁爷是防备打压赫舍里氏不假,可这不是一两日的事儿,赫舍里氏经营多年,是太子母族,索额图在朝中又呼声极高,牵一发而动全身,万岁爷若想不伤国之根本、不动朝廷筋骨将索额图的势力连根拔起,没个十年八年的可做不到。” “且等十年八年过去了,便也能看出阿哥们的本事了,一旦太子平庸而四阿哥一枝独秀,类似洋金花的案子一定会迭起不休。” “届时,你要拿什么要护住四阿哥,四阿哥又能拿什么在他兄弟们之间立足、自保呢、、、、、、、” 万事开头难,开了头之后便容易多了,有些碍着情面不好宣之于口的话也好说了,有些心思也能借着机会摆得敞亮了。 佟佳贵妃句句为了四阿哥,其实也句句包含了私心,可这私心也确确实实对四阿哥有利,真真叫玉琭说不出来个不字。 好似她为了四阿哥,就该一口答应下来的,可不能不识抬举了。 然她替四阿哥答应下来就真的是好事一桩吗? 她们口口声声是为了四阿哥好,可四阿哥长大了会领情吗? 且不说远的,就说忽地给四阿哥换个生活环境,四阿哥只怕都一时半会儿适应不来,他连只见过一个时辰的小狗儿都尚且不舍得,更何况是他朝夕相处的额娘。 玉琭掐紧了手指,只是想想四阿哥被佟佳贵妃抱走的场景便犹如刀绞一般,岂能松口答应了去。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这世上除了我和万岁爷,便是姐姐对四阿哥最最好了,可这事儿我没法儿替四阿哥做主,姐姐所言句句真切,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姐姐的假设中。” “对洋金花一案,万岁爷眼下是没法儿动了赫舍里氏,然万岁爷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索额图对四阿哥不利,能得眼下荣宠我已十分知足,从没想着叫四阿哥压过太子一头。” “四阿哥虽聪慧不假,可他到底还是个未满周岁的孩子,又能聪慧到哪儿去,太子未满周岁便开口能言了,四阿哥眼下还日日只知道吃知道玩儿,太子又怎会比四阿哥平庸?” “我心里是对赫舍里氏有怨,他们防备我防备四阿哥作甚,我一介包衣出身,就是四阿哥再得万岁爷喜欢也断越不过太子去。” “说句不好听的,比起四阿哥,我倒是觉得大阿哥更应防备,大阿哥尚武,人又机灵聪慧,小小年纪便已然能拉开一石的弓了,万岁爷日日在人前儿夸着,怎也不见赫舍里氏防备去?” “我看他们就不是针对四阿哥的,不过是针对我罢了!见不得那平贵人无宠不受重视呢,是我碍了事儿,且得叫我知道厉害了,恨不得叫我死了才清净!” 玉琭越说越是急切,说到赫舍里氏针对她时,她还敲了跟前儿的茶盏,震得盏中水花四溅,连轻薄的衣袖都沾湿了去。 她还是头一回这样动怒,头一回在佟佳贵妃跟前儿这样情绪外露。 佟佳贵妃被玉琭这般恼怒的样子唬得一愣,这一敲桌好似将她心头的失落打撒不少似的,总归是叫她顾不上自个儿的情绪了,下意识就好生安抚玉琭去了。 “别恼别恼,你还怀着身孕呢,孩子还小可经不住你这样的火气,她平贵人算什么,你自是不消得看她的脸色的、、、、、、、、” 且拉拉扯扯好安抚了一通,玉琭好似这才消了些气儿,然不等佟佳贵妃再提了四阿哥,玉琭捂着肚子,又蹙着眉喊肚子疼去了,倒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这一天下来累的。 这下子佟佳贵妃可再顾不上说旁的了,她到底是极在乎玉琭的,生怕玉琭气出个好歹来,连叫人跑去喊了太医,亲自扶着玉琭去里间儿榻上躺着,见玉琭痛痛难耐,她还半抱着玉琭轻声安抚,亲姐妹间也不过如此了。 玉琭这儿动静不小,自然也惊动了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太后娘娘,乔太医这前脚刚到,后脚康熙爷和苏麻喇姑几个就来了,个个绷着脸紧张地看着玉琭和乔太医的反应,生怕这再有个什么好歹。 好在乔太医给了准话,娘娘只是因略动胎气罢了,这几日好生养着,莫动气受累即可,待过了头三个月孩子稳当了,娘娘便不必小心着了。 得了这话,众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天色不早,康熙爷亲自将苏麻喇姑送至门前请人先回去安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心,而后进了屋,瞧着屋里的“不速之客”,眉宇间仍不见松懈。 然他到底惦记着玉琭的身子呢,康熙爷看了佟佳贵妃一眼,什么也未说,先细细安抚了玉琭,亲自给玉琭喂了保胎的汤药,看着玉琭歇了,这才给佟佳贵妃使了眼色带人出来说话。m.qqxsnew “贵妃怎么得空来?这个时辰你不是惯准备歇了吗?” 玉琭好端端的怎会动了胎气?定然是有人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这索额图和赫舍里氏还没老实呢,佟佳氏又跟着掺和什么,康熙爷气儿不顺,语气都跟着失了寻常的客气,连表妹也不叫了。 佟佳贵妃岂能感受不出康熙爷的情绪,这二年万岁爷的气势越发逼人了,她自是不敢持表妹的身份放肆,忙低着头规规矩矩回话。 “回万岁爷话,臣妾听下头人说德妹妹因瑞常在的事儿闷闷不乐,便特来安慰了,妹妹最是心善顾念情谊之人,只觉是自个儿害了瑞常在,臣妾哄着好歹是陪着妹妹用了些吃食下去,谁道还是动了胎气,都是臣妾的不是。” 在这个节骨眼子上,佟佳贵妃是半句不敢提抱养四阿哥的事儿的,真要提也得是玉琭先跟万岁爷透个气,省得这位又要误会,好似她逼着玉琭将四阿哥给她一般,她虽有私心,却也没想着逼迫了谁。 第394章 怪吓人的 康熙爷一听是因为瑞常在,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到底是牵连了一个无辜的人,不光是玉琭觉得亏欠,便是康熙爷想想也是唏嘘,他虽同瑞常在没什么情分可言,然好歹也是陪伴他的老人了,落得这般结局着实叫人遗憾。 然逝者已矣,康熙爷已然暗中吩咐人厚葬了瑞常在了,若再一味为她悲痛倒没了必要,然玉琭又不同于他,玉琭同瑞常在的交情可比他深,这事儿一开始又是冲着玉琭来的,自然要惹得人多想些。 “罢,你若得闲,常来陪陪德嫔也好,她怀着身孕,先前又经历那事,身心皆不稳妥,最是需要人安抚的了,朕日日忙碌,能开解她的时候不多。” 佟佳贵妃紧忙应下,瞧万岁爷因玉琭而缓和下来的脸色,佟佳贵妃心中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总归不是滋味儿极了。m.qqxsnew 先前她同玉琭说话时,还直言将四阿哥记在她的名下,便是给了四阿哥一个依靠,给了玉琭一个依靠,然事实上,若单论万岁爷给的重视和宠爱,她反倒是沾了玉琭的光。 不过她也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儿就对玉琭不快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叫一个人占了去,玉琭虽得宠但出身不好,她出身高贵却宠爱不足,半斤八两罢了。 佟佳贵妃跑着神儿,也没什么投机的话要同万岁爷说,这便告退了,康熙爷则兀自立在湖边吹了吹风,静了静心这才回了玉琭的身边儿。 时候不早了,既是来了康熙爷便也没想着再回渊鉴斋处置公务,又细看了里间儿躺着的玉琭,康熙爷轻手轻脚走到外间儿,坐在贵妃榻上,泡泡脚顺带着叫梁九功伺候着给他捏捏去,松乏松乏筋骨。 今儿伏案一整日,着实弄得肩酸腰痛,然即便这会子不看折子,康熙爷也满脑子的家国大事、利害干系,着实叫他疲惫得紧。 梁九功蹲在地上捧着万岁爷的脚捏着,见万岁爷神情疲惫,他紧忙又给一旁提着铜壶随时准备添水的魏珠使眼色,叫人给万岁爷捏捏肩去。 魏珠立刻会意,这便放下手上的活儿净手上前,然作用不大,康熙爷心中积压着事儿呢,精神疲惫连带着身子骨也不舒坦。 康熙爷摆摆手,正欲打发梁九功和魏珠去边歇着叫他自个儿静静的,谁道外头小高子又来报信儿,说是承郡王的军报又到了,眼下战事正胶着,若是顺利想来年后边能有凯旋的好消息。 康熙爷自不敢大意,这便将双脚从梁九功手里抽出来,也顾不上叫人伺候了,自个儿三两下擦干净登上鞋袜便出门见了送信儿的人。 然到底惦记着玉琭呢,颇有些舍不得的样子,反复顿足回头两次,康熙爷这才下了狠心上了去渊鉴斋的小舟,等一会子处置完军务想来得四更还多了,明儿一早还得上朝,夜里可就不方便来回奔走了,再打搅玉琭好眠更是不该。 “好好伺候你们主子,若身子再又不妥即刻给朕报信儿,不拘时辰。”临走,康熙爷看着来恭送他的魏启几个,少不得再好好嘱咐几句去。 众人无不应的,倒也都惦记着今儿主子情绪不高,身子也不爽利,这便赶紧的回去候着,可进了里间儿,花月莺时却扑了个空,就送万岁爷走的这么点儿工夫,主子竟不见了! 大伙儿这可慌了,好端端的主子怎么还能丢了,就万岁爷出门那会儿主子不还在榻上正睡得安稳吗? 魏启和花月几个紧忙去寻,一抬头见四阿哥的厢房里微微亮着光,众人紧忙涌了过去,见了里头抱着四阿哥的主子,这才算是将心落回到了肚子里。 倒也不知主子是怎么了,莫不是梦魇了? 瞧主子抱着四阿哥愣愣的模样,连眼睛也不眨似的,花月倒也不敢贸然上前搭话了,且给一旁的谢氏使了个眼色,借一步说话。 “娘娘怎得忽地来了这儿,四阿哥不是早歇下了吗?若我没记错,四阿哥已然不怎么闹夜了。” 谢氏颔首,忘里探了一眼,声儿也压得小小的,生怕惊了谁一般。 “姑娘说的不差,四阿哥没闹,一个多时辰前我便已然带着四阿哥歇下了,我们伺候小主子的一贯觉浅,我正睡着,忽地觉得肩膀一凉,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我顿时就惊醒了,下意识便要喊人。” “谁道抬头一瞧,竟是娘娘来了,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从我怀中将四阿哥抱走揽在怀里,坐在哪儿也不知想甚呢,一句话也没有,一动也不动,怪吓人的。” 说着,谢氏还顺了顺胸口,说话时还戚戚然。 花月锁眉,听到这儿真真是惊虑交加,心想下午主子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忽地这般了? 洋金花是断不会有了,莫不是听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那想来着症结多半就出在贵妃身上了。 今儿贵妃来的也是突然,说话还神神秘秘避着人,真不知这人干什么来的,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听着亲,然她可还记得她们德主子还怀着身孕呢,说话是一点儿不知顾忌。 花月心疼着主子,这便开始替主子不平了,甭管谁都要替主子怪罪一句。 瞧着主子怔愣脆弱的样子,花月也顾不上再多问谢氏什么了,紧忙叫安宁给主子拿来披风裹上,蕊珠园四面环水,即便眼下正是暑天,夜风经过后湖吹来也带着湿冷气,可不好叫主子这样枯坐受了凉。 花月小心翼翼的给主子披上披风,即便动作轻得不能再轻,还是惊动玉琭叫她回了神儿,抬头一瞧,不知几时她跟前儿的人都来了,还个个眉目染上忧色,玉琭勉强朝众人笑笑,强压心头的焦虑和难过。 “都站在这儿作甚,除了今儿守夜的,都回去歇吧,我就是想四阿哥了,过来看看四阿哥罢了,今儿在御园四阿哥没能如意,我一直惦记着四阿哥伤心呢,心头也跟着难过,就是想再抱抱他,不想他怪我这个做额娘的。” 第395章 车到山前 玉琭轻轻诉着,原是无足轻重的一件小事,可偏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睛,染上了哀色。 她哪儿是怕四阿哥因为没得到小狗儿而怪她,她这是怕四阿哥长大以后怪她自作主张替他推了个好前程、好靠山,可若真叫她将四阿哥送予佟佳贵妃,她又怎舍得。 不过是没叫四阿哥得了心爱的小狗儿罢了,怎惹得主子这样惶惶不安? 魏启虚虚的唤了声儿主子,都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了,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主子惯是个心大的人,同人的计较都不入心,如今是怎么了? 他灵机一动,倒是同花月想到一处去了,那定然是同贵妃脱不开干系了,可贵妃又到底同主子说了什么呢,能叫主子这般不安,竟不比中了洋金花的毒好到哪儿去。 魏启想不明白,此时也顾不上多想,紧忙同花月对了对视线,二人上前安抚了主子去。 “主子,四阿哥怎么回怪您呢,您可是四阿哥的额娘,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其余的话玉琭没听进去,就听进去这一句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话,可不就是如此吗,若不然,历史上她母子二人也不会这般势同水火了。 四阿哥不是个睡相好的,他还小,还不到叫下头奴才们给他规矩睡相的时候,且在额娘怀里躺一会儿便哼唧着不舒服了,要翻身。et 玉琭见状,只瞧四阿哥睡梦中微微蹙起的小眉头,她便要心疼了,紧忙抱着四阿哥回了她的主屋,今儿夜里便也不消得奶娘们伺候了,屋里亦不叫花月莺时守着。 玉琭躺在榻上,半搂半抱着四阿哥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身点了盏豆大的灯,她侧躺着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细细用视线描绘着四阿哥胖乎乎的小脸儿,脑中翻来覆去想着贵妃同她说的那些话。 先前同贵妃说话时她故意气恼,将话引导平贵人身上,就是因为不知该怎么应对贵妃了,这才出此下策,然她只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若贵妃再提抱养四阿哥的事儿,抑或是赫舍里氏仍对她不满,那她可真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这叫她忽地想起,历史上的乌雅氏是不是也遇到了这样叫她憋屈又无能为力的境况,如此才将四阿哥送给了贵妃抚养,以保孩子的安稳。 说句实在话,若四阿哥以后没有佟佳氏的助力,能不能坐上那个皇位还是两说呢。 太子眼下还看不出资质如何,大阿哥、三阿哥渐渐长大,也是各有各的擅长,后头参与夺嫡的阿哥们都还未出生,九子夺嫡的事儿会不会再重演谁也说不清楚,难不成她必有一遭不得不,必同四阿哥也必如历史上那般剑拔弩张吗? 一想这个,玉琭又红了眼睛,然她到底还顾忌着肚里还有个小的呢,紧忙沾了沾眼角的湿润,不许自个儿落泪了。 玉琭深吸一口气,抚了抚自个儿尚且平坦的肚子,又好好抱了抱眼前的孩子,便是再难过痛苦也不许自己再纠结消沉下去了,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得过一日便好好过一日去,总会有法子的。 若真到了不得不做决断的那日便也干脆些,她宁服所有人,也得对得起孩子,这世上同她最亲的便是这两个心肝儿了。 心头有了主意,后半夜玉琭竟也能睡得安稳了,抱着四阿哥一夜无梦,比以前还睡得香甜。 翌日四阿哥还先玉琭一步醒了,小孩儿一睁眼便瞧见了额娘,惊喜得直咿咿呀呀的叫唤,显然是忘了昨儿的伤心事,小胖手一会儿抓抓额娘的头发,一会儿又抓抓额娘的衣襟子,也不吵着要吃喝拉撒了。 玉琭是被四阿哥作弄醒的,见四阿哥那瞪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看她,她心情也跟着昂扬起来,亲了亲四阿哥的小脸儿,一口一个宝儿叫着,真真是可心地爱着疼着。 四阿哥岂能感知不到额娘的情绪,一时间更是高兴非常,忙蹬着小腿儿又往额娘怀中拱着,啊啊地叫着,像是在喊额娘。 明明是想同额娘再亲近些的,可四阿哥笨拙极了,一扑腾额头一下子撞上了额娘的下巴,疼得小孩儿一愣。 玉琭倒是不疼,只忙看着四阿哥欲哭不哭地拿小肉手搓着额头,又是疼又是想喝额娘亲近,那小脸儿都纠结出折子来了,玉琭顿时笑得更厉害了,忙亲了亲四阿哥的额头,四阿哥顿时又露了笑,半点儿哭的意思都没有了。 立在廊下的谢氏和方氏早听到了里头四阿哥和娘娘笑闹的声儿,依着规矩她们早该进去伺候了,然惦记着昨儿娘娘的心情低迷,难得听见这般开怀的声儿,便也顾不上伺候了,再等等吧。 约莫又等了小两刻钟,外头众人这才听见娘娘唤人伺候,花月莺时捧着铜盆、热茶领头进门,后头跟着安宁和橘如帮衬,谢氏方氏和伺候四阿哥的吴嬷嬷等人紧随其后,众人鱼贯而入,齐声问安,起身时面噙笑意,当真叫主子一瞧便是好心情。 玉琭穿戴好了便亲自给四阿哥穿小衣、擦脸,四阿哥兴奋过头,蹬着小胳膊小腿儿还不愿配合,玉琭也不见急躁,陪着四阿哥玩儿似的穿戴着,好闹了一阵子。 直到魏启立在屏风前报,说是早膳准备妥当了,玉琭这才叫谢氏和方氏搭把手,伺候四阿哥起身。 康熙爷上朝去了,昨儿乔太医还配合着说她动了胎气,故而也一上午也没什么人打搅,她这小岛没外人又显得清净,便也不必佯装养胎的样子一味躺着,见天儿好,玉琭便到带着四阿哥赏岛上的牡丹花林去了。 四阿哥在前头跌跌撞撞地跑着,跑累了又开始爬,玉琭在后头小心撵着,母子俩都出了一身的汗,也是难得的快活。 四阿哥摘了花便送给额娘,许是想开口学说话了,朝玉琭:“额额、额额”地叫着,直听得玉琭心软极了,又抱着四阿哥好亲一阵子。 第396章 似做恶人 母子俩亲昵玩闹着,暂忘了那些扰人的忧愁,自也没注意湖面上打北岸缓缓而来的一叶小舟,来了,又走了。 “主子,您特叫人寻来了万花筒和这千里镜讨四阿哥欢心,咱们还没见着四阿哥的面儿呢,怎么就要回了?” 莲心捧着红木托盘,看着金丝楠木盒里躺着两个铜镀金嵌珐琅的两个精致的小玩意儿,不明白为何自家娘娘看过那千里镜之后便要她们调转船头回去了。 明明来的时候还满脸的期待之色,只盼着四阿哥能欢喜,盼着四阿哥能再同她亲近些,以后抱养过来四阿哥也能适应迅速,这会子再看娘娘,也不知怎得,眉目间含着些失落也似是无奈。 难不成主子是瞧见了什么叫她不欢喜的了? 莲心没看过那千里镜,也不知主子用那圆圆的小筒子能看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只能讷讷问着。 佟佳贵妃自是看到什么了,不过那场景不是叫她不欢喜了,只是觉得自个儿十分多余。 她瞧见四阿哥和玉琭玩闹的样子了,看到四阿哥捏着花,兴冲冲的往玉琭怀里扑,抬着小胖手给玉琭簪花的样子了,四阿哥那天真无邪气儿,那满心满眼都是额娘的样子,真当叫她羡慕,她自会审时度势,不想讨人嫌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儿日头太足了,热得慌,待下午天儿不热了再来吧。” 佟佳贵妃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也不兴冲冲的站着了,矮身坐下来,俯身轻捻着衣袖用指尖儿点着清透的湖水,垂在肩侧的流苏也跟着叮咚作响,敲打着她的心似的。 自打四阿哥出生,她便疼四阿哥比疼旁的孩子多些,在四阿哥吃穿用度上上心便不说了,凡见了四阿哥,她只恨不得什么都亲力亲为,给四阿哥喂饭更衣无丝毫不耐,她是真真喜欢这孩子的。 她对四阿哥好,四阿哥自然也待她比旁的女眷亲近,四阿哥的亲近回应叫她昏了头,时而看着四阿哥爬得满身泥泞的样子,她心头还要怨玉琭不会看顾孩子,若是四阿哥交给她来抚养,她定将四阿哥养得矜贵非常,即便同太子相较,也要有过而无不及。 可不得不说,玉琭也是个会养孩子的。 瞧太子便知道了,跟前儿的奶娘惯着宠着,金贵得不得了,每日恨不得换八身衣裳维持洁净,入口之物更是小心再小心,如此这般,太子反而容易生病,天儿一冷热交替便想咳要发热,反观四阿哥,除了刚出生那几日折腾人之外,之后竟一次都没病过了。 然甭管她心头是如何想,都无权置喙玉琭如何养四阿哥去,她就是同四阿哥再亲,也不是四阿哥的亲额娘,没有她们母子二人血浓于水的天然亲近。 她虽一早就有心给玉琭提了抱养四阿哥的事儿,然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也不愿破坏了她同玉琭的情谊,便也只能按下心思。 然自打玉琭再度有孕,她便有些耐不住了,后又有着洋金花一案,玉琭甫一出事儿,她下意识竟不是担忧,而是窃喜,只想着玉琭又有了孩子,眼下身子又不妥,自然是顾不上四阿哥了。 玉琭若想给四阿哥寻个好的托付,定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了,可她左等右等不见玉琭提出来,额娘来陪她小住两日,常给她吹耳旁风,这一来二去的她便耐不住了,昨儿给玉琭提了这事儿去。 想着玉琭的不情愿,她昨儿夜里也没能歇好,今儿一早起身又想起先前叫人为四阿哥搜罗的小玩意儿了,怎么都想再来试试。 谁道这一来,无意间用千里镜瞧见那母子的亲近,反而叫她有些灰了心,好似抱走四阿哥,她便做了恶人一般,这会子又恨起自己的摇摆不定的心了。 她既想要四阿哥,又想不伤了同玉琭的情分,还想她们二人如亲姐妹一般,这可能吗? 玉琭对四阿哥有多上心她怎能不知,玉琭可是在四阿哥未出生之前便将四阿哥启蒙要用的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若她不能再做了四阿哥的额娘,那先前畅想的一切便都是一场空了。 即便再有第二个孩子陪伴,想来心头也是不平的。 直到小舟靠了岸,佟佳贵妃已然静坐在小舟上,久久缓不来神儿,自个儿的院子是不愿回去了,她病的时候在榻上,在屋里呆得够久了,既是不好抉择,那就再走走看看,再想想。 佟佳贵妃上了岸,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后头的一帮子奴才们见主子绷着脸也都不敢上前过问什么了,只默默低着头跟着罢了。 倒也不知一行人去了哪儿,佟佳贵妃鼻子尖,远远地闻到一股子不太妙的味儿,这才回了神儿,见是几个奴才提着桶从御园出来,大概是刚清理了野兽排泄之物。 几个小太监年纪不大,约莫才十岁左右,个头小小地走路也不稳重,尤其是前头那个,蹦蹦跳跳罢了还倒着走,同跟前儿几个说笑着。 “、、、、、犬园的那几个小松狮真好看,肥嘟嘟的团子似的,今儿我拾掇的时候抱了抱,怪不得四阿哥喜欢得不舍得走呢,哭得那样厉害,那毛真真软和极了。” “沾了四阿哥的光,连带着犬园的那几个哥哥也得了不少赏,德嫔娘娘出手大方,叫人尽心养着,我还听说那几个小松狮犬吃得比咱们都好呢,顿顿有肉,要是投胎能选,嘿!我真想给小主子当狗去呢、、、、、、”筚趣阁 那小公公光顾着感慨去了,没瞧见脚底下的路,脚后跟儿一拌身子一斜,竟直冲着佟佳贵妃倒过去了,手上那脏兮兮的桶飞得更快,若非护在佟佳贵妃的公公和莲心几个反应迅速,只怕那桶便砸到主子身上去了。 佟佳贵妃跟前儿的肖公公素来低调,办事也一板一眼,险些被情绪左右的时候,而对着这没规没矩不长眼睛的小奴才真真是恼火之极,娘娘千金之躯若真挨了这一桶,只怕得躺到冬日里也不见得能起身的。 第397章 再临犬园 “你若眼睛白长的,咱家这就替你剜出来!还想阿哥当狗,你想得美!” 肖公公含着怒,一脚便将那小奴才踹翻了个跟头,小孩儿日子过得不好,吃不饱活儿活儿又重,挨了这一脚便站不起来了,连求饶的话都有些说不出来。 旁边的两个小的也吓坏了,他们伺候的时候短,平日里在御园干活儿,身份又低贱,根本就见不得什么主子,故而说话做事随意了些,谁道今儿竟冲撞了贵妃娘娘,且不知几条命能赔。 一时间,两个小奴才也瑟瑟发抖,只顾着磕头,连求饶的话也不敢说了。 眼看着肖公公作势要打发人叫管事公公来,好好给这几个不长眼的小兔崽子些个教训呢,佟佳贵妃惦记着那小奴才口中的话,忙抬手阻了肖公公,事关四阿哥的,她素来最是上心。 “刚刚你说的可是四阿哥?四阿哥来过这御园吗?他都做了什么?喜欢什么?” 佟佳贵妃来畅春园的时候可是不短了,旁的地方一早就逛过了,唯着御园她是一次都没来过。 她身子弱,又是心肺上的毛病,故而多是在屋里养着,难得有走远的时候,一接触什么细小绒毛又总叫她咳,下头人皆上心着呢,她那观澜榭方圆之地,寻不着一只地上跑的小动物,去御园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儿。 她本身也不是很爱小动物的人,尤不爱小动物身上的气味,若非这会子撞见的小奴才一口一个四阿哥,她定早早嫌弃地走了,而不是像眼下这般,还蹲在那小奴才跟前儿,半分顾不上嫌恶。 宫里的奴才们哪个不命贱皮实,若不皮实早被磋磨死了的,别看着小奴才虽是痛极,然回话还是半分不耽搁的,就是趴着也得将话说利索了。 “回娘娘的话,四阿哥是昨儿下午同德嫔娘娘和公爷夫人一道来的御园,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四阿哥都不感兴趣,唯喜爱那毛茸茸的。” “奴才身份卑微,不能伺候小主子,奴才也是听驯兽的管事公公们说的,说四阿哥起先喜欢玄豹,然德嫔娘娘怕玄豹暴起伤人,便带着四阿哥走了,后到了犬园,四阿哥这才可心衬意,直同那小松狮犬玩了小两个时辰也不舍得走。” “这御园上下养的动物就是为了讨主子们欢喜的,凡没什么野性的猫儿、狗儿什么的,都可随主子们喜欢带去养着,原以为四阿哥这样喜欢那松狮犬,定然是要挑一只走的,谁道德嫔娘娘宁愿叫四阿哥哭哑了嗓子,也不肯如四阿哥的意。” “不过后来德嫔娘娘好似心软,似有叫四阿哥勤来的打算,还特打发跟前儿的安宁姐姐特给犬园和那松狮犬拨了银子,叫人好生照看着,莫病了伤了四阿哥看了又要伤心了。” 这小奴才口条利索,即便伤着也比旁边儿只知道磕头的两个同伴强,佟佳贵妃点点头,见此倒是原谅了他先前的言行无状。 “罢,起来回话吧,你叫什么?可知道那犬园在何出,可能认得出四阿哥喜欢的哪只,带本宫进去瞧瞧吧。”筚趣阁 一说这话,那小奴才身上顿时疼痛具消,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抹身上的浮土,哈着要挤着小脸回话。 “多谢娘娘宽容,奴才名儿贱怕污了您的耳朵,您叫奴才一声儿小叶子就是了,若说去犬园您可找对人了,奴才就在犬园办差呢,昨儿公公刚提着奴才耳朵点提过,要特别关照着四阿哥喜欢的那只,奴才熟着呢。” 小叶子顺杆儿爬,好不容易能伺候一回娘娘,自是不敢耽搁,这便给娘娘引路去,然那肖公公却不肯如他意,他这头儿话音刚落,肖公公便开口劝阻,好生叫人讨厌。 “娘娘,四阿哥喜欢什么大可叫奴才代您去瞧瞧,是要奴才给四阿哥送过去还是在叮嘱人好好养着都是您一句话的事儿,何必还劳动您自个儿亲自跑一趟您,您身子才刚好些,且得好生注意着呢。” 若放在寻常,佟佳贵妃为了自个儿的身子自然是能听进去话的,可她唯四阿哥纠结心烦着,更别说这t肖公公还是家里专她给准备的人手,比莲心还要听家里的话呢,她心头叛逆,自是不肯听的。 “你若能代本宫,那本宫便将着贵妃之位让给你做好不好?” 只这么一句,顿时堵得肖公公哑口无言。 娘娘日渐长大,不肯再事事听家中的话了,他也自知自个儿首先是娘娘的奴才,继而才是佟佳氏的狗,自不敢再违背娘娘的意思,只得请莲心给娘娘一张干净的帕子掩住口唇,免得闻到那些小绒毛,再累及肺腑。 见肖公公识相,佟佳贵妃也体谅他的心,便也不再冷声冷语的,只管接了肖公公的关怀,叫小叶子带路去。 这御园颇大,即便小叶子带着贵妃娘娘走了近道儿,也涌了小三刻钟的工夫,日头渐盛,他偶尔撇头抬眼间便能瞧见娘娘被晒得红透的脸,倒也是个回来事儿的,见娘娘身后的奴才未给娘娘准备遮阳之物,他便悄声给自个儿的小同伴使了眼色,寻来了一把伞来。 虽御园也寻不来什么好物件儿,末了拿来的是柄雨天用的厚重桐油扇,然也比没有强,佟佳贵妃自也不吝赏赐,叫肖公公接了伞便赏了三个小孩儿一人一个银锞子,直叫仨小孩儿喜气洋洋,过年似的高兴着,介绍起御园就更是话密了。 佟佳贵妃听着吵吵闹闹的声儿也不显烦,看着他们,倒开始想象四阿哥这般年纪了,约莫也是这般活泼,说起什么都滔滔不绝的。 “娘娘您瞧,这就是四阿哥看中的那一只,太阳底下像是团子火球似的,今年出了好几窝小犬呢,唯四阿哥看中的那一只毛色最纯,最威风了,每日进用得也最多,才满月没几天,便比他弟妹们大一圈儿了。” “经有经验的训犬公公给瞧了,说是这公犬只怕是能长到两尺高,极适宜给阿哥用做狩猎,虽不及细犬灵动自如,却能比细犬凶猛数倍,能一口咬断小鹿的咽喉。” 第398章 两全之法 小叶子描绘得活灵活现,还生怕娘娘不信似的,特叫人将这小狗儿的爹牵过来给娘娘瞧。 这一瞧,真是应了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句话,这只成年的公犬便生得极威风高大,身高约莫到人大腿处,身长三尺有余,脊背宽厚,棕红色的蓬松的毛发像是狮子般炸起,被阳光照得阳光发亮,一看便极其健康。 想来是刚被驯兽奴才领着跑完,只见其唇口咧开,黑蓝色的舌头随着呼吸走动吐坠在侧,微微流涎,犬齿洁白锋利,比之狼齿好似也不差什么了,待它于一帮子小犬前站定,微微打了个鼻嗤,周围一圈儿小崽子们即刻连滚带爬扑了过去以示亲昵。 就四阿哥看中的那只小的,原单拎出来看倒是在弟妹间威风之极,然站在他爹跟前儿,便只有满目的憨态了,尤其是被厚重毛发挤得像是一对儿绿豆似的黑亮眼睛,可爱间或滑稽,真真叫人越瞧越喜欢。 “、、、、、、您瞧这只的腿、瞧这肉嘟嘟的脚,待长到成年,定然比他阿玛更威风呢,然别看它长得大,它却不似那些个凶兽野性十足爱伤人,此犬历来用作护卫犬,最是忠心不过了。” 小叶子自打净了身之后便一只在御园伺候,若说伺候主子他不敢说自个儿多会,然若说伺候这些野兽畜牲倒是很有些个经验,说起来可是头头是道。 佟佳贵妃点头,对着那成年雄犬丝毫不见惧意,直越过栅栏,伸手摸了摸那毛茸茸的大脑袋,还别说,手感真真不错,她整个手掌都能陷进松狮犬厚重的毛发中,冬日里或抱着或暖脚定然极佳。 下头人打理得好,这盛夏里也不见松狮犬身上有什么难闻气味,凑近了还有股子青草香,佟佳贵妃对此颇有些爱屋及乌在里头,还忍不住抱了抱那大脑袋。 这松狮犬的秉性正如小叶子所言,果然是个憨的,被摸摸抱抱也不觉得冒犯,反而摇着尾巴忍不住再同人亲近些,后腿发力,正欲立起来将厚重的爪子搭到佟佳贵妃的身上的,然脖颈儿项圈一紧,动作受限,只能委屈呜咽一声儿,趴在地上抬着圆溜溜的眼睛,直朝人摇尾巴去。 见此,便是没四阿哥喜欢的因素在里头,佟佳贵妃也忍不住喜欢了。 “不知这小松狮犬可好养?一日喂几顿,都吃些什么?一天又得溜几趟才可?这只小的才不过一个月大点儿,眼下便将它抱走养是不是太小了些?” 佟佳贵妃细问着,头一开始对四阿哥喜欢的小犬还只是持观望态度,这会子见着松狮犬确实憨态可掬,又没什么凶性可言,她便起了替四阿哥养着的心思。 且不说以后她能不能做了四阿哥的额娘,她要想得四阿哥的亲近,自是得做出些努力的。 若说日日叫人给四阿哥搜罗些有趣的玩意儿到底有限,即便真是爱什么玩意也不过是这几年,待四阿哥长大些了,便不能日日将这些注意力放在不值当的小玩意儿上了,万不能叫他玩物丧志了才是。 可养个活物便不一样了,一来日日都得趣,能叫四阿哥惦记着来她那儿,二来古玩字画、花鸟鱼虫、斗犬狝猎,这是世家子弟的兴趣、乐趣,即便耽溺些也算不得什么恶习。 就连万岁爷都喜玩儿鹰呢,还特起名为鸿渊,辟了个山头任鸿渊自由自在,自不会置喙四阿哥的喜好去。 小叶子哪儿能看不出娘娘的意思,这便细细答了。“回娘娘的话,这满御园的奇珍异兽,也就猫啊犬啊的最最省心好样了。” “日两食,生熟肉皆可,若哪日膳房炖骨汤了,便要来一大棒骨来叫它啃着磨牙当零嘴儿吃,寻常也不必特意溜它,您若不介意,且叫它在院子里跑动就是了,夏日里它算不得活泼,这一身厚重毛发,得到冬日里它才觉得痛快呢。” “至于年岁也算不得小了,小犬成年也不过一年的光景,眼下正是活泼认主的时候,学本领也快,过了这一年再学什么便不容易了。” 佟佳贵妃一听这个,自不再犹豫,直抬手点了四阿哥看中的那只小犬和小叶子去。 “既是如此,那便准备着将这只小犬挪去本宫那儿吧,你是个机灵的,本宫瞧着你对着小犬也十分耐心,寻常便由你带着小犬陪四阿哥玩,一应本事也由你看着教,也算是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如若不成,本宫可要连带着冲撞之罪一块儿治你。” 小叶子大喜,感激涕零,真真是没想到冲撞了主子竟还能有这样的际遇,然他不是个得意忘形的,还颇重情谊,先谢了娘娘的看重,又言自个儿年纪小,还拉拔了自个儿的两个小同伴一把。 不过是多养几个小奴才罢了,总归都是陪着四阿哥,伺候四阿哥的,佟佳贵妃自不计较这个,只管点了头,带着人回了观澜榭去,一路上念着四阿哥的欢喜样子,心情着实飞扬,也不见得纠结了。 玉琭不同意没关系,她对四阿哥好,四阿哥长大些了总能感知到,且等着四阿哥长大了自个儿掂量,也该知道选谁做了靠山好。 如此,既是四阿哥做出的选择,想来玉琭也不会再拒绝了吧,毕竟她还是极愿意同玉琭亲近的,她得了四阿哥之后又不会过河拆桥,自不会伤了情分。 如此方法虽是慢些,也总归是算得上两全之法了。 佟佳贵妃对自个儿的注意颇满意,心情爽利着,午间用膳都比往常多用了半碗。 御园办事倒也利索,她这头儿才刚用罢膳,小叶子几个便抱着那小犬来观澜榭了,观澜榭地方不小,又只她一个人住,故而地界儿十分宽裕,佟佳贵妃一回来便拨了两个偏房出来,一间给那小犬,一间则给小叶子三个。 惦记着那小犬,佟佳贵妃起身快步去了外间,只见那小犬脖子上套了绳儿,被小叶子抱在怀中也不乱动,豆子似的眼睛含着些惴惴四下瞧着,好似惶惶不安,倒叫人瞧着心软。 第399章 添了荣宠 小叶子头回来这样金贵的地界儿,心头惶惶也没比怀中的小犬儿好到哪儿去,然一想自己好歹也算是娘娘的奴才了,这才增长了几分勇气,规矩回话。 “回娘娘的的话,眼下怕还解不得,奴才来之前问训犬的公公了,说是这小犬初来乍到,它又生性活泼,一旦放开它定然会各处做标记染气味,即便擦拭干净它也能闻到自己曾留下的气息,而后一而再的在同样的位子留下气味,他自个儿住的地方可随意些,您这屋里头是万万不能叫它随意的。” “且适应几天,它便知道什么地方能吃喝拉撒,哪儿是能陪着主子玩乐的地界儿了,规矩得一开始就立起来。” 佟佳贵妃点头,全凭小叶子几个带着这小犬安顿去,小叶子等人这便应下,都快走到门口了,小叶子才又想起来一事,跪到主子跟前儿求主子给这小犬赐名。 这是给四阿哥备下的玩伴,自是要由四阿哥赐名的,只是赐名这事儿眼下还太为难四阿哥了些,他连阿玛额娘都还喊不出来呢。 佟佳贵妃不由莞尔,索性也不叫小叶子几个带着小犬下去安顿了,且抚了抚发间的流苏,带着人径直出了观澜榭。 “寻德嫔和四阿哥去吧,四阿哥昨儿哭成那样,今儿总该叫他欢喜些。”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几艘小船,直奔湖中小岛蕊珠园去了,这一路摇摇晃晃佟佳贵妃可不再纠结彷徨,她顶着大太阳,脖颈儿都晒得片片红了,也丝毫不在意,甚至还想到了这小犬的名字。 她倒也是来得巧,魏启收着信儿正去迎的时候四阿哥正闹困呢。 他平日里一贯的怪,玩累了净手净面罢,自个儿往小榻上一歪就能睡过去,半点儿不叫人操心,然今儿都怪下头人好心办坏事儿。 四阿哥身边儿的吴嬷嬷年纪不小,虽是伺候孩子的一把好手,可对着四阿哥就是太心软,太宠溺了些,她惦记着昨儿四阿哥哭惨了的小模样,夜里都睡不安稳,干脆点起豆大的灯,又借着月光,连夜给四阿哥缝制了一个小布狗。 她手艺精巧,想着那小犬身上褐红色的毛,那小狮子似的脑袋,还特寻来鲜艳的布,抽丝剥线,给那小布狗围了一圈蓬蓬的毛,五彩缤纷的,虽才不过一捧大,可一瞧便是极费心的。 吴嬷嬷呈上来的时候玉琭瞧着老太太那手上的针眼子着实于心不忍,还特赏了吴嬷嬷二两银子,吴嬷嬷连连谢过,断不肯收下,只道是自个儿的本分罢了。 玉琭劝也劝不过,只得连捧着这小布狗给四阿哥去了,想着瞧着四阿哥的笑颜,吴嬷嬷便也知足了,谁道四阿哥一起瞧,反倒又想起昨儿那难以割舍的劲儿了,抱着小布狗哭得难以自抑。 偏他玩儿了一上午了,这会子吃饱喝足又正困着,边哭边打哈欠,两大眼睛更水汪汪了,真真叫人好笑又心疼,玉琭倒没觉得什么,吴嬷嬷却是自责极了,这会子还在廊下跪着呢,怎么都不肯起。 玉琭抱着哭闹不休的四阿哥,又听贵妃前来,一想贵妃可能又要提起抚养四阿哥一事,不免心烦,且打发魏启去了,都不愿意抱着四阿哥出去迎一迎,且仗着四阿哥哭着,又仗着自个儿有孕,稍稍随心任性了些。 好在佟佳贵妃自个儿已然想开,又极惦记着四阿哥,远远听见四阿哥的哭声儿,哪儿还顾忌着什么规矩,连魏启的请安也未迎,直直入了玉琭的房内。 “怎得了这是,四阿哥怎么哭起来了?” 佟佳贵妃都倒跟前儿来了,玉琭这才抱着四阿哥起身朝人微微屈膝,面上装得一派委顿无措,捻着帕子给四阿哥沾泪。 “昨儿去了趟犬园,没如四阿哥的意,这会子又想起来正难受呢。” 玉琭已然打好腹稿,轻描淡写解释的话就在齿间衔着了,免得佟佳贵妃又大惊小怪,偏为四阿哥抱来那小狗,末了还是给她添了“荣宠”,那四阿哥昨儿可白哭一场了,她这心思亦是白费。 可不等她再说什么,只见佟佳贵妃忽地转忧为喜,忙朝一旁的莲心使了个眼色去,继而拉起四阿哥的小手肉轻轻捏着把玩。 “妹妹早说啊,我就是为这个来的。” 玉琭呼吸一顿,视线从佟佳贵妃的笑脸上移到她身后进来的一小奴才,那小奴才也笑意盈盈的,怀里正抱着一呼哧呼哧吐舌的小玩意儿,且对上厚重绒毛间的那一双晶亮的小绿豆眼,可不就是昨儿四阿哥爱极了的那一只。 “姐姐,这着实使不得!四阿哥他就是一时的欢喜罢了、、、、、、” 玉琭开口便要拒,可说话间四阿哥边已然不哭了,显然也已然瞧见了自个儿心爱的物什。 佟佳贵妃将那小犬接了过来,抱到四阿哥跟前儿来,笑看四阿哥的含着泪欢喜的样子,也不看玉琭的神色,似漫不经心的回着。 “妹妹别担心,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眼下身子正是要紧,又兼顾着四阿哥,自然再分不出旁的心了,然我闲着也是闲着,你也知我疼四阿哥如亲骨肉一般,替四阿哥养一只小犬着实不是什么大事。” 伴着四阿哥咯咯笑声儿,玉琭岂能说出一个不字,人家又不是将狗养在蕊珠园的,亦不是要抱走四阿哥,佟佳贵妃对四阿哥的好玉琭没往外推的理儿。 只是这好是不是有目的的好玉琭心知肚明,到底不能心安理得的承下,只能借着关切佟佳贵妃的名头,再暗暗拒绝一句。 “我岂能不知姐姐对四阿哥的用心,其实养一只小犬也分不得我多少心思,只是想着姐姐常来,若我这儿养了小犬,夏日里只怕毛发纷飞,恐怕对姐姐身子不好,我岂能只顾着四阿哥不顾姐姐?” 这话且叫人听着心耳熨帖,佟佳贵妃笑了笑,对自个儿想的两全法子便更是没什么不情愿了。 第400章 此情此意 佟佳贵妃未说什么,只是环视一圈间屋内人多,便只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玉琭的手背,微微侧身:“今儿日头大却不闷热,既是怕这小犬毛发纷飞,那咱们便去外头亭中坐坐罢,也方便四阿哥玩儿。” 玉琭无不应的,请贵妃先行,另打发花月莺时几个准备茶水点心,在亭前草坪上搭起遮阳的棚子,草地上铺了席子,任四阿哥玩儿去。 待出了门子,玉琭见吴嬷嬷还跪着,一时也无法再开口安抚,干脆直接将四阿哥塞到吴嬷嬷怀中,吴嬷嬷一愣,便知主子这是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一时感念,忙抱着四阿哥起身跟上,看顾四阿哥同那小犬玩时更是用心了些。 待茶水点心摆得齐备了,玉琭见肖公公和莲心一帮子奴才皆不在亭中伺候,只远远的围着四阿哥和那小犬跑动,玉琭便知佟佳贵妃这是要同她谈心了,只是还不知谈什么心,她便也只管打发了花月莺时几个,亲自给佟佳贵妃斟了茶。 四阿哥的笑声清脆,那小狗也叫得奶声奶气,外头的吵闹反衬得亭中越发静谧,只有玉盏碗盖轻碰的叮咚声。 佟佳贵妃没开口,玉琭也没开口,佟佳贵妃瞧着面上是一派淡然,眼神儿追着四阿哥跑,丝毫没急切开口的意思,可玉琭却被这淡然折磨得不轻,搭在腿上的手指,将指尖的丝绸帕子都搓皱了。 还想着如若佟佳贵妃硬要四阿哥,她该如何开口。 然不等玉琭纷杂的思绪捋出,佟佳贵妃偏身朝玉琭看了过来,这便笑着开了口:“妹妹觉得该给这小犬起什么名字好?” “按理说这是四阿哥的小犬,该是四阿哥给它赐名的,只是这事儿便不难为他一个话都说不出的小孩子了,咱们代劳便是,若四阿哥长大了不满意,再叫他改就是了。” “唔、、、、、” 玉琭顿了顿,惊讶地朝佟佳贵妃望去,着实没想到佟佳贵妃特叫她来,先问了这个去。 她自是没什么想法的,这小狗儿是佟佳贵妃养,她岂有什么冠名权? “姐姐就别难为我了,我最不擅的便是取名了,小时候我二弟曾在雪堆里抱回来一只半岁大的小土狗,是用两碗寡淡地像水异样的豆子汤救回来的,全家上下给它想了半日的名字,末了看他通体褐黄,便叫他黄豆了。” 说罢,玉琭捧着茶盏,望着太阳底下那两个小豆丁,紧张抗拒的心绪倒是消散不少:“至于这个,我怕是得叫他小绿豆了。” 一听这话,佟佳贵妃便忍不住笑了,她只是明白玉琭的意思,瞧那小狗儿的挤得近乎于无的眼睛,可不就是小绿豆嘛! “若妹妹真叫它小绿豆了,待四阿哥长大了且不知要怎么郁闷呢,训犬的奴才们说,这只是这二年里品相最好的一只了,待成年了怕是能长到两尺多高,最忠心护主适合狩猎了,这小绿豆可太煞威风了。” 玉琭笑着,深以为然:“可不是,还是姐姐来吧,姐姐学问可比我好。” 佟佳贵妃没应学问这话,她学问哪里算得上好,不过是幼时被家里逼着看了几本子书罢了,反倒是玉琭,闲暇时总是卷不离手,难为她能静下心来,得宠也无半点浮躁。 然推来推去也没意思,佟佳贵妃心头早有主意,只管沾着茶水在桌上给玉琭写了两个字去。 这两个字还颇稠,一个暾,一个焱。 “就叫暾焱吧,初生朝阳为暾,光华闪耀为焱,且看它这一小团子在草丛间跑动像是个火团子似的,倒也契合。” 玉琭点头,轻轻念着这两个字,似有所感。 “日暾暾其西舍兮,阳焱焱而复顾,姐姐,这真是个好名字。” 佟佳贵妃笑笑,凝望着阳光下的四阿哥,烈阳给四阿哥镶了一层金边似的,暾焱二字给四阿哥倒是更配些。 “是啊,是个好名字,咱们胤禛配得上,这世上也唯你懂我,我一说这暾焱二字,你便知道我是从哪儿摘来的,不以意志而移,不以山崩地摧而改,斗转星移,日月轮转,千万年如此,我亦希望咱们的情谊能如此。” “玉琭,昨儿是我突兀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还望你忘却了,以后咱们只一道好好疼爱四阿哥,我不再提旁的了。” 任玉琭怎么想都没想到,佟佳贵妃此次前来竟然是来求和的,对上佟佳贵妃真挚的眼神儿,玉琭忽地鼻酸,心里责怪起自个儿了,是她小人之心了,她可是连最坏的情形,连同人撕破脸的话都想好了。 忍不住牵了牵佟佳贵妃的手,玉琭泪中带笑,无不应声。 心说汉代刘向发九叹,借屈子骚体叹奸佞得道,叹己身不平,今她二人借九叹却是感叹坚韧友情了。 “且此情此意永不变,海枯石烂不悔心,姐姐,你以后叫我为你做什么我都没二话的。” 佟佳贵妃虽先前是有私心,可这会子也是发自内心,心绪触动着。 嗐,就这样吧,莫多想了,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兴许她日日同玉琭高高兴兴地,日日沾着四阿哥的福气,也不是没有做额娘的可能。 “嗐,尽催我泪去了,妹妹别怨我就是了,我哪儿有什么叫你去做的,咱们都好好的就是了。” 玉琭颔首点头,二人相视一笑,算是一概抿了先前的不快和龃龉,只待往前看了。 二人可是好一段时日没静心坐下来说笑了,一时间连四阿哥也顾不上看了,好好叙了一阵子去,待二人忽地意识到好一阵子未听见四阿哥的笑声了,这才抬头去望,谁道四阿哥躺在棚下的席子上,竟抱着小暾焱睡着了,一人一犬睡得香甜。 玉琭同佟佳贵妃缓步上前,顿在两小只跟前儿忍不住笑,佟佳贵妃轻轻戳了戳四阿哥的小脸儿,压着声儿笑道。 “我说什么来,四阿哥一时的欢喜也是欢喜,咱们旁的还没法儿提四阿哥争,欢喜可给得起,你不方便的以后只管叫我来便是了。” 第401章 给起欢喜 玉琭同佟佳贵妃缓步上前,蹲在两小只跟前儿着实忍俊不禁,佟佳贵妃轻轻戳了戳四阿哥的小脸儿,压着声儿笑道。 “我说什么来着,四阿哥一时的欢喜也是欢喜,咱们旁的还没法儿替四阿哥争,欢喜可给得起,你不方便的以后只管叫我来便是了。” 玉琭含笑颔首,眼下便有一不方便的地方,且劳烦佟佳贵妃将四阿哥抱去里间儿吧,若任四阿哥在外头睡一晌,只怕得叫蚊虫给吃了去。 对佟佳贵妃来说,同四阿哥亲近哪儿能算是劳烦,她珍惜还来不及,且小心翼翼的将四阿哥护在怀中,四阿哥疯玩大半日了,这会子自是怎么折腾都累得起不来,可暾焱却极机敏,好似这短短时间内也知道谁才是他的主人了。 不知娘娘要带小主子作甚,它奶声奶气汪汪叫了一路,急急切切贴着佟佳贵妃的小腿儿又跑又跳,四阿哥一着榻,它便也赶紧的跳上去,还紧挨着四阿哥。 玉琭倒是不介意四阿哥同小狗儿亲近,只是暾焱才刚同四阿哥一道在草丛中跑过,蹄子上着实不干净,别说小狗儿,就是四阿哥上榻都得擦干净手脸抿了汗,更何况是暾焱了。 末了还是叫了小叶子来,将暾焱打理干净了,这才允两个小的卧在一处去。 大热天的四阿哥挨着毛茸茸的暾焱也不嫌热,一翻身儿,且将那一小团子抱得更紧了。 先前说笑的时候佟佳贵妃也没觉得累,这会子屋里静下来了,她那一身的疲累的劲儿倒是上来了。 来畅春园这样久了,她还没像今儿这么累过呢,上午几乎没停歇,午间用罢膳也未躺一躺,再看身侧的玉琭,好似也现了些疲态,到底是怀着身孕呢,头三个月还未过,身子且得仔细着。 佟佳贵妃刚同玉琭和好,心里真真是惦记着玉琭的身子,便也不久留叫玉琭陪着了,又瞧四阿哥一阵儿,捏着帕子给四阿哥沾了沾额角的细汗,这才带着人回了。 至于暾焱,还得留小叶子几个候着些,若四阿哥一醒见暾焱不在只怕要闹,且等着夜里再抱走也使得。 玉琭送走了佟佳贵妃,便也紧忙歇了,她这一胎虽怀得安稳,也不见害喜,可到底身子不轻便,走的久了站得久了便有些腰痛,躺好了且忍不住哼呢一声儿,这才算是松乏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去。 因娘俩睡着的时辰都不早了,这一觉可都睡得天黑去了。 康熙爷处置完政务,天擦黑的时候去前头见了皇玛玛,陪着皇玛玛用了盅雪燕红枣汤来的,因是苏麻喇姑的手艺,尝着比御膳房的还要精细,康熙爷还特给玉琭带来了一盅。 谁道来了蕊珠园一瞧,屋里屋外都黑着,一盏灯光都没有,康熙爷还道是玉琭带着四阿哥去哪儿遛弯消食了,下头的奴才们过得细省,便没点灯,带迎头瞧见魏启几个奴才来请安,一问才知,娘俩竟都还没起身呢。 “这若是再睡,夜里醒了可再入不得眠了。” 康熙爷免了下头人的里,轻声儿念叨了一句,然真想着叫人去叫她娘俩起身了,他又有些不忍心,便只打发人将外间儿的灯都点起来,若睡足觉浅了,想来慢慢也就醒了。 说来要依着宫规,合该是他们德主子先一步起身来迎万岁爷的,然他们这儿的规矩素来不依着宫规来,全依着万岁爷的体恤,下头人都见怪不怪了,具依着吩咐办事。 康熙爷也不需要谁招呼着,自顾自的进了屋,叫人捧着灯台远远站着,他借着微微的光先去瞧了玉琭,见玉琭睡得安稳,屋里的冰也尽够,这才去厢房瞧了四阿哥。 怕惊醒孩子,康熙爷照旧是叫人提着灯站得远远的,康熙爷见四阿哥睡得四仰八叉便忍不住软的神色,正欲摸摸四阿哥的脑袋,谁道旁边儿有一团子黑忽地朝他扑来了,康熙爷吓得心头一跳,若不是这团子东西动了,他都不知这儿有还有个活物呢。 且听那呼哧呼哧的小声儿,康熙爷稍一分辨,这才看出来跟前儿竟是只小狗儿,康熙爷顿时由惊转怒。 四阿哥的榻上怎么多了只狗!也不知打哪儿来的,下头人怎么伺候的! 康熙爷顾念这四阿哥呢,只怕惊醒四阿哥,没着急发作,这便提溜着那小狗儿的后脖颈儿掂了出来,小崽子个头不大气性不下,这便要歪着头想咬康熙爷的手,偏又被康熙爷制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儿动弹不得,转而扯开了嗓子要叫。 康熙爷想治一小狗崽子还不简单,两根手指又干脆利落的捏住了那小狗嘴,小崽子便只有蹬蹄子的份儿了。 这功夫康熙爷也出来了,院子里的光点的盛,他一细瞧这小狗儿,心里倒是有了数,多半是从御园抱来的,寻常没有这么纯种的野狗,更别提能溜进蕊珠园,同四阿哥分榻而眠了。 “哪儿来的獢獢?怎么同四阿哥躺在一处了?” 康熙爷一发问,立即有二人跪上前来回话,康熙爷低头瞧,其中一个他倒是知道,是伺候四阿哥的奶娘方氏,另一个小奴才倒是眼生,平时没见他在蕊珠园往来走动过。 那小奴才便是小叶子了,他这一日内见了三四位顶高贵的主子,一颗心都紧张不过来了,这会儿回话倒还算妥帖,细细解释了这松狮犬的由来,又点明了自个儿的职责身份,他是贵妃娘娘的奴才,伺候贵妃娘娘的犬。 方氏则细说了德主子的吩咐,叫这獢獢给四阿哥暖床陪睡的事儿可是贵妃和德主子都点头了的,可不能叫万岁爷恼了拿她们发火儿去。 康熙爷听明白了,将手中的暾焱转提为抱,倒也瞧出几分可爱来,至于为何四阿哥喜欢的小犬偏要抱在贵妃跟前儿养着,他亦是明白,心头的火儿消了大半,对索额图的不满又加了几重。 好在明儿就能先给玉琭和四阿哥出出气,如若索额图还看不清自个儿的斤两,便是太子的脸面她也削得! 第402章 心头轻快 康熙爷发狠的目光闪了一瞬,拢着怀里小狗儿的手掌忽地被舔了下子,那湿软的感觉直打断了康熙爷的思绪,他瞧着手指上湿漉漉的一块儿,也说不上嫌弃不嫌弃的,瞧着这小狗儿的晶亮的绿豆眼儿倒是心软了软,约莫知道四阿哥为何睡着也要抱着小狗儿睡了。 他幼时也是同四阿哥一般,喜欢毛绒绒的小猫小狗,只是当是规矩严,他又因养病迁出宫中,不受重视,想要什么自是没有的。 然眼下四阿哥可同他当年不同,四阿哥喜欢什么,他这个做阿玛的定然得满足了去,康熙爷只怕四阿哥醒来要闹,想了想,干脆又叫下头人好好讲这小狗儿打理了一番,给四阿哥送去了。 小孩儿还说不通道理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刚听方氏说四阿哥因不如意哭闹便能想象得出当时的场景。 四阿哥虽不是个爱哭的孩子,瞧着脾气也好,从不跟人争什么抢什么,似是个脾气不坏的,可这孩子也烈着呢,凡哭,那就是真委屈真恼了,必是不眠不休的闹,累了才能止住泪的。 康熙爷原就对四阿哥用心,眼下被索额图一闹,对玉琭和四阿哥更是含着些亏欠了,心中更是惦记着,疼爱着。 亲自盯着小叶子给小狗儿梳毛擦拭还不够,康熙爷左瞧瞧右看看,倒是想起恭亲王福晋跟前儿养的那两只小犬了。 此前来宫中,恭亲王福晋还带来给皇玛玛瞧过,讨皇玛玛欢心。 养两只小犬也是家里孩子喜欢,当心头宝儿似的疼着,怕白日里在外头玩儿了脏,还给那两只小犬做了衣裳,整日换洗干干净净,便是家中孩子夜里不舍得将小犬抱走,也不必担心小犬身上不干净给孩子过了病气什么的。 如此,也也叫人给着小狗儿做几身衣裳穿戴了去,好歹也干净些。 康熙爷且趁着屋里一大一小睡着的空儿,瞧着下头的奴才收拾小狗儿开了,一时间也颇得趣味,忘却了烦恼似的。 末了还是玉琭听见外头隐隐的声儿醒了,花月就在跟前儿守着,玉琭一问才知,康熙爷还有这闲心,一时间也是笑得轻快。 且想着康熙爷这二日尽同赫舍里氏家的斗心眼子去了,这几日不得闲,四阿哥养小狗儿的事儿也可拖上两天再同康熙爷说,免得康熙爷嫌小狗儿脏不许四阿哥玩儿,四阿哥好歹也是养了几天了,想来也能过了那新鲜劲儿,离了那小犬也算不得太难受。 谁道她还没想好怎么同康熙爷说,康熙爷这便接受了,不尽接受了,瞧着也算是个爱犬人士,还张罗着给暾焱做小衣裳,真是当个小主子去养了。 “主子可要看看去?奴才原还瞧咱们暾焱是个胆大不怕生的性子,见了谁都能亲近起来,然刚奴才换茶水时瞧了一眼,暾焱在万岁爷手底下可乖了,一点儿不敢乱跑乱叫了,奴才们都笑叹,说暾焱这是被龙气压着了,只有伏地做小的份儿。” 玉琭没想到还有这茬事儿,原就是打算要出去见了康熙爷的,这下子收拾起来更是利索了,亦是忍不住笑叹:“小东西真真成精儿了,还是个会审时度势的!” 玉琭起身穿戴了,因天晚了,头发倒没细致的侍弄,只是叫花月给她松松地挽了起来,她听着外头的声儿便知康熙爷对暾焱兴致还浓厚着,一时半会儿的安稳不下来,便干脆亲手泡了普洱茶给康熙爷端了去。 这茶静心安神,养气顺脾,康熙爷近来因着洋金花一案也没少动火,这见天儿的燥热,康熙爷又不怎的能吃得下饭,前儿好不容易得闲来蕊珠园陪着她用膳,她才知康熙爷嘴里起了好些溃疡。 全是替他们娘俩急的气的了。 玉琭轻叹,不能多想,想想也觉得憋屈,然这索额图到底是大不过天家的,早晚得跌跟头,朝廷里还有明珠一帮子同他打擂台,也不没过得顺心。 总归慢慢来吧,总有叫她们娘几个抬头过日子的那天。 “爷几时来的?可用膳了,这么也不叫人唤我一声儿,且叫爷在这儿喂蚊子去了。” 这蕊珠园是康熙爷专挑出来给他的心尖尖儿住的,这小岛上的一草一木康熙爷都恨不得过问了,尤其是临着屋的植株多是驱蚊的,夜里便是在外头躺着都没什么蚊虫可言,说这话无非是借口关切着。 甭管有没有蚊虫,康熙爷每每听玉琭这话便觉得熨帖,这是年少时同元后在一处是都没有的亲昵,便也顾不得逗这狗儿了,一手接了玉琭捧来的茶,一手将玉琭揽住了去。 不过这般一来可就没手去揭了茶盖吃茶了,康熙爷唇间抿着些笑意,也不开口直说,只将端着茶碗的手望玉琭跟前儿递了递,玉琭即刻会意,不禁揭开了盖子还替康熙爷吹了吹茶。 康熙爷美滋滋的呷着,也不知怎得,心头掂量着他同玉琭的默契,别提有多欢喜得意,来蕊珠园前那些压在心头的事儿似也跟着便得轻飘飘了,都不值一提。 “你双身子就该多养着多歇着,朕踏夜而来原就是惦记你关心你的,哪儿还能再将你折腾起来劳累着,这会子也不知是不是朕吩咐人的动静大了?还困不困?” 康熙爷压着声儿,鼻尖子虚虚抵着玉琭的耳朵尖儿说话,端的是亲昵至极,说话也不像对着旁人那般捏着架子。 梁九功见此,虽也未听清万岁爷同娘娘说的什么,然也知万岁爷同娘娘有说不完的体己话,多半不想叫人都听了去,且忙给周围伺候的都使了眼色,抱走暾焱,远远立着去。 跟前儿的奴才们都走了,二人果真是更随意了。 玉琭挽着康熙爷的腰,头微微靠着人:“没吵醒我,我自个儿睡足了醒的,若不是花月同我说,我还不知爷过来了。” 知康熙爷多半要问着暾焱的来历,玉琭也不等人问,便直接顺着话说了。 第403章 留得一手 “也是这两日没歇好,今儿下午才贪睡了些,爷这两日忙着没来可是不知,四阿哥可闹人了,若非贵妃姐姐帮衬,我真真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玉琭细细的将着小狗儿的来历给说了,言语间尽道了佟佳贵妃的好,其中真心占了七分,另外三分却是有意而为之,如此也叫康熙爷窥见贵妃用心之缘故。 她也不是一定要做那小人揣度佟佳贵妃的真心,只是人心隔肚皮,总得留一手。 别她这头儿巴巴地维护着姐妹之情,佟佳贵妃却私底下还盘算着,甚至打着关切的旗号惹得她同四阿哥不知不觉离了心,叫孩子觉得她这个额娘不如贵妃好。 眼下康熙爷对四阿哥没旁的打算,说起这个也是叫康熙爷留个心,别被谁哄骗了去不晓得内情,如若康熙爷真哪天提了要将四阿哥抱去佟佳贵妃那儿养着,她也就认了,总归她也是尽力了,真撕破了脸一味不肯,反而要害了四阿哥的前程。 这天家又不比旁的,寻常人家的孩子承不了祖宗基业还能另某份儿营生,只要踏实肯干,没什么日子是过不好的,然皇子身价在这搁着,自不能做了落了身份脸面的差事。 登不得大宝的皇子若不依靠皇帝某差事,又不讨皇帝欢喜,这身上的爵位就难进一步了,偏做不来节衣缩食又得端着黄带子的派头,一大家子吃喝嚼用人情往来,靠着朝廷分的那点儿米禄拌着西北风也不够。 这世道还多是见人下菜碟的,一个不受宠爵位低的皇子谁会日日惦记着? 别说叫四阿哥一辈子庸庸碌碌,就是稍一想四阿哥看着人脸色讨生活玉琭心头都难受,做额娘的为了孩子什么不能忍,就是怕孩子过得不好罢了。 该争的她替四阿哥争,不该争的她也提四阿哥盘算的,若末了还是不尽人意,那便是天命了。 康熙爷点点头,一时间也是思量颇多。 平日里玉琭同贵妃一贯要好,贵妃也什么好的都惦记着她的一份儿,日日姐姐妹妹地叫着,着实亲密,可再好也得有度,这好也总得有缘故,康熙爷岂能看不出来,他亦早早明白他外祖家的心思。 观表妹比之从前对玉琭和四阿哥更热心的劲儿,可不就是惦记着四阿哥呢,想给四阿哥换个额娘,也就玉琭这憨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当佟佳贵妃是真待她娘俩真心一片。 别看索额图嚣张,如若佟国维到了索额图这般地位,只怕也是个小心思不断的,不过眼下佟国维还是乖觉的,胆子也没索额图大,想来也不至于到索额图着份儿上。 得!甭管怎得,还是先防备着吧,莫处心积虑绊倒了一个,又立起了另一个,可没个安稳时候了。 康熙爷心中有成算,倒不会一味的打压下头的臣子们,且先敲敲打打掂着些,再给些甜头拉拢拉拢,抛开这些龃龉,眼下他们到底还是朝廷不可或缺之人,然假以时日,带南书房彻底立起来了,届时境况便不同了。 “佟佳贵妃也是费心了,不过只四阿哥独有倒显得贵妃偏心了,她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女眷,对下头的孩子们合该一视同仁,至少明面上如此,明儿你若见了贵妃给她提个醒儿,如此她也记得你的好了。” 康熙爷拉着玉琭的手带人四下闲逛了会子,也没夸贵妃的好,只是借玉琭的口点贵妃一句,贵妃是个聪明的,不会不知他的态度,想来也能收敛些。 佟佳氏是他的外祖家,他且得用人呢,自不会亏待了去,只是时候还不对。 偏外祖家动不动就要递帖子入宫见贵妃催促着,或是教贵妃笼络圣心,或是催着贵妃早日怀孕生子稳固地位,他不知也没工夫管贵妃如何想,总归他是不悦的。 二人转悠了半圈儿,康熙爷原是想带着玉琭去赏这月下牡丹的,可这才走到半道儿,忽闻“咕噜——”一声儿响,声儿还不小,康熙爷顿时羞恼面热,玉琭乜着康熙爷,掩着唇却掩不住嗤嗤的笑。 怕是尽忙碌去了,用膳潦草,茶点更不必说,康熙爷又总秉着那养生法子,用膳也至多用到六成饱,寻常这个点儿康熙爷若不叫人伺候都准备歇了,今儿又是逗暾焱又是拉着她散步,可不就是饿了。 知康熙爷长到这般年岁鲜有今儿这样的失态,玉琭笑归笑却不点破,只是从荷包里摸索了会子,塞给康熙爷一颗指肚儿大小的花生糖给人解了围。 “牡丹还能开半个多月呢,不急今儿这一时半刻,爷陪我回去用些鸡丝凉面吧,我可念叨好几日了,说了叫人下午做的,这一睡倒是耽误了去。” 康熙爷将那裹了脆糖皮的花生糖塞入口中,那糖壳做得又薄又脆,再唇齿间滚了两圈儿就化成了蜜糖水,康熙爷咽了咽喉咙,那空空荡荡的胃这才熨帖了些,面上的热爷跟着降了降。 “朕原还给自个儿立了规矩,过了二更便不再进用了,不过今儿念着你爱这口,朕就勉强破一回戒吧。” 说罢,玉琭噗嗤一笑,康熙爷爷忍不住跟着笑了,嘴硬就嘴硬着,总归在玉琭跟前儿怎么着都不丢人的。 二人携手快步回了,想着那鸡丝凉面就两口的量,只怕不能叫康熙爷用舒坦了,玉琭又吩咐人上了些清爽小菜,酸白菜、凉拌豆腐、、、、这些夏日里吃着清爽又开胃的。 点着点着,玉琭倒是真饿了,到底是双身子的人,她这一胎不害喜胃口着实不错,便又叫人上了些软甜的面点和炸物,既是吃了便吃得可心些。 康熙爷原对些个炸蘑菇炸鸡块儿不敢恭维,怕夜里吃腻着了,然真尝了却有些停不下筷子,笑道玉琭是个会吃的,琢磨的几样小食都好。 四阿哥闻着味儿了似的,也睡眼惺忪起来凑热闹,然满桌吃食没一个四阿哥能吃的,康熙爷便捏了一奶香包,撕成小块儿亲自喂着去,四阿哥用他那小米粒牙慢慢磨着竟也吃了大半个。 < 第404章 早朝弹劾 康熙爷是爱极了孩子的,更别说跟前儿这个还是他素来疼爱的四阿哥,见小孩儿吃奶香包吃得欢喜,不给吃了还咦咦呜呜张着小手要,康熙爷起了逗弄的心,偏要听四阿哥叫他一声儿阿玛才给吃。 “阿玛,胤禛,叫阿玛。” “呀呀!” “阿玛,皇阿玛。” “啊啊!” 康熙爷不厌其烦的一声声教着,四阿哥还有两个月便满周岁了,也该学开口了,倒也不怪康熙爷心急,主要是大阿哥和太子便是开口极早的孩子,尤其是太子,才将将九个月便能发出玛玛的音了。 然四阿哥一点儿没要学说话的样子,每日还就知道吃喝玩乐,整日就知道呀呀、呀呀地叫,看什么都新奇似的,康熙爷替四阿哥着急,生怕四阿哥才能不及他兄长们。 借着吃食急一急四阿哥也好,大阿哥就是急着吃奶才学会叫人的。 看着四阿哥急得哈喇子直流的样子,康熙爷着实忍俊不禁,偏心一点儿不软,就拿着撕下来的那一块儿奶香包急人,嘴里还连连念叨着:“阿玛阿玛阿玛。” 四阿哥皱着小眉头,巴望着他皇阿玛手里的吃食一眼都舍不得眨,也是急得不行了,四阿哥舔着唇,瘪着小嘴儿,眼看着要憋出阿玛那两个字儿了,且迎着阿玛额娘期待的眼神儿,四阿哥小手猛得一拍桌,末了竟憋出好大一声儿:“哎!” 继而四阿哥一扭扎着两个小啾啾的脑袋,干脆不吃了,莫名地还能窥见几分骨气。 康熙爷顿时抚掌大笑,抬手刮了下四阿哥那能挂油壶的小嘴儿:“好小子!不吃就不吃还占朕的便宜了,这声儿答应得可利索,比你那呀呀有长进!” 玉琭也是笑得厉害,一来笑四阿哥答应的那声儿,二来笑四阿哥求吃不得那满脸的哀怨,只怕四阿哥再闹起来,玉琭接了康熙爷手中那剩下的小半个奶黄包,递到四阿哥跟前儿哄去。 自四阿哥能坐能爬能吃辅食了,凡是能拿着直接吃的,玉琭一贯叫四阿哥自个儿捧着吃去,眼下更是连勺子也快会自个儿用了,四阿哥哪儿是急吃的,是急叫阿玛喂着吃得不痛快呢。 “好了,咱胤禛自个儿拿着吃,别置气了。” 康熙爷不动声色的看着玉琭哄四阿哥,别看他来玉琭这儿来的勤,可平日到底忙碌,来的时候多是时辰不早了,四阿哥要么是饭后玩闹,要么是睡前的惺忪可爱劲儿,张着手臂要他抱抱,四阿哥脾气惯好,常常是笑,如今这含着气儿的小模样可难得一见。 四阿哥年纪小还未张开,瞧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是像了玉琭的,笑起来闹起来更是随了玉琭的活泼劲儿,然这会子不开心了,眼皮微微耷拉着便显得狭长,小嘴儿也抿着,康熙爷瞧着倒是像他了。 四阿哥起先还气着,不肯这么轻松地就原谅阿玛的戏弄,委委屈屈地想朝额娘的怀里缩,且被额娘揽实了,他这才心头顺畅了不少,巴巴的盯着额娘手里小半个甜软的奶香包,哈喇子就又要流下来了。 玉琭岂能不知四阿哥的心性儿,这便叫人湿了帕子好好给四阿哥擦了手,叫四阿哥自个儿吃去。 四阿哥自己吃了倒是一口一口也不见急,细细拿口中那几颗小米粒牙磨碎了才咽下去,规矩是十足的好,然吃着吃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四下张望混含着喊了声儿“汪汪”。 玉琭便知四阿哥这是又想起暾焱来了,又打发人将暾焱给抱来。 四阿哥瞧见自个儿的小狗儿便欢喜了,自个儿吃还不够,勾着小手将喜欢的吃食分给暾焱尝尝。 原那奶黄包就小,剩得不过四分之一,暾焱舌头一卷便将四阿哥手中的奶香包吃了个干净,四阿哥也不见恼,反而朝他皇阿玛看过去,似带着炫耀或挑衅。 还当阿玛的呢!瞧啊,我可比你大方! 康熙爷和玉琭又被四阿哥这小模样逗乐,笑了好一会子二人才反应过来,四阿哥刚刚分明是开口说话了,这第一个词儿是汪汪! 康熙爷高兴着,也不跟暾焱掐尖儿吃醋,好赏了这小功臣去,可得赏暾焱一顿全荤大餐。 如此笑闹着,直到快四更了才算是歇下,明儿康熙爷还得上朝呢,可不能耽误了正事儿。 也亏得这场笑闹,康熙爷在玉琭这儿才算是歇了场安稳觉,翌日神清气爽去了前头的九事三经殿上朝,对着索额图那老神在在的样儿都没磨牙暗恼的劲儿了。 然今儿是必得打压了人去,待说完半月后的北巡之事,康熙爷瞧了眼梁九功,梁九功这便会意,甩了甩搭在手臂上的拂尘,高声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寻常梁九功这话音落下,多半就是没什么可说的,准备退朝了,可今儿显然是没完的,只见一侧有一老大人颤颤巍巍站了出来,脊梁挺得笔直。 “臣有本奏,臣欲弹劾太子太傅、内大臣索额图大人行为不端,治家不严,不堪为储君之师!” 一言激起千层浪,事关索额图,众人虽不敢妄自开口议论,然目光却紧紧集中在那位大人和索额图的身上。 除了明珠一派的,朝堂上还是头一回有人这样弹劾索额图,更别提站出来的这位乃是历经两朝,最刚正不阿的林大人。 然只说这位林大人刚正不阿还不够准确,应该说林大人是站在天子身前的刚正不阿,他是彻彻底底的“保皇派”,效忠的是天子的威严和权威,无所谓上头坐着的是谁,只一心为天子说话。 林大人凡一开口,那必定是皇帝的意思了。 众人好好藏起些个心知肚明、了然于心,且等着万岁爷开口给林大人递梯子去。 “何以见得?就办理差事,教导太子,朕瞧索额图可算尽心尽力。” 这梯子便来了。 只见林大人不急不慌,先将辅国公爷早给他列好的索额图罪状呈给梁九功,这才开口。 “臣做谏言四十余载,字字有凭据,绝不敢妄言辜负皇上的信任,臣弹劾索额图大人凭据有三。” 第405章 治家不严 “其二,索额图之弟法保玩忽职守,身披内大臣之重责,却负圣心之厚望,同心裕一般,甚至有过而无不及,当值之日敢在外校射为乐,丝毫不遮掩行径,属实大胆,不敬圣上之意人人皆知。” “其三,索额图大人的二子格尔芬仗其父势,自持巨富,整日打马过街,横冲直撞,伤百姓无数,然百姓皆惧赫舍里氏门庭,无一敢言,皆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只臣知重伤不治者便二十余。” “三日前下朝途中,臣又遇格尔芬携其鹰犬横行于市,那日比先前更过些,想来是饮了酒,他竟连几位臣子的路都不肯让,甩着鞭子让诸位大人给他让路!” “士可杀不可辱!敢问索中堂,赫舍里氏是何等教养?臣旁的也不多言,只是忽地想起此前索中堂为太子启蒙,曾借孔子言,曰君子当九思四不为,敢问索中堂教养自家子弟的时候可也是用这般说辞?” “如若这般,那为何令郎如此行为不轨,行事卑劣?太子反而行事端正,莫不是应了民间的一句老话?” 林老大人声如洪钟,他在这朝堂上是骂惯了的,说到酣处还面带畅快笑意,眼神四射,吊足人胃口。 在场莫不是人精儿,多半都猜出林老大人接下来的话了,同索额图素来不对付的人看着索额图气得铁青的脸暗自窃喜,险些挂了相,尤其是明珠,听林老大人的话只觉通体顺畅,头回觉得林老大人的话如此悦耳动听,那满脸的褶子都瞧着动人了。 只听林大人哼笑一声,直高声道:“想来是因龙生龙,凤生凤罢了!” 那后一句林大人未明言,他且掂量着呢,朝堂之上,圣上跟前儿,提那些腌臜物只怕不妥,然暗讽鼠辈之词已呼之欲出,也不知从哪儿先传出几声讥笑,这比直接用话砸人脸上效果都好。 索额图早知他先前行径定然会招致万岁爷不满,可他如此行事已然不是一次两次,他哪儿有什么坏心可言,全是为了太子罢了,万岁爷念着他从前的功,多是对他略施小诫。 罚奉、警告,他素来是不看在眼中的,可今儿万岁爷竟为了区区德嫔,叫他在朝堂之上落了脸,万岁爷是疯了不成! 在万岁爷心中,他还比不过一个小小包衣出身的贱婢?! 索额图被这般弹劾,不见惧怕悔改之色,甩袖稍已拱手,便喊林大人所言乃子虚乌有。 然康熙爷这回可是有备而来,没那轻轻放下的理儿,索额图话还没说完,便又有几人站出来为林大人的话作证。 其中一人,还告罪一声儿撸起手臂,给万岁爷和周围的大人们看自个儿身上愈合不久的伤,直言就是格尔芬给抽着的,此人证也是有了。 索额图怒目而视,发觉站出来的这几个着实面生,再看官服前的补子,才只是六品鹭鸶,约莫是督察院给事中之类的小官儿,虽同为谏官,然平日里着实是人微言轻,今儿倒是厉害了。 索额图看着眼前的“群情激昂”,忽地觉得有些不妙,他此前只专注在太子的身上,专注同明珠一派争出高低,被捧得久了,在这高位上久了,叫他颇有些舍我其谁之感,心里只觉康熙爷还得好好依仗他才能坐拥这江山社稷。 故而对上,他一贯阳奉阴违,没怎么将万岁爷放在眼里。 而今再看这殿上同僚,且不知什么时候,朝堂上竟多了十之二三的新面孔,虽是不多,可瞧今儿这些人都能帮腔的样子,索额图心头陡然升起一股子危机感。 索额图可不愚笨,也算能屈能伸,既觉得苗头不对干脆也不辩解了,只朝万岁爷一拜,认下这治家不严的罪过去。 不过是治家不严而已,万岁爷还不至于怎么治他的罪。 索额图心头有了成算,康熙爷见索额图低头倒也不觉意外,今儿发难才不过是开始而已。 毕竟论起亲缘,太子还是索额图的亲侄孙儿呢,索额图当年又于擒鳌拜一事有功,故而他素来“宠信”索中堂和赫舍里氏。 说起“宠”,眼下可再没有哪一家比赫舍里氏更显赫了。 索额图的阿玛索尼是三朝重臣,对爱新觉罗氏绝对忠诚,至康熙爷登基又有辅佐幼主之功,在一等公的基础上,再追加一个一等伯,连同他的一等公爵,准许世袭罔替。 索尼病逝后,他的一等公爵由第六子法保承袭,其一等伯爵由第五子心裕承袭,再加之索额图受的封赏,此为一门三公,康熙爷自登基以来,封的一等公才不过区区六位,可光赫舍里氏便占了其三,赫舍里氏又出了一位皇后,赫舍里氏的荣宠自不必提。 故而索中堂头会犯错他怎能重罚,总得叫人觉得他这个天子是念得情面的,不是冷酷无情之人,且得是索中堂屡教不改,视法度于无物,他这才不得不重罚了去。 见索额图低头,康熙爷便也不甚在意,还将手中索额图的罪证轻轻搁在了案前,好似君臣二人之间还依旧毫无芥蒂一般。 “心裕素行惫懒,法保屡次空班,格尔芬行径放纵,归根结底是索额图治家不严,乃赫舍里氏的家事,既是索额图没有异议,那便此事便交由索额图自治,如若不成,朕便替你管管家事。” “索额图,你可记住了?” 康熙爷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一开口便将这三件事定了调子,既是家事自然又索额图自个儿解决去,没别人再插嘴的理儿了。 林大人好似还不甘心,张了张口,到底还是没再说什么,隐去了不甘,同索额图一道说了遵旨。 这事儿说完,也不消得梁九功再问可有本奏,只见康熙爷深看了索额图一眼,径自起身离去。 梁九功即刻高喊:“退朝——” 众人紧忙再拜,高呼万岁,恭送天子。 待康熙爷都走远了,九事三经殿内诸位大人才接连起身,此弹劾一事弄得虎头蛇尾,看似于寻常无异,可稍敏锐些的已然察觉出什么地方似有些改变了的。 第406章 且走且走 梁九功即刻高喊:“退朝——” 众人紧忙再拜,高呼万岁,恭送天子。 待康熙爷都走远了,九事三经殿内诸位大人才接连起身,此弹劾一事弄得虎头蛇尾,看似与寻常无异,可稍敏锐些的已然察觉出什么地方似有些改变了的。 明珠同索额图不对付,惯下朝之后要同人斗两句嘴,可今儿他却没说什么,只朝索额图招呼一声儿,面上还带着些浅笑:“索中堂先忙家事吧,御前事可不消得您操心了。” 索额图轻嗤一声儿,亦朝明珠客气拱手回礼:“那便劳明珠大人多费心了。” 说罢,索额图便甩袖而去,面上撑出的那点儿笑意也是全然维持不住了,今儿也不消得去太子那儿点卯了,索额图直奔府上,一问五爷何在,这厮果真惫懒,都日上三竿了还在屋里躺着呢! 也不消得叫下头的奴才们引路了,索额图含着火气直奔心裕的外院。 下头的奴才们食人俸禄忠人之事,即便不敢冒犯索额图大人也忙跟着拦着劝着,一口一个三老爷喊着,真真急得火烧眉毛了,凡在外头守门听差遣的,就没有不知到自家老爷憋着屋里做什么呢,这要是被索额图大人给撞见了,他们老爷非得挨打不可! 奴才们一个拽胳膊,一个抱着腿,就这都拦不住气势汹汹的索额图,下头人见拦不住,干脆破罐子破摔,放开了索额图快行几步,朝屋内大喊一声儿。 “三爷吉祥!三爷里头请!” 索额图瞪了一眼那人,心下对心裕行径也已然明了,干脆振臂站定,立在廊下等着心裕见他,听里头乒哩乓啷一阵慌乱响,可见索额图余威,不消得见人便心头颤颤了。 没一会子的工夫,门便被人从内打开,心裕大敞着外衫,里衣领子还都是歪的,见着索额图,忙挤出些尴尬笑意来。 “这什么风把三哥给吹来了,今儿不在太子爷跟前儿当差吗?” 心裕说着,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将索额图往书房方向引,他屋里可还藏着人呢,就不方便叫三哥瞧见了,这边走还边整理衣物,到了书房,好歹是瞧着不失礼了些。 索额图一路没出声儿,若说多气心裕不上进倒也不至于,心裕性情一贯如此,且不问心裕文韬武略,这吹拉弹唱他可精通着,故爱玩爱乐,性情放旷,总不拘规矩。 今儿在朝堂上被人弹劾也不过是牵带着,万岁爷要针对的哪儿是心裕。 什么治家不严,除了格尔芬,他五弟六弟都是不惑上下的年纪了,早已儿女成群,自有一大家子要管的,哪儿轮的着他伸长了手治弟弟的家去。 他就是气康熙爷大题小作,为了个包衣出身的落他的颜面,他那侄女儿走得早,平贵人又不成器,太子又年幼,他若不强硬些为太子清扫屏障,太子只怕要被人欺负死了! 这一路跑来也算是发了火,索额图呷了口茶,瞧着心裕的惴惴不安,心情倒是平复了不少。 “还能是什么风将我给吹来,你做了什么,你什么行径自个儿不知道吗?是圣上那儿的风将我给吹来的!” 索额图一说这个,心裕顿时大惊。 “怎会!圣上惦记我作甚!我自知空班勤了些,可三哥瞧瞧咱们八旗里当差的爷,凡不是紧要的,谁不偷着躲闲,这又不是这几日的事儿,万岁爷冷不丁的提起来这个做甚?” 说来他不像索额图一般,既有手腕又有心气儿,在朝廷上呼风唤雨的瞧着倍儿神气,他瞧着三哥,心头除了羡慕便是替人累了,怎么都不如他无事一身轻来的好。 承了爵,吃穿用度自不消得担心,家里家外的听人叫他一声儿爵爷,里子面子也都顾得全,至于差事他便不想上心了,不过是万岁爷跟前儿一小小銮仪卫,既不参政又不去前线打仗卖命,这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去不去的也就无所谓了。 眼下这三伏天儿正热,动一动便要出一身汗,更别说伴驾了,他真是吃不得一点儿苦头。 心裕急急切切的说着,生怕万岁爷真下令叫他日日点卯,火辣辣的太阳非得叫他晒脱了层皮不可。 索额图嗤笑一声儿,乜了心裕一眼:“既不是这几日的事儿,万岁爷容忍你这么久了,还不许他提了吗?” “他不光是记着你的错,我的错他更是记得清清楚楚呢,怎不见他念着我当年替他擒鳌拜的功劳,真当叫人心寒!” 心裕不是个愚笨的人,正相反,凡在消遣上他什么都玩儿的开,人缘极好,鲜同人结仇,即便比不得索额图城府深沉,那也是个心思缜密的,听索额图满是怨气的话,他略略一想便通透了。 “怎的?万岁爷还卸磨杀驴不成?先前立南书房时我便觉得万岁爷别有用心了,那高士奇算个什么,以前还巴巴的往咱们府上一趟趟的跑,且巴结着呢,恨不得给三哥您端茶倒水捏肩捶腿,眼下做了万岁爷跟前儿会叫的狗,竟也抖起来了。” 索额图面上不置可否,然心头却是认同,不过祸从口出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眼下他赫舍里氏可在风口浪尖上,谁知道万岁爷还有没有后招儿,再者今儿来也不是为了朝心裕倒苦水发牢骚,索额图抬手止了心裕的话头,说了正事儿去。 “旁的不说,近来你也收敛些,该当值当值,一个月里才不过去十日,累不着你,等万岁爷过了这个劲儿了,随你闹腾去,也老大不小了,白日宣、、、像什么样子,三哥不说你,你也该为下头的孩子们想想,顾着些脸面。” 心裕笑笑,连连应下,再想细问些个,谁道索额图这便要走,心裕忙伸手去拦:“三哥这么着急作甚,今儿既不当差,眼瞧着还有一个时辰就该用膳了,咱哥俩喝一盅。” 索额图不肯:“我自没有你闲,圣上今儿弹劾三位,叫我严谨治家呢!就不歇了,还得去城外庄子上寻法保呢,格尔芬也得罚了,皆同你一般不省心。” 得!一听这个,心裕便也知万岁爷是真真的针对了,哪儿敢再触三哥霉头,且走且走,免得再吃排头! 第407章 龃龉异心 待索额图走后,心裕面上的笑唰得落了下来。 他虽理解索额图的烦忧,可这说话也忒不给他留着脸面了。 他也这么大的人了,到外头谁不捧着,冷不丁的吃一顿排头,那话像是棒子似的直往他脑门子上敲,怪疼的。 更何况今儿明面上是他和法保、格尔芬受弹劾,实际上万岁爷才不在意他们仨呢,不过是拿他们来杀索额图的威风罢了。 再说万岁爷也真是的,要叱责索额图便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牵累了旁的去,虽是他们赫舍里氏一体一心,然冤有头债有主,他可无辜。 索额图急头白脸地将他叱责了一顿,其实自个儿也不是什么好人,面上是比他们正经些,可私下里谁也没他狂傲,大哥是好的,就是身子骨弱,若大哥立得起来,那可是正正经经的国丈,也不至于压不住索额图,叫大伙儿都得看着索额图的脸色过日子了。 就索额图那眼高于顶,不将人当人的架势叫他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旁的不说,就说这高士奇,以前在索额图手底下办差,他这人虽是谄媚好巴结了些,可自身本事不差,学问极好,头脑灵活,是个可用之人,可就是出身差了些,穷了些,索额图是素来瞧不上高士奇浑身的穷酸气的。 高士奇凡来拜访,十次里九次都没进过正厅的门,这也就罢了,然高士奇好歹也是官身,索额图却让高士奇跪着朝他问安见礼,若心情不爽了,对人动辄折辱打骂,连下头的奴才都比高士奇有尊严。 高士奇被索额图如此对待,他能不恨吗?能不寻机会报复吗? 瞧!这不就来了,今儿这弹劾法子还不知道是谁出的呢! 心裕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廊下金丝笼里里的雀儿,罕见的发愁起来,手里的翡翠念珠都拨得叮当作响,然没愁一会子,背上忽地一热,靠过来一香软的美人,心裕咧嘴一笑,便顾不上愁了。 “爷,莺儿还不如这鸟儿得您的心吗?” 心裕转身贴去,颇珍惜似的若即若离地抚着怀里美人那白皙的小脸儿,这是江浙那边儿前段时日给他送来的孝敬,还别说,莺儿这小丫头年岁不大,那勾人的本事却一等一的好,一个嗔怪的眼神儿便叫他心头发飘。 自有了莺儿,他可半个月不曾去过别处了。 “爷自是喜欢咱们莺儿的,早间没跟你唱完的小曲儿,不知咱们莺儿可还有兴致听?” 莺儿抿唇一笑,一丝丝少女羞涩也无,当着下头奴才们的面儿还十分大胆,直拽着心裕的玉佩,牵狗似的将人带回了屋。 至于什么当值之事,心裕便更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混闹了一整日,下午心裕便撑不住了,醉倒了去,原倚在他怀中同样酣睡的莺儿姑娘却猛然睁开了眼睛,哪儿还有什么娇憨醉态,她悄悄移开心裕的手臂,起身整理衣物间更是难掩面上的冷漠与嫌弃。 推了门儿出去,因心裕不喜叫人候着碍眼,故而外头也没什么奴才,唯有一半大的小丫头候着,一见莺儿出来了,这便压着声儿唤了声儿姐姐。 “姐姐可要水?我叫人备着了,姐姐今儿辛苦了,为我也委屈了。” 饶是那小丫头声儿压得不如只蚊子,莺儿还是迅速捂住了那小丫头的嘴,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倒不严厉,颇有些无奈偏宠的感觉在里头。 门前不好说是非,莺儿先打发妹妹去给她叫水,待二人躲进耳房沐浴了,这才贴近了说了几句体己话。 “以后可别说这话了,姐姐也不是尽为了你一个人,我这身份,伺候谁不是伺候,能在临走前狠捞一笔多好,你不是说想要个院子大些的院子嘛,咱们买些小鸡小鸭养着,再开块儿地撒些菜种,叫人再挖口井,这平日吃用也就不愁了。” “曹妈妈苛得很,光是给你赎身便用光了银子,得亏遇见了那位爷,咱们能得他的用,事成之后我这赎身银子便不愁了,再从爵爷这儿得些,日子也过得富足。” 说起以后的日子了,莺儿便忍不住露出些向往的笑来,忽地想起了什么,莺儿忙给妹妹指了指自个儿放在一旁的荷包。 “险些忘了,今儿爵爷赏给我一对儿缀着东珠的钗,你且先收好,后日咱们便要走了,明儿你就偷偷拿出去当了换成银票,这银子还是攥在咱们自个儿手里来的安心。” 那小丫头忙笑着应下了,将荷包收好了去,待伺候好姐姐,已然快入夜了,因莺儿连心裕正经的侍妾都算不上,只能是个玩物,故而也没自个儿的院子,若不伺候主子,便在心裕前院的一处厢房歇下,无需去后院儿同人挤着,倒也还算方便。 姐妹俩躺一个被窝儿说笑玩闹一会子,几近睡着时,忽地窗棱被人轻轻叩响,“笃——笃”,且听这一长一短来了两遍,莺儿霎时便清醒过来了,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连鞋也顾不得穿,赤足开了窗去,请人进来。 莺儿对此人是真心感激的,虽不知这人要对爵爷作甚,然若无此人看重,给她一个机会,她和妹妹赎身之日真真是遥遥无期,故而这会子不等人进来站定,莺儿便拉着妹妹朝人跪了下去。 “给老爷请安,不知老爷有何吩咐?” 屋内漆黑一片,唯明月透窗而来的一片柔光照亮那人的小半张侧脸。 那人身高八尺却不显壮硕,一身玄色衣袍裹身叫他完美融入黑暗之中,平日里嬉皮笑脸惯了,今儿猛然一绷着脸做严肃状可叫人不敢认了,然若熟悉的认在此定然能认出那张脸。 他可是辅国公爷的左膀右臂,马小忠。 “今日你做的不错,明儿还照旧如此,务必不能叫爵爷出了家门,待后日一早,爵爷也就顾不上你了,只是你要想顺当脱身,多半得受些皮肉之骨。” “爵夫人虽有些不容人,可心不是个狠的,一贯是罚了之后便将爵爷跟前儿的莺莺燕燕远远送出去,罚你你受着,越逆来顺受越能少吃些苦,老爷记得你的功劳,你想要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第408章 革职重罚 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罢了,这岂有什么为难。 “妾身和妹妹自小被卖到绮园,凡不听话便是一顿毒打,皮肉之苦妾身早已习惯了,只要能和妹妹脱了籍恢复白身,便是将妾身打死了也是清清白白的去死,有脸去黄泉等着爹娘。” 凡说到这儿,莺儿便忍不住鼻酸自责,若非她当年年幼不懂事,拉着妹妹贪吃那糖人,也不会在年节里同爹娘走散,被拍花子的拐走卖了去。 彼时妹妹都还不记事,她过了这么久,也不大记得家在何处了,只记得出了家门就临着水,入目好似是青砖黛瓦,她朝绮园的客人们打听了,大概是南直隶或江浙一带。 过这么久也不知还能不能找着家了,可即便能找着,且以她这,怕是也回不去的,然妹妹不同,妹妹还是清清白白的,没得一辈子跟着她名声受累,待恢复白身,她二人便即刻启程去江浙,慢慢寻家去。 马小忠面上神色不见变化,然话却少了几分冷漠:“你放心,不至于此的,爵爷的后院也有老爷的人,届时亦会见机行事,明日我亲自送你们走。” 莺儿拉着妹妹一再拜谢,跪拜低头时瞧见马小忠袍角上的泥点子了,莺儿还拿自个儿的衣袖蹭干净去,她做这些是做习惯了的,可马小忠颇有些受不住莺儿的感激,跳窗遁走的身影都显得略微慌张。 这、这怎么还动手动脚的! 说来这类接触暗线的活儿惯不是他干,他都是负责明面上的事儿罢了,今儿替兄弟办一回差,还真不是什么轻松的呢! 待回到自家爷跟前儿,马小忠可是原形毕露了,再做不来绷着脸的模样,捏着兰花指给自家爷学莺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虽稍显滑稽了些,可也是真心软,还替莺儿朝自家爷求了几句。 “、、、、、、看她姐妹俩可怜,不敢自个儿发善心叫爷来掏钱,总归属下平日里吃住都跟着您,花不着什么银子,今年的这下半年的例银属下不要了,都添置给她姐妹俩吧,此去山高路远,多些银子傍身总归是好的。” 巴尔善放下手中的笔直朝马小忠哼笑,心说这傻小子真行,是一点儿心眼子都没有啊。 凡问绮园姑娘们的身世,那就没有可怜的,光卖身葬父的得占七成,另还有被拍花子拐卖的,供情郎读书被骗误入歧途的、、、、、总归是怎么可怜怎么来,真的只怕不足两成,。 哄男人可是她们安身立命的本事,嘴里能有几个实话? “你要想纳了莺儿便直说,总可怜人是可怜不完的,至于莺儿是真可怜还是假可怜也未可知,你若得空便去问问马小义,他那副冷心肠可是被这些姑娘们骗了千八百回才练出来的,今儿不过叫你替他办了一回差你可就栽坑里了。” 马小忠顿时面上煞红,他哪儿至于将莺儿给纳了,倒不是瞧不起人,是真没那心思。 马小义的事儿他倒也听说过,亦是可怜人来着,不过不是个姑娘,是个小倌儿,就如今日这般,待那小倌办完事儿得了银子,马小义不忍他还要回去过水深火热的日子,便提出给人赎身的事儿。 那小倌儿自是千恩万谢,待赎了身之后便跟着马小义回家去了,马小义可不消得他给暖床,他这一年到头回来不了几次,便叫人给他看看门,谁道一走半年,再一回来,他家成了那小倌儿揽客的腌臜地儿了! 那小倌虽恢复了白身,可他虚荣惯了,过不来精打细算的日子,便干脆从操旧业了,如此可给马小义气得不轻,想卖房都卖不出去,他这地界名声早传出去也早臭了! “没、没!爷您可别误会,属下没那心思的。”马小忠急得抓耳挠腮,心头也纠结开了,末了一跺脚还是下了决心。 “嗐,您就容我心软这一回吧,是真是假我都认了,总归我也不像小义那样把人往家里带,即便受骗我也不知,心里不难受。” 如此,巴尔善也不再劝,只管叫马小忠自去寻夫人要份例银子去,府上银钱往来全是夫人管的,夫人同意他便也不说什么了。 巴尔善也出了书房,然不是寻玉玳的,而是带着人直奔清溪书屋寻康熙爷去了,无论是心裕还是法保那儿,下头人皆办得妥当,他且得赶紧去安了皇兄的心,待后日事了也算是能出口恶气。 翌日,果真如康熙爷和巴尔善所设计的那样,虽叫索额图回去治家了,可无论是法保还是心裕,皆照旧放肆,该玩的玩该歇的歇,无一悔改的。 索额图虽对法保和心裕阳奉阴违的行径颇不满,然这事儿始终在他心中算不得什么要紧事,自以为万岁爷已然发作过了,总不能再揪着这事儿死死不放。 然谁承想,万岁爷还真就没情谊放过他的意思,再上朝,林大人再次弹劾,此屡教不改便显得比先前严重了,然不仅如此,今儿又多加了一条,有人直接参索额图自恃巨富,日益教宗,连天家都不放在眼中。 这不敬天子的罪名可就大了,更别提几位内大臣中弹劾索额图者过半,康熙爷当廷发怒,叱责索额图不敬不忠。 不仅革心裕銮仪使、罚奉二年,革去法保内大臣职务,革其一等公,使之离京随旗行走,还革索额图议政大臣、内大臣、太子太傅之职,仅保留其佐领职责。 此令一下,满堂哗然,饶是一贯同索额图不对付的那帮子人今儿没少煽风点火,仍没想到万岁爷会对索额图如此重罚,直将人踢出政治中心之外。 然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不知何时,朝中竟有过半大臣皆以万岁爷马首是瞻,一丝丝异议也无,明珠等人虽心稍有忐忑戚戚,可仍不会错过这般落井下石的时机,连忙带头听令。 索额图风光而来败兴而去,褪去这身仙鹤补服,还未到家便气病过去,连过府都是被人抬着进去的。 第409章 太子太傅 处置了索额图还不算完,康熙爷雷厉风行,下了朝便召议政大臣、内大臣、文华殿大学士,六部尚书及侍郎和南书房诸大人议事。 既难得有此机会给索额图迎头痛击,康熙爷自不会放过,立刻便遴选忠于他者补上索额图和法保的缺。 内大臣暂且不提,这太子太傅可要紧着,太子着年纪正是学立身直规矩的时候,太子太傅是什么样的人,太子以后就有可能成为什么样的人,康熙爷对索额图早有不满,其本事、性情皆不配为太子太傅,不过是占着太子的叔祖父这名头的光罢了。 而今索额图暂不为患,康熙爷这便点了心仪人选,乃两朝老臣,文华殿大学士冯溥,冯溥于两次任会试考官,在文坛上据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此人在翰林勤勤恳恳十余年,屡陈富国安民之策,在南书房成立之前康熙爷便多次召他来探讨学问,甚至于治国富民之策,然这还不是冯溥最叫人欣赏的,最叫人欣赏的乃是他心胸宽广,极爱才如命。 就年前会试,康熙爷有心着冯溥多注意些博学鸿儒以充实翰林及南书房,冯溥办事他自当放心,末了递上以名册,果然无一不是贤能,而今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远大从前,可离不开冯溥的功劳。 能有这样的老师教授保成,他岂还愁什么保成能不能担江山社稷之重任? 康熙爷亲亲切切地唤冯溥一声易斋大人,道明了心意,周围大人无不艳羡,然冯溥却稍显意外,不见惊喜,甚至还犹豫了会子,这才应下。 康熙爷留意了,念着冯溥似有难言之隐,既眼下不好说出,那康熙爷便也不问,直待之后再留冯大人单独说话。 除太子太傅之事以外,另还有几样事要尽快提上日程,就前些时日收到的军报来看,平定三藩也就是就近的事儿了,明年想来大军便可班师回朝,故而治三藩、安百姓之法便得开始商议了。 那吴三桂去年在衡州登基,登基后便宣了新钱法、律法,朝廷虽素来看不上吴三桂那土皇帝,也对那劳什子钱法律法视若无睹,可三藩的百姓得吃穿嚼用,得讨生活,自是不得不从。 偏那吴三桂还为亲是用,称帝后变革新法虽不是错,然错就错在颁法之人对律法十分不精通,胡乱铸币,再加之战事频发,物价飙升,三藩不消打便已然隐隐有崩溃之势。 康熙爷虽心烦吴三桂行事多余,然三藩是他的三藩,三藩之百姓也是他的子民,他身为一国之君不能因为吴三桂的叛变而罪及百姓。 待三藩平定,这头一样事便是恢复钱法旧制,然新币如何兑换,物价如何平定,百姓从何休养生息,具得拿出一章程来,总不能武断叫人将百姓手中的新币全部没收,如此定然有招致不满,只怕又要乱了。 康熙爷点了议政大臣富察阿兰泰管了这钱法之事,阿兰泰素来操行清谨,远权势,凡是最为推诚布公,毫无私心,叫他来办钱法定然最是公允。 除阿兰泰以外,康熙爷另吏部侍郎陈廷敬、刑部侍郎佛伦、副都御史马世济听阿兰泰行事,这三位年纪轻些,康熙爷原是打算将这三位,尤其是陈廷敬收入南书房的,然总不能叫人才栋梁全去给他看折子了,总得有干实事的人。 再加之南书房才设立不久,正是发展壮大的时候,众人必得合为一心,偏巴尔善搜集消息说,高士奇同陈家人似有些龃龉,如此总不好再将人放在一处当差,免得如索额图合明珠等人一般,又暗自拉帮结派、势如水火,叫人头痛之极。 做天子殚精竭虑,除了操心家国大事,便是费心在用人驭人上了。 待林林总总议完政事,众人这才意识到已然过了午膳的时辰了,康熙爷自不好叫诸位大人饿着肚子回去,便赏众人一顿午膳,他更是请冯溥同他一道进膳,众人即刻谢恩,心头微松,总算是能祭一祭五脏府了。 唯冯溥不见轻松,然他得万岁爷看重自是荣幸,哪儿有什么不情愿可言,只琢磨着一会子如何说辞,别说太子太傅了,就先前差事他还想推了呢,为万岁爷举荐了那么些贤能,也该是他歇歇的时候了。 康熙爷极重视冯溥,岂能看不出冯溥心头沉沉之态,因心中急切,不知冯大人为何不愿教授太子,康熙爷都不顾上吃用了,只勉强半饱便放了筷,直开诚布公问了冯大人的意思。 “易斋大人入朝也有三十余年了,朕自亲政以来,凡易斋大人利国利民之谏言,朕无不采纳,大人诚心待朕,朕也诚心待之,有什么话不如你我君臣二人开诚布公,易斋大人如此忧心忡忡,倒叫朕心头惶惶了。” 冯溥忙起身朝康熙爷一拜,说句不敬的,他也算是看着康熙爷长大的,岂能不知天子心性,待他是真真没得说,然礼不可废,冯溥纠结半晌,这才支支吾吾说了。 “臣愧对皇上期许,臣其实早前便打算致仕了,您也说了,臣入朝为官已然三十余载,近年年岁不浅,时而只觉有心无力,而今朝廷半数皆是新进可用之人,少臣一个人,想来也耽误不得政事。” “其实臣昨儿便递了辞官的折子,只是南书房公务繁忙,臣这折子又不打紧,便没能在您叫臣做太子太傅之前递到案头,如此,臣进为难,退亦是为难。” 原还以为冯溥是不满不愿,谁道并非如此,而是起了致仕的心思,康熙爷心头顿时一松,开口便道了不肯。 “卿六十四岁未衰也,俟七十乃休耳!” 便是咬文嚼字,康熙爷这一开口便要多留人六年,若是再含混些,七十九也算七十,康熙爷算术极好,可这会子却不肯扣着数算了,非得再叫冯大人再为他为大清效力十年二十年不可。 倒也知这事儿不好强迫,也不能将话说得太死,康熙爷即刻打感情牌,甚至叫梁九功将冯大人的凳子挪到他跟前儿来,他拉着冯大人的手促膝长谈。 第410章 一道戏弄 “大人,不是朕不体恤,只是眼下大清正是奋进发展之时,朕若无易斋,等同自断一臂,大人若觉得差事忙碌,再加太子太傅一职难免不暇顾及,大人只管直言,只管叫下头的人做了去。” “保成是个踏实的,他虽尚且年幼,然却十足听话规矩,然朕就是看他太听话了这才担忧,您的学问自不必再多说,然除了学问您还有旁人未有之处,纵观朝廷众臣,唯您看事针砭时弊,析理透辟,须保成乃至朕学之、继之。” “朕即位经年,然在些个大臣眼中仍面嫩浅薄,您在,朕心头便犹如多了一定海神针、、、、、、、” 康熙爷对下一贯是撑足气势仪态,唯给近臣多些亲近,可若说像今儿这般还是头一遭,可把冯溥大人听得险些老泪纵横,竟不知自个儿在圣上心中竟占得如此地位。 一时心潮澎湃,当即打消了致仕回乡的念头,他且浑身是劲儿要做万岁爷的定海神针,做万岁爷的马前卒呢! 若不然,即便回乡了也心头不安。 “臣罪该万死,着实不该萌生退意辜负圣上期许,恳请圣上再给臣一次弥补机会,臣愿意陪着您看这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四海承平、物阜民熙,臣便是死,也无憾了!” 康熙爷连忙将冯溥大人扶起,好似亦被冯溥的话感动了一般,直连呼三声好:“有大人陪着,我大清国强民富定指日可待,何至于叫大人劳累经年,待大人下次再提致仕,朕定然不再强求,反而要请大人替朕好好瞧瞧我大清的大好河山呢。” 冯溥大人连连应着,只一想到万岁爷给他描绘的未来壮图,他便忍不住感动泪流,他做官不为名不为财,只为给百姓谋福祉,为社稷增功绩,原想着自己已然年迈,怕是看不到那一天,心中无不遗憾,暗自叹息许久,万岁爷这一言,可叫他又瞧见了希冀了。 冯大人走的时候虽眼角儿还微微潮湿,可腰杆子直了,走路也生风,仿佛又回到年轻力壮之时,可叫梁九功看着暗自称奇,捧着茶上前,忍不住又拍了万岁爷马屁去。 “爷真乃神人,几番话下来甭说冯大人了,就是奴才在旁边儿听着也心潮澎湃得厉害,只恨不得这会子就为您建功立业去,端茶都给您端出个花来!” 康熙爷瞥了梁九功一眼,知道这人故意说好听话捧他的,可偏这狗东西会夸人,句句真情实意得很,叫他不想高兴都忍不住高兴,道人一句马屁精罢,且品了品这捧出花的茶。 康熙爷一尝便尝出端倪来了,顿时眉头微挑:“是德嫔送来的?德嫔刚来过吗?” 康熙爷虽是问了句,可已然笃定是玉琭亲手给他泡的茶了。 后宫女眷包括他,吃茶讲究都不多,只挑着爱用的茶叫人沏罢了,若用作保养身子,便再每日添一道汤水药膳,唯独玉琭不喜药膳,总说吃不惯,唯独喜在茶上下些工夫。 添些蜜或是晒**制好的花、参片、枸杞、、、、细细裹着茶一道煮,什么养颜,什么平气,什么安神,她都说得头头是道,连带着他也跟着品出些滋味来,总嘱咐梁九功沏茶时也给他添些旁的。 今儿这茶又有不同,只是在碧螺春里添了些荷叶,点了些干桂花,倒是清新得很,又抿了一口,康熙爷都顾不上细品,这便打算起身去见人,只怕玉琭还在外头等着,这日头正盛她又怀着身子,若中了暑可就不好了。 这大热天的,梁九功岂能叫德嫔娘娘在外头等着,紧忙上前解释去:“回万岁爷的话,这茶是德嫔娘娘跟前儿的橘如姑娘送来的。” 康熙爷一听这个,心头还猛然蒙上了层失望似的,忙一上午了,膳都没用好,若能见见玉琭就好了,然转念一想,玉琭怀着身孕,若真过来了他反倒要心疼了去,便也平了心绪,细细呷了口茶,又问梁九功。 “那德嫔可有叫人递了什么话来?平日里多是送些吃食,难得见她给朕送茶水。” 梁九功笑笑,也不着急解释,连又给一旁的魏珠使了眼色,叫人提着食盒过来,一盘一盘摆在万岁爷跟前儿了,这才笑道。 “德主子倒也不光是叫人送了茶水来,还有六道点心呢,是纯禧公主和荣宪公主亲手做的,德主子说了,虽是瞧着卖相不好然味道还算不差,只是德主子喜用甜尝着正好,您用怕就觉得腻口了,佐着这茶就正正好。” “也不消得您差人带话评点些什么,且叫人送回这六个空盘子就好,公主们头回做的点心,做皇阿玛的自不能辜负了去。” 对着跟前儿几盘子或是稀碎或是形状不明的点心,康熙爷原还直皱眉呢,不知玉琭这是唱哪一出,然听是纯禧和荣宪的杰作,康熙爷顿时舒展了眉头,瞧着也不是那么不堪入目了。 总归他午膳就吃得半饱,六小碟子里点心也不算多,只要味道不差,即便都用了也算不得太为难。 康熙爷看了又看,对着那些个碎的厉害的颇有些不知怎么下手,末了还是梁九功贴心,递上一柄白玉匙,康熙爷挑了一勺尖儿尝了尝,面上神色顿时又勉强起来,俩小丫头是做得纯糖点心吧,除了甜还是甜。 一旁梁九功细瞧着万岁爷的神色,可猜不出味道来,还颇期待得问了一句,直引得康熙爷无奈笑笑,直言:“你们德主子玩心大,跟着纯禧和荣宪一道戏弄朕呢!还说要朕莫辜负了孩子们的期待,若朕真用完了,等到明儿怕是都用不下膳。” 康熙爷捏着玉匙轻轻敲了敲碟儿,倒是又有了回敬的主意:“你将这点心送去御膳房,其中三盘儿完整的叫人看着侍弄侍弄,至少能入口,另外三盘碎的叫人裹成元宵给德嫔和纯禧、荣宪送去,要齁,可不能光齁朕一个。” “一会儿做好了你亲自送去,然算不得赏赐,只是玩闹罢了,没得应叫她们吃完,吃完了只怕都得闹肚子了。” 第411章 全部赐死 这事儿梁九功就不知了,特打发人问了问,这才得知今儿德嫔娘娘那儿热闹着,佟佳贵妃带着暾焱陪四阿哥玩儿了,引得众阿哥公主们都十分好奇,正巧今儿不消得读书便也一并跟去了,这会子正玩闹着。 康熙爷点头,知太子没在住处读书就放心了,这便叫来费新吩咐,命费新带人直奔太子住处,上到伺候太子的嬷嬷、下到给太子牵马的小奴才,不必分辨,即刻拉下去全部杖毙。 至于随着太子出去伺候的一应人等,待夜里太子入睡后,也一并拉走赐死,全部换了背景干净的人伺候着。 某些人手惯伸得长,那他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给人掰断了去,太子身上是流着赫舍里氏的血脉不假,可太子姓爱新觉罗,可不是他赫舍里氏的子孙! 此法虽是残酷了些,可却是拔除索额图放在太子跟前儿耳目最直接最迅速的法子。 康熙爷对索额图尚不客气,更别说太子跟前儿些个吃里扒外、整日就知道挑唆小主子的奴才了,这其中即便有元后给太子留的旧仆也一概不轻饶,元后已然走了这么些年了,就康熙爷瞧,除了已故的戚嬷嬷,其余的没一个没有私心的。 费新得令,这便带着人去办差了,梁九功心头也打着鼓提着食盒出去了,别看他伺候万岁爷这么些年了,即便身为万岁爷的心腹,他依旧对万岁爷这说变脸就变脸的样子略承受不来。 明明刚刚还玩笑着呢,谁道下一句便要对人要杀要剐的,宫中都多久没一下子处置过这么多奴才了?可见万岁爷是再不容索额图撒野半分。 只是唯可怜了太子爷,太子一出生便没了亲额娘,虽太子爷从来不在万岁爷跟前儿提元后,可梁九功岂能看不出一个孩子压抑在心的向往。 每每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太子爷的眼神儿就没离开过德嫔和四阿哥,尤其是德嫔给四阿哥整理衣物,或是给四阿哥喂茶点时,那羡慕向往的眼神儿尤为明显,倒也不光是羡慕四阿哥,时而瞧见惠贵人叮嘱大阿哥功课,他也总盯着瞧,那可怜见儿的真真叫人心头不忍。 而今万岁爷打算将太子爷跟前儿伺候的奴才们全部赐死,对万岁爷来说,确实是斩断了索额图对太子的企图和心思,然对太子来说,怕就是眼睁睁的看着皇阿玛斩断了他对额娘所有的缅怀和思念却无能为力,毕竟太子只能从这些旧仆口中得到关于元后的只言片语。 万岁爷吩咐此事的时候还特避着太子爷,好似是关切极了,在乎太子的感受极了,可太子爷已然不是小孩子了,他屋里少了谁换了谁他还能不知吗,且不知要如何伤心呢。 梁九功忧心忡忡着,然他也知他这操心实乃多余,万岁爷再怎么处置下头的奴才也是为了太子好,是为了维护太子,太子伤心与否放在江山社稷跟前儿便显得渺小之极了。 再者,真论起可怜,也得是里头无辜而死的奴才可怜,太子一时的伤心亦算不得什么了。 他一个奴才便别在这儿可怜主子了。梁九功收了收心,脚步也不由得快了些。 见了御膳房的点心师傅,到底还是术业有专攻,对着碎成渣的点心也不见为难,听了万岁爷的意思,这便开始调了芝麻馅儿的,酸甜山楂馅儿的汤圆,也不必再放糖,直将这点心碎再研得细些,放这点心碎就是了。 煮出来后,点心师傅还捞出了一个给梁九功尝尝,还别说,似比往常的还要好吃些。 送去蕊珠园,众人都尝了尝,几个孩子险些都不够分的,连四阿哥也跟着凑热闹。 玉琭和贵妃娘娘不给他吃,吃怕他吃了不克化,四阿哥倒是聪明,知额娘和贵妃那儿要不来便又跌跌撞撞往哥哥姐姐那儿凑了,纯禧心软得很,见四阿哥拽着她的袖口直急得流口水,这便替四阿哥开口求了。 一旁的荣宪惯以姐姐马首是瞻,便也跟着开口,玉琭见状便也点了头,只言别给四阿哥吃外头的糯米皮,里头的馅儿还是可尝尝的。 得了允,纯禧这便叫人拿了小勺亲自喂了四阿哥去,四阿哥年纪小,生得又胖乎乎的可爱,眼下他们兄弟姐妹间还没什么利益之争,故而彼此间都亲近,也都极喜欢四阿哥。 纯禧这头儿喂着四阿哥,大阿哥和太子也围着四阿哥瞧,一会儿捏捏四阿哥头上的两个小啾啾,一会儿又摸摸四阿哥一鼓一鼓的小脸儿,四阿哥也不见烦,倒是嫌纯禧喂得慢心急得不成,眼睛尽盯着碗里的小团子。 见大阿哥和太子尽玩儿他呢,都不吃,他便又转身儿拽着大阿哥和太子去,“啊啊”地要他们喂。 大阿哥拿汤圆儿逗四阿哥叫大哥,太子倒是个性子直的,见四弟急这便给了,还亲自喂的,明明他也是个孩子来着,然在弟弟跟前儿已然很是有当哥哥的样子了,甚至比大阿哥瞧着还稳重些。 四阿哥他太子二哥的好,便对二哥又亲近了一份,他惯不认生,一高兴、一喜欢谁了便要抱了谁亲了去,四阿哥嘴里还吃着,扶着太子的腿便窝到人怀里去了,可叫太子受宠若惊地直叹。 “四弟也太乖了些!” 大阿哥还没得过这样的“殊荣”呢,看着四阿哥同二弟这般亲近可酸了,连拉着四阿哥的小手,催着四阿哥也抱抱他去。 太子还不肯给,将四阿哥搂得更紧了些,大阿哥转而叫纯禧姐姐评理,太子抱过四弟了,合该轮到他了,纯禧也是促狭的,直言你们都别争了,四弟最喜欢大姐姐,大姐姐抱着就是了。 孩子顿时笑闹一团,四阿哥不明所以也跟着呲着小奶牙哈哈笑着,佟佳贵妃和玉琭在一侧瞧着,亦是觉得有趣得很,然笑过之后也是感慨。 “如若没了眼下的身份,没了背后的利益纠葛,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能这般欢喜和睦一辈子去,偏就有人擅作主张,防备这个防备那个,好在太子还小,不然可真要伤了情分了。” 第412章 那拉发动 佟佳贵妃挨着玉琭小声儿同人耳语着,玉琭点头应和,可不就是这个理儿,然贵妃这假设也压根儿不成立,只抛开了身份,便也就没这后宫,没这几个孩子了,更别提什么利益不利益的。 再看大阿哥和太子谁也不让的样子,眼下还只是为小事而争,转眼就忘了,然以后又是不同了。 以后的事儿眼下再怎么说也没用,佟佳贵妃转而又看向一旁的三阿哥,三阿哥倒是孤零零的同暾焱玩着,没跟大伙儿闹在一处。 “三阿哥的规矩倒是好了,这若放在以前,瞧着人都围着四阿哥转,他定然又要哭闹不休了。” 玉琭往三阿哥那儿瞥着,见三阿哥时不时的朝四阿哥的方向看去,便也知他心头定然也不是全然不在意的,然孩子还小,说这闲话作甚,便只顺着贵妃的话道。 “太后娘娘养得好,听说三阿哥在太后娘娘那儿不到月余,三阿哥的规矩便好多了,至少不乱叫乱闹了,眼下话也能说清不少了,想要什么都先过问一句。” “先前万岁爷去请安来着,见了还夸呢,说三阿哥也是个聪颖的,小小年纪还未正经启蒙便已然能认得几个大字了。” 佟佳贵妃听这话还惊讶一笑:“呦!这可不得了,若叫钟粹宫的那位听见了,心头的火儿怕是又要烧得旺了。” 玉琭笑笑没应声儿,可是有好久没提起过荣贵人了,玉琭都快想不起来荣贵人长什么样儿了,先前倒是同她拌嘴拌得厉害,然自三阿哥被抱去太皇太后那儿,这位也沉寂了,十天半个月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如今没跟到园子里来,可就更听不着信儿了。 众人这头儿正闲话着,忽得打西岸来了艘小舟,上头的小丫头急得火烧眉毛,只恨不得自个儿游过去了,好不容易靠了岸,她连规矩也是不顾了,连跑去寻了娘娘们,魏启拦了她下子,她这才寻着主心骨儿似的稳住了些许,直道明了来意。 “公公,我们主子发动了!” 魏启起先还未认出来这位是那儿伺候的奴才呢,然一听她主子发动了,便知是那拉贵人跟前儿的奴才了。 这位也总算是快熬到了头,盼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刻,先前他跟着主子看过那拉贵人,近来都下不来床,腿肿得杠子似的,说是晚上都睡不了一个囫囵觉,孩子闹腾啊。 魏启带着人快步上前报了信儿,佟佳贵妃和玉琭一听顿时面上一喜,也是替那拉贵人松了口气,这便问了那小丫头去。 “你主子是正常发作没人冲撞吧?可叫了太医候着?嬷嬷们可都准备好了?这会子跟前儿都谁守着?” 那丫头还算口条清晰:“回娘娘们的话,贵人今儿用午膳的时候便觉得肚子坠得厉害了,用完了膳僖妃娘娘便叫奴婢请了嬷嬷过来瞧,正瞧着贵人便破水了,嬷嬷们都心中有数,这便扶着贵妃去了产房伺候,僖妃娘娘和戴贵人都陪着进去了,当是没什么大事。” 僖妃确实对那拉贵人上心,有万岁爷的警告,也自也不敢作妖,佟佳贵妃同玉琭倒没什么不放心的,唯不放心那拉贵人罢了,她年纪小,身子又弱,偏孩子又生得不小,只怕生时艰难。 二人也是坐不住了,都顾不上再更衣收拾,直吩咐人看好阿哥公主们便一道随着那小丫头走了。 四阿哥一瞧额娘走了便急急要追,纯禧连抱起了四阿哥,柔声儿哄去:“四弟别急,额娘一会儿就回来了,姐姐带你同汪汪一道玩儿。” 四阿哥听得懂汪汪,这便不急着去寻额娘了,然除了三阿哥四阿哥这两个还不知事的,其余几个孩子尽听懂了那奴才报的信儿,荣宪讷讷地小声儿问:“可是那拉贵人又要给咱们添弟弟妹妹了?” 纯禧点了头,想着先前德娘娘生四阿哥时的事儿掂量着回:“没错,不过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儿,这会子都半下午了,待弟弟或妹妹出生想来都要晚上去了。” 荣宪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笑了笑:“若是能多个妹妹就好了,你们倒是有妹妹,唯我没有。” 这话倒是引人笑,大阿哥笑罢倒是想起她额娘的话了,若弟弟多了又要多分走一份皇阿玛对他的关注了,便也附和了荣宪的话,说想要个妹妹去。 太子闻言看了看团子似的四阿哥,便觉得是个像四阿哥的弟弟也好,妹妹多是同他们玩不到一处的,不过索额图总说皇子们多了不好,他便也不知再有弟弟是好还是不好了。 孩子们心思各异,然心思也都不深,又完了会子见天色都暗了,便也起了回去的心思。 四阿哥更是窝在纯禧怀中呵欠连连,然惦记着额娘呢,始终不肯睡去,纯禧着做长姐的放不下四阿哥,便叫弟弟妹妹都先走了,自个儿留下来陪着四阿哥些。 免得他们都走了,这偌大的蕊珠园内就四阿哥了,四阿哥得多寂寞。 然正如纯禧先前所言,生孩子确实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纯禧都险些睡着了,这才盼得玉琭回来,一道来的还有她皇阿玛,见此,纯禧还当那拉贵人已然生了,请罢安便兴冲冲的问皇阿玛那孩子是弟弟还是妹妹。 康熙爷笑着点了点纯禧的额头:“你倒是心急,是弟弟还是妹妹眼下还不知呢,太医给瞧了,说是那拉贵人要生,就是快想来也得等天亮了,都候着也没用,朕便现代带着你德娘娘先回来了,若有消息了再去。” 纯禧笑着应下,心中全是期盼,倒还不是知道其凶险的年纪,见时辰不早了,皇阿玛和德娘娘要安置了,纯禧这便要告退。 玉琭知今儿可辛苦纯禧陪着四阿哥了,哪儿舍得纯禧再大老远的走夜路,小姑娘也胆小着呢,干脆留人一晚。 “你就别走了,都这样晚了不如先住下,我这儿什么都方便,唯不方便在路上,偏你住的地方离我这儿远,光乘船便得半晌,夜里总归是不放心的。” 第413章 父女亲近 “东厢房我常叫人收拾着呢,你看看哪儿可要添置只管吩咐花月几个,必叫你住得舒心。” 纯禧惯同玉琭亲近的,在这儿住下自没什么问题,就是怕皇阿玛不方便,她到底也是大了,这会子便巴巴的望着皇阿玛,等皇阿玛首肯。 康熙爷不做犹豫,也是真疼爱纯禧的,先安顿了玉琭,而后直陪着纯禧去东厢了,立在门前也不进去,只点着人给纯禧布置,只怕纯禧不适应,还特叫人搬来了纯禧的铺被,衣服也搬来一箱,这是由着纯禧在玉琭这儿住下了。 临走前,康熙爷还好嘱咐了纯禧几句:“再过小半月的工夫皇阿玛便要北巡了,这一去怕是最快也得十月里才回来,你同德嫔亲厚,偏每每来回又费工夫,干脆在这儿住下也好。” “你们两个不凑在一块儿皇阿玛得操两份儿的心,你们凑一块儿了,皇阿玛操一份儿心就是了。” 纯禧微红着脸点点头,她不是皇阿玛的亲女儿,身边儿的嬷嬷总叫她行事小心再小心着,只怕她惹了皇阿玛不快,不肯再叫她做了公主,纯禧便也从不将自个儿看做是孩子,懂事得不能再懂事。 然皇阿玛却是待她极好,比对荣宪还亲近着,且受着皇阿玛的关切,纯禧不知怎得有些鼻酸,说来她可是很有些时日没想过自个儿的亲阿玛额娘了,这会子听皇阿玛要去北巡,心头泛泛地难受,不舍得极了。 忍不住抱了抱皇阿玛,纯禧声儿闷闷的也不见了同玉琭一道住的欢喜。 “那皇阿玛可要快些回来,儿臣想您,儿臣真想快快长大,什么时候能不叫皇阿玛操心了,也跟着皇阿玛一道出去玩儿。” 康熙爷被小姑娘抱紧了还愣了一瞬,说来依着规矩的缘故,下头的孩子除了四阿哥之外鲜有这样同他撒娇的。 他自是爱极了孩子们,也是拘着规矩,这才日日绷着严父的样子,如今纯禧猛然近亲,倒叫他心头暖着,欢喜着,拦着纯禧轻轻抱了抱,怕惊着人似的碰了碰纯禧发间的绢花。 “好,皇阿玛答应你,定然早早的回来,待明年战事平息,以后出去的机会还多着呢,皇阿玛定然带着你们一并去,你好好跟着德嫔一道养身子,再吃得壮实些,待皇阿玛回来了便陪着你和三阿哥种痘,不必害怕。” 这话倒是冲淡了不少纯禧心头的愁绪,反叫她哭笑不得起来,种痘什么的她倒是不怕,毕竟上个月便已然听太医说过了,就是皇阿玛那句叫她吃得壮士些、、、、、一想自个儿虎背熊腰的样子,纯禧拉着皇阿玛直笑。 “哪有皇阿玛这样叫儿臣一个姑娘家吃得壮实的,那可成什么样子了,总归儿臣定然叫您放心就是了,不会不经心的。” 康熙爷亦是莞尔,这说话间下头奴才们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康熙爷不再言语,只叫纯禧进去瞧瞧可还满意。 忽得又想起他像纯禧这么大的时候正是能吃,夜半总要饿醒,纯禧今儿跟着熬得晚了用些汤汤水水的想来歇的时候胃中也能熨帖,便特吩咐人送来碗鱼糜粥来,这吃食好克化,就是用多了也不怕。 康熙爷在纯禧这儿可耽误的时辰不短,待去寻了玉琭真真是困乏得紧了,都没顾得上再问问那拉贵人的那儿的信儿,稍洗漱罢便揽着玉琭睡了过去。 因着翌日不必上朝,康熙爷便比平日多歇了小半时辰,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他也没什么赖床的习惯,缓了缓便起身了,谁道他一动玉琭也跟着起了身。 康熙爷惦记着玉琭的身子,还抬手托了托玉琭的腰叫人起得轻松些。 “怎么这会子就醒了,可是朕动静大了吵醒了你,若困再睡会子也使得,你双身子也没人叫你定要去请安。” 玉琭没怎么睡好,虽困乏却已然是睡不下去了,便知摇了摇头,稍披了件外衫便伺候康熙爷更衣。 “不是爷吵醒的,是我惦记着那拉贵人那儿呢,心头总不安稳,都一晚上了,也总该有信儿了。” 是了,那拉贵人还正受苦呢。 康熙爷拉着玉琭的手叫人站好了,不消得伺候,想着那拉贵人受苦,自然想到玉琭到明年四五月份的也该受这么一遭了,难免也跟着不放心起来,倒也说不清是不放心谁了。 “别担心,你生四阿哥的时候时辰也是没少挨的,那拉贵人身子不及你,想来是得久些,待用罢膳咱们便一道过去瞧瞧。” 玉琭应下,也不逞强,这便叫人来伺候更衣梳洗,用膳时康熙爷还问了梁九功那拉贵人那儿的消息,梁九功一刻钟前刚着人过问了,消息正热乎,且等着主子问呢。 “回万岁爷的话,宋太医说,那拉贵人若快也得再等一二时辰了,昨儿虽是发动得早,可破了水之后便没什么动静了,阵痛也不显,那拉贵人还浅睡了几个时辰。” “只是到底身子不适,怕这般慢慢来尽消磨气力去了,宋太医更是担心那拉贵人腹中的孩子,便在丑时半给那拉贵人喂了碗催产的汤药,那拉贵人正尽力着呢。” 康熙爷一听这也是上了心,他素来子嗣缘浅,自纯禧来了他这才又多了三阿哥和四阿哥,说不得这个孩子又是如何,他自是盼着母子均安,想了想又打发梁九功开了他的库房取些那拉贵人能用得上的药材送去,甭管用不用的,且有了赏赐都算是安了那拉贵人的心了。 二人俱惦记着那拉贵人,简单用了膳便直奔那拉贵人那儿了。 蕊珠园离那拉贵人的住处不算远,乘小舟上到西岸,再走约莫一刻钟的工夫便到了,中间几道院子被花林隔开,二人这还未过了月亮门儿进到那拉贵人和戴贵人的院子里,便已然能远远听见园内的嘈杂匆忙声儿了。 康熙爷叫花月莺时护好她们主子,自个儿蹙着眉头先带着梁九功几个快走了几步. 第414章 得五阿哥 过去一瞧,那产房门半张半掩着,半个守门的奴才都没有,进进出出端盆的奴才倒是不少,一盆盆干净的热水进去,又一盆盆血水出来,屋内还时不时传来那拉贵人的呜咽痛呼,这架势可比玉琭生四阿哥时还叫人紧张。 “贵人怎么了?刚刚咱家差人来问不是还好着?僖妃娘娘呢,可在此坐镇?” 梁九功随意拉住一个满脸是汗的嬷嬷,急急替万岁爷开口问着,他记人的本事不差,若没记错这位嬷嬷当是内务府送来伺候那拉贵人生产的,怎么这会子不在那拉贵人跟前儿守着,反而干起了换水的杂活儿。 除非是屋里已然不是她能帮得上了,是那拉贵人不妥了,血流不止,这才容不得人闲下来。 梁九功心头一咯噔,飞快的瞥了眼万岁爷的神色,显然万岁爷多半也是想到了这遭,脸都冷了。 “嗨呀!可没工夫跟公公说这个,贵人她、、、、、、” 那嬷嬷正忙着,刚刚送走了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儿的人,后又有贵妃的奴才前来,一个个的她都开罪不得,好不容易将人都送走了,谁道贵人说不好就不好了,想着接下来再有来问的便没什么要紧人物了,正欲摔开了手不理会呢。 然她话没说完,抬头一瞧便见了跟前儿那位主子身上,菘蓝外袍底子上的浅龙纹,顿时脸色一白,忙扑通一声儿跪了下去,手上铜盆里的血水都撒了大半,惹得腥气四散。 康熙爷哪儿顾得上听这奴才讨饶,又问了一次,这才听那嬷嬷回了话。 “回万岁爷话,僖妃娘娘和戴贵人都在里头陪着呢,那拉贵人、、、、确实有些不大好,想来是拖得时间久了,贵人年纪又小,一直使不上力气,好不容易能瞧见那孩子的头发了,可贵人出血又厉害了,太医正隔着帘子给贵人诊脉,还没说是好还是不好。” “可依奴才瞧着,若是半个时辰内那拉贵人不能将孩子诞下,恐母子均危矣、、、、、、、” 凡内务府派出来伺候后宫女眷生产的嬷嬷就没有经验不丰的,这话定然不会无的放矢,康熙爷看着地上几乎同血液一般眼色的血水,心顿时沉入了谷底。 当年元后生保成的时候也是这般。 “梁九功,你去太医院,将几位当值不当值的太医都请来,既里头有僖妃,外头便叫贵妃来坐镇,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儿暂不必惊动。” 吩咐罢梁九功,康熙爷又即刻吩咐那跪在跟前儿的嬷嬷,叫人丢了手上的差事进去给那拉贵人传话。 “、、、、、你就说朕同贵妃、德嫔都来了,朕又命太医尽数赶来,叫她不必害怕慌张,甭管孩子如何,且得先她自个儿稳住了才能说孩子的事儿。” 那嬷嬷闻言心头不由感慨,这位倒是个宽厚的,她以前不当差的时候会自个儿寻些私活来接,高门大户多得是阴私算计,当爷的面对两难抉择的时候也多半靠不住。 最过分的有一家子,是好些年才盼得这一胎,末了妇人难产,那家爷竟一跺脚,直言保小不保大,若生不出来便直接剖腹取子。 那妇人倒也是个性子烈的,一听这话,当即便存了死志,大呼一声“你家该绝”,便直抢了一旁剪脐带的尖铜剪子往自个儿的肚子捅了好几下子,自是落得个血溅当场、一尸两命,那一回可把她给吓坏。 而今再看,万岁爷倒是真男人了,对着自个儿的龙嗣都能暂且不顾,先叫她稳住那拉贵人去,这位贵人还不怎得得宠呢,如若是得宠的、、、、、 那嬷嬷看了眼万岁爷身后的德嫔娘娘,一时也是顾不上多想了,紧忙先进去报信儿了去。 康熙爷刚顾了那拉贵人那头,还想着玉琭月份尚浅可受不得惊,更是见不得这血刺呼啦的场面,正欲借口叫人回去,谁道他一转头,玉琭正在他背后,可将那嬷嬷的话听了个十成十,小脸儿都白了。 “昨儿我进去瞧她,她还笑着宽慰我呢。” 玉琭自个儿生的时候倒没觉得怎么怕,然对着跟前地上那片血水,听着那拉贵人隐隐约约的痛呼倒是怕了,欲哭不哭的拉着康熙爷,手心子又湿又冷。 康熙爷也跟着难受了,上前揽着玉琭往偏间里带,也不知该说什么宽慰,玉琭同那拉贵人几个素来要好,如今眼睁睁看着人危在旦夕,心里指不定比他还急切难受百倍。 “吉人自有天相吧,那拉贵人是个好的,这关头你要新她,朕也信她,不尽她和孩子要好好,你和孩子也得好好的,这会子正忙碌,你总不能再跟那拉贵人争太医去。” 康熙爷故意逗趣,可玉琭哪儿笑得出来,也是知自个儿不能再叫人分了心,忙安置好了自个儿,催着康熙爷忙着,莫顾及她了。 “我不耽误爷做正经事,我在这坐着就是了,不叫爷操心。” “爷也做不得什么了,只能陪着你一道等消息了,只盼着都好。”康熙爷轻笑了笑,笑玉琭急昏了头,然亦是心疼的,抬手抚了抚玉琭发白的小脸儿,也是摸着了玉琭的脸,这才惊觉自个儿也出了层薄薄的冷汗。 后宫女眷们生产,多是给他带来不好的回忆,一条条小生命没能睁开眼睛看看外头的阳光便在他怀里走了,他心里也是极难过的。 二人一时无话,茶水也喝得没滋没味,好在贵妃很快就来了,办事倒是利索,瞧着也比他们镇定得多,又安排些好些万岁爷没注意到的,待又过了小半时辰这才得了些好消息。 太医给那拉贵人施了针,那拉贵人精神恢复了不少,若顺利想来就这一个时辰的事儿了。 里里外外的人等啊等盼啊盼,直到日上三竿,这才听产房里一阵弱弱的婴啼,众人面上都腾然一松,紧忙起身凑了过去,听里头嬷嬷抱着孩子报喜。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贵人诞下了一个小阿哥,母子均安!” 第415章 那拉不妥 众人一听这个,无不替那拉贵人高兴的,康熙爷面上也难得喜气外露,三步并两步上前去瞧,然这一瞧可叫他淡了几分笑意。 不是这孩子长相不妥,而是这孩子皮肤颜色有些发紫,连哭声儿也是轻的,猫儿似的,一瞧就是在那拉贵人肚子里憋得久了的,只怕身子弱难养,不像大阿哥和四阿哥出生时似的,那哭声都能冲破屋顶似的嘹亮,皮肤也通红,一看便是极康健好样的孩子。 除此之外,这孩子看着还身形小些,康熙爷有些不敢去抱,只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头摸了摸孩子的小脸儿罢了,因怕惊着孩子,赏字也说得低,即便东西没少给,可总叫人瞧着万岁爷不大重视那拉贵人和这位皇子一般。 佟佳贵妃和玉琭有些不明所以,对了对眼神儿便也稍上前两步凑在康熙爷的身侧看,一瞧这孩子瘦瘦小小哭都没劲儿的样子,便也知为何康熙爷做此态度了。 依着规矩,孩子身子弱,的确是受不得大肆赏赐的,只怕命格压不住,只是这般一来,难免叫那拉贵人多想,毕竟她性子谨小慎微,怀的时候便好担心这担心那的,好不容易生了,又见万岁爷好似不疼爱不喜欢这孩子,她心头还不知怎么惶惶呢。 玉琭心头微叹,琢磨着回头还得好好劝劝那拉贵人才是,就那拉贵人这性子,她是真真怕那拉贵人产后抑郁了,能得个阿哥傍身,那拉贵人以后便不必愁了,甭管如何,合该高高兴兴的才是。 “快抱进去叫奶娘喂着吧,莫报出来吹了风,那拉贵人如何了?” 康熙爷关切着孩子,叫人抱进去,正好问话时僖妃出来了,便也不必下头的嬷嬷们来答。 只见僖妃上前见礼,形容着实狼狈,头上热汗津津,身上还沾着那拉贵人的血,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累着了,脸色有些发白,抿了抿唇不知从哪儿说起。 康熙爷只僖妃尽心尽力,便也不催,赏人个帕子擦擦手脸先。 僖妃又福身谢过了,这才往屋内瞥了一眼,面上露出些为难,示意请万岁爷和娘娘借一步说话,一看僖妃这般架势,众人心头不免又沉了沉。 那拉贵人身子只怕不妥。 “回万岁爷的话,那拉妹妹险些生不出这孩子,后瞧着没法子了,太医给支了招儿,叫嬷嬷往那拉妹妹下头划了两刀,前头又叫人推着,这才将孩子给推了出来。” “孩子眼下瞧着是暂没什么事儿,只是胎里瘦弱些,憋了会子气,太医说先养养看看,若能养过周岁便无碍了,可那拉妹妹不好,没挨那两刀之前便撕裂得厉害了,这会子已然晕了过去,偏这会子还不敢贸贸然止血,说是孩子的胎衣还未娩出来,若娩不出,又是一桩要命的事儿。” “太医说了,只再等一盏茶的时候,若不成便只能叫嬷嬷们下手了,还请万岁爷谅臣妾怯懦,臣妾着实是看不去了,臣妾怕得厉害。” 说着僖妃便朝康熙爷缓缓矮下了身子,跪瘫在地上,低头掩面轻泣,她肩膀不断颤耸着,连带着额头上的汗珠也往下划,砸在地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了。 僖妃短短数语倒尽了那屋里的艰难凶险,别说僖妃见之害怕了,就是叫人听着心头也是直颤。 佟佳贵妃和玉琭还算好些,到底是女子,即便没经过生育的也多多少少听说过那其中的凶险,如今只是听得具体些,直叫她们揪着心而已。 可万岁爷便不同了,说来也是僖妃年轻,不知其中的规矩,女子生育之事男子向来避讳的,万岁爷能过来在这儿候着,全因要表达重视关切而已,下头人说话禀报嘴上也都有数,只几个字说下结果就是了。 就如刚刚那嬷嬷,只要里头事态没明了,只要那拉贵人还活着,没当场断了气,那就是母子均安,后头再有意外就是那拉贵人的命不好了。 僖妃倒好,说得尽是细节,别看康熙爷已然得了这么些孩子了,可对这些还是头回听说,什么撕裂了、什么划了两刀、什么直接下手、、、、、、康熙爷直接就能想想得出来了,顿时鸡皮疙瘩迭起,心都凉透的。 他不禁想,那拉贵人今年才多大来着,有十六了吗?且被这般折腾了一通还能有命活吗? 元后难产的时候时不时也经历了这些非人可承受的苦难? 康熙爷抵着额角急促的喘着,他警觉自己已然快想不起元后的音容笑貌了,往年元后忌日,他总将自己关在坤宁宫中,只是看着元后的画像便能枯坐一日。 可这二年,他只是去叫保成给他额娘上柱香,跪一跪他额娘而已,而今年来了园子上,连保成也未去拜了,只叫下头人代劳。 康熙爷心头莫名蒙上了一层悲哀心酸,若元后在天有灵,可会怨、他恨他? “皇上!皇上!您快回去劝劝太子爷吧,太子爷拿刀架在脖子上要为了个奶娘自尽呢!” 康熙爷这头儿心头正难受着,忽得被一尖细的声儿打断,那人狂奔而来,几乎氏将自个儿摔在了万岁爷跟前儿,一开口便哭喊救命,救救太子爷的命。 一听太子爷要自尽,康熙爷顿时大惊失色,哪儿还顾得上想旁的,一把攥住了小高子的领口将人半拎起来,冷呵道。 “浑说什么!太子到底怎么了,怎么还动了刀剑!” 小高子掉了一串子泪,甭管是眼睁睁的看着太子爷将刀架在自个儿的脖子上,还是这会子对着万岁爷的怒容,都几乎要吓掉了他的三魂七魄,好在嘴皮子还管用,这便哆哆嗦嗦细说了去。 “昨儿费新大人听令行事,太子回去罢便发觉跟前儿的奴才们换了大半,然太子爷只是问了一句,倒没在意,费新大人便又带着人夜里静悄悄拉走了一批,唯留下在太子塌下守夜的奶娘林氏未动,想着衬太子爷翌日去读书时再将人带走,如此也算是不惊动了太子爷。” 第416章 太子寻死 “然谁道太子爷敏锐,一早瞧见房里多了新面孔,便不安起来,连去读书都要林氏挨着陪同着,冯大人今儿第一日教授太子爷,自当立规矩不许太子爷任性,太子爷无法,便叫林氏立在窗外能叫人看见的地界。” “费新大人只怕太子爷伤心,还特等了等,直到半个时辰前,趁着那林氏去端茶的工夫才将人悄无声息地带走,可太子一直注意着呢,连半盏茶的工夫都得未到便闹着要寻林氏,奴才们劝慰不得,太子爷竟拔了侍卫的刀架在了自个儿的脖子上、、、、、、” 接下来便不消得多说了,自是下头人都乱了套,这奴才哭着滚过来求了。 康熙爷心头暗火丛生,一面气恼太子竟被一奶娘拿捏,不惜以命相要,一面又想到元后,想到元后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嘱咐的话。 元后一不求她的孩子能做了太子,二不求他保得赫舍里氏再荣耀百年,只求他看在为孩子拼尽了性命的份儿上,若孩子以后有错,谅他一回,什么罪叫她这个额娘代受就是了。 元后临死都想保住的孩子,眼下这孩子竟拿自个儿的命替旁人作保,康熙爷紧咬着下颌,抡圆了胳膊直给了小高子一巴掌去。 “废物!” 这一巴掌,也不知恼的是谁了,众人俱跪,心头惊异的惊异,害怕的害怕,然心中都尽琢磨一事——万岁爷竟换了太子爷跟前儿的奴才,准确来说,竟是换掉了赫舍里氏所有的旧仆。 如此,万岁爷除了恼怒索额图之外,竟是连一丝丝元后的情分都不顾及了,那太子又该如何自处? 康熙爷踏着众人的心思各异,直奔太子处,直走了半程,才想起来那拉贵人还生死未卜呢,连又点了魏珠过去看着些,里头要什么给什么,非多大的工夫也得保住那拉贵人的一条命去。 别又是个为孩子甘愿死的傻瓜,总叫他觉得亏欠,叫他对着孩子连打连罚都不舍得! 康熙爷凭着这股子怒气,脚下生风,从后湖西岸赶到后湖东岸,硬是缩短了一半的时辰,到了地方,场面还乱着,费新几个跪在保成跟前儿求着,大阿哥也慌着劝,一旁的冯大人许是激动过了头,这会子被人架着坐在太师椅上,下巴上的山羊胡都抖得筛糠一般。 然甭管旁人怎么说,太子始终巍然不动,那双小手牢牢地将长刀架在脖子上,一声声喊着“孤要林奶娘”,偶尔连声儿喊得急切了还憋出一两滴泪来,小手颤着,在自个儿的脖子上硌出一道浅浅的印子。 康熙爷定睛一瞧,似在保成脖子上瞧见了浅浅的血色,顿时又血气上涌,身子一晃,险些没气晕过去。 梁九功忙去搀扶,正欲也跟着喊出声劝劝太子,想着太子爷见了万岁爷,总该知道示弱些,然谁道还不等梁九功开口,康熙爷直大步上前指着太子怒吼。 “逆子还不快将刀放下!” “你若想死那就干脆利索抹了脖子!在这儿要挟朕,你以为你能要挟得了谁!你又对得起谁!你若真念着你额娘就该好好珍惜自己的命!” “你就是死了去见你额娘,你额娘也要再打你一场!” 太子急促地喘着,手上的刀都有些拿不稳,他虽原就预料到闹这一场定然会惊动皇阿玛,且不知皇阿玛要如何叱责他责罚他,他自是害怕的,他最是害怕皇阿玛冷脸,然想想林氏的命,他就是再怕也得走到这一步。 若再无林氏,他便不知要怎么去想念额娘了。 然他千想万想,怎么都没想到皇阿玛会提了额娘,只一听这,太子被戳中内心似的,忽地没力气再抬着手动的刀了。 只听得“哐当”一声儿撂了刀,太子当即嚎哭起来,那稚嫩的声儿都是哑的。 “皇阿玛原来还记得儿臣的额娘,皇阿玛要杀了伺候儿臣的人,儿臣只当是皇阿玛什么都忘了,连儿臣也忘了!” “儿臣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要林奶娘陪着,儿臣身边儿,只有林奶娘能耐着性子给儿臣讲讲以前额娘的事儿了、、、、、、、” 太子的哭诉直叫人心酸,康熙爷素来重视保成,疼爱保成,自然也心头不忍,只得先暂压下火气,将地上的保成拉起来抱在怀里,不动声色地朝梁九功摆了摆手,叫人都先下去候着,莫要将今儿这一出传得到处都是。 梁九功即刻会意,先同费新确认了那林氏可还活着,见费新无奈地点了头这才放心,压着声儿同人耳语。 “得!眼下怕是还得劳烦大人将那林氏给带过来,依咱家瞧着,那林氏的命算是保住了。” 谁说不是呢,费新见万岁爷一来也没罚太子的意思,只抱着太子去里头说话了,便知今儿这恶人只能他自个儿顶了去。 “臣哪儿敢再动那林氏了,被太子爷这样看重,太子爷这头儿一闹臣便叫人留着林氏的命了。” 费新起身打了打膝头上的薄灰,又上前同冯大人和大阿哥告罪一声儿,这才退下。 梁九功安顿好了冯大人和大阿哥,这才又好生嘱咐了下头人,立在门前候着去了。 且说屋内的情形远没有什么风平浪静的模样,康熙爷同太子追忆了几句元后,太子便将心头的芥蒂给放下了,到底是年纪还小,一听皇阿玛说起额娘受难的那日,他便满腔的愧疚,句句道着自个儿的不是。 “都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也是极念着额娘,这才想保了林奶娘的,儿臣身边儿的人都伺候得好,尤其是林奶娘最为尽心,不知皇阿玛为何要换了儿臣的奴才,是儿臣做错了什么吗?” 康熙爷给太子擦着泪,耐着性子解释着:“保成,朕在回答你之前只问你一句,朕平日里待你如何,可曾害过你?” 太子连连摇头,皇阿玛虽严厉了些,可他知道皇阿玛是为了他好,岂有害他的理儿。 “皇阿玛每日过问儿臣吃穿用度,点提儿臣读书识字,关切还来不及,岂能害儿臣。” 第417章 不惜手段 康熙爷点头:“这就是了,既是你也明知皇阿玛不会害你,那你再想皇阿玛为何换了你的奴才时,便不要将这缘由往皇阿玛不疼爱你、忘却你额娘的理由上引了。” “你年纪小,多的是不知道的事儿,看似伺候的老人个个都对你好,然人多是有两副面孔的,他们背着你做了什么你一概不知,既不是他们犯了大错,皇阿玛又怎会替你管教了人?” 太子一听这个,顿时气虚,更觉得自己是在胡闹了,弱弱地问:“那不知他们都犯了什么罪过,以至于尽得死了?” 不过糊弄一个孩子,理由自然好寻,康熙爷不做犹豫,当即便道:“自然是妄议东宫事,受了旁人的好处卖你的消息呢,你每日做什么,读什么书、念叨什么人,在外头皆明码标价。” “即便皇阿玛不用这雷霆手段,只依着宫规处置,他们也没命可活,他们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便想着用你额娘的事儿来拿捏你,今儿你能为了思念你额娘,那自个儿的命替林氏作保,那明日呢,你又要拿什么来叫皇阿玛妥协?” “皇阿玛知你不是个不好的孩子,定然也打心底儿不愿叫皇阿玛难过,可今儿这一遭,真真叫朕心痛极了。” 康熙爷真假参半的解释了一句,而后便开始隐隐的说保成的不是,尽用柔软的话语来戳保成的心了,康熙爷此故意行径绝不是不在意这个儿子,就是因为太在意了,这才不惜手段,也要将保成的心牢牢控制他可接受的范围内,绝不肯叫保成踏错一步。 他宁愿保成变成一个只知道听他话的傀儡储君,也不愿意保成在索额图险恶用心的挑拨下,存了私心,走到他的对立面上。 康熙爷说罢,不出意外的在保成的脸上看到了羞愧自责的神色。 太子又哭了,这孩子在最亲近人的跟前儿再藏不住怯懦和无助,他从未感受过额娘的庇佑和袒护,岂能愿意再失去阿玛对他的期待和保护,即便这期待是裹着严厉的,保护也尤为过度了些。 “皇阿玛,儿臣错了,儿臣以后再不惹您伤心难过了,其实儿臣在瞧见您来的时候便已经后悔了,只是那时候已然有些骑虎难下、、、、、、儿臣不知该怎么办了,您罚儿臣吧,儿臣不要林奶娘了,还请皇阿玛原谅儿臣这一回。” 太子窝在康熙爷的怀中,死死的抓着他皇阿玛的衣襟子,说这话时他难受极了,既惶惶不安怕皇阿玛不肯原谅他,又害怕皇阿玛真狠下心来打他罚他,然比起这些,更叫他纠结难受的还是林奶娘的去留。 他对皇阿玛的亲近里更多掺杂着一种畏惧,而对林奶娘,便是打心底儿的亲近了。 皇阿玛说他身边儿的人有错,可想来也不至于尽数有错,当是还有待他真心的人,就如林奶娘一般、、、、、、可这话他岂敢再说,岂敢再深究,只要皇阿玛能原谅他这一回,便也顾不得林奶娘了。 太子头回思量这么复杂的事儿,纠结中掺杂着痛苦,这叫他忽地想起叔祖父索额图了,索额图总嫌他太过优柔寡断,日日告诫他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登上高位,没什么是舍不得的,他同皇位只差一步,要日日提防着。 提防着身边人,提防着其他阿哥们,甚至要提防着皇阿玛。 他以前从未听过,从未照做过,而今,怕是要应了索额图的话,要舍一些人,要防备一些人了,且等他登上皇位,便再不会叫“林奶娘”们因他而丢了命了。 康熙爷尚不知保成在思量什么,他看着孩子哭肿了的眼睛,心头也百般不是滋味儿,若放在寻常,任保成怎么哭,他既已然说过的话、发出的令,就没有收回去的理儿。 可今儿偏赶上那拉贵人过鬼门关了,他总念着元后,总反反复复想着元后临终前的话,末了还是打算放过自己,也容保成任性一回。 康熙爷细细的给保成擦了泪,细细的分辨着保成脸上,像极了元后的一些地方,忍不住轻叹:“罢了,皇阿玛原谅你了,也不打算伤你的奶娘了。” “只是经了这个事儿你也该知道什么事是该做的什么事是不该做的了,你已然不小了,便是再怎么思念你额娘也多少藏在心里些,储君也是君,为君者岂能叫人知道你的弱点。” 太子自然意外,停了泪这便从皇阿玛的身上下来规规矩矩拜谢了去。 只是规矩不可废,康熙爷虽原谅保成,却不能不叫这孩子长长记性,便拿着冯大人遗忘在案上的戒尺打了保成五个手板子算作惩罚,又给那林奶娘冠上对下约束不严的罪名,打了十个板子,罚奉半年,叫人养好了身子再来伺候太子。 太子攥着自个儿被打得热辣辣的手心子,哪儿害顾得上疼,又紧忙谢了皇阿玛,简直快被皇阿玛的好给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刚刚生出的那些心思都变淡了。 太子闹了这一出,冯大人也受了惊,今儿自是不必再读书了,康熙爷抱着保成出了门,叫梁九功将保成抱回去,亲自给冯大人赔了不是,处置好这头儿的事儿,康熙爷这才一步步的往那拉贵人那儿踱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着实叫他心累,康熙爷轻叹一口气,捏了捏眉心,只盼着那拉贵人好。 再说那拉贵人那儿也着实危急,僖妃自是指望不上,她对着万岁爷尚且能维持得住体面,待万岁爷走罢,她的力气也像是终于耗干了似的,连站都有些站不起来。 要说僖妃真是吓着了,佟佳贵妃可不尽信,毕竟僖妃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先前安嫔可是当着僖妃的面儿被人活活勒死的,也不见僖妃动一动眉毛,而今见人生个孩子倒是跟着要死要活了。 怕不是担心那拉贵人死了,她不好跟万岁爷交待吧,毕竟万岁爷当初可说了,那拉贵人和孩子的命就交给僖妃管着了,那拉贵人和孩子好,她便好,若不好,僖妃自当受罚。 第418章 捡回性命 就因僖妃对那拉贵人做的那些个表面工夫,万岁爷已然对僖妃改观不少了,谁道都临门儿一脚了,眼看着这差事终于到卸下的时候了,谁道那拉贵人竟不像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僖妃悲悲切切哭诉一遭,又吓得不能理事,之后那拉贵人若真没挺过来自然怪是不得她的头上了。 佟佳贵妃早看出了僖妃的打算,然谁叫僖妃占着先机,事已至此,她总不能非得叫人再将僖妃架进去,好似显得她多无情一般,佟佳贵妃只得叫莲心将僖妃送去偏间歇息会子,且看着人莫跑远了。 若那拉贵人真出事儿便得好好从头说道说道了,看看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别不是僖妃暗中动了手脚,就等着那拉贵人发动时报复,叫人落得个一尸两命的结局了。 “僖妹妹辛苦了,且跟着莲心去歇息吧,这儿便交给本宫和德妹妹便是,只是僖妹妹照顾那拉贵人这样久了,想来谁也没妹妹更了解那拉贵人的身子了,若有事儿怕是还得麻烦妹妹些。” 佟佳贵妃温温柔柔拉着僖妃的手说着,似一点儿不嫌人汗津津的手,十足的关切,说罢也不给僖妃再回话的机会了,直言里头那拉贵人需得照应,这便进去了。 僖妃张了张口,见没机会再说什么,只得暗自攥了攥帕子,应了声儿去。 玉琭原不该进的,这会子也急急跟着贵妃进去了,在场这么些人,只怕除了戴贵人便数玉琭真心盼着那拉贵人能挺过来了。 小姑娘素来可怜,一来宫中便被这个欺负被那个欺负,颇有些像玉琭刚小选入宫伺候时那段惶惶不安的时候,只是她还算有些脾气的,没得什么逆来顺受的习惯,然那拉贵人便不同了,如此也就显得更可怜了些。 虽心里已然有了准备,可进去的那一瞬间,玉琭还是被满屋子的血腥味儿冲得几近作呕,花月自知劝不得主子,忙适时地递上一方帕子给主子掩住口鼻,闻着上头浅浅的皂角味儿,这才叫她缓和些。 “还请主子莫要逞强,眼下还是以自身为重,您平日里便已然对那拉贵人极好了,真要做什么也不在这一时半刻。” 花月压着声儿劝着,玉琭轻轻点头,这才放慢了些脚步扶着花月的手绕了屏风进去。 这一瞧,玉琭倒觉得僖妃说的也算不得夸张了,她虽瞧不见那被子下的场景,可只看着那拉贵人虚肿苍白的脸便知道厉害了,走动间,玉琭只觉地上粘腻,低头一瞧更是叫她心头一紧。 也不知那拉贵人留了多少血,连靠近床榻的地上都染着道道血迹,被人踩来踩去的生生又可怖了几分。 戴贵人已然哭得不成样子了,上气不接下气,别说叫她答话,就是连坐都坐不住,被一旁的奴才们扶着这才勉强维持住坐姿,佟佳贵妃原想着叫人将戴贵人抬出去的,可戴贵人的手始终拉着那拉贵人冰凉的手指,她只怕她这一松手,便再拉不回那拉贵人了。 见此,佟佳贵妃也不忍再劝戴贵人离开了,只是又不住的催促一旁的嬷嬷们和太医,若再不赶紧的,那拉贵人可就真真不成了。 被浓郁的血气纠葛缠绕着,似着屋里的时辰也跟着过得艰难万分,玉琭白着脸,几乎都觉得站得腿肚子发颤了,这才听见一趴在被下的嬷嬷兴冲冲喊了一句什么,捧出一团子血肉模糊的东西来。 玉琭倒是认得,这就是孩子的胎衣,也就是胎盘了,只要这东西也娩出来了,太医便能叫嬷嬷给那拉贵人止血了,能止住血就好说了,一时间玉琭面上不由得松快不少。 然佟佳贵妃哪儿见过这般光景,她年纪不大亦未曾生育过,瞧见这东西忙就撇过去脸了,扶着屏风的手都是颤的。 原来这就是生孩子啊,甭管是额娘还是身边儿的嬷嬷、奴才,没有一个人告诉她生孩子是这样艰难又不堪入目的情形,只告诉她生孩子多好多好,身边儿有了陪伴的,万岁爷也会越发的重视她,重视佟佳家。 然一想到自己生孩子的场景,想到自己有可能遭受的,她便萌生出了强烈的退意,就怕她得了孩子,利好家中,也能叫万岁爷开怀,受伤害的唯她自个儿。 忽地手上一暖,佟佳贵妃抬头望去,原是玉琭不知何时立在了她的身侧,紧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姐姐,凡生育就没有容易的事,然真切身经历了,也不至于太过可怕,怕就怕没准备好便被孩子推着做了额娘,然不论你我还是那拉贵人,都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便只能尽力做好准备,为自己或孩子也好,为以后也罢,总归得给自个儿寻个由头,有个盼头,有盼头便不怕了。” “待那拉贵人醒了,姐姐去问她,问她生五阿哥时怕不怕,当是怕的,可有了五阿哥之后,那拉贵人的日子定会比以前好过了许多,故而这也是值得的。” 以玉琭来看,她不论是怀四阿哥还是生四阿哥,几乎就没有的害怕的时候,至多就是担心眼下医疗水平的问题,这安全感全是康熙爷给的,她知康熙爷喜欢她,将她放在心上,她便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可对旁人来说便不一样了,她只能寻法子劝,寻法子叫她在意的小姑娘们安心,这要命的关头,她可不在乎平日里那小小的龃龉了。 得了玉琭的话,佟佳贵妃似也安了不少心,勉强朝玉琭笑了笑,心里倒是真对玉琭涌起了些感激,也庆幸先前没有冲动地将四阿哥夺走,若这走到那一步,今儿也不会得了玉琭贴心的话了。 而且,眼下索额图受了重创,眼看着万岁爷是更在意玉琭了,她想做了四阿哥的额娘,万岁爷同意不同意还两说呢,别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底还是算了。 思量间,屋内众人更是忙碌了些,太医们也汗如雨下,恨不得将毕生绝学都施展出来,末了也不知是谁的法子奏了效,总算是叫那拉贵人捡回了一条命。 第419章 只怕不满 只是那拉贵人身上有伤,要说稳妥眼下还拿不准,需得等两日瞧瞧,若能熬过发热,那拉贵人的命这才算是彻底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康熙爷一来一回没少耽搁工夫,等他到时各处都已然收拾好了,只那拉贵人暂且无事,他总算是放了心,又看了看小五阿哥时辰也就不早了,也不知皇玛玛那儿可收着信儿了,康熙爷便又带着贵妃和玉琭去寻了太皇太后娘娘,午膳也是同人一道用的。 只是因着目睹了那拉贵人的惨状,鼻间似还萦绕着驱散不开的血腥气,佟佳贵妃有些食不下咽,可到底是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用膳呢,她怎能先撂了筷子,便只得陪着。 然谁道用罢了膳,得太皇太后娘娘关切,又叫苏麻喇姑给她和玉琭各端来了一碗血燕桃胶红枣汤。 玉琭怀着身孕胃口比平日大些,自是咽得下去,可佟佳贵妃就不成了,勉强用了几口便觉得难受得厉害,尤其是看这汤炖得粘稠的样子,更是叫她想起些个不该想起的,直叫她几近作呕。 只怕失态,佟佳贵妃借口更衣去了耳房,一过去便吐得昏天地暗,可叫莲心吓坏了,这便要叫肖公公唤太医去。 然佟佳贵妃岂肯,一来她惯要强,不想在人前儿示弱,二来也知太皇太后娘娘虽对她极好,然自她病体缠绵,不能全心全意为万岁爷分忧后,太皇太后娘娘似对她一直有些不满。 太皇太后娘娘年纪大了,俗事不管,可就盼着后宫的女眷们快快为万岁爷开枝散叶了,万岁爷对旁人没心思是一方面,可万岁爷也不是全然不给其它女眷们机会的。 旁人不说,然她好歹是万岁爷的亲表妹,万岁爷敬重她,每逢初一十五少不了她的体面,人家那拉贵人就伺候那么一回便得了个阿哥,她已然伺候几年都不见好消息。 如此既不能为天家开枝散叶,又没个好身子替万岁爷解决后顾之忧,太皇太后娘娘便是再疼她,心头也多少是不满的。 偏太皇太后娘娘不满也不说,更不对她摆什么脸子,只是更关切她了些,甭管她来或不来这儿,苏麻喇姑每日必提着些滋补的汤水给她送去观澜榭,即便没逼着她定要喝下去,也叫她压力倍增。 平日就算了,不爱用便不用了,可今儿当着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的面儿,她就是再咽不下去也得咽下去。 佟佳贵妃接过莲心递来的温水漱了漱口,拍拍脸叫皮肤泛上来血色,这是由打算回去笑脸对人了。 “主子,您身子不适就别过去了吧,娘娘和万岁爷都知道您的身子,提前走会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怪您的。” 莲心忧心忡忡地扶着自家主子的手臂,急得眼泪汪汪,知主子是见拉纳贵人那样子给吓着了,可她不知竟吓得这样厉害,怎么连膳都用不下去了。 佟佳贵妃看了莲心一眼,知莲心好心倒也没什么责怪的意思,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就是娘娘和万岁爷都知道本宫这般身子,本宫才不能由着性子,连一盏汤都驯服不得,你说娘娘和万岁爷还敢交代给本宫做什么?如今僖妃可正闲着呢。” 莲心一想便也不好再劝了,只帮主子又扶了扶头上的簪钗便罢,心头且琢磨着回去还是悄悄叫太医来一趟得好,免得主子真忍出个好歹来。 待佟佳贵妃回去罢,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正说着五阿哥呢,倒也无人关注她用不用那汤了,佟佳贵妃心头微松,也不逼着自个儿用了,只听着二人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知五阿哥生得如何?哀家问下头人却都支支吾吾答不出来,料想是你嘱咐了什么,可是那孩子不好?那拉贵人又如何?” 太皇太后娘娘自昨儿听说那拉贵人发动后,只是叫春白去瞧了眼,不像玉琭发动时那样重视,然那拉贵人到底是为天家开枝散叶呢,她便嘱咐人盯着些消息便歇了。 然谁道自昨儿便没再收着过消息了,再问春白,春白也支支吾吾的,她便知那拉贵人只怕不好,然想着康熙爷下了此令,定然是为此事挂心忙碌,便耐着性子等等先,末了甭管结果好坏,总能有个说法。 午间听康熙爷说是母子均安,她这才算是开怀,可再瞧康熙爷欣喜不浓,便知五阿哥怕是不好。 康熙爷也没瞒着,一五一十的答。 “只能说他们母子是危机暂解吧,五阿哥瘦弱,生出来时哭声也不洪亮,太医说是胎里弱,生的时候又憋得久了,以后估摸着难养些,那拉贵人则是伤了底子,月子里能补上些气血已然是好的了。” “孙儿见此也没敢厚赏,只怕孩子压不住福气,然吃穿用度不可叫人不上心,当年长生早产瞧着比五阿哥还弱些,不也是养起来了,若没那意外,眼下正是笑闹的年纪。” 长生那孩子走了也有一年多了,康熙爷再提起只是心头隐隐作痛,万般可惜,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太皇太后娘娘听罢却是心头一咯噔,嫌康熙爷不会说话,怎么能拿一个短命的孩子同五阿哥比呢。 即便五阿哥瞧着也是小药罐子托生的,可眼下能顺当出生便算是个有福的了,若是这会子佟佳贵妃和玉琭没在,太皇太后定要念叨康熙爷两句,可这会子却不能不给康熙爷留面子。 太皇太后娘娘动了动唇,到底是将那些念叨的话咽了下去,只朝康熙爷问问点头:“是不该重赏,只是就怕那拉贵人多想,些个金银玉器不送,关怀得常有,汤汤水水赏过去可不嫌多。” “总归就这几日的事儿,再有小半月你便要带着人去北巡了,前头的事哀家不管,这后宫里的人你打算带谁去,也好叫人细致准备些个。” 太皇太后娘娘一说这个佟佳贵妃可来精神了,忙接了话:“是该带着人伺候的,虽臣妾未去过很远的地方,然念北巡一去至少两个月,万岁爷身边儿总得有伺候的才是。” 第420章 同行人选 “臣妾是没这个福气了,只想好好在娘娘跟前儿伺候,照顾好玉琭妹妹和下头的孩子们,可下头的妹妹们个个活泼,定然尽盼着跟着万岁爷长长见识,旁的不说,臣妾看董妹妹便很合适。” 太皇太后娘娘稍一想便想起来董氏是哪位了,正是家中父兄皆战死的那位端嫔,那可是个端正的好孩子,不歪不斜话也不多,听说还善骑射,比之男儿也不落下风,若跟着皇帝去北巡,定然不会做了拖后腿的那个。 “端嫔确实不错,那定贵人哀家看着也好,就是话少了些,可性子真真是没得说,就没见她同谁拌嘴红过脸,日日也与端嫔形影不离的,若去便一道也使得。” “娘娘说得正是,下头的妹妹们个个好,甭管留了谁下来臣妾都觉得可惜,说来今年新来的妹妹也不过这几位,高贵人和石贵人也是好的,平贵人还是元后的妹妹,合该多照顾些,再有便是僖妹妹和戴妹妹,先前为了那拉贵人可没少受累、、、、、、万岁爷都带着吧。” 不等康熙爷说话,也不知太皇太后娘娘想起了什么,忽地蹙了蹙眉,忙横插一嘴。 “平贵人就罢了,她年纪小,听说还中了暑气,一连十几日都没来哀家这儿露面了,想来颇严重,若跟着皇帝一道北巡岂不更叫她遭罪,还是在园子上细细养着吧。” 太皇太后娘娘这话说的,竟是有多平贵人不满的意思,玉琭瞧瞧觑了老太太一眼,心说这倒是奇了。 别看太皇太后娘娘总时不时的为康熙爷的子嗣操心,可要说真插手侍寝之事倒不曾有,只依着康熙爷的喜好,而今老太太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可不寻常,乍一听是关切,可再细思量便叫人觉得平贵人没规矩、不孝顺了。 不过是小小的中暑,竟敢一连十几日都不曾来请安,要知太皇太后娘娘可不是什么爱立规矩的,除了初一十五这两日必来,其余也不必日日请安,众人多是隔个三四日来坐一坐吃吃茶。 像是玉琭这般身子不便的来不来的就更自由了,先前有出了洋金花一案,没等着玉琭叫花月过来知会一声儿,太皇太后娘娘便已然叫苏麻喇姑告诉她不许来了,且得细细养着去。 碰见如此好说话的长辈还不知孝敬些,也不知平贵人又拿什么娇呢。 她仗着姐姐是元后,素来觉得高人一等,可说来说去,贵人出身再好不还是个贵人。 这事儿自美玉琭插嘴的份儿,她便听贵妃紧忙应和去了,同太皇太后娘娘三言两语便将这人选给定了下来,全然不给康熙爷开口的机会。 见一旁的康熙爷捧着茶盏几次想张嘴都被太皇太后娘娘抢白过去,便知这事儿没他做主的份儿了,只得暗暗朝玉琭瘪瘪嘴挤挤眼睛,那苦闷的劲儿险些将玉琭给逗乐。 末了说罢,康熙爷一算,皇玛玛竟是给他定了六位女眷,他一想便觉得头大,此次北巡到底还是震慑要紧,可不是光去玩儿的,他带着这帮子莺莺燕燕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什么昏君,整日离不开女人似的、、、、、、 越想越是脸黑,康熙爷忙又求了皇玛玛去,说了北巡要办的正经事,这才又去掉两个,暂时定下了四位,其中端嫔必不能少,再往下便是定贵人、戴贵人和高贵人了。 定这几位皆是康熙爷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就如端嫔,只看在她战死的父兄面子上,康熙爷便不能忽视了她去,再说高贵人晾的时间也不短了,高大人在索额图一事上也没少出力,便不能不给些好处。 想叫马儿跑还得叫马儿吃茶呢,更何况是人。 至于戴贵人和定贵人便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了,全是因这二位的性子实在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叫她们跟着甭管伺候不伺候,定然都不会出现为了争宠掐尖吃醋掐到他跟前儿来的,实在省心。 太皇太后娘娘琢磨了会子,便也觉得四位也正正好,这便叫春白带着人各去知会了。 又说了会子闲话,太皇太后娘娘略有些疲惫,康熙爷这便伺候着皇玛玛歇下带着人走了。 同佟佳贵妃在南岸分别,康熙爷同玉琭一道上了船去了蕊珠园,唯剩佟佳贵妃慢慢踱回去,先前苦撑得久了,这一松了气儿身子便有些撑不住,日头又高热得佟佳贵妃眼前昏花,末了都是被肖公公给背回去的。 回了用了碗解暑的绿豆汤,佟佳贵妃又兀自哭了场这才歇下,天还未暗便隐隐烧起来了。 肖公公急切得不行,偏娘娘又不肯叫太医,他同莲心只能拿帕子裹了冰给主子降温去,当主子的身子不好,下头的奴才们也多多少少学了些法子,且折腾到夜半,总算是得了些安稳。 二人见娘娘睡熟了,悄悄退了出来,肖公公趁着同莲心嚼冷饭的工夫犹豫地问了一句:“也不知娘娘冷不丁的哭甚呢?就因为太皇太后给的那一碗羹汤吗?” 莲心轻叹,一想这个也是没了食欲:“哪儿能是为这个,是万岁爷没叫僖妃娘娘跟着,娘娘又多想了。” 这话肖公公可闹不明白了,依着娘娘防备僖妃的意思,此次北巡万岁爷不叫僖妃跟着当高兴才是,怎么又难受开了,总不能是替僖妃难受去。 见肖公公不解,莲心忙又解释一句,肖公公这才恍然大悟,娘娘也算是想开了,哪儿还在意僖妃承宠不承宠,总归她又左右不了万岁爷,便只能管着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牢牢抓住自个儿能抓住的。 偏娘娘身子不妥,光是撑着自个儿的身子都够费劲儿了,更别说操心六宫之事,那拉贵人未生育前僖妃也忙着,没工夫跟她打擂,而今僖妃可闲了下来,万岁爷又点了名儿不叫僖妃去了,让僖妃帮衬着六宫之事,那可不就叫人多想。 他们娘娘多半是觉得万岁爷不信任她的能耐,这便要看重僖妃去了,说是不满万岁爷看重僖妃,倒不如说娘娘更恼自个儿,但凡自个儿的身子争气些,也不至于日日憋屈了、、、、、 第421章 两次探望 肖公公一听这个,也是连声儿地叹,可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气来气去末了还不是主子自个儿身子受累,偏又不知怎么劝。 得!明儿还是叫人给德嫔娘娘通个气儿吧,看看可能将四阿哥抱来,娘娘看着四阿哥想来也能欢喜些。 肖公公是个尽心的,因万岁爷宿在蕊珠园,他也不敢直愣愣地过去求助,只借着给四阿哥送暾焱的工夫同魏启打了个照面,稍提了两句罢了。 魏启自然留心,直待万岁爷一走便给自家主子说了这事儿。 “今儿奴才替四阿哥接暾焱的时候见着肖公公了,平日都是小叶子几个来,倒是难得见他,便闲谈了两句,肖公公倒也没多同奴才说什么,只是说贵妃娘娘想四阿哥了,想叫您抱着四阿哥去观澜榭玩会子。” 这话便说得突兀了,昨儿她们还在一处呢,今儿有什么可想的,想就来呗,贵妃可不是个见外的,凡没事儿几乎日日来,都把她这儿当自个儿的园子了。 玉琭抿着红枣粥,心思转了一转,便知道贵妃自个儿不来怕是身子又不爽利了,还想细问什么,可纯禧正陪着她用膳呢,些个计较还是莫叫小姑娘知道了瞎想得好,玉琭便住了嘴,点了点头去。 “知道了,一会儿用罢膳便去,只是四阿哥昨儿夜里睡不安稳醒了几回,怕是一会儿醒不来,便先叫四阿哥等等吧,我先过去陪着娘娘说会儿话去。” 魏启立刻点头应下,叫人给主子准备外出的衣裳去,一旁的纯禧也忙出声儿,说是要留下来陪着弟弟去,观澜榭上下总透着股子挥散不去的药味儿,除了合该去请安的时候,孩子们一贯不爱多去。 玉琭岂能不知纯禧的心思,只怕纯禧在她这儿呆得无聊,还叫花月给纯禧寻几本子游记、话本子看看,纯禧惯喜欢这些,只是因她身份的缘故总不得自由,嬷嬷们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来了她这儿才算是松快些。 被嬷嬷们瞧见纯禧看这些书也不怕,毕竟这些书尽是康熙爷叫人给寻来的,嬷嬷们无非是规劝,对这书可点不出一个不字。 “待四阿哥醒了叫他自个儿学着穿衣,你可别惯着他。” 纯禧连连点头,嘴里还有半个小笼包没咽下去呢,规矩也不顾了,便嚼便道了声儿好。 玉琭见她可爱,临走前还捏了捏纯禧鼓鼓囊囊的小脸儿,得纯禧皱巴着小脸儿嗔笑的声儿,玉琭这才松手带着人走,倒也是这时候才隐隐了解了康熙爷的乐趣,见之反应确实有趣。 待到了观澜榭时时辰也还早,原以为贵妃身子不爽利,今儿怎么着都得多躺躺了,也就是因为这个,玉琭不大愿意带着四阿哥早早的来。 她在这儿多等会子无妨,可四阿哥还那样小怎能坐得住,可在外头不讲年纪只论规矩,就是贵妃再喜欢四阿哥也不能由着四阿哥撒欢的理儿,是以玉琭心疼孩子,这才不带着。 然谁道她这儿将将到,贵妃便收着信儿了,着莲心将她请了进去,玉琭问安再起身站定望过去,贵妃虽是满面的憔悴不假,可打扮停当,就是不出门儿也绝不随意。 “姐姐这是怎么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 佟佳贵妃见四阿哥没来反而松了口气,若四阿哥来,她还得在孩子跟前儿撑着笑脸儿。 打发了跟前儿伺候人等,在玉琭跟前儿便也不消得硬挺着了,松了劲儿歪在罗汉床上,支着矮桌给玉琭倒了茶。 “昨儿就不好了,脾胃不舒坦,在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还吐了一遭没叫人知道,回来了就烧了一场,不过我也是病惯了,身子竟还觉得习惯,不消得看太医一夜就好了。” “什么!昨儿就难受了,也是我疏忽了,坐在姐姐旁边儿都没能发现。” 玉琭掩唇惊讶,若不是贵妃说,她确实半分没有发现,就昨儿这人同太皇太后娘娘探讨的热乎劲儿,真不像是身子不适的。 佟佳贵妃可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忙淡淡一笑拍了拍玉琭的手去:“原是没想叫你跟着操心的,只是我那狗奴才自作主张,听说一大早的便去了你那儿,得亏你没带着四阿哥来,我只怕过了病气给他。” 玉琭顺势握住了佟佳贵妃的手,这大热天的贵妃手竟如雪般冰冷,心头一紧便也不舍得松了,逾矩给人暖着,不提病不病的。 “倒不是我不想带着四阿哥来,四阿哥昨儿也闹腾了几回,不知做了什么梦哼哼唧唧不肯睡,把万岁爷都给折腾醒了,末了没法子便叫他跟着我们歇的,这会子还未醒呢。” “姐姐也知道四阿哥什么脾气,凡睡不饱脸都是臭的,我才看脸子呢,干脆不带了!” 玉琭故意逗趣,贵妃果然笑得更真切了些,玉琭没深问贵妃为何不爽利,贵妃也没提心里的不痛快,二人东拉西扯说了小半时辰,心头倒是轻快不少。 而后又说起那拉贵人和五阿哥了,依着平日的交情,她二人少不得过去瞧瞧,可佟佳贵妃凡一想那拉贵人继而脑中便浮现出昨儿那血腥一幕,多多少少不愿前往。 玉琭岂能看不出,直言将纯禧和四阿哥交给贵妃照顾,她走一趟便是了,今晨听说那拉贵人醒了,可身子不适还得静养,人去多了也不合适,这两日她去那拉贵人那儿看着些,后几日再贵妃去也使得。 佟佳贵妃没有不应的,也十分受用玉琭的体贴,除了叫莲心将玉琭的那一份儿礼也准备出来以外,她也不躲清闲了,这便同玉琭一道出门,玉琭去见那拉贵人,她则去照看纯禧和四阿哥。 二人分别,玉琭带着人走快了些,趁着日头不足直奔过去了,饶是如此到了地方还是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那拉贵人没挪动,还在产房里躺着,戴贵人迎她进去,跨过门槛的一瞬间,顿时热浪扑来,又激得玉琭冒了一身热汗,再看戴贵人,额前的发丝也都成缕了。 第422章 即将北巡 “我知那拉妹妹坐月子不能见风,可眼下伏天正热,哪儿有什么凉风可言,若还紧闭门户是不是不大好,毕竟妹妹那伤口也怕捂着不是?” 只怕惊着里头静养的那拉贵人,玉琭压着声儿同戴贵人耳语,戴贵人闻言不由得苦笑,她何曾没说过这样的话,只是那拉贵人不成啊。 “姐姐说的在理,只是那拉妹妹的身子连伏天的风也受不住,晨起我觉屋内气息污浊便想通通风,便只开了外间的窗,谁道那拉妹妹躺在里头拉着帷幔都能感觉得到,直问外头是不是起风变天了,怎么风直往她骨缝子里钻、、、、、” 戴贵人说到这儿便说不下去了,又是强忍眼泪的模样,玉琭听得也大惊失色,竟这样严重吗,伏天都觉得冷,那人还能有几天活头? 玉琭一时间都有些不敢往里头进了,犹豫了会子,到底是拉着戴贵人又出了门,只怕她们压着声儿还能被那拉贵人听见,那拉贵人素来心小放不下什么事儿,日日提心吊胆定然对她更是不利。 “我听你这样说心里没底儿极了,可又叫太医给瞧了?她生孩子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挺过来了,好不容易醒了,总不能就这么倒了。” “谁说不是呢,妹妹不该是个福薄。”戴贵人沾了沾泪,开口便是哽咽:“她那话也是将我吓得不轻,这便又叫来太医给瞧,太医出来了也直摇头,倒不是直接说那拉妹妹不成了,就是说且得熬。” “她失血过多又虚不受补,越是好药材就越是猛越是不能用,太医给开了温养的方子,寡淡得什么似的,一日得吃三顿,药喝下去膳也不必用了,明明月子里最是该补进了、、、、、、” “如此一养,少说得一年半载,旁的不说,光是那伤便伤得隐晦,三个月能好能下地已然不错了,此番以后别说再有孕,就是对寿数也有妨碍,我只想想这心就跟刀绞似的。” 玉琭听此,虽同那拉贵人关系比不得同戴贵人亲厚,然心头仍就不忍,提那拉贵人难过着,可事已至此,再替那拉贵人哭也是无用,好歹命还留着,五阿哥也还算稳妥。 “别哭了,总归是有盼头的,那拉贵人好好养着身子,五阿哥也健健康康的,以后她们母子不愁没有好日子过,你心也放大些,有道是否极泰来,那拉贵人又不曾做过亏心事,老天爷总不能一直叫她过了苦日子。” 戴贵人连连点头,忙收了泪去,依着德嫔姐姐想前看的意思,她确实该替那拉妹妹欢喜的。 二人收了收情绪,这才又见了那拉贵人,那拉贵人这会子正睡着,脸色和嘴唇都苍白得吓人,身上盖着三层厚被,她小小一个人埋进去险些看不出弧度来,呼吸也清浅得很。 玉琭瞧着忽得不知该说什么了,她来的时候还想着那拉贵人可能心绪不好,琢磨着怎么哄人怎么开心些呢。 结果一瞧,她也不必费这个心了,那拉贵人都没那个心力去难过。 枯坐了一会子,陪着戴贵人用了壶茶,再看那拉贵人面上乏红,不等玉琭高兴,一旁的嬷嬷便碰了碰那拉贵人的额头,说贵人烧起来了,见屋里屋外又忙碌起来,虽旁人不说,玉琭也嫌自个儿碍事,且留下橘如在此支应着,她便恹恹地回了。 路上玉琭不由得抚了抚自个儿尚且平坦的小腹,也不由得染上了些焦虑。 好在此后几日,那拉贵人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康熙爷北巡前还同贵妃和玉琭一道看了那拉贵人一回。 那拉贵人下头伤着,还不能坐起来,然精神是好了不少,眼睛还同以前一般大大的亮亮的,就是衬得小脸儿不足巴掌大,怀五阿哥时稍稍丰腴的样子也没了,伸出来的手腕子瞧着还不及纯禧。 是了,正是就吃些清汤浠水的能不瘦吗? 再看五阿哥那儿仿佛是跟他额娘约好似的,日日进用不多,也没怎么长膘,裹在小被里还瘦瘦小小的,康熙爷嘴上不说,然心头却是不快的,替五阿哥提着心,只怕五阿哥不好。 末了临走了,康熙爷为稳住那拉贵人的心,还特耐着性子安抚了几句,倒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只叫她安安心心养着,不提将五阿哥抱去阿哥所的事儿,又说等五阿哥再过几年便也能跟着他、跟着他皇兄们出去了,只得这话便叫那拉贵人心满意足,感激的不得了了。 “恭送万岁爷。” 听着里头传来的弱弱的声儿,康熙爷心头也颇有些罪恶感,更是笃定不肯叫纯禧几个早早成婚了。 回去的路上,康熙爷拉着玉琭的手一路无话,待上了船,望着碧波荡漾,康熙爷这才叹息一声儿。 “朕北巡一去便是两个月,你可得照顾好自个儿,庶务且叫贵妃和僖妃操心去吧,你就莫跟着忙活了,至于那拉贵人那儿你也不必日日过去,她一躺一天,你过去便得跟着坐一天,朕只怕你腰受不得。” “若觉得无趣了,你同你妹妹二人在附近转转也使得,玉泉山就在附近,朕忙着也没能带你看看,护国寺也离得不甚远,总归朕不在身侧你还照常玩乐就是了,朕已然给皇玛玛打过招呼了,若要出去皇玛玛没有不肯的,只消多带些护卫就是了。” 康熙爷絮絮叨叨一阵儿,也是真操心玉琭,此前玉琭怀着四阿哥的时候他在跟前儿陪着尚且觉得不放心,那就更不必说一走两个月的工夫了。 玉琭失笑,轻轻捏了捏康熙爷的手,心说康熙爷那儿是叫她照常玩乐,明明是叫她撒了欢了,且看看历朝历代哪个嫔妃趁着皇上不在还能出去的,着实纵容她了些。 那拉贵人这一生孩子不打紧,可吓着了好些人。 “爷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头一回有孕了,好歹有些经验,爷该更放心才是,且抛开不放心,我便只盼着爷多想想我和孩子了,妹妹们顶个好,叫我硬挑都挑不出什么不好的,我就怕两个月过去了,爷顺势就忘了我和孩子了。” “爷也知我心眼儿可小,到时候若真如此,我怕是得醋死。” 第423章 厮混一日 康熙爷揽着玉琭直乐,另一只手背过去偷偷撩了把湖水弹得玉琭满脸水珠,孩子似的笑人,这一打岔可叫玉琭做不来什么醋劲儿了,眉梢一挑,杏眼微瞪,既含着气又沁着笑,伸长了手一撩也甩了康熙爷一脸的水珠去。 两个人幼稚极了,你来我往打闹不休,将一旁的梁九功和魏启几个都波及了进来,身上湿淋淋的也不知哪儿躲去,脸上笑出来的褶子里都挂着水珠。 得亏今儿乘的是康熙爷的御舟,比寻常小船大上好几倍,二人甭管怎么闹这船也不见跟着乱晃翻腾,若是寻常小舟,二人定然闹着闹着便双双跌入湖中了。 那掌舵的奴才也有眼色,见主子们玩得正酣,还特小绕了半圈儿,没急急划到对岸去,余光瞥见主子们笑闹声儿渐平,似搂在一处了,这才叫人慢慢往回划。 “朕若因此便忘了你和孩子,真当不配为人了,你满心皆是朕,朕也满心皆是你,此次北巡没你陪着,朕也做不来什么玩儿心,只盼着早早办完差事回来,哪儿也不再去了,就陪着你和孩子。” 康熙爷身上湿漉漉的,寻了半晌儿也没个能给玉琭擦的,只得攥这自个儿半干的袖子沾了沾玉琭脸上的水珠,害怕袖口上的刺绣刮着玉琭的脸,那劲儿轻得什么似的,珍惜的不行。 玉琭受着康熙爷的体贴都顾不上点头,含糊应下,也连道了句不舍,眼看着即将出发,玉琭便忍不住操心,先是问康熙爷人可都带齐了,后又问草原上的天气如何。 一路往北走当是越发凉快些,可等康熙爷到地方想来都九月中旬了,京中尚且气爽,更不要提草原上,若是天变得快些怕是回来的时候便该冷了,也不知康熙爷厚些的衣袍可带齐了。 饶是知道梁九功最是妥帖不过,定然操心着,可玉琭还是忍不住问一句,得了人回话才觉安心。 康熙爷不觉玉琭啰嗦反而觉得心头熨帖极了,他看着玉琭蹙着眉头同人说话、担心他的样子叫他动心极了,干脆给梁九功共使了个眼色住了人的嘴,自个儿睁着眼睛说瞎话,直言这个没带哪个也忘了,近来事儿稠梁九功疏忽了好些。 梁九功提主子背锅被惯的,什么莫须有的都能接得牢牢的,想都不想就利索跪下赔了不是,玉琭一听顿时觉得不妥,怎么着都得去替康熙爷瞧瞧去。 如此可算是如了康熙爷的意,这便乐呵呵的叫人改了道儿往清溪书屋的方向驶去,拐了个娇娇儿藏屋里去了,虽顾忌着玉琭的身子没做了什么,然只是亲昵着也能厮混一整日。 二人是不分彼此亲近了够本儿,唯可怜四阿哥望母石似的拉着暾焱在岸边巴巴等了一整日,佟佳贵妃和纯禧怎么哄都不成,小孩儿膳进得都不香了,为这个,可把四阿哥逼得又会说了一词儿。 额娘是叫不清楚的,他只会“额额、额额”的叫,还带着小哭腔,可叫人心疼坏了。 得亏康熙爷翌日天不亮便带人出发了,后宫众人也跟着起了个大早恭送,玉琭困得都不顾不上不舍了,回去了便倒头补眠,一睁眼四阿哥就在她榻沿儿上趴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额娘,可高兴坏了。 “额额!额额!” 四阿哥兴奋得声儿都微微发尖,也难为他那小短粗的腿儿了,连蹦带跳的竟还自个儿攀了上来,玉琭睡得迷迷瞪瞪,听着这声儿额额也没反应过来,只习惯性的将四阿哥给捞入怀中,手一下一下抚着四阿哥的背,叫小孩儿冷静下来。 “好了宝儿,好胤禛,额娘在这儿了,别激动了,不过是一天未见,你着弄得跟咱娘俩几年没见似的、、、、、、” 听着玉琭浓郁睡意的声儿,直引得一旁那人轻笑不止,玉琭清醒了过来,稍一分辨便知旁边那人是何许人也,忙抱着四阿哥起了身去,朝着那人伸手。 “玉玳,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出个声儿,尽看我笑话去了!” 玉玳放下手中的茶盏,将手搭了过去,握紧了姐姐的手挨着人坐下。 “来了才一会儿,四阿哥非闹着要你我便抱着他来了,亏你还睡得着,我送走公爷之后着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呢,不如姐姐心大。” 玉琭抬手轻轻捏了捏妹妹日渐圆润的小脸儿,止不住打趣:“你和公爷素来黏糊,便不说你,我看公爷也没比你强到哪儿去,都骑马伴驾走了还一步三回头呢,后宫女眷们都笑你们呢。” “不过大伙儿也是真羡慕,也不赖我心大,如若万岁爷跟前儿就我一人,我定然是想他的,可他这次北巡身边儿可带着四位美人呢,出去了还不知怎么快活,我也不想难为自个儿,叫自个儿舒舒服服的就成了,万岁爷还怕我过得不舒心呢。” 玉琭这话说得可脸皮子厚,可也说得尽是大实话,这若是换个人,谁敢说万岁爷怕她不舒心的,不过要真说不想康熙爷也是假话,然人都出发了个把时辰了,她又不能追去,又何必将想不想的挂在嘴边儿叫自个儿心头煎熬呢。 “玉玳,不是姐姐说你,夫妻间再怎么亲密也得有些独处的空间,你也收收心放在自个儿身上些,不可叫他一直拿捏着你,你越是表现得不想他,他反而越念着你了、、、、、” 玉琭心情不错,在妹妹跟前儿也没什么顾及可言,那嘴皮子溜得很,直叫玉玳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姐姐哪儿学来的驭夫之道。 此一插科打诨,也叫她顾不上难过了,姐妹俩挺着肚子你一句话一句说个不停,末了也不知谁嫌说累了,又一道睡了会子,四阿哥也不闹,夹在额娘和小姨的中间也跟着浅眠一阵。 再醒来可都日上三竿了,又慢腾腾起身梳洗用了膳,这便打发了半日光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万岁爷一走似乎园子上都少了几分整肃的劲儿,女眷们也少了几分拘谨和计较,玉琭同玉玳下午随意转了转,难得遇见好几拨人。 第424章 居心叵测 不过虽是少些拘谨,可同玉琭一般开怀的却不算多,就如平贵人,约莫是后悔自个儿“抱病”置气的行径了,小姑娘气得在园子里嚯嚯花呢,也不知几时出来的,揪得跟前儿的花树都秃了。 玉琭和玉玳不想对着人臭脸,更不想听人诉苦,这便改道儿走了,连照面儿都不同人打,后又遇见惠贵人和石贵人了,她二人估摸着也多少有些怨气,远远的便听得石贵人抱怨什么。 然惠贵人却显得平静得多,她有大阿哥傍身,自是什么都不怕的,玉琭和玉玳避着人,再次改道。 平日里只觉畅春园不小,二人想见一见便得在路上费不少时辰,可今儿是奇了,这才刚刚躲过了惠贵人和石贵人,二人又迎头撞见了僖妃一行。 这可就不能避之不见了,玉琭捏了捏玉玳的手,面上虽挂上笑意迎了上去,然暗自却腹诽不止。 以后再出门可得看看老黄历,今儿定然是不宜出门,不想见的见了个齐活儿。 “见过僖妃娘娘,娘娘吉祥。” 玉琭离僖妃约莫半丈的地方站定见礼,本意是不想离得太近,寒暄几句就得了,各玩儿各的去,然谁道僖妃看不出她的疏离似的,竟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手拉着一个将她姐妹二人给扶了起来。 “二位妹妹实在客气,怀着身孕便不要在意这些虚礼了,今儿遇见妹妹们也是巧了,本宫正想着差人问问妹妹们什么时候有空,本宫好去瞧瞧你们呢,你们怀着身孕着实辛苦。” 这话说的好似平日里僖妃便多关切她们一般,然苍天可鉴,这一年到头玉琭同僖妃说话的次数着实了了,还不及一掌之数,这话也就说来奇怪了,她们有什么好叫僖妃瞧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位份在这儿搁着,也容不得玉琭开口质疑什么,便只笑着推脱。 “凡姐姐来,臣妾是什么时候都有空的,哪儿消得再劳烦姐姐的人来回跑,不过臣妾那蕊珠园偏了些,又四面环水来去不便,便是臣妾也难得出来一回,怎敢劳累姐姐去。” 僖妃听此恭维的话好似心情愉悦,还捻着帕子掩唇笑笑:“这怎能算劳累,照顾你们关切你们是本宫分内之事。” 僖妃不急不慌,还抬手请玉琭和玉玳姐妹俩去一旁亭中小坐吃茶,这是话不说完不打算叫人走了。 玉琭虽不想同僖妃虚与委蛇,可这句分内之事着实叫她疑惑不已,反正也不能直接走了,坐坐便坐坐去。 她二人皆怀着身孕呢,谅僖妃再怎么居心叵测想来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害人,更何况今儿才是万岁爷走的头一天,这畅春园内还有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和贵妃坐镇,僖妃怎么着也不能大胆至此。 玉琭同玉玳在亭中坐定,接了茶盏也不用,捧着假装沾沾嘴皮子便罢,且听僖妃细说这分内之事。 “这话本宫说得突兀了,也怪本宫平日里没多和妹妹们亲近,便是万岁爷不嘱咐也该本宫多关切你们的。”见二人防备,连白水也不肯用,僖妃也不介意,只管自顾自的说去。 “就前儿万岁爷下了朝叫本宫过去说了会儿话,万岁爷同公爷一走至少两个月到底是放心不下妹妹们,然念及太皇太后娘娘年纪大了不好操心,太后娘娘还得养着三阿哥,贵妃身子又、、、、、这才特嘱咐了本宫,好好照看着妹妹们些,多替贵妃分担些个。” “想来万岁爷也是看本宫已然有些经验可言了,这才放心托付,得此信任本宫岂敢辜负了,这便想着赶紧问问妹妹们身子如何、平日里都进用些什么、人手可还够用?照顾妹妹们的太医又是哪几个,总归样样都不能不精心。” 说到这儿了,僖妃似忽地想起了什么:“对了,除了这些还有四阿哥,德妹妹你这虽是第二胎了,可仍不得大意,偏四阿哥年岁还小正是闹人的时候,你若是顾及不来将四阿哥抱来本宫这儿也使得,嬷嬷们都是现成的。” “本宫跟前儿的知秋几个都伺候过那拉贵人,皆是都拨给妹妹们伺候去,也不知下头人如何伺候的,本宫看来看去只觉得德妹妹你纤细柔弱,都不像是寻常有孕妇人那般丰腴、、、、、” 僖妃说话是不急不徐,可句句挑战着玉琭的底线。 怎得?僖妃伺候孕妇还伺候上瘾了不成,照顾那拉贵人没完还想着来照顾她姐妹俩,还什么替万岁爷和贵妃娘娘分忧呢,这管得也忒宽了些! 她就是累死也绝不会将四阿哥交给旁人照料去,更何况贵妃还没不成到叫人取而代之的地步呢,就这么急不可耐的想将什么都抓在自个儿手心子里吗! 至于什么丰腴不丰腴的,僖妃怕是眼瞎心也瞎,也瞧瞧这什么话,她还有半个月,肚子里的孩子才满三个月,都不显怀呢哪儿来的丰腴,若照着僖妃伺候孕妇的法子养,她定然也得落得个难产掉了半条命的结局。 怪不得那拉贵人怀身子的时候不见太过艰难,生的时候却倒了大霉! 玉琭简直怒火中烧,手中的茶盏险都端不住,然一想激怒她也许是僖妃的诡计,玉琭这才稳住了心态,没撂了脸子。 倒也是被康熙爷宠得太久,日子过得太好,久不对付这般牛鬼蛇神了,险些中了招儿。 “虽姐姐说是本分,然这细致关切仍叫臣妾险些闻之落泪、感动不已,便是万岁爷临行前都没这样细细过问呢。” 玉琭放下手中的茶盏,佯装感动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儿,她皮儿嫩,稍暗自使劲儿一揉便红了一小团去,这一瞧看着像是真感动得要落泪了。 一旁玉玳不出声儿,只暗自感叹姐姐应付人的本事,深觉自个儿还差着一大截子,再细细咀嚼姐姐这话,她多少有些忍不住笑,总觉得姐姐这话似有说僖妃多管闲事的意思。 万岁爷都没提,你在这儿胡咧咧什么呢! 第425章 必唱反调 继而又听玉琭说:“至于人手,那是尽够了,臣妾不过区区嫔位,身边儿多留万岁爷跟前儿的魏珠几个便已然是逾矩了,若再劳烦知秋姑姑几个别说规矩合不合,臣妾自个儿都觉得过火了。” “说出来也不怕姐姐笑话,臣妾比不得姐姐这样的千金之躯,若无万岁爷抬举想来这会子还琢磨着怎么讨太皇太后娘娘欢心呢,若跟前儿伺候得人多了臣妾反而不自在了,着实受不来泼天的福气。” “先前臣妾怀四阿哥的时候也不过是个贵人,那时候得了跟前儿几个得力的伺候便已然很是满足了,眼下还想着一如从前,万不能骄纵自傲了,免得辜负了万岁爷的抬举和姐姐的看重、、、、、、” 僖妃一听德嫔这话倒是不好再强塞人过去了,这德嫔嘴上的工夫厉害,先是说奴才多了于理不合,后又说自个儿受不来福气想恪守质朴本心,什么都叫她给顾上了。 罢了,原就没想着今儿能成事,便也不急得这一时了。 只见僖妃满面赞许,连连冲着玉琭点头,也不吝夸:“难得你有这样的心,后宫姐妹们当都以你为楷模才是,旁的不说,光是为天家开枝散叶的功劳你便是头一份儿的。” “三年两胎,妹妹就莫谦虚了,最有福气的莫过于你。” 玉琭笑笑便罢,极谦虚着:“臣妾也不过是沾了姐姐们的光罢了,是姐姐们照顾臣妾,得姐姐们庇佑才沾了些福气而已、、、、、” 这恭维的话一说便说不完了,玉琭同玉玳挨得近,眼看着僖妃没完没了的她也是心烦,干脆悄悄在桌下碰了碰玉玳的腿,玉玳即刻会意,起先只是微微蹙眉,后没几息的工夫便渐弯了腰。 还不等她轻声儿痛呼出来,僖妃便瞧见不对了,不得不提着心问一句,别她的目的没达到反而惹得一身腥。 “公爷夫人这是怎得了,可是身子不适?知秋,快去唤太医来给公爷夫人瞧瞧!” “倒也不必惊动太医,不过是这孩子太活泼了些。” 玉玳身子健康得什么似的,太医一来便露馅儿了,且紧忙出声儿叫住了人,轻轻抚着自个儿微隆起的肚子,还未开口细解释什么,那低头间温柔的样子也不知怎得就灼了僖妃的眼,直叫僖妃又是羡慕又是止不住的嫉妒。 要说有福,还是这位更有福些,满京贵女,谁人不羡慕这位得了那痴情种的心,那后院比脸都干净叫人省心极了。 也不知巧了还是乌雅氏的女儿都极易受孕,这姐妹俩孩子缘好得不成,再反观自个儿便没这么好运了。 若不是因为这个,她岂会巴巴照顾那拉贵人那小蹄子去,费足了工夫竟生出一病秧子来,她抱来养的兴致都没有了。 然德嫔是个会生养的,贵妃先前几次在万岁爷跟前儿表露抱养四阿哥的意思,万岁爷都没搭腔,还不知什么打算,若德嫔就这么一个阿哥就罢了,可若德嫔再得个阿哥,万岁爷总不能还叫德嫔亲养。 毕竟德嫔位份虽是不低,可出身却是不高,总不能叫两个阿哥都交给一包衣出身的教养,说出去也不好听的。 既是贵妃没这机会,说不定机会就是留给她的,万岁爷得平衡各方势力不是,总不能叫贵妃什么都高出她一大截子,后又养出一家子独大了。 可偏德嫔不识相,对她满身防备,句句都是拒绝,也不知届时怎么朝万岁爷开口,若是可以她也不愿意养德嫔的孩子,可眼下哪儿还有合适的,只盼着万岁爷北巡回来之后能多带来些喜讯,也不拘着是哪个贵人有喜,总是比德嫔好拿捏的。 “、、、、、、这孩子许是随了公爷,自打开始显怀了便活泼得厉害,整日在妾身肚子里翻腾,夜里还好些,白日里几乎都不许妾身歇着,凡坐久了便开始踢妾身了,要妾身活动活动去。” 僖妃有些跑神儿,也没注意玉玳说什么,只是眼睛左瞥瞥右看看,盯着面前两个人的肚子,只盼着自个儿也能有这仗着肚子胡说话的时候。 说来说去她自个儿也没心思再聊下去了,干脆客客气气的送走这姐妹二人,这般直来直去的怕是不成,还是得再想想迂回的法子。 就像荣贵人那般的,自个儿养不好孩子就只有将宝贝疙瘩拱手让人的份儿了。 玉琭和玉玳见僖妃没有再纠缠的意思了,哪儿敢再磨磨蹭蹭耽搁去,这便直奔蕊珠园回了。 姐妹俩一路上嘀嘀咕咕不断,可谁也猜不出僖妃的心思来,总觉得僖妃像是要害玉琭的孩子又不该这样大胆,可想要对付僖妃首先在位份上便矮人半截儿,玉琭琢磨了会子,还是叫魏启往观澜榭走了一趟,将今儿的对话一五一十告诉贵妃去。 总归平日里都是这二位娘娘斗法,她这小虾米便不凑上去偏当那炮灰了,她拉扯着四阿哥肚里又怀这个小的,做什么都有顾及。 贵妃一听果然也坐不住了,这便起身更衣去寻了太皇太后娘娘,倒不是去告状的,而是支棱起来操持庶务了,免得僖妃当她死了似的什么都敢大包大揽。 眼看着再有一二十天便是重阳节,依宫规旧例得置办一出花糕宴来,而后携皇室宗亲一道登高赏菊,万岁爷虽不在这节该过也是要过的,当以太皇太后娘娘为首,携后宫女眷及宗亲女眷一道过节。 这事儿起先是僖妃揽了,昨儿刚递了章程给太皇太后娘娘,然太皇太后娘娘精神头不大好,便想着叫太后代为行之,便暂没点头,如此倒是方便贵妃此时再提出异议了。 僖妃提议去静宜园香山登高,赏漫地枫叶,佟佳贵妃便必同人唱反调儿,提议去离畅春园极近的玉泉山,旁的理由也不必多摆,只言玉泉山来去方便,太皇太后娘娘思及自个儿的身子和玉琭玉玳两个双身子的人便意动至极。 玉泉山确是个好去处。 第426章 求个心安 玉泉山得名于其泉水,“水清而碧,澄洁似玉”,明明这处离紫禁城也不远,可也不知怎得,玉泉山的水清澈甘甜,京中的水却苦涩难咽,故而宫中吃水吃的全是玉泉山的水,每日凌晨时分,西直门一开,率先进来的便是从玉泉山往宫中送水的队伍。 这取来的水每人每日有定量,万岁爷每日五十罐,太皇太后娘娘虽是辈分高,可哪儿能越得过皇帝,故而每日只四十罐,太后二十罐,至于下头后宫女眷的就更少了,像是玉琭这般位份的,加上四阿哥的份也不过每日十罐,只吃茶进膳用水便不剩什么了,再往下就更抠搜了。 太皇太后娘娘自是不缺水吃的,然这一罐一罐死水哪有活水好,到了玉泉山最起码不必再计较用水了。 再说这处依山面水,所以自辽金起,就有帝王在此修建行官消夏避署,去年康熙爷着人修缮畅春园时见玉泉山离得近,顺便便叫人一道修葺了上头的澄心园,眼下过去小住当真是正正好,虽地方小些,然就后宫这么些女眷住是尽够了。 见太皇太后娘娘意动,佟佳贵妃这便趁热打铁:“那澄心园原就是个好的,万岁爷先前叫人修缮时不仅叫人扩大了行宫,还命工匠在附近多建了个寺庙。” “那寺庙主持是专门着人请了普惠住持的大弟子观敬小师傅,万岁爷不拦着周围百姓去取水、进香火,眼下听说已然很是有些名声了,祈福求子还是挺灵的,来往还愿的不少。” 一听这话太皇太后娘娘便来了兴致,她近些年静修佛法,只觉不少参悟,来畅春园说是避暑,然好似也没比紫禁城凉快到哪儿去,反而没了她的佛堂只觉诸多不便,眼下天热也静不下心,若能同观敬小师傅论论佛法也是好的。 再说这祈福求子也是该上上心的,为玉琭玉玳肚子里的两个小宝儿求个安稳,也为跟前儿这个求个盼头,且不说开枝散叶之事,就佟佳氏这身子也着实不成。 佟佳贵妃哪儿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对她还有一份考量,只细细说着自个儿的打算。 “臣妾想着五阿哥刚出生身子不多妥当,除精心看顾外若能请观敬小师傅为他祈福也是好的,就像咱们四阿哥似的,自得了普惠主持开过光的玉佛,别说病啊痛啊的就是连一声儿咳嗽也没有过。” “再有便是为德妹妹和公爷夫人这一胎求个安心,便不说德妹妹了,就说玉玳,您可瞧见公爷如何期盼着孩子的,凡玉玳妹妹蹙蹙眉他便慌得六神无主,只怕玉玳和孩子不妥,如今公爷伴驾将玉玳托付给咱们,咱们也该叫公爷放心才是。” 太皇太后娘娘连连点头,心下已然同意了贵妃的打算:“是该如此,原若没着孩子,巴尔善还说要带玉玳一道北巡呢,有了这孩子可是叫二人又欢喜又失落,可不知该怎么好了。” “眼下玉玳身子才五个月有余,正是舒坦的时候,月份再大便不方便走动了,这回带着她一道去玉泉山也算是弥补了先前的遗憾,此事你多上心些,咱们提前上玉泉上多住几日也使得,总归园子上就咱们,做什么都自在。” 佟佳贵妃这便笑着应下:“臣妾定当放心,只是这事儿原是僖妹妹管的,臣妾这一多嘴倒是叫妹妹白忙活几日,再者您也知臣妾这身子,只怕力有不逮,还想请僖妹妹帮忙呢,却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了。” 太皇太后娘娘哪儿能不知佟佳贵妃这是要借她的势来同僖妃斗法呢,她虽不愿意插手,可去玉泉山之事也是她首肯了的,故而替佟佳贵妃说一句也没什么了,当即也玩笑一句。 “你脸皮薄哀家就厚脸皮不成,起先说去香山这会子又说去玉泉山,下头人且不知要如何腹诽这老太太难伺候呢!每次出头偏要借了哀家的老脸才可,咱们令仪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哟!” 这一声儿令仪叫得佟佳贵妃直恍惚,好似一下子将她拉回十年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似的,她原一直觉得太皇太后娘娘对她不满来着,谁道还能见人这般笑脸,得人这样亲昵的称呼,佟佳贵妃压着动容,拉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还宛如儿时一般娇憨。 “令仪还小嘛,就想娘娘护着,待令仪大了便什么事儿都不要您操心了、、、、、、、” 儿时如何回答,眼下还照旧如何回答,只是到底物是人非,再说这话总叫人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是了,虽她才入宫没几年的工夫,可日日端着贵妃的架子,日日计较着利益得失,她早忘了那个纯粹的令仪是什么样子了,再形似也神不似。 太皇太后娘娘其智若妖,哪儿能感觉不出佟佳贵妃心中所想,只是在这深宫中日子一天天挨着过,人哪儿又不变的,何必因这个失落去,便安抚似的拍了拍佟佳贵妃的手背,又提旁的去了。 旁的不说,那拉贵人和五阿哥的身子是万万竟不起任何闪失的,故而去玉泉山便不叫她母子二人跟着了,人手且得安置好,不可将他们二人疏忽了去。 佟佳贵妃操心着,自是不会忘了他们母子俩,便言自个儿打算将肖公公留下给那拉贵人驱使,太皇太后娘娘又点了春白同肖公公一道带着人看顾着,想来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又敲定了些个细节,佟佳贵妃这才走,她没在这儿好着工夫等着看僖妃知道着消息的脸色,既请了太皇太后娘娘出面,她便少招人恨就是了,此扳回一局,没必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总归之后还有得是地方驱使僖妃替她办事呢,面上的融洽得维持得住。 僖妃听令去了太皇太后娘娘那儿一趟,回来罢果然是不痛快了,玉琭一直着魏启留心呢,听人说僖妃气得摔了一套茶具,她可开怀,宵夜还同玉玳、纯禧多用了一碗。 第427章 小乡巴佬 这事儿倒也不只是僖妃丢了面子、白费了先前的工夫,听说依着僖妃原先的打算,众人一道去香山,她还想请戏班子小唱几日。 就京中几家有名的来回来还是那几出折子戏,大伙儿自个儿都会唱了,僖妃便着人请了南方的戏班子来点儿新鲜的讨太皇太后娘娘欢心,还没动用公中银两,自掏腰包请的。 谁道出身维捷身先死,也不知佟佳贵妃给太皇太后娘娘吹了什么风,竟直接改了地方,如此僖妃的打算不仅要全盘推翻,还得听令贵妃行事。 这打南边儿请的戏班子也不浪费,到时候直接叫人接到玉泉上澄心园唱就是了,只是如此一来,可抹了僖妃的用心,倒像是贵妃的主意了,僖妃这可是替贵妃做了嫁衣。 如此,僖妃也顾不上再将心思放在玉琭和四阿哥的身上了,每日光是办贵妃交代下来的事儿便不少费心,太皇太后娘娘还派人跟着她好似监督,叫她作妖不成,只得老实本分办事,着实憋屈。 很快,还有三日便是重阳节了,先前着钦天监的择了好日子,又留出小住几日的时间,提前三日出发就正正好,待重阳节过后再呆个四五日回来,也不会觉得无趣腻味。 且说出发这日,当真是风和日丽,因怕日头晒,众女眷不到卯时便已然收拾好坐上马车了,因昨儿夜里刚下完一场雨,这会子风里都夹着丝丝凉爽,很难不叫人心头愉悦。 太皇太后娘娘携女眷出行也是大事,故而先前万岁爷留下的御前侍卫五十余人皆随行护卫,只这五十人自然还不够,万岁爷临行前还特将裕亲王叫来嘱咐,留他驻守京中,伴太皇太后娘娘驾。 裕亲王天不亮便带着万岁爷给的三百人马来候着了,这会子同费新商议好路线时辰,请示了太皇太后娘娘后便准备动身出发。 前头裕亲王亲自带人开道,兵马分为两列护着太皇太后娘娘和后宫女眷们的座驾,后头再跟的才是运行李的马车和奴才们,粗粗一算可不少人,队伍延绵数将近百丈远。 周围庄子田家百姓皆出户相送,挨着个儿的跪在田垄或官道两侧高呼千岁,队中众人多是跟着伴驾出去过的,自是见过这般景象,也没什么稀奇可言,拘着规矩目不斜视往前走。 可下头孩子们哪儿见过这般架势,几个大些的孩子还算好些,荣宪、三阿哥、四阿哥可个个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惊叹激动着,巴着车窗不肯松手,若不是有奶娘拽着,半截儿身子都要探出去了。 别的孩子玉琭可不知什么反应,就四阿哥,她可同玉玳笑了半晌了。 四阿哥要说正经出游这还是头一回,先前来畅春园时不算,小孩儿睡了一路,路上什么也没瞧见,眼下他长大了些也能蹦出几个词儿了,马车里可比先前热闹许多。 四阿哥激动得很,见外头的要蓝天白云拉着玉琭额额、额额的叫,瞧见外头大片大片的田垄也额额、额额地喊,小孩儿也头一回见这么多人,头回见这么多人骑着大马,可叫他激动得不知该怎么好了,小乡巴佬的样儿叫一旁护着她们的费新都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笑。 四阿哥想摸摸大马,费新便拽着缰绳靠近了些,然不等四阿哥探出小手呢,忽听得前头“驾!驾!”几声儿高喊。 没等人分辨这清脆的声儿呢,那人便直奔玉琭的马车而来了,还一声声喊着四弟,玉琭抱着四阿哥往窗外一瞧,竟是大阿哥骑着小马驹来了。 “给德娘娘请安,德娘娘吉祥。” 许是外头日头高了,或是大阿哥骑马兴奋劲儿未消,鼻尖子上都沁了一层薄薄的汗,不等马儿停稳便急吼吼的朝玉琭问安。 “大阿哥吉祥,不知大阿哥来寻四阿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玉琭抱着四阿哥也朝大阿哥还了一礼,见大阿哥巴巴看着四阿哥,便知这孩子多半是想同四阿哥玩儿了。 大阿哥抬手轻轻摸了摸四阿哥抓在窗沿儿上的小肉手,到底是没忘了正事,克制了自个儿道明来意。 “乌库玛玛允儿臣和二弟、大姐姐跟着一道骑马,惦记着四弟也喜欢马儿,不知德娘娘可能允四弟也跟着我们一道玩乐?” 许是也想起来四阿哥还小的事儿了,只怕德嫔娘娘不同意,大阿哥还紧忙解释一句叫人放心。 “还请德娘娘放心,儿臣几个知弟弟还小不能单独骑马,断不会带着四弟行危险之事,这队伍走得也不快,只是想叫四弟试试罢了,大姐姐高,叫大姐姐抱着四弟,或是请人牵着马扶着四弟也可。” 还没等玉琭回话,四阿哥能听懂似的兴奋直叫,朝玉琭又是额额又是呀呀,一会儿还冒出个汪汪来,小崽儿激动得眼睛都晶晶亮。 玉琭多少有些不放心,毕竟纯禧再稳妥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平日里带着四阿哥玩玩就算了,这骑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摔下来可不得了,若再不小心被马蹄子踢一脚踩一脚,四阿哥的小命儿还能活吗? 可瞧着四阿哥激动的样子,玉琭又有些不舍得拘着四阿哥了,毕竟四阿哥素来听话好带,几乎没什么任性的时候,玉琭有时候都怕将四阿哥养成个憋闷的性子了。 对着四阿哥亮晶晶的眼睛和大阿哥的期待,玉琭一咬牙到底还是同意了,只是不能让大阿哥或是纯禧带着,她唤了费新来,费新武艺高强又忠心耿耿,将四阿哥叫给费新抱着她是再放心不过的了。 玉琭叫魏启抱着四阿哥递给费新去,隔着车窗交代了几句,费新只觉受宠若惊,没想到会得娘娘这般看重,只怕抱不好四阿哥,还忙松了松盔甲将四阿哥给包了进去,只露出四阿哥的小脸儿出来。 四阿哥只觉新奇,高兴得不得了,在费新怀里手舞足蹈,见四弟反而坐得比他还高了,直引得大阿哥也好生羡慕,巴巴的瞧着,末了也请了个侍卫抱着他一道骑人家的高头大马。 第428章 懒得开口 至于大阿哥的小马驹便暂又魏启牵着了,且跟着小主们一道去前头汇合,还得替主子给前头的太皇太后娘娘知会一声儿,叫娘娘心头也有数,若能再派出个把人手一道同他看顾四阿哥就更好了,如此也更安全放心些。 待见了纯禧和太子,两个孩子见大阿哥和四阿哥坐得高也羡慕着,这便也请了人抱着一道骑马,只是纯禧年纪不小了,不好同侍卫同乘一骑,裕亲王得知还特点了身边儿扈从让出一马来,护着纯禧,为纯禧牵马。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高兴一路,太皇太后娘娘坐在马车里都能听见动静儿,不过出来玩儿呢,何必还拘着规矩不能高兴快活,便由着孩子们去了。 裕亲王中间还抱了四阿哥一阵儿,摸着小皇侄儿肉嘟嘟的小脸儿也心软的不行,这便想起自个儿早夭的长子昌全了,昌全像四阿哥这么大时也活泼得紧,也喜欢叫人抱着他骑大马,只是那孩子福薄,一场风寒便叫他没能活过三岁。 裕亲王一时间心头有些难过,不由得将四阿哥抱得更紧了些,可把四阿哥热得小脸儿通红,然他热着也不见在裕亲王怀里挣扎,还咯咯乐着呢。 幸而路途不远很快就到了,裕亲王叫人将四阿哥还了回去,玉琭接过四阿哥,一瞧见四阿哥脸红得猴屁股似的可吓了一跳,紧忙给四阿哥解了小衣裳扇风擦汗。 四阿哥嘿嘿傻乐也不觉难受,抢似的抱着额娘放在一旁的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喝一半撒一半,扇子一扇倒是凉快不少,又细细用了两盏白水四阿哥通红的脸这才算降了温,又闹着想骑大马呢。 “额额、额额,马、大马、、、、、” 听着四阿哥嘴里蹦出的新词儿,着实叫玉琭哭笑不得,先前她还担心四阿哥是个笨的,听人说大阿哥和太子像四阿哥这么大的时候已然能磕磕巴巴表达自个儿了,偏四阿哥死活不开口,玉琭都替四阿哥心急。 再有一个月他便满周岁了,掰着指头算他满打满算才不过会两个词儿,一个汪汪一个额额,还都是叠词,今儿猛然清清亮亮蹦出个“大马”来,可叫人又是惊喜又是无奈。 好嘛,原来这小东西不是笨得不会开口,而是懒得学懒得开口,遇见喜欢的了倒是一说一个准儿。 “傻小子就知道玩儿!” 玉琭笑着点了点四阿哥的额头将小胖子戳得身子一歪,四阿哥扭着肉嘟嘟的小脸儿看着额娘,不知额娘推他作甚,纳闷儿极了,然也不见恼,只是攥着额娘的袖口又讷讷两声儿,生怕额娘听不懂。 “额额,大马。” 玉琭好笑了四阿哥一阵儿,边给四阿哥换掉身上汗湿的小衣裳边应声儿。 “额娘知道了,咱们四阿哥想骑大马,不过一会儿就该用点心了,待下了车吃了点心咱们再骑马好不好?额娘叫人准备了你爱吃的甜糕糕呢。” 这甜糕糕都不算是份例里的正经的点心,而是玉琭叫人榨了蔬菜汁和果汁做的鸡蛋糕,四阿哥自添了辅食便有些挑嘴,为了四阿哥的健康老母亲可是操碎了心,这甜糕糕不仅味道好,还指肚大小,刚好方便四阿哥一口一个。 四阿哥只一听甜糕糕这三字儿眼睛都亮了,若非惦念着骑马,依着往常这会儿是要加一顿餐的,眼下正饥肠辘辘,四阿哥又着急吃甜糕糕呢,拉着额娘又“嗷嗷、嗷嗷”地喊。 玉琭失笑,这“嗷嗷”便是糕糕了。 抱着四阿哥下了马车,玉琭一行随人安置下来,得太皇太后娘娘关照,玉琭玉玳姐妹俩还住在一处。 澄心园不及畅春园大,她们的住处更不及蕊珠园那小岛,然胜在处处精致,景致更不同于别处,空气似也格外清新,左右正经主子也不过她们仨,住起来可绰绰有余。 路上算不得劳顿,玉琭和玉玳也未觉疲累,待安顿下吃了盏茶便四下逛逛熟悉熟悉,至于四阿哥便不带着了,只管叫奶娘伺候着用点心去,也叫姐妹俩得些清净。 这玉泉山景色极好,辽金时便列为燕京八景之一了,说是这泉眼水从石洞中涌出,它自上而下,宛若流虹,因而有“玉泉垂虹”之称。 玉琭和玉玳自是对着玉泉颇多好奇,她们多是困囿后院、足不出户的,原以为畅春园内的景致就已然时极佳了,让到了澄心园才知什么是小而精,原想着直奔那泉眼瞧个新奇,然看看日头只怕误了陪着太皇太后娘娘用午膳的时辰,便作罢,改日再陪着娘娘一道前往。 眼下不去也不会无趣,即便不看泉眼,澄心园内也水系颇丰,尤其是她们住的院子附近光是小桥便有三座,小溪纵横,青柳依依,微风都清爽沁脾,细看足边清澈小溪,似有鱼虾游动,只是水流得稍快了些,只觉转瞬即逝不好捉摸细看。 玉琭一时兴起,还叫人拿了捉鱼的小网来,忙活半天才捉了两只指肚大小的虾,她也不觉失落,着人拿了个大玉钵来盛,养起来给四阿哥玩儿。 玉玳已然显怀,陪着姐姐弯腰久了难免有些腰酸,便坐在一旁拿草梗逗虾,眼酸了便抬头望天,正瞧见几只雨燕傍翅过,这地方的鸟儿似都比紫禁城中多。 “若能同姐姐日日住在院子上就好了,如此姐姐可不会次次来信次次都说无趣了。” 玉琭闻言甩着湿漉漉的手过去,顺势朝钵里的小虾弹了下水珠,惊得小虾一仓惶换得玉琭一莞尔。 “无论多好的景色看久了总会腻,还得看身边儿陪伴的人是谁,若这儿就咱们俩和四阿哥,我自是高兴赖着不愿走了,换了旁人可就不成了。” 玉玳促狭地看了姐姐手上的琉璃红宝戒一眼,忍不住促狭笑她:“我就在这儿看着姐姐言不由衷,咱们姐妹俩感情好是不假,然我看姐姐其实心中更希望是万岁爷陪伴才是。” 第429章 来回攀比 “三日一信五日一赏,不知不觉间姐姐身上穿的戴的可全是万岁爷的惦念了,外头人都说万岁爷如何看重姐姐,说是这段时日光是给姐姐的心便有一匣子了,可我在姐姐跟前儿却是知道得更清楚些,姐姐给万岁爷的信、给万岁爷的寄托之物更多数倍,连四阿哥的小衣也要叫人捎过去一件。” “姐姐原还说我离不开公爷呢,依我看姐姐可比我更粘人些。” 玉玳难得捏着什么打趣玉琭一回,倒也学得姐姐几分牙尖嘴利,只念得玉琭脸颊飘红,左手捂住了右手上万岁爷叫人捎来的戒子,腕上的碧玺手串便露出来了,又想遮一遮耳朵上的珍珠三钳,手上的戒子便又遮不住了。 再一想,嚯!昨儿夜里梦见万岁爷了,今儿晨起梳妆时,不知不觉间挑的尽是这些天万岁爷叫人给送来的物件儿了,头上还多得是,怎能遮得完! 玉琭干脆也不遮了,只忙动了嘴皮子替自个儿辩解。 “、、、、我哪儿粘人了,不过是万岁爷信上说想这个物件儿又说想那个物件儿,我便收拾收拾叫人都带去了,他又问四阿哥可长高了,我日日瞧着四阿哥可看不出来哪儿说得清,干脆送上四阿哥新旧两件小衣,叫他自个儿比对去。” “可甭管想这个还是想那个,想的不还是姐姐你。” 玉玳想想直乐,她是没看万岁爷给姐姐的信,然只瞧姐姐给万岁爷收拾物件儿便知道了,万岁爷连姐姐常用的一套茶盏都要走了,可不就是想人想狠了! 姐姐也是,茶盏多私人的物件儿都肯给,一套茶盏还不够,也不知姐姐何时挤出时间来的,还给万岁爷做了一套贴身的内衫送去,虽针脚不好却足见用心。 没过两日打北边儿的信又来了,不过不是万岁爷给姐姐的,而是公爷给她的,信上公爷还哭诉,说那内衫穿不出门,万岁爷便穿戴好了特将他叫进帐子里暗暗炫耀去,可叫他扎心极了。 巴尔善来信除了关切,也是来朝夫人讨一物件儿的,也不拘是什么,只要能带出去就成,总归是比万岁爷强些,不至于只能关起门来自个儿欣赏。 也是因这个,才有了这会子的打趣,玉玳只觉好笑极了,怎么这一个个都跟孩子似的,还攀比开了。 玉琭原还当玉玳不知她熬夜给万岁爷做衣裳的事儿,末了又听得公爷攀比,又是好笑又觉得脸上挂不住,且同玉玳打闹了会子这才掩盖住了羞赧劲儿。 末了时辰差不多了,二人回去更衣,原以为还得同四阿哥纠缠一阵儿才能将骑大马的事儿往后推推,谁道进了门儿里头静悄悄的,玉琭掐指一算,孩子不是睡觉就是作妖。 忙过去一瞧,四阿哥果真是吃饱喝足玩儿累睡了。 既如此,玉琭干脆也不再带他,同玉玳更了衣便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了。 到了地方,还见了一意外之人,是固伦雍穆长公主,也就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嫡亲的大女儿雅图,这位长公主十三岁嫁到蒙古,三十三岁才回京,身子一直不多妥当,别看都回京十年有余了,同她额娘走动还没有寻常宗亲们勤。 玉琭只见过这位两次面,玉玳是一次都没见过,若不是在门前儿候着的玉竹提了一嘴,她进去了还不知怎么称呼,这一见更是觉得长公主身子是个不大争气的,才五十出头的年岁瞧着还不如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有精神气儿,身子消瘦得紧。 再瞧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见她刚来澄心园时的高兴了,也不知先前同长公主说了什么,眼圈儿还有些微红。 “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吉祥。” 二人规规矩矩见礼,长公主性子还算是个好的,见她二人来得稍晚也都笑盈盈的,不是什么刻薄好为难人的性子。 只见她先请人平了身赐了座,眼神儿往玉琭和玉玳身上来回扫了会子,便约莫猜出玉玳的身份了,连朝人招手。 “这位就是小七爷新过门儿的夫人吧,本宫不常出门儿,这么久了也不曾见过你,只先前听说你同德嫔你们姐妹俩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今儿一瞧果真不假。” 长公主口中的小七爷就是巴尔善,排行七,其实若真论起亲缘关系,巴尔善也当不得这声儿亲昵的小七爷,他那一支同万岁爷其实是有些远了的,毕竟若无巴尔善自个儿闯出来的实打实的功绩,再下头的孩子便已然没爵位可承了。 然谁叫巴尔善是太皇太后娘娘看着长大的孩子,同万岁爷又亲得穿一条裤子,人又得力能干,除了万岁爷的亲兄弟外,这小七爷对万岁爷来说同亲兄弟不差什么了,便是长公主同小七爷的夫人没打过照面儿,这会子也不能冷落一句去。 毕竟她今儿来也不是无的放矢,这二年她尤为感觉力不从心,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只怕自个儿就这么撒手走了,她一走一了百了可是轻松了,可下头的孩子呢? 当年皇阿玛为了维护同蒙古的和睦,将她嫁去了蒙古,她虽不情愿,然好歹是嫁回自个儿的外祖家博尔济吉特氏,额驸弼尔塔哈尔算是她的表兄,倒也不必担心自个儿过不得好,可坏就坏在还未和亲额驸的阿玛吴克善便犯下罪行,那一支都成了罪人之后。 退婚不成,额娘强叫她嫁去了,她不如妹妹阿图有福同额驸极其恩爱,然甭管额驸待她如何,孩子她可放不下,偏额驸走得早,她虽回了京,然心里却是惦记着下头几个小的。 如今蒙古早不是从前的蒙古了,凡归顺各部也都靠着朝廷日子过得不错,博尔济吉特氏又人丁兴旺,暗地里也不少争斗,可怜她的孩子还背着罪人之后的名头过得艰难。 她也不好在她皇帝侄儿的跟前儿为下头孩子谋些什么,毕竟她眼下吃穿嚼用全是万岁爷的用心孝敬,着人细致打点,已是没脸再多求。 第430章 公主打算 可想着万岁爷北巡,若真能拉拔他们一下子也好,这才巴巴的来额娘这儿,磨了好一会子也不知要怎么开口。 这会子又见小七爷夫人,倒也甭管是谁了,都结个善缘吧,兴许还能叫这位给吹吹枕头风? 玉玳不知长公主的打算,然对着长公主没由来的和善心头可打着鼓,尤其是长公主唤她的那句新妇,莫不是暗暗点她同公爷不知礼数,没早早登门拜见吧? 她可是去年五月里同公爷成的亲,如今都来年九月了,哪儿还算得上是新妇。 “是妾身不知礼数了,甫过门时就该同公爷去拜见您的,今儿还叫您先招呼了妾身着实不该。” 玉玳站定,低着头朝长公主盈盈福身,一时也甭管人是怎么想的了,她本就不如长公主来得尊贵,伏地做小总是不出错的,料想难为她也不至于,她可怀着身孕呢,太皇太后娘娘都照拂着。 长公主一听这话便知玉玳是误会了,急急将人扶起来赐座,她还指望着跟前儿的小辈替她说了好话呢,谁道玉玳是个绵软的一开口便赔不是,弄得她像是仗势欺人似的。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道什么歉,快坐下快坐下,本宫就是慨叹一句,原还一直觉得小七爷是个孩子呢,谁道连孩子都快有了,若不是本宫身子不成,合该早早的认识你的,这岂能是你的错。” “小七爷也算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若不嫌直接唤本宫一声儿姑母也使得,叫长公主可显生分了。” 玉玳微微抬头看了眼长公主身侧的太皇太后娘娘,见太皇太后娘娘没什么不悦朝她微微点了头,她这才放心,乖乖叫人一声儿姑母。 既提起巴尔善了,老人家似乎都喜欢念叨旧时,太皇太后娘娘不免也说了会子万岁爷和巴尔善小时候的趣事,一时间屋内笑声连连,气氛轻松不少。 “说来儿臣自回京,便缠绵病榻闭门不出,十余年来尽同药石打交道了,猛然听得万岁爷带着小七几个北巡,我竟还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间都想不起科尔沁的样子了。” 长公主除了对孩子有几分思念,其实对科尔沁乃至草原并无什么留恋怀念之感,可太皇太后娘娘便不一样了,她是实打实被草原哺育大的孩子。 自打十三岁由哥哥吴克善护送到盛京,嫁给皇太极,做了侧福晋,困囿在这一方天地中,她便再没感受过科尔沁的阳光和裹着青草气的风,再没人亲亲切切的唤她布泰了。 彼时她年纪还小,也不受宠,日子过得不舒心,恨不得夜夜都梦回科尔沁,晨起醒来软枕是湿冷的。 以往自家兄弟还在时,她年年还都能见见,听听科尔沁的消息,然她都这般年纪了,哥哥弟弟走走到了她的前头,后来就换成了下头的小辈,后又换成她认不得的新面孔。 她不再是那个整日哭湿枕头的小姑娘了,这一年年的过,对科尔沁的情似也一年年的淡,可这会子听雅图的话,科尔沁草原的广阔无垠和那绿意的生机勃勃还是一下子跃上心头,叫她感慨良多。 “那你可还没哀家记性好,哀家至今都还记得六七月开的撒日朗,被马蹄子掀开的草皮,还有刚做好的乌如木,那味道哀家现在还记得,几乎时时不离手不离口,只是来了京,哀家便没寻着过以前的味儿了,总还觉得差点儿什么。” 这满屋子除了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长公主,就没蒙古来的了,且听着一句乌如木一时都没闹明白什么意思,也不敢贸然插嘴进献什么,只知大概是样吃食。 可旁人不知长公主还能不知吗,她一时神色激切,忙叫来身边儿侍女替她取那乌如木来。 “要不怎么说是娘俩呢,您的心头好儿臣也整日离不开呢,儿臣日日光是用药便灌了一肚子,旁的可什么都用不下了,唯好用些乌如木沾沾嘴。” “京中做的确实欠些,儿臣的这些不同,是萨木特托人给儿臣送来的,那孩子是个孝敬的,直言自个儿没什么旁的本事,然若连乌如木都不能给额娘供着,他可白长那么大了。” 长公主口中的萨木正是她那放不下的儿子,说来也巧,若不是额娘提起了乌如木,她还真不知接下来怎么拉扯了萨木去,眼下借着这吃食提萨木一句可不显突兀了。 若是额娘觉得合口了,怎么着也得念着那孩子一句好。 说话间,下头奴才便将那乌如木奉上来了,长公主是真拿这个吃药沾嘴的,故而带来也不多,苏麻喇姑叫人寻了个小碟子盛,约莫就两三块儿的样子。 众人皆好奇去瞧,心说什么东西这样好,能让太皇太后娘娘这样念叨,然细细一瞧,竟只是寻常奶皮子,便知这乌如木是蒙古的叫法了,众人心中哂笑,竟都吃了没文化的亏。 贵妃坐得近,稍稍顷身细看了,也没看出与寻常的有何不同,便仗着亲近特朝太皇太后娘娘讨了一块儿。 “不知是怎样的好东西,娘娘饶臣妾一块儿可好,寻常奶皮子叫着听着也没觉得如何,今儿猛然叫它乌如木却显得不同了,臣妾似都闻见味儿了,真是比咱们寻常用的奶香更浓。” 太皇太后娘娘失笑,抬手点着贵妃的鼻尖子道人一句贪嘴:“原也不见你爱用这些,今儿倒是跟哀家抢食儿了。” “得!也别光看着哀家吃,你们都尝尝吧,一人就一口多的可没有!” 众人连连笑着道谢,便是不想吃也都巴巴地望着苏麻喇姑手里的小盘子,看着人捏着柄小银刀切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样子,幸而娘娘打发下头的阿哥公主们去玩儿了,没叫孩子们过来定要一道用膳,不然还真不够分的。 玉琭得了指肚大小的一块儿,光看样子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可她怀着孕嗅觉正是灵敏,只包着帕子捏在指尖便闻见了一股浓郁的奶香味儿,浓得她都有些发腻了,只怕吃下去就得失态。 玉琭压着声儿央着跟前儿的苏麻喇姑让人给她上一碗奶茶来,化开了手头的那块儿再来些炒米冲进去,味道就刚刚好了。 第431章 念叨一句 “瞧瞧!咱们可都没德妹妹会吃,得了娘娘给的好东西直接一口就吞下去了,半分滋味儿没尝着,怎么都不如德妹妹用得美,这用奶茶一冲,满屋都是浓郁的香,可叫我尽后悔去了!” 玉琭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素来随意惯了,尤其是眼下双身子,也不由得她不随意些,若真强行直接将这奶皮子一口吞下去,她定然得当众吐了不可,那就不美了,倒不如随心些。 太皇太后娘娘都不说什么,长公主更是没半分不悦,僖妃倒是蹦跶起来了,笑意盈盈的将她点了出来,不就是多要了一杯奶茶,弄得她多矫情似的。 玉琭捧着茶碗用眼神儿飞快扫了一圈儿,心说僖妃可不是就是用急了。 虽众人都得了指肚大小,可在座的多是清淡饮食,能吃得惯这个的也没几个,个个捧着那奶皮子脸上惊喜心下为难,用牙一丝一丝切着吃,着实压不出那浓重的奶腥味。 就是像太皇太后娘娘那般吃得惯的也正细细品,唯僖妃牛嚼牡丹似的直接给吞了,正等着跳出来挑她一句不是。 如此,玉琭笑了笑,也就不怕得罪人了,好似同僖妃多亲近一般说笑着:“娘娘给的好东西臣妾哪儿舍得这么快用完了去,可不得细细的品,比不得姐姐什么都见过吃用过,便也不觉得稀奇了。” “说来这法子还是臣妾伺候太皇太后娘娘时跟着学的,咱们满人打小虽也用奶茶、奶皮子之类的吃食,可比之草原上的吃法到底不同,也清淡许多,若勉强适应反倒品不出这好东西的滋味儿了。” “姐姐没尝出来滋味儿着实可惜,不如臣妾分姐姐半盏,正好臣妾还未用呢,姐姐不要嫌弃才是。” 僖妃对着德嫔递来的茶碗险些怄死了去,她何至于沦落到在德嫔碗里刨食儿吃的地步了,若真接了这茶碗且不知叫人如何笑话呢! “倒也不必,还是妹妹细细用罢,各自有各自的喜好吃法,本宫就不夺妹妹的心头之好了。” 僖妃兀自叫人添了茶来,眼中强压着不悦,她原是想落落德嫔的脸面的,暗自挑拨些这人同太皇太后娘娘的关系,毕竟对人无论喜欢还是厌恶都不是一日之功,慢慢添砖加瓦就是了。 谁道德嫔天不怕地不怕,不以为耻就罢还摊开了说,连自个儿的出身也不遮不掩的,句句攀扯着太皇太后娘娘,如此一来竟是将自个儿的特立独行、骄纵妄为说成真诚和真性情了。 好一个巧舌如簧,竟是奈何不了她半分了! 这头儿僖妃已然拒了,可玉琭听不明白话似的还央着人尝尝,这事儿若换做僖妃多少叫人瞧着有些刻意为难了,可玉琭就不一样了,她生得一张无辜乖巧的脸,也惯给人亲近之感,如此可不显刻意。 末了还是佟佳贵妃看够了热闹,亲亲热热的接了玉琭的奶茶,自顾自的分了一半儿过去。 “僖妹妹客气,我便不跟你客气了,旁的不论,僖妹妹有一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德妹妹确实会在吃食上下功夫,寻常夏日里我惯苦夏,今年常同德妹妹吃住一处,倒是没那么难挨了。” 太皇太后娘娘恍若瞧不见下头的机锋往来,顺着贵妃的话笑了一句。 “可不是,玉琭是个有口福的,连带着咱们都沾光,也是哀家记性不好一时竟忘了这吃法,罢了,苏麻喇姑,且赶紧的叫人都上些奶茶来,冲一碗下肚可比干嚼着香得多。” 众人纷纷应和,心头也尽是松了口气,捧着奶茶一时间还感谢起僖妃同德嫔闹的这一遭了。 奶皮子众人也常吃,只是长公主今儿来的确实同京中的不一样,许是奶牛不同的缘故,今儿这个奶腥味儿重就罢了,到舌尖儿化开还回酸,总之是比京中的口味重得多,实在难吃得惯,然这会子被奶茶化开再加进去些个炒米进去,喝一口可尽是香了。 然就僖妃奶皮子吃得快,奶茶也不消得给她上了,屋里奶香四溢独独她嚼着茶,瞧她脸色可是更不对了。 然这会子谁顾得上看僖妃脸色去,太皇太后娘娘品着奶茶追忆往昔,长公主提着心,句句不离科尔沁和萨木,只怕自个儿额娘不念下头孩子的好。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太皇太后娘娘慨叹着,多嘴问了长公主一句下头孩子的情况。 “也不知萨木如今做甚呢?算算他这年纪,下头孩子怕也是成群了。” 当年吴克善获罪,然博尔济吉特氏的荣耀和圣恩仍在,爵位便让给太皇太后娘娘最小的弟弟满珠习礼承了去,做了科尔沁左翼中旗和硕达尔汉巴图鲁亲王,过世后又由他的儿子和塔承继。 故而若真科尔沁派人来朝,也多是和塔下头的孩子来看看她,至于吴克善那一支下头的孩子们本就不少,再往下太皇太后娘娘也就记不住了,今儿得了人的好,总得念叨一句。 长公主盼这句话盼得险些要哭了,不过接下来可得替萨木卖卖惨,虽不至于哭,但怎么着也得红了眼圈儿去。 “、、、、、那孩子惯是个实心眼的,儿臣又不在他跟前儿,他自是什么都挑好的说,然谁道今年不是萨木的小儿子来,还了旁的,儿臣只一问便瞒不住话了。” “说是萨木这些年竟都没个正经差事,日日牧马放牛风吹日晒的,同寻常族人也并无不同了,已无人知道他身上还流着儿臣的血脉,无人知道他还有个做科尔沁王的堂兄。”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个不由得蹙眉,她即便知道今儿雅图过来是有目的的,可也断没想到下头的孩子竟过得这样艰难,他好歹还是和塔的堂兄呢,竟还不如京中同皇帝亲缘关系不知远到那儿的红带子过得脸上有光。 即便吴克善有罪,和塔也不至于将萨木撇得这样远吧? 可若真因这个给万岁爷去信,叫他特关照了萨木反倒小题大做了。 第432章 软萌讨喜 若有一契机就好了,甭管是伴驾还是怎得,稍在万岁爷跟前儿显出些得力,便能叫万岁爷夸他几句,赏他一些,拉拔一点儿去。 然契机不好寻啊,萨木都这般了,哪儿还能轮得着他伴驾? 太皇太后娘娘轻叹,又细看了女儿一眼,瞧着雅图眼尾的皱纹和松弛的脸颊也心觉不忍。 她总归是亏欠这个孩子的,若非她当年逼着雅图一定嫁过去,想来雅图也不会过得这样苦。 太皇太后娘娘也不直言怎么拉拔萨木的话,只是叫苏麻喇姑替她取了一当年陪嫁之物,打开了匣子一瞧,是个盘得圆润的绿松石手串,下头玄色穗子上的两颗兽齿森森白,光是看着便能叫人想象出那野兽的庞大凶猛了。 只见太皇太后娘娘抚着那兽齿,眼神儿里满是柔软:“萨木是个难得孝顺的孩子,哀家手头儿多是女儿家的首饰,给他怕是也用不上,唯有这手串还合适些。” “说起来这还是幼弟给哀家的物什,哀家嫁人的时候年岁不大,满珠习礼也才那么大点儿,也不知拿什么给哀家添置嫁妆,临行前便将自个儿的宝贝塞给了哀家,这狼牙还是他亲自撬下来的。” 将满珠习礼的宝贝赏给萨木确实能叫人日子好过些,和塔总不会连他父王的面子也不顾。 太皇太后娘娘也没做出什么不舍得的样子来,然长公主却是心头打鼓,反而替额娘不舍了,她知额娘是抱着补偿她的心,可这会不会也忒贵重了些。 毕竟额娘就指着手头的这些旧物来思念旧人了。 见长公主还想推让,太皇太后娘娘却是不许,也不肯再叫人多说什么了,直接叫苏麻喇姑给人包好递了过去,长公主不收也得收,忙起身又替萨木谢了去,这会子眼眶子红红却是真情使然了。 即了了心事长公主也不再提萨木了,只好好的陪着额娘说说话去,没一会子的工夫便该传膳了,众人移步正厅一道用膳,且都拘着食不言的规矩,一时间可算是安静不少。 玉琭同玉玳来之前便用过好些茶水点心了,故而这会子也什么胃口,尝了几道新鲜的便放下了筷子,抬头一瞧长公主,跟前儿的筷子碟子都干干净净的,竟是一点儿没用。 然太皇太后娘娘没说什么,便也轮不着旁人去关切了。 女眷们胃口皆不大,眼瞧着用罢了,再看桌上的菜像是都没动过似的,唯汤汤水水的倒是剩得不多了,太皇太后娘娘做主将席面赏给了下头的奴才们,同众女眷一道吃了茶便不留人了,待下午日头下去了再一道逛逛去。 至于长公主便不急着回去了,她好不容易出门一趟,自是得多陪一陪,旁人在场也不方便娘俩说些体己话,如此倒是叫贵妃和玉琭几个松快不少,得些自由。 下午众人再聚可比上午热闹得多,下头的阿哥公主们尽来了,个个不拘规矩,玩心四起,你追我赶,清脆的笑声撒了一地,甭管是追逐打闹的还是看着孩子们追逐打闹的,都满心的快活。 四阿哥睡足了觉也蹬着他的小粗腿儿追着哥哥姐姐们跑,跌跌撞撞还不乐意谢氏和方氏扶着,可叫人追得心惊胆战,末了登山时跌了一跤,鞋都绊飞了一只,可引得众人惊呼,周围奴才们一扑而上,只怕四阿哥摔出个好歹来。 玉琭提着心都不上小心翼翼扶着肚子走过去,三步两跨跑到四阿哥跟前儿,细细将四阿哥检查了一番,见小孩儿膝盖上都破了皮见了血,顿时心尖儿泛泛地疼,四阿哥强忍着泪没哭,她却心疼得快哭了。 “宝儿疼不疼啊?额娘这就叫人来给你看看伤。” 玉琭轻轻握着四阿哥的腿弯儿,明知只是小小的磕伤,她却心里止不住的紧张,更不敢贸贸然的拿帕子去给四阿哥沾伤口,只怕帕子不干净再叫伤口感染了,反而不好。 太皇太后娘娘也在跟前儿着急着,连唤着苏麻喇姑叫人,贵妃蹲下身来将四阿哥揽在了怀里,声声轻哄着,其余阿哥公主们也尽围着四阿哥,且关切着弟弟,谢氏、方氏和一众伺候四阿哥的奴才们更是早早跪在了一旁,自责失职,等着主子责罚。 一时间,甭管真关心还是假关心的,且都将四阿哥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乱哄哄的不知道的还当是四阿哥小命儿都丢了半条,反衬得四阿哥淡定得不行,只头开始皱巴了会子小脸儿,这会子已然不觉得太痛了。 四阿哥睁着他那双大眼睛迷茫地看了一圈儿,不明白大伙儿都紧张甚呢,看着额娘的神色他却是能明白额娘的紧张和关切,也不知该怎么表达别叫额娘担心的话,且伸出根儿小手指指着自个儿膝盖上的伤朝额娘撒娇。 “额额呼呼!” 玉琭一愣,看着四阿哥那呆萌的小模样顿时心头一软,知自个儿在孩子面前反应得过火了,紧忙挤出个笑来,轻轻给四阿哥吹了吹。 “额娘给咱们四阿哥呼呼,这也不算什么伤对不对,一点儿也不疼,额娘给呼呼就好了。” 四阿哥呲着小奶牙笑了笑,像是听懂了的,紧接着又朝太皇太后娘娘甜甜地叫了声儿:“玛玛、玛玛呼呼。” 就冲着四阿哥这撒娇讨喜的模样,谁能不喜欢,太皇太后娘娘心头软着,哎呦哎呦也直喊着宝儿,搂着四阿哥轻轻吹了两下。 接下来还有佟佳贵妃、纯禧、大阿哥、太子几个也连番儿被四阿哥点了名儿,他年纪小又是刚学开口,虽聪慧可什么话都还说得不算利索,然他能叫得上名的都是寻常亲近的,就是口吃不清该听懂的也都能听懂。 没被点到名字的还好生艳羡,说不来是喜欢四阿哥,还是羡慕德嫔有这么个讨喜的儿子了。 且被四阿哥这么一哄,众人心头也都松乏了不少,一腔紧张紧化作对四阿哥的喜欢疼爱了,这说话的工夫乔太医便来了。 第433章 天不作美 乔太医来的慌张,也不知四阿哥到底怎么了,只知是伤着了,他收拾药箱子的时候不光带着什么金疮药、玉肌膏,连治刀剑伤的药都一股脑儿的扫进了药箱中,这会子一瞧才知四阿哥只是膝盖上擦破了一片儿皮,顿时松了口气。 倒也没为自个儿白带了这么多家伙什懊恼,只要小主子们好,他便是什么都乐意的。 先拿清水细细的给四阿哥的伤口冲了冲,乔太医只怕四阿哥嫌疼哭闹,还一声声哄着,然见四阿哥连眉头也不皱一皱的,他便又改口夸了去,而后细细擦干净伤口上的血珠上一层止血的药粉就算完了。 “、、、、、天热易出汗,若包着伤反而不利四阿哥恢复,且注意着莫沾水就是了,这药一日上了两次,约莫七八日便能见好。” 乔太医细细同谢氏方氏嘱咐了一句,旁的便没什么好注意的了,四阿哥更是一点儿不在意,玉琭这头才叫谢氏方氏给四阿哥换条干净的裤子,四阿哥便有些不耐烦了,蹬着小腿儿还要跟哥哥姐姐们玩去。 真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更何况这伤还没好呢,玉琭无奈笑笑点了点小孩儿额头,太皇太后娘娘也是忍不住乐,干脆大手一挥叫孩子玩儿去了。 “到底是阿哥呢,多摔打摔打也好。” 玉琭笑着应声儿,也不再拦着四阿哥了,只嘱咐谢氏几个跟紧些,倒不怕四阿哥磕着绊着了,就怕在往上跑山道陡峭,若是滚下来或是落了水就不得了了。 总归小心些定是不会错。 众女眷自是比不得孩子们精力旺盛,走走停停,没一会儿的工夫便不见阿哥公主们的影儿了,玉琭也不太担心,毕竟奴才们都跟着,连太皇太后娘娘都特分出人手来看顾着,可没人敢在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造次。 玉琭同玉玳手挽着手,一路走一路赏景,倒也难得快活,直到日头渐落,众人这才调头而归,各回各处去,到明儿还可在各处逛逛,后日重阳节便得一道过了,该走什么规矩走什么规矩,戏班子那日也能安排上,也算不得无趣。 四阿哥来了这儿可是玩儿疯了,都不知道回了,还赖着哥哥姐姐们一道用了膳,夜里都是在太子那儿歇的,除了谢氏陪着,另还有魏珠和魏启看顾,太子那儿的奴才们都是万岁爷新挑的,个个衷心,玉琭便更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很快便到了重阳节这日,玉琭松乏了好几日,难得起个大早,竟还有些不适应了,同玉玳用早膳的工夫都不住的打呵欠,再瞧玉玳也没好到哪儿去,可见都是松乏过了头,已是许久都未拘着规矩了。 然今时不同往日,今儿过节呢,不光是后宫里的这些人凑在一处,另还有宗亲夫人们和高门太太携府中女眷一道过来。 她们姐妹俩还嫌寅时半起来得早呢,可各家的太太、夫人们府上离玉泉山科不近,怕是丑时就得出发了,玉玳若不来陪着也得经这么一遭,如此一想,姐妹俩倒也不觉得多辛苦了。 待用了膳,二人又强打精神清醒了会子,这才往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去,这会子天刚大亮,也不知时要下雨还是怎得,晨起也不见凉爽,反而空气里裹着潮似的,皮肤都有些发粘,着实叫人不爽。 玉玳身子月份大些,这天儿不爽引得她胸口都有些发闷,打着扇急急扇了几下也不见缓解,不由得脚步更慢了。 “可是身子不爽了?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妹妹一不舒服玉琭这便发觉了,忙问了一句,玉玳也没同姐姐作假,朝人颔首点头。 “就是天儿有些闷了,总觉得喘不上气似的。” 这话不假,玉琭也是这般觉得,她二人身子科不敢又一丝闪失,可今儿不去又不合适,玉琭思虑片刻干脆叫小高子让人抬来轿辇,不大走动身子才算是舒服些。 二人一路坐轿来,倒也不敢张扬,叫人走了小路过去,待见着人了便远远下了轿,绝不叫人挑出半点儿错来。 不过今儿天儿不好,也光是她们二人觉得身子不适,连太皇太后娘娘面色都有些不见好,佟佳贵妃身子一贯虚,今儿可就更不见宽爽了,咳嗽也密了些,如此太皇太后娘娘也不拘着用冰了,屋里湿凉总比湿热舒服些。 待人都来齐了,众人一道吃茶说笑,倒也分散了几分注意不觉得太闷了,待一道用了宴,准备听戏时,忽得来了几阵风,这才叫人觉得好了不少,也有兴致一道热闹了。 澄心园没有专门的戏台子,然太皇太后娘娘的住处门前宽敞,先前便已然叫人搭好了三尺高的戏台子,廊下一排座椅小桌,吹着廊下风倒也舒坦。 太皇太后娘娘几位尊贵的先选戏,《牡丹亭》、《紫钗记》这些都是女眷们听惯了的,乃每回必点曲目,然听戏就听个鲜,若还同寻常一般便也没意思了。 僖妃在这上头没少用心,又连叫那班主给介绍了,说是他们戏班子里能人辈出,也不拘着什么昆、弋腔、还有些个杂剧、山陕梆子也会唱。 众人纷纷来了兴致,总归能听好几日戏呢,便都挨着个儿翻看着戏单将没听过没见过的都勾画上了。 那班主也是头回给这么多尊贵的主子们演出,一点儿不怕手底下的戏子们唱坏了嗓子,看着几乎要勾画满了的戏单子仍觉不够,想了想又斗胆献艺。 说是在他们苏杭那边儿有个叫洪昉思的先生写折子戏颇有名,五六年前便写了一出《沉香亭》颇受喜爱,主要写李白的遭遇,这些年又删删改改做了一出《舞霓裳》,删去李白的情节,改写李泌辅佐肃宗中兴了,也是极好的,还没正经在外头演过。 众女眷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兴致,也顾不上听那些个老曲目了,先点了《舞霓裳》中几折精彩的听听,若是好再从头唱起。 玉琭琢磨着这出戏的名字总觉得耳熟,又着魏启去问了那班主洪昉思大名,一说是洪昇玉琭便笑了,心说竟还能听到那本极有名的《长生殿》的前身之作,真真三生有幸。 第434章 地龙翻身 以往家中老人好听这些个咿咿呀呀的,玉琭便也没少跟着了解,都说好事多磨,这好曲子也一样多磨。 这洪昇乃世宦子弟,然二十年来屡试不第,他的代表作《长生殿》历经十年,三易其稿,眼下还听的只是第二稿,待第三稿《长生殿》问世后才引起社会轰动,火遍大江南北。 然不巧的是,次年因演出时机不对,惹了圣怒,洪昇被劾下狱,其诸多好友亦受牵连。由此便有了“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之叹。 而今念起结局再听这出戏,玉琭便更觉其人可惜可叹了,若是今儿这出戏能得太皇太后娘娘满意,即便只赏洪昇几句嘉奖之语想来也是好的。 思量间,上头便咿咿呀呀唱起来了,还别说,这几折子戏没什么谈情说爱的幽怨劲儿,听得也是新鲜,众人一时也难得没交头接耳趁机说些小话,皆聚精会神听着。 这戏唱词写得精妙,曲调前后变化却不算多,只听了小两折子有些擅音律的便已然会跟着哼了,玉琭自不会唱曲儿弹琴,然这会子听到兴头上也忍不住敲着手指跟着打拍子。 正当快听到最精彩的部分时,忽得一声嘹亮急切的犬吠打破了眼下的和谐,众人下意识扭头去瞧,谁道竟是佟佳贵妃养的那只小狗儿突然发了狂,一边叫一边往四阿哥身上扑。 “呀!快来人啊!快救四阿哥!” 离得近的一宗亲女眷急急叫人,然她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德嫔飞快奔了过去,她怀着身孕脚底下又踩着花盆底儿,风一样的就扑过去了,竟比四阿哥跟前儿的奴才们反应得都快。 戏是听不下去了,众人皆起身从廊下出来,往阿哥公主们那儿围了过去,戏台子上的戏子们也皆停下了,个个绷着张脸不知所措,下意识没在乎四阿哥有什么要紧的,却是想万一这位小爷出了事儿,那他们今儿可不白忙活了,谁还敢再提领赏钱的事儿。 就这犹豫的工夫再晃过来神儿便觉得有些不对了,既是那小畜生发狂伤了四阿哥,怎么只听那小畜生狂吠却不见四阿哥哭闹挣扎? 戏班班主转了转眼珠儿,一跺脚干脆也挤了上去,若是能出出力也好。 今儿来听戏的都是女眷,旁边儿伺候的公公们也算不得能出力的人,她虽也是一介女流,可混江湖的手底下没点儿工夫怎么保住自个儿的营生和这一帮子角儿? 旁的不说,按住只小畜生还是容易的。 思及此,那班主便鱼似的灵活钻了过去,可凑近了一瞧才发现不是那回事儿,那小畜生是乱叫不假,可半分没伤着四阿哥,反而不知为何急切的不行,又是拽四阿哥裤脚又是拽德嫔娘娘衣袖,瞧那双灵动的小绿豆眼儿,竟像是快急哭了似的。 “暾焱、怎么了暾焱,是不是饿了啊?” 见四阿哥毫发无伤,玉琭也就放心了,这会子再看暾焱不免奇怪,纯禧一声声安抚着也不见暾焱平静下来。 “小叶子!小叶子哪儿去了,快叫他来瞧瞧,莫不是刚刚玩儿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还是怎得?” 太皇太后娘娘是个稳得住的,见四阿哥没事儿她便更放心了,只是瞧着暾焱的反应,她心头隐隐不安,暾焱是个很通人性的,若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他定然不会这般。 然不等太皇太后娘娘想明白,更是不等小叶子上前看了暾焱,众人忽觉一阵眩晕,竟觉天地都猛然颠倒了似的颤抖,数十上百年的大树摇摇欲坠,连新修葺的房梁屋檐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崩裂之音。 众人站立不稳惊叫连连,孩子们吓得俱哭,不光是暾焱躁动得更厉害了,连山里的飞禽走兽都狂躁了起来。 这天地巨变的刹那,玉琭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便搂着四阿哥跪趴在了地上,将四阿哥紧紧的护在自己身下,连同腹中那个小的都裹起来,替他们撑起一片天。 地动山摇好似不停不休了似的,玉琭害怕极了,甫一想到这是地震了便听得不知谁人慌乱大喊:“地龙翻身了!地龙翻身了!快跑啊!” 这时候怎能乱跑! 太皇太后娘娘住处前头的空地大,在这儿不跑不动还多半没事儿,然若是乱跑可就保不准了。 这可是在山上呢! 玉琭强撑着手臂抬头四下一瞧,慌着往外爬、往外跑的人她是顾不上了,只顾得上跟前儿几个离得近的,且左手拽着一个拉到跟前儿,右手又揽过来一个护到怀里,离得近的都是阿哥公主们,眼下也甭管都是谁的孩子、又都怀着什么心思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太皇太后娘娘呢!玉玳!贵妃姐姐!” 玉玳惦记着的人太多了,刚护着跟前儿几个小躲在乌木八仙桌下,又连忙唤太皇太后和玉玳几个。 幸而都是关切四阿哥的,刚刚都围得近,玉琭忙四下一找便寻着了几个抱成一团儿的,连又跌撞过去护着太皇太后和贵妃、玉玳几个躲在了桌下,细细点了人数,这才猛得呛了口浊气,活过来了一般。 春白、莲心、魏启几个皆是护主的,过了慌乱的那一阵儿也都反应了过来,这会子拉着其余奴才们搬来桌椅围着桌子护了一圈儿,都紧紧的挽着抱着,免得周围掉落下来的砖瓦树枝砸到了主子们。 倒也不知过了多久,地动山摇这才归于平静,可没人知道下次地龙翻身是什么时候,大伙儿像是都吓坏了,除了紧促的呼吸没有一个人敢动敢说话,连孩子们的哭声都虚虚的,像是怕惊动了谁一般。 “主子您没、、、、、” 魏启先反应过来的,正跪在地上探着头细细的看主子、关切主子呢,他话还没说话,只听得挤在中间儿的暾焱呜咽了几声儿,紧接着地龙又翻身了! 这次震感更强烈,桌面上的碗碟都震下来摔个粉碎,西边有个年数浅的柳树,这三震两震下来竟连根儿栽倒在地。 第435章 逃过一劫 只听得咚得一声儿巨响,惊得桌下众人肩膀都跟着猛然一耸,紧接着惨叫声接踵而来,也不知伤的是谁,伤得重不重,痛呼了几声竟就再没什么声音了,众人一颗心心直直往下落,谁也不敢扭头看一眼。 很快裹着泥土的血腥味迅速散开,别说怀身身孕的,就是没怀着身孕的也害怕得作呕,没一会子后头有个胆小的宫女只觉薄薄的鞋底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渐渐浸透开来,颤着身子缓缓回头,霎时吓得她魂飞魄散。 那个被砸死的女眷就在她背后约莫两三尺的地方,尖锐凌乱的树枝穿透了她脆弱的脖颈,一双瞪大的淤着血的眼睛就定定的望着桌下躲避的众人,若她能再快走一步,想来就躲得过着飞来横祸了。 “信、信郡王新过门的庶福晋死了、、、、、、” 这关头也没人在乎那宫女用字逾矩了,众人掩着口鼻,飞快地想着那信郡王的庶福晋是何许人也,信郡王在万岁爷跟前儿都排不上号,便更不必提一个区区庶福晋了,今儿来的女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谁会在乎一个默不作声的小丫头片子。 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砸死了,就死在她们的背后,众人无一不心头发沉,即便没敢扭头去看,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这人这事了。 地震没有休止,像是试探人性似的,稍给人喘口气的工夫便即刻又施压过来,地面都隐隐出现龟裂,一侧新盖的耳房都直直塌了。 可没人再敢动了。 玉泉山树木丛生、水源丰沛,地龙翻身之下不仅得放着脚下更是要防着随时可能掉下来的树枝,甚至要防着树木连根而倒。 澄心园小而精,除了太皇太后娘娘这儿地方宽敞,旁的怕是就没处可躲了,还不知山下如何,京中如何?不知地震波及了多远? 天家住的园子尚且受损,那便更不要提平民百姓随意搭的遮风挡雨的窝了,百姓住得密实,房屋用料又鲜有余资能讲究起来的,如若发生坍塌,只怕一倒便是一片,跑都跑不及。 然眼下是没工夫想着有的没的了,自身尚且不保,只能盼着天地快快息怒,莫再有平白的伤亡了。 众人在桌下静默地或坐或蹲着,几乎下半身都拘的麻木了,这才觉地龙翻身似一次比一次弱,附近护卫和奴才们也组织起来救人了,似远远的喊着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几位身份尊贵的。 魏启抬头望去,见是费新等人带队而来,他激动得险些没哭出来,连朝人高声喊。 “太皇太后娘娘在此——!速来救驾!” 连喊了几声,魏启声儿都有些劈了,然眼下哪儿顾得这个,压着惧意踏过地上的血迹,看着费新等人朝这边儿来了,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臣等救驾来迟!” 费新扑通一声儿跪在众人跟前儿,是自责也是吓得了,别说这几位主子都出了什么事儿,就是其中一个不妥也得去了他半条命,跪下的时候他都顾不上低头,只不住的用眼神儿捕捉着在场的人,一一点了人数。 太皇太后娘娘在、太后娘娘他刚刚也寻到了,还有贵妃娘娘、德嫔娘娘、公爷夫人,阿哥公主们也俱在、、、、、、 咦?里头还夹着一位灰头土脸的僖妃娘娘。 如此倒省得他再分派人手去寻了。 “此时就不必多礼了,外头伤亡如何?可知波及多广?人手又可用几何?” 太皇太后娘娘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此时也不见慌,更不着急出来叫人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只是细问此次受灾情况。 费新不假思索忙细回了:“回娘娘话,暂不知外头受灾如何,然此次地龙翻身属实厉害,下山的路都震断了,料想京中不比山上好到哪儿去,兄弟们受伤不多,除了几个被山石砸中的,其余都已分派出去寻了各位主子打算先暂安置起来。” “之后说不准还有余震,屋内只怕不安全,臣已然派人去清了西侧的园子,搭起营帐,待路通之前娘娘和各位主子们便先委屈在帐子里稍作歇息,臣已然派人前去通路了,若无意外,两三日的工夫便能派人下山瞧瞧。” “如若畅春园没什么大碍,臣便先护送各位娘娘、主子们先回畅春园。” 见费新安置妥当,太皇太后娘娘稍稍朝人点头便不在耽搁时间了,叫费新几个将人都一个个扶出来,若不是这一遭闹的,她还不知几张并起来的八仙桌下能藏那么多人,险些叠在一起。 紧张时不觉得有什么,此一放松便觉得没一处舒坦的,她这把老骨头都险些交待了去。 太皇太后娘娘看了看身侧同样灰头土脸的玉琭,倒没为此觉得不悦或恼怒,今儿若不是玉琭反应迅速,她即便有人春白和苏纳喇姑几人护着也得吃了大苦头去,眼下只是腿脚酸麻倒不算什么了。 “先扶着玉琭玉玳出去。”她二人还怀着身孕呢。 太皇太后娘娘开了口,这时候谁也顾不上推让什么,她姐妹俩也正好在比较靠外的位子,费新告罪一声儿这便将两位主子给搀了出来,而后便是被二人护着的阿哥公主们。 谁知道一会儿还会不会有余震了,费新叫着人,主子能走的且赶紧的先扶着各位主子走,走不动的便背走抬走,一刻都不敢多停留。 玉琭站直了动了动酸麻的腿,好似还没顾得上害怕,这会子只是茫然着,才这么会子工夫,她都快忍不住澄心园内的一草一木了,空气中荡着黄色的尘埃,将天都染得混沌,所有的声音好像也都在这一瞬间回来了,那些哭的、痛呼的、害怕的声儿都一齐涌来。 除了她们这些迅速躲在桌下逃过一劫的,在场的女眷多多少少都有些受伤,也幸亏得益于暾焱的急躁,大伙儿没坐在屋内廊下,故而出了那一个意外的,旁的也没受太多的伤。 “德主子,咱们还是快走罢。” 都灰头土脸的,玉琭看了看那说话的侍卫也没认出来是谁,只瞧着面熟,约莫是万岁爷留给她的。 第436章 虚惊一场 玉琭讷讷的点了点头,一手拉着四阿哥,四阿里又携着暾焱,一手拉着太子,太子后头又跟着纯禧、大阿哥几个孩子,玉玳也好好的被人扶着了。 都没事儿,没事儿就好。 那侧的园子离这处算不得远,寻常溜达过去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可如今却艰难了许多,路上到处都是碎石乱枝,有些石板还直接被震断了,地面豁开了一道道长口子,约莫半个手掌宽,迈过去的时候众人都又快又小心,生怕这缝子裂得更大能吞了人。 至于亭台楼阁和路旁的围墙瞧着是毫发无伤,只偶见地上碎着几块儿琉璃瓦,到底是榫卯斗拱结构且结实呢,唯独些个角落的耳房、班房听说是用砖砌夯筑的,三震两震就只剩得断壁残垣,也不知有没有奴才在里头歇息,这要是埋在底下可凶多吉少了。 可即便房子都安安稳稳也不能贸贸然进去躲着,即便不塌,这一地动山摇起来磕着碰着也不得了,这会子走过去也全然不敢挨着墙挨着树,得小心再小心着。 走着走着玉琭右手猛得一沉,太子险些绊倒了去,玉琭紧忙将太子提溜了起来,四下瞧着也不见太子的奴才,身边儿的两个侍卫又各抱着三阿哥和荣宪,瞧着太子吓得青白的小脸儿和攥着她袖口不断颤抖的小手,玉琭轻叹,干脆撒开了四阿哥的手将太子抱了起来。 谢氏和方氏都在呢,倒是不必担心四阿哥没人操心,可若是叫谢氏和方氏伺候太子,她们身份又不够了。 万岁爷临走前还多嘴叫她多看顾着几分下头的孩子们呢,说来后宫中贵妃身份最高,万岁爷合该拿这话说给贵妃听,然谁叫四阿哥讨哥哥姐姐们喜欢呢,她这儿天天幼儿园似的热闹。 罢,就多关切着吧,也算是给四阿哥结些善缘,叫太子多念她娘俩几分好,别整日叫他叔祖父索额图防备着,好似她多蛇蝎心肠恨不得太子死一般。 玉琭这头刚一将太子抱在怀里,太子便紧紧搂住了玉琭的脖子,险些弄得玉琭呼吸不畅,瞧着架势可更叫人心软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玉琭手臂酸软,几乎快抱不动太子了,只得轻声儿安抚着保成,叫这孩子先下来,可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忽觉眼前一阵眩晕,竟又是一波地龙翻身! 众人顿时东倒西歪惊叫连连,也不知是被谁从背后撞了一下,玉琭原就站立不稳,这会子脚下一绊直直的就往前栽去。 太子还在她怀里呢! 那一刹那间,玉琭吓得冷汗都出来了,都不记得自个儿如何反应的,只觉失重感袭来,紧接着便是左侧肩头和额头猛然一痛,疼得她眼前一黑,许久都回不来神。 待意识再回笼,玉琭先是觉得身上处处都痛,尤其是小腹如针扎一般阵阵的疼,而后才听得满耳的哭声,有喊她额额的,也又叫娘娘、主子的。 玉琭缓缓喘息,尽力稳住心,大概知道自个儿是动了胎气,可这会子仍面上儿稳得住,努力抬手抚了抚太子和四阿哥哭着的小脸儿,讷讷道着:“别怕、别怕、、、、、” 这话是说给四阿哥和太子听的,也是玉琭说给自己听的,没有做额娘的不爱自己的孩子,即便腹中这个宝贝才只陪她了几个月的工夫,可这关头急有什么用,必得稳住了才能撑到希望来。 太医还不知在哪儿呢,她自个儿若撑不住,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大概还伤了头,玉琭除了觉得疼便是头晕得厉害,也不知谁吩咐了一句,众人忙将她抬到了帐子里躺好,她昏昏沉沉间只听到四阿哥和太子哭得厉害,她稀里糊涂劝着,说着说着自个儿也不知说的什么了。 最后一幕玉琭就记得隐约瞥见了乔太医的脸,玉琭一颗心顿时放在了肚子里,当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她知道她的孩子福大命大,乔太医来了定就没事儿了。 待她迷迷糊糊醒来,天已然黑透了,帐子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映得周围都朦朦胧胧的,她这头一动,便即刻有人窜到她跟前儿来,欢天喜地的喊了声儿主子,又急匆匆的唤了乔太医来。 玉琭没动,也没开口,直等着乔太医给她准话去。 “娘娘身子素来康健,这次是因惊惧动了胎气,臣已然给娘娘用了安胎的药,只再细细将养便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个月里不好再走动劳累了,还是多歇多躺为好。” 周围的奴才们忙替玉琭谢了,玉琭也放心不少,然头上还是钝钝的痛,忍不住缓缓抬臂碰了碰额头,这才将将触到额上绑的布条子便引得她嘶嘶痛呼。 “我额上伤势如何,怎么还觉得晕晕乎乎的?” 玉琭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着实疼得紧了,声儿都虚的,带着浓郁的弱气。 乔太医忙回,声儿也跟着压低了不上,好似怕惊着主子一般。 “回娘娘话,娘娘额上伤的不算重,就是磕了下子,外伤约莫十天半个月的就能见好,待结了痂日日用玉肌膏抹着也不会留疤,至于晕眩是由气血逆乱所致,臣给娘娘开了些平气的方子,连用两日便能见效。” “嗳,劳烦乔大人了。” 玉琭应了一声儿,也没多大精神招呼人,只叫魏启好好送送人去,她甫一放松浑身就没个舒坦的地方,放松过的肌肉处处泛酸,便又叫来花月莺时给她揉一揉,不然硬躺着也是难受。 花月莺时连连应下,一个揉着,另一个人还拿来刚煮好的鸡蛋剥了壳给主子滚肩膀,玉琭为了护着太子肩膀先着地,后又因惯性磕着额头,肩膀是没见血,可内里伤的不轻,她皮儿又嫩,淤青淤了好大一片,瞧着可额上的伤还瘆人。 “主子可算是醒了,您不知四阿哥哭得泪人似的,比那回没如意哭得还厉害,一个时辰前才哭累睡着了,奴才瞧了一眼,小主子都睡着了还掉着泪呢。” 第437章 没白救人 玉琭一听这个便揪心了,别看四阿哥还小,可这小孩儿精着呢,除了说话不利索什么都知道,叫这么小的孩子眼睁睁的看着额娘受伤晕倒,还不知心头多惶惶不安。 “叫谢氏把四阿哥抱来也好,我瞧着帐子布置的不差,榻也宽敞,四阿哥同我躺在一处也不会挤。” 花月罕见地犹豫了,没第一时间就照做,见主子奇怪望了过来,花月忙压着声儿凑在主子耳边解释了一句。 “主子,其实您住的这个帐子是太皇太后娘娘的,下头人准备得仓促,您身子又耽搁不起,太皇太后娘娘关切着,直叫人将您抬到主帐来了,娘娘眼下就住在旁边太后娘娘的帐中。” “依着娘娘的性子,您醒了之后也定然不会再叫您挪到别处去,只是若再叫四阿哥来,会不会不大合适。” 是不合适了,她先前晕过去又不知自个儿在哪儿,自是无所谓规矩,可这会子既是醒了,即便身子不适也不能受太皇太后的抬举受得太理所当然,少不得来回推让拉扯些,叫人知道她住这儿是不得不。 “得!既是四阿哥睡着了便不着急叫他来了,不知娘娘可安好?太子爷可安好?贵妃和玉玳身子又如何了?玉玳没动了胎气吧?” 玉琭就着莺时的手呷了口茶,细细的问了人,知主子惦记着外头的情况,且事无巨细一一回着。 “主子放心吧,都一切安好,只是女眷们都多少受了些惊吓罢了,夜里怕是也睡不安稳,贵妃和公爷夫人原还想守着您来着,然她们哪儿能是熬夜的人,太皇太后娘娘都给劝回去了,倒是太子爷感激着您,一直不愿离去,娘娘便也随了太子爷的意了。” “太子爷一直坐在您脚踏旁边,只是挨到四更实在熬不住了,头都一点一点的,魏珠哄着求着,这才将太子爷给抱了下去。” 说着,花月还给主子指了指太子当初是在哪儿窝着,玉琭歪着头去瞧,挨着那处的褥子果真被压扁了一团儿,像是谁枕过似的。 玉琭不禁莞尔,又是心疼又是感叹的,她虽当初救人时也没想太多,可这会子知太子这样感激她,叫她心头热乎着,且叹算是没白救太子这一遭。 说罢这些,又说起这次地震了,真真是来的又急又烈,花月和莺时你一句我一句还有些缓不过来劲儿,直言得亏主子冷静拉着人没叫乱跑,除了先前被树砸死的那位,还有几个宗亲女眷因乱跑受了伤。 另还有一位倒霉的,那会子正在耳房带着奴才伺候更衣呢,谁道耳房最经不住震,直直压在了一片废墟之下,费新带着一众侍卫们挖到半夜,十根手指头都血肉模糊了,这才挖出了一个半人。 “一个半人?一个就一个两个就两个,怎么人还有一个半的?” 玉琭刚脱口问了句便噤了声,脸色苍白着也不消谁再细细给她解释了,一个半人可不就是一个和半个,那半个人的情况如何,自不必再说。 “同主子说这个作甚,大半夜的。” 花月急急撞了撞莺时的肩膀,埋怨了一句,显然也是吓得不轻,莺时也知自个儿嘴快了,立刻耷拉了眉,等着主子训斥。 玉琭岂能因这个就训斥了莺时,只轻轻拍了拍二人的手背算是安抚:“我还不至于受不住这个,只是一想咱们在园子上还求生这样艰难,那京中百姓的情况定然比咱们还艰难数倍。” “偏万岁爷带着人北巡去了,朝廷大人们也跟去大半,眼下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救人救灾乃十万火急之事,不是我闲操心,我是一想这个真躺不住,心都是不安的。” “万岁爷若知道了还不知怎么着急上火呢,可若真等着万岁爷来了再处置,那可什么都晚了。” 玉琭蹙着眉,别看她做主子这么些年了,可仍做不来视人如蝼蚁的高高在上,尤其是灾难面前人人平等,不是你出身高贵地位尊重灾难便能绕过了你,然灾难对于贫苦百姓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更是不幸中的不幸。 凡不是个冷血的,怎会做到无动于衷。 一说这个,花月和莺时也跟着提了心了,尽惦记着外头的情况和家里的情况,只盼着外头一切都好,可瞧着这次地龙翻身这样厉害,外头能比园子上好可就怪了。 不等主仆三人再叹,忽得外头帘子轻响,有奴才压着声儿报:“太皇太后娘娘驾到——!” 玉琭主仆这便收了声儿,紧忙迎人,帐子算不得大,绕过屏风便能瞧见人了,太皇太后娘娘不肯叫玉琭起身,三步并两步上前扶着玉琭躺好,一口一个好孩子叫着。 “好孩子,你可算是醒了,身子可舒坦了些?” 玉琭顺着太皇太后娘娘的劲儿躺好,微微颔首点头:“谢娘娘关切,臣妾没什么大碍,再躺个几日就好了,也是怪臣妾没看好脚下,伤了一遭反叫娘娘操心了,还占了您的地界儿,您这会子来定然是夜里没歇好,可叫臣妾心头更愧疚了。” 太皇太后娘娘拍了拍玉琭的手背,都什么时候了,她自不在意这些。 “什么哀家的地界儿,眼下不讲这规矩,你可莫因为这个愧疚来愧疚去的,若无你护着,哀家能不能安稳还说不准呢,哀家要谢你才是。” “至于这会子来,哀家是同你想到一处去了,倒不是刻意听见的,只是着帐子不隔音,来的时候哀家正听见你那句替皇帝分忧的话,你倒是同哀家想到一处去了,哀家亦是因这个辗转反侧,知你醒了,干脆便来了。” 玉琭哪儿成想被太皇太后娘娘听见那句,猛然拎出来讲还叫她有些不好意,若真论规矩,这话是轮不到她一个小小德嫔来说的。 “是臣妾僭越了,这事儿合该由您和太后娘娘、贵妃娘娘做主的,臣妾就是头回经这样的大难,心头惶惶着,闲不下心。” 听玉琭客气,太皇太后娘娘反倒不认同:“你可莫妄自菲薄,什么僭越,依着哀家看咱们园子里这么些女眷,唯你最镇定,最替皇帝着想,最顾全大局了,旁的一个个看着精明会管事,然关键时刻竟一个都不顶用。” 第438章 沉默相守 太皇太后娘娘平日里多是一碗水端平,鲜有这样对人不满的,玉琭惊讶着一时也没回话,也不知太皇太后娘娘想到了什么,不愿赘述,倒是一旁的苏麻喇姑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安抚着太皇太后娘娘。 “娘娘消消气,今儿大伙儿也不过是被吓坏了,这才一个个的闹着要回去,别说她们了,就是奴才也盼着咱们能快些回宫,替万岁爷主持大局。” 太皇太后娘娘冷哼一声儿,没再背着人道了什么不满,可玉琭细瞧着,总觉得好似没那么简单,且看了花月一眼,回头可得好好问问人去,不过现在便不提了。 “那不知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下山?咱们有吃有住的倒是不打紧,就是不知外头的情况,先不急着叫人通路,派人翻出去看看情况也好,如此也心中有数了。” 太皇太后娘娘无不赞同,她便是这样安排的:“是该如此,哀家也是等着信儿呢,叫费新派去几个心腹兵分三路,一去京中瞧瞧,一去直隶各府探探消息,再有便是快马加鞭北上,给万岁爷送了信儿去。” 不过即便不特意给万岁爷送信儿,万岁爷不日想来也能收到消息,一来是万岁爷的信来去的勤,几乎是三四日一封,前两日万岁爷的人刚走,算算时日也快该再来了,但凡这人在路上听说一点儿京中地震的消息,定然就调头回禀,这天下事可比送信要重要得多。 叫人送信也算是聊胜于无,若能比万岁爷那头儿的人快更好。 太皇太后娘娘过来同玉琭说这个倒也不是真要听取玉琭的意见,无非是担心这外头,同人闲话两句罢了,地震这事儿些个年纪轻的没经历过,或是年纪小经历过也没印象,太皇太后娘娘都这般年纪可不是头一遭。 上一次大地震还是康熙七年,是在山东郯城、临沂、临沭三县交界处,北至莒州、南至新沂,其中郯城、临沭两县部分地方震感最强烈。震时声若轰雷,大地翻覆,地侧树偃,城廓、公廨、官民庐舍、庙宇等一时尽毁,山崩为堑,地漩为渊,沙涌井湮。 当时共有一百五十多个州县遭受不同程度破坏,共压毙五万多人,其后又余震不断,连京中都有所感,弄得人心惶惶。 也正是因为知道、经历过,太皇太后娘娘这才比旁人更心头不安,只怕这次亦如此损伤,且不说银子投入多少,那可是一下子没了五万多人啊,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几年都缓不回劲儿来。 而今眼看着战事将平,正是大清繁荣之际,谁道又惹得天地之怒,这下子又造了人间多少悲痛,不知几年才能抹平。 二人正叹息着,谁道又是一阵儿地动山摇,这便是余震了,震感虽没白日里来得强烈,可仍弄得帐顶飘摇,茶盏中的冷茶都荡出大半,玉琭原就头晕,这下子可更晕了,想起身出去避避都不成。 幸而这帐子也结实,便是真塌了也砸不伤人,倒不必着急往外逃了,只惹得人紧张兮兮的,更是没什么睡意了。 外头也再度乱了会子,能隐隐听到些哭声,太皇太后娘娘没再回去,只是同玉琭歪在了一处,两个人皆心头沉沉,沉默地守着天亮。 天一亮外头便又动静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便有人来瞧了玉琭,贵妃和玉玳几乎是前后脚到,后来太子也来了,可瞧着脸色,个个都不好,像是一整夜都没怎么睡似的。 早膳自也比不得从前,听说是膳房榻了,奴才们紧着收拾也不过才收拾出来一半儿食材,还不知什么时候能下山,这一地震,泉水混沌,吃水也快成了问题。 太皇太后娘娘下令缩减用度,无论位份,除了像是玉琭玉玳这般怀着身孕的和年纪尚幼的孩子们只减十之二三,其余都不止减半了,每人每顿就一道荤一道素一道汤,点心是没有的。 不是没有人不满,然不满又有什么用呢,都这会子了,能有命活着能吃饱就不错了。 许是昨儿夜里有人闹着要回去惹怒了太皇太后娘娘,娘娘一怒之下也不拦着,谁愿意这会子走谁就走,是死是活一概不管,放出了这话,下头各宗亲女眷反而不敢走了。 同太皇太后娘娘一处,好歹身边儿还有二三百个侍卫护着,待下了山,谁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呢,万一真受灾厉害了,外头到处都是饥饿乱民,人饿极了哪儿还顾得上礼仪尊卑,遭抢了还好说,可在座的都是女眷,万一谁起了歹心,想想都叫人害怕呢。 总归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一时间还算是安稳,连四阿哥也似能感知到这样的紧张气氛,都不敢同哥哥姐姐们玩儿了,整日挨着额娘,半步都不敢离开,只以听见暾焱叫,他便紧绷起小脸儿,害怕额娘再受伤了。 太子也是黏人得很,伺候太子的奴才们怎么劝也劝不走人,末了只能同德嫔赔罪,请德嫔担待些。 玉琭倒不觉得有什么,跟前儿的人多些她反倒觉得安稳,叫人搬来软榻软椅都在这儿歇着,有人陪,她用了药昏昏沉沉还睡了好几个时辰,身子也轻松了不少。 直到入了夜,昨儿派去的人手才匆忙而归,出去转了一圈儿,那人都成泥猴子了,费新都险些没认出这位亲信,拿袖子给那人好好蹭了脸,这才松了口气:“好小子,可算回来了,快随我见了娘娘去,可都等着呢。” 布顺应了一声儿,他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又累又困的,见桌上有一茶盏,也不管是谁用过的了,只一口闷了去,将泡软了的茶叶都吞了个干净,胃里这才算是舒坦了些,然他也顾不上歇,紧忙跟费新去回禀。 待进了帐子,因太皇太后娘娘在玉琭这儿,后宫女眷们也都来陪着,故而也不必再派人一个个的请,只管请布顺细说了去。 “外头情况如何,可见了裕亲王或是顺天府尹了?” 第439章 形势严峻 布顺顿了顿便道:“回娘娘话,外头不大好,臣先去了畅春园,畅春园同澄心园受灾相差不多,那拉贵人和五阿哥也暂无大碍,也已然挪去帐子里暂避了,然附近百姓房屋倒塌十之八九,不过幸而是白日里,百姓要么下地要么出去做活,被压在废墟下的人不算太多,各村已然开始自救了。” “然越是往紫禁城走受灾就越是厉害,一来是房屋密集,二来人也多,故而情况更复杂些,臣到时百姓已然开始自救,官府衙门人也在,只是瞧着乱哄哄的没个章程,一问才知,顺天府尹宋文运宋大人被砸了脑袋,眼下人还未醒。” “幸而有府丞张吉午张大人担着,臣临来时瞧着也井然有序了不少,只是眼下最大的问题就是人手极少,而各处都是受灾的,臣便拿着您给的手谕去九门兵马司和京郊大营请人,又请了裕亲王和冯溥几位老臣坐镇,京中应能保得无虞。” “紫禁城中也受灾不浅,翰林院受灾最重,房屋尽毁,万岁爷的乾清宫宫墙塌了一半,慈宁宫和后宫娘娘们的宫殿也都有些损坏,好在无人受伤,这会子也有栖身之地。” “眼下还不知什么地方受灾最重,然臣回来时竟已然在路上遇见了往京中去逃难的百姓,一问,没外头来的,全是直隶各处的,料想受灾最厉害的地方便离京中不远,裕亲王已然派人前去探查,另派给臣二百人手,护送娘娘下山、、、、、”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外头受灾严重哪儿还坐得住,更别提派给她的二百人手了,这会子正是用人之际,费新还带着百十来人呢,也尽够了。 “京中都乱成这样了,还护送哀家下山作甚,这二百人手哀家不要,你瞧着哪处缺人救便派去哪处,在玉泉山有吃有喝的,还是先紧着救人救灾要紧,且不知这之后还没有余震呢,若这会子不及时将人挖出来,再等个一二天光是饿就能饿死人了。” “不知粮仓可开仓放粮了?帐子得快些搭起来,粥棚亦是如此,若这时候再饿死了人,谁还顾得上救人救灾,京中便要乱了!” 这话可是不假,甭管什么灾,这头等要事便是吃,埋在下头的人缺吃缺喝,救人的也得吃饱肚子才能有力气救人。 这一地龙翻身将百姓的手头的粮钱、房屋都一瞬间化为乌有,头一日只顾着害怕许是还不觉得饿,可再害怕也耐不过饥。 京郊有地的百姓还能自个儿在地里刨食儿吃,可京中的百姓手中哪儿还有什么田地,至多在自家院子里那巴掌大的地方撒些菜籽,连养鸡养鸭的都少,尽是卖力气卖手艺换粮食吃的,这一受灾叫他们拿什么去换,也没地方去换了。 越说越是急了,太皇太后娘娘一来想着开仓放粮不是说开就开的,二来又生怕天子脚下乱了套,干脆叫苏麻喇姑拿来她手头的银两,着人先去救米店粮行,能买多少是多少,早一日施粥也能叫人少饿一天肚子。 有太皇太后娘娘带头,众人也纷纷解囊,园子上受损不重,趁着安稳时下头的奴才们已然一趟趟替自家主子将紧要的东西给救出来了,即便出来玩儿带的傍身银子不算多,然人多了,一人出一点儿凑出来的银两也不少。 再不济还能捐些没打什么印记的金银首饰,都是实心儿的,绞开就能当碎金子碎银子使。 也不知是真担心京中受灾的百姓,还是怕百姓缺衣少食再抱团儿打着起义的名头劫富杀人,宗亲女眷们都掏了不少,些个显眼的金银首饰摘下来也毫不吝啬,就一会子的工夫竟堆了一堆,粗粗一算,银票、金银锞子加上首饰可得有小两千两了。 给布顺惊得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他是二等侍卫,以前就常在乾清宫或是慈宁宫出听差遣,来往替万岁爷给太皇太后娘娘送个信儿什么的,旁的事儿不说,凡要捐银捐物,即便是太皇太后娘娘带头,下头女眷们和各府也不少磨。 先是得一波波的请人说事,说完这捐银捐物的事儿之后便得琢磨出多少才能彰显自个儿的颜面,亦不抢了上头人的风光,一来二去少不得打听商议,还有在这事儿上别风头的,那心眼子比捐出来的银子都多。 而今可不一般了,甭管什么目的,总归都是于民有利之事,断不会再叫人揣测或是瞧不起,当然,这急切关头,也顾不得人多想了。 只是这买粮施粥的事儿得做,护送诸位娘娘下山的事儿亦不能再拖,正如太皇太后娘娘所言,谁知这后头还会不会再有余震,会不会再来一场比昨儿更厉害的地震,山上到底不安全。 “还是叫臣等护送着娘娘和各位主子们快快下山吧,今儿夜里臣等轮班开路,想来天一亮便能下山了,即便不回宫中,在畅春园安置下来也比山上安稳得多,如若有事要寻娘娘来拿主意,也方便些、、、、、、” 费新和布顺连番儿劝着,就怕娘娘不肯下山,苏纳喇姑也跟着言语了几句,想回去的众人巴巴的看着娘娘,然心头藏着畏惧,谁也不敢多言,只等着娘娘自个儿拿主意。 太皇太后娘娘权衡着,且听人说下去了消息更灵通些便有些意动,在瞧众人期待的眼神儿,到底还是点了头去,然她还是嫌二百人来的多了,叫人打发回去一百个,剩下的在加上跟前儿的侍卫和奴才们也尽够用了。 路不必开的甚宽,能容一二人走过去便是,这会子也是不讲究排场规矩了,牲畜马匹之类的也伤了不少,跑散不少,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得了娘娘首肯,众人心头皆是松了口气,费新等人更是片刻不耽误,这便派人通路干活儿,夜里倒个三班人也就差不多了。 只是有一事为难,旁的受伤的便不说了,叫奴才抬了轿子,忍一忍也就下山了,可玉琭这会子万万挪动不得,别说叫她自个儿走动了,便是坐在轿子上晃着对身子也极不妥。 第440章 用心良苦 依着太医的话,她少说得躺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能大挪动了,更是不能受了惊吓和劳累,如此可就不好着急下山了,玉泉山说起来也算不得高,她们扎帐子的地方又平坦,即便再地震起来想来也没什么大碍。 然玉琭怀着龙种,为救太子还受了一身伤,若都走了就留下玉琭主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说起来像是将她自个儿抛下了似的,别说万岁爷知道了是什么滋味儿,只太皇太后娘娘便不放心。 可太皇太后娘娘得主持着大局,必得下去,贵妃身子不妥当又受了惊吓,瞧着身子和脸色就不大好了,留在山上也没多大用处,玉玳不必说,更是得快快下山才叫人放心。 太皇太后娘娘看了一圈儿人,竟不知这会子将谁留下陪玉琭才好了,奴才好寻,就是得留下个有身份的才是,可这会子人人自危,谁愿意陪着玉琭在山上冒这个风险呢? 没等太皇太后娘娘开口,只见太子忽得站了起来,腾地跪在了太皇太后娘娘的跟前儿。 “德娘娘的伤势全因保成所起,保成愿意留下来陪着德娘娘,还请乌库妈妈首肯。” 太子一言既出,震惊四座,谁也没想到太子会起了这样的心思,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然这还没完,太子像是怕太皇太后娘娘不同意似的,这便又道。 “眼下皇阿玛不在,保成身为储君应担起储君之责,只是保成年幼,能做的不多,不过是保护着弟弟妹妹们,不叫乌库玛玛和娘娘们操心,德娘娘若不下山四弟定然也是不愿意走的,保成留下也能陪着四弟,有事也能拿个主意。” 再一听这话,便又觉得太子是个有担当的,不像个小小的孩子了。 太皇太后娘娘亲自将保成从地上拉起来护在了怀中,对着小孩儿这话可是心中酸软之极,一面感慨着保成有担当,一面又觉得好笑,就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还能有什么主意叫他拿。 不过保成说得也在理,若德嫔不走,四阿哥也定然不肯下去,然无论如何也不能将玉琭托付给保成,若真有事,且不知是玉琭照顾保成还是保成照顾玉琭了。 太皇太后娘娘看了玉琭一眼,见其面上无奈笑意,便知玉琭也是没有叫太子留下的意思,干脆将话撂给玉琭说去。 “这事儿你得问问德嫔去,她救了你,定然是不希望你再涉险了。” 太皇太后娘娘刻意叫太子同玉琭亲近些也是用心良苦。 太子同玉琭关系亲近了,赫舍里氏还能再想法子磋磨了玉琭不成?太子越发大了,赫舍里氏一族不还是要看太子的意思行事,这次玉琭拼着一身伤救了太子,索额图知其没有要害太子的意思,总不能再处处针对了人。 她年纪大了,着实看不得兄弟阋墙、手足相残的事儿发生,玉琭是个实在的没什么歪心思,四阿哥也聪慧,待长大了也能做了保成的左膀右臂,即便玉琭年老色衰后无宠了,太子念及恩情,照顾着弟弟,她们娘几个也能过得好。 太子闻言,立刻又巴巴的凑到玉琭的榻沿儿旁了,也没贸贸然的去拉德嫔的手,颇有些紧张地扣着一旁的雕花木,眼神儿朝德嫔额角伤口出一瞥一瞥的,满是愧疚。 “德娘娘肯留保成陪着吗?保成同四弟一处,定然不给您添乱。” 回太子话不好随意,玉琭支着手臂稍坐起来些,且不等花月搀扶,太子倒是有眼色得很,忙扶了一把不说,还叫人那了大迎枕来给玉琭靠着。 玉琭眉眼一弯:“多些太子关怀,您的体恤本宫心领了,只是此关乎储君安危,本宫不敢做主。” 一听德娘娘要拒,小保成可慌了,只觉得是自个儿小,德嫔看不上他帮忙似的。 就是他跟前儿的贴身奴才也没有一个像德嫔这样对他好的,没有一个能像是德嫔肯舍身救他的,被德嫔紧紧护在怀里的那一瞬间,他恍惚觉得德嫔就是他的亲额娘了,偏德嫔不是,如此他更是得知道感激。 除了感激,他想留下来也是私心作祟,同德嫔亲近着就好似同额娘在一处一般,皇阿玛将他跟前儿的老奴都赶走了,只留了个奶娘也不敢随意开口,如今已无人再同他说些旧事来怀念额娘,皇阿玛亦不许他心思外露,他只得粘着德嫔些来宽慰自个儿的心。 甭管安全不安全的,他留在德嫔身边便觉得踏实安心。 “孤已然不是个小孩子了。”保成讷讷一句,即便不甘心也做不来纠缠的样子。 玉琭见状,也说不来一个不字了,可太子必不能留下,好在太子不是不懂事的,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也不至于劝不住。 “本宫不是不愿意留您,本宫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想着前些年战事初起时,万岁爷欲亲征以平定山河,几次同太皇太后娘娘商讨,娘娘几次不许,彼时本宫还只是娘娘身边儿伺候茶水的奴才,自是不明白娘娘深意。” “后来听娘娘对万岁爷一言,这才明了,天子乃一国之重,岂可轻涉险地?叛军不过在一方作乱,万岁爷若不能在京中做镇,旁的地方又能叫谁来操心。” “料想如今也是这般,本宫于大局来说便无足轻重了,再者,本宫还想拜托太子爷您一件事,请您将四阿哥带下去,有您陪着,本宫无不放心的。” 虽不能留下,然能带着四阿哥下去也是得了德嫔非一般的信任,太子敛了敛失落,这便点头应下。 “还请德娘娘放心,孤必护好四弟,您安心休养,待过几日身子稳妥了孤再带着四弟上山来接您。” 这话说的真当像是个小大人了,众人闻言都有些忍俊不禁,倒是打消了不少心头的紧张,然谁留下还是悬而未决,太皇太后娘娘正头痛着,一旁的僖妃又站了出来。 “还是臣妾留下来陪着德妹妹吧,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得主持着大局、操心着阿哥公主们,臣妾无事一身轻在这儿出出力也好。” 第441章 互不相让 僖妃这会子能站出来着实叫玉琭意想不到,可琢磨了会子心道还真就僖妃合适了,位份足够,又身体康健没受伤不至于成了拖累,只是她什么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玉琭同僖妃处得不好,背地里还有些龃龉,宁愿自个儿在山上呆着也不愿僖妃陪,可这事儿没得她开口的机会,如若不叫僖妃陪着,她这儿又无人掌事了,见佟佳贵妃犹豫着要开口,玉琭干脆及小幅度朝人摇了摇头。 就这么着吧,反正四阿哥都下去了,太皇太后娘娘和贵妃不会不上心,她又拉扯着太子给四阿哥多了层保障,便也没什么可惧的,同僖妃在一处便在一处,总不能这光天化日之下僖妃还能要了她的命! 没得僖妃挖坑给自个儿跳的。 玉琭和贵妃都没开口,太皇太后娘娘反倒心头泛上了些不安稳,忙又点了跟前儿的春白留下,至于侍卫等人,费新是不走的,且点了二三是个人手,奴才又留下二三十个,乔太医也留下,再加上原本二人跟前儿的奴才,这人也就不少了。 这事儿暂定下来了,众人也不必一直在这儿陪着,各自赶紧收拾些个要紧的带下去,明儿一早就走,唯贵妃及玉玳留下再同玉琭嘱咐几句。 佟佳贵妃着实防备僖妃,她自个儿留不下,便想着将莲心和肖公公一道留下,玉琭笑着拒了,想开之后也没什么好忌惮的,她身边儿还有万岁爷先她留下的魏珠呢,只要将入口的东西看紧了,危机便减了大半。 至于莲心和肖公公她可不敢差事,留下了也不自在。 “姐姐就放心吧,僖妃敢站出来揽了差事,便必不能对我不好,左右仔细些就是了,反倒是得请姐姐多看着些四阿哥,我怕他猛然离了我不适应,然我又没法子留下他,到底还是下去安全些。” 这必不用说,贵妃寻常就没少在四阿哥身上用心,玉琭又叫奶娘抱着四阿哥,今儿夜里就跟贵妃去,佟佳贵妃拉着玉琭的手一再保证,这才走了。 此时帐内只余玉琭玉玳姐妹二人,打发了跟前儿的奴才,姐妹俩这才卸下强撑的伪装,抱着掉了几串子泪去。 忽逢大难谁能不怕,偏姐妹俩又都是都是双身子,连跑动都不方便,而今好不容易危机暂解,谁道玉琭还得留下,玉玳是万分不想离开姐姐,可紧要关头她还没姐姐镇定,还得靠姐姐拉着她躲好,留下来岂不添乱! “好了好了不哭了,越是这时候咱们越是得坚强些,咱们比之旁的已然足够幸运了,我不过是受了些小伤,孩子还好好的,你下去了什么事儿都不必操心,照顾好自个儿就是了,若是方便就往家里递个信儿,我担心额娘和弟弟妹妹们。” “不过家里是前年修缮好才搬进去的,大概不会有什么事儿。” 玉玳连连点头,她对家里的担心也半点不少,不消姐姐嘱咐这事儿也不会忘,且收了收泪,不好再耽误姐姐休息的时辰,玉玳忙叫来跟前儿的侍女轻虹。 “寻常我不少出门走动办事,自有了孕,公爷怕有人不长眼睛冲撞了我,便给了我两个有工夫在身的侍女傍身,轻羽我留下,轻虹便跟着姐姐,且不说僖妃那儿如何,万一又地龙翻身了,轻虹抱着姐姐一口气跑下山可不成问题。” 玉玳是万事不瞒着她这个做姐姐的,玉琭早知妹妹跟前儿又几个能人,而今一细听便觉得惊异了,再看轻虹,身形挺拔肩背略宽,再看人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可不就是个练家子。 妹妹的人玉琭自不会推拒,同僖妃相处是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的。 待玉玳回了,轻虹也不见轻忽,细细问了玉琭跟前儿的规矩,便同花月一道守夜了,若不开口,静得像是不在似的,玉琭躺好时不时的看过去,心里也踏实不少。 翌日众人一走,这玉泉山忽得就静下来了,玉琭睡得不踏实,听着外头费新几个拆多余帐篷的动静才有几分睡意,然睡睡醒醒也是难受,更别提卧床休养躺得她浑身发酸,干脆坐起来些,稍动动腰动动腿,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似的。 僖妃派来的奴才就在她帐子前听伺候,她这头儿一起身僖妃便收着信儿来了,也没空着手,提着一盅血燕红枣汤,血燕这会子可难寻,瞧着倒是用心了。 “今儿身子如何,额头上的伤可该换药了?” 二人没什么好寒暄的,僖妃问了一句便算是关切了,花月忙回了话,连僖妃同她们主子说话都防着一道,只怕害人的东西无知无觉地就来了。 “回娘娘话,我们主子一切都好,伤药今儿一早也换过了。” 僖妃点点头,又问了几句见对面主仆俩都绷得厉害,倒觉得无趣了,干脆打发了跟前儿的奴才们说了几句敞亮的。 “何必总防备着本宫,这次没想着害你,是真感激你来着,当日慌乱之下,我原就在信郡王庶福晋的旁边立着,若非你救贵妃的时候拉了本宫一把,说不准当时死的是谁了。” “至于四阿哥,本宫也没兴致同你抢,一天到晚的哭,就是给本宫本宫也没兴致哄,再者又不是你一个人能生,万岁爷跟前儿还有四位呢,算算时日可不短了,定然能得些好消息。” 玉琭听僖妃这话险些发笑,她原还当僖妃转性了,真知道感激了,可她竟说四阿哥不好,有这么感激人的吗? 这么大个人了,还没太子懂事儿! 既是敞开了说亮话,玉琭含着气儿当即也不再客气,直呛了回去。 “四阿哥还不到周岁呢哭两声怎么了,地龙翻身的时候您不也跟着抹了两把泪嘛,不过臣妾还是谢您瞧不上四阿哥,只盼着哪位能给您生个哑巴出来,如此才合您心意呢。” 僖妃梗了一瞬,继而冷笑:“你倒是牙尖嘴利,怀着身子说这话就不怕报应到自个儿孩子身上吗?” 玉琭哼笑,自是不怕:“牙尖嘴利又如何,臣妾这般心肠的人不还是顺手救了姐姐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论报应还不知是谁怕呢!” 第442章 演给谁看 僖妃凤眼微眯,原瞧着就不甚和蔼的长相这会子更像是沁着毒似的,面上含着笑,可笑里都是冷,便是不说话玉琭也能看明白,这是嫌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今儿可难为僖妃放下架子“谢”她一回,可这样刻薄的谢玉琭受不起,她瞪着一双杏眼,也不带一贯的笑意了,难得蒙上一份凌厉。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躺着,谁也没动,谁也不肯先让一步,眼神儿狠不得迸出火来,活活将对方烧死! 也不知过了几时,末了还是僖妃哼笑了一声儿:“仔细些吧,可别气出个好歹来了,你也就指着自个儿的肚子争得些体面了。” 玉琭也莞尔一笑,不过话就不是那么中听了:“姐姐也仔细些头顶和脚下吧,举头三尺有神明,别一会子又地龙翻身了,我能救姐姐一回可救不了姐姐一辈子不是。” 反正已然撕破了脸皮,僖妃既是不想同她好好说话,那谁也别想下这个台阶儿! 她是忌惮僖妃不假,可还不至于怕了,便是真撕扯起来了也不怕,帐子里的奴才是都出去了不假,可她还有轻虹呢,自打知道僖妃要来,轻虹便躲进床底下了。 两个人又僵持了会子,玉琭眼睁睁的看着僖妃因气恼几次绷紧的咬肌,小指上的护甲也弯了一个,且不知心里想怎么弄死她呢! 可到底不成,她玉琭死了容易,可后果僖妃不一定担得起,旁的不说,怎么着咱也是帝王宠妃来着,僖妃是个爱惜羽毛的,害人素来不喜经自个儿的手,这会子无非是动动嘴皮子罢了。 玉琭见僖妃隐忍的模样便开怀了,心情都舒爽得不得了,不过她到底精神不济,吃的汤药里也含着些安神的,昨儿夜里没歇好这会子少不得困,干脆高声唤了花月几个进来,这便送客了。 “多谢姐姐关切,臣妾感激不尽,只是臣妾到底身子不济,不能好好陪着姐姐说话了,还请姐姐见谅则个。” 她这一嗓子将僖妃的奴才也招来了,当着人面儿玉琭又恢复了些蔫蔫的样子,全然不复刚刚同僖妃斗嘴时的气势了。 僖妃只觉德嫔这般变脸好生可笑,真想不通万岁爷怎么就被猪油糊了心看上了这么个,然想想先前的对话又满腹的烦郁,深觉自个儿落了下乘,着实不该头脑一热就留下陪着了。 原在她的想象中,她留下了,这会子还端着汤水过来瞧德嫔,德嫔怎么着也得赔些笑脸,得巴结着,谁道人都一走德嫔可抖起来了,料想德嫔前儿拉拔她的时候也没看清人,若看清人了多半不会救她,如此再看德嫔,僖妃也就恨得纯粹了些。 话不投机半句多,僖妃干脆起身带着人走了,半句客气的话也无。 玉琭也不介意,直甩给魏启一个眼神儿,魏启即刻会意,这便小步跟了一段儿,满面愧疚给僖妃陪着不是。 “给娘娘赔个不是了,我们主子真不是不想陪着您说话的,是身子着实不妥当,您要罚就罚奴才吧,我们主子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且别看魏启句句陪着不是,可也是句句给僖妃栽赃呢,僖妃瞪了魏启一眼,只觉莫名其妙,心道太皇太后娘娘都走了,春白去送送娘娘还未回来,在场的没一个要紧的,那贱人还叫人演给谁看呢?! 不消得僖妃开口,她一旁的知秋立刻上前替主子挡了魏启去,随行伺候的李公公见自家主子不爽利,也有替主子出气的心,仗着主子的位份直狠狠给了魏启一脚,晾魏启也不敢还手。 魏启抱着头“哎呦哎呦”喊着倒在一旁,声儿听着惨,然藏在胳膊底下的脸却是笑着的,笑李公公这一脚踢的好踢的妙,踢得他主子以后脸绿的呱呱叫! 眼下这玉泉山上,除了僖妃以外,确实没什么身份高的主子了,可主子没有,奴才还能没有吗? 费新那帮子就在十来丈远的地方拆帐篷呢,他们可是万岁爷的耳目,这些人个个耳聪目明,都不消细看,就能知道僖妃的奴才打了他。 太皇太后娘娘才刚带着人走,僖妃就敢带着人上门打了人,便是再怎么事出有因都说不过去,万岁爷回来了必得过问,一旦知道了,想来虽不至于因这般小事处置了僖妃,可必不能再给了僖妃什么好脸色。 这僖妃也是,想要贤德的名声偏做不来贤德的样子,真真自讨没趣。 待僖妃走远了,魏启这才收了收笑意,好似疼着了,抱着肚子哆哆嗦嗦从地上爬了起来,这儿可不比宫中,地方又是临时清出来的,地上不平整就罢了,细石裹着尘土,魏启便是没事儿瞧着也狼狈得紧。 再低头一看衣裳,一边袖筒还剐开了两道口子,魏启的好心情顿时减半,心中直骂晦气,做奴才的哪儿有那么多衣裳可换,不过就那两三身齐整的,今儿这件还是上个月刚领的新的,再想多要就得拿银子买了。 不过他转念又想,如此就有借口叫花月帮他缝缝了,这身儿狼狈换花月的心疼也不算亏。 他是阉人,别看明面上仗着主子的势神气着,可心头自有一份卑怯,也不敢提待花月年纪到放出宫后娶了她的事儿,只是喜欢花月也想对花月好,花月给的关心他细细珍藏着,如若真没那个缘分就罢了。 既当初走了这条路,他就没想着能过回正常人的日子。 一想这个,魏启面上又流露出些个落寞来,还未兀自叹息,忽得手臂一紧身子一轻,竟有人直接将他托起来站直了,魏启惊讶去瞧,不知什么时候费新竟来了。 “魏公公没事儿吧?若是身子哪儿不妥当可不能忍着,叫乔太医赶紧瞧瞧,咱们还得主子呢,伺候好主子之前可不得先伺候好自个儿?” 费新关切了一句,他在御前行走的时候可不短了,别说一个奴才受了伤,就是杀人的事儿也没少替万岁爷做,今儿若是旁人被踹了一脚,他必不会多管。 第443章 皇上归京 可魏启不同旁的,确切的说德嫔娘娘不同于旁的,一来万岁爷格外在意,临走时特嘱咐他们明里暗里护着德嫔,二来德嫔是个好的,她的奴才也个个和气。 就拿这两日来说,搭帐篷、巡逻、通路,那样不是他们出力,偏这一震吃喝便有些供不上了,连主子们都要削减用度更不必说他们,今儿人都走了他们倒是不愁吃喝,就说昨儿,一顿竟就给几个杂面馍馍打发了。 能做了御前侍卫的哪个不是八旗里有头有脸的小爷,何曾被这样对待过,可这委屈没处说,几个馍馍吃下去了也还是饿,夜里巡逻都饿得难受,就这些个宗亲还嫌弃一顿两个菜上不得台面,真真恼人。 唯独德嫔娘娘念着他们,想着四阿哥小不必再占着一份用度,特将四阿哥的份例悄悄给了他,另叫魏启揣着银子寻了趟膳房的大师傅,好说歹说给他们加了碟小菜。 一口馍馍一口小菜,瞧着还是简陋,可直叫人吃得心头发烫,他们这些兄弟们虽嘴上不说,可心头都念着德嫔娘娘的好,眼下见僖妃欺负了德嫔娘娘的人,怎能不关切着。 魏启受宠若惊,连连道着没事儿,他个子不高,被费新这么架着活像是胳肢窝里夹了只鸡,魏启不好意思着,又觉得自己的形容十足好笑,这半忍笑半推拒的脸色好怪,费新还当是魏启疼呢,紧忙放开了魏启,只怕自个儿碰疼了人。 “公公真没事儿?我那帐子里还有些花红油没用完,公公若觉得不好去劳烦乔太医去我哪儿坐坐也使得。” 魏启哪儿能再跟着人过去,他是真没受伤,只是瞧着动静大罢了,紧忙连连朝费新摆手,不过既是也借着费新的嘴给僖妃添了麻烦,也少不得做出些委屈的样子来。 “多些您关怀着,咱家真没事儿,换身衣裳就好了,这不还赶着伺候主子呢,僖妃娘娘明知我们主子还、、、、、、嗐!瞧咱家瞎说什么呢,就是主子跟前儿不好离人,咱们得赶紧过去了。” 魏启说完就跑了,如若费新细问,他可招架不来,故而瞧着逃得有些匆忙急切了,可费新哪儿知这些弯弯绕绕,还当是魏启委屈又不敢言呢,且抿了抿唇,兀自记下这茬事儿,既得了人的好,怎能叫主子白委屈一回。 经了这事儿,倒是相安无事许久,僖妃也不爱来了,也就每日晨起提着一碗滋补物来点个卯,算是做给春白看的,免得这位见了太皇太后娘娘又闲话她的不是,旁的不对付是没有了,玉琭同人说话也客气着。 如此一连养了十日,玉琭腹中的宝儿可算是稳妥了不少,着乔太医给诊了脉,下山时稳当些也不必太过担心了,只是这一个月里还是不能活动剧烈了,能不走动还是不走动。 费新同春白商议着,干脆再等个两日,这两日费新再带着人阔一阔山道,如此就能叫德嫔娘娘坐着软轿下山了,僖妃早在山上待烦了,自是没什么意见,这事儿便定了下来。 山上的侍卫不多,不过路上难走的不过那一小段儿,先前主子们走时又清过一次了,故而也算不得费事,这也该走了,膳房的大师傅也不吝材料,给侍卫们做了顿好的,众人吃饱喝足,夜里也不歇了,这便热火朝天开始干活儿。 这才约莫干了一个多时辰,也不知谁抬头往山下一往,猛然瞧见火光零星亮着。 “快看!有人来了!” 众人忙站直了瞧,果真是如此,而且还来得人不少,起先只是零星几点火光,被树影影绰绰挡着看不甚清,可只等了几息的工夫,那火光便由点连成了串,看走势,竟还是朝山上来的。 众人不见欣喜,反而个个面色凝重,这世道不算安稳,凡受灾就会有人打着起义的旗号烧杀抢掠,如若来的真是逆贼,仅凭他们这些人手还不够人塞牙缝的,山上女眷落在他们手中有何下场更是不敢想。 费新不敢耽搁,这便下令:“我同尔吉下去探探,若听鹰哨长鸣即刻护送主子们从后头的山道下去,什么东西都不要带着,主子要紧!” 余下众人连连点头,也不至于都在这儿候着,平日的训练这会子都见了成效,三三两两散开准备着,惯用手更是不离悬在腰间的刀柄,如若真不巧,今儿少不了一场恶战。 众人心头都沉重得厉害,费新亦是如此,他下山的脚步又轻又快,呼吸也近乎无声,就怕惊动了山下的队伍,约莫距队伍有七八十丈的地方便不敢再上前了,队伍打头竟有猎犬领路,这畜生机敏可得很。 刚想到这儿,费新猛然一顿,忽觉不对。 这队伍若是难民组成的,一路过来缺衣少食,怎么还会有猎犬傍身! 既不是来害他们的,这个时辰上山的便是来接主子的了,费新心头火热,又蹲在原地细细瞧了一阵儿,瞧见打头的那人,顿时按捺不住激动,这便高声大喊。 “臣等接驾来迟,给万岁爷请安!” 这大半夜的,又是在山上,冷不丁的冒出这声儿可叫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众侍卫刀都拔出来了,还是康熙爷分辨出来是费新的声儿,抬抬手叫人收了刀,派人去接应着。 很快,费新和尔吉便到了康熙爷跟前儿,二人激动得这便要跪,受灾那么久了,在余震中睡觉都几乎成了常态,可见了万岁爷,他们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里,才算是有了主心骨。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不上等着人行完礼,康熙爷也是急躁得很,一手一个将人给拽了起来:“德嫔如何了?这段时日没受伤吧?朕听闻德嫔为救人动了胎气,她可还好?” 康熙爷连连发问,狠不得这会子便插翅飞上去,他自知京中和直隶受灾,他的心就没安稳过,像是被人攥着似的透不过气来。 都顾不上同科尔沁几个部族招呼一声儿,他同巴尔善带着几百精兵便连夜奔来了,一路不敢停不敢歇,单说马便累死了三匹,这才紧赶慢赶的回来。 第444章 略有不满 他是晨起到的,虽一来就想先寻了玉琭,可京中乱成一团亟待他拿主意,属实脱身不得,皇玛玛又劝着,他便只能先以国事为重。 原打算着翌日再去接玉琭下来,可谁道这才刚入夜没一会子又地龙翻身了,虽震得不厉害,可偏叫他心慌得要命,如此可是再等不下去,干脆将事儿都丢给巴尔善,他换上一身儿不打眼儿的带着巴尔善的人手来了。 费新知万岁爷紧张着德嫔娘娘呢,不好再将工夫耽误到见礼上,紧忙压了压激动回话。 “娘娘身子好多了,臣等能在这儿瞧见您正是因为这二日同主子商议着,打算再阔阔路便能下山了,臣等不敢耽搁时辰,人手少,夜里活儿也不能停,谁道您这就来了,娘娘若知道还不知有多高兴呢?” 说完这,费新忽得想到这段时日僖妃的冷淡了,只是看着周围兵马稠密,他便不好当中说僖妃娘娘的不是了,只待下山了寻了个合适的机会私底下再讲。 康熙爷连连点头,借着火把的光,也好好看了看跟前儿的费新和尔吉,两个人倒是说得不假,瞧这浑身的脏污,绕在脖子上的辫子上都夹着杂草和碎叶,可见山上没下头条件好,费新几个人也定然是极上心,不敢怠慢了主子去。 “这段时日辛苦了,待下去了朕允你们几日的假,都回去好好瞧瞧家人,也好好歇歇。” 康熙爷半分不嫌,直挨着个儿的拍了拍费新和尔吉的肩膀,费新和尔吉受万岁爷关切的这一瞬间,心头的委屈和连日的辛劳咕咚咕咚便冒上了鼻尖儿,眼睛都熏得通红,哽咽着谢了一句,可再说不出旁的了。 这感觉就像是连日离家的孩子猛然寻到了亲人似的,这段时日不光是娘娘们想着万岁爷,他们也想着呢,能得主子这样的关切,他们再委屈再辛劳也算不得什么了。 事不宜迟,费新收了收情绪,这便先叫尔吉先行一步,知会兄弟们接驾,他为万岁爷引路,这山上的路都被震断了,便是收拾了几回仍不能恢复了原样,白日里便难走更别说这大半夜的,他可得替万岁爷仔细着脚下。 待到了地方,康熙爷见了留下的这二三十侍卫,看了周围的荒芜简陋,心中说不满是假,他来时不知玉琭没能下山,直奔畅春园去了,畅春园虽也受了灾,可远没有这儿厉害。 后宫女眷们也个个过得好,便是有余震也没耽误她们正日凑在一块儿遛弯闲话,不知道的还当是畅春园乃一片世外桃源,全然不受影响。 他左右没寻着玉琭,又见四阿哥瘪着小嘴儿眼里包着泪,抱着他的脖子一口一个额额喊着,委屈得像是个受气包似的,再一问这才知道玉琭不在。 皇玛玛说玉琭一切都好,可只瞧着环境,哪儿能是一切都好的样子,他若不来,怕是下头的人还想不起来管玉琭呢。 康熙爷忍着气,目光沉沉,直冲着那最大的营帐快步过去了,他不愿意叫玉琭一见他便瞧见他的冷脸,只得趁着走过去的这一段儿路消化消化情绪,想想皇玛玛替他做的事,想想京中的情形,再想想玉琭的身子,便也知将玉琭留下实乃无奈之举。 虽是火气消化了大半,可玉琭受的委屈是明摆的,待下去了他可得好好弥补玉琭些个,正好园子上受灾,后宫女眷们都挤着住的,蕊珠园倒了一面墙不可叫玉琭再住进去,那便直接叫玉琭同他住在一处,日日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怕玉琭再受了委屈。 思虑间便到了玉琭的帐前,费新已然派人打过招呼了,故而这会子春白、魏启、花月几个俱跪在外头迎人,怕惊醒玉琭了,万岁爷也不叫人出声儿,摆摆手都打发了,断不叫人打扰他同玉琭团聚。 外头清净了,康熙爷一手捧着烛台,一手护着光小心入内,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待绕过了屏风,瞧见轻纱帷幔内榻上侧躺的身影,康熙爷勾了勾唇角,一颗心便这么踏实了下来,连先前的气也是没有了。 怕光凑近了打搅了玉琭,康熙爷干脆吹了灯,小心摸索了过去。 撩开轻纱帷幔,康熙爷挨着榻沿儿就坐下了半个屁股,枯坐了会子,他先是用手背缓缓顺着玉琭的被子上去,却不小心碰到玉琭搭在腰际护着小腹的手,似的被那抹温暖惊到了一般弹开。 见玉琭没反应,康熙爷忍不住轻笑一声儿,在黑暗中咧了咧嘴,笑自个儿怎么登徒子似的心虚,不过真说起来也算不上心虚,就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就见到了玉琭,只怕这是在做梦呢。 去北巡的时候走走停停,还打了几场猎,同人围着篝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畅快得不得了,便也不觉得路途遥远,然回来时心急如焚,这一路不知比来得时候快了多少,可他又觉得是慢的,慢得人心焦。 赶路太过劳累,他几次都在马背上短暂的睡着,一睡着梦里便是玉琭,可一睁眼便什么都没有了,只有遥遥前路和风中吃不完的风沙。 一再揉了眼睛搓了脸,康熙爷这才确认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一时再压抑不住自个儿,攥着玉琭的腕子同人十指相扣还不够,顷身将玉琭整个搂在了自个儿的怀中才算是安稳,深深嗅着玉琭身上的浅香,这一瞬间,一路的疲倦和焦虑也顿消了。 “唔、、、、万岁爷?” 玉琭睡得浅,有人握她的手时她便迷迷蒙蒙要醒,因不知是谁碰她,她说没受了惊吓是假,然紧接着这人抱了她,一被熟悉的怀抱笼罩,玉琭眯着眼睛便见了笑,迷糊时还不确认呢,这会子惊喜着,连又欢欢喜喜叫了声儿爷。 “爷怎么来了?爷什么时候来的!爷可来了,我日日想你梦见你、、、、、” 这话说得康熙爷开怀,这不就是心有灵犀了,连做梦都一样一样的。 第445章 思念缠绵 玉琭在黑暗中爷看不清康熙爷的神色,只听得人哼笑一声儿,忽得就改了话风,有些凶巴巴的说:“叫我玄烨。” 玉琭心头一跳,不知康熙爷唱的哪出,当即弱弱的喊人:“玄烨。”这声儿还拖着点儿腔,委屈里掺杂着黏糊劲儿。 康熙爷嘿嘿一乐,心里更熨帖了,这才蹭着玉琭给人解释:“旁人都能喊爷,无甚特别的,朕就允你喊玄烨,你跟旁的不一样。” 玉琭一听也乐了,这许久不见嘴甜了不少,抬手逗猫似的挠了两下康熙爷的下巴,继而捏了捏康熙爷冰冰凉的耳朵:“我自以为在你心里,我早就是那个不一样的了,谁道如今才是吗?” 康熙爷蹭着玉琭贴着他脸侧的手,也立即改了口:“是朕的错,朕一见你就欣喜若狂,一时糊涂了,不过朕糊涂归糊涂,办的事儿可不糊涂,心里惦记着你,这不就连夜上山来了,朕一路上风餐露宿,没白没夜地赶回来,抵京一日了还没能睡个囫囵觉呢。” 一听这个玉琭便心疼了,也顾不上同人腻乎了,紧忙往里侧了侧给康熙爷让出一半榻,其实康熙爷不说她也感觉的出来,声儿的有些哑了,身上也一股子龙涎香裹着尘土的味儿,许是被缰绳磨的,虎口处还受了伤,摸起来糙糙的。 “也不知几时了,若不急着下山爷歇会儿也好,既是爷回来了我就安心了,便是叫我在山上多住几天也使得,不必担忧我。” 康熙爷确实疲累得紧,他连夜上山下山的倒是不嫌累,就是怕玉琭累着了,索性揽着玉琭躺一趟,待天亮了再走爷安全些。 “那就再躺一个时辰,咱们寅时走,卯时朕还得见了下头的大人们商议救灾之事,如此可是连累你也得跟着早起了。” 玉琭枕着康熙爷的手臂笑了笑:“这有什么,就是现在跟着爷走我也没怨言的,我当初都没想着爷能亲自来,故而爷怎么着我都欣喜。” 说着,玉琭还拽着身上的薄被给康熙爷盖了盖,如今天儿虽还算不上冷,可山上寒凉些,若康熙爷就这么睡了只怕要着凉。 然康熙爷却是不肯,只蹬了鞋靴挨着玉琭躺好,攥着被子给玉琭掖得严实:“就不进你的被窝子了,朕赶了好几天的路,抵京后百事缠身,竟连梳洗的工夫都没有,临来前才寻巴尔善要了身干净衣袍,你不嫌弃,朕可嫌弃自个儿。” 既是康熙爷坚持,玉琭便也没再劝,只起身拽了自个儿搭在床尾的披风,稍给康熙爷盖一盖也是好的。 就这么躺着没片刻的工夫,康熙爷便睡熟了,玉琭却暂没什么睡意,便揽着人静静听康熙爷的呼吸,真真是想人了,康熙爷没回来的时候不知自己这么想,人来了,她心还平静不下来,激荡欢喜得很。 说歇一个时辰就是一个时辰,不消得外头奴才来叫,康熙爷便醒了,这会子天还稍有些暗,但是帐子里已然不是太黑了,康熙爷顿了会子,揽着玉琭没舍得起,借着微弱的光细细看着玉琭的侧脸。 从尖尖的下巴到饱满的嘴唇儿,再从圆润的鼻头儿到浓密的睫毛,在往上瞧便看清了玉琭额头上的上,褐色的痂在莹润白皙的皮肤上咧着,康熙爷皱着眉绷着下颌,想碰都没敢碰,心里也跟着疼了。 这才月余的工夫未见,便瘦了、憔悴了。 听人说这是救保成受的伤,也不知这小丫头哪儿来的勇气,先是救了一帮子女眷,后又拼命护住了太子,明明玉琭才是应该被保护的那个,她怀着身孕,又拉扯着四阿哥,地动山摇时还不知有多害怕呢。 可平日最胆小的遇着事儿却成了那个最勇敢的,康熙爷忍不住又抱紧了些怀里的人,他刚听说玉琭救了人时还不敢相信,可那么多女眷承情感激呢,他又实打实见了伤,可是有后怕有佩服,听人夸玉琭,他也跟着与有荣焉。 待眼下焦头烂额的事儿过了,他可得好好嘉奖嘉奖玉琭才是,看谁人敢不服! 胡思乱想了一阵儿,到底不好再耽搁时辰,康熙爷拢了拢衣袍起身,先叫了花月莺时几个进去伺候,他这才叫人伺候梳洗,吩咐准备下山的事儿。 玉琭盼着回去见四阿哥呢,一早便叫人收拾好细软了,眼下起了身收拾了自个儿便能走,只是她依旧不可劳累,扶着春白的手出了帐子寻到康熙爷便不敢再多走了,只等着人抬轿子来。 然谁道轿子没登来,康熙爷只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就这么走了,玉琭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脸颊都飘了红,这可当着一众人的面儿呢,僖妃也在侧,可不好意思得紧。 “山路难走,坐轿子只怕你也坐得不安稳,还是朕抱着稳妥些。” 康熙爷含着笑,轻声儿解释了一句,然不解释也无所谓,他说一不二惯了,谁敢道康熙爷的不是,余下人等跟着的跟着收拾的收拾,这便出发了。 至于僖妃倒是做了轿子,然就如同康熙爷所言,下山路难行,即便下头人走得慢也几次险些将僖妃给颠下来,末了僖妃还自个儿下来走了一段儿,看着前头万岁爷同德嫔你侬我侬的样儿,脸黑的什么似的。 康熙爷脚程快,没用半个时辰便下了山,山下早有马车候着了,如此二人便不好再当众亲近了,待玉琭坐定,康熙爷翻身上马,直奔畅春园而去。 至于僖妃是不等了,康熙爷着急见诸位大人议事呢,只怕误了时辰,这时候不好张扬,不然又得被言官参上一本。 这一路虽未怎么颠簸,可路赶得稍快了些,到底还是不舒坦,玉琭下马车时面色都有些不好看,康熙爷心疼着,连又叫人抬了轿辇送玉琭去清溪书屋歇着,连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见了,只叫春白复命时知会一声儿。 然玉琭岂肯,在山上没什么人瞧着,那是怎么着都行,可这会子便不一样了,她便是再怎么救了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能挟恩图报,失了规矩体统,越是被人念着捧着便越是得小心着呢。 第446章 没娘的娃 左右坐着轿辇叫人抬过去,又不消得她自个儿走路,康熙爷犹豫了半晌便也同意了,只是少不得嘱咐再嘱咐几句,怕玉琭又什么闪失,毕竟前头那么多难都过去了,总不能在这小事儿上出了岔子。 玉琭连连应声儿,恭送了康熙爷一行阔步离去,她这才抬了抬手,示意下头奴才们出发往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去。 玉琭一到畅春园,各处便收着消息了,女眷们少不得去迎一迎,也尽往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赶,待玉琭到时众人也几乎都到齐了,太皇太后娘娘惦记着,忙拉着四阿哥去迎,众人猛然真心的还是假意的面上也都簇着笑,连上前同玉琭招呼的招呼、见礼的见礼,一时间可热闹着。 “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托娘娘的福,臣妾安然无虞的回来了,连身子也养得大差不差,就是惦记着您的身子,只怕您为救灾之事劳形累心,如今可好了,万岁爷回来了,咱们就都能安心了。” 玉琭规规矩矩见了礼,借着太皇太后娘娘扶着她手臂的劲儿便轻轻挽住了人手臂,瞧着着实亲密,身子也像是大好了。 然她刚刚还不适着呢,不过是在人前儿一概掩藏了起来,当着康熙爷的面儿自不必强撑什么,可这会子不说旁人,四阿哥还在跟前儿呢,看着小家伙儿微肿的眼泡儿,估摸着可是没少哭,张着手额额、额额叫着让她抱,如此玉琭可不忍心叫四阿哥瞧见她的憔悴了。 “是安心些了不假,可哀家最惦记的还是你,见你安安稳稳的哀家这才算是彻底安了心。”太皇太后娘娘拉着玉琭的手连连笑着点头,见四阿哥哼哼唧唧的,紧忙抱起来给了玉琭去。 “你是不知,自打四阿哥跟着下了山瞧不见你了,他这眼泪就没断过,额额长额额短,进膳或是歇息的时候睫毛上也缀着泪,可怜见儿的眼瞧着瘦了些,可怎么哄都不成,哀家可得同你说清楚了,不是我们不用心养呢,是四阿哥想你想极了。” 太皇太后娘娘半玩笑半心疼地说着,玉琭亦笑着连道不敢,即便太皇太后娘娘不解释她也不会误会什么,四阿哥打小就黏她,她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四阿哥都惦念呢。 不过理解归理解,心疼也是真心疼,四阿哥清减了些不说,想来是哭得多了,秋日里的风也厉害,三吹两吹这脸蛋儿红红的就有些要皴的样子,可没以前白胖可爱的模样了。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没娘的孩子像根儿草,即便四阿哥是皇子,没亲额娘疼着也是不成。 玉琭顾不上累,紧忙搂禁了四阿哥好生哄了哄,四阿哥难受得大哭了一场,想来是放心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便小脸儿便枕在玉琭的肩上睡着了,众人见状也压低了些声儿,叫四阿哥睡得稳当些。 “要不将四阿哥放在里间儿躺着吧,他敦实得很,你身子刚好些可不能累着了。” 佟佳贵妃关切了一句,还替四阿哥拽了拽小衣裳,这连日照顾四阿哥都照顾惯了,四阿哥猛然不偎着她了还叫她好生不适应。 先前万岁爷还没回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娘娘日日忙着救灾的事儿,哪儿能时时刻刻将四阿哥带在身边儿,不过是每日叫苏纳喇姑抱去给她瞧瞧,看着四阿哥用一顿膳罢了。 要说贴身照顾四阿哥的还得是佟佳贵妃,四阿哥头几日闹得狠,片刻都不能离人,稍看不住一点儿四阿哥便跌跌撞撞往外跑,跑不动了就往外爬,若是哭着就罢了,就怕他闷不吭声的走。 前几日就有次惊险的,她看顾四阿哥几乎睡不成一个囫囵觉,下午实在是累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便靠着椅子打了个盹儿,再一睁眼四阿哥就不见了。 偏那日方奶娘不当值,谢氏又回蕊珠园给四阿哥拿换洗衣裳去了,她身边儿的奴才又个个忙着,四阿哥不见了,待她问起下头人时竟一个都不知四阿哥去向,她吓得险些没晕过去,这便派人去寻,还险些惊动了太皇太后娘娘。 寻了半晌,末了在不远处桃花林的亭子里找到了四阿哥,小孩儿孤零零的爬在台阶上哭,喊着他额额。 佟佳贵妃抱着四阿哥也跟着哭,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劲儿,再看周围便想起来了,玉琭抱着四阿哥来寻她时,二人总爱带着四阿哥来这儿坐坐,一是景儿好,二是离她的观澜榭没几步路的距离,过个月亮门就到了。 四阿哥这是想他额娘了,到处寻呢。 虚惊一场,佟佳贵妃关起门来罚了人,可内心的自责愧疚不减,这会子见了玉琭,多少有些愧疚不自在,这才刻意关切着,想对玉琭再好些。 玉琭连点头应了声儿,四阿哥不轻,她身子又没恢复过来呢,胳膊早酸得厉害了,就是舍不得四阿哥这才没交给奶娘,既贵妃提起来了,她便顺势给了谢氏接着孩子。 可谁道谢氏才碰到四阿哥,这孩子就醒了,哼哼唧唧又要哭,小手攥着玉琭的衣襟子怎么都不愿意松开,见状,玉琭只得抱着,瞧着四阿哥的委屈劲儿,她也跟着鼻酸难受呢。 她也不想再放开四阿哥了,她两条胳膊酸得发颤,只怕自个儿抱不住,玉琭往上颠了颠四阿哥,手指攥着腰侧的衣裳缠了两道,这才算是借力抱紧了。 凡生养过的,谁瞧不出玉琭的辛苦,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忍拉着玉琭再说什么了,紧忙打发玉琭抱着四阿哥回去歇着,时候还长着呢,说话也不紧着这一时。 正巧外头梁九功来了,说是万岁爷想四阿哥了,请德嫔抱着四阿哥过去呢,众人一听哪儿还不明白,万岁爷可宝贝着这位呢,一点儿舍不得人劳累。 还什么想四阿哥了,昨儿万岁爷都见四阿哥了,也没见像今儿这么想的,还差梁九功来接人。 “既是如此,那便快过去吧,莫叫皇帝久等了。” 第447章 伤的隐秘 太皇太后娘娘笑着拍了拍玉琭的手臂,催着人过去,后又提了康熙爷回来如何之辛苦,这便是提点了,莫叫玉琭不心疼人,仗着宠爱劳累万岁爷去。 玉琭累得也不做多想,连起身抱着四阿哥微微屈膝告辞,抱着四阿哥上了轿辇,两侧有扶手能支着些胳膊,这才叫她缓了口气歇了会子。 然到了清溪书屋康熙爷却不在,梁九功忙招呼着下头的小奴才伺候着,又是给给娘娘倒茶又是上点心的。 “德主子您且先同四阿哥歇着,万岁爷还在渊鉴斋忙着呢,不知几时能回来,就是惦记着您的身子这才打发奴才去接您,在这儿您只当是还在蕊珠园呢,下头的奴才您随意差使着,再过半个多时辰就该午膳了,您且吩咐,奴才这就准备着去。” 在畅春园时玉琭来清溪书屋却是来的不多,多是康熙爷去她那儿陪着,不过她倒也没什么不自在,先谢过了人,这才吩咐了。 “本宫也没什么胃口,想着一会子便该用药了,午膳上两道甜口的就是了,也不必依着份例摆满几个盘子,如今救灾正是要银子的时候,本宫旁的也帮不上,能在上头替万岁爷省两个子儿也好。” 且听梁九功急急哎呦了一声儿,连劝着:“娘娘您这话说的,哪儿至于在您的用度上克扣些,万岁爷都还没愁这个呢,您便放宽心吧!” “想替万岁爷分忧可有得是法子,不说旁的,替万岁爷上药便是个紧要差事,万岁爷嫌奴才手笨呢,不肯叫奴才处置了,万岁爷忙起来也顾不上,可也不能不管不是,这天儿还算不得多凉快,伤口日日在衣裳底下闷着可不好。” 玉琭一听这个顿时心头一跳,光享受着康熙爷对她的百般照料了,却不曾想这人还受了伤,既受了伤竟还不好好歇着,昨儿夜里还上什么山! “万岁爷伤哪儿了?可严重?甭管大伤小伤都不能不管啊!” 见德嫔娘娘着急着,梁九功也跟着添火:“可不是这个理儿吗!至于这伤、、、、” 梁九功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噤了声儿,眼睛滴溜溜的往左右瞧了一圈儿,玉琭当即会意,这是不好叫屋里的花月莺时几个跟着听了,忙屏退了左右,催着梁九功快快道来。 “主要是万岁爷这伤吧,位置有些不方便,万岁爷这才不愿意叫人瞧的,先前不是赶路赶得急了,万岁爷虽善骑射,可也从没这样赶过路,绸裤都磨烂了两条呢,更别说贴着马鞍的大腿了。” “万岁爷一直忍着未说,奴才也是给万岁爷拾掇衣裳的时候才发现的,继而才发觉万岁爷走路都有些不大舒坦,昨儿回来忙着也没顾得上沐浴梳洗,今儿定然不能再不沐浴了,只是伤口再碰了水只怕好得更慢,您可劝着些万岁爷。” 若非梁九功说,玉琭还真没发现康熙爷有哪儿不对的,虽说是有些心疼吧,可一想康熙爷是伤在那隐秘处,还羞涩不愿意梁九功给上药,玉琭也不知怎得总有些想笑。 可当着梁九功的面儿怎好笑出声儿来,玉琭忙捏着帕子抵着鼻尖儿强忍着朝梁九功应了声儿,瞧着人走了这才兀自笑了一阵儿,连唤了花月去请乔太医,好替康熙爷拿些伤药来。 趁这会子,玉琭抱着四阿哥进了里间儿更衣,甫一放下四阿哥,他果然又要醒,玉琭也不再哄,只是忙将换下的旗裙将四阿哥裹紧塞进被窝儿里去,如此既能叫四阿哥闻见她身上的香,又被康熙爷熏了龙涎香的被子裹着,这双倍气息可够安心的了。 而后玉琭又拍抚四阿哥一阵儿,四阿哥果真不再哭闹了,小手攥着额娘的衣裳安心睡了去。 玉琭也可算是松了口气,能好生歇歇了,可四阿哥在跟前儿呢,睡着了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玉琭可闲不下来,又叫人端了温水,她亲自湿了帕子给四阿哥擦干净小脸,细细抹了层脂膏才瞧着小孩儿的脸细嫩了些。 这还不算完,她又解了四阿哥的小衣裳细细给孩子检查了一遍,瞧四阿哥全须全尾没一点儿不对的,这才安心。 倒不是她恶意揣测谁伤了四阿哥,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旁人再好到底不及亲娘,除了亲娘,怕是也没谁能包容四阿哥的犟脾气了。 忙活了一通,吃了药用了膳,玉琭揽着四阿哥睡了好一阵子,待醒来天都黑了,康熙爷还未回来,问了魏珠,说是万岁爷带着公爷和一众大人骑马出去体察民情了,走了已然有一二个时辰了,想来也快回来了。 玉琭没再问什么,只叫人灌了后头的浴池给康熙爷备着,另点了些宵夜打算同康熙爷一道用,待吩咐完这些四阿哥也醒了。 小孩儿睡了一整个下午可是睡足了,亦是睡颠倒了,眼看着再有一个多时辰又该睡了,他却正精神着,玉琭陪着四阿哥玩儿了一阵儿,有意消耗他的体力,又特叫人抱来暾焱,两个小的在院子里头跑跑跳跳的,那欢快的笑声撒了一片,只叫人看着就跟着欢喜。 小孩儿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见着额娘就高兴了,有心爱的小狗儿陪着玩儿更是快活得将先前一切不愉快都忘却了去。 玩累了用了几口点心,又吃了一碗蛋羹,小肚子就填饱了,四阿哥搂着额娘的脖子用油乎乎的小嘴儿亲了亲额娘的脸,便觉得自己的是最幸福的小孩了。 以至于康熙爷回来的时候,四阿哥竟亮亮堂堂朝康熙爷喊了一声儿“阿玛”,这可叫康熙爷和玉琭惊喜得不得了,康熙爷连忙抱着四阿哥亲亲抱抱举高高,又逗得四阿哥咯咯笑个不停。 “咱们四阿哥可太厉害了,还没怎么教就会叫阿玛了,好孩子再叫阿玛一声儿听听。” 四阿哥金口难开,喊了一声儿便不肯再喊了,就知道呲着几个小米粒牙嘿嘿笑,也不知是真听不明白还是装傻呢。 第448章 苦命之人 康熙爷也不介意,看四阿哥的眼神儿又跟着暾焱走了,干脆放孩子自个儿玩儿去,他拉着玉琭落了座,也不嫌盘子里那半个点心是四阿哥嚯嚯过的,一口吞了下去,玉琭还拦都拦不及。 “怎么饿成这样,那点心都被四阿哥捏的没形儿了,上头还糊了他的口水,你也不嫌?” 玉琭失笑,连叫人摆膳来,又亲自湿了帕子给康熙爷净手净面。 康熙爷闭着眼睛抬着脸,任玉琭给他擦:“有什么嫌不嫌的,你是没瞧见外头百姓都饿成什么样子了,这都开仓放粮施粥好几日了,竟还有没吃上饭的,正当街卖儿卖女呢。” “朕原还恼怒着,想着是为人父母的不慈,拿儿女换粮食给自个儿吃,可差人问了才知道,他们是实在过不下去日子了,若儿女能被买走,即便为奴为婢也算是有口饭吃,不至于全家一道饿死。” 康熙爷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跟前儿的玉琭,一卸下笑意脸上的疲惫便挡不住了,眼底泛着微微的青,眼白也布满血丝,乍一看是累的,可再配着康熙爷的话瞧着,却像是难受得紧了。 玉琭抚了抚康熙爷的脸,忙招呼人传膳,康熙爷却不急着用,说起这个也是没心思用了,打发了跟前儿的奴才,拉着玉琭坐好,忍不住的想同人倾诉些。 “那卖儿女的是个干瘦的男子,乍一看同寻常人没什么不同,朕想着他有手有脚怎么还至于卖儿卖女的,然再细看,下身两个裤腿儿都扎住了,一问这才知是五六年前做工时砸断了双腿。” “他自没了腿他便没出过屋子,好在还有门手艺,会编些蝈蝈笼、竹篾灯笼什么的,他内子是个不离不弃的,白日里做些浆洗的活计,得空了便走街串巷卖他做的小物件儿。” “二人一年到头日日不肯歇,就是想着他们长子翻了年就八岁了,打算攒钱给孩子寻个会拨算盘的师傅跟着学几年,待学成了无论去哪个铺子都有人要,干活也体面些。” “地龙翻身那日他们正好攒了整三贯钱,午间用罢膳歇了会子,夫妻俩正欢欢喜喜掰着子儿一个个数呢,谁道天地巨变将一切都化为乌有,他不知撞着什么晕了过去,待醒来才发现她内子紧紧抱着他,将他护在身子底下。” “他活下来了,他内子却被房梁砸得正正的,一句话没留下便走了,这三贯钱便也成了给他内子的葬身钱,他的一个残的带着两个孩儿,吃粥都抢不来一口,只得带着一双儿女爬到街上,过一个人便磕一个头,为孩子们求一条活路。” “朕心头不忍,便叫人给他们端了粥饭过去,还想着问些什么呢,府丞张大人便来了,急急禀报呢,朕便顾不上多问,暂同人走远了几步说话,谁道就这几句话的工夫,再回过头看,那男子竟从袖中套出一根削尖的竹片,刺入脖颈自尽了!” “人救不回来了,他那一双儿女哭喊着被人牲口似的套了脖子拽走,朕忙叫人拦住了,又问了一旁边儿的人,这才知来人是人牙子,趁难发财还不够,末了还说了刻薄话。” “直言‘既签了契,这两个可就不是你王家的人了,以后他们发达了你个瘸了腿的可别腆着老脸来攀亲!’就因为这么一句,他便死了,朕都替他内子不值,可又想,大概也是因他内子走了,他这才不想活了,不然哪儿能走得这样利索?” “有熟悉他的街坊为他哭了一场,说这王犁曾言,他几年前伤着腿时便该死个干净,如此也不至于拖累蓉娘这么些年,为他身子都累垮了,半点儿福没受,还为他丢了命。” 直面这样苦痛的感觉着实难挨,康熙爷抱着玉琭,忍不住搓了搓发酸发烫的眼睛,只觉那王犁不仅是为蓉娘死的,也是因他而死的。 他是天子,想要了谁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为他而死因他而亡的人更不知几何,他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可王犁何其无辜,什么没错,他就是个苦命人,是苦难日子逼死了他。 康熙爷不禁想,若他再于国事上勤勉些,再尽心尽力些,百姓们是不是就没那么难了? 他自小便知天子难为,这皇位不好坐,可今儿才知道天子还承着这样的血淋淋和沉甸甸,他一时的懒怠压在百姓身上便是千万苦难,是能逼死人、要了命的。 康熙爷虽未言语,可玉琭哪儿能体会不到康熙爷的心绪,他先是拿手指压着眼皮,这会子压不住又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肩上热热的,可见是痛心自责交加,煎熬坏了。 玉琭轻轻拍着康熙爷的背,知康熙爷要的不是软语安抚,她便轻着声儿问那两个孩子的下落,如此说说话想来能将康熙爷的情绪分出来些。 天下的苦命人这样多,今儿万岁爷只是碰见了一个王犁,可实际上还有千千万万个苦命人或许比王犁过得更苦,若只是沉浸悲伤在这上,便顶多救得了眼前的一个,救不了更多。 康熙爷是个称职的,故而也不会放任自己的情绪,不屑人的可怜,他是要救千千万万人的。 “爷是个心软的,必不会看着人牙子就这么将王犁和蓉娘的孩子带走吧?” 玉琭果真是极了解康熙爷的,康熙爷听这话后在玉琭肩头蹭着点了点头,而后再坐直了便只见微红的眼睛,不见悲色了。 “若落在人牙子手中还不知怎么被磋磨呢,朕碰见一个便救一个吧,罚了人牙子后将那两个孩子暂安置在了衙门,张大人忙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了,人手更是缺得厉害,朕便叫那两个孩子给张大人端茶倒水、洗笔研磨。” “算不得奴才,就是先叫他们忙起来,父母不在了便要学会自立,像他们这样没了家的孩子们还有很多,朕叫人归拢了,年纪小的都先送去庄子上养着,免得连口粥都抢不着,说来也是痛心,朕出去这半日,竟就捡了大大小小二三十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们了。” 第449章 人心善恶 “之后若能给他们寻道家人固然好,若寻不到,还得替这些孩子想个出路才是。” 玉琭一时哑然,虽知这次地震厉害着,可断没想到竟这样惨烈,心头也跟着不落忍起来每寻着一个落单的孩子,就代表有一个家庭被强拆散了去,再一想,幸运的孩子们能有多少,不幸的又有多少? 玉琭是做了额娘的人,对孩子们的处境自然比旁的更上心些,忙又问:“不知庄子上可养得过来?也不知朝中还能专给那些孩子们拨多少银子?若是捉襟见肘我这儿倒是能出些,我同四阿哥也没什么太多的花销,爷给的银钱我都攒着呢。” 康熙爷听玉琭这话不知想起了什么,心头顿时柔软不少,面上也见了些笑:“你们一家子竟都是菩萨心肠。”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玉琭纳罕的看着康熙爷:“我不过是想着出些银子,何当得起一家都是菩萨心肠,如若我身子轻便没怀着这个小的,若可以定然也是要出出力的,而今却只能出银子了。” 康熙爷揽着人,手掌轻轻搓揉着玉琭的肩头:“朕是说你同你额娘、妹妹尽想到一处了,你们一家子都是十足心善的人。” “你是不知,百姓的房子毁坏的厉害,几乎没有一处是好的,因事发突然,朝廷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即便留在京中的诸位大人反应迅速,当日便在京郊清出地来扎帐篷施粥了,可仍有大半百姓没有避身之所。” “头几日属实乱得厉害,些个人为了一口吃的,为了争避风的一角,不惜打得头破血流,甚至还出了人命,其中还有连孝悌忠信、礼义廉耻都不顾的败类,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对老弱妇孺大打出手,几个男子霸占了一整个帐子还不够,竟还敢抢了良家子意欲做了歹事。” “那开始几日当真是人间炼狱,裕亲王亲自出面抓了两个恶霸砍了头才算将某些人心中的恶念给压了下来,就因为这个,好些府上连粥棚也不愿意搭了,直言不愿意拿米粮给刁民果腹,然只靠着朝廷临时凑的几口大锅更是力不从心。” “这有一就有二,好些本就不心诚的人家也跟着走了,唯你额娘同些个相熟的夫人们还带着人坚持着,不断叫人送米粮过来,这也就罢了,听说有些妇孺无避身之处,还开了自家几个铺子收留,此善举放眼整个直隶都难寻第二个。” “你妹妹下山归家后得知此事,亦开了府上在京郊的园子,收容了不少受伤的妇孺。d除去那些个败类,百姓们大都是本分知感激的,京中各府观望了几日,见你娘家收容的这些百姓并没有得寸进尺或事闹出乱子来,这才纷纷效仿,算是暂解了朝廷燃眉之急。” “这两日情况缓和些了,皇玛玛知道你额娘的善举后着人去府上赏了,你刚下山许是不知,京中竟还有眼红这个说你们家闲话的,如若谁在你跟前儿嚼舌根儿你可万不要置气,朕记得你的好,记得乌雅家的好呢,待这事儿过了,定然一道重赏了,看谁还敢说风凉话去。” 玉琭倒是不意外这个,说起来塞和里氏还与有荣焉:“我额娘确实是个再心软不过的人了,也许是我们兄弟姊妹多,她照顾惯了孩子,便是对着别家的孩子也一样亲切。” “我额娘带着我们没少过苦日子,然苦日子也不是一味的苦,邻里邻居都是好人,若没好心人的帮衬怕是我们兄弟姊妹这么些也不能尽活下来,说是心善,倒不如说是报恩来得更确切些。” 康熙爷感慨不断,心想如若天下百姓都怀着此心,他也不至于这样焦头烂额了。 这年头百姓里鲜有识字的,更别说读书知理了,平日里安稳时多是和和气气过日子,可愈见艰难困境时愈有人暴露自私本性,有些原看着老实本分的,凡有带头作恶的人便也跟着作恶了。 作恶的人不多,可影响却极恶劣。 康熙爷打开了话匣子,又同玉琭说起旁的事儿了,自那日地龙翻身也有十余日了,过了头先几天救人的劲儿,多是各家自扫门前雪,不想再伸手帮助旁的去。 许是觉得如今有朝廷管着,不消得自个儿多操心,也不知是心如死灰还是破罐破摔,竟连自家的坍塌的房屋也不乐意拾掇了,有的是受了伤有心无力,更惨些的是一大家子一口人都没活下来,自无人收拾什么,且到各处一瞧,入眼便是片片废墟,若仅靠着朝廷派人来收拾,还不知收拾到猴年马月。 眼看着过日里便十月里了,这天儿也是说冷就冷,叫百姓挤在帐子里终究不是个事儿,若再饿死人更是麻烦。 可偏有那带头好吃懒做的,吃粥排队倒是勤快,一说去重建房屋一个个懒得秤砣似的,你不干我也不干,你躺着凭什么我受累? 就为这个,谁也不愿意先站出来,谁也不愿意吃亏了,凡有一个或几个人带头,那一片儿的人都得受影响了去。 一时间竟像是朝廷白养着一群懒汉! 康熙爷今儿瞥见那一个个膘肥体壮好吃懒做的爷,大白天的便抱着人捐来的花被呼呼大睡,真当替他们不齿,哪儿还算是个爷们儿,真是窝囊废一群! 可他们又不犯法,真真拿他们没办法。 此懒惰是一种恶,要说更可恶的也有,趁乱抢掠的、报私仇见死不救的,还有趁难发财的、、、、、有些人瞧着人模人样,实则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一丝丝良知和底线也没有。 好人虽多,可些个好人吃尽了苦头,被恶人磨得心寒,也不敢再做了好人了。 再说这几年打仗打得国库并不丰盈,去年雨水太大好些地方又遭了水患,故而粮食也得精打细算。 康熙爷心头烦乱,计较着银子,计较着粮食,愁得眉间都挤出了印子,玉琭叫人给康熙爷上了些吃食,如此吃着也不香了,直到夜里玉琭躺在康熙爷身侧还能隐隐听见康熙爷的叹息声。 第450章 杀鸡儆猴 玉琭叫人给康熙爷上了些吃食,康熙爷心头压着事儿吃着也不香了,直到夜里玉琭躺在康熙爷身侧还能隐隐听见康熙爷的叹息声。 也不怪康熙爷这样发愁,他只怕吓着玉琭了,不过是捡了些不打紧的事儿说了说,实则情况比这更是惨烈。 各州府这几日先后递了折子,一数竟有四十多个州府都受了灾,他今儿一早着急召集诸位大人说得也就是此事。 此次地龙翻身受灾地以直隶三河、平谷为重,香河、武清、宝坻次之,蓟州、固安又次之。 从通州到三河,所在城墙全部倒塌,尸体堆成山丘,幸存者寥寥无几,三河受灾惨重,震后城墙和房屋存者无多,光眼下记在案上的便已然死了两千余人。平谷县房屋、塔庙荡然一空,地裂丈余,田禾皆毁,东山出现山崩,海子庄南山都震成了锯齿状。 整个县境除被房屋压毙及因地裂陷毙者外,生者仅十之三四,蓟县、宝抵、武清、固安等县破坏也极为严重,地裂深沟,黑水迸出,房屋倒塌无数,压死人畜甚多。 那受灾最厉害的地方离京中不足百里,故京中损失也相当严重,粗粗一算倒塌房屋有一万间、损坏近两万间,时至今日没救过来的也有四百余人了,至于重伤的一千余人能不能熬得过去还说不准。 若再不发动百姓一道自救,且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度过此劫难。 康熙爷夜不成寐,这心绪染得玉琭也有几分愁了。 眼下又不是后世,一来国家强盛,二来还众志成城,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百姓们有信心也有心劲儿,自是什么困难都能战胜的。 可这会子不同,大清还算不得顶强盛的时候,满汉之间虽有融合和可到底存着些矛盾偏见,阶级又不可逾越,故而即便朝廷尽力,高门也能尽一份心,然终归是有限的。 若民不能自救,还指着谁活呢? 偏就有那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从众心理属实要不得,若想吊起人的积极性就得叫人看到切实的好处来,那该用什么好处呢,眼下要紧的不过两方面,粮、钱而已。 “爷,我有一法子不知可行不可行。” “玉琭,朕有一法子说来予你听听!” 两个人原是平躺着的,撇着头各思量各的,谁也没开口商量,谁道这竟都能一道想出来,二人下意识朝对方扭去,“碰”地一下撞了头,先是轻声嘶地抽了口气,而后二人在黑暗中对着对方的窘态,又不由得一道笑了,笑得轻纱帷幔都跟着颤,好一会子才捂着额止了笑。 “没碰着你额角的伤吧?朕给你揉揉。” 玉琭轻摇了摇头,连先说了自个儿的法子:“就爷先前说的那事儿,我想个了招儿,只是不知咱们余粮几何?能撑多久?若是有余力倒是可用。” 康熙爷一听便知玉琭同他想一处去了,惊异于这样的心有灵犀,更是觉得有玉琭这样的知心人乃天赐之福了。 “你可同朕想一块儿去了,除去去年水患,往年还算风调雨顺故而囤粮不少,叫人过问了各粮行说是也有不少余粮,朝廷压着价呢,倒不至于叫百姓吃不起饭,抛开军需,冬日里也过得去。” “只是朕想着,冬日里仅靠着一日两碗稀粥也是没用,最迟冬月上旬就得盖好避身之所,只待过了年开了春,百姓日子也就好过了,只靠地上刨食儿也难有饿死人的。” “如此干脆豁得出些,凡十四以上四十五以下的男丁,肯干的就能叫全家多吃些,不肯干的一日就只有一碗稀汤寡水,饿肚子可怨不得旁人,至于妇孺却不好强制,还得细细商议。” 玉琭想的同康熙爷想得差不多,只是没康熙爷狠,敢叫人饿肚子:“爷也说了,有些人为了口吃的就能做出百般恶事来,若有人专抢旁的口粮又当如何?抢可比出力来得快,就怕有人钻营这个。” 康熙爷闭了闭眼睛,轻声儿吐出几个字儿来:“杀鸡儆猴就是了。” “那么多不该死的人都没了命,还差他们几条蠹虫的命?” 这冷声冷语的直叫玉琭噤了声,她甭管当了几年的主子了,也还是没习惯这样轻贱性命。 康熙爷似有所感,顿了顿缓和些语气:“多的还是务实的,只要能吃饱穿暖,有胆子作恶的人倒也不多,只要解决了那几个带头的,便没人会有异心了,特殊时候特殊手段罢了,总不能叫这些小人乱了大局。” 玉琭点头,见康熙爷心中有了决断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赶紧催着康熙爷歇息,明儿还得有得忙呢。 康熙爷劳心劳力也是累极,没一会儿的工夫便睡熟了去,也不知这人就睡了几个时辰,玉琭被外头的雨打树叶那细碎的声儿吵醒时天还未大亮,时辰约莫才寅时初,然她身边儿已然没人了,被窝儿也只剩下一丝丝热气。 再一问守夜的橘如,说是约莫丑时半万岁爷被梁九功唤醒了,下头人有急事禀报,十万火急,等不得万岁爷睡醒了。 至于是什么事儿便不是橘如一个小丫头能知道的了,眼下时候还早,玉琭打发了人干脆又躺了回去,听着急切的雨声一时也没了睡意。 这雨一下可就冷了,救灾只怕更是艰难。 玉琭轻叹,想着康熙爷的烦忧也是躺不下去了,干脆叫人去了趟蕊珠园,开了库房点了银子出来,叫人往家中送去些,趁着出去叫人替她也看看外头的情形。 待操持完这些也该起身了,外头的雨下得不大,却大有缠绵不尽的架势,直到午间都没停歇,只怕外头湿滑,玉琭便也没带着四阿哥去寻了太皇太后娘娘,只无聊看书、看雨。 四阿哥不能出去玩儿了,故而不大喜欢雨天,小孩儿窝在额娘怀里蔫蔫的,有道是物随主人行,连窝在玉琭脚边儿的暾焱也时不时哼哼唧唧一下,总要甩甩变潮的细软毛。 第451章 家中消息 这个时候的雨里已然带着些湿冷气了,若坐在屋里久了便有些憋闷,然若是坐在廊下久了指尖又是凉的,好在花月一贯会体贴,在一旁点了小泥炉煮了茶,边捧着热茶抿着边赏雨倒是一桩乐事。 然寻常就罢,而今灾情未解,多少便静不下心来享受什么,无非是数着雨盼消息罢了。 好在魏启没叫主子盼得太久,他上午便出去了,这会子穿过雨幕匆匆而归,即便撑着伞衣摆也造就湿透,湿漉漉的贴着腿,在廊下站定时还往下滴着水儿。 魏启不好再往前走了,只怕污了地面,立在台阶上收了伞就站定见了礼,屋檐勉强替他遮了大半的雨。 “主子,奴才回来了,一千两银票奴才亲手交给太太的,余下五百两叫橘如和小郑子去粮行换成粮食,立了字据也一并交予了太太,太太可随意差人支用去。” “府上也一切都好,就是西边靠花园子的几间屋子损毁厉害些,旁的就没什么大碍了,福安小爷和玉琪格格也长高了好些,近来没少帮衬太太忙里忙外,奴才过去时便是福安小爷陪着的,瞧着可稳重,不像是个才十岁的孩子,待人接物十分妥当。” 说到这儿了,魏启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紧忙从怀里掏出一扁扁的小布包来,一层布一层油纸裹着,一点儿没沾着雨水。 “奴才险些忘了,这是玉琪格格给四阿哥和咱们未出世小主子做的小肚兜,去年太太给玉琪格格请了女先生,琴棋书画、女红针黹都学了些,惦记着您和小主子们呢,特用了十足的心做的,然就这还怕拿不出手,送奴才出门时十分忐忑。” 玉琭一听家里都好面上便见了笑,她们兄弟姊妹素来亲厚,以前家里穷,被子都不够一人一条的,那真真是挤出来的热乎亲近,可她自小选入了宫就难见家人了,如今只能同玉玳时常见面,同额娘和小弟小妹多是书信来往,她说不想家是假。 “你只说福安和玉琪长高了,却没说长了多高,可能比得上你肩膀了?那确实是不矮了。” 玉琭连连问着,紧忙探着身子抬手接过玉琪做的小衣,那急切劲儿的都顾不上再叫花月接一道,魏启忙上前几步递了上去,收着湿乎乎的手只怕污了主子的纤纤玉指。 “小爷比您说得还高些呢,瞧着约莫到了奴才耳垂处,玉琪格格精致可人,约莫同您估量的差个二三寸,不过格格还小呢,以后且有得拔身量。” 玉琭笑着点了点头,如此一说她便能想象得出来了,小弟是拔了身量,有福成身量在那儿摆着呢,料想他也是个长不矮的,就是玉琪约莫瘦弱了些,也是因额娘怀身子时吃得不好还得寻活计养家,小孩儿胎里亏着了。 玉琭惦记着,琢磨年节里额娘入宫来看她时带上小弟小妹,该怎么补进也叫乔太医给出几个方子。 眼下家里可不必计较吃喝了,可得娇养着小妹才是,莫不能像她和玉玳,打小就没吃用过好的,更没机会娇气些仔细凉水,虽不影响生育,可来葵水属实难挨,疼起来劲儿都抽干了似的,她和玉玳也是细养了许久才养好的。 “有你回去替我瞧瞧我便放心了,本不该这天儿叫你出去的,快用盏热茶吧,回去叫小豆儿给你提几壶热水泡泡,仔细别着了风寒,总归我这儿也不消得怎么伺候,明一早再来听使唤也使得。” 魏启连忙接了花月递来的热茶谢了主子,主子是个顶会心疼自己人的,天儿不好鲜有指使他们出去办差的,这要是伺候旁的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更别提用了热水了,怕是些个答应、常在都没他们过得滋润呢。 魏启也不跟主子客气了,三两口灌下热茶驱走寒气,这便先退下了,玉琭应了一声儿没再抬头,只细细看玉琪的手艺,还别说上头针脚细密整齐,她的手艺还不如小妹细致。 “小妹手艺这样好还怕拿不出手呢,我这厚脸皮的给万岁爷做了件粗陋的内衫还沾沾自喜,难为万岁爷还特意去信那样夸我,听说还炫耀来着。” 玉琭忍不住笑,说着还拿着小衣往四阿哥身上比划比划,小妹用心的很,四阿哥是属马的,上头的骏马绣得栩栩如生,另一件则是绣了个抱着蟠桃的小猴子,这便是给她未出生的孩子了。 花月跟着细瞧了也夸了一句,不过她哪儿能跟着一道说主子厚脸皮,忙笑着劝慰:“有道是各有所长,您不过是不善女红针黹罢了,做娘娘也不消得女红针黹好,这是您命带的福气呢。” 玉琭忍不住乐,直道花月会哄人,玩笑似的又盘子里抓了些花生糖给了花月,再叫人甜甜嘴。 然谁道四阿哥却急了,看着糖直舔嘴,张着小手朝花月讨。 四阿哥有些贪吃,尤其爱极了甜食,可玉琭怕他坏了牙一天只给他一颗糖、一块儿小点心沾沾嘴,他知规矩,吃完了只能干瞪着眼看桌上的甜食,也是小气的,自个儿不能吃还不叫旁人吃了去。 除了玉琭可当着他的面儿随意吃用,旁人若用,还得同他打商量呢,连康熙爷也不例外,直叫人日日拿这个笑他。 花月笑着正要捧着糖往四阿哥跟前儿送,玉琭紧忙拦了拦,捏起一颗逗四阿哥说话去,小崽子不见兔子不撒鹰,得钓着哄着才肯学说话呢! “你什么时候会说糖了额娘才给你,跟着额娘念,糖——” 四阿哥舔着小嘴儿急得额额、额额叫,溜圆的眼睛也忙得很,又看着糖又用眼神儿祈求地看着额娘,没一会儿的工夫急得鼻尖子都冒了一层毛毛汗。 他哼哼唧唧半晌儿,甚至还揽着额娘的脖子亲了两口,企图叫额娘心软如他的意,然玉琭笑归笑,就是不肯给他,末了急得狠了,四阿哥吼似的念出了糖这个字。 “额额!糖!糖糖!” 只要能发出这个音来,再重复着说也就容易了。 第452章 伤心过度 众人正笑着,忽地又有人从雨幕中匆匆前来,玉琭一抬头,竟是魏启,也不知什么事儿这样急,这回来连伞也未撑。 “主子,太皇太后娘娘那儿有些不好,这会子当是各处都收着信儿赶过去了。” 甫一听太皇太后娘娘不妥,玉琭面上的笑意唰地就退下去了,人都懵了,怀里的四阿哥都险些抱不住,一旁的谢氏眼疾手快,忙接住四阿哥扶了自家娘娘一把。 “怎就不好了?昨儿不是还好好的?” 玉琭轻推开谢氏的手,三两步跨上前问了魏启:“太医可瞧了?怎么说?” “太医已然过去了,不过怎么说奴才还不知,是小豆儿要水的时候听人闲话知道的,只说时太皇太后娘娘猛然晕了过去,春晖堂上下都乱了套了。” 魏启也说不明白,他刚回来哪儿有工夫去探了消息,小豆儿年纪又小,一听太皇太后娘娘出事儿了便急急回来报信儿了,连一句旁的都没来得及多问,不过料想也无人敢造太皇太后娘娘的谣,这事儿多半是真的。 叫主子去一趟也不耽误什么,可若是后宫女眷都去了他们主子却没去,这可就是罪过了。 玉琭倒是没想着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只一心惦记着太皇太后娘娘,连衣裳也顾不上换了,这便带人直奔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去。 清溪书屋离各处都远些,玉琭撑着伞几乎要跑起来,猛然来了一阵风,那伞险些没将玉琭给带倒了,这伞还不胜不打,花月莺时紧张得不轻,哪儿还敢叫主子跑到最前头,紧忙一左一右搀着,压着步子,身上都险些要湿透了这才到了地方。 太皇太后娘娘这儿白日里一贯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后宫女眷们时常陪着,阿哥公主们得闲也来,下头的奴才们变着法子哄太皇太后娘娘开怀,时而没进院子呢,都能隐隐听见里头的笑声。 而今却反过来了,春晖堂内外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可却静得出奇,连雨打屋檐的声儿都听得一清二楚。 “还请德嫔娘娘稍候,里头太医正给太皇太后娘娘诊脉呢,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陪着,其余暂不好进去围着。” 立在门前的玉竹上前压着声儿知会了一句,她以前便同玉琭亲厚,即便二人身份悬殊了情谊也是不改,鲜少见玉琭这样的狼狈,玉竹紧忙先引着人去了一旁的偏间拾掇拾掇。 后宫女眷们皆是冒雨前来,便是走得慢了也不免湿了衣角,故而偏间里早早烧了些水,备了干净的锦帕供主子们用。 不过再怎么周全,备用的衣裳可没有,且见玉琭肩头背上都深一块儿浅一块儿的,头发倒还算规整,就是一路过来吸足了雨水,这会儿水珠直顺着脖子往下流,一看就冷飕飕的。 玉竹只得叫人往屋里添了个炭盆供花月几个给她们主子烘衣裳,她自个儿拿着布巾子给玉琭擦头,正怀着身孕呢,可不能受了凉。 “你别急,娘娘的身子还算稳妥的,今儿昏过去多是心里的事儿,待娘娘醒了陪着好好开解开解想来能好些。” 玉琭接过玉竹手中的布巾子也不劳烦她,懒得折腾了,只胡乱擦了擦便坐在了炭盆旁烘着,连拉着玉竹的手问道。 “昨儿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心里装了事儿难受至此?莫不是前阵子忙着救灾的事儿累着了?” 玉竹摇头,有些犹豫思量着该不该说,然一想后宫女眷们具来了,一会子恐怕连万岁爷也闻讯而至,哪儿还能瞒得住人,话说回来,这消息原就不是为了瞒住旁人的,只为瞒住太皇太后娘娘,谁道这才几日的工夫便露了馅儿。 “是雍穆长公主病了,听下头人说,当是地龙翻身那日受了惊,在玉泉山上陪着娘娘的时候便已然在忍耐了,一直没敢声张,然甫一回公主府便撑不下去了,在榻上躺了好几日,不仅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了。” “长公主不愿在这关头给娘娘添麻烦,连太医都没肯叫,只叫人暗中请了蔺老大人瞧了,蔺老爷子提着药箱子怎么去的便怎么回来了,连张方子都没留下,长公主早有预料倒不伤心,只派奴才入宫给苏麻喇姑送了信儿知会一声儿,请苏麻喇姑替她瞒着些。” “说是虽可能时日无多,然日日精贵养着也不至于连几日的工夫也挨不过去,想着至少等外头平稳些再叫娘娘知道,如此也省得娘娘两头操心,伤心过度。” “苏麻喇姑考量着娘娘的身子,算是答应了下来,私底下没少派人去看了长公主,还嘱咐了我们这些个亲近得力的,莫不能走露了风声。” “谁道今儿娘娘用一道点心的时候忽得想起长公主了,便打发人送一碟子过去,这差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交给这屋里的谁都不会出岔子,可偏今儿下了雨,娘娘心疼着人,便打发外头一守门的小公公去了。” “他去的急,我们没顾得上嘱咐,他回来也不知想着邀哪门子的功,竟一进门儿便同娘娘说了长公主不好的事儿,那狗东西还句句长公主眼看着不成了、出气多进气少,娘娘一听便昏过去了、、、、、、、” 这事儿不能提,一提玉竹便又哭又咬牙切齿的,只恨不得生撕了那狗东西,心道太皇太后娘娘在宫中多少年了,身边儿就从没这么不稳重的人,这狗东西才守门了半年,平日里一口一个姐姐倒是会喊人,这会子却用错了精明,别不是故意的! 玉琭蹙着眉,紧忙攥住了玉竹气得发抖的手:“那狗东西可叫人制住了?万不能叫他再在娘娘跟前儿胡吣!” 玉竹极力压着愤怒点头:“早将他制住了,也就是这会子忙着顾不上处置他,待娘娘稳妥了,我定头一个过去撕烂他的嘴!” 娘娘跟前儿正是用人,玉竹这般激动可不妥,玉琭紧忙半揽着人拍抚着她的后背,连声劝着。 第453章 极为巧合 “你可别因这混账东西气坏了身子,娘娘定然会没事儿的,料想是因为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娘娘一时才接受不了,长公主的身子谁人不知,娘娘心里想来也是早有准备的。” 长公主身子不好可不是一日两日了,自打她归京后便是这般好一阵坏一阵儿的,这十来年熬得也是艰辛,说句不好听的,与其十年如一日被病痛折磨,倒不如来个痛快。 玉竹也知娘娘大抵不会有什么大碍,就是心里气得狠了,且在玉琭跟前儿掉了泪说了几句心里话便也舒坦了不少。 她不好陪着玉琭歇着,细细沾了泪之后便先退下了,直叫玉琭安心在这儿烘着衣裳,待娘娘稳妥了再请她过去。 玉琭无不应的,叫花月跟着一道过去也算是个帮衬,她眼下倒也不急着叫人伺候什么,烘衣裳头发也烘不静心,摸着微微潮不怎么湿了便穿戴好了去,带着橘如过去同众人一道候着,总归是不好太过特立独行。 他这才坐定了用了口茶,便见康熙爷匆匆前来,玄色的衣裳不显水痕,然他进来一路稀稀拉拉落了一串的水珠,便知他来时更时匆忙急切。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见过万岁爷,万岁爷吉祥、、、、、” 众人紧忙起身给康熙爷见礼,康熙爷都顾不上回话,只摆摆手免了礼,路过玉琭的时候用湿漉漉的手指碰了碰玉琭的手臂算是招呼了下子,这便快速进了里间儿,众人隔着一道屏风,隐隐能听见康熙爷压得低沉的声儿。 不过具体说得什么倒是听不大请,外头的雨好似下得大了些,哗哗的声儿同里头说话的声儿搅着,叫人探听不清也就罢了,心也搅得乱糟糟的,像是后湖被雨砸得细碎的水面。 也不知等了多久,玉琭手中的茶都冷了,这才听里头苏纳喇姑颤颤地又轻轻地唤了声儿娘娘,声儿里含着泪和欢喜,再听万岁爷也紧跟着叫了皇玛玛。 众人这便知,太皇太后娘娘定然是醒了。 里间儿不大,不可能叫后宫女眷尽进去,太后娘娘和贵妃已然进去陪着了,余下身份够的也不过是僖妃和玉琭,二人也紧忙一前一后地进去,微瞥了一眼榻上的娘娘玉琭心头就紧着跳了下子,福身请安时都有些心不在焉。 同昨儿比着,娘娘红润气色顿失,蜡黄的脸像是一张搓皱的宣纸,眼睛半睁着,眼角的沟壑中还挂着泪。 “莫管哀家了,你快派人瞧瞧雅图,不、、、、你亲自过去瞧瞧哀家才放心。” 太皇太后娘娘抓着康熙爷的手,许是刚醒的缘故颇有些气力不济,就这么一句话连喘了半晌儿才说囫囵了,说罢又有些情绪激切,呼吸都急促不少。 眼看着又有些不妥,一旁的宋太医紧忙掐了掐娘娘手指上的几个穴位,康熙爷连连应声安抚,急得都跪在脚踏上了。 万岁爷都跪下了,在场众人断没有立在一旁的道理,紧跟着都跪下了,同万岁爷一道劝着娘娘宽心,说着诸如长公主必吉人天相之类的话,谁都知道长公主怕是真过不去这个坎儿了,这会子也不能不违心说些漂亮的。 太皇太后娘娘到底是个坚强的性子,掉了两滴泪便不肯放任自个儿再悲切了,就着康熙爷的手用了药,这便叫苏麻喇姑和春白扶她坐起来,她挺了一辈子的脊梁,断不许自己躺着同人说话。 “还是待雨停歇了你过去再瞧你皇姑母也好,她既这般瞒着,便是不想哀家太过担忧操心,你急急过去怕是反叫她心头忐忑着。” “嗳!孙儿记得了,今儿这个时辰了不好再登门,待明儿一早孙儿便过去。”康熙爷轻轻搓着皇玛玛的手给人暖着,别看他一路冒雨奔来身上没一处不湿的,然他手心儿还热乎乎的,他皇玛玛的手反而冰凉得厉害。 说罢,康熙爷也是认真考量了,觉得自个儿贸然登门也是不妥,打算先叫裕亲王福晋和恭亲王福晋过去瞧瞧,她们平日常同长公主往来,登门也不显突兀,之后他同裕亲王再去,只当是从先前那二位口中听说的,消息并未传得太远,如此也好安她的心。 “好,就这么办吧,她见了你定然也少不得嘱咐你瞒着哀家,你只管应下,算是全了她的孝心,待时局安稳些,哀家的身子也安稳些再亲自去看她。” 太皇太后娘娘说着,忽得又想起雅图先前巴巴过来,替孩子谋前程的事儿了,她既心心念念,这时候总不好再叫她留什么遗憾。 “哀家记不甚清了,雅图的儿子叫什么来着?” “是叫萨木,孙儿见过他。” 康熙爷几乎是抢答出来的,迎着太皇太后娘娘探究的眼神儿,康熙爷回了个安抚的笑,细细道来其中原委。 “说来也巧,孙儿原只知道有这么位表兄却没见过,先前甫一到科尔沁,队伍里便有十之二三的马病了,也不知是是水土不服还是怎得,下头的人也瞧不明白,科尔沁王和塔知道了便派好些个好手瞧瞧,说来也巧,这其中便有萨木。” “也是萨木叫人摘了一种草药裹着草料喂了马这才治好的,巴尔善识人的手段厉害,越是瞧便越是觉得萨木面善,似是同谁有些像,只是他放牧晒得一张脸黑红可就不好分辨了,上前攀谈几句,这才知是皇姑母的儿子,是孙儿的亲表兄。” “也属实没想到皇姑母的儿子日日干着这些差事,孙儿不知和塔的心思,也没得因为这个指责和塔,便叫萨木伴驾几日,和塔便也知孙儿的意思了,如今必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打压着了。” “天下竟还有这样巧的事!”太皇太后娘娘想着女儿的心思,眼中又有泪光闪过,她若知道定然安心了,便是不消得她替孩子操心什么,萨木也有这福分能过好日子呢。 “明儿你过去见了你皇姑母,可得再细细将萨木的事儿讲予她听,她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了。” 第454章 暂且安稳 “若是使得,差人接萨木给你皇姑母瞧瞧也好,见着了心里才踏实。” 说罢这些,太皇太后娘娘便有些气力不济了,她没再开口,只是看了看围着她床榻旁跪的一圈儿人,忽地心头一空,只觉得自己寿终正寝前约莫也是这般情景了,她也没什么悲切感,只是觉得寂寞得太久了些。 活得久的人未必事有福气的那个,至少在一遍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件事上,她真真是尝够了百般滋味。 她不过三个女儿,先是失去了端献,而今又该轮到雅图了,且不知是雅图先同她妹妹团聚还是她先见了心心念念的小女儿,只要一想她们母女在奈何桥还有相聚的时候,她便也不觉得死是一件什么痛苦的事情了,甚至还隐隐期盼。 至于福临那个不孝的,便不提了。 不知皇玛玛看什么呢,眼睛瞧着帷幔的顶放空得厉害,老太太不说话了连呼吸都放得慢而缓,像是一眼瞧不见便能飘走了似的,康熙爷心头一凉紧接着眼眶就开始发热了,他急切地将皇玛玛的手握得更紧些,实在想象不到也不敢去想没了皇玛玛的日子。 可他除了应下皇玛玛安排给他的差事又能说什么呢? 他慌得脑袋都一片空白了,平日里逗皇玛玛的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说,如今是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了,末了还是苏麻喇姑过来,轻着声儿问了一句:“娘娘可是累了,若是累了多歇歇也好,宋太医也说了,您眼下就该少忧思些。” 太皇太后娘娘听此才回了神儿似的慢慢闭上了眼睛,动了动被康熙爷紧握的手指:“都回吧。” 康熙爷梗着喉咙应了声儿,帮太皇太后娘娘掖了掖被角儿才起了身,他鲜有跪得这样久的时候,先前不觉,这会子一起来膝盖子钻心得疼,差点儿续不上力气。 “那孙儿便先告退了,待见了皇姑母孙儿再来见您。” 康熙爷顿了顿,见皇玛玛没应声儿便随着苏麻喇姑退了出去,众女眷也跟着一道悄悄跟了出去,生怕惊扰了娘娘歇息,饶是知道娘娘身子还算能撑得住,众人仍心头沉甸甸地。 “劳烦苏麻喇姑多陪着皇玛玛些,朕不得空,回来一趟也不能多留会子陪着皇玛玛,这就要走了。” 康熙爷细嘱咐苏麻喇姑一句,皇玛玛身子不适,于情于理他都合该留下来侍疾的,可外头还忙着救灾呢,眼下刚见稳妥天又不遂人意,秋日里便是这样,一场雨一场寒,若不再快些百姓的日子就更是难挨了。 他只一个人,分不成两半儿,只能先顾着紧要的一头去,故而对着皇玛玛他心头含着愧疚,只盼着外头的事儿早早进入正轨,也盼着皇姑母身子再争气些,皇姑母这一不好,皇玛玛心气儿都散了似的。 苏麻喇姑也是看着康熙爷、照顾着康熙爷长大的,这会子瞧着人为了外头的事儿忙得瘦了一圈儿,都淋得浑身透湿也没工夫拾掇,委实心疼,再轻轻拍了拍康熙爷的手臂,那衣裳都能拧出水了。 “万岁爷便放心了,娘娘其实对长公主这般早有预料,只是再怎么预料也割舍不得,年娘是是个坚韧的,歇歇想来就好了,长公主没什么遗憾,娘娘便也没什么遗憾了,您尽心了便是,也不必内疚。” 康熙爷点了点头,轻拉着苏麻喇姑的手,这会子倒不像是个皇帝了,只是寻常小辈一般。 “知道了,您也注意着身子,本不该叫您也跟着劳心劳力的,平日里常叫贵妃和德嫔过来陪着也好,阿哥公主们近几日也莫着急读书了,常来陪着黄妈妈是说笑想来能好些。” 佟佳贵妃和玉琭无不应的,苏麻喇姑也点了头,康熙爷旁的没什么可吩咐的了,只又叮嘱两句玉琭的身子便欲带着人走,还是苏麻喇姑看着康熙爷狼狈的样子颇不忍心,硬留了康熙爷一时半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这才放人。 也就是这么会子工夫雨就停了,虽未放晴,然叫人依旧心头轻快不少,尤其是康熙爷,若这雨再像是去年那般下,这日子可真就真没法儿过了。 临走时康熙爷留了话,夜里便不回来住了,一来外头事儿稠,委实脱不开身,二来往返不便,衙门紧着先拾掇了出来,后头的院子都能住人,再不济便是去巴尔善府上,左右是比回畅春园方便的。 至于什么时候回宫还说不准,眼下余震犹在,谁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儿,时不时小震一下子惹人心惊肉跳,好歹畅春园建筑并不像宫中那样密集,便是房子倒了搭帐篷也方便。 一听康熙爷暂不回来了,后宫众女眷们可惦记着,个个巴巴上前表现几句,先前康熙爷不在跟前儿时也不见得人多惦记,这会子一个个的倒像是同康熙爷之间蕴着多大的情似的。 偏康熙爷不解风情,着急走呢,风风火火去偏间更了衣就走,连头都没回一下子。 苏纳喇姑也不留人,这便将下头的小主们都打发了去,独留贵妃和玉琭说了几句,万岁爷说是叫这二位多陪着些,可这二位身子一个不如一个,哪儿敢差使,夜里便不好叫人留下侍疾了,只说明儿白日里再来陪着些。 佟佳贵妃和玉琭也不勉强,二人结伴儿回了,就刚刚陪着跪了会子便觉折腾不轻,久不这般跪了,怕是回去一瞧膝盖都得青紫一片。 回去的路上贵妃还笑着无奈慨叹一句:“你这一胎倒是难养,先是被人针对着,后来又遇着地龙翻身,而今又得侍疾,你身子可还撑得住?若不成咱们轮番着去也好,明儿我先去,后日再换做你陪着娘娘。” 玉琭挽着佟佳贵妃的手臂笑着谢了去,而后附和着:“可不是,怀四阿哥的时候可安稳,整日不过是吃喝玩乐睡这些事儿,而今可苦了这个小的,不过我还算是能撑得住,还不知娘娘如何,明儿还是咱们一道去为好,若不打紧我再受了姐姐的关切去。” 第455章 宁做恶人 佟佳贵妃点头,倒也是真替玉琭操心着身子呢:“你莫勉强了就好,如今事儿稠,旁人顾不着你,你自个儿可不能不上心,偷摸着歇歇没人怪你的。” 说罢,佟佳贵妃又想四阿哥了,连说如今天泛了些冷,该一道吃些热乎的,邀着玉琭和四阿哥去她那儿坐坐,围炉煮奶茶、烤果子吃,吃这个不占肚子,便是早早歇下身子也轻省。 左右康熙爷不在,她自个儿也是无趣,干脆应了下来,叫人抱来四阿哥,小孩儿也在屋里拘了一天了,出来透透风也好。 凡出来玩儿,四阿哥自然是乐意至极,旁边儿有额娘陪着呢,这会子同贵妃亲近也不再抗拒了,佟佳贵妃逗着四阿哥,见这孩子一点儿没和她认生见外的意思,这才算是放了心,只怕先前看顾四阿哥的那几日没如孩子的意去寻了额娘,小孩儿记仇呢。 四阿哥是个心大的,凡额娘在,甭管同谁玩儿、甭管玩儿什么都好,这会子被贵妃头上垂在肩头的流苏吸引了视线,还伸着小手要直接去抓呢。 在四阿哥眼中,凡他看中的,只要能抓到手那便是他的了。 佟佳贵妃故意逗四阿哥呢,不肯叫四阿哥轻易如了意,紧忙偏着头去躲,动作一大就听得流苏上的米珠哗哗作响,四阿哥觉得有趣,还呲着小牙咯咯笑,小手抓得更欢实了。 四阿哥一笑贵妃心软也不舍得躲了,干脆叫人取下来任四阿哥抓着玩儿去。 玉琭见状,紧忙轻轻拍了下四阿哥的手背算作警告:“姐姐可别惯着他,他正是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要的时候,手上也没轻没重的,姐姐若这次如他的意,下次他就敢直接伸手到人头顶上拽想要的去。” “且不说规矩不规矩的,被他小手一拽可得疼不轻,前阵子方氏耳朵上就带了个小小的银耳环,他小手猛然一抓险些被拽出了血,我打了他两下子小手算是长了记性,而今瞧着你好说话,又故态复萌了。” 贵妃闻言虽是不叫人再取了流苏给四阿哥玩儿了,可仍是心疼,还揉了揉四阿哥刚刚被玉琭轻拍过的小肉手。 “你竟舍得打四阿哥,且看后宫女眷,谁若是能亲自教养自己的孩子只恨不得将孩子捧在心尖尖儿上疼着,要什么给什么,待去了上书房读书再交予诸位大人立规矩去,自个儿绝不会做了恶人,只怕和孩子离了心呢。” 玉琭瞥了眼同贵妃腻歪撒娇的小崽儿,忍不住笑了笑,她可没旁人养孩子那般小心翼翼的。 “不舍得也得舍得啊,若不从小好好教着岂不是又成了第二个三阿哥了,都这么久了,荣贵人还反省着呢,见不得自个儿的孩儿,心中不知如何惦念呢,然她再想见,估摸着最快也得等咱们回宫了。” 一说这个,佟佳贵妃可再不替四阿哥不平着了:“这倒也是,若真惯得同先前三阿哥那般的,想改也不容易了。” “现在三阿哥是规矩了,可你想来不知太后娘娘是什么才将三阿哥给正回来的,一开始还只是说教,这对三阿哥自是没用,如此只能用了狠招,凡三阿哥乱丢东西乱打人,哪只手做的便用尺板子打哪只手,若挑食、摔碗,那便饿着肚子去,什么时候饿得不顾得挑了,三阿哥也就长记性了。” “这事儿咱们原都不知,是太后娘娘关起门来管的,也是我替太皇太后娘娘给太后娘娘捎话时无意撞见的,还心里还道娘娘心狠,谁道一打听是万岁爷下的令,还特派了个教养嬷嬷过去,是下了决心叫三阿哥改的。” 玉琭听了也是意外,怪不得三阿哥改得这样快,细细想来,当时许是不到一个月三阿哥便改了许多了。 “所以宁愿我来做了那个恶人也不想叫旁人替我来给四阿哥立规矩,好歹我是四阿哥的亲额娘,便是再怎么教训他手上也有数,心里也疼着,若换了那教养嬷嬷,且巴不得直接用了重刑叫阿哥一下子改过来,也就是顾忌着身份,这才不敢太过火。” “如若就因这个叫四阿哥恨了我我也情愿,总不能叫他的恶习积少成多,走了邪路去。” 佟佳贵妃连连点头无不认同,同玉琭说罢还玩笑着揽着四阿哥,低头同小孩儿说了一声儿:“可听见你额娘的话了,以后你额娘给你立规矩可别再眼巴巴看着我了,我可说不过你额娘,不仅说不过还被你额娘说服了,以后可同你额娘一道给你立规矩了。” 四阿哥瞪着双溜圆的眼睛看着贵妃,他哪儿听得懂那样复杂的,呀呀两声,还抬着小手挠了挠头,瞧着一副懵懂的样子,直叫人心软极了,佟佳贵妃和玉琭具没忍住,挨着个儿的亲了四阿哥。 四阿哥美滋滋的,又咯咯笑了起来,全然忘了刚刚没得到自己想要的那点儿不愉快,小鼻子抽了抽,闻见小炉子里咕咚咕咚沸腾的奶茶味儿了,也咿咿呀呀的要喝。 这奶茶是牛乳里添了一小块儿茶砖细细煮的,四阿哥还小,一来不能给他吃茶,二来用牛乳可能会腹痛,贵妃忙又问了谢氏四阿哥可能用羊乳,见谢氏点了头,这才忙叫肖公公取了羊乳来给四阿哥热了一小碗儿。 四阿哥添辅食好几个月了,虽用勺还是不大利索,但捧着小碗儿喝东西没什么问题,贵妃细细将羊乳搅得不烫口了,四阿哥接过便一口气喝光了去,还吃了个奶饽饽,也不消得人怎么喂,他自己抓着用小牙一点儿一点儿磨,只看着防止呛住就是了。 四阿哥能吃能喝的劲儿着实喜人,连带着佟佳贵妃也多用了些点心小食,以往天擦了黑她就不肯用也不怎么能吃得下东西了,今儿胃口开了些可叫周围奴才们也瞧着欣慰,同她们主子一般打心眼儿喜欢四阿哥。 见此,玉琭和佟佳贵妃二人商量着,明儿去瞧娘娘的时候也带上四阿哥,这孩子属实有福、喜人,单单看着便叫人心头软得一塌糊涂了,哪儿还顾得上想什么不痛快的事儿。 第456章 不及豁达 好在四阿哥是个会宽慰人的,翌日一过去便拉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清清亮亮的喊人,旁的不消得再说,太皇太后娘娘便见了笑意,心头也轻松了不少。 娘娘原就是个坚韧的性子,身边儿又有四阿哥陪着,心头一轻身子也好了大半,余下不过是惦记着长公主的情况罢了。 好在万岁爷对这事儿也是真上了心,上午得空便同裕亲王恭亲王去了长公主府上,又着太医挨着个儿的瞧了,不待他出了公主府的门,便着魏珠跑来报了信儿。 太医说了,长公主身子虽已然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可精神瞧着是不错的,许是也早早看开了,长公主竟不觉得这病痛折磨的日子有什么难挨的了,甚至还有些期盼解脱的那天。 后又听说已然着人给萨木送信叫他过来了,长公主更是开怀,直言便是没机会再见了萨木也没什么遗憾了,只盼着额娘好,莫因为她的病伤怀。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个,顿时又落了几串子泪,不过心头的痛楚却减轻了好些。 只要雅图不觉得这日子难挨,不觉得留下什么遗憾,她便也替雅图知足了。 如此心病一解,太皇太后娘娘身子也好得快了,约莫又过了六七日身子便利索了,太皇太后娘娘惦记着,还特带着人去了长公主府一趟,没大张旗鼓的出去,只是带了苏麻喇姑和些个侍卫,坐着顶子小轿见了女儿。 恭亲王福晋这几日一直陪着长公主,太皇太后娘娘来也是她亲迎的,她听娘娘的令没惊动了长公主。 “她这会子可醒着?”太皇太后娘娘问了一句,这下轿子的地方离长公主的正屋还远着,太皇太后娘娘好似怕惊扰了女儿,声儿逗不由得压低了些。 长公主归京十余年,这还是太皇太后娘娘头一次来女儿的住处,虽是看哪儿都生疏,可一眼扫过去,不难在周围植株和些个布局上看出女儿的喜好,恭亲王福晋在前头引路,太皇太后娘娘便瞧周围环境便暗自点头。 皇帝对他这个皇姑母是很宽厚的了。 待到过了一道月亮门,顺着沿廊又走了一段儿,眼看着快到了,谁道女儿没在屋里好好躺着,她一抬头便见雅图倚在廊下的贵妃榻上晒暖儿。 她同恭亲王福晋都走进了也没能惊动了长公主,太皇太后也不叫人见礼,直摆摆手打发了人去,兀自寻了凳就坐在女儿身旁。 如此细看,她只觉得雅图老了,比她还显得暮气十足,不过好在眉眼间没带着前阵子的忧虑,许是睡得安稳了。 太皇太后娘娘就这么静静陪着,长公主睡了一个多时辰,太皇太后娘娘便陪着坐了一个多时辰,末了眼瞧着女儿要醒了,太皇太后娘娘却起身带着人走了。 她已没什么要同雅图再说的了,这一个多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断,不过足够太皇太后娘娘相通些什么了。 这人固有一死,能不留遗憾去往极乐世界,已然不知比多少人幸运了,雅图既没什么心愿和遗憾,末了便留给她些平静也好,若见她来了,只怕又免不了落泪,何必呢。 待回了畅春园,太皇太后娘娘午间还比平日离多用了一碗饭,众陪着,面面相觑,亦不敢多问长公主如何了,只是陪着说笑罢了,全然不敢触及娘娘的伤心事。 不过时候一长就没这么小心翼翼了,连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再对长公主的身子避而不谈了,母子俩通了几回信,甚至在信里还提及了陪葬之物。 长公主说笑来着,直言旁的东西依着规格就是了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待她入了梓宫,请额娘叫人多做些荷花糕给她带着,小时候她极爱这口,然自身子不好,便不能多吃了,她既都去了那边儿了,定然不再受病痛困扰,想用多少便用多少。 太皇太后娘娘也笑回此信:你若要什么天灵地宝额娘也能着人给你寻来,不过是些个荷花糕,陪你几箱笼去,一口气叫你用腻了去! 太皇太后娘娘和长公主来往的信件无人敢探查,这些话原该是外人皆不得而知的,不过恭亲王福晋连日陪着长公主呢,这些话长公主还玩笑似的同恭亲王说过,这话自然才传开到了康熙爷耳中。 是夜,康熙爷和恭亲王、裕亲王在衙门里间儿的小桌上围坐着,边用着宵夜边听下头人说着这事儿,直引得康熙爷叹。 “皇玛玛的豁达朕远远不及,前两日下头侍卫见有个形迹可疑的妇人,怀里抱着个二三岁的小儿不吃不喝也不动,叫人劝了也劝不走,朕回来时正好瞧见,走近一瞧这才发现那孩子不大对。” “大人不吃不喝就罢了,怎么连这般小的孩子也不哭不闹的,细瞧了才知,那孩子已然死了有两日了,那妇人悲伤过度也早丢了魂,朕着人安置了他们母子,也就因为这个,朕竟连续两日梦见承瑞、承祜几个孩子,醒来悲戚戚的,若皇玛玛知道了定然要训斥朕软懦了。” 康熙爷呷了口茶,苦笑一声儿,然观裕亲王和恭亲王二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尤其是裕亲王,自打地龙翻身那日开始,他就没睡过一晚安稳的,生灵涂炭的悲惨场景更是一闭上眼睛便浮现再脑海中。 待康熙爷来时京中已然没什么慌乱态势了,裕亲王还忍不住腹诽,您瞧见的才哪儿到哪儿。 不过话毕竟不能这么说,裕亲王连叹了几句,也说看着百姓们些个遭了难的孩子们,梦见了先头几个夭折的孩子。 在场的虽都是康熙爷的亲兄弟,可到底是伴君呢,说什么都得有个度,有裕亲王附和了,若恭亲王再附和气氛就不好了不是,说罢这丧气的了,总得提点儿高兴的振奋振奋。 恭亲王稍一想,便接了话:“好在有皇玛玛在京中镇着,伤亡比之别处也好许多,这半月忙碌也见了成效,一切都向好呢。” 第457章 再添喜事 “待百姓们重盖好比先前更好的房屋,冬日里少冻死饿死几个人,皇兄的苦心也算是没有白费,百姓们都念着您的好呢。” “昨儿臣弟去京郊转悠了一圈儿,听见不少人都诵经祈福呢,祝皇兄您万岁万万岁,还别说,今儿臣弟还真无意间听说一桩喜事。” “何来的喜事?什么时候这地龙歇了才算是喜事呢。” 康熙爷心累得很,这不,说着说着,小桌上的碗筷又开始抖了起来,围坐的三人都快习惯了,除了立在一旁伺候的梁九功几个稍有些慌,想护着些主子,康熙爷和裕亲王、恭亲王连动都不带动的。 这余震久久不歇,没什么危害了,就是爱吓唬人。 恭亲王讪讪地笑,这地龙翻身翻得巧,弄得像是他拍马屁拍马腿上了似的,康熙爷亦跟着笑了笑,待稳下来了,这才又问:“真真是不能提,罢了,且说你那喜事吧。” “不是臣弟的喜事,是皇兄您的喜事。” 恭亲王说着朝身侧的长随伸了手,那人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前,恭亲王接好双手奉上:“女眷们不还都是路上没回来嘛,臣弟的庶福晋陈氏总惦记着,隔三岔五便叫人送信来,今儿的信到了,臣弟一看,上头除了寻常问候还提及了端嫔娘娘。” “说是端嫔娘娘这几日身子不适,着太医给瞧了,说是已然有了月余的身孕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康熙爷一听这个眉头微挑,欣喜不多只是有些意外,若他没记错,当是去的路上在热河停留时着她侍寝了一回,这就有了当真是好福气,只是端嫔有孕不是小事,下头人怎么送的信儿,怎么先知道的是恭亲王? “这后宫的事儿你倒是知道得清楚,别不是手头的活儿不够多,若得闲也替哥哥分担些。” 康熙爷没问,裕亲王倒是替康熙爷问了出来,打趣着来了一句,可细琢磨着似有不知是打趣在里头。 恭亲王心头一紧,面上的喜意都不真切了,眼睛飞快的朝一旁的康熙爷一瞥,只怕人觉得他僭越:“二哥这话说的,敢情这段时日跟在您跟前儿忙得鞋底子都磨破两双的人不是我似的。” “哪儿有那闲工夫躲懒,若真躲懒,这信儿可是午间到的,我该是午间就来报喜了,再有,我也没叫陈氏刻意打听什么,不信咱们一道看了信,陈氏是临了匆匆在后头加上的一句话,也不是特意说到后宫娘娘们的,就是赶上了,提了一嘴而已。” “至于端嫔娘娘跟前儿的,若来想来也就是这会子工夫了,若不来也不奇怪,想来是念叨着月份儿小再稳稳、、、、、、” 说到这儿,恭亲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噤了声儿,眼神儿带了些怯怯的神色,像是做错了什么事儿似的,声儿都压低了不少。 “那、那若是这般,我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儿,是我对不住皇兄,瞧我这嘴,忒不把着门儿了。” 乍一听恭亲王这话康熙爷和裕亲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冷不丁的怎么还办坏了事儿? 康熙爷和裕亲王也是早早做了阿玛的人了,瞧着恭亲王伸出一根儿食指虚虚的往天上一指,二人当即会意,这是怕孩子月份儿小,若冒冒然然的说出来只怕会惊扰了胎神,一般求稳当的,多是过了头三个月才说的。 民间多是忌着这些神神叨叨的,宫中虽是好些有规矩压着,凡有孕的都必上报登记在册,然为了孩子好,尤其是康熙爷的孩子都一贯难得,故而有些事儿也不得不信,规矩也就没这么严苛了,凡胎未坐稳的,多半不会大肆的赏或是拿到明面上大肆说。 如若真发现有孕的,多压着会子消息也可,端嫔和一众女眷又在归京的路上呢,这来往消息不便,故而多拖一个月半个月的也挑不出端嫔的错处来。 康熙爷两指搓了搓信封,到底还是没看了陈氏给恭亲王的信,倒不至于因为这个就猜忌恭亲王有了什么异心,就是觉得信中万一有什么亲昵的话,他看了也是尴尬,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委实不必较真儿。 “没什么对不住的,不过是一句话罢了能有什么,这事儿的确是喜事一桩,这孩子也当是个有福气的,真要论起来其实朕该谢你一声儿才是。” “纯禧是个极有福气的孩子,自打纯禧来了,朕其余的孩子就没有不好的了,五弟能割爱叫纯禧做了朕的女儿也是朕的福气。” 将自己的格格过继给康熙爷,恭亲王确实有阵子极为不舍,可折哦都过去过久了,恭亲王险些都要忘记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了,难得万岁爷还惦记着,一时间也不叫康熙爷皇兄了,亲亲热热的唤了声儿三哥,连道不敢,玩笑几句气氛这才重归热络。 不过也就是玩笑这几句的工夫,三人都忙着呢,康熙爷便不必说了,整日光是折子就批不完,还得操心救灾之事,他真恨不得将自个儿劈成八瓣儿使。 昨儿沐浴来着,梁九功伺候他洗头,解开了头发一搓一揉再一梳,生生掉了一把,给梁九功吓得当时就跪那儿了,连唤太医来瞧,只怕是有什么不好。 他倒没什么奇怪的,每日劳心劳力的,可不累的净掉头发嘛! 再说裕亲王和恭亲王,康熙爷做皇帝的都住这小小衙门里,他二人怎肯舒舒服服的回府上住去,衙门里几间小屋住不开,便在前头空地扎了帐子,南书房的诸位大人们都这么住着,他们便也不显突兀了。 这会子用完了宵夜,二人便打算起身各去忙碌会子,什么时候康熙爷屋里吹了灯他们便什么时候歇下,这阵子都是这般忙碌倒也习惯了,不觉得如何疲累不情愿。 然今儿反常,不等他们走就备康熙爷叫住。 “今儿夜里早些歇吧,朕回畅春园一趟,你们也趁机松快松快。” 裕亲王还当是太皇太后娘娘不好了,忙问:“万岁爷可是要去给皇玛玛请安,这连日忙着,臣竟也忘了叫人代为请安的事儿,万岁爷去不如带臣一道?” 这便是要跟着一块儿走的意思了。 第458章 胤禛周岁 裕亲王一这么开口恭亲王自也不肯落下了,也忙出声儿要跟着去。 康熙爷抬手摆了摆不许人跟着:“不必,待过几日得闲了再一道去也使得,时辰不早了,若咱们一道回去皇玛玛还得起身更衣了招待咱们,朕就是过去问候一句,明儿一早便回。” 康熙爷是惦记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不假,可也不仅仅是惦记着太皇太后娘娘,他这阵子忙昏了头,今儿茫然一问,才知已然十月中旬了,惊觉自己竟已然错过了四阿哥的周岁好些时日了。 他的生辰倒是年年都有人惦记着,即便不是整生大办,下头人也都各表心意,哪一个也不会落下,阿哥公主们小,亦不是年年都庆生的,周岁算是个要紧的,之后便是成年和些个整生热闹热闹了。 偏九月里开始闹灾,时至今日还救灾未了,他忙昏头给忘了,中间儿又长公主病、皇玛玛病,怕是这一来二去也没人敢替给四阿哥庆周岁了。 他自诩最是疼爱四阿哥不过,可这要紧的时候却怠慢了玉琭和四阿哥,且不知玉琭心里怎样难过,偏这几日他二人来往口信中,玉琭对四阿哥周岁只字不提,怕不是也觉得不好在这关头给四阿哥热闹热闹吧。 只一想玉琭和四阿哥就因为时局不得不委屈着自个儿时,康熙爷心头就涩涩地、微堵得慌,阿哥周岁又不是什么需得大肆操办的事儿,不过是聚在一块儿热闹热闹罢了有什么不妥的,何必看人什么脸色。 康熙爷不愿给他们母子俩这委屈受,这便琢磨着怎么找补回来,不过眼下他忙着,怕是也不好挤出时间同玉琭一道给四阿哥热闹热闹,故而能先回去看看玉琭和四阿哥也好。 裕亲王和恭亲王不是不识趣的,这便应下恭送急匆匆带人走的康熙爷,瞧这急切的架势,二人哪儿能不知康熙爷到底是在想谁,若真跟着一道去了,只怕反倒叫康熙爷难做了。 得!好不容易得闲,二人也紧忙叫人收拾收拾各回各家去,哥俩儿都快成大禹了,险些忙得三过家门而不入。 康熙爷没管旁的,带着梁九功和一众侍卫就骑马奔去,天早黑透了,因着又宵禁,路上也没什么人,骑马自是不消得拘着快慢,一阵疾驰,很快就到了畅春园。 康熙爷依着规矩孝道,紧忙先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请了安去,不过这点儿也见不着人了,无非是叫下头奴才们带个话罢了,康熙爷惦记着皇玛玛的身子,便多留了会子见了苏麻喇姑,细问了皇玛玛的情况,知道皇玛玛心病暂解他也就放心了。 顾不上多停留,康熙爷紧忙回了清溪书屋,到了地方,见窗里还透着烛光,康熙爷只觉心头一暖,面上都带了笑意,脚步不由得更快了些。 康熙爷来得突然,门口候着的小郑子小豆儿两个小的正依着廊柱躲懒呢,都没反应过来,待他们跪下请安时康熙爷早一阵风儿似的进到了里间了,一开口便是玉琭玉琭地连声儿唤着,真是想极了人。 “爷回来啦!给爷请安,爷饿不饿、累不累?我这便叫人上些热乎的来,爷骑马回来的吧,这手凉的,耳朵也吹红了。” 不光是康熙爷急切呢,玉琭也不比康熙爷好到哪儿去,一口一个爷的喊着,双手紧握着康熙爷的,都不肯撒开,原还借着光看书呢,康熙爷一来手上的书也顾不上了,啪嗒掉在地上,还是花月轻手轻脚拾了起来,忙给屋里的几个使了眼色,一道出去候着。 康熙爷嘿嘿笑着,借着屋里不多亮的烛光细细打量着玉琭,一月未见,似是比先前丰腴了些,也是,玉琭都怀身四个多月了,正是能吃能喝的时候,若这时候再补进不上来可就不妙了。 “你别忙活,爷吃饱来的,外头风倒也不甚冷,就是想你和四阿哥了,一路上没敢叫马跑慢一点儿。” “倒是你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未歇下?屋里的灯还点的这样少,可得仔细眼睛才是。” 康熙爷想抚一抚玉琭的脸来着,可这阵子骑马多,手心子都比原先糙了,只怕刮着玉琭的脸了,紧忙蜷了蜷手指,那指节碰了下玉琭便罢。 说起这事儿玉琭还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她贪嘴来着,不对,当是她肚里的孩子贪嘴,一时没注意就吃顶了。 “整日用些汤汤水水的也是腻了,膳房的点心师傅便做了些水晶饼和澄沙饼来,我原不大饿的,就想着一样吃一块儿沾沾嘴罢了,谁道那水晶饼的肉馅儿肥而不腻,还甜丝丝的,我腹中这孩子喜欢,一不留神就用多了,也没正经看书,就是等着消食来着、、、、、、” 康熙爷一听这解释,也不戳破了玉琭去,只笑听人念叨腹中的孩子如何如何,今儿喜欢吃水晶饼,昨儿又爱了炸青虾,前儿又是桂花翅子、、、、、、这一通念叨下来,康熙爷险些又要饿了。 到底是年轻呢,胃口好消化也好,即便先前有给自个儿立的养生规矩拦着,然他这阵子一忙便是夜半,若不吃饱可过不去,故而没少破戒,而今也不差这一回了,连又叫人上一碟子水晶饼来,他也尝尝孩子爱的这一口。 待吃饱喝足了,康熙爷这才问了正经的,他是为了四阿哥周岁的事儿来的,不知先前可热闹给四阿哥办了。 在他的注视下,果真见玉琭委委屈屈摇了头:“这次地龙翻身那么多地方都受灾了,连爷都带着头儿削减用度,我同四阿哥怎能给爷添了负累去,不过是周岁罢了,左右四阿哥还小,热闹也不过是咱们热闹,他什么都不知的,便干脆省了去。” “我亦是不想叫太皇太后娘娘跟着多操心,眼瞧着那几日娘娘情绪不妥,四阿哥是晚辈,没得反过来叫娘娘照顾他去,不过那日我倒是同贵妃一道给他置办了抓周的事儿,东西都是先前置备好的,寻个时辰叫四阿哥抓了就是了。” “不过四阿哥不给面子,他竟什么都不要,他的心思可太难叫人猜了。” 第459章 不如撞日 玉琭倒没觉得委屈,外人甭管是不急得还是故意不提都无所谓,她也乐得同四阿哥过清静日子,关起门来怎么热闹都行,也不消得撑着笑脸迎合谁了。 再者这关头也不好热闹,她便是不刻意打听外头的事儿也听说这次地震的伤亡颇大,各州府往上递折子,都是成百上千的人没了,她听着便揪心,即便不整日哀思,也万万不能不管不顾热闹什么。 信不信的,她这头儿只要一给四阿哥庆了生儿,回头立马就有弹劾的折子递到康熙爷跟前儿,就是康熙爷偏心也不会不顾大局,真因这个受了责罚,那才叫委屈呢。 康熙爷哪儿知玉琭想什么呢,只觉得玉琭没说实话,定然是藏着委屈不愿示人呢,怕不是抓周的东西准备匆忙了,这才不入四阿哥的眼。 这事儿他先前便惦记着,早早命人打造了抓周的小玩意儿,个个小巧精细,能用金的就不用银的,能用珍珠的就不用青玉的,总归是花了大心思。 原是在他私库里放着,他今儿一想起来就让梁九功去拿了,好在包得紧实,私库里架子都倒了十之三四,箱笼里的物件儿却完好无损。 “梁九功,朕叫你拿的东西呢?” 康熙爷唤了一声儿,这便见梁九功捧着一红木匣子进来了,站定了打开盖子往德嫔跟前儿捧,因上头是铺了垫在地上的红绸布,玉琭还不知下头是什么,待掀开了瞧,这才惊讶得微微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叹一句。 “这是、、、、爷给四阿哥抓周用的?这样好的东西给四阿哥要不了半天就得坏了,也太暴殄天物了些,我都不舍得了。” 康熙爷也不给自个儿邀功,只满不在意的笑:“这有什么,若一味放着不用,这东西再好也失了价值了,既是四阿哥没看上先前那些物件儿,这些想来总能入了四阿哥的眼,也不拘着日子了,叫他再抓一次就是了。” “那我现在就叫四阿哥起身抓周!”玉琭想一出是一出,也顾不上拉着康熙爷说笑了,这就起身往外奔,康熙爷眼明手快拉住了人,笑得无奈。 “祖宗哎你也不瞧瞧现在什么时辰了,若这会子叫醒四阿哥,他怕是得闹,谈何抓周呢。” 玉琭岂能不知,然真去好好寻时辰,康熙爷都不一定能赶得上,这哪儿算得上好时辰,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此时。 “爷难道不想看着四阿哥抓周吗?既都不拘着日子了也就甭管什么时辰了,能让阿玛额娘都陪着的时辰就是好时辰,四阿哥如今大了,也不怎么闹觉了,若我去喊他他定不会哭,爷都月余没回来了,就不想同四阿哥亲近会儿吗?” “若不然就换做明儿一早,可明儿爷不是还要走嘛,匆匆忙忙怕是也热闹不起来。” 康熙爷一想这个便也不再劝了,正如玉琭所言,他的确是想看四阿哥抓周的,不然也不会在这物什上这么费心,他错过了四阿哥的生辰已是遗憾,若再错过抓周,他得留一辈子的愧疚。 前头几个孩子,甭管阿哥还是公主,抓周时他都过去瞧过,没得偏错过四阿哥的。 想到这儿,康熙爷拉着玉琭的手干脆也起了身:“罢了,朕跟着你一道去叫四阿哥吧,夜里凉不必叫四阿哥再出门,就在他屋里抓也是一样的。” 玉琭笑着点头,二人携手一道去偏间,梁九功也笑眯眯地捧着匣子跟上,心中无不期待。 见了四阿哥,正好四阿哥正睡得不安稳,小眉头蹙着来回翻身,康熙爷上前抚了抚四阿哥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儿,还当四阿哥不舒服呢,谢氏忙压着声儿解释一句,四阿哥这是想小解了。 四阿哥已然不怎么尿床了,近来每每想小解了都会自己醒来,守夜的奴才给阿哥把了尿回来都不必再哄四阿哥睡,四阿哥自个儿翻翻身就睡着了,实在好伺候得很。 康熙爷闻言松了眉头,他久不跟四阿哥亲近了,这会子也不叫下头奴才们伺候,他自个儿轻声将四阿哥唤醒,打算抱着四阿哥小解去,四阿哥迷迷糊糊醒来,看着康熙爷愣了好半晌没开口叫人。 瞧那打量的样子,像是不记得自个儿皇阿玛了似的。 小孩儿就是这样,记性不长,只要跟谁久不亲近了便记不得从前的亲近了,康熙爷失落心酸得不行,小心翼翼将四阿哥抱在怀里:“我是你阿玛呀,你不记得了吗?阿玛能把你举高高,阿玛还抱着你追过汪汪呢。” 四阿哥没抗拒康熙爷的抱,看看跟前儿的额娘和奶娘,又看看抱着自己的皇阿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小胳膊圈紧了康熙爷的脖子,轻轻亮亮喊了声儿阿玛。 不是啊啊,也不是玛玛,是清清楚楚阿玛两个字。 这声儿可叫康熙爷激动的,高兴劲儿不亚于四阿哥刚出生的那天:“咱们胤禛竟就会叫阿玛了,再叫声儿阿玛听听?你什么时候会叫的,阿玛前阵子走的时候你还只会叫玛玛呢!” 四阿哥这会子给面子的很,也好似是想康熙爷了,忙又叫了几声儿,玉琭笑着,没告诉康熙爷四阿哥学会叫阿玛好几日了,只哄着康熙爷高兴去。 “小东西胳膊肘子净往外拐,我日日陪着也不见你学会叫额娘,见了你阿玛倒是会喊的。” 这话也不是假话,“娘”字的音大概对四阿哥来说还是不好发的,故而四阿哥还是整日额额、额额叫着,偶尔蹦出一句“额凉”便够叫玉琭高兴了,平日里也不觉得有什么,然同这声儿清楚的阿玛比对着,难免叫人吃味儿。 康熙爷嘿嘿笑着,替四阿哥开脱,可四阿哥等不及阿玛额娘你来我往了,哼哼唧唧在阿玛怀里拱来拱去,康熙爷这才想起来他抱四阿哥要去干嘛呢,紧忙抱着四阿哥去解决,省得四阿哥发了大水再毁他一身儿衣裳。 如此一折腾,四阿哥也就不困了,正好穿戴了起身抓周。 第460章 定然不俗 谢氏和吴嬷嬷伺候四阿哥换了身儿喜庆的小衣裳,头上的两个小啾啾也用红绳系了蝴蝶结,打扮停当瞧着像是个小福娃似的喜庆。 梁九功同魏启几个也细细的将红绸缎铺好,将里头的物什都一一摆了出来,也不刻意将好寓意的摆得靠前,将东西在四阿哥跟前儿围成个扇形,抓着哪个就是哪个,若刻意也就失了抓周的意义了。 “四阿哥抓吧,看看这套东西可合意?” 康熙爷同玉琭坐在一旁,微微向四阿哥倾着身子笑看着,然四阿哥坐在红绸缎上,摸摸这个看看那个还是没动静,惹得玉琭都快急了。 康熙爷却是不急,不知想到了什么,还叫了梁九功凑近耳语了几句,梁九功诧异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去西侧的书房捧来一匣子,打开了径直放在了那一堆小物件儿里。 众人皆好奇,细致一瞧竟是个一指长两指宽的白玉印,周攀螭龙,上头坠了个金丝穗子,许是常被康熙爷把玩的缘故,印章圆润油亮,就是不知下头刻着什么。 瞧样式,大抵是个依着康熙爷喜好刻的闲章,不是什么御宝、宝玺,然甭管刻着什么怕都不大适合给了四阿哥。 抓周中印章有官、权的意思,万岁爷手里的印章给出去什么意思自不消多言,说轻些是万岁爷看重四阿哥,然说重些,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万岁爷有意将皇权给了四阿哥? 旁的不说,太子爷抓周的时候可没听说过康熙爷将自己的印章添进去过,这要传出去,甭管四阿哥抓或不抓,怕是都得叫人多想。 好在今儿是关起门来热闹的,没外人在,消息瞒着些就是了。 玉琭犹豫着想再劝劝,可又怕坏了康熙爷的兴致,再者四阿哥也不一定偏要抓那印章,如此也作罢不再开口,只静等着四阿哥抓了喜欢的去。 然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四阿哥还真就朝那印章一把抓过去了,俩小肉手捧到脸前儿瞧,感兴趣得不得了。 他原对抓周这事儿没什么兴趣的,打小就不缺玩具,故而这会子见跟前儿些个小物件儿也不觉稀奇,可印章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可不常见。 四阿哥抓了这等好物件儿,周围奴才们本该是吉祥讨巧的花连连说的,可偏四阿哥抓的是康熙爷的印,这还怎么说?这得是什么寓意?万岁爷对这样的结果可能欢喜? 他们四阿哥掌了印,那要将太子置于何地? 一时间屋里静极了,谁也不知该怎么开口,连玉琭也心头打鼓,罕见地没了词儿,然再瞧康熙爷却没众人这惶惶、纠结的劲儿,他率先笑了出来,连连抚掌叫好,屋内气氛这才猛然活络了起来。 “好好好!朕就知道朕的胤禛定然是个不俗的,以后定当做了朕和太子的左膀右臂,为爱新觉罗家的江山社稷尽心竭力!” 不等众人恭维什么,康熙爷还一把将四阿哥抱在了怀里,手指点了点还小孩儿的鼻尖儿。 “你小子眼尖,什么好的你要什么,一般的还入不了你的眼,既抓着这印了这印便是你了的,只是希望你得做到才是。” 玉琭还心头打鼓着,然听康熙爷知道将四阿哥摆在太子后头,没真偏心四阿哥过了头,她心中就还酸稳当,连挂着笑意上前。 “爷可别惯着四阿哥,若是珍贵的可得叫四阿哥还回去,他年纪小万一玩丢了坏了的岂不可惜,倒不如爷给四阿哥赐句话再印上这印,也是一样的。” 玉琭没直接问这印是什么,更没贸贸然拿来细瞧,她可记得分寸,都在康熙爷这儿住月余了,康熙爷书房她是一次没进过,博物架上的匣子里一方方闲章她也一个都没打开瞧过,都是康熙爷的心头好呢,万不可随意。 康熙爷一听便知玉琭的谨慎了,他送给四阿哥印章的心是真的,心疼印章也是真的,干脆应了玉琭的意思,叫梁九功伺候笔墨,赐四阿哥一句话,待四阿哥长大些知道珍惜东西了再给他也不迟。 “还是你想得周到,以后你便替四阿哥管着这印吧,待他能去上书房读书了再给他,免得不知道珍惜。” 玉琭笑着点头,一颗心这才算是落踏实了,紧忙亲自给康熙爷研墨,康熙爷没将四阿哥给放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择了笔,也不犹豫,执笔便挥。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因是给四阿哥补的抓周,落款便写了四阿哥生辰那日,写罢,只见梁九功掏出朱色印泥,康熙爷攥着四阿哥的小手沾了朱砂色,摆正了稍用力钤在了落款其上,红艳艳的“惜寸阴”三个字正应了康熙爷所选的五柳先生的《惜阴诗》。 玉琭挪开镇纸轻轻吹干,细细看着上头的字,看着那一方惜寸阴的印,这会子也是感受到康熙爷对四阿哥的一片拳拳之心殷殷之情了。 “真好,爷写给四阿哥这字,臣妾得叫人裱起来,就挂在四阿哥房中,叫他日日瞧着知道用功。” 康熙爷笑着点头:“若真能这样听话就好了,阿哥长到七岁八岁正是烦人爱玩的时候,读书更叫人头痛,瞧大阿哥便知了,朕叫人时时约束着才养成了些好习惯,然稍一松懈还是惦记着玩儿。” “不知胤禛以后是个什么样儿的,只盼着不是个费心的,省得日日因为读书的事儿惹你生气。” 玉琭捏着帕子细细给小孩儿擦着手指上沾的朱砂色:“我生什么气,我是个看得开的,也没一心指着四阿哥给我争多大的光,他爱玩便玩去,玩够了自然就知道学了,我日日催着他心头也不情愿,这般学也学也进玩儿也玩儿不好反倒浪费了光阴。” “四阿哥若是个心气儿高的,都不消得我费心,他只瞧着自家兄弟个个用功,他自个儿就该急了。” 康熙爷颠了颠怀里的四阿哥,虽心中无不盼着他的儿子们个个成才,恨不得揠苗助长,可细琢磨玉琭的话也满是认同。 第461章 好事成双 “倒也是这个理儿,自个儿若不知道学旁人怎么催着也是不成的,罢四阿哥还小,就不提这个了,朕这字儿也莫给他挂得早了,省得他早早就看烦了。” 康熙爷和玉琭说了好一会子话,句句不离孩子,然待两个人准备回去歇了,再瞧康熙爷怀里的四阿哥,这孩子早悄没声的睡着了,手里还攥着那方印章呢,可见是真喜欢了。 再想想以后四阿哥登基,都不能说是巧合了,简直是天命所归。 将四阿哥交给谢氏几个伺候着,康熙爷拉着玉琭回了正屋,两个人许久未见,这话像是怎么也说不完似的,吹罢灯还耳语不停,末了还是梁九功像是点提小孩儿似的催着时辰,二人这才睡了去。 翌日天不亮康熙爷又走了,再见约莫就该回宫了,这园子里什么都好,就是树多花多,天一凉更显得萧瑟,因多数院落还临水,一出门只觉冰凉凉的水汽顺着衣领袖口就往里钻,这还不到冬月就让人不想出门子了。 玉琭甭管天热天冷,为了腹中这个小的照旧每日出去逛悠一圈儿两圈儿,她怀孕体热也不怕冷风吹着,贵妃起先还日日陪着呢,后来又一场雨下来,贵妃咳疾加重别说出门子就是连窗都不敢大开了。 贵妃身子不好,后宫宫务自然是得撂下了,她原是想让玉琭帮衬着的,如此这权还算能握在自个儿手里,可玉琭又能替她撑到几时? 到冬月里玉琭这一胎便也有小五个月了,至多再操心两个月,翻了年没两月就要生,贵妃一想干脆将这差事撂给了僖妃去,也叫人瞧着她大方,不是那病得不能动还巴望着权的人。 如此叫人忙着,也省得僖妃一天到晚盯着旁人的孩子、肚子,起先是惦记着四阿哥,这些时日眼看着五阿哥过了先前胎里的病弱,还去巴巴看了五阿哥几回,甚至还借口叫那拉贵人安心养身,强抱走五阿哥了一次。 得亏五阿哥是个认生的,一离开那拉贵人就哭,那孩子约莫是那拉贵人难产时憋着气了,肺不多好,一哭得狠了小脸儿都隐隐发紫,僖妃见状只觉心下忐忑,哪儿敢再用强硬手段,又连叫人将五阿哥还给那拉贵人去了,说起来也叫人笑话。 如今叫僖妃忙活起来,也省得再生事了,如此过了没几日,陪着万岁爷北巡的女眷们就回来了,几位女眷不仅安安稳稳地回来了而且还多带回来了两个小的。 原只是端嫔董氏有了身孕,其余女眷配合着端嫔的步调便也没急着赶路,轮流陪着端嫔照顾着端嫔的身子。 这照顾着照顾着,戴贵人看着端嫔喜食酸甜,也跟着口舌生津,饭量比平时增了些,时而夜里竟还能饿醒。 戴贵人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寻常用的少了便担心自个儿是不是有疾,这用得多了亦是要担心,着太医瞧过,还真有了情况。 她是有喜了,算起日子竟比端嫔还早七八日。 她甫一知道这信儿顿时激动得泪流满面,算起来她还是同惠贵人、荣贵人一道入的宫,人家惠贵人的大阿哥都多大了,她这才得了好消息,然甭管她等了多少年,而今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两位主子月份儿都浅,路上自是小心再小心,只恨不得走一天歇两天,如今回来了,两个人腹中的孩子已然有两月余了,且稳当着,太皇太后娘娘甫一听说高兴得什么似的,身子骨都跟着年轻了好些。 几位女眷甫一回来她都谁得让人再过来给她请安,特下了吩咐叫人歇着,待明儿再一道请安用宴,端嫔和戴贵人不敢托大,叫跟前儿的丫头去给太皇太后娘娘磕了头,这才安安生生回去,关起门来才热闹热闹。 戴贵人自不必说,端嫔也是倾向于亲近贵妃和德嫔的,佟佳贵妃听二人有了孕也是替她们高兴,特在观澜榭置办了一桌请了二人来,还喊了玉琭和四阿哥,那拉贵人身子恢复了些,能下地走动了,便也抱着五阿哥一道来热闹热闹。 贵妃是真心替她们都高兴,众女眷有孕的有孕养身的养身都不宜饮酒,贵妃便特叫人准备了热羊乳,她高兴着倒是小酌了几杯,一桌子好菜没怎么用且只顾着说话去了。 端嫔和戴贵人此次伴驾北巡虽是弄得虎头蛇尾,没怎么玩儿就结束了,可好歹是出去了一回,在路上也见了不少风光,再加之还有了喜,难免兴致高昂话多了些。 其余三人或羡慕或好奇地听着,一场午膳用了一个半时辰才算完,末了散了场各回各出歇着去,佟佳贵妃却坐在桌前动也不动,甫一听莲心说将人都送走了,她便愣愣地借着酒劲儿哭了出来。 她怕不是个送子的,凡跟她好的都个个做了额娘,偏她还求而不得一直没个子嗣缘,身子也越发的不成器,她看着端嫔和戴贵人说起孩子是面上的期待笑意,当真是羡慕至极。 什么时候也轮到她脸上流露出这样幸福的笑意? “、、、、、阿玛整日催着本宫做额娘,本宫要做哪门子的额娘,别说抱来四阿哥养,就是抱来五阿哥、、、、、我只怕也没那个福分将孩子养大、、、、、” 佟佳贵妃真是吃醉酒了,原是在桌上趴着的,这一哭起来更是没劲儿,一出溜就滑桌子下头去了,莲心和肖公公连忙将主子给扶起来往里间儿搀,听主子混含着酒气的讷讷,真当叫人心疼。 心想佟大人和太太也真是的,整日叫人去信捎口信儿催着作甚,怀孕又不是她们主子一个人的事儿,这阵子万岁爷压根儿就不在园子上,那儿来的雨露恩泽给主子承,总不能凭空蹦出个孩子。 如此催促逼迫,主子没等着有了阿哥,好好一个人得先被逼疯了去。 莲心和肖公公接连地轻叹,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和痛心,且嘱咐屋里的小丫头们给主子更衣净面罢,二人出去立在廊下透口气,也顺带着商量着以后。 第462章 隔墙有耳 家里不顾着她们主子的身子,她们总不能也顾着,以后若再有催要孩子的口信儿,二人可得掂量着传话才好。 说罢这些,肖公公耷拉着嘴角儿又说起刚刚几位的不是了,颇有些愚忠的样子,刚刚在场的有个算一个,凡能激着她们主子的都不好。 “都忒没眼色了,咱们主子请人来的时候还欢欢喜喜的,是真为她们高兴,瞧她们一个个说的什么话,句句往咱们主子心窝子里捅。” 不过德主子救过她们主子,肖公公还念着德主子的恩倒不会埋怨什么,那董氏是新来的,同人还不熟的,也暂分辨不出来先前在她们主子跟前儿说的那些有关孩子话是真心还是故意。 再说那拉贵人,人家从鬼门关转悠了一圈儿回来,身子还都没恢复过来,就指着五阿哥活了,若指责她的不是倒也有些不忍心。 这算来算去,也就能说戴贵人一个的不是了。 “以往那戴贵人在人前儿唯唯诺诺连话都说不囫囵,旁人打个喷嚏都能将她吓得一蹦跶,如今倒是好了,怀了龙种说话都铿锵有力了,筷子也下得勤,每人一道橙碗儿蒸肉,她竟能厚着脸再讨一份儿!” “眼皮子浅就罢还是个没眼色的,句句不离腹中的孩子,说什么孩子爱吃不挑食,德主子这都怀两回了,也没得她会显摆,当初若不是咱们主子可怜她年老色衰身边儿连个傍身的孩子也没有,特在万岁爷跟前儿提了她,伴驾这好事儿岂能轮着她?” 肖公公说得痛快,然听的人却觉得有些过火了,莲心忙拉了拉肖公公的手臂叫人压着些声儿,下头进贡上来的一筐橙子是金贵些,可也不至于被戴贵人多吃了一个就被肖公公说成这样。 今儿主子吩咐膳的时候就没依着人头做膳,就是念着叫来的四个里有三个都怀着身孕呢,若遇着合口的也能多用些,不然那橙碗儿蒸肉一做就是一个时辰,想多吃也来不及上不是。 不过肖公公说的也不尽是不在理的,戴贵人如今说话确实是有底气多了,在她们主子跟前儿也没了拘谨之色,一开口,不像是个贵人在贵妃娘娘、嫔主子跟前儿说话了,倒像是能同德主子、端嫔平起平坐的。 莲心笑笑,也不想在肖公公跟前儿火上浇油了,也知道肖公公护主,人不是个坏的,只过了气头就好了,忙连声儿劝了几句去。 “肖哥哥可别恼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咱们还得好好伺候主子呢,若肖哥哥倒下了我自个儿可没法子了,戴贵人不就是多用了个橙碗儿蒸肉,昨儿橙子刚送来的时候主子不是还各赏咱们一个嘛,肖哥哥若惦记这口,我便往膳房使了银子去,咱们也尝个鲜。” 肖公公哪儿能只是为了个橙子,当即着急辩解:“我能是那眼皮子浅的,我又不是替主子在意一个橙子,还不至于心眼儿小到这份儿呢!” 莲心笑着拍了拍肖公公的手臂:“那不就得了,你既是不在意那戴贵人也没什么罪过了不是?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趁着主子这会子不消得伺候咱们也用膳喘两口气去,我把我的橙子给你就是了,咱肖公公就甭介怀了、、、、、” 说着,肖公公便被莲心连扯带拽的拉走了,肖公公人在前头走声儿在后头追,声儿里已然没什么气恼了,尽是无奈:“、、、、我都说了,这不是一个橙子的事儿。” 两个人笑闹着用膳去了,被这样一打岔,肖公公自然也气不起来了,再者他便是气也不过是牢骚几句,又不会真因为这个就针对了谁。 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二人前脚儿刚走,打西边廊下拐角就冒出来一个端热水给主子擦脸的小公公,贼眉鼠眼的,打量了那走远的二位好一会子这才去办了差,而后借故出去了一趟,在无人处见了个宫女打扮的人,一开口便亲亲热热的喊卫姐姐。 今儿观澜榭屋里屋外的事儿,凡他知道的都细细的同人说了一通,那宫女记下了,临走时除了给了一银锞子做赏钱以外,还从腕子上退下来了个镂空的金镯子塞给了那小公公。 “辛苦你盯着,北巡的小主们都回来了,这人来人往的只怕叫人瞧见,之后若没什么紧要的事儿咱们便不要贸贸然的见面了,若真有事儿,给膳房的小李子送个信儿便是。” 那小公公忙应下了,他年纪不大,也是头回做外快捞银子,得个银锞子已然欢喜,这会子手里捏着那镂空的金镯子,还觉有些烫手。 “卫姐姐的话奴才都记得了,只是这镯子奴才瞧姐姐几次都带着,想来是心头好,姐姐给了奴才,奴才心里还过意不去呢,今儿的信儿倒也不多要紧。” 说着,那小公公便推让了去,想将手里的金镯子再还给人。 卫双忍不住笑,到还没见过这样知足的,明明都肯出卖主子赚钱了,竟还凭着良心赚钱,不肯多收。 “给你你就收着吧,也不是叫你白白收下的,德嫔那儿的消息不好得,好在她常同贵妃来往,你若能打探便打探些,不过事关德嫔的消息便不必给小李子说了,我若得空自会寻你去。” 得了这话,那小公公这才安心收了镯子,紧忙拍着胸脯保证,也不多问:“那就请卫姐姐放心,德嫔娘娘那儿的消息我定细心留意,姐姐只管说想知道些什么就是了,我虽只是个二等的奴才,可日日跟着贵妃行走办差,倒也知道不少。” “那敢情好,若你不忙,这会子就同我说说德嫔的喜好也好。”卫双眉眼流转思索片刻,到底还是没先问了什么要紧的,只压着心急,先试探试探这小奴才的本事,看看是不是真的可用。 自打她投靠了僖妃娘娘,知娘娘有要用她固宠的意思,便无一日不盼着,同是包衣奴才的玉琭都能翻身做了主子,她生得又不比人差,凭什么她不能? 第463章 散散消息 起先这也只是她的一个念头,一份不服罢了,可谁道越是知道玉琭过得好她心里久越难受,就越咽不下这口气,越是想替自个儿争一份前程。 她使银子搭上了知秋姑姑的门路,可细细算来,她都在僖妃娘娘跟前儿一年有余了,竟还不见娘娘给她伺候万岁爷的机会,就是当个奴才也当得憋屈,整日只叫她在屋里伺候藏着掖着,那日子过得竟还不如在辛者库自由。 好歹他阿玛还是辛者库的管事呢,能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如今叫她再回辛者库她也不甘心,然与其蹉跎光阴将希望尽寄托在僖妃身上,倒不如她自个儿也想个出路,有道是事在人为不是。 具体的法子她还未想出来,万岁爷也久不在园子上,便只能先多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这玉琭到底凭什么被万岁爷这样看重,招不怕老,有用就好。 那小公公可不知卫双的心思,后宫女眷想打探德嫔娘娘消息的人多了去了,着实不多卫双这么一个,他只管将知道的吐露个痛快。 “姐姐不在德嫔娘娘跟前儿当差,怕是知道德嫔娘娘的喜好也无用,还不如叫奴才给您说说德嫔娘娘哪儿讨万岁爷欢心呢。” “要奴才看,德嫔娘娘最大的不同就是没那么规矩,倒不是说什么她嚣张跋扈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而是比之旁人的拘谨,德嫔娘娘在万岁爷跟前儿更多了分自在和亲近,也不光是对着万岁爷这般,她对着贵妃娘娘和几位亲近的也是如此,叫人觉得没由来的亲近。” “再有便是德嫔娘娘在万岁爷吃食喜好上下了大功夫,姐姐瞧宫里时兴的吃食,十之七八都是德嫔娘娘想出来的,听说万岁爷还喜欢有见识的女子,不说学富五车,至少万岁爷说起什么不至于半分不了解,连句话都插不上的、、、、、、、” 那小公公也是个人精儿,知道凡是打听德嫔的,多是冲着人为何受宠上头去的,这卫姐姐确实生得不俗,也不知是她自个儿心大还是后头的主子心大,还巴巴打听这个来。 然甭管什么心思都不是他能管的,他只管为了银子动动嘴皮子,至于能不能效仿得成就不一定了,毕竟万岁爷跟前儿都有个真的了,谁还会喜欢假的呢。 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卫双听了半晌儿,越听越是没个头绪了。 一来见识的事儿不是一二天就能速成的,二来在点心吃食上钻研也没意义,她就算做得出来也不能整日提着点心偶遇万岁爷去,再有,这规矩更是不能大意,她毕竟还只是个奴才呢,若不守规矩,怕是都不等见了万岁爷,她便先被人收拾了去。 卫双沉着脸也不想再听了,只觉自个儿那镯子算是白给了,干脆摆摆手止了人话头:“罢了,我还得伺候主子去呢,你若探得什么有用的再说吧。” 见卫双不快,那小公公只怕断了财路,紧忙上前半步急急道:“姐姐嫌我话多了,其实还有一法子不消得这样费劲儿呢。” 卫双听这才驻了足,审视了那小公公了会子,也不信这小奴才能有什么好法子,颇有些不耐。 “还不快说!” 那小公公笑了下,压着声儿忙道:“知姐姐是为主子尽心尽力,可费尽心思讨万岁爷欢心这条路怕是想左了,后宫满打满算这么些女眷,又不是才入宫的能讨万岁爷个新鲜,万岁爷对谁再喜欢还能比得上德嫔吗?” “再喜欢又能有什么用,怎么都不如得些实打实的好,旁的不说,姐姐就瞧那拉贵人和戴贵人,这二位以前能比得上谁?如今一个有了五阿哥,一个怀了身孕,不也一个个抖起来了。” “您叫主子想法子讨好讨好贵妃,贵妃身子不成不能伺候,为彰显大度总抬举着关系好的几位,只要有机会伺候,那离好日子就不远了。” 确实是这个理儿,可想通此处卫双不又得更恼了些,只恨自个儿起先怎么眼拙挑中了僖妃,若讨好贵妃如今想来也不比这样费劲了。 可再说回来,她当初执意讨好僖妃就是心里不服,想跟玉琭打擂台呢,不然她若做了贵妃的奴才,岂不天天对着玉琭那张假惺惺的脸,只怕还没等着她得了万岁爷的眼,就先活活怄死了! 卫双吃了一肚子气走了,然她也没忘了正事儿,回去了将贵妃那儿的消息同僖妃娘娘禀后,便听娘娘吩咐知秋,叫人给戴贵人那儿散散消息去。 贵妃跟前儿的奴才一贯严谨,在外头多说一个字儿也不肯,如今好不容易逮到错处了,必是得好好做些文章。 不过也不能做得太刻意了,今儿中午肖公公才发了牢骚,下午便传到戴贵人耳中了,凡不傻的稍一想便知道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了。 知秋是个会办差的,掌握着时机,顿个几日才往膳房递个信儿,膳房整日人多口杂的,什么信儿就是传开了也无从查,再加之有好说闲话的大嘴巴,戴贵人就是深居简出也不怕听说不到消息。 过了几日,端嫔和戴贵人有孕的欢喜劲儿也就淡了,戴贵人原就是个不爱出门的,如今有了身孕就更是小心了,只怕护不住自个儿的宝儿,胎没坐稳前她除了去太皇太后处请安,是不打算出门儿了。 贵妃和玉琭也知她小心,且关切着,还不辞辛苦常来看看她,那拉贵人更是带着五阿哥时时来,故而戴贵人这儿也不见冷清,整日热热闹闹的。 时至冬月中旬下了场雪,知外头还忙乱着,万岁爷还没要带着众女眷回宫的意思,僖妃管着用度,为彰显关切,又拨了银子给几位怀着身孕的添了些炭烛份例。 戴贵人身子不算个好的,她没怀着身子的时候就急怕冷,眼下更觉得虚弱些,就是整日坐在榻上裹着被不动都四处冷飕飕的。 今儿还正碰上那拉贵人带着五阿哥来了,她疼爱着五阿哥,只觉五阿哥胎里虚更是不能受一点儿寒,戴贵人便忙打发跟前儿的丫头采月去领炭烛,屋里又多添了炭盆,如此她同那拉贵人坐着说话也不冷。 第464章 当头一棒 然谁道左等右等都不见采月回来,好一会子才盼回了人,可人是欢欢喜喜去的,回来眼睛里却含着泡泪,小脸儿也红着,也不知是被冷风刮的还是哭狠了。 “怎的了这是?瞧这一身的雪水,别不是贪玩儿忘了回来了,我正要着人寻你去。” 戴贵人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抬头看了采月一眼,一手揽着五阿哥一手捏着勺给孩子搅着蛋羹,五阿哥是个极乖极乖的孩子,整日不吭不响的也不爱哭,叫人喜欢得心疼,凡那拉贵人带着五阿哥来,戴贵人就没叫那拉贵人操心过。 采月被主子一关心,那眼泪又簌簌往下落,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采月同戴贵人一般,亦是个遇着委屈往肚里咽的,绝不是那好告状挑事的奴才,可今儿实在是委屈了,也是替主子不平,这便含着恼一五一十的说了去。 “回主子话,您叫奴才的办差,可这差事怕是办不好了,下头的奴才们个个见人下菜碟儿,您、德嫔娘娘、端嫔娘娘明明都怀着龙种呢,偏在旁的眼里咱们就低人几等,没资格讲条件过好日子呢!” 戴贵人见采月狼狈回来原还没多想,以前她们主仆受挤兑就不说了,如今可不至于再叫人看低了去,可听这话,怎得比从前还不如,怎得还牵扯了德姐姐和端姐姐? 前儿贵妃姐姐和德姐姐还一道来瞧她呢,后宫里个个是人精儿,谁不知她同贵妃、德嫔几个的关系好,打去年前年就没奴才敢克扣了,怎的如今会在这事儿上做文章? 戴贵人也顾不上喂五阿哥了,先将孩子还给了旁边儿的那拉贵人,然一抬头正对上那拉贵人躲闪的眼光,戴贵人心下一沉,只觉不对,急急看向采月细问。 “你这是什么话,先不说我同姐姐们的关系如何,我这位份本就不如姐姐们,便是僖妃体恤也不能将我这份例同姐姐们持平,炭烛份例比姐姐们少是应当的,然再怎么少也不至于叫人当面说咱们受不得这个好。” “听你这话倒像是姐姐们刻意欺压了咱们似的,采月你实话,今儿到底遇着什么事儿了?我关起门来两耳不闻窗外事,你莫不是有什么故意瞒着我呢!” 说着,戴贵人看了眼采月,紧接着又瞥了那拉贵人一眼,见采月低着个头不知从哪儿说起,那拉贵人也低着头搓着五阿哥的小手,一点儿不带附和的,她便知这二人确实是有事儿瞒着她了。 只怕事儿还不小,戴贵人心头微恼,可更多是急,她身份低微家里也帮衬不上什么,故而为人处世一贯小心谨慎,宁愿多受些委屈也不愿得罪了谁,丢命事小连累家人事大。 这么多年委屈也受惯了,好不容易跟着贵妃和德嫔过了些好日子,眼看着不久又能有了皇子或是公主做依靠,她且舒心呢,谁道今儿采月的话像是给她当头一棒。 这小心着小心着,怎么像是哪儿做得不对,叫贵妃或是德姐姐不喜了? 见这二人一个个都不肯说,戴贵人干脆掀了盖在腿上的小被子,趿了鞋子起身:“采月不肯说是我这个主子做得不好,不叫人信服,可我当那拉妹妹你是我亲妹妹,你受苦受难时我只恨不得什么替你分担了去。” “咱们这般关系,如今遇着事儿了竟也跟着外人一道瞒着我,可见是没将我当姐姐看的,即使如此我也不问了,我自个儿找德姐姐问去,若我真是哪儿不好得罪了人,我只管跪在冰天雪地的领罚,没姐姐们的关照就没我如今的日子,我没做过的事儿是断不肯叫人误会什么的!” 戴贵人撂下话就要走,外头风雪正急,哪儿能真叫戴贵人受了寒气,那拉贵人也顾不上抱五阿哥了,连下了罗汉床同采月一道拉住了戴贵人。 “姐姐这是什么话,姐姐待我的好我岂能不知,我生五阿哥时受了大罪,若没姐姐没陪着我定然熬不过来,我甚至想着若我熬不过来,便留了遗言求皇上将五阿哥托付给姐姐,叫五阿哥喊姐姐一声额娘。” 先前的艰难不能提,一提便叫人鼻酸难受,戴贵人知那拉贵人先前又多难挨,可怎也不知那拉贵人还生了这样的心,肯将五阿哥托付给她,一时也跟着红了眼睛,拉着那拉贵人的手这才少了些冲动。 “那你还瞒着我!我是怀了身孕不假,可又不是经不得一点儿事儿了,你们一个个的都瞒着,瞒来瞒去反成了大事。” 那拉贵人面露难色,可见瞒不住了,跺了跺脚“嗐”地一叹,拉着戴贵人回去坐好了这才纠结着说了出来。 “其实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怕你听着糟心,你可还记得你同端嫔刚回来那日,咱们一道去观澜榭用宴的事儿。” 戴贵人一愣,更觉迷惑,不知当日如何得罪了人,只是讷讷点头:“我自是记得,那日咱们不是都挺高兴的,贵妃姐姐还吃醉酒了?” 那拉贵人抿了抿唇,说起来也觉面上过不去:“贵妃姐姐是吃醉了酒,可只怕这醉意里只有三分是替姐姐和端嫔高兴,七分是为自个儿遗憾难过的。” “也不知咱们走后贵妃姐姐同下头人说了什么,下头便有些不满的声音传出来,我整日顾着五阿哥,知道的也不过比姐姐早那么两日。” “下头人也是嘴碎,不敢说贵妃如何,又不愿得罪了端嫔,偏说姐姐的不是,说什么不好还抓着姐姐那日多用了份儿橙碗儿蒸肉大做文章,话着实不好听。” “不过这流言素来不可信,我便没想着告诉姐姐,再者咱们同贵妃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有道是日久见人心,贵妃如何待咱们好这可做不得假,姐姐听听就罢可别挂了心。” 那拉贵人没细说外头传的那些话,可即便不说戴贵人也想象得出来,脸上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了,原还挺着的脊梁都不又得怯怯下弯了些,肩膀也缩着,从前的怯懦又一点点寻了回来。 第465章 夹缝求生 那拉贵人叫她不挂心,可她怎么可能不挂心。 她又不是不知贵妃的本事,这外头什么时候敢编排贵妃? 那日连她多用了一道橙碗儿蒸肉都说道得明明白白,必定是席间的人透露出去的,而今传得沸沸扬扬,她就不信贵妃半分不知,贵妃既是知道了还不堵住人的嘴,那外头传的必定就是贵妃的意思了。 没贵妃首肯,谁又敢出去乱说呢。 戴贵人从前不是个通透的人,可这会子却是想得多了,可想不通的事儿可更多了。 为什么佟佳贵妃平白对她不满,仅是因为她怀了身孕吗?可怀了身孕的又不止她一个,贵妃对她的不满也着实太牵强了些。 她是多用了份儿橙碗儿蒸肉不假,可德嫔还多用了些山药樱桃肉呢,怎不见贵妃对德嫔不满了去? 戴贵人眼中泪光泛泛,一想万岁爷在提起德嫔时的温柔和欢喜,胸中憋着的一股气猛然就散了。 是了,她怎么有资格同德嫔比,德嫔才是万岁爷疼在心坎坎上的人,连贵妃也得捧着护着,多在贵妃那儿吃用些什么是同人不见外,可她就不一样了,旁人客气让一让,她倒是厚脸皮,直接全盘接受了,可不就讨人嫌了。 戴贵人心头乱糟糟的,那拉贵人岂能看不出来,连打发了奶娘先阿波这五阿哥去偏间避一避,下头的奴才们也不叫在屋里陪着了,她好同姐姐说说话去。 “说了不叫姐姐多想姐姐还是多想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同采月这样瞒着姐姐,不是同姐姐离了心,是真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儿影响了姐姐的心,姐姐到底还怀着身孕呢,甭管外头什么事儿,当好好顾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戴贵人一听这话泪就忍不住了,抱着那拉贵人悲悲戚戚的哭了出来。 “我原以为咱们姐们二人在宫中当真是有了依靠,可到头来,还是一颗真心错付,连些个不打眼儿的小事也能叫人挑出错处来,我怀了身子,又能是什么错事呢?以后若再去观澜榭,莫不是连吃口茶都要提着心?” 这事儿虽不涉及那拉贵人,可她二人同为有了孩子的贵人,个中辛酸自是尝得透透的,戴贵人这一哭,也引得她心中难受至极,倒是想起来僖妃前阵子想抢五阿哥的事儿了。 连僖妃都这样着急子嗣,难道贵妃就不急吗? 原她还不觉得这事儿是贵妃有意传出来的,然又想贵妃眼下最想的就是能有个孩子,最听不得的怕也就是宫中谁又有了身孕,再说对戴贵人不满好似也顺理成章了些。 “咱们有孕哪儿能是错事,咱们连能不能有孕都做不得数呢。”那拉贵人压着泪直叹:“怪就怪咱们位卑言轻,这人生的路怎么走都得看旁人的脸色,护不住自个儿,连带着孩子也低人一等。” “不瞒姐姐,我知我能有五阿哥多亏了贵妃姐姐和德嫔姐姐的提携,凭着感激之情,若是贵妃姐姐有意要养着五阿哥我是情愿给的,可等我真感受到五阿哥在我肚子里,用小脚踢我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也不舍了。” “五阿哥是我拼了命才有的宝儿,我怎舍得拿他去讨好贵妃求得以后的荣华,为了五阿哥,我宁愿吃苦一辈子,好在贵妃没这意思,想来也是看不上我们五阿哥身子孱弱。” “后来僖妃抱走五阿哥又送了回来,闹了一通虚惊一场,我这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我知道这一关我算是过去了,若无意外我当应该能做了五阿哥的额娘,而今轮到姐姐了,要我说甭管贵妃如何态度,至少贵妃本性是个好的,当不会为难姐姐,姐姐且将心好好放在肚子里。” “至于僖妃,只要贵妃在一日,贵妃那儿没如意一日就不会叫僖妃称心,咱们虽在夹缝中求生,可也还算是稳当的、、、、、、” 那拉贵人本意是劝慰,可戴贵人心小,越是听那拉贵人说心里越是没底,且惶惶着,待送走了那拉贵人和五阿哥之后,竟一时有些食不下咽、夜不成寐,才两日的工夫就将先前养出来的二两肉瘦了回来。 她本不害喜的,可眼下也不知是正好赶上了还是心里藏着事儿,别说下头人提了橙碗儿蒸肉这道菜,凡沾了荤腥的她闻着便恶心,心头紧紧提了起来。 这连日里天儿也不好,风刀子似的刮着人露在外头的皮肉往骨缝里刺,佟佳贵妃身子弱些便没出门走动什么,太皇太后娘娘将请安也给省了,玉琭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一心陪着四阿哥玩儿。 外头的消息虽长了腿儿似的传,可二人皆没在意,只觉得荒诞,心里也明镜似的知道这事儿多半是僖妃在背后鼓捣,当日虽只是她们几个关系好的关起门来办了小宴,可膳房没关着门,谁多用了什么,多传了道什么膳可不是什么秘密。 她们姐妹几个平日里那样亲近,总不能被人用了这些个雕虫小技就挑拨了去,故而佟佳贵妃压根儿没想着澄清这事儿,若真因为这个特站出来说什么反而掉价,像是对人不信任似的。 这一来,该在意的没在意,不该多想的却多了心,待几人再见面时便是腊八给太皇太后请安时了,连康熙爷都歇了半日,一大早便到他皇玛玛跟前儿奉茶尽孝,空着肚子讨一碗腊八粥。 康熙爷同贵妃、玉琭是最先到的,其余人也没叫主子们多等,卯时前便尽来了,待人差不多齐了,康熙爷扫了眼下头人,正欲叫人传了腊八粥来,谁就瞥了戴贵人一眼可叫他吓了一跳。 怎么这月余未见,戴贵人瘦得一张纸似的,脸色也泛着微微青白,交叠放在腿上的双手也枯树枝似的,若他没记错,戴贵人如今当是有小三个月的身孕了,可这能像是有孕的样子吗? “戴贵人可是身子不爽利?朕瞧你脸色不好,你如今双身子当多注意些,若实在受不住不必拘着规矩一定过来。” 第466章 暗中龃龉 “臣妾、臣妾多谢万岁爷关切,臣妾身子无碍,就是近来害喜得厉害了。” 康熙爷见戴贵人身子不妥,原还想着叫太医来给她瞧瞧的,然见戴贵人心中有数便也作罢,遂想起先前玉琭怀四阿哥的时候也有阵子吃咽不下,虽没戴贵人这样憔悴,然料想也是个过程且得熬着。 今儿又过节呢,一大早就叫太医说来也不好,左右戴贵人不是不知轻重的,如今怀着身孕总不能再委屈了自个儿委屈了腹中的孩子。 康熙爷放了心,抬手免了戴贵人的礼,还吩咐人怀着身子便不必拘着这些规矩了,待着人上了腊八粥,等人摆碗碟的工夫,康熙爷眼神儿又望向玉琭。 他忙着,又是好些时日没见玉琭了,不知不觉间玉琭已然很是显怀了,行动之间都带着小心翼翼,得亏如今这个小的孝敬,没难为她额娘,看着玉琭隆起的小腹,康熙爷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期待感。 算算日子,翻了年约莫四月里就要生了,若是像个四阿哥,多半还得往后拖一拖,然若是个性子急的孩子,三月里发动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回宫的日子可得好好再琢磨琢磨,要么翻了年就走,要么就往后再推一推,等玉琭生了肚里这个小的坐了月子再一道回宫,可不能将玉琭和孩子落在园子里了。 然不等他多想,太皇太后娘娘又问起外头的事儿了,今儿大家伙儿在一块儿过节用膳,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规矩,康熙爷边给皇玛玛布菜边回着。 “回皇玛玛话,外头情形比之先前已然好多了,在前几日风雪来临前孙儿便带着人四下都逛了一遍,百姓的房屋基本上都已然修缮完毕,虽准备得仓促了些,可度过这个冬日却是不难。” “在雪停的间隙也在不断的修缮着,只要不像前些年的那场雪患,两天的工夫雪下三尺深便没什么大碍,城外和直隶各处也开了不少荒,陈粮足够撑到来年秋收了,再加上春日里能成熟一批冬麦,断不会出现饿死人的情况。” “只是要想恢复到从前还且得忙,此次受灾甚广,房屋倒塌千万间,光是京中的损失便十万余两纹银,更不必说旁的了,孙儿只盼着大军早日凯旋,如此也能在军需开支上节省一笔。” 太皇太后娘娘点头,闻言也止不住叹:“这冬日难挨,有余力者当多对贫苦百姓施以援手才是,再过几日宫里头再捐一次吧,也不拘着多少,算是个心意。” 康熙爷点头:“皇玛玛倒是同孙儿想到一处了,孙儿还想着今年的过年就简单办吧,属实不好铺张,往年还赏赐八旗各府,今年特殊些,孙儿想着不如改为赐福,孙儿抽出一日的工夫动动笔墨,赏出去也不比那些个金银阿物差。” 若单单赐福还是略显单薄,太皇太后沉吟会子,还是点了几家肱骨出来打算赏些好物件儿,其余的则只赐福赐膳。 祖孙二人三言两语便将过年的事儿给定下了,然这事儿只叫僖妃忙也忙不过来,太皇太后又瞧了瞧身边儿的佟佳贵妃,见人气色尚可,着又拉拔了佟佳贵妃,点了僖妃、玉琭和端嫔一道帮衬着。 说完这些正经的,待用得差不多了,康熙爷又挨着个儿的问了下头孩子们的情况。 太子还是同往常一般的沉稳,无论是读书还是骑射皆不必多操心,大阿哥瞧着也懂事不少,没之前那么跳脱了,个子也拔高了些,同太子一比,竟不知不觉间比太子高出了一头去。 康熙爷玩笑着,又叫人给保成盛了半碗八宝粥,叫保成多吃些快快赶上大阿哥去。 保成忙谢过了,只是着实吃得勉强,他到底年纪不大,配着饽饽和点心用一碗浓稠扎实的八宝粥已然是极限了,再多用半碗着实艰难,可皇阿玛的好意他又拒不得,只得一勺一勺慢慢压着咽下去。 然比之他的艰难,大阿哥可巴不得呢,连站出来讨巧一句:“往年儿臣只用一碗,还当是规矩呢,惹得儿臣年年这时候都在乌库玛玛这儿饿着肚子回去,既可再添置,那儿臣厚着脸皮也朝皇阿玛讨一碗吧。” “儿臣也长个儿呢,再用两碗也不在话下!” 大阿哥确实能吃,他今年不仅长个儿了还长胖了,许是日日没少在骑射上下工夫,瞧着那肉可扎实,如今又裹得厚瞧着壮实得很,一点儿没虚胖的样子。 他这一讨粥吃,太皇太后娘娘立马拉着大阿哥哎呦哎呦心疼了,不消得等康熙爷再赏他粥,太皇太后娘娘亲自起身给大阿哥盛了满满一碗。 “你这孩子,平日里你来点心果子没少用,今儿倒是客气了,来了哀家这儿哀家岂能让你们饿着回去,今儿可没那么多规矩,一个人再多添置两三碗儿也够喝的。” 给保清盛了一碗,太皇太后娘娘生怕保成不够,还又给保成添了一大勺,可怜保成刚勉强吃得见底跟前儿的碗儿又满了大半,小小的孩子恨恨看了大阿哥一眼,气得眼睛通红险些要流泪。 大阿哥挑衅似的看了保成一眼,不嫌事儿大的又执箸给太子夹了一块儿冰皮莲蓉饼放在保成的碟中。 “二弟别光喝粥啊,用些点心垫垫,不然没一两个时辰又饿了,读书都不能静心。” 太皇太后娘娘年纪大了,牙口没以前好,旁的不说,这儿的点心都用极了心,就拿着这冰皮莲蓉饼来说,为了口感更佳软甜,且不知点心师傅多用了多少糖和油一点儿一点儿揉进去的。 保成本就不多爱这些腻口的,凡来了乌库玛玛这儿,薄皮厚馅儿的点心他更是能不碰就不碰,可大阿哥打着关切的旗号行事,保成便不能不陪着大阿哥在皇阿玛跟前儿演好这兄弟情。 说来也是无妄之灾,读书的事儿大阿哥素来不如他,甭管几位大人如何说大阿哥也不在意,可自打前阵子教骑射的师傅当着大阿哥的面儿夸他有悟性,这便引得大阿哥不爽了,整日阴阳怪气不说,还在些个小事上恶心人,着实够烦的。 第467章 矛盾不断 可偏皇阿玛最期盼的便是他们兄弟和睦,大阿哥既不直接同他交恶,他便也不能恶语相向了引得皇阿玛厌烦,只得忍着去。 保成看着那冰皮莲蓉饼便觉一阵喉头发紧,硬忍着恶心朝大阿哥感激一句,顺便也挑了大阿哥不爱的油糖饼夹给人。 “多谢大哥关切,大哥也多用些,弟弟可不如大哥的胃口好,读书间歇,一盘子点心玩儿似的就用完了,如今乌库玛玛都开了口,大哥就别见外了,都是一家人只管挑喜欢的用去。” 大阿哥和太子的你来我往俱落在众人眼中,因不知二人的龃龉,连康熙爷都觉得他二人实在兄友弟恭,心中宽慰得不得了,然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大阿哥同太子喜欢逗四阿哥玩儿,时不时的也留下用膳,玉琭不敢说对大阿哥和太子十分了解,可在吃食喜好上玉琭还算能说吃一二,稍往二人碟中一瞥,便知这兄弟俩可不对付着。 倒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两个孩子之间还能有什么矛盾闹得这样不愉快? 玉琭想不明白,她还当这日子能再安稳两年,谁道这二位小小年纪还未掌权就这样开始斗了,那四阿哥再大些又如何面对大阿哥和太子的拉拢呢,以后怎么拉帮结派还不是看跟谁幼时的情谊深,打小就不对付,以后更别说一块儿做事了。 玉琭不由得暗叹一声,心说在这宫中真真没一会儿安稳日子可过,再看身边儿的四阿哥,这傻小子还攥着奶饽饽往嘴里塞呢,小吃货一个,都吃了俩了还没够。 众人用罢膳,又陪着太皇太后娘娘说了小一个时辰的话,康熙爷这才带头起身告退,午膳不消得众人一道用了,只康熙爷陪着他皇玛玛就是,旁的女眷想尽孝的去也无妨。 康熙爷这一起身,众人也跟着告退,康熙爷好不容易得闲半日,正想着拉着玉琭和四阿哥回去好好叙叙话呢,然玉琭同佟佳贵妃见戴贵人身子不妥,打算结伴儿瞧瞧,便不好同康熙爷一道走了。 “这阵子天不好,臣妾和德妹妹甚少同人走动,今儿猛然见戴贵人身子孱弱成那样,心中多少惦记着,臣妾同妹妹一道陪陪戴贵人去,若身子实在不适叫太医瞧瞧也是得,便是害喜也总不能硬熬。” 佟佳贵妃挽着玉琭的手臂先出了声儿,康熙爷便不好再拉着玉琭走了,心中虽有遗憾然想象戴贵人的样子到底也令人担忧,干脆点头应了去。 “你们姐妹几人素来亲近,是该如此相互照应着,且去吧,仔细着路上湿滑,四阿哥便跟着朕走,朕今儿见他比往常开口勤了,料想正是好学,朕得闲,带着他一道听啊哥们读书去,也算是启蒙了。” 四阿哥被康熙爷拢在大氅里,头上还带着掐兔绒的瓜皮帽呢,可就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额娘,可爱得什么似的。 因还当着后宫众女的面儿,玉琭搓了搓指尖儿,忍住了没伸手往康熙爷怀里捏四阿哥的小脸儿去,只同贵妃朝康熙爷福了身,先恭送了人才朝戴贵人走了过去。 戴贵人其实身子早身子受不住了,抓着采月的手臂朝贵妃和德嫔见了礼才不至于倒下去,然不等她蹲下去便被佟佳贵妃扶了起来。 “怎的几日不见,妹妹还客气起来了?”佟佳贵妃随口一问便叫戴贵人身子一抖,佟佳贵妃没多想,只当人是冷的,可戴贵人却觉得贵妃又是来挑刺的,这话像是绵里藏针。 “规矩不可废,妹妹见了姐姐合该行礼的。”戴贵人打着牙颤,身子是抖的心也是抖的,不光是冷更是紧张害怕,怕贵妃再对她不满,不许她继续怀这孩子。 闻言,佟佳贵妃和玉琭皆微微拧眉。 这戴贵人别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话叫人咂摸着生分呢,她们不过是这阵子没见罢了,风雪还能将姐妹情分给吹散了?不至于吧。 然话不好多问,瞧戴贵人这样子怕是再来一阵寒风就能吹倒了,佟佳贵妃干脆吩咐肖公公,叫人抬了轿子送戴贵人快些回去,她同玉琭便不必了,整日闷在屋子里这会子吹吹风也舒爽,二来也方便她们说些体己的。 戴贵人想推脱来着,可她身子属实不争气,便也受着了,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只盼着早早回去,身子暖和些便也分出些心思来应付人,如今可再得罪不起了。 佟佳贵妃和玉琭不知戴贵人如何想,只是慢慢在后头缀着说着小话。 “戴贵人身子也太不成了,怀个身子像是要将她榨干一般。” 玉琭点头应和:“可不是,刚刚席上离得远没看甚清,只瞧着戴贵人脸色不好,可这会子离进了看更是骇人,她这样子不像是有孕倒像是病重了。” “开口还那样疏离,别不是被人挑拨什么?” 玉琭是个机敏的,一瞧戴贵人不对劲儿便细想到这阵子的风言风语,她是觉得荒诞不假,可谁知道当事人怎么想的,万一就想左了呢? 佟佳贵妃挑眉,仍是不信:“怎会,咱们待她还不够真心还不够好吗?若我真看不惯她她哪儿有如今这福气,她平日是小心谨慎的性子,可又不是个愚的,料想还不至于看不清人心。” “不说这个了,今儿席上我看太子同大阿哥可有些不对,太子好似不爱那冰皮莲蓉饼,委实吃得艰难。” 佟佳贵妃不愿提先前的风言风语,一来是不信戴贵人就是个这样不念恩了,二来也是有些心虚在,传言刚有的时候她并未多想,可谁道前阵子肖公公和莲心忽得跪在她跟前儿认错来着,她这才知这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细查了下头的人,果真是揪出了个奸细。 然这事儿却不好处置,肖公公失言在先,甭管她暗中整治或是同戴贵人扯明白都伤了情分。 肖公公不比旁的奴才,他的一言一行在别人眼中就是代表这她这个做主子的心意,她气肖公公嘴上不把门,可夜深人静时扪心自问,多少也确实有些心不平,只觉戴贵人笑得刺眼。 第468章 爱攀比的 然这不满却不至于叫她对戴贵人翻脸或是怎的,她只是有些嫉妒,嫉妒戴贵人能得偿所愿,而她却求而不得。 好在身边儿有玉琭带着四阿哥日日逗趣呢,她也不是容不下人的,这股子郁气随着酒气的劲儿就散了,谁道今儿再见戴贵人,人像是快不成了似的,如若真是被这传言给折磨的,她都不知是该愧疚还是该气了。 再细想也是伤心,她这几年对戴贵人的真心,原来还敌不过一句无依无靠的谣言动摇人心,可见戴贵人也是打心底儿没将她视作可依靠的姐妹。 罢,不想这个了,到底是因为什么还说不准呢,佟佳贵妃收了收心细听玉琭的话去。 “、、、、大阿哥同太子是有些不对,旁的不说,以前他们兄弟二人感情还是不错的,凡来寻四阿哥也是一道,可自上个月,他二人就不再结伴儿了,我原还没多想,然瞧今儿席间的不对付,便知他们二人定然是有些龃龉了。” “不过料想也是早晚的事,一个是嫡一个是长,就是没矛盾光听下头奴才们嘴碎挑拨也得生出些矛盾来。” 佟佳贵妃轻笑一声儿:“是这个理儿,我看这以后不光是大阿哥和太子争高低,三阿哥小小年纪也不像是个老实的。” “姐姐言重了吧,三阿哥可没比四阿哥大多少,还是个小娃娃呢!”玉琭有些意外,她即便知道些夺嫡的历史,可这也未免太早了些,三阿哥才刚会背了半篇,他能有什么心眼儿? 佟佳贵妃含笑乜了玉琭一眼,忍不住打趣:“你日日只顾着盯四阿哥去了,哪儿还注意到旁的,不过没关系,我替咱们四阿哥看着呢。” “你道三阿哥这三字经是为什么学的,还不是为了争他们皇阿玛的疼爱和欢喜。” “上一次万岁爷在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考教阿哥们学问你没陪着,我是瞧了个真切,万岁爷先是手把手教了大阿哥习字,又夸赞了太子作的五言小诗,可叫两个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三阿哥四阿哥也在,然他们还小都未启蒙自然考不得什么,可四阿哥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呢,那日也是起了玩儿心,万岁爷说一句他就在一旁咿咿呀呀学一句,小脸儿也绷着,简直同万岁爷十成十的像,屋内众人见状就没有不笑的。” “万岁爷也格外欢喜,还抱着四阿哥连连夸,说四阿哥有他的风范,如此一闹腾可就独独将三阿哥给落下了,三阿哥着急得很,也巴巴往万岁爷跟前儿凑,然万岁爷只顾着逗弄怀里的四阿哥去了,只是摸了摸三阿哥的发顶叫奶娘抱好他小心摔着,旁的夸奖一句没有。” “打那日没多久三阿哥就会背三字经了,连带着还背了首上口小诗,巴巴去万岁爷跟前儿讨夸奖,我叫人打听了,这事儿可不是下头奴才或是太后娘娘教的,是这孩子自个儿要学要背的,为的就是不能比兄弟们差了。” “真真是什么人生什么样的孩子,荣贵人就是个爱攀比的,便是将三阿哥给太后娘娘养着也掰不回来,这心机咱们四阿哥怎么比得上啊,每日就知道傻乐。” 一说四阿哥佟佳贵妃便忍不住笑了,四阿哥的机灵劲儿真真讨人喜欢,他不会说话的时候天真可爱,学说话时也频出烂漫言行叫人心生欢喜,还从不认生从不害怕怯场,就是同玉琭不对付的僖妃,偶尔见四阿哥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待三四岁话能说利索些了,想来更是叫人喜欢了。 “他就是傻乎乎的,整日就知道吃吃喝喝拉着暾焱到处跑,喊都喊不回来,前儿给我气的,下了大雪一人一狗都撒欢儿了,我想着四阿哥不过是在雪地里跑跑也走不远,便没担心什么,只管吩咐这个那个拿着罐子取些梅花雪水煮茶吃。” “可谁道就一眨眼的工夫,四阿哥和暾焱竟往湖边儿跑去了,还捞水的冰往嘴里填,暾焱也是个傻的,舔冰呢把舌头都粘住了,一人一犬被我打了屁股才老实了,约莫是冰脏的缘故,夜里四阿哥就腹泻了,害我一夜没歇一直给他揉肚子,好在是没什么大碍,拉了两回就好了。” 这说这事儿有叫两个人笑了好一阵子,可笑过之后又叫人发愁,下头阿哥们可不少,跟前儿立住的便有这四位阿哥了,下头还有五阿哥,再加之玉琭同两位有孕的,说不得很快六七八阿哥也要来了。 万岁爷虽已然尽量一碗水断平了,可谁还没能个偏爱的,就拿后宫来说,万岁爷的喜好就相当明显,而皇子间又有些不同,除了太子以外,其余的在没有爵位之前也不讲什么品级位份。 他们同是天子的儿子,凭什么你风光而我受尽冷落呢,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以后便是四阿哥不争不抢不与人为敌,仅凭着万岁爷对他的喜欢也得叫不少人眼红乃至针对着。 若四阿哥长大了还如此天真,那可不好办啊。 “罢,任四阿哥天真还能天真几年,生在宫中的孩子就没有傻的,咱们慢慢教就是了、、、、” 如此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戴贵人的住处,二人紧忙收了笑意,免得又叫戴贵人见了多想。 采月在外头等候多时了,见贵妃和德嫔至,紧忙上前相迎:“给娘娘们请安,这一路可冷着,我们主子已然备好了热茶候着了,娘娘们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正说着,正屋便有人从里头掀了帘子出来,二人抬头一瞧,正是戴贵人:“给姐姐们请安、、、”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背佟佳贵妃和玉琭一左一右给掺进去了,玉琭轻轻握了握戴贵人的手,竟还不如她这走了一路的热乎。 “叫你先一步回来就是怕你冷着了,谁道你还是一定要出来迎,我们可不冷倒是你手冰得什么似的,快进去躺好,叫采月才送几个汤婆子暖着,你身子弱些可不能不注意着。” 第469章 确凿无疑 戴贵人心头一暖,可下意识就要去看贵妃的脸色。 贵妃能给她什么脸色,一切都是她自个儿的揣测罢了,贵妃若笑便是笑里藏刀,贵妃若是面无表情便是心中藏着不满,贵妃若是蹙着眉那便是极不悦了。 戴贵人这会子又紧张起来了,可她心里也并不全然是猜忌,也知道自个儿有时候爱多想些,可她就是克制不住自个儿,真当纠结。 “哪儿有那么金贵的,寻常下头奴才们已然是够替我注意着了,再有姐姐们的关照,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日日躺着险些不敢下地走动。” 见戴贵人话多了些,没那么拘谨了,佟佳贵妃心头也算是松了松:“若真一点儿不下地走动也是不好的,我虽未曾生育过,可瞧着玉琭就知道了,肚子越是大越是不能多歇着,如此才有利生产。” 这话音未落,佟佳贵妃念着戴贵人心思敏感,连有改了封口,只怕戴贵人身子不适还依着她的话做。 “不过我说的也不算数,料想也是个人有个人的体质,还是得好好听太医的话才是。” 既说起太医了,佟佳贵妃和玉琭又不免念起戴贵人这孱弱的身子和憔悴的样子,玉琭不由分说,只言乔太医最善妇科小儿,正好也该叫他来请平安脉了,正好也给戴贵人一道瞧瞧。 戴贵人的身子一直是另一位刘太医照顾的,那刘太医没出过什么岔子,可本事也没什么突出的可言,自是不能同乔太医比的,人许是也势力些,见戴贵人不受重视也不甚上心,戴贵人都这样了,竟还一字不往上禀,真真该罚的。 戴贵人本想拒了,人家乔太医可是专门伺候嫔以上的姐姐们的,她岂用得了,饶是姐姐们抬举,她也得知本分才是,然她哪儿拒绝得了,末了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还是应下了。 那刘太医也确实是不用心,头一开始还十日来请一次平安脉,后来出了这谣言后,已然大半个月不曾来了,采月去请那刘太医也只说是高贵人身子不爽。 是了,真论起来她也是不及高贵人的,怎得罪得起呢,她便是不适也忍着。 戴贵人紧忙谢了,三人有吃茶说笑一阵儿,没一会子便见魏启带着乔太医来了。 玉琭身子素来稳妥,又是昨儿才刚叫乔太医给看过的,着实没什么好诊的,然为了叫戴贵人安心,玉琭便给乔太医使了眼色,叫人再装模做样诊了脉去,乔太医立即会意,诊罢又说了一通注意饮食的话,不知道的还真当他今儿就该来请脉的。 到戴贵人了,乔太医绷着脸可用不少时间,甭管他心中多惊涛骇浪,面上却还是沉稳的,先是仔细给戴贵人开了方这才开口。 “贵人气血不足,如今胎儿尚小贵人身子还能撑得住,可长此以往只怕先伤及母体后影响胎儿,贵人除了依着方子用药还当日日多用些大枣这些补气血的,另外,贵人当少思量多歇息,冬日绵长,依着养生之道晨起要比夏日里晚起身半个时辰。” “再者就是多躺多养了,待开了春天暖和了贵人再常出门走动也不迟,面得贵人体虚再着了风寒就不妥了、、、、、” 乔太医掂量着细细嘱咐着,也不敢说了什么重话,戴贵人真实的情况他更是瞒得死死的,不外有他,魏公公在来的路上可嘱咐了,这位主子心小容不下什么大事儿,若是知道腹中的孩子有什么不妥,光是吓就能被自个儿吓死过去。 若真有事儿只管回头禀了娘娘或是万岁爷,上头有的是给戴贵人拿主意的人。 魏公公这话不过是提前招呼一句罢了,若戴贵人腹中的孩子没事那更好,可谁道魏启一语成谶,戴贵人和腹中的孩子确有不妥之处,似乎问题还不算小。 然他虽善妇科小儿病症,奈何戴贵人月份属实不大,他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便更是不敢瞎说了。 戴贵人得了乔太医的嘱咐心头放下不少,叫采月接过方子时也带了笑,只是气血不足就好说了,气血不足是她一贯的毛病,多吃用些就是,属实没什么大碍。 贵妃不知玉琭的安排,还当戴贵人的身子真就时乔太医说的这般,心中也踏实不少,这便唤来肖公公,叫人支了银子往内务府去一趟,赏给戴贵人好些补身子的。 大枣算是寻常物,这自不必提,另还有东阿阿胶、血燕之类戴贵人用不得的也一并赏了,这其中不乏真心关切,也含着几分补偿的意思。 内务府素来见风使舵,一听是贵妃抬举戴贵人呢,下头人另又巴巴搭上了几张灰兔皮子和柔软布料送过去,那头儿管炭烛的奴才也忙给戴贵人的用度供到位了,仿佛先前的忽视半分不存在一般。 好东西流水似的往戴贵人小小的屋里堆,戴贵人起先还是高兴感激的,可当她瞧见炭烛的管事林公公公公亲自带着人背来了几筐子炭来时,她脸色又随即便得惨惨白。 这什么意思? 她原还猜是不是贵妃对她不满,这才着人放出传言,下头人看人下菜碟,这才在些个小事上难为她,可这林公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给她送炭,若无贵妃授意她自是不信的。 见此如今也是不必再猜了,已然确凿无疑了,贵妃是明明白白的对她不满,怕不是还警告她叫她老实些,不然都不比叫贵妃亲自动手,光是一句不满,下头人就能将她磋磨死了。 那贵妃都这般了,德姐姐又是什么意思呢?又对她能有几分真? 戴贵人不敢再想了,指尖子抖得险些连茶盏都端不牢,玉琭见状连握住了她的手,将茶盏叫人端走了去。 “妹妹这是怎么了?身子怎么这么抖,可是又冷了?” 戴贵人勉强挤出些笑意来,也庆幸自个儿气血两亏脸白得像纸,就是再怕也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是有些冷了,倒也没什么大碍,想来就是下头人进进出出叫风吹进来的缘故,掩上门一会儿就好了。” 第470章 胎脉不好 “是有些冷了,倒也没什么大碍,想来就是下头人进进出出叫风吹进来的缘故,掩上门一会儿就好了。” 玉琭没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又嘱咐人多点了些炭去,也不必叫戴贵人日日算计着炭火用了,若是不够只管叫人去她那儿支用。 她同四阿哥的炭火用度全是万岁爷从自个儿的用度里拨的,屋里白天夜里不停的用炭取暖也顶够的,连带着她跟前儿奴才也沾光,就是用超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戴贵人又连连的谢,可再谢也做不来先前那高兴的模样了,她这会子还能在贵妃和德嫔跟前儿维持得住镇定已然很是不易了。 末了下头奴才们送完了东西,佟佳贵妃和玉琭也不多陪着了,只嘱咐采月和几个屋里的奴才好生伺候她们主子,也叫戴贵人好好歇歇去。 戴贵人恭送了人,直到看不见贵妃和德嫔的身影了,转身进了屋赶了人躲在被窝子里这才唰的落了泪去。 她这心思是连跟前儿亲近的奴才也不敢叫知道了,贵妃能这样明着要挟她,谁知会不会在她身边儿安插些个细作,一旦她敢背着人道什么不满,怕就该她受难的日子了。 她受难事小和孩子呢。 戴贵人紧紧攥着被角儿,当即又是一串子泪下来,太医还不叫她多思,可她怎能不多思啊。 倒也不光是戴贵人这儿难挨,佟佳贵妃和玉琭也不好受,以往相处起来轻快着,可如今也不知怎得了,来了戴贵人这儿竟还得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说话行事,就是伴驾都没这样艰难的。 佟佳贵妃甫一走远就同玉琭说起这个了,不免无奈地叹:“咱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的看着戴贵人的脸色说话,生怕一句不妥就叫她多想,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多巴结她呢。” “要我说这可不对劲儿,咱们将戴贵人视作姐妹,是在乎她不假,可也不能回回叫人顾着她的心思来,不说尊卑高下的,就是亲姊妹间也没得叫一方一味迁就的。” 佟佳贵妃抿了抿唇,后头原还有一句念叨戴贵人已是伺候万岁爷的老人了,竟还能如此不懂事儿的话呢,可想想到底还是没说,觉得是有些过分了。 玉琭点头,亦是觉得刚刚同戴贵人说话时不自在极了,然想想戴贵人以前就是个爱多虑的性子,如今料想是因为怀孕的缘故更敏感了些,也说不得人什么不是。 “约莫是因为有孕吧,怀了身孕的多心思敏感些,不受控制得多想,不说戴贵人,就是我怀四阿哥的时候也爱瞎想,时不时的还爱吓唬自个儿,如今这一胎却是没那么严重了,到底得有个过程。” “等戴贵人的孩子平安降世了,多得是孩子的吃喝拉撒睡叫戴贵人操心,届时她就是想多想也顾不上多想了。” 佟佳贵妃含笑点头:“但愿如此,我自也是不希望咱们姐妹几人生出什么龃龉来,和和气气是最好了。” 说罢,二人又提起旁的了,玉琭好不容易丢开四阿哥轻松会子,自是不想那么早就回去候着那爷俩儿回来,正打算同佟佳贵妃一道去赏梅,一旁的魏启忽得上前靠近了主子,往前头路旁指了指。 “娘娘,乔太医在前头候着呢。” 二人顺着魏启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前头不远处果真是乔太医,只见他盼着人了,紧忙稍弯着腰快步上前给主子们请安。 “乔太医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这天寒地冻的站在外头多难挨,怎也不差个小奴才来禀一声儿?” 贵妃问了一句,知乔太医是自个儿人说话也含着几分关切。 乔太医四下张望了,见没什么闲杂人等才压着声儿开了口:“娘娘们陪着戴贵人说话,臣只怕差人知会了会叫戴贵人看出什么来,于身子更是不利。” 乔太医没直言,可任谁听都知道戴贵人的身子约莫是有旁的不对了,若不然乔太医也不必这样避着人说话。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佟佳贵妃同玉琭相视一眼,干脆带着乔太医去清溪书屋的偏间候着,若戴贵人真是不好,如此也方便等万岁爷来做决断,就不消得叫人来回传话了。 一行人也没什么玩儿的心思了,连快步去了,到了地方万岁爷还未带着四阿哥回来,佟佳贵妃耐不住,便急急先问了乔太医去。 “戴贵人身子到底有什么不妥,那刘太医医术也不差,怎没见得他禀了什么不妥?” 倒不是不信任乔太医的医术,真论起本事来还是乔太医更高一筹的,只是能进太医院的哪儿有医术不好的,自先前万岁爷整顿了太医院后,太医院上下换了好些人,想来更是不敢造次。 这又事关龙子龙孙,他刘太医怎敢怠慢啊。 乔太医忙回:“臣自是不敢妄言的,只是以臣的经验看,戴贵人的脉象细弱,胎脉也孱弱,如今暂看不出是有什么问题的,只能说这孩子生得比寻常这个月份的孩子更慢些。” “长此以往,臣不敢保证戴贵人这一胎能不能保住,就算保住了这孩子生下来也得带些胎里的病,身子比旁的小主子更虚弱南难养些。” “追其缘由,一来是戴贵人身子底子原就不好,二来就是戴贵人郁结于心,有道是喜伤心,怒伤肝,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戴贵人气虚脾虚肾气也不足,她日日吃不下咽味同嚼蜡正因如此,母体不和自然胎儿不稳,臣故有此言。” 一听戴贵人胎象不好,甭管之前同戴贵人有什么不痛快的二人都是顾不得了,连又朝乔太医发问,可有什么好法子保胎的。 就戴贵人的情况,若是再没了孩子,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乔太医摇了摇头,对着自个儿无能为力的境况心里亦是愧疚的:“臣今儿给戴贵人开的方子已然是在心头琢磨了几遍了,暂还没有更好的法子,这心病还得心药医,臣倾尽毕生所学也不过是医病医身而已。” “更何况病症千千万,臣医病也不敢说什么都能治得好。” 第471章 其心当诛 一说这个,众人心头皆是沉沉,皆没什么好法子。 心病心病,戴贵人能有什么心病呢? 她在宫中也没什么任针对,吃喝又是不愁,好歹也是个贵人小主了,不至于背日日欺负了去,眼下又有了孩子,心中还能有多大的委屈。 佟佳一入宫便身居高位,自是不懂戴贵人的愁绪,可要问玉琭,玉琭亦是想不通的,她做贵人的时候没少受人挤兑眼红,也没见她整日唉声叹气的。 再说她同贵妃也常去陪伴戴贵人,戴贵人还能有什么不满的? 既有不满也不见戴贵人说,可见是同她和贵妃还不是能交心的程度。 玉琭抿了抿唇,也被这云里雾里的弄得有些烦,只怕贵妃气恼的劲儿上来,她连劝了一句。 “罢了,还是一会儿先问问万岁爷怎么说吧,这刘太医到底是不成,可得赶紧给戴妹妹换了去,至于这心事,还是请那拉贵人多开解着,她同戴贵人总形影不离,当是知道些戴贵人的心思。” 贵妃点头应声:“也只有这般了。” 二人说罢,只怕耽误了事儿,佟佳贵妃还特叫肖公公去知会了声儿万岁爷,免得万岁爷又留下陪着阿哥们一道用膳去了,下午万岁爷还有旁的事儿,这一拖还不知到几时。 肖公公紧忙领命,乔太医也暂留下不走,坐下吃茶等会子,然除了一会儿给万岁爷说明情况之外,乔太医也有自个儿的心思,他是万不肯领了照顾戴贵人的差事的,这会子正想着推托之词。 谁愿意伺候身子不妥的主子呢,戴贵人福薄,腹中的孩子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万一万岁爷看不开,那要的便是下头伺候的命,他好端端的伺候德嫔娘娘的,没得给自个儿找麻烦。 思量间便听得外头梁九功高声道:“皇上驾到——” 紧接着帘子被人掀起,屋内众人紧忙起身见礼,康熙爷抱着四阿哥进来随口免了礼,先扶了贵妃起身,紧接着又拉起玉琭的手,将人好好安置在身侧。 “什么事这样着急请朕来?” 贵妃和玉琭素来事不爱给他添麻烦的,只怕拿闲事打搅了他去,而今儿肖公公来得急,大冷天的跑一趟出了一头热汗,问他所为何事却支支吾吾轻描淡写,康熙爷便知道是有大事儿不方便说了。 他没在阿哥们哪儿停留,抱着四阿哥就匆匆赶来,亦是怕四阿哥听了学话,还特叫梁九功将四阿哥抱出去,牵来暾焱陪伴,梁九功这一走,屋里奴才们都极有眼色,也跟着退了出去,叫主子们方便说话。 佟佳贵妃顿了顿,看了玉琭一眼这才先开了口:“今儿急急请万岁爷来是为了戴贵人的身子,臣妾和德妹妹见戴贵人脸色不妥,便借口叫乔太医来请了个平安脉。” “也是诊了脉才知,戴贵人和腹中的孩子有些不好,臣妾和德妹妹念及戴贵人胆小,没敢叫乔太医全盘托出,刚刚商议了几句也无甚主意,便想着先禀了爷,请爷来拿拿主意。” 康熙爷听此言心中微微一沉,可又想到戴贵人拿憔悴的样子,又觉得不意外了,便也没说什么,只颔首看向乔太医,叫乔太医细说些个。 无非还是先前那些话再重复一遍,康熙爷听罢顿了会子,竟一时想不起来刘太医是哪位,他熟的不过是常伺候他和皇玛玛、玉琭的几位,至于给下头小主们看病的太医他属实没经过心。 “那刘太医师从何人?他即便再怎么不如乔大人您的资历,也不至于连戴贵人这样浅显的虚弱也看不出来,他若看不出来,则不配入太医院,他若看出来却隐瞒不报,其心当诛。” 乔太医忙回:“刘太医师从前院判宋大人,刘太医以往也是伺候嫔以上的主子的,只是后来被宋大人牵累,便降了一品,伺候贵人、常在小主们了。” 康熙爷抬了抬眼皮,没想到宋家都抄了,同宋家交好的也处置了一批,这太医院竟还有漏网之鱼,他倒没怨下头人办事不利的意思,当时他对此事也颇为上心,因事关玉琭,他更是叫巴尔善督办此事。 当时凡没处置的,要么是真同索额图、送太医等人没牵连,要么就是那不值一提的小杂鱼,处置了都是多费功夫。 然谁成想,那刘太医侥幸留得一命还能在太医院效力,竟还不知分寸,是不尽心还是背后有人授意也未可知,且得细查呢。 “戴贵人身子不妥,确实同刘太医玩忽职守脱不开干系,然朕担心这背后另又算计,眼下还是不打草惊蛇得好。” “朕琢磨着,明面上不动声色,照旧叫刘太医照顾着戴贵人的身子,然他写的方子开的药必不能用,私底下还请乔太医多操心看顾些,尽力保得她们母子周全。” 乔太医起身朝万岁爷一拜,心说果真如他所想,万岁爷要将戴贵人交给他看顾,然这事儿属实不是什么好差事。 “臣多谢万岁爷的看重,万岁爷凡又吩咐臣不敢不应,然臣心中有些顾虑。” 康熙爷知乔太医是个稳妥的,见人直言顾虑自是不敢大意:“乔大人但说无妨。” 乔太医再拜,言辞恳切:“若放在寻常,臣多看顾几位主子也无妨,只是臣一直是看顾德嫔娘娘和四阿哥的,不管再添了谁,臣也没有本末倒置的理儿,德嫔娘娘虽身体康健胎脉平稳,然仍不能松懈。” “算算时日,到来年三四月里德嫔娘娘便该发动了,而那时候戴贵人腹中胎儿五六个月,正是调养关键时,半分不能大意,臣只怕稍有疏忽酿成大错,然待德嫔娘娘平安生产后,臣看顾戴贵人定当绝无二言,尽心竭力。” 这一涉及玉琭康熙爷便动摇了,比起戴贵人和腹中的孩子,他自是更在乎玉琭的,与其叫乔太医两头忙碌,倒不如再择一稳妥的去。 “乔太医所言极是,那依着大人看,该为戴贵人择了哪位太医更为稳妥?再者,就胎弱之证,不知蔺老太医可有好法子,朕念蔺老太医年事已高,不愿叫他老人家来回奔波,可朕子嗣不易,能有便是难得,自是有机会便要争取争取的。” 第472章 两日光景 乔太医佯装思虑片刻,提了赵太医去,倒不是刻意害人,而是赵太医惯不受重视,如今更是被挤兑得越发清闲,再过二年怕是就在太医院呆不下去了。 他既已然给万岁爷提前说明了戴贵人的情况,那就不怕出了什么岔子,想保住戴贵人腹中的孩子可不难,难的是如何给那孩子调养身子,然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眼下先保住胎儿,能叫戴贵人生得出就好。 “赵太医是个稳妥的,从前是伺候几位太贵人的,用药最是小心不过,至于臣师傅有没有更好的法子,待臣下值后便亲自去请教,若真有好法子,臣同师傅定竭尽全力为万岁爷分忧。” 若能得蔺老太医出马,康熙爷这心也就能放下一半了,若蔺老太医都说不成,便只能道一句那孩子福薄、戴贵人福薄,只能将以后寄托在求仙奉佛上了。 唤来梁九功吩咐赵太医事宜,另嘱咐人莫要惊动了旁人,免得叫戴贵人多想,也免得被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了伤心,老人家最是在乎子嗣,无论是谁不妥心中都难过呢。 “朕还是疏忽了,若无你们二人替戴贵人操心,只怕情况更糟。” 待乔太医退去,屋内便只剩下他们三人,康熙爷手中缓缓盘着玉珠,神情微沉,凡一提到子嗣有碍,他就能想到早先夭折的几个孩子,心头滋味百般,到底化作一声叹息,只盼着这背后没什么算计,仅是戴贵人身子不妥罢了。 “这事儿还劳贵妃多上心吧,能瞒得戴贵人几时便几时,她心中惯藏不住事,一句话便要揣测许久,若知道了还不知要多惶恐。” “万岁爷放心,臣妾同德妹妹定当好生照顾着戴妹妹。”佟佳贵妃无不应的,她是这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关切下头的妹妹们也该是她的本分。 康熙爷没再说旁的,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又留了贵妃一道用膳,原还说明儿个去瞧瞧端嫔和戴贵人的,这二人自怀了身孕起他便日日忙碌,还一次没去关怀过,实属不该,可后来一忙这事儿也就作罢了。 再等康熙爷见后宫众人已然是过年了。 因着受灾,今年并未大办,午间宴请了诸位大人,夜里便是自家人一道热闹热闹了,后宫众人携阿哥公主们俱到,裕亲王、恭亲王和巴尔善几个也带着家眷齐来,众人一道用宴赏烟花,竟觉比往年还热闹些。 玉玳已然将近九个月的身孕了,也不知是怎么保养的,从后头看身形仍旧纤细,像是个小姑娘似的,扭身来再看正面才显得那肚子圆又大,玉琭都不敢带着妹妹走远了说话,生怕玉玳承受不住。 “如今穿得厚实,再裹着披风也不显腰身,今儿我只瞧你的小脸儿还当你没怀身孕呢,莫不是公爷苛待你了还是怎的,你这小脸儿一点儿未长肉!” “不像我自怀了这个喝水都要长二两,乔太医日日替我提着心、时时提醒着,惹得身边儿人也跟着紧张,我吃个东西还得看脸色。” 玉琭这话逗得玉玳咯咯笑,她脚肿得厉害,不敢多走,便就近坐在梅林亭中同姐姐凭栏说笑。 “哪儿是公爷苛待我,公爷紧张我来不及呢,惦记着我如今身子重行走不便,就出门上下车都得他搭手抱着,今儿来园子上就因这个还险些闹笑话,被恭亲王福晋好生打趣了。” “至于这胃口我真真不成,没姐姐福泽深厚怀得舒坦,我自月份大了是越发不能吃了,多吃一点儿就觉得肚子顶得慌,便只能常吃少吃才不至于觉得饿。” 玉琭连连点头,“你这样是好的,乔太医也叫我这般,只是我实在嘴馋耐不住,凡见桌上有点心便要捻一个来吃,肚子没大多少,我是胖了好些了,怀四阿哥时做的衣裳都险些不能穿。” 一说起孩子了,二人面上俱是柔软,姐妹俩还互相摸了摸肚子,可巧玉玳腹中的孩子踢了一脚来,惊得玉琭欢喜连连,忙说同这个孩子有缘,以后可得好好疼爱着。 玉玳缓缓深吸着气抵御胎动不适,低头抚摸肚子时仍旧满脸的慈爱柔软:“小调皮的整日不叫我安生,若叫你阿玛瞧见又要气你。” 玉琭噙着笑,一想到巴尔善那紧张劲儿就替妹妹欢喜:“几时发动?我算着时日快到了吧?” 玉玳点头:“马上就熬到头了,太医说我再过半个月的工夫就要随时发动了,今儿是发动之前最后一趟走动,之后便在府上静待着,再等着能见姐姐我便要抱着你的小外甥女来了。” “小外甥女?”玉琭一双杏眼大睁,不知玉玳哪儿得知的,太医把出来的也不一定准,说出来也怕不合主子心意得罪了去,这些滑头惯不肯明明白白道出的。 玉玳笑眯了眼睛,男孩女孩都是她的宝儿,她自是没什么偏好:“是公爷想要个女儿的,见天儿对着我的肚子念叨,叫人给孩子准备的小衣裳小包被也都是红的粉的这些鲜嫩颜色,还说若是个儿子也先当女儿养一两年过过瘾,待大了臭小子就不可爱了,且撂去大营里历练着!” 说罢姐妹俩大笑了一阵儿,玉玳便是常听巴尔善这般说也觉好笑,就更别提玉琭了,眼角都沁出了泪来。 “竟还有这样当阿玛的,如此也只能盼着公爷能如愿了,不然若真是世子出生,这经历说出去还不知叫人怎得打趣呢,可没脸出门了。” 姐妹俩说笑不停半分不觉冷,后下头人惦记着,又在她们脚边点了红泥小炉煨着茶,姐妹二人便更是不想回去应酬了。 然没过一会儿,忽得见魏启匆匆踏雪而来,脚步咯吱咯吱响了一路,这声儿叫人听着好没规矩,可这样急着来怕是有什么大事儿,也顾不得规矩了。 “主子,刚刚公主府奴才传信儿,说是长公主不好,怕就这两日的光景了。” 玉琭一惊,她虽只长公主身子不成,可没想到竟这样快,连年都过不去了:“太皇太后娘娘可知道了,万岁爷又怎得说?” 第473章 一块心病 第473章 一块心病 过年长公主不能作陪本就是太皇太后的一块儿心病,今早她带着四阿哥给娘娘请安,伺候娘娘梳头时还听娘娘遗憾地念叨长公主两句,吩咐苏麻剌姑将御膳房出炉的第一份福饼送过去。 谁道福饼没给长公主添福,坏消息还是来了。 这家宴算是用不下去了,外头的烟花再好看也变得索然无味无甚新意,玉琭和玉玳急忙回去各自入座,也不知先前众人说了什么,这会子殿中无半分丝竹之声,谁若是轻叹一口气都听得清清楚楚。 四阿哥许是有些不安,依偎着玉琭也不敢叽叽喳喳的闹腾了,只睁着双大眼睛来回的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都是自家人,规矩什么的也不必顾及,皇玛玛若是想去看看长公主朕便陪着皇玛玛一道去,何必管旁的议论什么。” 康熙爷离席拉住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手,攥着帕子给娘娘沾了沾眼角的湿痕,太皇太后娘娘一时不言,好一会子才开了口。 “哀家知皇帝的孝心,只是罢了,她悄悄让人请太医时也没想着惊动哀家,料想是不愿这时候叫哀家操心的,哀家便也全了她的心思,明儿再去吧。” “辞旧迎新正好时,你身为皇帝不能只顾着家不顾着国,不能不带着众人开了这一年的好头,哀家暂且离席更衣,便不必陪着了。” 太皇太后强压着悲痛露出几分和蔼的笑意来,就着看康熙爷拉着她的手的今儿将人送至龙椅旁,太皇太后娘娘这才转身而去,康熙爷哽着喉咙也难受得紧,可正如皇玛玛所言,他是皇帝,最是不能随意的那一个了,便只得站定恭送了皇玛玛。 之后年宴继续,可任凭下头的奴才们排的歌舞再动人动听这气氛也热闹不起来了,后宴罢守夜,康熙爷也没叫后宫女眷们陪着,只他带着太子去春晖堂陪伴太皇太后娘娘,也侍奉着,免得皇玛玛伤心过度。 不过说是陪着也没陪几个时辰,过了子时就算是大年初一了,大年初一规矩又颇多,子时就开始忙活起来。 康熙爷在走规矩之前先撑着一双熬红的眼睛回了趟清溪书屋,是回来更衣领走四阿哥的,也是来看看玉琭,嘱咐她歇息会子也甭管什么守岁不守岁了,今儿规矩多谁也不能免俗,一早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请安,得行三叩九拜的大礼,他只怕玉琭身子撑不住。 玉琭抚了抚康熙爷的疲惫的脸勉强一笑,虽心疼人心力交瘁的,然大过年的也不好表露,免得说了不吉利的话:“爷放心吧,我身体顶好,出发前再裹得厚实些些也就不怕跪了,就是担心四阿哥头回跟着您走规矩,他累了困了要闹人,若使得便叫人喂他几口蜜茶就好了,甜甜嘴也就不闹了。” 康熙爷抱着四阿哥笑着应了应声,一想这贪吃的也是好笑:“爷省得,他年纪小还不会跪,朕叫梁九功抱着他代为行礼,也不过是告祖宗一声爱新觉罗家又添了丁,用不了多长时候,倒是朕得忙活整日,四阿哥的压岁钱得提前给了。” 说着,康熙爷便从腰间解下来了个宝蓝色绣卍字纹的荷包,轻轻一嗅还有些香火气:“朕特叫普惠大师祈福过的,这铜钱也是朕亲自用彩线串好,是阿哥里的独一份儿,你且将这个给四阿哥挂好,保咱们胤禛康健安泰不被小人邪祟侵扰。” “哎,我省得了,叫爷费心了。” 玉琭忙笑着接了过去,然这话却叫康熙爷嗔怪:“什么费心,你少跟着旁人学,这话说得四阿哥不是朕的儿子一般。” 玉琭拉着康熙爷的手直乐,见时候不早也不多言了,紧忙叫魏启拿来饺子给康熙爷,这大年初一子时必用,往年大伙儿都是一道用的,只是如今娘娘这般,也不叫陪着了,便各用各的去,康熙爷若忙中错过,怕是再用就得明儿了。 康熙爷假意抱着四阿哥腾不开手,偏叫玉琭喂他,玉琭自是不介意,还凑近了给康熙爷吹了吹,此亲昵可更叫人满意。 “今年这一第一口是猪肉菠菜馅儿的,祝万岁爷新的一年诸事顺意,第二口姜汁鱼肉馅儿,祝咱们大清年年有余,这第三口是三鲜馅儿的,则意为三阳开泰、、、、、” 新年的饺子个个又说法,寻常康熙爷都是用十二个,今年因着长公主的事儿兴致并不高,便减半用六个罢了,然用的少了寓意可不能少,玉琭连连说着吉祥话直叫康熙爷胃口增了些,临了又添置了两个福饺子,连四阿哥也跟着用了俩。 此般笑闹一阵儿康熙爷眼看着时辰再耽误不得了,这才带着四阿哥离去。 玉琭忙活一日也稍显疲态,亲自给四阿哥挂好那压岁钱之后才合衣歪在榻上躺了会子,念着四阿哥一会儿就回来她没能睡实,不过是眯着些,叫人时时打听着四阿哥的消息,只怕四阿哥在肃穆的情形下哭了闹了惹人烦。 幸而一切稳妥,许是好奇来着,四阿哥一点儿没哭闹,甚至还瞪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到最后,直到回来的路上才在谢氏的怀中睡熟了去。 三阿哥也还算乖觉的,还跟着磕了下头,着实讨喜,然五阿哥就不成了,他年纪着实小,又黏那拉贵人得紧,猛然被人抱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怎能不哭,也不知哪位宗亲多嘴,说是个区区贵人岂能养好皇子,当抱去阿哥所悉心教养才是。 康熙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可这话头还是难免顺着风儿传了出去,玉琭不又得轻叹,心想这若是被那拉贵人知道了还不知要怎得伤心,五阿哥可是她的命根子呢。 倒不光是生五阿哥时要了她半条命,还因生五阿哥时伤身太过,如今了还不敢大笑、咳嗽,稍一用力小便就兜不住,凡一来葵水便有崩漏之兆,至今挂不得绿头牌侍寝,且不知几年才能恢复得过来。 她自个儿也是没了再承宠的心了,只将希望尽投给了五阿哥去。, 第474章 长公主殁 第474章 长公主殁 玉琭捏了捏眉心抛开满脑的琐碎,见四阿哥回来了立刻撑着腰去迎,她如今肚子大了抱不得四阿哥,小孩儿心中多半失落,比小时候还黏她得厉害,夜里也总想黏着她睡。 虽是不合规矩,可过年若不能再满足孩子怎能行,玉琭吩咐谢氏给四阿哥净手净面,剥干净了放在里侧,玉琭则靠边儿趟,如此她无论是看顾四阿哥还是夜里起身都方便。 屋里便留谢氏和花月守着,抱着铺盖躺在脚踏旁,如此也暖和些。 且都收拾好吹了灯,屋里静谧得很,只听得四阿哥微微的呼吸声,也不知梦到什么还哼哼唧唧的,玉琭忙将小火炉似的小崽儿拢在怀里,四阿哥蹭着额娘的脖子睡得更香了。 一夜无梦,待起身推开门外头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了,此时天还未大亮,可白雪却将天映得白了些,便是不点灯也不显黑。 花月和魏启掐着时辰已然叫人备好了热水伺候,玉琭困顿得睁开眼睛叫人伺候着更衣梳洗,待她快收拾妥当了才叫谢氏将四阿哥从被窝儿里刨出来。 大年初一给娘娘请安可不能去晚了,四阿哥困得直哼唧揉眼也容不得人心软,玉琭连哄带骗,用两颗小奶糖的代价才叫四阿哥心甘情愿的起身坐在桌前,勉强用了小半碗儿鸡蛋羹垫了垫。 待去娘娘那儿请安拜年,那话可有得说呢,大人能撑得住小孩儿可不成,届时饿得哇哇直叫可不是两颗小奶糖能哄好的,不过用也不敢用多,若用多了在娘娘那儿失了胃口更是不该。 如此还一番折腾母子俩才带人出了门儿,路上还遇见了贵妃的轿辇,两方停下来互道了吉祥话,四阿哥今儿尤其给面子,还清清亮亮喊了人娘娘,可叫贵妃贵妃高兴的,也不舍得叫四阿哥在路上吹风了,她抱着四阿哥坐轿。 原是想叫玉琭也一道上来的,玉琭没应,一来规矩不合,二来她遵乔太医医嘱能多走两步便多走两步,天一冷她这张嘴便管不住了,只怕将孩子养得太大,可得多动动才是。 二人关系好也不多客气什么,贵妃便带着四阿哥先走一步,玉琭在后头慢慢踱,也省得去早了废嘴皮子同人寒暄了。 今儿太皇太后娘娘这儿来得都是女眷了,玉琭到时后宫众人已然到了差不多了,再瞧太皇太后娘娘好似也比昨儿的状态好了些,面上只端庄慈祥的笑,没什么悲切神色,料想时长公主又稳住了一回吧。 待走了规矩用了膳,阿哥公主们挨着个儿的给她们乌库玛玛和皇玛玛道了吉祥话,上午便没什么要紧事儿了,只等着宗亲太太们带着女眷来拜这位老祖宗,贵妃僖妃必得作陪,旁的倒是不必一直在。 得太皇太后娘娘关切,玉琭和端嫔、戴贵人她们仨这有身孕的就先回了,阿哥公主们也可退下各去松快松快。 往年这时候玉琭便等着盼额娘带着弟弟妹妹来看她了,可今年在园子上过年,家眷们就不好来了,不过可派亲近的奴才回去瞧瞧。 玉琭点了魏启和花月一道回府上看看,原还备了礼,一拾掇竟拾掇出五车来,只怕高调了被人闲话,又着人搬动着挤了挤,删去了几样,好歹是挤成死辆,如此也不会越过贵妃和僖妃,便不会叫人诟病什么了。 魏启和花月二人是卯时半走的,直到下午快落钥了才回来,不外有他,尽是因太太热情,留他们在府上用膳,又叫他们给捎好些东西,这才回来晚了。 家中玉琪格格和小三爷福安也都懂事,还各写了信来,玉琭细细看罢才知道二弟给家里去过信,说是过不久就要凯旋,她这个做长姐的日日忙着却是忘了关怀,实属不该。 又看了额娘叫人捎过来的几个大箱笼,里头尽是额娘给她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百家被和柔软的小衣裳包被,玉琭心头热乎着,一时间更是思念额娘,险些落泪。 “家里太太身子可好?我记得去年冬日她还腿疼得厉害呢,蔺老太医没少给太太调养着,今年身子如何了,可还有那些老毛病在?” 花月魏启哪儿能看着主子伤怀,忙捡了好听的回:“主子您就放心吧,太太好着呢,往年太太身份骤变,日日都不敢出门见人,自今年灾后捐银献力,还结交了不少高门女眷,同二爷些个同僚家眷们也处得好。” “今儿过去还不少来登门拜年的,太太回帖回礼无不信手拈来,几次迎客,奴才一细听竟还是别家太太请咱们太太说媒拉纤的,谁家小爷格格适婚太太都晓得,以后待咱们玉琪格格和福安小爷说亲可不愁了。” “是啊!”花月紧忙笑着接话:“奴才知道您惦记着太太的身子,过去了没少替您关怀着,太太自个儿还说呢,什么病啊痛啊怕都是闲出来的,自帮着救灾日日忙活起来也不觉得身子难挨了,且叫您放心着、、、、、” 玉琭连连点头,魏启惯是个贴心的,还怕她难过,直学着太太的样子将给人做媒的样子学出来,那活灵活现的劲儿直叫玉琭破涕为笑,四阿哥也是有心的孩子,顾不上自个儿玩儿,撂下玩具噔噔跑来给额娘擦泪,还绷着小胖脸一本正经道。 “额额、不哭、糖糖!” 好嘛,小家伙这是学会了她哄孩子的那一套,不哭就有糖吃呢! 众人皆笑,这一笑也不少打消玉琭心头的愁绪,且想着待玉玳生时,万岁爷许是能允她去府上瞧瞧妹妹,额娘定然要过去,届时便能小聚了。 如此热闹了几日,然长公主到底还是殁了,硬是挺到正月十五过后,算是尽了最后的孝道,叫太皇太后娘娘过了个安稳的年。 太皇太后娘娘在人前一滴泪也不曾掉,默默送了女儿最后一程,事后还召见了她的亲外孙萨木,原想着留萨木一家在京中,然萨木生在科尔沁长在科尔沁,在京中可处处不适。, 第475章 玉玳发动 第475章 玉玳发动 太皇太后娘娘见他不情愿便也不再勉强,赏了不少便叫人将他送回去了,长公主左右不过是盼着自个儿的孩儿好,只要是萨木情愿的,便也不拘着在哪儿生活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了。 太皇太后娘娘是个能端得住的,她人前是半分悲伤不露,不肯有半分的失态,然送罢长公主最后一程后回来就大病了一场,很是缠绵病榻了几日。 白日里是后宫嫔以上的贵主子们侍疾,夜里便是康熙爷伺候着,衣不解带的陪着,若是困了便合衣窝在一旁的矮榻上眯一眯,翌日照常上早朝处置公务,可谓是尽足了孝道。 眼看着康熙爷消瘦憔悴了不少,朝廷众臣都忍不住劝慰,请皇上保重龙体,康熙爷顿不肯听,无论是国事还是他皇玛玛,且都疏忽不得。 直至玉玳发动那日,得了消息的太皇太后娘娘才算是振作了不少,紧忙着苏麻剌姑带着几位经验丰富的嬷嬷过去帮衬,虽是先前已然有充足的准备,可生产不是易事,怎么准备都不为过的。 正好也轮着玉琭侍疾陪着娘娘说话,知玉玳发动了她便跟着紧张心急,陪着娘娘说话解闷儿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末了还是开口求了娘娘,想去瞧瞧妹妹。 太皇太后娘娘也惦记着,虽怕玉琭大着肚子也不方便,然却没有一口回绝,思量了会子才道。 “哀家知你们姐妹情深,若不叫你去你定然心头不安,今晚也得辗转难眠,只是她发动的时候可不早,这会子天都暗了,你若过去怕也一时半刻等不出个结果来,更是不好留你在外过夜。” “你也是生育过的,知这头一胎多是艰难且有得时辰熬呢,掐掐时辰明儿午膳前能顺当生出来都是好的,不若明一早过去,叫贵妃同你一道,也算是代哀家和万岁爷关切的意思。” 玉琭原是不敢确定娘娘能同意的,后宫女眷多得是一辈子没踏出过那红墙内的方寸之地,能得娘娘的应允,玉琭属实感激惊喜,这便要朝娘娘行大礼。 太皇太后连伸手去扶,浅浅一笑:“你这孩子还同哀家客气什么,哀家也没少疼你的。” “若放在往日,哀家也不一定同意,只是进来深感世事、、、、、” 太皇太后娘娘正欲感叹世事无常,可这会子正是玉玳生产,她只怕这话不吉利,忙收了声儿:“总归看你们姐妹感情好,哀家不想叫你们失落罢了,哀家又拿巴尔善当亲孙子看的,皇帝不得空,自是得叫你们关怀着。” “他府上连个上年纪能做主的都没有,又是头一回同玉玳经历这事,若关键时候拿不出主意来就不好了,贵妃稳得住,你又有经验,过去也能帮衬些。” 玉琭感激着,忙又谢了一通,太皇太后娘娘笑着也不爱听这话了,干脆叫春白喊来贵妃,她再好好嘱咐些去。 然即便得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应允,玉琭夜里还是睡得不踏实,康熙爷翻翻身她就要醒,肚里的孩子也跟着不安稳,又是伸胳膊又是踢腿,直惹得玉琭呼吸不畅,嘶嘶倒抽着气儿缓解不适。 正当难耐时,忽得有一双温暖的大手覆在她的肚子上,是康熙爷被她抽气的声儿吵醒了,睡意朦胧安抚她,一点儿不见恼。 “好孩子,是不是又闹你额娘了?听话睡会儿吧,明儿你额娘还有得忙呢,你不心疼皇阿玛心疼着、、、、、、” 康熙爷双手捧着玉琭的肚子,煞有介事同孩子说着悄悄话,那呼出来的热气儿弄得玉琭肚皮痒痒的,没忍住笑了出来。 “都是我的不是搅着爷好眠了,今儿也不怪孩子闹腾,是我惦记着玉玳心头不安,叫肚里这个小的睡不安稳了。” 天冷怕玉琭冻着了,康熙爷紧忙躺好揽着玉琭往被窝里缩了缩:“这有什么可道不是的,你真真是越过越小心了,在你眼里难不成朕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巴尔善的孩子要出生了还能呼呼大睡?” “若朕真这般,朕定然听不见你细微的动静,不过即便朕真未醒来,你也可叫醒朕,你又不是不知朕如何在乎你,怀孕生子的苦痛不易朕没法儿替你分担分毫,你睡不着朕陪着说说话还是能做到的。” “爷真好。”玉琭笑着抱紧了康熙爷的腰,小手往上摸索着抚了抚康熙爷的脸:“不过我也心疼爷,这几日在太皇太后娘娘哪儿侍疾,爷都没睡过一次好觉,我又不打紧,爷还是快睡吧。” 康熙爷自是不肯,也不同玉琭纠结这个,直说起前几日的趣事了。 也不知巴尔善哪儿听来的说法,说孩子在未出生之前,胎神便一直在看着做阿玛额娘的是否称职,想要儿子的便看阿玛额娘是否正直明理,想要女儿的便看阿玛额娘是否会体贴爱护。 巴尔善对玉玳原就体贴至极,可不知再寻什么法子给胎神表现,也不知是听了谁的主意,巴尔善竟不叫玉玳再碰针线,他自个儿摸索着给孩子裁衣纳鞋。 出门办事也随身带着针线和裁好的小布料,得空就绣两针,便是被人耻笑也毫不介意,日子一长那些嘲笑他的人反而敬佩他了。 “、、、、、他前儿做了一双小绣花鞋,小得很,两支并在一起才巴掌大,朕笑他若是生出个个儿大的闺女,怕是刚一出生便穿不得了。” “公爷不就是替孩子做了几件小衣,哪儿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原因,且不知是谁嘴碎子瞎传呢!” 玉琭听了直乐,这事儿她早听玉玳说了,不过没那么邪乎的原因:“是玉玳身子重了之后看东西时间长了总有些模糊,着太医给瞧了,说是没什么大碍,生了孩子便慢慢好了,只是得仔细眼睛,万不能多用损伤了去。” “公爷心疼她呢,又怕自家闺女贴身要用的东西旁人不够上心,还觉内务府给准备的华而不实,他这才学了几手。”, 第476章 亲去关怀 第476章 亲去关怀 “不过后来我额娘过去瞧了,直言公爷做的一个都不成,不是针脚太粗就是像爷看到的那般做的太小,末了还是我额娘给孩子准备的。” “我们姐妹俩都怀了身孕,额娘一碗水端平,谁的孩子也不能亏待的,各给拾掇了好几箱笼送来,我一瞧,给一个准备的两三个孩子都用不完,当年给四阿哥准备的还剩下不少簇新的呢。” “因不知孩子是男是女,额娘俱准备了,格格的小衣裳我都攒了一柜子了,也不知这回能不能用得上,都是额娘的心意,就是多了我也不舍得给不舍得扔,还好好保留着。” 康熙爷听这个才闹明白怎么回事儿,笑自个儿糊涂:“那混小子明知朕误会了竟也不解释,怕是正看朕笑话呢!” “也的亏有太太操持,若不然就巴尔善那笨手笨脚的样儿可伺候不好他的格格,至于咱们,也必不能叫太太的心意浪费了,爷不介意多吃吃亏,好好尽心尽力,保证能将太太做的那些小衣裳都派上用场。” “去你的!混不正经,孩子还听着呢!”玉琭面热啐了康熙爷一口,肚子里这个还没生呢竟又有下一个的打算了,她才不干呢! 她就算身子再好,也好歹叫她歇歇,不然这一年到头就忙活孩子的事儿了。 康熙爷可不觉害臊,还抚着玉琭的肚子朝孩子说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小小年纪别瞎打听大人的事儿!” 两个笑了半晌儿,心头皆松快了不少,而后又唤来梁九功打听了消息,说是公爷夫人虽是发动了,可一直疼得都不算太勤,半个时辰前沐浴罢还饿了,同公爷一道吃了小半扇烤羊排,这会子大约正眯着,接生嬷嬷估摸着午时能生已然是快的了。 玉琭一听这个就放心了,还能吃能睡的那状态就很不错了,头一胎从破水到开指就是不容易,且得磨时辰,只要玉玳不慌不乱好好配合就应当没什么大碍。 可康熙爷却从中咂摸出几分不对来,拉着玉琭的手啧啧直叹:“巴尔善还是紧张了,有道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他自个儿就能吃下小半扇羊排,如今与夫人同吃才这些,可见是紧张得吃咽不下了。” 玉琭瘪瘪嘴乜了康熙爷一眼:“怎得?又不叫公爷受苦遭罪,紧张紧张还不成了!” 康熙爷闻言直乐,极爱看玉琭同他拌嘴的样子,然到底怀着身孕呢,他可不好逗弄人,免得动了胎气,康熙爷连连应是,不敢造次。 “成成成,就该紧张的,别说他了,朕现在便替你孩子紧张着,日日吃咽不下,到你发动时朕饿得就剩张皮了,饿得孩子都抱不起来!” 也不知这人怎这样贫的,玉琭同人你一句我一句笑个没玩,心头一松快竟不知几时睡了过去。 康熙爷环着玉琭给这宝儿掖了掖被子,只觉好笑,小脾气说走就走,困意说来就来,一句话没说完人就睡熟了,也不知腹中的孩子到底什么性子,惹得他额娘也越发娇憨,像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似的。 待玉琭醒来是天还微微发暗,今儿她心里惦记着事儿,不消得人叫便起身了,康熙爷要考教阿哥们学问,已将四阿哥带走,如此可是给玉琭省了不少的事儿。 她收拾停当了便赶去了观澜榭请贵妃,也不敢多催怕惹人不喜,不过贵妃也是上心的,没叫玉琭多等,二人没弄多大的阵仗,做了两顶不甚显眼的马车便带着侍卫们去了。 园子远些,约莫行了快半个时辰才到地方,巴尔善早早收到消息已然候着了,紧忙朝贵妃和玉琭见了礼。 “劳娘娘惦记了,娘娘里头请,因着事急属实准备不周,还请娘娘们勿怪。” 巴尔善客客气气的引着佟佳贵妃和玉琭往里头请,约莫是惦记这玉玳呢,眼神频频眺望,且看他神情憔悴眼底微微青黑,想来昨儿是一夜未眠,担心得魂不守舍。 “都是自家人公爷不必这样客气,公爷随便叫个人引路便是,也不必招待本宫和德嫔,我等奉万岁爷和娘娘的命特前来帮衬,就是为了给公爷分忧的,没得反叫公爷操心我等。” 且不说玉琭是玉玳的亲姐姐,便是贵妃也是万岁爷的亲表妹,巴尔善同二位女眷是熟得不能再熟,虽是在人前叫得客气,可感情不淡,巴尔善纠结了会子到底还是先走了一步。 “多有得罪,赶明儿臣再来给娘娘们请罪,天寒路滑还请娘娘们小心脚下,直顺着路往前走绕了花园子就是正屋了,歇脚的厢房已备好,娘娘们只管吩咐府上的人。” “小忠,伺候着!” 喊来马小忠带着人给娘娘们引路,巴尔善朝佟佳贵妃和玉琭拱了拱手这便飞快离去,大抵是脚上还用了些武功,身姿可飘逸着,那么大个人唰的就飞走了。 如此可叫玉琭和佟佳贵妃惊异,眼神儿追着巴尔善看了好一会儿,可稀奇着。 这辅国公府可不小,二人随着马小忠约莫做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到正院,西厢房收拾出来做了玉玳的产房,东厢则是给二人歇脚避寒的,巴尔善哪儿也没去,就巴巴守在西厢门口。 就这么会子工夫天色微霁,又飘飘忽忽下起了小雪,许是一直在外头吹风的缘故,落在巴尔善头上身上的雪都不化,他也不嫌冷,只顾着扒着门缝儿同玉玳说着话。 “玉玳,贵妃和长姐都来了,你这会子肚子可还疼着?你怕不怕,若是怕爷就进去陪着你。” 玉琭同佟佳贵妃走近了,正听到巴尔善这句,一时好笑只觉胡闹,然细琢磨也真真叫人羡慕。 这世间多得是认为女子怀孕生子过鬼门关乃理所应当之事,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若挺不过去便是福薄,怨不得人,伤了身子不能生育更是得主动替夫君纳妾,不然就得背上一善妒的名头。 女子被那劳什子三从四德绑得紧紧的,被规矩压得不敢抬头,忽遇见巴尔善知冷热心疼的人,便显得稀奇又难得了。, 第477章 在乎至极 第477章 在乎至极 可巴尔善委实只是做了他应做的。 正慨叹着,便听得里头玉玳声传来,先是叫公爷代她给贵妃和姐姐问安,后又说自个儿没事儿,产房污浊便不请贵妃和姐姐进来了,更不许公爷胡来。 巴尔善听罢玉玳的话还未照办,却先啪嗒啪嗒掉开泪了:“你总是没事没事,可你这声儿较一个时辰前不知虚弱了多少,就叫爷进去陪陪你吧。” 谁也没想到在外雷厉风行杀人不眨眼的公爷说哭就哭,说话还带着哭腔和颤音,鼻头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哭得,通红得厉害,天可怜见儿的叫人不忍极了。 佟佳贵妃有些哭笑不得,也做不来一本正经的样子了,忙跟着万岁爷亲近的喊了声儿老七。 “老七啊你哭什么,知你在乎极了玉玳,可你们夫妻一心,你着一哭她岂不难受,若还要分出心来哄你岂不更是煎熬?” 见巴尔善还是流泪,贵妃也是没法子了,紧忙给玉琭使了眼色,玉琭会意亦是等不及,忙开了口。 “公爷莫急,妹妹倒不是依着规矩非得叫公爷避嫌,只是产房不比别处,公爷就是在外见惯了血换做这个也是不同的,您不懂生产之事进去了也只能干着急,不如本宫进去陪着些您总能放心。” 巴尔善闻言这才急忙点头,朝玉琭作揖:“那便劳烦长姐了,长姐身怀龙裔自当小心,万不能为了玉玳损伤自身,玉玳也惦记着您呢。” “哎,省得了,放心吧。” 玉琭应了一声儿,叫人端来热水来,这便净了手进去了,另还带着花月莺时两个,她生四阿哥的时候二人便在左右陪着,也算是由经验的,进去必不会添乱。 这西厢不小,进去先是一外间,角落坐着蔺老太医和乔太医,玉琭同人招呼一声儿,心里踏实不少,而后再往里,绕了屏风和帷幔,再拨开四个接生嬷嬷和八个端茶倒水、伺候擦汗更衣的小丫鬟,才瞧见榻上躺着的玉玳。 “姐姐你来了。” 玉玳朝玉琭伸手,刚还坚强着,一见姐姐来了便眼里包泪几欲要哭,玉琭三步并两步急急上前紧握住玉玳的手挨着坐下。 “哎呦,姐姐来了,你可不敢哭,这一哭就歇了劲儿了,情况怎么样了,疼得密了吗?” 玉玳艰难摇头,吸着鼻子勉强将泪给憋了回去:“还没到时辰呢,夜里约莫是三四刻钟一疼,勉强能忍着吃用些也能眯着些,可这会子是一刻钟一疼了,疼的时候气都喘不匀,嬷嬷还叫我下来走动,我实在受不得。” 玉玳这话娇得像是跟姐姐告状一般,玉琭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先笑声给嬷嬷们赔个不是,这才搂着妹妹好生哄了。 “傻姑娘嬷嬷是为你好呢,走一走才能快些生,若是嫌疼偏要躺着反而慢了折磨人,你一痛不能憋气硬抗,要深深吸气缓缓吐,这样才会舒服些,生的时候用力时更好这样喘气,如此才最省力。” “真的?姐姐没骗我?” 玉琭朝妹妹笑着点头,玉玳这才动摇了,拿手背蹭了蹭眼皮,叫人扶着她起身再走几圈儿。 周围的嬷嬷们看向德嫔的眼神儿都感激的不行,其实这些话她们早就原封不动的给这位说过了,奈何这位年纪小性子娇些,外头的爷又拼命护着,弄得谁说话都不好使了,好在胎位正夫人身子骨儿也还可以,不愿动硬熬着时辰也成,众人便只能陪着。 也就是这位娘娘来了,夫人才肯听话,原还盼着娘家太太来了好说说夫人呢,谁道别看太太生育这么些孩子了,瞧着女儿生产仍旧慌神,一说忘带这个了,一说又忘了那个,往家去好几趟了,泪也撒了几箩筐。 再加上公爷,这二位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谁也没比谁强,怎都不如德嫔娘娘,也怪不得这位被万岁爷如此看重,盛宠不倦。 怕玉玳冻着了,屋里燃着地龙不说还点了好些炭盆,才陪着玉玳在屋里走了几圈儿众人便一身汗,玉玳身上薄薄的衣衫也尽湿透了,不过她大概不是热的,是疼的,中间又阵痛一回,玉琭陪着妹妹深呼气,眼瞧着玉玳比先前放松了不少。 待熬过这阵儿,众人又忙伺候玉玳吃参茶、擦身、更衣、、、、、只恨不得连孩子也替主子生去。 玉琭趁机也坐在一旁歇歇,别看不该她生,她也没少揪心的,也不知是热着还是累着了,肚子都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玉琭倒不紧张,估摸着是有些累了,假性宫缩而已,歇歇就好了,先前她走路多了也这般,实在不必紧张。 然难为玉玳这关头还注意着她的身子,见她满头的汗,连不叫她陪着了。 “姐姐还是去东厢歇着吧,我没事儿了,刚刚就是有些怕,可知道姐姐、公爷就在外头我便什么都不怕了,一会儿额娘来了姐姐也劝着些,莫叫额娘跟着着急。” 玉琭原不想出去候着,然耐不住玉玳一遍遍的劝,这屋里太热也着实不好挨,玉琭点头便作罢,遂了妹妹的心意。 然也是疏忽了,在屋里的时候正大汗淋漓,一出门兜头就吹了冷风,玉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便觉得不对,饶是魏启及时给她披上了狐裘披风也还是冷了。 “长姐,玉玳如何了?” 玉琭强抵着冷意回话:“放心吧,玉玳一切都好,也坚强得很,就是公爷和太太好叫她操心,公爷可得稳住了,您稳得住玉玳便稳得住。” 巴尔善连连点头,又忙请玉琭和贵妃去歇息,玉琭和贵妃属实身子受不住寒风了,没再拒绝公爷的好意。 然围着炭盆烤着,玉琭仍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旁的她也不好说,只怕再惹旁人操心,连叫魏启回府寻太太,叫太太在家里给她煮一碗红糖姜汤来驱驱寒,免得惊动了辅国公府的,好似公爷和玉玳伺候不周一般。 她身子也一贯好,一年到头也不见生病,不过是吹了吹风,当是没什么大事。, 第478章 称心如意 第478章 称心如意 魏启得令这便去办,借着去接太太的借口便出去了,塞和里氏一听也有些着急,然她已然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妇道人家了,倒还算稳得住,也明白女儿的意思,这便亲自去煮了红糖姜汤,丝毫不假旁人之手。 若煮一碗出来也是打眼儿,干脆多煮了些,连公爷和贵妃也都有份,如此打着关切的名头也就不显眼了。 玉琭那头也没干等着,起身去了里间叫花月莺时给她擦干净冷汗,再两盏热茶下肚身上便暖和了不少,后又用了一大碗额娘熬的姜汤,身上便没什么不适了。 趁着贵妃去关切的工夫,塞和里氏拉着玉琭说了几句小话。 “知你关切你妹妹,可你眼下身子金贵,属实不能不在乎自个儿的身子,好不容易得娘娘和万岁爷信任出来一趟,若回去就病了定然要怪罪下来,明明是出来办好事的,结果落得一身埋怨就不好了。” 玉琭笑笑,倒不甚在意这个:“叫额娘操心了,不过我觉得还不至于落得一身埋怨,要怪就怪着风太冷,可怪不得我身子不成。” 塞和里氏点了点女儿的眉心,忍不住嗔怪:“就你嘴皮子利索,谁都说不过你,且不知在万岁爷跟前儿敢不敢这般大声说话的!” “我怎不敢,在额娘跟前儿说话我还算小声的。” 玉琭连说着讨巧的话,直惹得塞和里氏笑容不断,然她再将女儿上上下下看遍,到底还是心疼,是还嫌玉琭怀着身孕吃得不够丰腴,直道宫里会磋磨人。 “若将你们姐妹俩养在额娘跟前儿,我定然将你们都养得壮壮的,才不是着快生了身形还纤细,以前家里吃不好穿不暖叫你们日日跟着受苦,眼下家里好了你们却不在跟前儿了,还在外头吃苦,额娘若有个好出身也不至于叫你们这般了。” “额娘说这个作甚,我们都好着呢,若无额娘的悉心教养,我们也没过好日子的机会,更没孝敬您的机会呢,咱们以后定然会比现在更好的。” 一说这个玉琭也心酸得厉害,不过塞和里氏是个极爱孩子的额娘,就算跟着额娘吃苦也是甜的,且瞥了眼外头廊下的贵妃,人家出身就是顶好的了,可过得还不济她们当年的苦日子,整日一把辛酸一把泪的。 然不好给额娘嚼贵妃家的话头,玉琭便没多言,塞和里氏也一贯嘴上把门,如此只是点头,也就不多言了。 后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西厢的动静才大了些,听稳婆说是该生了,塞和里氏忙洗手进去陪着了,玉琭不敢拿身子开玩笑就在外头同人一道候着。 没一会儿的工夫一盆盆热水进出也频繁了,玉玳还哭喊了几声儿,大抵是真真疼得受不住了,且隔着门和屏风仍能听见额娘和接生嬷嬷的鼓劲儿的话,玉玳不再哭,只能叫人偶然听得一声吼间挤出的痛鸣。 巴尔善也跟着在外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待瞧清楚从屋里出来的一盆盆淡红血水了,他腿一软直挺挺的就向后倒。 他个杀人不眨眼的居然晕血了! 这可叫院子里的人吓坏了,得亏马小忠和马小义就在他们爷左右听吩咐,忙将自家爷给托住了,又是喊人又是掐中人,还劳得蔺老爷子给他眨了一针才险险醒来。 “爷!爷您怎么样了?” 马小忠呼喊着忙问,只听得巴尔善虚虚吐出几个字,待人勉强贴着才能听清。 “血、、玉玳怎么流血了,爷要进去看她、、、、、、” 马小忠和马小义哪儿见过自家主子爷这样气若游丝的样子,红着眼也要掉泪,他们主子爷就是先前濒死也是个汉子,没露出一点儿惧怕,如今可见是吓得心都要碎了。 二人正欲求蔺老爷子将他们主子爷送入产房,只见蔺老爷子满脸嫌恶,甩着手打发人:“去去去!老夫说什么来着,女人家生产当爷的少掺和!才不是为了那劳什子污秽不污秽,只怕你们爷添乱!” “不经事就回屋躺着去,莫反过来还叫夫人关切你!” 巴尔善只觉没面子极了,可也不知怎得看着那淡红血书他就心慌头晕、气力不济,中毒似的眼前发黑。 他惦念着里头的玉玳,自也不愿意走,任马小忠马小义架着他也不成,巴尔善死扣着窗户雕花不肯走,末了没法子,还是下头人搬来张靠椅叫主子爷坐下歇着,蔺老爷子又勒令他不能说话,巴尔善才妥协。 真真是好笑极了,被巴尔善这般一打岔也少了几分紧迫感,佟佳贵妃和玉琭互看一眼,二人都还算能维持得住端庄淡然,然细看对方,却都发现对方咬肌鼓着,显然是用力憋笑呢,好一会子才缓过来情绪。 直至午时,房内才传来一道响亮的哭声,这嗓门可不小,依着听都觉得当时小世子了,就连巴尔善也这样想,心中虽有些个失望,可最多的还是感恩与心疼。 然盼得接生嬷嬷叫巴尔善过去,一开口竟恭喜公爷喜得娇女,巴尔善听得一愣,众人也听得一愣,只那小格格嗷嗷哭,比寻常男孩的声儿还洪亮威猛。 巴尔善掐了自个儿一把,这才回了魂儿,他今儿金豆子不值钱抱着自个儿的大格格又掉了一串,连道:“赏!赏!都赏!” 马小忠和马小义笑得牙花子都出来了,替主子爷撒银子可大方,一出手便是一锭银子,给几位接生嬷嬷的更是一人一个十两的金元宝,一时间院里院外贺喜声连连,好不热闹。 里头奴才给玉玳收拾好了,也不再拦着巴尔善进去,只见巴尔善费似的抱着自家格格蹲在玉玳跟前儿,未开口呢只瞧他双眼哭得又红又肿。 “玉玳你看,这是咱们的大格格,咱们真有个女儿了!你受苦了,都是爷不好,爷还晕倒拖你后腿、、、、、” 玉玳精神不大好,打了个呵欠看了眼襁褓中女儿通红的脸,有看了自家爷激动得脸色涨红的样子,不情不愿开了口。, 第479章 得了风寒 第479章 得了风寒 “怎么那么像你、、、、、”丑丑的。 这后半句玉玳没忍说,她见巴尔善哭成这样也是怪不落忍,再说巴尔善平时也不丑,就是哭丑了,且说孩子像他叫他高兴高兴罢了。 一听这个巴尔善顿时喜不自胜,还颇有些沾沾自喜:“我的格格自然是像我!” “不不不!像咱们。” 玉玳点头敷衍一应,属实是没什么力气了,忙打发巴尔善抱着孩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她惦记着姐姐呢,只怕她这一睡姐姐就走了,且撑着疲惫又同姐姐说了几句小话,抱着额娘又赔了声不是。 也是唯有女儿做了额娘,才知做额娘的辛苦,爷们儿就会傻哭傻乐,才没这体会呢! 塞和里氏见女儿憔悴也眼中泛泪,不肯同女儿多说什么,喂了几口鸡汤过去便看着玉玳睡下了。 玉琭和贵妃也不好多留,只言洗三时才给孩子备礼,这便要回畅春园了。 也是该送娘娘们走了,巴尔善才舍得松开孩子,头一次做阿玛,可高兴得不知怎么好了。 那头太皇太后娘娘和康熙爷也等着消息呢,佟佳贵妃和玉琭一下了马车便直奔春晖堂报喜,午膳也是同娘娘和万岁爷一道用的。 “、、、、得了个小格格呢,可把公爷乐得险昏了头,差点儿没将府邸都给赏出去。”、 “不对是已然昏过头了,他竟是个见血就晕的,只在门口看了眼血水就晕过去了,劳得人好一会子救他。” 佟佳贵妃和玉琭嘴上不饶人,句句揭公爷的短,可把娘娘和康熙爷逗得乐不可支,太皇太后娘娘和康熙爷高兴着还着人赏了不少,然只怕孩子压不住,也不敢赏什么太贵重的,不过是些个意头好的物件儿,讨个喜。 “他夫妻二人可给孩子取名字了?巴尔善早盼着想得个格格了,当不会没准备这个吧?” 太皇太后娘娘笑问了一句,贵妃忙回:“起了的,一见孩子便叫上了,乳名唤作如意,大名还未起,可等着娘娘和万岁爷您二位琢磨了。” “称心如意,如意格格,是个顶吉祥的名字,至于大名便叫皇帝想吧,哀家就不献丑了。”太皇太后娘娘反复念叨了几声儿,只怕取了人不合心的,干脆交给康熙爷。 康熙爷这便应承下,然这事儿还得巴尔善来同他开口才是,免得他这儿巴巴起好了,巴尔善那儿又另起一个,说出去也不好看了。 “那孙儿得好好问问巴尔善喜欢什么样的名儿了,是用满的还是汉的,如今八旗里的孩子也是叫什么都有,不拘着满汉的规矩的了,只讲究好听,讲究意头好的就是。” 太皇太后娘娘没什么意见,格格的名字素来随意,没名字只依着姓氏和排行叫的也是大把,难得巴尔善这样重视,他们自也要上上心才好。 得了这好消息,可是冲淡了不少太皇太后娘娘的悲痛感,用膳也比平日多用了半碗,康熙爷心头高兴着,只恨不得再叫下头人生他十个八个叫皇玛玛高兴高兴。 不过远的不说,近的就有一个,到三四月里,玉琭这一胎便也该发动了。 然不知怎得,康熙爷这高兴劲儿还未过,玉琭竟闹着要回蕊珠院住着去,不在他这清溪书屋陪着了。 且不说他舍不舍得,蕊珠院可是在湖心呢,四面环水冬日里属实冻得够呛,玉琭怀着身孕可不能大意,康熙爷自是不肯同意。 可再想,莫不是玉琭听下头人嘴碎了什么这才闹着要走? 这事儿康熙爷是听下头人禀的,并未当着玉琭的面儿听人说,他心头不解,也顾不上忙活了,这便回了一趟寻玉琭,见着人才发觉玉琭脸红得厉害,状态也不佳。 再一摸额头,好嘛,总算是知道为何玉琭闹着要走了,这是不当心得了风寒,怕他知道了要念叨呢。 “你要朕说你什么好,病了就病了,你藏着养朕还能不知道是怎得?你不瞧太医了?不叫人拿着方子抓药了?还是不打算熬药用药硬扛过去?” 康熙爷恨恨地戳了戳玉琭通红的脸,又气可更是心疼,就是说也不忍说重了。 玉琭被康熙爷这么拿话一点,这才明白自个儿稀里糊涂叫人传了什么话,她只怕是烧糊涂了,这点儿事儿都想不通,只怕康熙爷念叨她。 “爷,我难受,也怕,怕你担心我。” 玉琭哼哼唧唧朝康熙爷撒娇,企图蒙混过关,不叫康熙爷细追究去,她摸康熙爷的手凉凉的,还往自个儿脖子上贴,这黏糊可怜劲儿的,叫康熙爷气也气不起来了。 “朕就不该放你出去。” 念叨罢,康熙爷紧忙叫人唤了乔太医来,然少不得多嘱咐一句,省得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了再操心。 趁着等人的工夫,康熙爷还亲自给玉琭浸了冷帕子敷额头上,免得再一味的热下去,再问玉琭可想吃用些什么,玉琭不知是睡了还是昏了竟不回话了,康熙爷心头一紧,忙又唤了几声,听玉琭应了声儿才勉强镇定。 真真会折磨人的,康熙爷暗自念叨,然伺候玉琭却不停,亲自给玉琭加被子冰额头,时不时用手心试着,他亲自照料下头的阿哥时也没如此上心。 很快乔太医便来了,细细诊了脉就是受了风寒,然玉琭怀着身孕不好用药,乔太医便只叫人用生姜佐柴胡细细煨一大碗来喂了娘娘,旁的没甚好法子,便是多饮水,多歇了。 若还是连日高烧不退可用针灸的法子,或再添一剂桑菊、茶蓝。 康熙爷细细记下了,待亲自伺候玉琭用下,看着人睡熟后便唤了玉琭跟前儿的奴才去偏间细细的审。 平日都伺候得好好的,怎么平白着了风寒,便是不审,也是下头人伺候不利,都得挨了板子才是。 魏启和花月几个不敢瞒,一五一十说了,康熙爷自是不悦玉琭叫下头奴才们帮着隐瞒的事儿,然玉琭已遭罪,下头人玉琭用得习惯还得贴身伺候,康熙爷便只叫魏启领了二十个板子长长记性。, 第480章 风寒缠绵 第480章 风寒缠绵 玉琭迷迷糊糊烧着,断断续续睡着,到夜里才出了一身的汗算是舒服了些,迷蒙睁开眼,见康熙爷正借着一盏弱弱的灯批折子呢,身边儿也没个伺候的。 这是不想打搅了她。 玉琭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想将人再看得清楚些,她身子一贯不错鲜少生病,可一生病就容易委屈巴巴的总想叫人陪着,简直要娇弱不能自理。 可这会子看着不远处的康熙爷,她又莫名满足了,不想破坏这副静谧的画卷。 说起来康熙爷一年到头也不少忙碌,虽是她在康熙爷心中不同寻常,可真计较起来,能一道相处陪伴的日子也不多,眼下这种情景就更是少了。 若是哪一天,康熙爷也不去旁的地方了,只要她一个就好了。 玉琭忍不住笑了笑,笑自个儿做梦,亦笑得康熙爷抬头看来,朝她勾了勾唇。 “几时醒的,看朕多久了?怎也不出个声儿,莫不是咱德嫔娘娘烧糊涂了,记不得眼前人?” 只见康熙爷放笔起身,手背触了触旁边的茶盏,许是正不热不冷的便端来托起玉琭的脖颈儿细细的喂来。 玉琭来不及回话,她裹了一身的汗确实渴得厉害了,急急猛喝了两口还险些呛着,叫康熙爷给轻拍着顺了顺气才饮尽。 “我是刚醒没一会子,想唤爷的,可光是看爷便看呆了。” “烧得嘴甜了。”康熙爷被玉琭这话哄得飘飘然,用指腹抹掉玉琭唇上的水渍顺势贴了贴玉琭的额头,见不烫了这才放下心来。 “可算是退烧了,朕叫人打了你的魏启,以后看你还长不长记性了,若再不将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儿了,朕下一次可罚的是你了。” 玉琭心虚也不敢多说先前陪着玉玳的事儿,忙想了法子转移注意,且靠着康熙爷委屈巴巴的问。 “爷舍得叫人打我板子吗?大庭广众之下,我趴在那儿声声惨叫,恐怕五板子也经受不住,所有人都笑话我,如此这般爷也能忍心吗?” 玉琭了了几言并未详叙,可偏生叫康熙爷想出了玉琭挨罚的场景,一时心头钝痛难耐,多看一眼都不成。 康熙爷捏了捏玉琭的脸,心说这人真真是吃死他了,心眼儿也全用这上头了,然他爷没那么容易被拿捏,强绷着脸道。 “爷若见你受罚自是不忍,可不看见就好了,对了,朕知道你记性不好,当多打几板子才是,这事儿你莫跟爷客气,只要为你好,多添几板子的事儿爷不会吝啬的。” 这话直将玉琭气得牙痒痒:“好嘛!我病了你也不带心疼一句的,亏我还怀着咱们的孩子呢,我不怀了我!” 玉琭照着康熙爷的胸膛便擂了两拳,直逗得康熙爷忍不住开怀大笑,可又怕玉琭这一闹再吹着风动了胎气,连扯着被子将玉琭裹成了个卷儿摁在榻上,这才道了几句软话求饶,叫他的德嫔娘娘消消气。 如此打闹了一通,玉琭竟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顾身上汗津津的了,这便啧这嘴唇点菜了。 “爷请人往膳房走一趟吧,孩子饿得直踢我呢,孩子说了,想吃糖醋里脊、炸小酥肉、露笋鸡丝、素白菌,佐奶香酥,芝麻凤凰卷,再添一小碗儿香米当是够了。” 康熙爷无奈笑着,就没见过病中还胃口这样好的,大半夜的点的四道菜里三道都是荤的,别个女眷恨不得天天喝风饮露,玉琭只生怕自个儿没吃好没吃饱。 这样也好,能吃是福,康熙爷叫来梁九功将刚刚玉琭点的那些又复述了一遍,许是被玉琭的馋劲儿沾着了,康熙爷也觉得腹中空空,便也再破一回夜半不食的戒,叫人也给他添碗香米来。 等膳这会子工夫康熙爷又唤来花月莺时,叫人伺候她们主子擦身更衣,莫不能冻着了。 且别看玉琭精神尚可,可风寒未愈身子还是略虚的,起身的刹那腿上没劲儿险些跌倒在地,幸而花月莺时眼疾手快给扶着了。 这可把康熙爷惊着了,也不许玉琭起身了,扶着她好好靠在床头,着人搬来炕桌放在榻上,二人小心些在榻上吃用也无妨。 玉琭却是不甚在意,还安抚康熙爷来着,她就是肚子大身上也躺得没劲儿,一时没站稳罢了。 康熙爷断不肯听玉琭胡言,另叫人跑去给玉琭添了道补身子的汤,原还想着叫乔太医来的,可这会子都四更了,若叫太医来必惊动太皇太后娘娘,见玉琭还笑嘻嘻不甚在意的模样,便嘱咐人天亮了再叫乔太医来诊脉。 总之是小心为上。 梁九功办事妥帖,膳房的又听说是万岁爷要用自是不敢耽搁工夫,屋里几个灶都点起了火,幸而没什么太复杂的,下头的奴才们切的切炒的炒,小两刻钟的工夫便送来了。 那糖醋味儿霸道些,直叫玉琭口舌生津,也不顾热先夹了一口去,吃得她满心满足。 康熙爷便从容多了,边给玉琭布菜边用着。 原以为这四菜两点心一汤得剩不少,正好赏给梁九功几个当宵夜了,谁道吃饱了再瞧可空了好几个盘子,就点心剩了而已,康熙爷眼睛一扫,剩下的还不够人分的,干脆作罢叫下头人撤了桌都歇着去,不必伺候了。 二人吃饱喝足收拾利索就躺了,睡得还算安稳,玉琭自以为病就这样好了,谁道康熙爷起身时碰了碰玉琭,又觉人烧了起来。 玉琭难受得很了还吐了一回,夜半用的那些时半点儿没消化,康熙爷可急了,又是着人收拾又是唤乔太医,这一闹腾消息当即便瞒不住了,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了还紧忙过来瞧。 直言是玉琭伺候她时累着了,好安抚玉琭一通叫她养着,旁的万事莫操心,只怕四阿哥也染上风寒,四阿哥也暂先挪去太皇太后那儿照顾。 玉琭无不应的,也着实是没心力去管四阿哥了,只叫人抱到跟前儿看了四阿哥是妥帖的,就叫谢氏抱着寻了苏麻剌姑。, 第481章 呼呼就对 第481章 呼呼就对 有太皇太后娘娘在了,没一会子佟佳贵妃也闻讯而至,康熙爷便显得多余,即便心中惦记着玉琭的身子也不能一味陪着,好似他心里没江山社稷,被个女眷迷了眼。 若叫康熙爷说心里话,什么迷了眼只觉不好听,可玉琭病着,他确实是无心做旁的了,然他的身份注定叫他不能由心行事,他一时任性并不会影响自身,可却影响玉琭和四阿哥的名声。 只为这个,康熙爷便不能再多陪着了,临走时几次嘱咐贵妃上心,末了还将魏珠留下听使唤,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九事三经殿同诸位大人议事。 然甭管谁在跟前儿对玉琭也无甚区别了,也不知是她怀着身孕体质不比以前还是怎得,竟病来如山倒,从前凡有亏待身子的行径这会子都一并尝到了苦头。 这发烧起起伏伏,嘴里也烧出燎泡,喝点儿水都是痛的,睡觉也睡也安稳,头也泛晕,中间儿乔太医来给她施了针,这才勉强不烧。 她自个儿病得懒怠动不想动,肚里的孩子也跟着懒怠,寻常胎动都少了大半,这可叫玉琭担心的不成,身子稍舒服些了就逼着自个儿吃东西,嘴疼也忍着,吐了也逼着自己再吃些旁的,孩子在她腹中,她病着饿着难受的不止她一个,怎么着都得为孩子考虑。 如此忍耐之下,佟佳贵妃都有些不忍看了,连叫人将吃食给撤了不许玉琭再用:“莫说我苛待了你,叫你饿肚子,就是万岁爷在这儿我也不能看着你这样勉强自个儿。” “你得先顾得上自个儿才能说顾着孩子呢,你吃用得这样痛苦,孩子跟你连着心,你叫他怎么想,他得多替你难受!就不说你肚里这个,如若这会子四阿哥在跟前儿瞧见了也要掉泪。” 玉琭浑身没劲儿拗不过佟佳贵妃,只得躺好,攥着被角儿一个自个儿没吐出来呢,先掉了两串子泪去。 “好姐姐,亲姐姐,您这是哭什么呢,我错了好不好,不该拦着你吃东西,我知身子难受,可这样吃对你身子更是有益无害,待你好了怎么气我都成,这会儿叫你久听我的吧!” 这可叫佟佳贵妃心疼坏了,连搂着玉琭急急叹,她同玉琭相处这么久了,还从未见过人伤心难过的样子呢,莫不是心病所累这才病的? 可玉琭能有什么心病? 她娘家一切都好,妹妹也平安诞下了公爷的大格格,万岁爷也疼她疼得什么似的,今儿一天虽是未在,可梁九功没隔小半时辰就来过问一回,腿都险些跑细了。 莫不是下头有人对玉琭不敬? 是僖妃还是高贵人?是戴贵人还是哪位? 佟佳贵妃想不明白,然玉琭也没容她多想,拉着她的手抽抽噎噎的小声说着。 “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是我没看顾好自个儿的身子,自己难受就罢还牵连了他,就是四阿哥我也没照顾好,我自身子重便不好抱他了,他起先还总闹我跟我撒娇,可后来就不闹我了,也不知他是懂事了还是怨我不疼他。” “上午四阿哥跟着苏麻剌姑走时也都没叫我额娘,只是看着我罢了,不哭不闹就这么跟着人走了、、、、、、” 一听这个,佟佳贵妃可是松了口气,亦体会到做额娘的不易了,便揽着玉琭笑劝着:“我当是你被谁给气病了的,谁道你是自己怨你自己呢,这有什么,你不过是病了,又不是自找的麻烦,孩子还能怪你不成?” “若依着你这样说,那戴贵人的孩子岂不怨死她啦!” 说起戴贵人了佟佳贵妃又不禁念叨两句:“听说这些时日有赵太医给戴贵人调理着,她的身子好多了,我前几日见她脸色也好了不少,就是见了我似乎不大高兴,话不投机半句多,也不知哪儿又得罪了她。” “你这病了甭管跟你关系亲近的还是生疏的都来瞧你了,人家端嫔怀着身孕也不担心过了病气,还隔着屏风看了看你,专给你煨了小吊梨汤去火,就戴贵人金贵的,只差了隔小丫头来,甚至不是她得用的采月。” “那小丫头也不会说话,一开口就说她们主子身子不大好,不好过了病气云云,我听这恼了,连借口忙碌打发了她,她不来正好,免得又耷拉个脸叫人不悦、、、、、” “她身子弱嘛,不来也人之常情,意思到了即可,便是来我也没力气招待的,届时还得劳烦你,我可不舍得你再替我劳累了。” 玉琭吸着鼻尖儿笑笑,被贵妃这个一打岔心情还真好了不少,见人使小性儿气鼓鼓的样子也好玩儿可爱,玉琭心里的难受都消散了好些。 佟佳贵妃有意转移些个玉琭的注意力,东扯一句西扯一句,连今儿高贵人来穿了什么衣裳什么神色都要同玉琭说一说。 眼下可没旁的消遣,玉琭听得津津有味,身上的不适四爷跟着减轻了不少,后再细细用了些软和易克化的吃食也没再吐了,夜里虽又有些烧,可玉琭觉得应时低烧,没多大不舒服。 待将康熙爷盼回来竟还是抱着四阿哥回来的,小孩儿坐在康熙爷怀里,眼圈儿红红还含着泡儿泪,小嘴儿撅得能挂油壶。 这才一日未见,好似在外头受了多大的委屈。 “怎么回来了,莫不是在娘娘那儿闹腾了?” 玉琭稍坐起来些,攥着榻上的帷幔便想挡住自个儿,只怕将病传染给孩子了。 康熙爷笑着,也不容人挡什么,直直把四阿哥递了过去。 “快抱着吧,胤禛想你想得不成,上午还憋得住泪,下午用膳时都是边哭边用的,朕一路上给他说了厉害,他才不管什么风寒不风寒的,只想要你。” 康熙爷甫一将四阿哥放在榻上,四阿哥就蹬了鞋手脚并用飞快扑到了玉琭怀中,忍了一路的泪到底还是掉了下来。 “额、额娘、、病病、呼呼、、、飞飞!” 四阿哥哭也不哇哇的哭,而是忍着声儿啪嗒啪嗒落泪,许是知道额娘不舒服呢,也分不清病和磕磕碰碰有什么区别,总之呼呼就对了。, 第482章 我是心痛 第482章 我是心痛 小孩儿一呼还呼出个好大的鼻涕泡来,当即惹得玉琭和康熙爷哈哈大笑,也顾不上心疼孩子了。 四阿哥看着阿玛额娘的反应直懵,也不知想到什么了,自以为呼呼管用,额娘的病病被他呼走了,他也跟着嘿嘿直乐,明明眼睫上还挂着泪呢,他心情就这么转晴了。 四阿哥鼻涕泡破了,眼看鼻涕就要掉下来,玉琭紧忙拿帕子给四阿哥擦干净了,又唤来花月莺时端来热水,她亲自给四阿哥拾掇利索。 这笑罢玉琭也忍不住暗叹,心说甭管将孩子交给谁都不放心呢,怎么瞧都觉得孩子不如在她跟前儿伺候得好。 不过四阿哥也黏她就是了,给旁人伺候着怕也被四阿哥磋磨得不行,四阿哥寻常也不难哄的,可若是真闹起脾气来也不是随便给个什么玩意儿能哄得好。 “额娘多谢咱们四阿哥的呼呼,额娘的病马上就好了,就是不知道咱们四阿哥为什么掉眼泪啊,是摔倒了哪里痛痛吗?” 四阿哥聪颖得很,自开了金口之后学什么话都学得快,虽是口条不大利索,个别词儿也还不大理解,但已然能听懂大半做出些回应来。 只见四阿哥窝在玉琭怀中,抬头看着额娘摆着小手:“没摔摔,不痛痛,就是、就是这里、这里痛痛。” 说着,四阿哥拍了拍自个儿的胸口,因冬日里穿得球似的,玉琭也不知四阿哥指的是那儿,还当四阿哥是肚子痛,连将四阿哥放倒躺好,解了四阿哥的滚狐裘的小袄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肚子。 “乖孩子,告诉额娘是这儿痛吗?是上午痛的还是下午痛的?” 康熙爷闻言也紧张起来,连凑过去看四阿哥的反应,但凡四阿哥说一句不适他这便差人唤太医来,想想自个儿先前一路上还逗四阿哥,只觉四阿哥是想额娘才哭,一点儿没考虑四阿哥可是病了痛的饿了渴了的,便内疚的厉害。 他明明都是那么多孩子的阿玛了,着实不该没想到这般年纪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不大会说,多是用哭来表达的。 亏得玉琭病中还这样细心,若真有事儿,就他这样疏忽的岂不耽搁了大事。 四阿哥摇头,不知为何阿玛额娘这样看着他,急急解释,他一急话还说不利索了。 “不系介里痛痛,是介、这、这边。” 四阿哥穿得太厚了,即便解开了小袄他那小粗胳膊仍够不着自个儿想要的位子,又听额娘摸他肚子又问旁的,四阿哥又摇头,急得脸都有些红,末了实在是逼急了,且听四阿哥忽得大喊一声。 “心痛!额娘不、不见了,心里痛痛!见了额娘、、就就不痛了。” 好一个心痛,就这么丁点儿的小孩儿还知道什么是心痛了,玉琭一把将四阿哥拢在怀里,惊吓过去之后便是好笑至极,更是有些欣慰。 “哎呦,见不到额娘就心痛了,额娘又没走,额娘就在这儿呢你心痛什么,你想额娘了就看看额娘,额娘是病了,怕过给你病气呢,今儿叫你陪一陪乌库玛玛也不成啊?” “你乌库玛玛那么疼你,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想着你呢,小没良心的。” 玉琭笑着点了点四阿哥的额头,四阿哥嘿嘿笑着,知道额娘明白他的意思就高兴了,倒也晓得小没良心大抵是个不好的词儿,四阿哥有些心虚别看眼睛。 “乌乌玛玛好,阿、阿玛也好,额娘最好!” 得!这小孩儿谁也不得罪,也觉谁都比不上他额娘,哪儿也不想去呢! “你这张巧嘴可是最随了你额娘了!”康熙爷也笑着忍不住捏了捏四阿哥肉嘟嘟的脸,小孩儿还不乐意,皱巴着脸背过身不去看阿玛。 康熙爷逗这小胖墩儿上瘾,改伸手去揪四阿哥耳朵,四阿哥“呀”了一声儿,忙用小胖手捂住了,脸也埋进了额娘怀里,康熙爷这坏心眼儿的还伸手去挠四阿哥咯吱窝,笑得四阿哥一身肉肉乱颤,逗得玉琭也笑也不停。 起先只是闹四阿哥呢,康熙爷还顺便咯吱了玉琭去,一家三口闹了半晌儿,笑声儿险些将房顶给冲破了。 末了康熙爷将四阿哥给惹恼了,得了一句“阿玛坏坏”,康熙爷这才消停了会子,背对着四阿哥捂着脸装哭去了。 四阿哥说阿玛好的时候可不是假话,一瞧阿玛哭了他还心软了,又不觉得阿玛的坏只念着阿玛的好了,连忙过去扒拉阿玛的手去看阿玛的脸。 “阿玛不哭了,哭丑了嗷,冬天、风呼呼,脸就皴啦!” 四阿哥也不会安慰人,全是从额娘哪儿学来的,这会儿小大人似的口吻险些叫康熙爷没忍不住笑,后哄着四阿哥,又得了句最喜欢阿玛,这才满意。 今儿心痛了一天,四阿哥都没好好吃东西,康熙爷又叫膳房做了两碗蛋羹送来,一碗给四阿哥,一碗给玉琭,玉琭病着也成了猫儿胃口了,今儿就进了半碗汤康熙爷只怕玉琭怀着孩子身子受不住。 四阿哥也不消得喂,他自己拿着勺就吃了个干净,就是不免弄得满脸油花,还得叫人给他好好擦擦洗抹了香膏。 玉琭则没什么胃口,用了半碗便用不下去了,还没四阿哥吃得多,四阿哥只觉没吃饱,也不嫌是额娘剩下的,又一股脑儿的吃干净了去,如此吃饱喝足,被谢氏接过去抱着一哄就睡着了,半点儿不用人操心。 四阿哥回了,里间便只剩下康熙爷和玉琭二人,康熙爷扶着玉琭躺好,拉着玉琭的手忍不住放在唇边碰了碰。 “快些痊愈吧,不光是四阿哥心疼你,朕也是,一日不见心里便惦念得厉害。” 猛然温情起来,还叫玉琭有些不好意思,眼神儿都不同康熙爷对上,将半张脸都缩在被窝儿里。 “知道了,我尽力马上就痊愈,不叫你们爷俩操心。” 之后几天四阿哥就没再叫人送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太皇太后娘娘倒是带着苏麻剌姑常来,贵妃也是日日都在的,时时有人陪着,太医静心调养着,约莫四五日的工夫玉琭总算好利索了。, 第483章 是我命苦 第483章 是我命苦 虽只是小病小灾的,可因着胃口不佳的缘故,玉琭瞧着还是清减了不少,身子底子也伤了些,乔太医可再不说请娘娘吃用节制的话了,还专写了几个食补的方子叫主子日日用着。 玉琭素来不爱吃这种补身汤水,偏又不能不用,待用罢也就没什么胃口吃旁的了,如此也算是意外控制住了体重,想来不会再有将孩子养的太大的顾虑了。 可到了三月里,天气渐暖,内务府供来的新鲜蔬果多了,玉琭贪口新鲜春芽吃,顿顿都要春芽炒蛋,没想到这个吃多了竟也能胖! 玉琭捧着大肚子天天发愁,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该发动了,乔太医却勒令她克制,发动前腰围若再长二寸她怕是就有难产的风险了。 玉琭听得害怕,可又嘴馋心馋得厉害,只能叫下头人请康熙爷和贵妃多督促提点着,若再早两个月,她还能多走动走动,偏生离发动不远了,她若是走动多了一觉得累就容易假性宫缩,如此也是不敢多走动了,只能在吃上下工夫。 除了少吃用,精米也换成糙粮,饽饽也换成了糙面的,大鱼大肉也不必再想,只配菜的时候放上些肉糜便算是半荤了,素食也多用叶儿菜,顶多添道炒鲜菌子,油也用的素油,甜口咸口的点心是一概没有了,唯独每日的牛乳羊乳不变。 如此一来,头一日玉琭还算吃得下,第二日还这般就有些难以下咽了,第三日再啃糙面饽饽只觉喇喉咙,午膳在传膳玉琭已然不想坐在桌前了,且看了一眼满桌的绿油油,玉琭含着泪捧着大肚子默默躺榻上去了。 花月莺时对了对无奈的眼神儿,谁都知道主子如今的日子不好过,吃得还不如她们做奴才的丰盛,可为了主子和小主子的安危,又不得不这样做,俩人你推我我推你,末了还是花月去劝的。 “主子,您多少用点儿吧,奴才知道满桌都是您不爱用的,可您总得顾及着身子,顾及着未出世的小主子,等您生罢小主子了,您爱吃什么奴才叫膳房给您做什么,膳房的若不肯奴才就拿着刀架到大师傅脖子上,看谁不如您的意!” 花月一贯规矩,可这连日劝的多了也是没词儿了,连拿刀架人脖子上的话都说得出了,玉琭有些想笑,可一发出声儿来眼泪却先掉下来来,心里苦戚戚的,难受得不得了。 “等不到你拿刀架人家膳房师傅的脖子上了,我现在就要饿死了。” 玉琭气若游丝,也不怪她不为自个儿上心,这些菜难吃就算了,乔太医还顿顿只叫她吃半饱,这些东西就不挡饱,如此还吃不饱就更受不住了,弄得她都不敢太活动,动一动就饿得心慌难受。 再说那糙米糙面,她以前减肥的时候也吃过,也不觉糙米难吃,细嚼反而觉得劲道,可这不比后世,糙米是真糙,里头还夹着糠,属实咽不下去。 今儿用早膳的时候觉得味觉都变了,吃什么菜都觉得是苦的,许不是菜苦,是她命苦才对! “主子您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啊,您不愿意吃菜,要不、要不叫人将菜剁得细细碎碎的,撒到细面里吃?这样味道也是不差的。” 玉琭一听这个来了些精神,眼睛都亮了,心想若能吃素面也是好的,味道也是不差:“什么面?别跟我说是糙面擀的面条。” 花月瞧主子这样也直乐,心说怎么像是个孩子似的,且细细哄来:“用细面裹着糙面行吗?若只用糙面怕也擀不成面条的,面发硬。” 玉琭抿了抿唇,心里是不大乐意用的,只听见糙面这词儿她就嘴发干,可一想若是裹着精面,味道当是同杂粮面条差不多,便也答应了。 “那就叫人做一碗来吧,菜务必剁的细碎,汤底子给我添一勺鱼汤,就一勺提提鲜罢了总不能还不行。” 见主子松了口,花月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连应下这便起身去知会了:“哎!您放心吧,奴才再叫人给您多滴上些香油,保管您吃了胃口大开,不比那大鱼大肉的差!” 玉琭满意了,面上这才见了笑,也不在榻上躺着了,起身动动去。 主仆说完,花月扶着主子起了身,便出去亲自吩咐膳房了,这才刚出了门,正撞见万岁爷带着梁九功一行奴才过来,花月紧忙低下头,朝万岁爷见礼。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爷摆摆手叫人起了,手里捻着玉珠随口问:“你们主子今儿吃用如何了?可还是一脸不情愿的?” 花月一五一十的回:“回万岁爷话,主子早膳虽是不情不愿的,可好歹能用的下,然午间这顿是怎么也不肯了,躺着榻上直哭,说自个儿命苦,且说换成素面来,以鱼汤打底,主子这才高兴了。” 康熙爷一听这个就乐了,只听着这些话就能想起玉琭那皱巴着小脸儿的样子:“这都吃了好几天了,是该闹了,幸得你们伺候得尽心,快去吧,莫叫你们主子多等。” 说罢,康熙爷含笑径直进了门,见玉琭已然在桌前坐好等了不免好笑,心说也不知这一胎孩子是个什么心性儿,当年玉琭怀四阿哥的时候可没见得这样馋,还能把人馋哭了。 不过无论怎么样都好,这可是帝王家,还不至于连孩子的口腹都满足不了。 倒也是个会投胎的! “怎么瞧着像是哭过的,今儿没好好用膳吗?” 康熙爷摸了摸玉琭的脸陪人坐下,对先前的事儿佯装不知。 玉琭有些不好意思,她又不是个孩子了还能因为这个掉泪,说出去着实没面子,可想了想还是点头承认了,毕竟她可不是个闷头吃苦的人,她的日子又多难熬得交康熙爷知道知道,别整天没事儿人似的在她跟前儿瞎晃悠。 昨儿坐在一个桌上用膳呢,这没良心的竟当着她的面儿吃香的喝辣的,她苦戚戚的啃着糙面饽饽只能干看着,可给她馋坏了。, 第484章 班师回朝 第484章 班师回朝 “糙米喇得我嗓子疼,实在咽不下去了,怎么嚼感觉都是碎的硬的,菜也没味,吃不饱,我夜里都饿得睡不着,爷倒是整日吃得饱睡得香,怕是全然不知我夜半如何辗转反侧的。” 玉琭乜了康熙爷一眼,总归心中不平,康熙爷一听心中还泛出些愧疚来。 其实自打玉琭需得克制之后,康熙爷便没陪着玉琭用过膳了,早上他起得早便各用各的,午膳康熙爷要么是自个儿用要么便是去陪着太皇太后娘娘、贵妃,只怕叫玉琭瞧着心头难受。 昨儿不过是刻意逗玉琭来着,谁想到叫玉琭这样难受,康熙爷赔罪拉着玉琭的手:“朕知道错了,是朕不该这般,以后你用什么朕便陪着你用什么好不好?就这么些时日了,再坚持坚持,朕陪着你挨。” 这些话玉琭近来可没少听,今儿再听康熙爷说这个,也不知又心思敏感想那儿去了,只觉康熙爷这些妥协皆不是为她,不过是为了子嗣罢了,心里难受着眼睛就跟着红了。 “你们都说叫我坚持坚持,叫我为了孩子考量考量,可你们都关心孩子去了,谁关心我啊?这些时日我一点儿都不高兴,日日为了孩子这也不能那也不许,什么都做了却也瞧不见半分效果,好似就我日日不为孩子好一般。” 怀着身孕的人真真是半点儿招惹不得! 就如四阿哥那般,玉琭哭起来也是不带声儿的,满眼的委屈都藏不住了,只能化作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说出来的话也不带着什么苛责或是尖酸,总之是委屈,直叫康熙爷遭不住,心口都钝钝的疼。 真真是拿他们娘俩半分法子都没有的。 “好好好,莫哭了,是朕做得不好,昨儿不该当着你的面儿那样逗你的。”康熙爷急急给玉琭擦着泪,手心手背尽沾湿了,擦也擦不及的,康熙爷也不擦了,干脆将玉琭的小脸放在拢在他的肩上,腾出手来轻抚着玉琭的背。 “在爷心里,你定是排在孩子前头的,爷如此督促你也不是为了孩子,而是因着怕了,且听乔太医一说孩子大了许就叫你生不出来了,朕就怕得厉害,前两日夜里都睡不安稳,连连做噩梦,总怕失去你了。” “说来爷原都答应你了,有罢四阿哥后隔个二年再要这个,可因着朕的侥幸才叫你吃苦,你没怨爷,爷却不能不给你赔个不是,以后再不抱着这样的侥幸了,以后咱们俩还要不要孩子,全听你的。” 为了哄玉琭,康熙爷真真是什么话都愿意说,什么诺都愿意许下,只盼玉琭日日轻轻松松的,莫身子不情况心头也难过,如此就太不该了。 玉琭怀着身孕情绪不稳,情绪说来来说走走,这会子被康熙爷的话讨好了,玉琭立刻就不怎的难受了,汲着泪点头,只好眼眶红红看着可怜兮兮的。 “那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一般四阿哥止了泪提要求的时候康熙爷便无不答应的,更别提这会子换做了四阿哥的额娘,那效果更佳,康熙爷二话不说,这便叫梁九功取笔墨来。 说出来的话许做不得数,那白纸黑字写下来总错不了的。 康熙爷一挥而就,还揽着玉琭挑了她喜欢的印钤上。 玉琭喜滋滋的收好了,就这么会子工夫连眼圈儿也不红了,挺着腰飞快寻了个匣子收好。 康熙爷瞧着玉琭手脚利索的样儿的,恍惚间只觉被玉琭哄骗了似的,不过就算被骗也是心甘情愿,康熙爷笑看玉琭乐颠颠的样子,只觉甭管如何也是值了。 没一会子工夫膳房的人来了,做的面属实上心,入口光滑竟不像是掺了糙面的,玉琭吃得尽兴,还多要了半碗,康熙爷也点头应允了,偶尔任性一回也是无妨。 膳房翻着花伺候着德主子,也算是摸到了些主子的胃口喜好,如此一直伺候着玉琭也没再说一句不妥,身形也还算是能控制得住。 时至三月底,承郡王和在外领兵的几位将军连往朝中递了三道折子,三藩反叛余孽彻底清扫殆尽,持续这些年的三藩战乱终于结束了,八旗将士们要班师回朝了! 前朝后宫具欢喜连连,诸位大人无不弹冠相庆,康熙爷也连叫人拟了好几道旨意欲赏赐大军,连带着女眷们也得抬举。 若无意外,后宫女眷的位份大多又要往上走一走了,单为这个,后宫上下便分外和谐。 家中有父兄在军中得力的自不必提,往上提一提位份是必然的事,没有父兄得力的也不必慌,若为天家子嗣尽心尽力的也定然能得了抬举。 光占这其上两项的便有十之七八了,至于旁的无非是先前新进的几位贵人、常在、答应们,她们还都年轻,料想以后的机会还多得是,便也不急了。 不过即便心有不甘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她们位卑言轻,在大伙儿都高兴的时候摆脸子岂不是自寻死路,便也都乐乐呵呵的,时儿见着哪位主子,也往高的位份叫,哄人高兴了许是自个儿也能得好不是。 玉琭近来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来四月里便随时要发动了,总算要苦尽甘来,二来大军凯旋,二弟福成总算能平平安安归来,这比得什么赏赐还叫她高兴。 “家里可收着信儿了?怎的说回来便要回来了,这样突然,直叫人没个准备。” 玉琭笑问魏启,先前得了信儿便叫他回府报喜去了,这会子魏启回来了,少不得再多问问。 魏启抹了把薄汗忙回:“府上太太都知道了,也高兴得什么似的,不过要说突然也不突然,说是其实去岁十月里那吴三桂的孙子吴世璠眼看走投无路便自尽了,这领头的一死,下头的爪牙自然不成气候。” “只是那时候咱们京中和直隶正受灾,万岁爷没工夫理,着下头人随机应变着,便也无人敢庆,自那起到眼下,便都只是清扫反叛余孽,而今打光了没甚好打的了,自然便该班师回朝了。”, 第485章 求稳即可 第485章 求稳即可 “原是因为这个。”玉琭点了点头,她那阵子也受惊不轻,只顾着自个儿就已然不易了,自是没工夫叫人再打听旁的。 不过这些都不打紧,重要的是二弟要回来了,玉琭忽得想起福成这些年在外没少耽误,明明玉玳比福成还小一岁呢,如今她孩子都有了,福成连亲事也没说。 起先额娘叫她多相看些京中的贵女,她这儿一来事稠,二来先前也不知福成什么时候归京,便也不好早早定下耽误人家女儿,在外打仗刀剑无眼,也不怪人女儿家没有顾虑,谁愿意一来就当寡妇呢,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今可好了,此番凯旋受赏,二弟年纪正当,身上有爵位有军功,再加之她同玉玳身份俱不低,想来二弟在八旗里多少也得是个香饽饽了。 只是挑得再多也没用,得挑好的稳重的才是。 他们乌雅氏兴起太快了,从包衣奴才翻身才不过这几年的工夫,靠的是康熙爷的看重,眼下即便又多了个四阿哥,也不甚保险,而万岁爷的看重中估摸着小半都是因为她,并非真的是福成或是他们乌雅氏有过人的能耐。 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福成是有心劲儿、踏实肯干不假,可福成也同八旗中的小爷们一般,并不爱读书,不看重学问,出身眼界都受幼时家贫所限,故而属实不算拔尖儿的,若无她被康熙爷看重,也就没弟弟去争军功的机会。 真论起福成的爵位和军功,在京中又哪儿能够看的,天子脚下,随便打一竿子过去就能抡到三个四品的官儿,几代兴旺的人家就更多了,人家好歹还有个能承袭的爵儿,可若仅靠着福成的军功,只惠及下头一代已然是好的了。 需得代代努力才能维系整个家族的荣耀和长盛不衰。 以后但凡在较量中棋差一着或是行错一步,那可就不好说了,有道是帝心难测,还得得自己知进退,自个儿有本事才能立足,而今最重要的可就不是再往上攀了,只求稳即可。 玉琭细细思量着,还叫花月伺候笔墨,她给妹妹去了信。 正好玉玳也出月子有一个月了,身子恢复不错,这几天她二人便先替福成操持着,过阵子她一发动怕也就没这个精力了。 万不能叫额娘一味的选高门的去,他们这小门小户可要不起,若被人念叨一句乌雅氏心高了,传到康熙爷耳中只怕要坏事。 毕竟万岁爷到底是万岁爷,平日里喜欢哪家抬举着哪家就罢了,必不可能自寻麻烦,养虎为患。 万岁爷要的可不是虎,是听话的犬才对。 这话虽是不好听,可却是实打实的。 玉琭没敢在信上直白的说,只怕叫谁悄悄拆开瞧见了,给她扣上一个揣测圣意的罪名,信上无非是叫玉玳帮衬着相看,说福成腼腆,若也能寻个这般就好了,二人脾性相投自然能将小日子过得红火。 姐妹二人不消明说便能理解对方的意思,此事玉玳先前也是上了心的,当日便回给玉琭一张名册,上头皆是四五品文官家的女儿,父兄俱不在紧要位子,也都不是那钻营的,都老实本分,这样就是顶好的了。 如此玉琭再叫人挨着个儿的一一打听姑娘们的人品性情,心中便也有了数如此可就等着福成归京后,叫他自个儿拿主意挑个喜欢的了,后再请人登门过礼,若女方没意见,料想最迟明年家里就能添喜事了。 再说前朝,因为大军即将班师回朝,前朝便有提议请圣上回宫的了,如此当日在午门也好犒赏三军,阅八旗将士们的雄风。 若回去自是方便些的,再说宫中已然修缮好了,回去到底是比畅春园方便些,康熙爷想了想暂未答应,而是压下直言同太皇太后娘娘商议,娘娘年事已高,已受不得舟车劳顿,眼看着天气渐热,夏日降至,宫中又不利娘娘养身了。 康熙爷嘴上这般说,可实则不然,除了为了太皇太后娘娘,他心里还在意园子里几个有孕的,尤其是玉琭亟待生产,如若回去的路上因受颠簸发动了,措手不及之下自然少不得慌乱,想想便觉不妥。 然大军凯旋,依着规矩他该开太和殿以好酒好菜犒赏将领,该封的封该赏的赏,断不能潦草应付寒了将士们的心。 这会子带着后宫一道回去怕路上颠簸,可若是后宫女眷不搬,只他自己回宫,便又放心不下园子上了。 玉琭没几日就要发动了,生罢紧接着便要坐月子,不是短时间可动的,待玉琭出了月子,那端嫔和戴贵人想来也是快了,她二人亦不适合颠簸了,再说出了月子的孩子还小,不易见风,如此少说又得叫她们娘俩在园子里多呆几个月。 这事儿在康熙爷心中翻来覆去呆了一整日,思量到最后,竟觉不如这会子就走,免得思来想去反而耽误了时辰。 康熙爷心中拿了主意,就着直奔春晖堂问问皇玛玛的意思。 太皇太后娘娘随来受规矩惯了,知皇帝这时候不回去不成,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言自个儿年纪大了,就不跟着折腾了,同太后一道在园子上享福,待天寒了再回宫,至于后宫女眷也不必留下陪着,当是皇帝在哪儿,她们便陪着去哪儿。 先前女眷们具在,园子上些个受灾的地方也没能及时修缮了,都回宫中正好腾出来地方叫匠人们进来,她的春晖堂离后头远,不去后头也就听不见什么动静。 康熙爷应了:“那事不宜迟,只怕再等几日玉琭就该发动了,孙儿明儿就先携后宫女眷回宫,细软叫下头奴才们细细收拾就是。” “你自己做主就是,莫常惦记着哀家,处置国事要紧。” 太皇太后娘娘不慌不忙应了一声,亲自给康熙爷递了一小碗撒了脆炒米的奶茶过去,想想下头的阿哥们,且将琢磨已久的事儿道了出来,特提了几句太子。, 第486章 赖这规矩 第486章 赖这规矩 “今儿一早,阿哥们来给哀家请安了,真真是个个喜人个个懂事,就连四阿哥也聪颖得很了,人一老许就是这样,看着他们就想起你们小时候的样子了。” “先帝六岁登基,你八岁登基,福全七岁便愿为贤王辅佐你,然再看保成,他可比你们当年日子好过许多也天真许多,哀家想着如今保成也知事懂事了,他身为储君自有他的担子要承。” “你给保成挑的几位大人都是极好的,可最该成为太子之师的应是你这个做皇阿玛的,你当好好上心才是。” 康熙爷没想到皇玛玛同他说这个,不又得坐直了些,还像是小时候般低头听训,又飞快想了想近来对阿哥们的态度。 莫不是皇玛玛嫌他太过重视四阿哥,反而忽视了太子? “皇玛玛教训的是,孙儿这阵子忙碌,是有些疏忽了下头阿哥们的功课,不过孙儿对保成也并非全然没有打算。” “今时不同往日,孙儿无不敬的意思,只是觉得孙儿掌管的大清比以前更好好,以后也会更好,那不管是保成还是下头的阿哥们自是比孙儿当年要轻松许多,他们还小,便是由着他们轻松也轻松不了几年。” “孙儿叫保成和诸阿哥们三岁启蒙,五岁读书习字,六岁便按部就班日日去上书房读书练骑射,保成身为皇子之首,当更是勤勉些。” “先前战事复杂又生天灾,孙儿有心带着保成也不成,而今战事既平正是我大清繁荣昌盛之时,至六月保成也就六岁了,每月抽出三日跟着孙儿上朝旁听国事,想来也不至于听不懂的,待他年纪长些,便可接些差事办办看,如此慢慢历练。” 太皇太后娘娘听康熙爷这样一说,就知道并不是忽视了太子,对太子的以后全无打算了,面上也神色了稍缓了些。 皇帝的孩子加上眼前的几个和未出世的几个可是不少了,着十根手指还有长短,皇帝自然也有偏重喜好,玉琭的孩子俱是好的,可皇帝对玉琭的孩子再好也万不能好过太子,长此以往,太子定然心生不满,而四阿哥怕也会养得骄纵了。 他们兄弟不能齐心,大清江山社稷自然不稳,待皇帝百年后,怎能放心将大清的江山社稷交下去! 她虽是年纪大了,恐没几年的光景,以后的儿孙的事儿也管不得,可她既还在一日便要替皇帝看好一日的江山,断不能出了什么岔子,凡有不对就要早早的改正才是。 “如此甚好,保成是个一点就通的孩子,你早一日好好带他,他也能早一日为你分忧,你一忙起来就不顾自己的身子了,有保成早日帮衬着你也好。” 康熙爷笑着点头,没再说什么,可细琢磨皇玛玛的话总觉得心里差点儿什么,不对味儿似的,再用皇玛玛这儿的奶茶似也没以前的香了。 如此康熙爷便也不想久留了,又痛皇玛玛闲说几句便告退了,回去的路上天色已暗,康熙爷手里捻着珠串,放慢脚步也想放空些自己,慢慢咀嚼皇玛玛的用意。 他知皇玛玛对大清的用心,对太子的用心,只怕他再成了先帝,分不清主次,再行荒唐事,他也一直克制,即便喜欢玉琭急了也恪守规矩,没由着心宠,若真由着他的心,玉琭眼下必不只是个嫔为。 可即便这般,皇玛玛怕还是又些隐忧在,总要点一点,至于今儿这番话叫他听着有些不大爽利。 待慢慢走到清溪书屋前,康熙爷无意间抬眼一瞧,见着周围似于先前不同,便开口问。 “朕记得前几日这边一片还开着些迎春,怎么今儿再看却换成几坛子含苞山茶了?” 梁九功知万岁爷心头不大舒服呢,且小心翼翼回话:“回万岁爷,迎春花前阵子是开得盛些,黄花配着绿枝条看着新鲜,德主子也爱叫人折几支用花瓶养着,这不天渐热了,迎春谢了不少,看着蔫儿了,下头人便换成了培育的山茶,过了季就换也是规矩。” 康熙爷被梁九功无意间的话蓦然点透,好一个过了季就换也是规矩! 他这个皇帝不也是如此,若德不配位了,还有个好太子候着呢! 是啊,他道皇玛玛急什么呢,保成还不到六岁便要他手把手的教怎么处置国事,原是为这个呢。 康熙爷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儿。 失望?荒唐?无奈?好似都有些,他明知皇玛玛许没那个意思,如此为大清考量倒也不错,可感情上总是有些受伤的。 这十多年来他为江山社稷不敢懈怠片刻,难不成心里连个喜欢连个偏重也不能有吗? 皇玛玛总说自个儿年纪大了,糊涂,理不得事,可叫他瞧着,皇玛玛离糊涂还远着呢,心里门清儿,什么都替他提着心呢! 康熙爷脸色几遍,捏着珠串的指尖都掐的发白,可到底还是化作一声叹息,那山茶受不得他的怒和悲,只赖这规矩! 规矩! “爷回来了?可要用些点心宵夜?” 玉琭见康熙爷回来,这便欢喜地迎了上前,然康熙爷却不见平日轻快,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心子,径自回了里间。 “爷今儿有些疲了,你用吧,就莫管朕了。” 玉琭脸上笑意顿消,奇怪看了康熙爷一眼,不必问便知康熙爷今儿心情不快,可这人明摆不愿说,她就只能将目光投向梁九功。 “万岁爷今儿是怎得了?” 玉琭小声儿问了一句,梁九功一脸苦涩,这事儿谁知道啊,他自诩是万岁爷腹中的蛔虫,可万岁爷今儿偏不声不响的失落着,半分不叫他看出来,他也是无能为力,总不能说怨到几盆子花上头。 “许是同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听得几句不快的吧,自打出了春晖堂万岁爷就没怎得开口了,到了门口见外头花换了脸色就不对了,可瞧着又不像是花的事儿,还请娘娘多担待。” 玉琭只得点头,先叫梁九功带着人都退出去,她扶着腰进去看看那位不高兴的爷。, 第487章 当孩子哄 第487章 当孩子哄 绕过屏风,只见康熙爷合衣躺在榻上,背对着人,说是累了要歇可却没一点儿要歇的样子,倒像兀自生闷气儿呢。 “爷若是累了我便伺候爷早些宽衣歇息吧,爷这样合衣躺着也不舒服不是?” 玉琭没问康熙爷为何生气,他既不愿意说,她便也不问了,免得叫康熙爷再回顾了烦恼,挨着康熙爷坐下搭着人的肩,轻声劝了一句。 康熙爷顺着玉琭的劲儿躺平了,一语未发,先长出了一口气,面上也说不上是冷的恼的,就是含着无奈和难过。 “对了,爷只脚梁九功去知会旁的了,忘了告诉你了,明儿一早咱们便先回宫,细软摆设不急着拾掇,列好单子叫人慢慢搬。” 玉琭点头,听罢倒也不意外只是随口问:“是因着大军班师回朝的事儿吗?这样着急回去。” “设宴犒赏马虎不得,若能早些回去,再宫中也方便见你弟弟不是。” “可我只怕腹中的孩子撑不到我弟弟来呢,若就这几日发动,再见福成可就得出了月子才是了,我这倒也不算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同福成相见,还是也犒赏大军来得要紧,莫耽误不得。” 康熙爷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先看着玉琭唤来花月和魏启二人吩咐着。 玉琭是个脾气顶好的人,看着玉琭同人说话是不急不慌温温柔柔的样子,便叫他心中安定不少,看着玉琭,就好像也明白这世上也不尽是为一目的不讲情理的人。 他知玉琭吩咐人都舍不得避着他去外头吩咐是关切他呢,怕他一个人呆着心情不爽,他受着玉琭的关切,也几次都想开口同她说了苦闷,可这事儿不好说,也不知该怎么说。 末了,康熙爷动了动嘴唇到底还是没直接说,只是待花月和魏启退出去后,拉着玉琭轻问。 “说是东西不急着拾掇,你还是叫人将四阿哥用惯的物件儿都带上了,自个儿的东西可没提几样,待以后四阿哥长大了,你还这样替他操持着不成?” “爷忽地又想到,都说这隔辈亲,待四阿哥成了家有了孩子,你是不是就把关切四阿哥的劲儿转给下头的孩子们了,不怎得疼四阿哥了,那四阿哥心里得多难受?怕是还得呷醋。” 玉琭笑了笑,约莫感觉出康熙爷是话里有话,她也不知康熙爷是何目的、想听什么,只依着心答。 “爷这话说的,我是四阿哥的亲额娘,他就是八十了我也关切他,他若有了孩子我也疼爱不假,可真论亲疏,四阿哥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自是更关心他的,只是怕就怕他长大了,就不需要我啰嗦了。” “不过若是再将爷划进来,即便是四阿哥也得靠边儿站了,下头的孩子们只能陪伴我余下的后半生,爷才是能和我一辈子携手的,其实要我说,真心惦记着的爱着的,即便没有血缘也不会比旁的差,就如咱们,就如我和纯禧,我疼纯禧也不比四阿哥疼得少,更别说我如何疼爷的了。” 康熙爷听这话腾的乐了,点着玉琭的鼻子打趣:“大胆!将爷同纯禧和四阿哥相比,敢情你把爷当孩子哄了!” 玉琭也笑,艰难弯下腰来凑在人耳畔说:“我就是故意打趣爷的,多大年纪还生闷气呢,四阿哥不高兴了还知道说,爷还得叫我想着法子哄,哄了爷还不说实话。” “不过我说这些也并无违心,我确是爱爷的,这话想来也不消得我多言,有些事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你,我只盼你别为俗事所累,整日忙碌国事都够累的了,若再烦心多不好。” 康熙爷笑着点头,猛然一听玉琭说爱啊喜欢的,还惹他有些面热,如此倒也不至于听玉琭一言便烦恼顿消了,这事儿还是这事儿,在他心里落下了印子,可不再那么要紧了,有个要紧的在跟前儿的,旁的就什么都不大重要了。 “多亏有你开解着爷,外头都说你日日缠着爷,还善妒的得厉害,不愿将爷分给旁人,可实际上是爷同你分不开,原还思量着不叫你跟着折腾,过了月子再回宫也不迟,可这一个多月叫爷如何熬?想想还是得劳累你。” “不过就是路上这么一段儿,宫中爷已然叫魏珠先一步回去布置了,接生嬷嬷还是先前伺候过你的那几位,你放心便是。” 玉琭点头,正欲应声儿,忽得被肚子里的小崽儿踹了一脚,不由小小惊呼出来,蹙着没缓了缓才觉得不那么难受。 然这可叫康熙爷紧张的,也顾不上躺着了,紧忙一手托着玉琭的后腰一手轻轻抚着玉琭的肚子,轻着声儿怕惊到谁似的。 “不会这就要发动了吧,说生就生啊?” 玉琭别了康熙爷一眼儿,深呼吸了会子才回:“哪儿那么急的,我看这个小的怕也随了四阿哥,是个能存得住气的,就是这孩子大了,稍一动动身就踢得我难受,上不来气似的。” “下午我去了贵妃那儿坐了会子,想着没人管了,就吃一个小小的枣糕,谁道刚下肚这孩子就一脚把我给踹吐了,就这一口大小的枣糕就过了过嘴,半分没吃着。” 康熙爷边是心疼边是打趣:“所以别觉得没人约束着就可放纵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小的督促着你呢,回头待你生罢,想吃什么爷都叫人给你寻来,就再委屈这些时日。” 不想委屈也得委屈着,总归是快熬到头了,玉琭也想开了,不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还别说,过了头先几日难挨的劲儿,如今倒也不算很难忍了。 如此说说笑笑一阵,康熙爷过了难受的劲儿也躺不下去了,趁着玉琭看着下头奴才们收拾细软的工夫,康熙爷还练了半个时辰的大字,四阿哥也闹着要练,可他哪儿会执笔,净在一旁霍霍笔墨纸砚了。 末了在纸上糊了黑黑一团子,旁人都瞧不出来是个什么,四阿哥自个儿看着却嘿嘿直乐,一问,小孩儿画暾焱呢。, 第488章 启程回宫 第488章 启程回宫 玉琭不忍卒看,康熙爷却抱着四阿哥饶有兴致听四阿哥口齿不清地说讲他的暾焱。 四阿哥说字说词还算清楚准确,可说句子到底不成,颇有些颠三倒四的串不到一起,康熙爷边听边教,一句短短的话能同四阿哥不厌其烦重复十来遍,直到四阿哥说清楚了才换下一句,就这耐性,玉琭自认是没有的。 也怪不得四阿哥一跟着康熙爷考教大阿哥和太子的学问,回来就能有些明显的长进,原是下足了功夫的,并不是过去由着四阿哥玩儿。 “说是我教养四阿哥,可我属实不如爷的本事,就这耐性便是头一份了,四阿哥学话是总爱重复说,我时而听着只觉头痛,若无爷教着,怕是四阿哥眼下还会不得这么多。” 康熙爷也不居功:“爷能教他几次,一个月里能得空这样抱着他教四五次都是多的,到底还是四阿哥聪颖,你也用心,保成算是开口早的了,才九个月大便会开口喊了玛玛、额额,可像是四阿哥这般大的时候也没四阿哥话多,没四阿哥会说。” “只盼四阿哥莫要荒废了自个儿的才能,这才能聪颖一辈子,若仅聪颖却不知学,那再怎么天赐的聪颖也是枉然。” 玉琭深以为然,却并不担心:“阿哥们有爷这样勤勉好学的,自是有样学样,难有不成材的。” “希望如此吧。” 康熙爷捏了捏四阿哥的脸感叹一声,颇享受同玉琭和四阿哥的温馨时刻,饶是时辰不早了也不舍得睡,边哄着四阿哥边同玉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将四阿哥熬睡着了,他这才颇不舍的将四阿哥交给谢氏,携玉琭进里间歇了。 翌日出发,二人也起了个大早,旁的女眷怕也都期待回宫受封呢,个个天不亮便起身叫人拾掇了,一车车都已装好,就等着万岁爷一声令下出发了。 倒也不急着起了就走,康熙爷携后宫女眷、阿哥公主们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一道用了早膳,依着规矩拜别了,这才登车出发。 队伍里有三位有孕的,并不敢快,马车晃晃悠悠用了一上午才算是到了宫中,玉琭扶着花月莺时的手下车,看着面前的红墙黄瓦竟有恍然如梦之感,许久不回来当真是陌生了。 因着先前受灾,各处也修缮不少,各处都看着簇新,植株也摆的新的,放眼一瞧也不觉得红墙压抑厚重了,反而透着些春日里的生机感。 知众人皆乏了,康熙爷亦有要务忙碌,顾不上见了后宫留守的几位贵人常在们,直教女眷们都回去歇着,不必再讲什么规矩,众女眷也各行了礼结伴儿回了。 玉琭带着四阿哥往永和宫走,四阿哥牵着暾焱,起先还有些怯怯的,不敢离额娘太远,直到进了永和宫四阿哥瞧着才自在了些,许是对小时候住过的地方也有些印象了。 玉琭见四阿哥和暾焱俱好奇四下张望,待坐下来了,便忍不住先给孩子说了说规矩,毕竟宫中不及园子上自由些,四阿哥在外疯管了,回来总该有些克制。 “胤禛,这才是咱们娘俩的家,在永和宫内你可同以前一般想怎么快活怎么快活,可出了这道大门,你便不能再牵着暾焱胡乱跑了知道吗?要好好带着吴嬷嬷和奶娘,见了人要知道问候。” 四阿哥似懂非懂,他这年纪属实还不明白额娘为何忽得这样告诫他,只大概知道不能太肆意了,不能天天带着暾焱四处撒欢了,他只知道的这些也就够他难过的了。 “额额,我、我又心痛。” 这招儿四阿哥都快用老了,自回说了心痛之后,凡不乐意他便心痛,说得都快比西子还娇了,玉琭笑着忍不住点了点四阿哥的额头。 “你这孩子,不叫你做什么你便心痛!你怎不想想,若你一时犯错被别人说个骄纵,严重些再领个小罚,你说额娘心痛不心痛?” 四阿哥睁着双懵懂的大眼睛,小脑袋仔细思考额娘的话,他听不懂什么骄纵不骄纵,可额娘若是心痛呼呼就好了,四阿哥顿时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儿给额娘呼呼!痛痛飞飞!” 这下子玉琭可彻底被四阿哥哄得没脾气了,笑骂四阿哥一句小傻蛋儿便赶四阿哥在院子里和暾焱玩儿了,她说这么多怕是四阿哥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不过想想也罢,四阿哥还这样小,能学会自己吃饭,能自己寻摸着玩儿不闹人已然是顶好的孩子了,她还求什么? 至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还得靠四阿哥跟前儿的几个盯着些,若四阿哥朕犯了错,受罚的自也是他们。 好在吴嬷嬷和谢氏几个都是再规矩不过的了,玉琭无非是叫人过来说了些紧紧弦儿的话罢了,旁的便也不必再多嘱咐,都是宫中老人了,也都有数。 随意用了几口玉琭就歇了,她身子重得厉害了,腿脚也是肿的,近来都不敢多走路,今儿就着上车下车,往永和宫走这么一段子已然算是多的了,脚只觉比平日更涨了些。 花月莺时置备了热水给玉琭泡脚按摩,玉琭也觉没什么作用,只盼肚里着孩子早些发动,莫再是个同四阿哥一般能沉得住气的了,属实折磨人。 可偏这孩子除了翻翻身蹬蹬腿外并无旁的动静,玉琭拿他没法子,只能勤隔着肚皮催着些,免得他躲在里头不晓得出。 四阿哥没一会子就跑累了,被谢氏抱着回去歇了,永和宫顿时安静了下来,玉琭没一会子也睡了过去,然离永和宫不远处的钟粹宫却还热闹得紧。 不外有他,是荣贵人总算见着她的三阿哥了。 三阿哥此前一直被太后娘娘养在跟前儿,这次阿哥们都回了,没得三阿哥独独留在畅春园的道理,只怕三阿哥同万岁爷生分了,今儿一早太后娘娘便将三阿哥给带上了,还着人收拾好了三阿哥的细软,什么也不消说,万岁爷便将三阿哥给带上了。, 第489章 略有不甘 第489章 略有不甘 太后娘娘不在,三阿哥便只能同大阿哥住在阿哥所了,不过既是回来了,也没得一直叫他们母子不见的道理,再者康熙爷冷荣贵人的时候也够长了,顾及着往日的情分,便叫人领着三阿哥陪着荣贵人小住两日亲近亲近,也算是叫荣贵人解了思念的苦。 荣贵人一见三阿哥哭得什么似的,抱着三阿哥不撒手,可三阿哥已然不记清荣贵人了,只听下人说这位荣贵人是他的生母。 倒也不知三阿哥想什么呢,被自个儿额娘抱着,小脸儿上也不见欢喜,反而微微蹙着眉,想推开荣贵人陌生的怀抱。 一旁伺候三阿哥的小公公福子瞧见了,忙上前一步笑着提醒着:“贵人您把三阿哥抱疼了,奴才知道您一直惦念着三阿哥呢,三阿哥也惦念着您,只是猛然过来周围俱是生疏,您得叫三阿哥慢慢适应适应才是。” “哎哎!是、是!”荣贵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激动过头了,连忙松开了三阿哥些,捏着帕子仓促擦了把泪,又细细将三阿哥上下看了一遍,荣贵人这才说了句囫囵话出来。 “三阿哥长大了,三阿哥这些时日过得好不好?想不想额娘?” 三阿哥仍旧不说话,一旁的福子只能代为开口。 “娘娘您瞧您说的,咱们三阿哥跟着太后娘娘哪儿又过不好的,三阿哥也总念叨您呢,昨儿夜里歇之前还问奴才,说是久不见贵人,想给贵人带份儿礼,奴才这脑子也是蠢的,见了您净替小主子高兴去了,竟忘了正事儿。” 说罢,福子扭头朝身侧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紧忙捧出了个檀木匣子来,里头是一对儿水头极好的碧玉簪,这好物件儿自不是三阿哥能拿的出来的,不消说,定然是太后娘娘的赏了。 荣贵人紧忙接了赏,谢了太后和三阿哥,可这谢罢了心里又更难过几分。 怕这是太后娘娘告诫她呢,三阿哥仍是养在外头的阿哥,得太后的庇佑才不至于同旁的阿哥比时落了风头,她同三阿哥亲近归亲近,可得知进退才是。 已被万岁爷晾了这么久了,荣贵人哪儿还不知道厉害,哪儿还不能学会知进退,这会子就是再难过再想同三阿哥亲近她也忍住了,只是拉着三阿哥的手带着孩子进去,着人拿来好吃的好玩儿的给三阿哥,带着三阿哥一点点回忆起以前亲近的时候。 三阿哥到底是被荣贵人养过周岁的,岂能一点儿对自己的额娘没印象,没一会儿便也放下拘谨了,关起门来肯唤容桂人一声儿额娘。 三阿哥只这么一叫,顿时又叫荣贵人泪水涟涟,再压不住心中的想念,抱着三阿哥一口一个我的儿唤着。 “、、、、、、都是额娘没能耐,叫你在外头吃苦了,久不见你,也不知你的消息,不知你在外头过得可开心?有没有被人欺负了?好在你姐姐能陪着些,想来她不会对你不好。” 三阿哥没再抗拒,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儿子也是想额娘的,皇玛玛也好,可皇玛玛是不如额娘好。” 这会子屋里没伺候的奴才们了,三阿哥才肯小声说了句心里话。 对着太后娘娘,他是惧怕多于亲近的,皇玛玛如何打他的手板子,叫他不许这个不许那个,他现在还记得,自然额娘是如何顺着他的他也有印象,如此皇玛玛自然是没额娘更显亲近。 三阿哥到底还小,他哪儿知大人做事的深意,只知道叫他开心的便是最好的了,叫他疼的长记性的确实让他记得牢牢的,不敢再犯,也时刻要看着人脸色,省得又哪儿叫人不满。 不过除了这些其余还是好的,皇玛玛那儿什么都有什么都好,屋子也比额娘这儿大,陈设自然也比额娘这儿的精致,若叫他以后跟着额娘住,再没以前的好日子了,他亦是要好好考虑的,心中多少是有些不情愿。 不过眼下不提这个,来之前福子说了,皇阿玛只是叫他过来瞧瞧荣贵人罢了,轻快个两日,后日便要搬去阿哥所,要同哥哥们一道读书启蒙了。 想起启蒙之事了,三阿哥心头还有些倨傲,听皇玛玛说甭管大哥还是二哥,俱是三岁了才启蒙,而他天资聪颖,比哥哥们早不少,只要认真读书,以后定然比大阿哥二哥更得皇阿玛的喜爱,至于四阿哥、、、、、、 三阿哥心头有些闷闷的,他有些不明白为何皇阿玛这样偏重四阿哥,明明四阿哥呆呆傻傻的连话都说不利索,日日就知道撒娇傻笑,凭什么还能得皇阿玛的万分喜爱? 若是四阿哥也闹着要跟着他们一道读书,那这提早启蒙便不是他独一份儿的了,他还欢喜个什么劲儿的。 看着荣贵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三阿哥心不在焉想着,全然没要哄的意思。 他年纪虽小可心思却不少,从前他曾问过皇玛玛,为何皇阿玛那样偏爱四弟,可皇玛玛一句不肯多言,只说万岁爷对下头哪位阿哥都是一视同仁的。 这话哄得住旁的孩子可哄不住他,只瞧他一个月里能见四五次皇阿玛,而四阿哥恨不得日日都在皇阿玛怀中腻着便知了,这样的亲近连二哥都羡慕不来的。 皇玛玛不肯告诉他,额娘总肯说的,三阿哥见荣贵人渐渐止了哭,先同椅子上跳下来给额娘捧了茶过去。 “额娘别哭了,儿子好着,儿子给您背诗听。” 说罢,三阿哥便背了前儿刚学的那首太白绝句,字字都咬得清晰,荣贵人听得惊异,先前便层听说她儿是个聪慧的,学字学诗稍重复几遍便能熟练背下来,而今一听果真如此,她高兴的都顾不上哭了,连抱着三阿哥止不住的夸。 “我儿真棒!此天资竟比那上头两位阿哥还高,这诗你可背给你皇阿玛听过,他可喜欢?如何夸你的?” 三阿哥为的就是将话引导皇阿玛的态度上,只见他微微耷拉着小脸儿,一副受伤不解之态。, 第490章 猛然清醒 第490章 猛然清醒 “儿子一学会就背给皇阿玛听了,可皇阿玛不及额娘这样高兴,只说了好,之后就叫儿子戒骄戒躁了,还要读书知其,可儿子年幼,属实不通其意。” “那日四弟也在,四弟只是指着手里的小木马说了句‘这是小马’,皇阿玛便高兴得厉害了,明明像四弟这样大的时候,儿子连串的话已经说得很好了,怎也不见皇阿玛这样夸?” “是不是儿子天生不如四弟好,读再多的书也无用?” 三阿哥确实已然说话很利索了,无非是说得慢些,不像四阿哥似的还说不清心中所想,也就是因为这慢,倒叫人听着好似更加难以启齿更痛心不忍说一般。 荣贵人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心都快碎了,她万万没想到三阿哥明明也是皇子,却被万岁爷忽视成这个样子,万岁爷偏宠德嫔那贱人就罢了,竟连德嫔的孩子也并捧着! 都是她这个做额娘的不成器,自个儿仰人鼻息就罢了,竟还连带着孩子平白受这样的委屈,亏她能得见三阿哥时心中还惦念的万岁爷的好,心中对万岁爷一丝丝怨恨也无,只恨那贱人迷惑了万岁爷的心。 可听得三阿哥的委屈,荣贵人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猛然就醒悟过来了,万岁爷岂是能被人随意左右的,万岁爷是明摆的心甘情愿被猪油蒙心,就算四阿哥是个蠢的傻的他也捧在心尖尖上! 偏万岁爷还顾及着脸,说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不同她计较那样多,这无非是寻借口为自个儿的偏心遮掩罢了! 万岁爷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她,没在乎过除了那贱人以外的任何一位! 亏她禁足时还日日痴想,想夜深人静时万岁爷可有念叨过她的一瞬,在地动山摇时她不顾自己的安危,还连使了银子叫下头奴才打听消息,知万岁爷北巡去了,并未受灾,她还庆幸着。 如今再想真真是笑话一场,怕是她在先前的大灾中不幸没了命,万岁爷也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不会为她遗憾半分。 “好孩子,额娘的好孩子,莫管外头如何说,也莫管你皇阿玛如何想,这读书永远是头等大事,你不要为了谁而读书,你得先为自己,只有自个儿能有本事立住了才能去争取旁的。” 荣贵人捧着三阿哥的小脸儿颤声儿哄着,一滴眼泪也不掉了,她心死了,也没什么好再哭的了,好在她醒悟得不算晚,她还有三阿哥呢,再不济还有荣宪可依靠,她依靠谁都比巴巴依靠虚无缥缈的宠爱强。 怪不得惠贵人自有了大阿哥之后就少见她在承宠上同人起争执了,原是早看透了这一切。 荣贵人抿了抿唇,眼睛里闪烁着不甘,她已然蠢了小半辈子了,自不能叫孩子跟着蠢,可得好好替以后谋划才是。 思及此,荣贵人抱着三阿哥坐好,声儿不又得压得更低:“好孩子你别灰心,额娘没读过什么书,知道的大道理不多,可额娘早年记得一句,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是这一句支撑额娘许多年。” “没谁是天生好命的,你皇阿玛也是庶出也曾不得先帝重视,可你皇阿玛还不是做了皇帝!你是不及大阿哥年纪最长,也不及太子投了个好胎,亦不及四阿哥受重视,可你的聪慧是老天爷给你最要紧的东西了!” “想要什么咱们就自己去争,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什么结果,万不能什么都没开始自个儿却先泄了气,以后的日子还长呢、、、、、、额娘这些话你且记在心中,万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在太后娘娘跟前儿好好孝敬着,除了额娘,娘娘亦是你的依仗呢。” 荣贵人同三阿哥说着小话,细细嘱咐细细开解,三阿哥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并不是能全然听懂,可他却明白了额娘的意思,他三阿哥也不比旁的差呢,以后可走着瞧! 三阿哥认真点了点头,心中斗志更盛,默默在心里琢磨着学问的事儿,以后须再刻苦些才是。 怕三阿哥听着无趣,荣贵人说罢这些也不多言了,只忙叫跟前儿的宫女揣着银子去膳房一趟,好好置办一桌出来,再让人知会了荣宪,她们娘仨好好聚一聚。 荣贵人为了儿子没少忽视过荣宪,荣宪来时来忐忑着,可一来见了礼,荣宪便被额娘拢在怀中好好量看一番,听额娘一声声念叨她长高了漂亮了,荣宪便也软了心同额娘亲近起来。 那个孩子能拒绝额娘的亲近呢,只消这一顿饭,荣宪便只记得额娘待她的好,不记得额娘偏心弟弟忽视她的时候了。 夜里两个孩子都未回去,在荣贵人这儿歇了,荣宪和三阿哥自是欢喜,欢闹好一会子才睡着,荣贵人虽累却失了眠,坐在三阿哥的床畔望着外头的一轮月,以前总觉月光清冷孤寂,而今换了心境却又是不同了。 她只觉从未像现在一般清醒,思量以后的路可再不能莽撞了。 待两日过后三阿哥回阿哥所按部就班启蒙了,荣贵人还特素净打扮去了趟乾清宫谢恩了,康熙爷正闲着,便见了她。 “怎么得空来了?” 康熙爷琢磨着眼前的棋局,知荣贵人进来了也未抬头,只捏着棋子随口一问。 荣贵人规规矩矩朝康熙爷见礼:“臣妾是常有空的,只是总怕万岁爷您公务繁忙,来之前还忐忑着,若臣妾见不得您也是要在门外好好谢恩的,谢万岁爷肯原谅臣妾,允臣妾见了三阿哥。” 闻此言,康熙爷这才撂下手中的棋子抬头,心中还有几分稀奇,久不见荣贵人,竟变得这样规矩了,说话也有进退,不像是以前那样莽撞了,一来就想着诉苦。 “谢什么,你是三阿哥的额娘,朕总不能一辈子不叫你们母子相见,如此瞧着你禁足期间长进颇多,见到三阿哥如今这般作态模样,不知你如何想?” 如何想? 自是恨,是心疼的。 若三阿哥叫她养着,怎会连说话都这样小心翼翼!, 第491章 为子筹谋 第491章 为子筹谋 这情绪蹿得荣贵人鼻尖儿发酸,也不知是情绪使然还是见着康熙爷的缘故,到底是爱慕那样久的人了,没得说不喜欢就不喜欢的,可再怎么喜欢已然没用了。 荣贵人憋着泪忍着怨怼说着违心话:“臣妾见了三阿哥险些不敢认了,此前得万岁爷那样训斥,臣妾便已然知道先前犯的错了,便是再怎么做慈母也不能那样溺爱着三阿哥,将他养成个骄纵的。” “然等见了三阿哥,瞧着三阿哥知礼聪慧的模样,臣妾才知先前的悔悟远远不够,若放在以前,臣妾定然要得寸进尺求万岁爷叫臣妾抚养三阿哥了,可如今再看,臣妾不如娘娘教得好,也不会再提出那些个无礼要求,只要三阿哥能好,便是叫臣妾一辈子不见三阿哥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些话是荣贵人思量了一整夜才得出来的,万岁爷是个大度的可时而也计较着,她在万岁爷眼中算个什么东西,若整日不满,要这个要那个的,自然惹得万岁爷不悦,需得以退为进,方能叫万岁爷顾念谢旧情。 不过抛开那些个感情上的事儿,万岁爷叫太后娘娘抚养三阿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三阿哥若养在她跟前儿,那三阿哥就仅是贵人的孩子,可娘娘养着,三阿哥便多了一份庇佑和依仗,故而她绝不能毁了三阿哥的优势。 她能做的不过是仗着这点儿旧情叫万岁爷更可怜些她,可怜些三阿哥罢了,以后她想同三阿哥亲近想来也方便些。 一切隐忍都是为了待三阿哥长大,有了自己的根基,届时想来她这个做额娘的也不必这样忍气吞声了。 康熙爷闻言,是真觉得荣贵人不一般了,可这番话若只为谢他开恩也未免太多了些,康熙爷忍不住轻笑,一来也算是高兴荣贵人清醒有长进,二来亦是笑荣贵人心眼子多了,也会用情分开始算计了。 然这也算不上什么错处,试问哪个做母亲的不会为自己的孩子打算呢? 他幼时不受重视,额娘那样怯懦的一个人都肯为他奔波筹谋,他如今想想也是感激的,故而瞧荣贵人这样为三阿哥打算亦是生不出半点儿气恼来,只是有些唏嘘罢了。 荣贵人到底是和玉琭不同,不,应当说着世上再找不出一个像是玉琭那样傻乎乎的了,即便有了四阿哥,又有了肚里那个小的,玉琭看他的眼前对他的情谊也半分不减,反而日渐浓厚。 “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然朕叫娘娘教养三阿哥也不过是为了三阿哥好罢了,以后你们母子也不必拘谨,该亲近便亲近着,娘娘自也不会在意这个的。” 得了这话,荣贵人当即松了口气,她要的也不过是这句,此时再些万岁爷可是真切得多了。 康熙爷不欲再听什么,只管打发了人去,同下头人斗这样无趣的心眼子,还不如他自己同自己下下棋呢。 荣贵人原还想再趁热打铁的说些关怀话的,可见万岁爷没什么兴致了,便只能忍下话规矩告退,甫一出了乾清宫便有些忍不住泪,忙叫人回去给三阿哥收拾些个小衣裳送过去。 她禁足无趣,整日便只能想着三阿哥过活,别说三阿哥现在穿的衣物,就是连三阿个四岁五岁乃至七八岁穿的衣物都置备好了,攒了好几箱笼,只盼能通三阿哥亲近的这一日到来。 荣贵人这头刚出了乾清宫的门,玉琭便已然收着消息了,明眼的都知道这后宫中谁才是最得帝心的那一个,魏启都不消得去派人盯着外头的事儿,便有哪献殷勤的巴巴来卖好。 魏启赏了个银锞子便打发了人,回来说笑话似的通主子说了这是事儿。 “、、、、、荣贵人果真是不甘沉寂的,万岁爷才刚给她些个好脸她便巴巴攀上去了,莫不是想求万岁爷允她抚养三阿哥呢?” 玉琭躺在廊下晒暖儿,闻言笑笑:“当是没那个傻的,荣贵人吃着这样的亏总该是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了,更可况她真能抚养了三阿哥又能如何,依着规矩,阿哥自开始启蒙便要入住阿哥所了,费尽心机也不过是名分的事儿,三阿哥仍不在她跟前儿。” “我看三阿哥现在就很好,有娘娘照拂着,也没人敢苛待了他,且换做旁的,这是想求还求不来的福分呢。” 魏启点头:“可不是吗,明明都是贵人所出的孩子,大阿哥占着长子的名分就不说了,就说三阿哥和五阿哥,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五阿哥如今还小,待开了口也能看出资质了想来也不至于无人上心的。” 五阿哥身子弱常步出门,确实容易被人忽视,然究其缘由,还是四阿哥太瞩目了些,上头三位阿哥也各有各的依仗,便越发显得五阿哥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阿哥都还小呢,待长大了个个显露本事,谁还忽视得了,多说也是无用,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大军什么时候回来呢,玉琭这便改口问了大军的事儿。 “咱们这回宫也有几日了,也不知大军什么时候得归,只盼福成快快回来,不然我一发动,再见他便是五六月里了。” 魏启知主子在意着,日日问着呢:“回主子话,奴才问了的,这会子约莫是快倒直隶了,因还缴了不少叛军珠宝辎重,故而来的慢些。” “待到了也不能就这样直接到午门面圣,大军须得驻扎整理仪容,到底十多万将士呢,京城可塞不下这么多,且到直隶,一部分八旗将士们便各回驻地去了,其余紧要将领携千百十人进京,队伍就很庞大了,如此算算,二爷中旬能赶来见您已然算是快了。” 玉琭点头,直叹时候不巧,她怕是正赶到福成临到前两日生,不过以后福成就不外跑了,且看万岁爷安排,想来要不是去直隶当差,要不在紫禁城中留用,想见也方便不少。 四月的天不热不冷正好,玉琭同下头奴才们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第492章 就是弟弟 第492章 就是弟弟 待四阿哥牵着暾焱从贵妃那儿欢欢喜喜回来,进了永和宫正见额娘在廊下睡着,他连收了叫额娘的声儿,忙放慢了脚步,还挽住了暾焱的脖子攥住了狗嘴,只怕暾焱乐颠颠的过去朝额娘讨肉干吃。 可怜暾焱长那么大个子被四阿哥夹在了咯吱窝下头,走路腿都打不直,矮着身子由着四阿哥拖着他走,他头上的毛丰厚,像是个狮子头一般,本就眼里绿豆大小,被毛一挤连路也看不清了。 末了还是跟着伺候的小叶子做口型朝四阿哥告罪一声儿,将暾焱从四阿哥小胳膊下头解救下来,也方便四阿哥轻手轻脚亲近额娘去。 满院子的奴才皆不作声,含笑看着四阿哥蹑手蹑脚凑过去,扒着娘娘的躺椅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四阿哥腾腾腾抛开寻了个小杌子来,挨着娘娘坐下,小手交叠着放在躺椅上也俯身枕了上去,没一会儿四阿哥也在着暖意融融的阳光里睡着了。 吴嬷嬷心疼四阿哥,只怕四阿哥这样扭身趴着睡毁身子,这便想上前抱走四阿哥去,谢氏连忙拉了拉吴嬷嬷,小声的劝。 “嬷嬷别去了,娘娘和阿哥这个时辰也睡不了多久的,就让阿哥那样睡着吧。” 吴嬷嬷有些犹豫:“可阿哥扭着身子睡,怕一起来脖子要痛手臂要麻,若是哭了就不好了。” 谢氏轻叹,心说吴嬷嬷是关爱四阿哥不假,可也太惯着了些,这哪儿是养阿哥的法子,若这般长大岂不是半分苦受不得,其能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爷。 “阿哥又不是不懂事的年纪了,他岂能不知什么是舒服什么是舒服?然阿哥即便知道也情愿缩在娘娘身边,只是想同娘娘多亲近亲近罢了,若醒来阿哥不见娘娘,那怕是才要苦呢。” 吴嬷嬷一想也不又得点头,便不再劝了,自娘娘身子重了不能多抱四阿哥,四阿哥可没少失落难过,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如此心疼四阿哥,可作为一个奴才,首先还是得遵这主子的意思,主子觉得好那就好的。 “只盼娘娘生罢小小主子之后,也能多分些心给咱们四阿哥。” “自然如此的,咱们伺候四阿哥,伺候娘娘这样久了还不知娘娘是什么性子吗?娘娘四阿哥可是比什么都要紧的,地动时救四阿哥也不见顾及腹中那个小的了。” 吴嬷嬷和谢氏小声说了两句很快就噤了声,只安安静静立在左右,等着主子们醒来。 玉琭晒得出汗了,率先醒来,一低头便瞧见旁边有个小团子,她心都要软了,哪儿能不知四阿哥这是想亲近又怕伤着弟弟妹妹,这才仅是挨着她。 玉琭心软着,干脆将四阿哥抱了起来护在臂弯里,她是没那个力气常抱四阿哥了,可叫四阿哥贴着她这些小事并非不能满足,待四阿哥一醒就能看见她,且不知多高兴呢。 一想这个,玉琭便是晒得热了也不愿起身了,只给魏启使了眼色,叫人给她撑把伞来避避阳,直陪着四阿哥睡足醒了才起身。 四阿哥醒来见在额娘怀里果然高兴极了,叽叽喳喳说着外头的趣事,他手舞足蹈着,净高兴了,忘了额娘的肚子不能碰,还他小小一团子还趴在玉琭的肚子上,高高的腹部正好给他垫下巴。 下头人正欲劝的,玉琭倒也没觉得太沉便由着四阿哥去了,谁道四阿哥正说着呢,那声儿忽得戛然而止,低头愣愣看着额娘的大肚子,还抬手小心翼翼摸了摸。 “额娘,弟弟踢我。” 玉琭哪儿能没感觉到,怕是肚里这个小的觉得挤了,心情正不美呢,给四阿哥一脚还叫四阿哥吓着了,着实好笑。 “这是给你这个做哥哥的打招呼呢,咱们四阿哥就要又亲弟弟妹妹了,难道四阿哥不想要妹妹吗,怎说是弟弟踢你?” 玉琭只怕是旁的教的,总担心有人在四阿哥跟前儿嚼舌根子。 然四阿哥却摇头,愣愣盯着额娘的肚子不动,好一会子才冷不丁的开口:“就是弟弟,弟弟、、、我一样。” 说着,四阿哥还揪着自个儿的小裤子要给额娘看,这可给玉琭闹得笑红了脸,忍不住戳了戳四阿哥的小脸儿:“弟弟就弟弟,怎还光天化日耍流氓的。” 四阿哥见额娘不信,还又重申了几遍:“额娘,就是弟弟,一个弟弟。” 玉琭听四阿哥坚持,这才信了几分,都说小孩子心灵纯净,能看见大人瞧不见东西,许是能看出她怀的是个男孩也说不准。 玉琭倒不怕这个,众人也皆不怕,就是比玉琭要深信不少,可瞧玉琭淡定着,周围的奴才却已然开始提前恭喜主子了。 二爷这趟回来给娘娘争了功劳,妃位是没跑的了,原就有四阿哥傍身,真若再来个阿哥这后宫里可就再没人比得上她们娘娘了,如此怎能不叫人高兴欢喜。 玉琭笑笑便罢,这会子没生呢什么都是未知的,也不一定就是六阿哥,可少不得给人泼泼冷水,免得失望。 可饶是她泼着冷水也禁不住下头高兴,夜里康熙爷来了,小豆儿那孩子嘴快便叫康熙爷知道了,康熙爷亦是惊喜得不得了,还抱着四阿哥又哄着四阿哥给瞧瞧。 四阿哥又一口笃定,就是弟弟。 康熙爷一高兴这就要赏,玉琭忙乜了人一眼劝住了:“爷捧杀我呢不是,若不是个阿哥怎么办?爷还找咱们四阿哥算账不成!” 康熙爷忙压低声儿,挨着玉琭说软话:“哎呦!哪儿能!爷就是高兴啊。” “若真是个阿哥咱们四阿哥不就有小跟班儿了,且数他小还总想当人哥哥,五阿哥身子弱些也不能陪着他痛快玩儿,保成保清和三阿哥读书的读书启蒙的启蒙,也没功夫陪着四阿哥解闷儿。” “爷每每一问下头人四阿哥作甚呢,四阿哥都是同暾焱玩儿的,天天对着只狗说话,叫暾焱喊他哥哥,朕听着都心酸啊。”, 第493章 实在喝多 第493章 实在喝多 “若说请宗族里和四阿哥年岁差不多的孩子陪四阿哥玩儿也不成,都是年纪小的,还不通规矩,亦无咱们四阿哥懂事,若再伤着四阿哥就不美了。” “可四阿哥的亲弟弟就不一样了,一是能叫四阿哥过一辈子哥哥瘾,二来也天生的亲近,即便天天打闹也是越打感情越深的,与旁的可不同。” 见玉琭面色缓了些,康熙爷又道:“若是个女儿也是极好的,爷最最疼爱的便是女儿了,叫四阿哥也从小护着妹妹,叫他从小就有担当,如此一想,若你一下子怀个双生子,给爷一下子生个阿哥生个公主,爷怕是得高兴的几天睡不着,就瞪着眼看孩子去了!” 玉琭一听这个更急了,攥着拳轻锤了康熙爷一下:“天呐!你饶了我吧!只一次生一个就够费劲儿了,甭天天做梦了!” 康熙爷嘿嘿直乐,握着玉琭的拳头放在唇上碰了碰:“没事儿,一次一个爷也能圆梦,这次若是个阿哥,下一次再给爷生给个女儿就是了,以后你就是爷的左眼珠子,女儿就是爷的右眼珠子,哪个都宝贝着。” 玉琭不置可否,心知康熙爷是真盼着同她有个宝贝女儿,然不到三年就抱了俩,也得叫她歇歇不是,且哄着康熙爷眼下肚里这个就当是女儿好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到了四月中旬,大军终于抵达京郊,康熙爷叫巴尔善和梁九功带人慰问着,赏了好酒好菜休整一日,明儿便可在午门见了万岁爷,一展八旗将士们的风采了,至午间则在太和殿用宴犒赏。 众人无不欢喜,既是万岁爷叫他们松快一日,他们便也不拘着规矩了,还强拉着巴尔善吃酒,像是承郡王几个同康熙爷、巴尔善都是沾亲带故的,亲近叫起来还得个叔伯或是堂兄。 巴尔善推脱不得,亦是为打完了仗而高兴,三碗烈酒下肚人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一群武将撒着欢儿地闹腾着,中午的酒吃到日暮还未结束,得亏巴尔善海量,天黑府上马车来接时还能勉强自个儿站起来走。 “公爷怎的吃了这样多的酒,回去了只怕夫人不叫您进屋呢。” 今儿是马小义亲自来接的,至于跟着巴尔善的马小忠早不成了,说是给公爷挡酒,可才吃了三轮儿就钻桌子下头去了,要不是临走的时候巴尔善念叨了一句小忠去哪儿了,马小义还想不起来去寻他。 也是难得见公爷和马小忠这样醉醺醺的样子,马小义忍不住促狭一句。 巴尔善笑着虚指了指马小义,他站立不稳,眼前马小义那幸灾乐祸的脸还变成了仨,想给他一拳都不成。 “你、你少编排夫人,夫人才没那么凶呢,夫人心疼着爷呢,嘿嘿,你少嫉妒爷!” 说着,巴尔善晃着身子还打了个酒嗝儿,那酒气没熏着旁人倒是熏着自个儿了,巴尔善皱着眉扇了扇,心头可虚着,还别说,他还真怕玉玳生气。 上次惹玉玳生气来着,玉玳直接当着马小忠马小义几个人的面儿拧了他耳朵,他这惧内的名头可就传开了,老被这几个臭小子笑,怪没面子的,可也不知是皮子欠还是怎得,心里又美得很。 爷有媳妇儿拧耳朵,你们一群光棍汉儿想要还没有呢! 巴尔善一想这个就忍不住乐,可今儿实在喝多了,若这般回了正屋可净熏玉玳娘俩儿了,他可不舍得,巴尔善大着舌头吩咐。 “你先派人快马回去,甭叫夫人等了,爷今儿在书房凑合一晚就是了。” 说罢,巴尔善就扶着马小义的胳膊上了车,可要说走了,他又觉得哪儿不对,好似忘了些什么,末了好一会子巴尔善这才一拍脑袋,忙叫马小义掉头回去。 “坏了!光顾着吃酒了,夫人还有话要爷带给福成呢!” 待到了地方,巴尔善忙又跌跌撞撞从马车上下来,马小义见自家爷实在走不成道儿了,只能叫人去请了二爷来,谁道等那人将二爷请来了,二爷也醉醺醺的同他们公爷不相上下。 两个醉鬼见面儿还亲热得紧,挽着手臂一口一个舅哥一口一个妹夫叫着,明明白日里见面还有些拘谨呢,福成叫巴尔善公爷,巴尔善叫福成个乌雅小将军,不知道的还当俩人不认识,全然没那姻亲关系。 这会子都醉了倒是放开了,巴尔善傻笑这揽着福成的肩膀,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夫人、夫人说长姐、长姐今儿肚子总坠坠的,估摸着要生了,叫你明儿早些过去瞧瞧长姐,莫等到宴罢,中间离席会子没关系,都、都禀过万岁爷了,没人怪罪的。” 福成晕晕乎乎应声:“哎、哎,我知道姐姐要生了,是四阿哥,母子均安,我收着姐姐的信了。” 巴尔善捏了捏眉心,隐约觉得福成说的话有些不对,反应了会子才道:“不对不对,四阿哥都长大了,长姐又怀了身子,这该是第二个孩子了。” 福成听罢没应声儿,肩膀一耸一耸的还哭起来了,嘴里念念叨叨的,巴尔善都要贴着福成了才听清人念叨什么。 “、、、、长姐最怕疼了,怎么生的阿哥啊,她怕不怕啊?玉玳也是娇气的,小时候被人抢了糖葫芦吓都不敢哭,还是姐姐带着我们去打的架,胳膊上都是血道子,背着人才捂着伤掉泪、、、、、” 巴尔善也是醉糊涂了,一听福成说玉玳和长姐被人欺负了心里就冒火,拍着大腿就喊:“谁!谁欺负长姐和玉玳,爷收拾他去,糖葫芦都抢我们的,吃了熊心豹子胆!” 且见这二位越说越离谱,马小义和身后一帮子侍卫都快憋笑憋出病来了,就这还没完,公爷要拉着二爷详谈,谁欺负过咱家人,都一个个记到小本本上,挨着个儿的算账。 如此说着,二人竟挽着手回帐子里去了。 得!今儿也不必回去了,就叫公爷在二爷这儿歇吧。, 第494章 属实尴尬 第494章 属实尴尬 马小义忙又着人回府送了信儿,叫人给公爷拿了换洗衣裳来,安排好了再瞧那二位,竟已然并肩躺在榻上睡着了,这好哥俩睡着还挽着臂呢,待明儿起来,还不知有尴尬。 马小义坏心眼儿的也没将二人分开了,十分贴心给二位爷脱了鞋袜解了外衣,就等着明儿一早看戏了! 二人都是惯早起习武的,就是吃醉酒了也能依着习惯迷迷糊糊醒来,寅时一至,守在营帐前的马小义忽闻里头两道惊恐吼声起,当即掀了帘子进去看笑话。 只见二人一个站在榻上,一个躲在桌后,恨不得隔八丈远,皆攥着松散的里衣领口瞪着对方,仿佛自个儿是个受辱的黄花小闺女,一睁眼猛然发现旁边儿多了个人,对方男的女的也看不清,总之是惊悚得很。 待马小义掀帘子光透了进来,二人这才知晓对方身份,如此惊悚顿消,反而透着股子尴尬了,毕竟两个人将醒时都觉自个儿好似抱着什么,那场面属实辣眼了些。 “公爷,对不住。” 福成披衣过去,先赔了不是去,可这句对不住一出口好似气氛更不对了,巴尔善心头怪怪的,这话说的好似福成占了他什么便宜一般,连忙找补,也朝福成道了句不是。 “该是我给小将军您道个不是的,昨儿醉酒失态了。” “不不不,是我对不住公爷。” “不不不,您能有什么错,都是我的错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还越描越黑了,马小义险些憋笑出内伤来,连替二人解释一句昨儿的事儿,气氛这才正常了些。 然还是不好意思的,昨儿的热络亲近全赖那酒,清醒时可还各怀着几些生分客气呢,巴尔善佯装无事,还硬着头皮同福成用了早膳。 回去的路上巴尔善还懊恼着,晨间他迷迷糊糊好似还冲着舅哥喊了玉玳,想亲昵来着,也不知舅哥清醒了没,还记不记了,这头一次见面便出了这样的窘事,舅哥得怎么看他啊! 福成记得呢,还记得相当清。 其实都是大老爷们儿,躺在一块儿也没什么,在外打仗多是没个好地方歇,三三两两能寻着个角落窝在一起躲风就算是很不错的了。 尴尬就尴尬在那声儿玉玳了,也是听人喊了妹妹的名字他才猛然清醒过来,若非他跑得快,公爷今儿哪儿还有脸留下用膳!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马小义回去就给夫人说了这好笑事儿,玉玳直听得止不住乐,连又给姐姐递了信儿,必得一道笑话笑话他们去,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在外头这样吃酒放纵了。 这消息是早上得的,玉琭起不得那么早,康熙爷今儿也不消得上朝,便多留了会子工夫陪玉琭进膳,意外听得这样好笑的事儿亦是难得开怀。 他也是个促狭的,连叫人给巴尔善和福成各送两坛子好酒,若有机会可得再好好亲近亲近,多来几次也就不尴尬啦! 待巴尔善收拾停当回入宫伴驾,康熙爷带着人去乾清宫,路上少不得再当面打趣打趣人,巴尔善已然被笑了一早上了,这会儿也练出了几分脸皮,还算能受的住,跟着说笑两句后,只见巴尔善话锋一转,正色道。 “臣弟昨儿失态,虽是弄得我同福成都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要说起来也不算得是一件坏事,如若昨儿福成落单了,今早起身榻上也会有旁人相伴,若再背上莫须有的罪了,这才是真真被动了” 康熙爷闻言脚步一顿,面上的笑意也顷刻间收得干干净净:“难不成还有人敢陷害忠臣?” 巴尔善轻轻摇头:“这倒不至于,无非是有那心思活络的想攀关系,往军营里送美人罢了,昨儿大都罪的不浅,因是在京郊临时驻扎十分安全,也不需要布置巡防,这才叫人钻了空子送人进来。” “就臣弟现下所知,除了承郡王、福成和两位海量的小将,旁的八成榻上都多了人,承郡王也是醉了的,只是跟前儿有长随伺候,这才没叫人得逞。” “好些人连昨儿发生了什么都一概不知,可既都躺在一处了,也就脱不开干系了。” 巴尔善没再说下去,康熙爷也明白巴尔善的意思了,至于是谁在这上头钻营他更是心中有数。 这绝不只是一家两家的心思,下头的世族、高门甚至地方乡绅都有想法,毕竟军功难得,多的是没出过力还想沾光的。 甭管昨儿夜里到底有没有荒唐一场,当爷的自是不觉得自己吃亏,即便心中有不满,打发了就是了,后头也大多不会有什么麻烦,无非就是纠缠一阵,如若真能入了人的眼便将美人收入房中,那钻营的人请美人吹吹枕头风,也就能用这裙带搭上关系了。 如此,虽是有钻营的成分在,可到底还是你情我愿的事儿,他做皇帝的自是管不得这些鸡毛蒜皮,只是想想也颇恼人,一旦放任不管,此风气越盛下头勾结的就越厉害,说严重些十年二十年之后会不会影响皇权也未可知。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的,盯着几个紧要的,做皇帝的也可乱点鸳鸯谱坏了下头人的事儿。 “这事儿你盯着些便是,倒不必太过上心,说来你昨儿留下也是福成的福气了,前阵子朕便见德嫔张罗福成的亲事呢,着人打听了好几家,如若真叫人得逞了,这未娶妻前先同外头的纠缠不清也是坏了他的名声。” “可不是。”巴尔善笑笑,又说起乌雅家了。 “太太是个心思单纯待人真挚的,将自己的孩子们也养得个个正直,府上没有一个是歪心思的人,前几日内子还说呢,她同德嫔娘娘都商议好了,必给福成择个脾性相投的,以后不许福成纳妾,夫妻二人和和睦睦过日子,后院儿里安生,家宅自然安宁。” “待以后下头的三爷长大了也是如此,最好下头代代都专一不二心。” 康熙爷听了还感触颇深,可不就是后院安宁家宅才安宁,此前后宫明争暗斗你来我往就没叫他安生过,近段时日好似才好了些,至少鲜有闹到明面上的了,叫他清净不少。 若不考虑子嗣,他亦也希望这般。, 第495章 盼得福成 第495章 盼得福成 永和宫这头,玉琭待送走康熙爷罢也颇有些坐不住,一想要见二弟了心中还有些紧张,也不知福成长高了没有?口味变了没变? 着人布置布置,取了新鲜的瓜果和点心备着,还叫人去膳房要了两盘子肉干。 她怀着身子的时候总嘴馋,使了银子给膳房,冬日里果干和肉干日日不断顿的,若出去散步或是怎得,便让花月莺时给她揣一小包供她随时吃用,也就是这阵子忌嘴,这才停了零嘴儿。 这些东西她同玉玳都是喜欢的,料想弟弟也爱这个,只是行军打仗时条件艰苦些用不着,既是回来了可得好好补补才是。 玉琭左等右等消磨了会子工夫,可再一瞧正殿摆的那西洋钟,竟猜只过了半个时辰,这个点儿估摸着康熙爷也才刚刚在午门阅了大军,还没正经见了将领们,别说福成来她这儿了,就是离去太和殿开宴犒赏也有会子工夫呢。 如此等待真真磨人,玉琭只得寻着事儿消磨时间,拉着四阿哥再教个两句,福成头回见四阿哥呢,好歹听四阿哥叫他一声舅舅,虽是于理不合,可关起门来也就不管这么些规矩了,只一家人亲近些。 四阿哥极配合,还非拉着暾焱一块儿学,小孩儿抱着暾焱的大脑袋贴着它毛茸茸的耳朵窃窃私语,玉琭听不清四阿哥同暾焱说的什么,不过四阿哥还说不清话呢,多半只是蹦出几个词儿叫暾焱好好学。 暾焱是个极通人性的又极听四阿哥话的,四阿哥说什么他便照做什么,除了不会说人话,暾焱比四阿哥懂得还多呢,不陪着四阿哥玩时偶尔窝在玉琭足边,还能听懂人话帮玉琭叼个什么来。 舅舅这个词儿不难学,四阿哥多练个几次也就说得不差了,且看着四阿哥说一句暾焱就汪一声的样子,着实叫玉琭忍俊不禁,忍不住揉了揉暾焱狮子头似的大脑袋奖励它一块儿肉干。 不过是奖励奖励狗儿,四阿哥竟还吃醋了,非得叫额娘也抱抱他摸摸他才好。 玉琭耐不过四阿哥的胡搅蛮缠,只得抱起四阿哥也给四阿哥挑了块儿大肉干叫他用小牙慢慢磨着去,这肉干不咸,越嚼越能嚼出香来,四阿哥这般年纪也不是吃不得的。 然就抱了这么一会儿,玉琭便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了,也不算疼就是肚皮一紧一紧的,莫名叫她有些躁,歇了会子也不见好。 玉琭忙将四阿哥交给谢氏抱着,靠在椅上不敢多动了。 心知自己约莫是快要发动了,她怕是不怕就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挨到这时候了,总不能连福成的面也见不得,可孩子若真一心捣乱她还真没法子,只得叫人常打听外头消息,叫她快快见福成一面也是好的。 福成为了给她这个做姐姐的撑腰,还是半大小子的年纪便跟着打仗去了,这些年他小伤不断要命的伤也来过那么一二回,只想想,她这个做姐姐的便心疼的厉害,好不容易回来了,她怎忍得住不见福成呢! 玉琭轻叹一声,手掌不断轻抚着肚子,心中同孩子不断商量着,只盼着孩子再耐着些性子,只再等两个时辰福成就该来了,两个时辰就够了。 倒也不知是不是腹中的孩子真听懂了她的心声,就这么坐了会子感觉还真好了些,见周围奴才无不含着担忧的眼神看她,玉琭朝人安抚一笑。 “不打紧的,就是抱四阿哥有些累,歇歇就好了,不过我琢磨着也快了,将几位接生嬷嬷都叫来候着吧,免得届时慌乱。” 几位接生嬷嬷早在她跟前儿伺候了,夜里也分派出一位来同花月几个一道守夜,只是今儿福成来呢,玉琭只怕跟前儿人多说话不方便,便给下头嬷嬷半日假,随她们寻以前的老姐姐们说话去,总归都在宫中,也不拘着她们去哪儿了,日暮前回来便是。 “嗻!主子,用不用奴才将乔太医也一并唤来候着,您的身子到底不可大意了。” 魏启应了一声儿,虽这是要第二次经历主子生产了,可他仍做不到放心安稳,能耐得住性子不往万岁爷和贵妃娘娘那儿知会已然够克制了。 玉琭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太医一来必定惊动贵妃,今儿到底生不生的还说不准呢,如若真惊动了万岁爷和贵妃,即便今儿真不发动怕是也不好再见福成了。 “罢了,不着急,等发动了再请也不迟的。” 见魏启花月几个眉间紧锁的样子,玉琭还忍不住笑笑:“你们都莫紧张,又不是一发动就能生出来了,且得等着时辰,我这生四阿哥的时候也没见得你们这样啊。” 见主子心大,跟前儿的几个人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依着主子的吩咐办差。 可甭管主子是生四阿哥还是生这个,下头人哪儿有不替主子紧张的。 第一次是紧张过了头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这一次亦是紧张,主子近一个月都在忌嘴,可昨儿乔太医来请平安脉又嚼接生嬷嬷给瞧了,都说主子这一胎是养得有些大了,生的时候怕是有些艰难。 这事儿万岁爷都没敢叫主子知道,可她们这些亲近的哪个不知?都替主子提心注意着呢,需得时时观察主子的反应,随时安抚主子的情绪,不能在发动前出一点儿岔子。 如此,下头人安排好了嬷嬷、知会了乔太医,就安心陪着主子等二爷来了。 待过了午膳的时辰,太和殿那头的赏赐都还没完,万岁爷跟前儿的魏珠就带着福成来了,魏启早早收到了消息告诉了主子,玉琭一听激动得脸蛋发红,急急起身牵着四阿哥就往永和宫门前去迎。 稍等片刻,便远远的瞧见一高一矮二道身影沿着红墙而来,一边儿矮的那个是魏珠,自不必多说,而旁边那个穿着白底掐红边镶白旗盔甲的高大身影玉琭险些不敢认了。 福成刚离京那年多高来着?, 第496章 突然发动 第496章 突然发动 玉琭极力回想着,福成那时候年纪小,身量也不甚高身板也单薄,好似就比她高了半头多些,去的时候身上也没什么品级爵位,里头穿着镶白旗的布褂,外头则是系着铁甲,虽瞧着也是威武的,可那时候福成半分气势也无,一瞧还是个青涩的半大少年。 而今不一样了,福成忽的就长成一个顶天地里的爷了,且看他肩膀宽阔步伐稳健,即便头上没带着掐金丝坠红缨棱盔,那通身的威武铁血劲儿也不减,他左手正常摆动,右手却微曲贴着腿侧,一看就是佩刀佩惯了,也警惕惯了,即便卸去武器那警惕也一时改不了。 玉琭观察地细致,待走近些,还能瞧清楚他晒黑的脸庞和眉宇间的肃杀气。 可这肃杀气很快就不见了,福成双眼通红,几欲掉泪,噗通一声儿跪在了姐姐跟前。 “臣见过德嫔娘娘,见过四阿哥,娘娘万福金安,四阿哥吉祥。” “知你拘着规矩,可请安前就不能先我声儿姐姐吗?这些年来难不成就只有姐姐惦记着你,你不曾想家?” 玉琭这话没什么苛责的意味,唯独满满的心疼,她伸手去扶福成起身,福成哽咽的喊了她姐姐,一抬头姐弟恋俱看见对方满面的泪。 福成第一次上战场杀敌的时候没害怕的哭,几次受重伤濒死也没喊过一声痛,可一见着亲姐姐他就一下子绷不住了,这些年的苦和累尽翻腾涌了上来。 他怎能不想家不想姐姐呢? “姐姐这些年过得可好?臣近二年一直在靖寇大将军左右效力,军机往来,臣不好常给姐姐和家中寄信,连累姐姐挂念了。” 玉琭汲着眼泪,反应了会子才想起来福成口中的靖寇大将军是承郡王,知福成得重用,也瞧弟弟没什么不妥的,她自不计较这个,只连连点头回话。 “我都好,家里也都好,你不方便常寄信来,我和额娘也怕常叫人送东西予你影响了军务,且都被思念折磨着,不过一看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这儿了就什么不痛快都没有了、、、、、” 只见这姐弟俩在永和宫门前关切个不够,魏启惦记着主子的身子呢,连开口先请人进去再细谈,玉琭得这一声点提,才反应过来带着福成进去。 魏珠就没跟那么紧了,只随着魏启去下头歇歇脚,等小半个时辰就得再送这位爷回去受赏了,宴不用便罢,受赏时人可得在。 可这头魏珠还未跟着魏启走远呢,忽地身后乱了起来,福成惊呼一声姐姐,旁边儿的花月几个也连喊着主子,四阿哥也喊着哭腔喊额娘。 魏珠和魏启二人倏地扭头去看,只见周围人乱了套,德嫔娘娘却还不算慌,她一手扶着福成的手臂一手拉着四阿哥稳住,低头看了看脚下的一片湿,叹似的来了句。 “就怕见你时赶上我发动,谁道还是怕什么来什么。莫慌,我就是要生了,福成你带着四阿哥去避一避,今儿姐姐不能同你好好叙了。” “姐姐还说什么作甚!姐姐就别惦记我了!产房在哪儿我先送姐姐过去。” 福成这才刚收了泪,谁道姐姐说破水就破水,吓得福成脸上都失了血色了,托着玉琭的手都微微发颤,玉琭原想拒绝的,她眼下还没甚太大的感觉,自个儿走过去便是不必麻烦福成。 可话不等开口,魏启和花月却急急先开口谢了二爷答应了下来,忙给二爷指了指方向。 主子有可能生得艰难,这会子是万不能浪费一点儿体力的,即便不合规矩也顾不得了,到底是主子的身子更要紧些。 福成不由分说当即打横抱起姐姐,被一帮子宫女嬷嬷簇拥着去了产房,房门“砰”地下子被人撞开,又“砰”地下子关上了,福成扣着门上的雕花还愣着,全然不知自个儿是怎么被人给推出来的。 直到听见身侧有孩子在哭,他这才回过些神,见一旁的奴才怎么哄四阿哥都不肯离开,还哭得更厉害了,福成心疼着,忙蹲下身来安抚四阿哥去。 “四阿哥别哭,姐姐她、、、娘娘她没事儿的,只是要给你生弟弟妹妹了,咱们四阿哥坚强些好不好,臣陪着你一起等着娘娘母子平安的消息好不好?” 福成边哄边给四阿哥擦着泪,他一个刚下了战场没多久的大老粗,身上哪儿有什么帕子这般精细物,现是用袖子给四阿哥蹭着小脸儿,而后又嫌盔甲糙换成了掌心,可他的掌心儿也尽是握刀磨出的茧子,这一通擦下来四阿哥的脸都蹭红了。 福成自责的厉害,偏四阿哥生得可爱,那双眼睛随了他们家的,看着四阿哥哭好似在看着姐姐落泪一般,福成的心就跟刀削似的疼。 又听这孩子呢喃喊了他舅舅,福成再忍不住,将四阿哥抱在了怀里,像是哄下头弟弟妹妹似的轻拍着四阿哥,嘴里轻轻念着“不哭不哭、不怕不怕”。 许是血脉亲近的缘故,四阿哥竟觉得这位不认识的舅舅亲近极了,鼻涕眼泪在舅舅的肩膀上一通蹭,没一会儿便就这样止住了泪,比谢氏的本事还厉害。 瞧着二爷肩膀上的狼藉,谢氏和吴嬷嬷几个还心中有些愧疚惶恐,哄四阿哥是她们的职责,可她们今儿不仅没能哄好四阿哥,反而还弄脏了二爷面圣的衣裳,万岁爷若怪罪下来且不知要罚谁呢,若再连累了二爷就不好了。 “奴才抱着四阿哥吧,还请大人随着吴嬷嬷去一侧擦洗肩上衣物,免得面圣失仪就不妥了。” 谢氏同吴嬷嬷上前想将四阿哥给接过来,可伸了手四阿哥却不肯从福成的怀中起来,反而用手臂紧紧环住了福成的脖颈,对谢氏和吴嬷嬷的拒绝之意显而易见。 四阿哥勒得福成有些透不过气来,然见四阿哥反应也是不舍得放开了,只得朝谢氏微欠身。 “盔甲原不甚干净,脏就脏了不打紧的,四阿哥不安便先由我抱着也可,只是还请姑姑帮忙问问娘娘的情况,阿哥与我俱是心头不稳。”, 第497章 恐怕难产 第497章 恐怕难产 谢氏应了声儿,便先引着二爷去偏间小坐了,他一个外男到底不好守在娘娘产房门前,至于消息自有吴嬷嬷打听着,好不好的也都说好,先安了外头人的心。 福成应声,抱着四阿哥坐到偏间里去了,他在屋里哄着四阿哥,心却一直在外头,看着外头宫女嬷嬷一趟一趟的进进出出,看着魏启带着两位太医匆匆而至,连寒暄都不顾得便过去了。 这架势弄得福成心慌慌,坐也坐不住了,只能抱着四阿哥在偏间来回踱步,一会子贵妃和梁九功也来了,他忙抱着四阿哥出去给贵妃请安,可这请安的话还未说,不成想却听到梁九功同贵妃说说什么德主子腹中的孩子太大,恐难产之类的话。 福成脑袋一嗡,险些没腿一软昏过去。 他就是再怎么未娶妻生子也晓得这难产代表什么。 家里孩子多,下头弟弟妹妹们尤其是福安玉琪两个算是他和姐姐看着出生的,以前家贫,尤其是每当额娘临产那一两个月,肚子大了没法儿做活换米粮,阿玛又是不管家的,不拖累人已然够好了,额娘和他们姐弟仨真真恨不得掐着脖子勒紧腰带过日子。 若赶在春夏日里生产还好些,地里刨食树上摘果总不会饿死,可若是冬日里那真真是难挨,额娘怀着身子也得挨饿,弟弟妹妹们生下来就没个白白胖胖的,抱在怀里轻得像张纸。 饶是孩子小额娘生产时也凶险颇多,尤其是在生他最小的妹妹玉琪时,听对门帮衬的老嫂子在屋里喊,玉琪竟是脚先出来的,若是没个经验丰富的帮衬玉琪断活不下来,额娘也得有危险。 末了还是他和姐姐挨家挨户敲人医馆的门,意外在路上冲撞了休值回府的蔺老爷子,这才救了额娘和玉琪一命,说是得亏玉琪小,也未足月,这才生得容易些。 而今姐姐的情况又是不同,似比额娘那时候还凶险,福成不敢多想可又止不住多想,一时间抱着四阿哥的手臂都是颤抖的,他哪儿还顾得上请安,连忙先将四阿哥交给谢氏抱着,他刚朝贵妃深深一拜,求娘娘一定救救他姐姐。 “臣无意探听娘娘的话,只是事关臣的亲姐姐臣无法无动于衷,还请娘娘想法子救救德嫔娘娘吧,您不管叫臣做什么臣都绝无二话,只求德嫔娘娘平安。” 他曾听同袍说过家里的事儿,些个高门为了子嗣,若内人难产,先不说如何救人,却先掂量着内人的娘家老爷太太是不是个护着女儿的人,有没有那个底气叫板,若没有,那便只保小不保大。 这样的人家不在少数,而天家素来又是重子嗣的,福成不知万岁爷如何待姐姐的,也不知下头奴才们遇着这种情况是先紧着大人还是孩子,只知道姐姐在信中曾跟他提过贵妃的好,他亦认识贵妃的弟弟德克新,相信贵妃的为人,这才出此言。 他也不敢奢求母子均安,他就这么一个姐姐,四阿哥也就这么一个亲额娘,只要姐姐能保住了,即便损失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也是值得的。 他身为的孩子的舅舅自然是心疼的,可他更在意姐姐,若姐姐不在了,他这些年出生入死又为了谁呢? 佟佳贵妃吓了一跳,光顾着打听玉琭的消息了,竟忘了今儿福成还过来了,连忙请肖公公将人扶起来。 “大人言重了,快快起身,这事儿何须您这般求,本宫同你姐姐比之亲姐妹也不差什么了,她在里头受难我也跟着心焦,眼下宫中经验最丰的接生嬷嬷已然进去了,太医也在给你姐姐请脉。” “只说是孩子稍大了一点儿,眼下还得候着时辰看看,并不一定真得有了什么事儿,万岁爷也挂着心呢,在太和殿脱不开身来便请梁公公过来看着,大人就放心吧。” 说罢,佟佳贵妃见福成眉宇间的忧色仍不减,想了想便又给福成说了说乔太医,福成久不在京中认识的人也没几个,可蔺老太医同乌雅家的关系不浅,同他说蔺老爷子的大弟子在此候着,福成这下总能放心些了。 福成一听这个,果然松了松眉,可时不时看向产房的眼神仍是不安,佟佳贵妃可不知怎么劝了,再者一会儿怕是后宫旁的女眷还得过来关切呢,便不好再叫福成多留了,只得先请魏珠送福成回太和殿,若又消息再派人知会他。 福成无法,只得依着规矩告退,魏启怕二爷担忧过度,他身为娘娘的奴才自然也得顾着娘娘的家人,少不得跟着一块儿送送,路上也给二爷说说娘娘的处境,叫二爷放心。 可说得再说也是无用,姐姐只要一时没脱离危险福成便担忧惦记着,末了还悄悄将身上不多的银两和银票塞给魏启,叫人打点些,免得姐姐跟前儿的人不用心伺候。 魏启无奈将二爷给的七零八碎收下了,若不收下怕是不能安了二爷的心,这银子他也不会动,且就等着主子安稳了,他再将这银子原封不动还回去。 福成悄悄回殿上了,他就坐在承郡王的背后,此时大殿上正歌舞喧闹,也没什么人注意他,唯承郡王知他瞧了德嫔稍扭身过去问了他一句。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的,福成隐去姐姐恐难产的事儿,只言姐姐发动了万岁爷许是又能添个阿哥或是公主了,承郡王一笑,好似替万岁爷高兴非常,当即起身朝万岁爷祝酒。 “听得德嫔娘娘正好今日发动,实乃喜上添喜,臣敬皇上一杯,祝皇上福履绥之、瓜瓞绵绵,祝大清海晏河清、繁荣永续。” 承郡王起了个头,下头个将士们和朝廷百官也忙齐声道贺,这可惹得福成惶恐极了,只怕叫万岁爷觉得张扬了,可谁道万岁爷非但没有觉得张扬,反而高兴之极,为这话又赐酒赏菜。 用罢两盏酒,万岁爷还借此离场了,众臣忙起身相送,福成也愣愣跟着恭送,全然不敢信万岁爷能为了姐姐在这时候离去。, 第498章 天生吉兆 第498章 天生吉兆 末了送罢万岁爷,众人又坐定,歌舞声起,承郡王扭身看着怔愣的福成直哼笑道:“怎还不信万岁爷能如此重视你姐姐?若非刚刚万岁爷跟前儿的小高子过来递话,爷还出不了这风头呢。” “也是有这理由,万岁爷才好光明正大离开会子,你小子有个这样的好姐姐,即便没爷提携也不消得担心以后的路咯!” 自福成救过承郡王的命后,承郡王便将福成当作自家子侄看待了,说话甚是随意,这话也绝没说福成是靠着德嫔的恩宠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福成这些年有多拼他可看在眼中。 不过军中想争军功的人多了,若无德嫔娘娘这一层关系在,福成也没这机会不是。 且叹时也命,福成真真是个好福气的。 福成苦笑:“将军可莫打趣我了,我只盼着姐姐好,旁的也不敢多想。” 承郡王拍拍福成的肩,道人一句年轻天真:“不敢多想?你瞧瞧这满殿的文武大臣,面上端的是一派正直无私,一心为民,可心里谁不羡慕你,既有机会便好好攥紧了往上爬,只有你好你姐姐才能挺直腰杆带着四阿哥过日子,若无娘家支持,后宫也是不好处的。” 福成只惦记着姐姐,事事以姐姐为先不敢太冒进,听承郡王这话倒是开悟不少,若有所思,再回想刚抵京时听得那些没边儿的风言风语,福成眼睛里多了些坚定,直朝承郡王作揖。 “多谢将军点提,臣必好好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承郡王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别死而后已了,经此一战大清可保一二十年的安稳,你好好效忠万岁爷便是了,待万岁爷封赏你后,你大抵就不是爷手底下的兵了,然你我过命的交情,凡有事尽管寻爷。” 承郡王极欣赏福成,福成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这样的聪明人不能给他做了女婿亲上加亲。 乌雅家已然有一位女眷嫁给巴尔善了,若再这样拉拢福成,只怕叫万岁爷猜忌,觉得他们这些宗亲想法太多权力太盛,或觉得乌雅家不是安分的就不美了,福成救过他的命,亦不图报答,可他断不能不知感激,如此多提携着,多替福成考量着些也是好的。 再者德嫔娘娘盛宠不衰,听闻万岁爷疼爱四阿哥比之太子也有过而无不及,以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多结善缘许是以后也能多条路呢。 殿上热闹着,万岁爷也没再回来,众臣放松不少三三两两敬酒说话,不过也都恪守规矩没人敢在这儿吃醉酒,末了太皇太后娘娘带着太子又来嘉奖几句,结束了各自出宫归家,且就等着接旨了。 福成心中惦记着姐姐的情况,可也知自己不能再多留,只得跟着承郡王出了宫,末了留下个家仆等着,又给小黄门使了银子打听消息,他便先归家瞧了额娘和弟弟妹妹们,也同他们说说姐姐的消息。 然等了又等眼看着几近黄昏了,永和宫还没有好消息传来,康熙爷同贵妃都候着呢,僖妃端嫔也早早来了,纯禧也关切着,还带了亲手炖的滋补汤给德娘娘补力气,下头的贵人们也来了不少,只是人多纷乱,康熙爷便先打发人回去了。 如此等待属实叫人心头焦躁,康熙爷坐不住,便在廊下踱来踱去的,四阿哥趴着门儿眼泪汪汪也顾不上同暾焱玩儿,时不时嗓子里呜咽一声额娘,叫人心疼得厉害。 “阿玛,额娘、、、出来、、时候。” 四阿哥实在等不及了,此番等待对他这样大的孩子来说也太长了些,四阿哥忍着不哭已是极限,小心翼翼拉着康熙爷的衣角问着,眼泪还是没拦住,啪嗒啪嗒掉了一串儿去。 “当是快了。”康熙爷抱起四阿哥,给四阿哥沾了沾泪,依着规矩时不该叫四阿哥再此陪伴的,只是四阿哥属实可怜兮兮,康熙爷心头不落忍便也由着他去了,只是等着也这样哭,实在叫人心疼。 “四阿哥坚强些,你额娘生你的时候也是要经历这样长的时间的,再等一会儿就好了,你也不想你额娘疼的时候还得操心你吧?” 四阿哥瘪着小嘴儿硬瘪着泪,嘴里还念叨着呼呼,且惦记着额娘疼的事儿呢。 康熙爷也不知怎么给四阿哥解释这疼可不是呼呼就管用的,听里头动静大了些,玉琭的痛呼声儿都隐隐约约传出来了。 康熙爷心里揪着疼,又怕四阿哥难过,只得连站远两步,朝牵着暾焱的小叶子招了招手,叫人牵着暾焱哄着四阿哥玩会儿,免得小孩儿一直惦记着额娘,眼睛都哭肿了。 然就这招手的功夫,天空明明还晴朗着,忽得飘来一阵细雨润泽了土地,立在院子里的梁九功几个顷刻间肩膀就湿了,众人皆惊奇看天,心中无不打鼓。 这德嫔难不成有神助? 生四阿哥的时候便天生异象,晨光熹微东方聚来五彩祥云,至今还叫人记忆犹新,叹德嫔和四阿哥命好,而今再度生产竟又遇老虎雨,边是出着太阳又边下着细雨,这可是丰收吉兆啊! 如此且就看天会不会转阴了,若真转阴便也算不得老虎雨承不得吉兆了。 众人心思各异,然贵妃这般真真盼玉琭好的已然开始说讨巧话了,只见佟佳贵妃起身接了几滴细雨朝康熙爷笑道。 “都说这老虎雨得丰收,秋日里必穰穰满家、岁稔年丰,这定然是老天念君圣臣贤治,特叫德妹妹的孩子抱福添喜来了!” 康熙爷面上笑意满满,得此吉兆心头紧张暂缓,对玉琭孩子都充满信心:“德嫔确是个极有福气的,这次当也没什么大碍,说来可是有些年头没遇见过老虎雨了、、、、” 这话话还未说完,忽又听得里头嬷嬷们呼喊连连,似叫德嫔再加把劲儿,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婴啼乍起,康熙爷当即面上一喜,抱着四阿哥三两步迈去门前,盼着他与玉琭的孩子。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得,待嬷嬷抱着孩子推开门给万岁爷看的一刹那,天竟放晴了,西边来出了一道彩虹,引人惊奇万分。, 第499章 七斤八两 第499章 七斤八两 “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娘娘平安诞下阿哥,足足七斤八两!” 嚯!德嫔这命好的竟又得了个六阿哥,还七斤八两,宫中还从来没这样有福的孩子呢! “好!好!赏德嫔!赏六阿哥!都赏!” 康熙爷看着这小胖阿哥一时间高兴得都不知怎得好了,他亦不是头回当阿玛了,可还是头回瞧见这样胖乎乎的孩子。 宫里的孩子出生时鲜有这样康健的,多是带着胎里弱,大阿哥算是个康健的了,出生时也不过六斤多些,四阿哥也是极康健的,可刚出生时也没六阿哥块头更大些,更别提后来还什么都不吃,生饿了快两天险些没了小命儿。 然六阿哥不一般,一瞧就是个极有福的孩子,好似还正应了这丰收吉兆,若不然六阿哥怎是个这样胖的! 康熙爷一手抱着四阿哥,一手抚了抚六阿哥的小脸儿,心说这孩子有多壮实他额娘就得有多受苦,也顾不上再好好瞧瞧六阿哥了,问里头可拾掇好了,好了他边抱着四阿哥去寻了玉琭。 他就是再着急见玉琭也不能慌张将四阿哥给丢在外头,小孩儿得哭晕过去。 约莫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里头便拾掇好了,六阿哥也被奶娘抱去试口,因怕六阿哥同四阿哥一般也是个挑剔的性子,这回康熙爷特叫内务府给送来了八位奶娘候着,然谁道六阿哥竟一点儿不挑,第一个便用的尽兴。 康熙爷听罢有些好笑,连抱着四阿哥进去寻了玉琭。 屋里还有些淡淡的铁锈血腥味儿,康熙爷到底是第二次经历玉琭产子了,到底有些经验,也更游刃有余些,惦记着玉琭的感受呢,且先吩咐守门的安宁去折些鲜花养着些,这才绕过屏风望了过去。 花月正蹲在玉琭榻前,一勺一勺伺候主子用炖成奶白色的鱼汤,康熙爷放下四阿哥嘱咐四阿哥别往他额娘身上扑,便接过花月的活计亲自伺候着。 “玉琭辛苦了,还疼不疼、累不累?还想不想再用些旁的?你可看过六阿哥了?那孩子实在胖乎乎的可爱极了。” 玉琭精神还算不错,就是生的时候实在难挨,只觉自己要把命都给了六阿哥了,然生罢就立刻好多了,这会儿也不像头胎生四阿哥时觉得筋疲力尽。 “不疼了,甫一生罢觉得身子和心头都松快了许多,生之前我还念叨着糖醋排骨呢,可这会子生罢我反倒没胃口了,果然是那孩子贪嘴,才不赖我管不住自个儿。” 玉琭朝康熙爷笑了笑,一说这个康熙爷也是忍不住乐,怀这一胎时也没什么难挨的,就是没少在吃用上挣扎,先前因为吃不饱还惹得玉琭掉泪,且不知这孩子长大以后要怎么办,莫不是得吃成力士那么大的块头。 “、、、、若六阿哥长大以后真吃成膀大腰圆的力士了,再有仗打,爷直接派咱们六阿哥到阵前,对面的一瞧咱们这块头定然就先怯了场,咱们六阿哥都不必出手便成了咱们大清的巴图鲁。” 玉琭一听这个咯咯笑个不停,然想六阿哥若真长成那个样子她又不情愿了,瞧着是勇武不假,可这也忒吓人了些:“待说亲呢,怕是没一个格格能看上六阿哥的,凡看上谁谁就得告病了。” 康熙爷不服,端着皇上的架子哼道:“爷看谁敢说咱们六阿哥不好,只要咱们阿哥喜欢,旁的愿意就愿意,不愿意的也得愿意,咱们的阿哥还需看旁人的脸色吗!” 说罢,康熙爷卸了那霸道劲儿又噙着笑意凑过去亲了亲玉琭的额头:“不过就咱们玉琭这样花容月貌,孩子就没有一个不好看的,届时想嫁给咱们阿哥的格格们能从紫禁城排到直隶呢、、、、、” 闲扯说笑半晌儿,玉琭也将一碗汤吃得干干净净,康熙爷给玉琭细细擦了嘴,转身的工夫才瞧见被他们二人忽视的四阿哥,小孩儿定定地立在床位,两腮一股一股的朝他额娘吹气。 康熙爷放下帕子将四阿哥拢在怀里,捏了捏四阿哥吹得通红的脸:“刚刚在外头不是还一声声额娘叫着,怎么见了额娘你却不开口了?” 四阿哥看着额娘略显苍白的脸,还未说话又泪汪汪的了,小手伸着去摸摸额娘的脸,声儿小小的说:“我呼呼额娘,呼呼痛痛、、就飞肘了。” “弟弟、弟弟痛痛额娘,不乖,我、我规矩弟弟。” 小孩子心思单纯语言稚嫩,可这也是最能打动人心的,这话说得玉琭和康熙爷可心软坏了,也对刚刚忽视四阿哥存着些愧疚,六阿哥是年纪小需要更多关心不假,可四阿哥年纪也不大,且四阿哥刚开始懂事,更是要细心教导悉心关怀。 玉琭从康熙爷怀中接来四阿哥,搂着四阿哥躺着,轻着声儿地哄:“额娘多谢四阿哥给呼呼,多亏有了咱们四阿哥给呼呼,额娘已经不疼了。” “不过额娘肚子疼也不能怪弟弟知道吗,额娘想要拥有你们,这是必然要经历这个的,你出生时也像今天一样,额娘不害怕,咱们四阿哥也不要怕不要哭好不好?” 四阿哥懵懵懂懂,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也是同弟弟一样,是从额娘肚子里出来的,且不知他想起什么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是包不住泪,搂着玉琭的脖子好哭了一阵儿。 康熙爷和玉琭相视一眼,俱是无奈的笑,然四阿哥从不无缘无故这样难过,总得问清楚才是,四阿哥哭得抽抽噎噎,说话也磕磕绊绊,好一会儿才说清楚一句,说儿子好好孝敬额娘。 玉琭和康熙爷既惊讶又欣慰,他们可从未教过四阿哥这个,四阿哥竟就已然有孝敬的心了。 再一问,原是跟着额娘和皇阿玛学的,凡在太皇太后娘娘那儿,为父为母的可没少身体力行的教孩子这个。 四阿哥紧张一整日了,这一哭一放松就在玉琭怀中睡了过去,然玉琭和康熙爷却为四阿哥这句孝敬感叹许久。, 第500章 还不够好 第500章 还不够好 宫里的孩子都是一般养的,保清和保成都这样大了,什么孝敬不孝敬的话还需得人教,可四阿哥只凭着看自己感悟就悟出孝敬的道理来,实在是个懂事聪颖又重情的。 康熙爷轻轻拍抚着四阿哥,眼中俱是慈爱:“外头都说爷疼爱四阿哥比疼爱保成还多,皇玛玛为这个还替保成不平,硬是催着爷将保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着,然就四阿哥这样好的孩子,爷怎么忍得住不疼爱呢?” 说罢,康熙爷一愣,原这些事儿是没打算给玉琭说来烦心的,过来那个不悦的劲儿这事儿便也被他放下了,谁道四阿哥一句孝敬却勾起了他的感慨,无意间就说了出来,心中也似没了那股子郁闷。 再看玉琭的反应,瞧人笑着,大抵也是明白了先前他为何烦恼。 玉琭也确实是想到了那日康熙爷的未尽之言,闹了半天原是太皇太后娘娘叫万岁爷不悦了,她倒没埋怨太皇太后娘娘的意思,只是觉得立场不同,太皇太后娘娘必为大清的以后做打算罢了,也算不得为了太子就不疼其他阿哥。 康熙爷见玉琭不语,还当是玉琭伤心生气了,毕竟她那样重视太皇太后娘娘,只恨不得日日过去孝敬着,没成想太皇太后还会因为这个猜忌,康熙爷心中亦不好受。 “你莫在意这个,皇玛玛也不过是说说,甭管是阿哥还是公主,到了慈宁宫皇玛玛也没因为嫡庶便区别对待,再者爷还是庶出呢,更是不在意这个了。” 玉琭摇摇头并不介意,康熙爷疼谁不疼谁又不是嘴上说说的事儿,她只康熙爷是真心疼爱四阿哥就够了。 “太子是储君自然得叫爷多教导着,这是应该的,我没因为这个就伤心难过什么,爷怎么待四阿哥的我都看在眼里也感激着,没有半分不满,我只是怕娘娘误会,四阿哥是万万不敢同太子争高低的。” 玉琭放低了身段儿,句句以娘娘和太子为重,如此懂事反而叫康熙爷觉得玉琭同四阿哥受了委屈,心中更是替玉琭和四阿哥不平,觉得皇玛玛有些个时候也忒看不清一个人的真心,忒防备了些。 玉琭可是从她老人家身边儿出来的,还这样防备着岂不伤了玉琭的心,也是他不该在玉琭面前说这个,他门清儿就是了,何必说出来叫人心里生了嫌隙。 康熙爷没再说什么,也有意揭过这话,只叹了句叫你受委屈了,便让人抱来六阿哥给玉琭好好瞧瞧。 玉琭生罢六阿哥许是也没细看呢,下头奴才们尽紧着给他报喜去了,六阿哥又饿得直哭,得先喂饱肚子才能叫人好好瞧瞧。 很快,吴嬷嬷抱着六阿哥来了,虽说之前很早就给六阿哥挑好了贴身伺候的奴才,然还没用熟呢,这管事的就先交给细致的吴嬷嬷来,待下头人伺候顺手了再交她们去。 总归两个阿哥养在一处,奴才们也不必分得太清,偶尔搭把手也是可的。 六阿哥这会儿睡得正香,康熙爷接过去了就问及六阿哥奶口,吴嬷嬷笑答。 “回万岁爷和娘娘的话,原先内务府给送来的八位奶娘皆适口,六阿哥没什么不满的,依着规矩该是给阿哥留下两位,只是六阿哥甫一吃用,便抵得上旁的两三个月的饭量,怕是两个有些不够用,奴才正想请示万岁爷和娘娘,看看可否给六阿哥多留一个备着。” 康熙爷和玉琭惊讶地看了眼襁褓里的小胖墩儿,先前玉琭怀他的时候能吃就罢了,生下来罢胃口竟也这样好属实难得。 不过是多留一个奶娘罢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不必管,总不能交六阿哥饿着了,康熙爷大手一挥,直接允了。 既是八个都适六阿哥的口,那用谁不用谁就要玉琭来挑,瞧着顺眼的留下,不顺眼的就打发了去,奶娘可是伺候阿哥许久的,以后奶娘的家人也是阿哥的心腹和帮手,相处的时日多了去了,必得挑个顺意的。 吩咐罢,吴嬷嬷便带着八位奶娘轻手轻脚进来了,因着怕吵醒孩子们了,还特先叫吴嬷嬷和谢氏将阿哥们抱走。 玉琭也稍坐起来些,待奶娘们都进来请安罢挨着个儿的问着。 年纪多大,生育过几个孩子都是内务府已经筛选过了的,玉琭便知问她家中的些个小事,选些背景和人口不复杂的,玉琭不盼着奶娘的家人以后能给阿哥们帮多少们,能不日日拿家里的事儿烦扰阿哥就算好的了。 而后再看看这人回话的规矩、气度,别是个计较或是太过谄媚的,将阿哥都养小气了。 她德嫔娘娘可是万岁爷的心头好,内务府不敢不上心,送过来的着八个比当初给四阿哥挑的那几个要好得多,的亏四阿哥挑剔,给自己择了两个极用心、心性也好的。 玉琭问了一遍,大多满意,便择了一位李氏、一位张氏,一位安氏,她们仨都是瞧着话少老实的人,进来之后也不乱瞧乱看,人也拾掇得利索不花哨,最要紧的是她们的孩子顶个健康体壮,尤其是安氏的大儿子都长到六岁了还一次病都没生过,可见其细致。 将三人先放到六阿哥身边儿两个月试用,若不成再换就是,目前等伺候的阿哥就这一位,能伺候主子的奶娘可多得是呢。 解决了这事儿玉琭也乏了,康熙爷一问时辰,这才知已然二更了,忙看着玉琭睡下,有去看了看四阿哥和六阿哥,这才踏着夜色回了乾清宫。 回去给六阿哥拟名字去了。 此前他叫钦天监的给看过一批好字,只是索额图在纸上动了手脚,名字的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忙碌也耽搁了下来,如今可有工夫好好想想了,正好合着圣旨一道叫玉琭高兴高兴。 先前看中的祺、襸、祀都算是好的,可一旦放在六阿哥身上康熙爷又觉得不是那么好了,想今日的吉兆和战事已平后大清的海晏河清、时岁太平,康熙爷抬笔半晌,落下了一个“祚”字。, 第501章 晋升德妃 第501章 晋升德妃 祚乃福运、赐福之意,六阿哥生的时辰好,正赶上他犒赏大军之日,出生之际又天降丰收吉兆,好似上天赐福于人。 皇天嘉之,祚以天下。 以此,他作为天子,也将六阿哥带来的福气赐给天下人,让天下人都与他能得六阿哥同乐。 不过“祚”同时也有国祚、帝祚,也就是帝位之意,这可容易叫人多想了。 然他是天子,只有旁人揣测他,没得他去揣测下头人,他本意是赐福,也觉唯有祚字能配得上六阿哥,管他旁人如何想! 他不管同时也由着人揣测,下头这些个人不是整日都觉得他偏爱四阿哥,不日便要让四阿哥将太子取而代之了吗,既是如此,再来一胤祚,看下头人还敢如何揣摩。 总不能想他将皇位分成两半,一半给四阿哥,一半给六阿哥。 如此岂不荒诞? 若真如此,下头这些个人未免对太子也太没信心了些,即便他真属意旁的了,也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废太子另立,此朝令夕改,他这个做天子的便首先不称职,再者若太子无错处,他亦不能苛待太子引群臣反对。 定了心思,康熙爷小心将写了六阿哥名字的吹干收好着人拟旨,呷了口茶想起他的几个儿子来,这才惊觉五阿哥还未曾起名,整日只依着排序叫着,如今六阿哥都有了名字总不能将五阿哥给隔了过去。 起先不给他赐名也是怕孩子体弱压不住,然谁道看着五阿哥整日病恹恹的样子好似是个福薄的,如今也半岁多了,康熙爷想了想,几乎想不起五阿哥的样子,印象中五阿哥还是那一捧大,整日猫儿似的哭,嗓门不及六阿哥半分。 思及此,康熙爷对五阿哥也多了些怜爱,不说以后能比他兄弟们能干,至少身子健健康康的,择了几个字中的“襸”,为美好之意。 翌日一早,玉琭还尚未睡醒,便听得外头似有喧闹传来,还未开口问呢,便见花月欢欢喜喜跑来,甫一蹲在玉琭的床畔便笑道。 “主子主子!圣旨快来了,您不方便出门见风,万岁爷特着人嘱咐了,您坐在榻上接旨就好,不必开门见人!至多请四阿哥待您拜一拜就是了!” “圣旨?” 玉琭迷迷糊糊被花月晃醒,莺时和安宁几个一拥而上,给她更衣的更衣擦脸的擦脸,花月还捧着水给玉琭漱口,捻着软柳枝沾着青盐给主子净齿,稀里糊涂的玉琭便收拾好坐在榻上了。 虽未着华服,可也打扮郑重,头上还缀了整套的点翠,耳上两边各缀了三串儿鱼目大小的珍珠,单看头面,比之过年还隆重几分。 周围又叫人多围了扇屏风,花月将窗开了半扇,方便声音清清楚楚传进来。 玉琭清醒了会子,这才知道是康熙爷册封她为妃的圣旨快到了,昨儿生六阿哥呢,外头的事儿一概未理,家里的消息传来也没来得及给她说。 眼下时间还来得及,花月俯下身来同主子耳语,细细说来昨儿家中喜事。 福成昨儿就受了封赏了,从三等轻车都尉连跃两级,授三等勇毅伯。 这爵位是虚的,不过是比往年多二百两银子的俸禄,若无差事便是闲散伯爷一位,整日混吃等死,盼儿子生孙子继承爵位。 可除了这个,万岁爷还给了实打实的差事,叫福成去了兵部下九门八旗步兵营,在九门提督麻勒吉大人手底下历练着。 八旗步兵营负责戍卫京中,紧要位子上用的全是万岁爷极信任之人,福成小小年纪能入八旗步兵营,可见其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更见玉琭在万岁爷心中的分量。 除了福成,太太的敕命也升了一品,连玉琪都得了个六品格格的头衔,虽说是最低一等的格格了,每年只俸银三十两,禄米三十斛,可这六品格格封的多是宗室女,一般人家还够不上六品格格的边儿呢! 得是有功之臣的家眷才可得,如此也是给玉琪抬了身价,以后寻人家的时候也不必往低的看了。 再加上玉琭封妃,说乌雅氏一族被万岁爷放在心尖尖上也不为过,不过此次受封的功勋不少,像是福成这样年轻的重赏也不在少数,福成在其中也不显眼了。 后宫封赏也不止赏玉琭一个,万岁爷大赏六宫,最引人艳羡、风光尽显的当数佟佳贵妃才是。 不,不是贵妃了,待受了封,得叫那位佟佳皇贵妃了,位同副后,堪可比肩先皇后。 再下头僖妃进位贵妃,玉琭进为妃位,惠贵人、荣贵人、平贵人进为惠嫔、荣嫔、平嫔,那拉贵人、戴贵人、高贵人分别进嫔位、赐封号通、成、襄,余下还有几位从常在进位为贵人,从答应进位为常在的,整日无宠无爱些个玉琭都不大脸熟的,花月便不提了。 说话间,梁九功便携圣旨到了,为彰显郑重,康熙爷还命侍郎额星格持节,待众人在永和宫站定,只听得梁九功一声高呼。 “圣旨到——!” 外头众奴才们皆跪,谢氏带着四阿哥跪在最前列,陪着玉琭在屋内的花月几个也朝乾清宫的方向跪了下来,玉琭正襟危坐,不知怎得竟还有些紧张,明明她早从康熙爷那儿知道要进封的事儿了。 虽这会子看不见外头的景象,可玉琭莫名的却能想象出此刻梁九功打开圣旨的模样。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职宜佐内、备资四德之贤。恪恭久效于闺闱。升序用光以纶綍。” “咨尔德嫔乌雅氏,柔嘉成性,淑慎持躬。动谐珩佩之和、克娴于礼。敬凛夙宵之节、靡懈于勤。兹仰承太皇太后慈谕、以册印、进封尔为德妃。尔其祗膺晋秩、副象服之有加。懋赞坤仪、迓鸿庥之方至。钦哉!” 梁九功话音落,两侧立刻有公公奉上妃位朝褂和首饰。 至妃位,已然是可以用金黄色了,不过明黄还是仅万岁爷和皇贵妃这些带皇字的能用得,其上纹样是金翟、瑞草、祥云,比嫔时更加繁复华丽,除此以外还赏了五尾凤珠钗,冠顶上也换做了珍贵的红珊瑚。, 第502章 有所不同 第502章 有所不同 下头人挨着个儿的将赏下来的东西捧进来,玉琭透过花鸟屏风凝神细看,险些要花了眼,待东西都进来完了,玉琭这才开口谢了隆恩。 然这头刚谢罢,梁九功还笑笑:“娘娘莫心急,万岁爷还给了一道圣旨呢,是给六阿哥赐名的圣旨。” 刚出生的皇子鲜有这样着急给赐名的,总怕皇子立不住空占了齿序,不过已然有了四阿哥这个先例,六阿哥此时得名也不足为奇了,再说万岁爷这样疼着,若不立刻给赐了名反倒奇怪。 玉琭又端正坐好,请花月叫李氏抱着六阿哥到窗前来听旨,今年暖和得早些,四月中旬已然算不得冷了,凡阳光正好,风也带着丝丝暖意,故而也不怕六阿哥见不得风,至少就听旨这一会子还是受的住的。 待六阿哥就位了,梁九功稍靠近了些窗,立刻含笑宣了旨意。 德妃乌雅氏诞皇六子,赐名为爱新觉罗·胤祚,永和宫众人听罢紧忙替主子谢恩,玉琭原还笑着的,听此心头的欢喜顿时削减了些,面上虽还能绷着笑意,可心头却紧紧的,总觉有一种逃脱不得宿命之感。 胤祚、胤祚,她的六阿哥会是历史上那样,幼年时期就因病夭折吗? 想想六阿哥那胖乎乎的小脸儿,这样有福的孩子怎会因病夭折? 玉琭既心痛又迟疑,只觉当是不一样了,她既来了这儿就是一种意外,而因为她的缘故,好些事同历史已然有了不同,就拿先前的郭贵人来说,她本该在康熙爷的后宫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然如今已早听不见郭贵人的名字了,在北三所是生是死还未可知。 是了,定然是和历史上有所不同了,那郭贵人都能沉寂,他的六阿哥凭什么不能健健康康长大,有道是事在人为,她就是拼这一条命,也得将四阿哥和六阿哥好好护着长大。 玉琭咬牙定了定神,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紧忙又噙了笑意替六阿哥再谢了恩去,万岁爷不叫她起身是体恤她,可她断不能不感激理所当然受着人的好,私底下两个人怎么随意都行,明面上总是要敬着的。 只见玉琭起身,特叫人开了半扇门朝乾清宫的方向深深一拜,拜时露出她的半张脸和头面上华丽且珍重的打扮。 “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哟!德妃娘娘您身子不便,万万使不得啊!” 梁九功被德主子这般恭敬的样子吓了一跳,连捧着圣旨三步并两步跑上前亲自扶了德主子起身。 毕竟先前万岁爷特嘱咐了,体谅德妃昨儿刚生产罢不必德妃跪拜接旨,依着寻常,哪个不是欢天喜地应下了,些个没城府的怕是事后还少不得骄纵呢。 可瞧德主子,从一开始的小小包衣奴才,到眼下的德妃,那恭敬劲儿可从未因身份的变化而变化过,也怪不得人家能一直圣宠不倦呢,就这心性,就这稳重的架势,没人不喜欢的!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万岁爷知娘娘感激的心何必还在意着规矩,若叫万岁爷知道您见了风,奴才可不好过了!” 梁九功玩笑一句,说话间便将德妃给扶了起来,双手再次将圣旨奉上,揣着手又说了两句吉祥话。 玉琭笑着亲自打赏了梁九功:“哪儿能牵累了公公去,不过是开了半扇门罢了没什么的,本宫感激万岁爷的看重岂是一拜能表达得了,待身上方便了,本宫定然亲自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去乾清宫谢恩。” 都是老熟人了,梁九功也不同德妃客气,直接收了银票应了声儿:“那奴才届时便在乾清宫恭迎娘娘和四阿哥、六阿哥了。” “不耽误娘娘的工夫,奴才给娘娘合上门免得进风,若无旁的话要奴才给万岁爷捎,奴才便先告退了,下头还有几位贵人等着接旨呢。” “公公慢走,回头得空了可得留下来吃盏我这儿的新茶才是。” 玉琭隔着门笑着应了一声儿,连忙又叫魏启去送一送,先前康熙爷赏她的新茶也给梁九功带上些,这些年梁九功没少跟着康熙爷来永和宫跑,熟络归熟络,可断不能因为熟络就失了礼数。 将梁九功欢欢喜喜的送走了,永和宫上下奴才又在门前朝娘娘和阿哥们纷纷道喜,玉琭高兴着也都赏了,也是犒劳她们这些年的忠心、辛劳,一个奴才便能得十两银子,像是花月魏启这般贴身伺候的再加十两。 如此一赏可抵得她们一年的份例了。 欢喜也欢喜过了,玉琭也少不得再嘱咐嘱咐,她这一进了妃位便是后宫排得上号的主子了,膝下还有两个阿哥,又得万岁爷的宠爱和看重,往后宫中放眼瞧,怕是没一个人能比她日子还要好。 然高处不胜寒,越是往上走下头看着你的人就越多,挑刺的、嫉妒的也就越多,万不能得意忘形,以前如何待人接物以后还照旧如何,一旦发现有仗着永和宫名头在外看不起人或是作恶的,一律依宫规重罚,再不留用。 以前伺候的老人自然心中有数,新进的几位伺候六阿哥的听此可心头惊惶,心想看着这位德妃娘娘是个和善绵软的性子,说话温声细语不急不徐,对着谁都笑脸相迎,谁道规矩竟这样严苛,怕是不好伺候的。 伺候六阿哥的奶娘李氏是个有些胆小的,生怕伺候阿哥没得了好反把自个儿一大家子都搭进去了,待退下后还悄悄寻了伺候四阿哥的方氏打听,方氏闻言只笑。 “妹妹怕什么?是怕规矩不好还是怕主子责罚?能被内务府选中被主子选中你这规矩首先就是好的了,既规矩是好的,你又待小主子一片真心,一片忠心,那为何还要怕娘娘的责罚?” “除非妹妹有不忠之心,这才要怕一怕呢。” 李氏一听这个紧忙摇头,心道这永和宫伺候人的竟没一个嘴皮子不厉害的:“姐姐言重了,我就是胆小罢了,要说不忠于娘娘和阿哥那是万万不敢的。”, 第503章 走得太顺 第503章 走得太顺 “只是到底头回伺候这样高贵的主子,心中难免不安,且不知寻常都要注意什么。” 方氏拍了拍李氏的手算是安抚:“妹妹放心吧,娘娘是这宫里再好不过的主子了,怎么伺候就依着规矩便是。” “旁的你只记住一点就好,凡事以娘娘的主意为先,你只奶阿哥就好,怎么教阿哥那是娘娘事儿,若家里有不方便的或是自个儿身子不适只管张嘴说,娘娘是个爽利人,从不计较那么多。” “若再有不懂的,你看看娘娘怎么待我们这些伺候四阿哥的,便知道怎么待你们了。” 得了这话,李氏这才算是安了心,哄六阿哥去了,至于李氏这话方氏也没瞒着,得空寻了一回魏启简单说了两句,新来奴才所思所想不能不多关注些,都是伺候小主子的,小主子们之间要和睦,两方的奴才们也得好好磨合。 魏启得了这信儿也不着急给主子说,他先去阿哥房中瞧了瞧,着小豆儿看着这三位奶娘些,若有不对再做打算。 安排罢这事儿他还有得忙,今日万岁爷大赏后宫,你得了封赏我亦得了封赏,主子不方便出面,这来回送礼走人情的事儿就落在他的身上了,皇贵妃那儿必得给的贵重些,僖贵妃也不能忽视,再有就是下头的几个新进的嫔也都得一一派人给了礼。 皇贵妃和僖贵妃那儿魏启得亲自去了,小郑子今年也十三了,也该派他自个儿历练历练,下头那几位便叫小郑子带人祝贺一声儿。 除了这些,许是四阿哥也得往皇贵妃处走一趟,叫人一声皇额娘。 魏启操心着里里外外的事儿,四月的天忙得背都洇湿一片,见主子前怕失礼这才抹了把汗进去,隔着屏风问。 “娘娘,佟佳贵妃荣升皇贵妃,同皇后之位已然之差半步了,故而依着规矩,下头的阿哥们都能叫皇贵妃一声儿皇额娘,奴才刚打听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上午尽陪着各自额娘,过了午膳才同太子一道过去,不知咱们四阿哥是跟着众阿哥一道还是怎得?” 玉琭拆了头发正歪在榻上补眠,听了魏启的话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呢,连忙坐起来吩咐。 “咱们关系同皇贵妃不一般,自不必叫四阿哥跟着众阿哥一道去了,你去吩咐谢氏,叫她给四阿哥换上先前皇贵妃给四阿哥做的那件宝蓝外衫,鞋子也穿皇贵妃送来的那双,换好了这就过去,午膳陪着皇贵妃用也使得。” “她素来喜爱咱们四阿哥,子嗣也算是她的一块儿心病了,如今阿哥们都叫她皇额娘了,许是能叫她心中宽慰些,这样好的日子便要叫她高高兴兴的。” 魏启应了一声儿,顿了顿足还是将心中犹疑给问了出来。 “主子,您就不怕皇贵妃娘娘将四阿哥抱走养在膝下吗?这样叫四阿哥同皇贵妃亲近,以后若是四阿哥不亲近您了怎么办?” 玉琭闻言轻笑,干脆起身绕了屏风去吃茶,屋里也没外人,就花月莺时两个,玉琭临窗坐下睨了魏启一眼,说话也敞亮。 “怕?你主子我即便怕又能有什么用,她是贵妃的时候咱们便左右不得她的心思,她做了皇贵妃就更是说一不二了,她若真一意孤行要四阿哥,就是万岁爷也不能不给佟佳家面子,好歹是外祖家,皇贵妃又是万岁爷亲表妹,不能不顾及着。” “好在我同贵妃一贯要好,她既说了不叫我们母子分离我便信皇贵妃的人品,多一个人对四阿哥好没什么不好的,如若真到了最坏的一步,将四阿哥养在皇贵妃膝下也未必是坏事,毕竟我的出身是封了妃也掩盖不了的。” “我只怕我牵累了四阿哥,只怕四阿哥恨我这个做额娘的不能给他一个好出身,别看我如今有了四阿哥和六阿哥两个孩子,可如何做好一个额娘是我一直在摸索的事儿,许是孩子越大想要的越多,可我能给的就越少了。” 一听这话,魏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主子面前:“都是奴才失言,是奴才胡言乱语了,主子不可这样妄自菲薄,四阿哥最是个孝敬的孩子了,怎会嫌弃您,就是万岁爷也从来没觉得您不好!” 魏启哪儿听主子说过这样丧气的话,主子就该是个每日乐乐呵呵,什么都怕什么都不在乎的人,这些恐惧隐忧该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替主子担着的! 主子待他这样好,他反而引得主子月子里满腹愁丝,属实该死! 魏启砰砰在地上磕着,玉琭吓了一跳,连亲自扶了魏启起身,朝人笑得无奈。 “好了好了,这又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儿,我也没因此就难受什么,你伺候我这么久了不会不知道我并不在意出身,我只念我有世上最好的额娘、弟弟妹妹们,出身不好就努力把日子过好,我对现在没什么不满意的。” “只是觉得宫中人人争破头往上爬,有时也担心四阿哥和六阿哥会不会也忘却初心只一门心思钻营,不过他们还小也是我闲得多心了,总之叫四阿哥亲近皇贵妃也是我投桃报李,若无皇贵妃照应,咱们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的。” 魏启连连应下了:“是奴才小人之心了,以后定不再猜忌这些。” “不必这样小心,也是你们都替我操心,各种事儿各种人才应对的妥帖。”安抚一句,玉琭又赏魏启一盏茶这才叫人去办差。 魏启感激得什么似的,连朝主子又拜,这才紧忙寻了四阿哥去。 目送魏启离开,玉琭又问了花月和莺时如何看,二人支支吾吾也说了担心,担心的也不尽相同,竟还有担心僖妃再打六阿哥主意的,玉琭笑笑也不应声,细琢磨便知其缘故。 无非是这些年走得太快了,她从一个小小的包衣奴才到如今的德妃,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靠着万岁爷的宠爱日子过得极顺,连本就不多的勾心斗角的本事都要荒废了。 在这样好好的日子里难免叫人有些恍惚,只怕是黄粱一梦,一遇着事儿顷刻间便美梦崩塌了。, 第504章 大逆不道 第504章 大逆不道 她娘家助力不多,四阿哥和六阿哥也都小,还不足以做了她靠山,如若没了阿哥,万岁爷也移情别处,那她可就什么都不是了。 一旦上头两位娘娘打了四阿哥和六阿哥的主意,那还真真是不好应对的。 故而抛开万岁爷的宠爱,似乎也只有同皇贵妃亲近这一条路可走。 玉琭捏了捏眉心只觉头痛得厉害,心说这宫中还真不叫人好活,没孩子位份低的时候任人拿捏,有了孩子还要怕孩子被人夺走,怕孩子不能平安长大,待孩子长大了又要操心孩子以后的路了。 大阿哥和太子的龃龉初现端倪,以后还有站队的事儿,玉琭真希望康熙爷膝下就这么六个阿哥便好了,就是以后真斗起来想来也不会斗得那么厉害。 然这属实痴人说梦,后宫女眷们的位份都起来了,沉寂的心也一并活泛起来,得了位份的尝到了富贵的甜头只盼更进一步,没得了封赏的也自然不甘,不愿屈居人下,以后要争要斗的地方还多呢。 幸而她托六阿哥的福坐月子,可暂避一避外头的你来我往、明暗试探。 玉琭这儿是清净了,可外头却不清净。 得了封赏的女眷接旨谢了万岁爷的赏,关起门来同下头的奴才们高兴之余少不得再打听打听旁人得了什么好。 这一问便知道了,宫里有两位还多了一道给阿哥赐名的旨意,五阿哥没甚可说的,那拉氏本就是个不受关注的,五阿哥又身子不大好,即便得了名也叫人想不起来,如今同六阿哥比对着,就更叫人忽视他了。 通嫔虽心中有失落,不过她也喜欢这样平静的日子,故而外头说什么她都抱着五阿哥一概不理,只高兴如今封了通嫔,便是真正又资格做了五阿哥的额娘了。 然高兴没一会子,成嫔也就是从前的戴贵人挺着大肚子来寻她了,二人互道了喜,说来说去自然绕不开万岁爷给阿哥赐名的事儿。 “恭喜那拉妹妹,五阿哥得了名,妹妹总算是可以放心了,就是不知我肚里这个小的什么时候才能得名,咱们的孩子不比四阿哥和六阿哥,他们是被万岁爷放在心尖尖上的孩子,一出生便倍受重视,不必日日盼着万岁爷惦念。” 五阿哥睡得正香,通嫔和成嫔挨着榻沿儿坐下,边瞧着五阿哥安睡边压着声说话。 一提起五阿哥得名的事儿通嫔便忍不住面上的喜意,五阿哥身子弱,本以为赐名入齿序的事儿得等到孩子周岁以后了,谁道正赶上万岁爷大赏后宫,五阿哥得了好比她自个儿升了位份还高兴呢。 不过成嫔的话总叫人咂摸着有些酸,有些败兴,通嫔寻常听着成嫔的丧气话也就罢了,然今儿可是好日子,不兴说这些不快的,她轻轻给五阿哥掖了掖被角儿,也就没顺着成嫔的话说。 “都是万岁爷的孩子,哪儿有不疼的,我自知五阿哥身子弱也没想着一开始就得了名,不瞒姐姐,若一开始万岁爷就给赐名我还怕压不住呢,如今就很好了,襸乃美好之意,私心里我还觉得我们五阿哥的名字比三阿哥的还好听、意头好呢。” 成嫔暗自拉了拉嘴角儿,心里似替通嫔不甘似的恨其不争:“妹妹倒是看得开,然妹妹怎也不听听外头说些什么,这襸字真就那么好吗?” “我听说六阿哥的名儿是万岁爷千挑万选许久才择好的,可旁的便不同了,都是内务府送来的字儿,万岁爷不过是随意点了个顺眼的给了咱们的孩子,我是读的书不多,可也知道这祚是何意。” “明明咱们怀的生的都是龙子风孙,可万岁爷偏就看重了六阿哥,连太子也是不顾了,意欲将哪皇位、、、、” “够了!” 成嫔说得正义愤填膺,正欲声声道出万岁爷糊涂,竟嫡庶不分,把一个刚出生没两天的六阿哥抬举至此,通嫔且听她越说越大逆不道,连五阿哥还睡着也不顾了,直一掌拍在了案上,扬声怒斥一句。 通嫔自入了宫,不该说她长这么大一来还从未发过这样的火,成嫔即刻噤声,就这么被镇住了,她再有不满也至多是小声埋怨,私底下不甘,此一被通嫔扬声怒斥,她的心思好似忽得被人从阴暗角落太到了阳光下。 她像是个阴暗的老鼠,偷偷摸摸吃着旁人嚼过的、从嘴里掉出来的渣滓,反而不知满足,还要恨旁人给她的不够多不够好,甚至恨那些人为什么能立于阳光之下,衬得她更是怯懦和卑劣。 五阿哥被猛然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可谁也顾不上五阿哥了,外头的奶娘想进来瞧瞧,可一抬头便见点内的两位娘娘剑拔弩张,各自红着眼睛瞪着对方。 那奶娘吓了一跳,不知这两位平日里连说话都不曾高声的怎呛成了这样,惹人心头惊惧,一时不敢上前。 “够了?”成嫔蔑笑一声:“我够什么了!你每日闭着眼睛堵着耳朵过日子,还不许人说实话了吗!我说错了吗!” 成嫔含泪朝通嫔吼着,眼泪无声地从面上滑下来,顺下尖尖的下巴落在她彭隆的肚子上,这一瞬间她也不知是对通嫔不满还是对自己不满了,她压抑得够久了不满得够久了,入宫伴驾将近十载,如今才算是趁着气儿说了句心里话。 今日接旨时她是高兴的,可高兴过后又是浓郁的悲哀,她在宫中蹉跎了近十年,每日巴结着皇贵妃和德嫔才得了腹中的龙种,趁着万岁爷大赏六宫她才混得一嫔位。 凭什么她就没那么好的命,一来就被万岁爷抬举着,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被万岁爷宠到心尖尖儿上? 好不容易遇见个同她遭遇不相上下的那拉妹妹,可渐渐说起话来也不投机了,她不过是说了实话,可眼看着在那拉妹妹跟前儿连实话也说不得了。 成嫔说够了,殿内一时就只剩下五阿哥的哭声,他胎里弱,哭声素来不大,如今屋里也没什么轻柔哄声便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第505章 就是矫情 第505章 就是矫情 通嫔几乎气得身子发抖,她不明白戴姐姐怎么自怀了身子就变了样,她不明白也不肯再看戴姐姐了,只管抱起了五阿哥轻轻晃着,声儿里既难过又含着满满的疏离感。 “姐姐是没说错,可你同我吼这些有用吗?我能有五阿哥就知足了,姐姐若不知足大可将这话说给皇贵妃和德妃姐姐,若再不服就去寻万岁爷,姐姐也是生育有功的人了,姐姐不过是想见万岁爷,万岁爷岂会将姐姐拒之门外?” “只是不知姐姐说完这些话,万岁爷还会不会看在子嗣的面儿上给姐姐脸面了,你我什么身份还望姐姐回去了再好好看看圣旨!咱们不过是进了位份罢了,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变!” 通嫔声有些高了,五阿哥似能感知额娘的心绪一般,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了些,通嫔即刻就心疼了,深喘几口气按捺下心中的火,直接开口赶了人。 “待姐姐走后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们五阿哥胆小见不得人吹不得风,即便姐姐就同我住在这长春宫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也是少见为好。” “我这儿庙小,容不得姐姐的心。” 说罢,通嫔便转身不再看成嫔,自顾自的在屋内走来走去哄着五阿哥,外头的奴才们虽不知娘娘们因何事争执,然她们都清清楚楚听到了自家主子要送客的话,下头人连忙也摆了冷脸进来,朝成嫔抬了抬手。 “请吧,成嫔娘娘。” 成嫔被通嫔这作态惹得心头发堵,可若真就这么同那拉妹妹决裂了,她心头又空落落的了,成嫔恍惚地扶着采月的手,都不知自个儿是怎么挪去东侧殿的。 在屋里枯坐了会子,她只觉肚子钝钝的疼,没一会儿就疼出一身冷汗来。 “采月、、、、叫太医、叫太医、、、、、” 长春宫上下顿时乱成一团,通嫔着人打听了,知道戴姐姐肚子痛她虽心急着,可一想刚刚戴姐姐又是动气又是怎的,忽觉她这般也是自寻苦恼了。 “主子,咱们可要去看看成嫔娘娘,毕竟人就在那头住着呢。” 通嫔犹豫了会子,末了还是硬了心肠:“没见五阿哥哭着的吗,我又不是太医,去了有什么用,咱们先顾好自个儿殿里的事儿就不错了。” 成嫔这儿叫了太医惊动不小,旁的不来可皇贵妃得来,眼看她离后位越来越近了,自是得端起大度大气、关心后宫妹妹们的架势来,即便她不乐意,也得将四阿哥交给莲心送去玉琭那儿,自个儿带着人跑来一趟。 太医约莫是同她前后脚到的,至长春宫,佟佳氏也没着急往成嫔躺的里间儿去,只先坐在外头候着些,细问了成嫔跟前儿的采月。、 “这阵子经赵太医的调理成嫔的身子不是已经好多了吗,怎么现下忽得身子不妥帖了?可是你们伺候得不好,今儿得了赏只顾着高兴呢,得意忘形忽视了主子?” 佟佳氏只一质问,不光是采月,凡伺候成嫔的皆跪了下来,连道不敢,可若叫她们说实话更是不该。 她们虽是刚刚没跟着主子在通嫔屋里伺候着,可在外头听二位主子争执,中间还提及万岁爷之类的,这话岂敢乱说! 采月不是不知轻重的,往里头瞧了一眼,支支吾吾撒谎道:“许是昨儿主子腹中孩子闹腾了些,惹得主子没歇好,今儿一早瞧着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原想着歇歇就是了,谁道主子会忽得难受至此。” “说到底都是奴才的疏忽,还请娘娘责罚。” 佟佳氏蹙着眉轻叹一声,她虽是年纪不大,可一双慧眼还不至于看不出下头人替成嫔遮掩什么呢,此时不好多问,她只得轻叹一声,训斥了采月几句。 然责罚就不必了,看成嫔跟前儿也没几个得用的人,虽是位份上来了,可内务府的还没将嫔位的奴才给补上来呢,若罚了采月几个,成嫔躺在榻上想喝口热乎的怕是都没人能来送。 再者今儿是个好日子,她也不远喊打喊杀的,实在晦气。 “罢,且等着太医的消息吧,只盼成嫔腹中龙胎平安无事,不然可有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采月几人战战兢兢应下,心中无不惧怕,心说这位原先当贵妃的时候就够有气势了,怎才做了皇贵妃竟比以前还厉害些,只这几句话便压得人肩膀背上酸沉,不敢抬头。 约莫等了两刻钟的工夫,赵太医总算是给成嫔稳住了胎象,抬袖沾了沾额角的冷汗,心说伺候这位也是极其不易,比之刀尖舔血好似也不差什么了。 稍缓一口气,赵太医紧忙朝皇贵妃见礼,细说成嫔情况。 “回禀娘娘,成嫔暂无大碍了,只是成嫔的身子素来弱些,而今胎儿日渐长大,胎热渐起,成嫔娘娘平日里还是得心平气和、修身养性得好,万不能大动肝火、郁结于心,以致胎儿也躁动不安。” 有赵太医一言,佟佳氏当即乜了采月一眼,刚刚那谎言可是不攻自破了。 且看采月身子一抖,佟佳氏倒也没抓着这个跟她计较,只是请赵太医给成嫔开些静心安神的方子,再好好对成嫔用心些。 眼下成嫔也有六个多月的身子了,都坚持到这份儿上了,这么着都得叫成嫔将孩子养过七个月去,早产生下的阿哥公主也不是没有立住的,只是再怎么早也早不过七个月了。 而后佟佳氏又叫肖公公开了库房赏给成嫔些个补药,这才带着人走,倒也没那工夫和心思细细安抚成嫔脆弱敏感的心。 安抚个一回两回是看在她们从前的姐妹情谊上,可次数多了就是矫情了,怎不好好掂量掂量自个儿的斤两,看看有没有那个矫情的本钱,不然只能叫人徒增厌烦。 待出了长春宫稍走远些,见四下无人,莲心便凑近了自家娘娘说了几句打听来的话。 “成嫔今日哪儿是累着动了胎气,奴才听长春宫洒扫的说,就在半个时辰前,成嫔和通嫔似是为了五阿哥赐名一事大吵了一架,末了成嫔是被通嫔请出来的,这一回去便动了胎气了。”, 第506章 册封之礼 第506章 册封之礼 闻言,佟佳氏意外抬眉看了一眼莲心:“此话当真?就成嫔那个性子什么时候敢对万岁爷的决定不满了?” 莲心轻笑一声儿,含着些轻蔑:“娘娘您就是太好心了,可不是所有人都像德妃娘娘那样知道感激的,您瞧成嫔那德行,自怀了龙种她待见过谁?” “先前您同德妃娘娘那样关照她,也不见得她感激什么,平日里也不过是和通嫔来往,然如今怕是和通嫔也来往不得了,她不知起得什么心,竟挑唆起通嫔和德嫔娘娘的关系了,直言万岁爷有意将皇位给六阿哥准备着,连太子都不顾了。” 佟佳氏眉目冷了冷,连不屑的笑也不愿给了:“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这哪儿是挑唆通嫔和玉琭,她通嫔有什么本事跟玉琭不对付去,她这明明是编排万岁爷和太子呢!” “也不知听了谁的话就在外头乱传,若想死自个儿只管寻根绳儿挂梁上去,还想牵连了旁的,真真是用心歹毒!” 宫中都是人精儿,五阿哥六阿哥赐名的事儿又不是知告诉她成嫔了,怎不见旁的讨论,偏就成嫔巴巴的说。 还不是大家伙儿都能看出来万岁爷的用意,外头尽是说万岁爷看重四阿哥,只怕以后太子还需得避其锋芒呢。 万岁爷想疼爱谁想宠着谁自是不必解释,然有时也被外头的风言风语惹得烦恼,干脆剑走偏锋,外头不是都说他宠着德妃的孩子吗,那就再宠些给外人瞧。 且赐“祚”给六阿哥,到底是赐福给六阿哥还是留皇位给六阿哥由着下头人想,万岁爷这头宠着四阿哥,眼下又抬举着六阿哥,总不能将皇位留给这亲兄弟俩,由着他们长大了兄弟阋墙,起争执去。 那将太子又置于何地?叫他们兄弟三个平分吗?岂不荒谬! 凡稍想一想便知道万岁爷的用意了,平日里些个嘴碎的爱说这个,可这般一来反而没人敢再揣测万岁爷的心了,可偏就有人猪油蒙心、自作聪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未管好就插手其他的,真叫人喜欢不起来。 莲心看主子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多说了,毕竟万岁爷的心意岂能随意揣摩议论:“罢了,咱们以后也不同成嫔来往就是了,她如今也是嫔为的主子了,以后还有子嗣依靠,自不像以前似的还得靠着咱们接济了,娘娘别气。” 佟佳氏冷哼一声:“我气什么,她自寻死路谁也救不了她,一会儿回去了也叫下头人警醒些,若胆敢妄议万岁爷和阿哥们的,一律杖责四十赶出去,罚过还不知悔改的一律杖毙!” 莲心心头一紧,当即低头应下,不敢多言:“是,主子放心,奴才定然管好下头人的嘴。” 佟佳氏应了声儿,见时辰尚早,她干脆带着人往永和宫去了,若不是成嫔打搅,她这会儿还同四阿哥玩儿呢,小孩儿说话喜人,皇额娘喊着拗口,四阿哥干脆也喊了她额娘,只听着这声儿额娘,她心头既甜蜜酸涩又是欣慰,只觉为四阿哥做什么她都肯的。 到了永和宫,佟佳氏又少不得同玉琭念叨念叨成嫔,玉琭一听这个也难免心寒,收了收好心,以后同成嫔少联系才是。 倒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自打佟佳氏和玉琭不再派人关切着成嫔之后,一时竟无人再同成嫔往来了,因那次争执她又得罪了通嫔,养胎这一个月来都无人问津,连万岁爷也未来瞧过她。 待玉琭出了月子该行册封礼时,众人盛装齐聚于太和殿中,玉琭这才算是见了成嫔一面。 不过也只是瞧了人一眼罢了,成嫔捧着肚子坐在角落,明明都是嫔主子了,瞧着还不如下头的贵人们光鲜些,端嫔同她一般怀着身孕,可端嫔就瞧着气色极佳,人丰腴漂亮,一看就是怀相好怀子也康健的。 还不等玉琭再看,只听得外头梁九功高呼。 “皇上驾到——!” 殿中窃窃私语顿停,众人忙起身朝门口的方向拜,只几息的工夫便见一明黄鞋靴慢慢踱来,康熙爷一手一个,先扶了皇贵妃后又扶了僖贵妃和玉琭,这才沉声道:“都平身吧,莫要误了德妃的好时辰。” 众人忙谢了起身,玉琭朝康熙爷看一眼罢便随着钦天监的大人在殿外站定。 外头也忙碌起来,众人抬眉去看,梁九功带着些个奴才抬来两张桌放在殿中间,一张是节案一张是香案,上头皆盖上妃位可用的金黄色,待摆好香炉,礼部侍郎星格身着朝服,躬身缓步上前,将手中德妃娘娘的金册、金印放在节案上。 待摆放好后,钦天监正副使及执事官在殿门东侧面向西站立,副使李阙亲自高声报了吉时。 “卯时二刻到——!” 随着话音落,玉琭抬头看着殿内殿外满当当的人,也忽地有了一丝紧张。 只见鸿胪寺官引正副使到节案前,朝康熙爷和皇贵妃行一跪三叩头礼,大学士捧节授给正使,正使再跪授宣宝册。 玉琭由梁九功引着跪在了案前,听着宝册上对她的赞溢之词玉琭竟有些跑神儿,这些好词儿是不能细听的,细听就要脸红,光是一句“淑慎性成,勤勉柔顺”就听得她好不意思了。 瞧这满后宫中,凡不去请安,也就她整日睡到日上三竿,从贵人时就是这般了,如今成了德妃还依旧如此,这词儿昨儿康熙爷来时还贴着她的耳边嬉笑着念了一遍,可给她念叨的脸皮都烧着了似的。 也幸而昨儿听过了,今儿才绷得住端庄。 玉琭慢慢想起昨儿同康熙爷的亲昵了,便忍不住颤着睫毛看了康熙爷一眼,康熙爷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朝她浅笑,明明是端肃的很,这一笑又先前亲近了。 玉琭心头一热,不知怎得极想过去亲亲康熙爷那张不饶人的嘴,一时间神思飘远,险忘了跪拜。 “拜——!” 李阙的高呼声险吓了玉琭一跳,也是这句点提她这才想起宝册念完了,该她朝康熙爷行三叩九拜之礼了。, 第507章 尽数得罪 第507章 尽数得罪 玉琭定了定心神,带着花月和魏启等人缓缓上前三步,跪在了蒲团上,规规矩矩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她自同万岁爷互道明了心意,可是有几年不曾这样跪过了,昨儿还特在吴嬷嬷的指导练了几遍,好在没将从前的规矩忘完,瞧着动作还是好看的。 “起——!” 玉琭随声起身,待皇贵妃在康熙爷身侧坐定,她便又朝皇贵妃行三叩九拜的大礼,后再出门,又朝慈宁宫的方向拜,接了礼部侍郎星格递来的金册和金印,而后玉琭再受了妃位以下女眷们的拜,这册封礼才算完。 皇贵妃和僖妃的册封礼已经在玉琭坐月子期间就举行了,故而不消得玉琭跟着劳心劳力,下头就只剩几位嫔的了,钦天监的给算了好日子,便定在八日以后的辰时,届时她们便只朝皇贵妃拜就是,万岁爷不来也没什么,来了便是重视。 不过依着寻常规矩,康熙爷多是不来的,先前也不过是玉琭封嫔的时候来过,册封礼繁琐时间又长,康熙爷时间可金贵着,没得整日浪费在这事儿上。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康熙爷要走,众人忙起身相送,待路过玉琭时,康熙爷顿了顿足,拉着玉琭当众勉励两句,又说夜里去看六阿哥这才走。 众人忙恭送了万岁爷,琢磨着夜里去看六阿哥那句,再看向德嫔的目光中便带着浓浓的艳羡。 万岁爷夜里看罢六阿哥,自然是要留在永和宫叫德妃侍寝的。 这位也是真真的得宠,即便怀着身孕不方便的时候万岁爷什么都不做也会常去,对旁人反而是兴趣平平,无非是去皇贵妃和僖贵妃那儿坐坐,待这位生了六阿哥了,万岁爷竟谁那儿也不肯去了,就等着德妃身子恢复。 她今儿才是出月子头一天呢,肚子还都没完全收回去,万岁爷便点了名儿叫她伺候,可见真真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的,连皇贵妃和僖贵妃也给越了过去。 “恭喜德姐姐,贺喜德姐姐,受封头一日万岁爷便这样惦念着,就是皇贵妃娘娘和贵妃娘娘都不曾得这般宠爱呢。” 万岁爷前脚刚走,后头便有人发难了,玉琭瞥了眼高贵人,不,如今是襄嫔了,心说这人刚刚朝她拜的时候怎不开口,若那时开口定然叫她多跪会子,免得还有力气在这儿瞎挑拨。 “妹妹这话说的,万岁爷哪个不惦记着?若不惦记旁的也没大赏后宫的份儿了。” 玉琭笑眯眯的抚了抚手臂上不存在的褶子,细看了一眼襄嫔那绝美的容颜:“要本宫说啊,万岁爷最惦记的还是妹妹,若不然怎的妹妹一年到头都不曾伺候过一回,膝下也无阿哥公主傍身,万岁爷还能提拨妹妹为嫔呢?” “大抵是妹妹的手艺极佳或是舞姿美妙吧,总归是得有一样叫万岁爷欢喜的,这一点上,本宫和皇贵妃姐姐、贵妃姐姐皆不能同你比了。” 玉琭含笑说着,甫一提起手艺和舞姿这事儿,知道些襄嫔做派的人便有些忍俊不禁了,就是连僖贵妃都隐隐勾了勾嘴角儿。 贵妃知襄嫔着急朝德妃发难是想寻她这个靠山,算是先卖个好,可这招儿也忒不高明了些。 谁不知趁着德妃坐月子这个月襄嫔没少作妖,今儿给乾清宫的送道汤,明儿给万岁爷又送道点心,送就送吧,偶然烫了手还要巴巴偶遇万岁爷装可怜去,惹得万岁爷烦不胜烦,直下令不许襄嫔近庖厨了。 此事也是徒给后宫增添的笑料。 至于那舞姿就指的是先前园子上的事儿了,原大伙儿都快忘了,今儿猛然听德妃提了起来,众人看向襄嫔的眼神儿都含着戏谑。 德嫔是受宠最多不假,叫大伙儿都艳羡着,可人家从未干过假装偶遇半路截人的事儿,同襄嫔一比,二人高低立现。 只见襄嫔脸一阵红一阵白,她那张脸也是真真漂亮的,生气也带着股引人心疼的嗔劲儿,可再漂亮又能如何,在座的没人会发自内心的欣赏。 襄嫔不开口了,玉琭也不开口,她才懒得给襄嫔台阶下,既是敢用话将人给架起来,那就要做好被旁人拿话攻击的准备,只有得了记性才知道下次要怎么开口。 然就在襄嫔寻摸着借口给自己开脱时,忽得有人出来给襄嫔解了围。 “襄妹妹约莫也是误会了吧,万岁爷说是去瞧六阿哥呢,六阿哥才将将满月正是可爱惹人疼的时候,怎就扯到宠爱的事儿上了,万岁爷对阿哥们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 这声儿不大,众人望过去心中稍有诧异,竟是平日里不吭不哈的成嫔给襄嫔解的围。 这位一出来,下头不少人又去悄悄觑着皇贵妃和德妃的脸色,毕竟依着印象,成嫔该是同皇贵妃和德妃亲近的,然此时为襄嫔解围,就是不给德妃面子。 这后宫中从来要的都不是公道,公道的只能是万岁爷一个人,而旁的都是讲情分,你帮我我帮你,我们两个才是站在一边儿的,可你若在该偏心的时候公道了,那就是背了心,以后关系可好不了了。 再说这一视同仁这词儿,万岁爷对下头的几位阿哥可不是一视同仁,旁的不说,寻常谁想得起五阿哥呢? 若再同四阿哥和六阿哥比,就是连大阿哥和三阿哥也是不受重视的了。 惠嫔、荣嫔和通嫔的脸色都不对了,皇贵妃和德妃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这成嫔也是有本事的,一句话就险些把满场人都给得罪了,若襄嫔再是个不知领情的,这位可就彻底不落好了。 “成妹妹说得在理,算算日子成妹妹六月底七月初就该发动了吧?想来是得比端嫔姐姐早十天半个月的,那就祝妹妹生产顺利,届时万岁爷便也该去看妹妹的孩子了。” 荣嫔怼了一句,她既看不惯德妃,可更看不惯成嫔在这儿厚着脸说话,且依着她的心思,成嫔合该还是贵人的位份,没得同她平齐平坐的理儿。, 第508章 盘活了水 第508章 盘活了水 论起生育之功,戴氏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正赶上万岁爷大赏六宫,叫她捡了个便宜罢了! 被荣嫔挤兑了一句,成嫔面上也不好看,然她不是个嘴皮子利索的,这会儿也不知怎么开口了,若叫她这样退她又不甘,只能强撑着道了句。 “万岁爷和娘娘特请了赵太医照拂臣妾的身子,臣妾生产时定然会安安稳稳的,这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这会子成嫔倒是知道感激皇贵妃了,佟佳氏只觉好笑,也无心瞧着下头人明争暗斗了,干脆挥手叫人散了场。 “眼看着都快午膳了,都赶紧回吧,今年热得早,这会子天就有些晒了,端嫔和成嫔回去的时候小心些避着阳,其他的也快些回去避避暑气,若再热几天便不必来本宫那儿请安了,都好好注意着身子。” 佟佳氏端着大度体贴劲儿嘱咐着,众人忙福身谢过恭送娘娘,佟佳氏扫了下头人一眼便罢,也不再言语,直拉着玉琭先走一步。 直到带着玉琭一道进了景仁宫的大门,佟佳氏绷着的劲儿才松了下来,松散地倚在贵妃榻上,叫人给她卸了头上的钗环。 “真得谢谢表哥一举就盘活了后宫这潭子死水,几乎每个人都晋封了一级,瞧着是同以前一般什么都没变,可其实什么都变了,至少原先有子嗣的几位贵人可不消得担心做不得阿哥们的依靠了。” 佟佳氏话里话外的含着些阴阳怪气儿,不过也不尽是埋怨的样子,像是含着无何奈何的揶揄,逗得玉琭忍俊不禁。 “早晚的事儿罢了,只要万岁爷不能一碗水端平下头总会有争执,有自个儿的私心,待阿哥们长大了但凡有不对付的她们不也得这样呛声?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姐姐若是这就烦心了,以后可有得烦了。” 佟佳氏闻言耷拉着眉眼拖着长腔“哎呦”了好大一声,孩子似的牢骚着,待叹完心头的烦忧劲儿也跟着消减了不少,拉着玉琭又笑。 “得亏有你陪着我呢,我如今可是体会到什么是高处不胜寒了,不过高也又高的好处,至少说话分量更重了些,若不然像今儿这般情景可不是我一句话就能打发的,僖贵妃好似也乖了许多,已是久不同我唱反调了,我这心里竟还有些打鼓。” 二人拉着手一道去里间更衣,玉琭笑她:“贵妃不同姐姐唱反调还不好吗?许是先前贵妃还有意同姐姐争后位呢,只是这一晋封,姐姐已然是副后了,她钮祜禄氏一族除非是做了什么拯救苍生大地的好事儿,不然绝不可能越过姐姐。” “再者,贵妃同万岁爷也没有表兄妹情分不是。” 佟佳氏笑着点头,一想这个也舒心不少,别说贵妃的态度如何,自她做了皇贵妃,连家中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同了,先前见了额娘,额娘半句不提逼着她争宠怀孕的事儿了,只叫她保重身体。 看来目前一个皇贵妃给家里带来的荣耀远比子嗣要多,再者皇贵妃的孩子也算是半个嫡出了,想来是怕太子处境不好,连万岁爷都有意无意少来她这儿了几分。 不过她素来不在意承宠的事儿,在她心里,对表哥可无甚爱意,有的只是血脉上的亲近罢了,表哥真常常宠幸她,她反而觉得变扭,每月初一十五只当是应付差事。 这心情一爽利,佟佳氏的身子也跟着好了大半似的,又忙叫人抱来四阿哥,三人一道欢欢喜喜用了午膳,佟佳氏用膳都比平日多用了半碗。 待天色渐晚佟佳氏就不叫玉琭多留了,还帮着玉琭带四阿哥,免得四阿哥闹腾打搅万岁爷同玉琭的亲近。 玉琭甫一被打趣还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同佟佳氏真真是好得不能再好,在人前也练出些厚脸皮来。 “姐姐一个孩子也是带,两个孩子也不多,既是怕孩子打搅我们,不如我再叫人将六阿哥也给姐姐抱来,姐姐辛苦辛苦?” 佟佳氏抱着四阿哥顿时大笑,她喜欢玉琭也就喜欢在这份儿敞亮大方上了。 “你只管抱来,照顾你的孩子我断没有嫌麻烦的,就是怕传出去了你臊脸了,不过要我说,一个孩子也是生,两个孩子也是一样养,你不如再赶紧给四阿哥和六阿哥添个弟弟妹妹,他们年龄近关系亲,我也是不嫌替你看孩子麻烦的。” 玉琭一听这话可急得跺脚,笑着轻轻打了下佟佳氏的手臂:“姐姐可饶了我吧!怀了生生了怀可叫我成什么了,说句糙的,就是春天的猫儿也不敢这样带崽儿!” “可我瞧表哥疼你,恨不得年年都叫你添子添福,你要是一次也能抱一窝,我这景仁宫是不是都孩子满地爬啦,就是生出三头六臂也来不及给你带孩子、、、、、、” 两个人凑近了咬耳朵,你一句我一句的玩笑,末了说得两个人都笑红了脸。 临走时玉琭同佟佳氏怀中的四阿哥好好道了别,四阿哥也没再哼哼唧唧闹着要跟着回去,然眼睛还是巴巴看着额娘,后又见额娘将弟弟给送了过来四阿哥这才放心,小脸儿上见了笑。 四阿哥小脑袋瓜想得很简单,弟弟都被送来皇额娘这儿了,如此额娘总不能两个孩子都不要,明儿定然就接他和弟弟回去了。 后又听皇额娘说,明儿一早额娘就来接他们兄弟俩回永和宫,四阿哥心中满意了,还羞羞哒哒搂着他皇额娘的脖子亲了亲皇额娘的脸,奶声奶气说。 “谢谢、皇额娘,皇额娘辛苦啦。” 这话可太讨喜了,别说佟佳氏一颗心快要化了,莲心肖公公几个也是欢喜得什么似的,看四阿哥真就当他们的小主子看了。 四阿哥常来他皇额娘这儿,也没得什么认生不认生的,同下头的奴才们也都亲近得很,末了玩儿饿了要吃奶羹和点心,四阿哥还发扬了分享精神,捏着点心挨着个儿的喂皇额娘和谢氏、莲心几个。, 第509章 亲近至极 第509章 亲近至极 就得了四阿哥这般亲近,佟佳氏夜里睡觉都是笑着的,夜里被六阿哥哭声吵醒两回也不恼,这六阿哥也是亲近她的,她过去亲自给六阿哥换尿布,看着六阿哥吃奶,凡有他陪着,六阿哥也是极不闹人的。 翌日一早,四阿哥醒来有些哼哼唧唧想要额娘了,佟佳氏打发莲心去问问万岁爷和玉琭起身了没,知人起了,这才亲自将四阿哥和六阿哥依依不舍地送了回去,上午又陪着玩了半晌儿。 后来听玉琭说家里太太和二爷几个要来,佟佳氏这才回去,免得一会儿乌雅家的人来了说话放不开。 “太太来罢不消得叫太太再来请安了,你们一家人好好说说就是,午间也别急着走,我再赏下几道你爱用的,今儿就好好高兴高兴去。” 玉琭拉着佟佳氏的手忙谢过了:“多谢姐姐抬举着,等太太几个回了我再带着四阿哥寻你玩儿去。” 佟佳氏笑笑,轻轻撞了撞玉琭的肩膀:“跟我客气什么,我不给你体面给谁?旁人也不值得我这样上心。” 说罢,佟佳氏也不叫玉琭再出来送了,这会子日头起来了稍有些晒得人睁不开眼:“行了,就着两步路就别送了,快回去备着些茶水点心,对了,我那儿新到了些普洱生茶,一会儿叫莲心拿来给你尝尝。” “你不是总捏着肚子上的软肉发愁嘛,多吃这茶许是能瘦得快些。” 玉琭笑着应声儿:“好,我就不同你客气了,那一会儿莲心来了我顺便叫她给你捎去些花蜜柚子茶,我月子里没事儿就做了几罐儿出来,腌到这会儿了沏着喝正正好,约莫能喝小一个月吧,用冰镇着不怕坏。” 只说这用冰的事儿,就足见玉琭有多受宠了,宫里多是六七月里才开始供冰,可玉琭开口要用,四月里内务府便巴巴来送了,倒也不多,每日两尺见方的一大块儿,日头足时镇一镇水果和些个易坏的。 这要是旁的在此听着,稍不得心头咕咚咕咚冒酸水,可佟佳氏听着就没什么了,毕竟时皇贵妃了,日常用度比玉琭这儿要好得多。 “不消得叫莲心捎了,我现在就拿走,去年你就制了两三罐儿出来,吃完就没了,我可一直惦记着呢,从你这儿讨了方子也没用,怎么做都不是你做出来的好吃味儿。” “你早说啊,我这用的还不是当季的柚子,就是随便做点儿甜嘴儿呢,待秋里琯溪蜜柚和沙田柚都成熟了,我各多做些攒着,直叫你能从秋里喝到来年了。” 玉琭直乐,姐妹俩忙又挽着手往库房荫蔽处去了,到那儿一瞧,玉琭果然做的不多,不过六小罐儿而已。 玉琭也不吝啬,直接叫人给佟佳氏带去四罐儿:“我前儿见内务府的送过来新添了山桃,我尝着有些酸了,不过熬成桃酱许是入口就正正好了,过两日做好了再给你拿上几罐。” 佟佳氏就爱吃这些酸的甜的,着人抱好柚子茶,她还开了一罐儿挑了一勺子尖儿品品味儿,已是迫不及待了。 “那敢情好,我一到夏日里就吃用不下,唯靠着你的手艺才能舒坦了,回头内务府再送时令果子来,我直接叫人往你这儿送,免得叫你出物还出力,惹得四阿哥的份儿都不够用了。” “哪儿能啊,说不客气呢你这又是客气了。” 二人说说笑笑好一会子才分开,耽误了这么会子家里也快要到了,魏启三刻钟前亲自去接的,玉琭算算时辰只觉差不多了,也不回去候着,只定定立在门前翘首盼着。 这说来就来,只几息的工夫便见人打西边儿的宫道来了,看方向,大概时已经到乾清宫门前拜过了的。 玉琭耐不住,抬腿儿就快步过去了,此事再见心情比先前平静些,可一说起来话脸庞仍激动得发红,眼睛也亮晶晶闪着碎光。 “可算是来了,路上是耽搁了还是怎得,我瞧着时辰比以前要晚些?” 玉琭一手挽着额娘一手小妹玉琪,因路上也没什么旁的奴才瞧着,礼数能免就免了,且赶紧带着一家子人进了殿凉快凉快。 塞和里氏边将女儿上上下下看了遍边回着:“是耽误了会子,不过不是因为旁的,是玉玳昨儿带着如意回家住了一晚,今儿一早正要出发呢,你二弟抱了如意了一下,谁道小家伙儿竟吐奶了,可叫他好收拾一通。” 一说这个福成也是不好意思,他笨手笨脚的,回来一个月了竟还没学会怎么抱孩子呢,每每抱如意他就如临大敌,不会吧还偏爱抱自个儿的小外甥女,统共抱了那小丫头六七回,光吐奶就吐了四次,惹得如意一瞧见他要抱就想撇嘴哭。 “就是不巧、就是不巧罢了,每每抱如意正赶上她吃得饱饱的,以前玉琪还小的时候我也抱过,也没见怎么着,许是这些年手生,回头多抱抱就好了。” 众人皆笑他,玉琭笑着干脆叫花月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过来,好好叫他们舅舅练练手。 “六阿哥最乖不过了,刚好半个时辰前吃罢,就是再不舒服也定然吐不了你一身!” 说着,四阿哥就像是个小炮弹似的扑过来了。 “舅舅!” “哎!四阿哥好,臣给四阿哥请安了!” 福成一把将四阿哥抱了起来,还顺势举了两个高高,可给四阿哥惊得又笑又叫叫,抱着舅舅的脖子不肯撒手。 瞧着亲近的样子直叫玉琪也羡慕得不得了,忙起身也凑过去朝四阿哥伸手:“四阿哥好,四阿哥叫小姨抱抱好不好?” 乌雅氏的女儿都生得像,只不过玉琪的眼睛没像姐姐们一般随了额娘,而是随了阿玛的单眼皮,不过她人秀气单眼皮也并不难看,反而衬得她温良敦厚、仪静体闲,是个极沉静雅致的。 四阿哥搂着舅舅的脖子看看额娘又看看小姨,似也觉得亲近熟悉,便没怎么犹豫就朝玉琪张开了小手臂,磕磕巴巴叫人。 “姨、姨姨好。”, 第510章 略有不满 第510章 略有不满 四阿哥吃的可不瘦,玉琪年岁也不大,许是没做好准备,玉琪猛然将四阿哥接过去还险些栽倒,得亏福成在呢,长臂一揽将两个孩子都搂紧了这才没摔着。 玉琭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即便摔也摔不狠,可殿里的奴才无不捏着把汗,想将四阿哥接过去又怕惹得太太一家子不喜,幸而塞和里氏和福成也紧张着四阿哥呢,当即不许玉琪抱四阿哥了,只叫她拉着四阿哥玩儿便罢,如此,殿里的奴才们才算是松了口气。 就这一会子六阿哥也被奶娘李氏抱来了,塞和里氏还是头一次见六阿哥呢,欢喜得什么似的,忙乐呵地将六阿哥给接了过去。 福成也忙凑过去瞧,小心翼翼摸了摸六阿哥的小手还不住的惊叹:“怎么这么大个儿,不是才满月嘛,看着都快比如意大了!” 连塞和里氏也说:“是个头不小,瞧这一节一节藕似的小胳膊,一看就是个能吃有福的孩子。” 一旁的李氏听此也忙笑着回:“太太有所不知,六阿哥是这宫中最能吃的阿哥了,约莫一个时辰就得喂一次,眼下是三位奶娘轮番伺候的,待阿哥长到周岁怕是三位也不够了。” 塞和里氏和福成听罢又是惊叹,玉琭也笑着去摸了摸六阿哥的小脸儿,随口道:“不过待他周岁了也不必再顿顿吃奶了,四阿哥便是半岁之后就开始用蛋黄、蛋羹、鱼糜这些易克化的吃食,之后慢慢加量,过了周岁四阿哥就不大吃奶了,倒是喜欢早晚用些牛乳羊乳。” 塞和里氏养的孩子不少,可那时候身子弱,也没什么能补进的,约莫是将孩子喂到百天就没什么奶了,这几个孩子全是靠着吃米油米糊糊长大的。 虽依着她的意思,既有条件伺候孩子吃奶,且吃到五六岁也使得,高门里吃到八九岁也是有的,还有些老爷太太每日都要用一碗人乳,都说这是再大补不过的好东西了。 然女儿见识广主意大,又将四阿哥养得这样好,长这么大一次没生过病,她便知道女儿说的是对的,故而只管点头,不发表意见。 可那李氏也不知怎的想的,许是关切过了头,又许是伺候六阿哥一个月了,见娘娘是个十足好说话的人,她竟敢开口反驳。 “娘娘这可使不得啊,周岁就给阿哥断奶怎能够?大阿哥和太子俱是叫奶娘喂到了三岁多些,如今还时不时的用一碗人乳,您给四阿哥和六阿哥这般早断奶怕是不及用到三四岁的更康健壮实。” 李氏说这话其实也没什么坏心,依着这儿的人见识和内务府教的规矩,皇子皇女就该叫奶娘喂到三岁,至于三岁后用不用人乳全看小主子的喜好。 然他们不知母乳在孩子一岁前还差不多能满足孩子营养所需,一岁后即便再请刚生产过不久的奶娘来喂也不能将孩子养得康健壮实,更何况依着规矩,添辅食也得是两岁以后了。 一两岁正是小孩儿生长的好时期,若在吃食上亏欠了,以后再用什么补进的都不成,宫里以前夭折的孩子多,便是亏欠在这身子上头了,稍得个风寒什么的就能要了小命。 旁人的孩子她管不着,可身为四阿哥和六阿哥的额娘,她必不能因着规矩毁了孩子的身子。 玉琭略有些不喜地看了李氏一眼,语气淡淡的,倒也没什么怪罪的意思。 “那你瞧瞧四阿哥可康健壮实?三阿哥比四阿哥还大些,年年入冬换季都得咳一阵子,四阿哥冬日里见天在雪地里打滚儿也不见得生病。” 李氏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娘娘一眼,心头也略有些紧张,知道娘娘这是不高兴了,然她也只觉自个儿没说错,四阿哥没生病那是四阿哥足月出生,娘娘怀四阿哥的时候也比荣嫔怀三阿哥时养的精细,如此三阿哥怎能同四阿哥比。 可这话是不敢再说了,李氏低头应声,而后就只认真看着六阿哥去了。 玉琭又打量了李氏一眼,心说前阵子选人的时候怎也没见李氏是个这样有主意的,然细想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她还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不用李氏了,伺候六阿哥李氏还是极上心的。 思及此,玉琭这才不再管李氏,只拉着额娘又说了旁的。 “不知额娘给福成相看好了没有,都回京一个月了,差事也稳定,是该好好准备成家了,届时新媳妇进了门也能叫额娘管家的担子轻松些。” 塞和里氏还未开口福成倒是先红了脸,连连摆手:“不着急不着急的,慢慢相看就是了,我只觉得自个儿还小、、、、、” 恐怕福成这话在家里没少说,塞和里氏一听就佯装恼怒,轻轻打了福成一下子:“还小什么?前儿都有人登门打听玉琪的消息了,届时别你弟弟妹妹们都成了家,就你一个老大难砸到了手里!” 玉琭忍不住笑,笑里也带着惊叹,看了一旁陪着四阿哥玩儿九连环的玉琪,小姑娘还分明是个半大孩子呢,怎就有人登门打听玉琪的消息了。 “额娘您先别着急教训福成呢,玉琪是怎么回事儿?她不是年底才整十一岁?” 玉琭纳罕一问,只怕是有那钻营的想攀亲,这等人家给什么好处都不能嫁,再者玉琪还小呢,属实不能这么着急了。 一说这个塞和里氏面上也没什么好气,刚刚不过打趣福成罢了,倒也没将那事儿当真的,就是一想心里有些膈应。 “还说呢,此前万岁爷还未大赏你和咱们家,外头也没见有打听咱们家未娶嫁的孩子,自先前福成回来,你们个个得了封赏,外头人险些要踏破咱们府上的门槛子。” “门房日日收的帖子我都看不完,其中半数都是来说亲的,我原惦记着福成的亲事,想着见见这些人听听有哪家适婚的也无妨,然谁道这些人做媒的也不管人好不好家世成不成的,只想着能搭上你的关系就大功告成了。” 今天暂且一章,明天补更再加更, 第511章 想得清楚 第511章 想得清楚 “我没看上她们说的几位格格,那些个人忙又说知道几家适婚的小爷,正和玉琪相配,这简直胡闹!我一听这个就恼了,当即让下头人举着扫把将人打了出去,立刻闭门,除了同咱们府上相熟的几位,谁也不见了。” 玉琭深以为然连连点头:“是该如此,我同家里刚刚受封,正是旁人眼中的香饽饽,既是福成不着急那稍等一等也无妨,瞧瞧八九月里的情况吧,重阳节福成陪着额娘多出去转转,许是不消得家里给相看了,自个儿就能碰见喜欢的了。” “届时可别不好意思,你若不主动这断关系就错过了,给额娘说可以,给我和玉玳说也行的,都能替你操心着这事儿。” 福成红着脸讷讷应着,这事儿他是真不擅长应对,许是打仗那几年就没跟小姑娘家家的接触过,以至于除了额娘和姐姐妹妹,若叫他同旁的格格说话相处他就浑身不自在。 前年他刚救了承郡王那阵子,承郡王还想着将自个儿的庶女嫁给他,听说那位格格是个好相貌的,郡王府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没得说。 他知道这是门顶好的亲事了,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可一想盲婚哑嫁心里就不舒坦,阿玛额娘就是盲婚哑嫁的,听说成亲前连远远看上一眼都不曾有,嫁娶的人是人是鬼也不知,若人品不好搅得家宅不宁、、、、、 福成一想这个就有些抗拒,家里好不容易过了好日子,不说通过亲事能攀多高的枝儿,至少得寻个老实不多事的,抑或是寻个门当户对的,断不能捏着身份反叫额娘看她的脸色。 喜不喜欢的就不奢求了,他成了亲也必定会对她好,承担起责任来,不能混成他阿玛那混蛋样,叫一大家子人都跟着吃苦。 “那就、那就寻个脾气温和老实的吧,我如今虽是有三等勇毅伯的爵位了,可咱们家起来的快,没得人家高门里那么多条条杠杠的,若拿出去说只怕还得叫人道咱们一句没规矩。” “旁的不说,就说咱们家用膳素来不男女分席,除非是来了客,然寻常即便加上我,家里也不过才四口人,分席只觉多此一举,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因为外头人说什么就轻易去改。” “新妇入门之后该福安该避嫌就避嫌,不至于连这些规矩也没有,只是仍不能同规矩多的比,如此一来好些人家大抵是介意这个的,若真给我寻摸亲事,便先将咱家的情况都明说了,也免得后来不满徒生龃龉。” 被好一阵打趣,福成羞涩个透顶,干脆破罐破摔说了自个儿的意思。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说到底还是他们一家子出身不好,忽得跻身高门就显得底气不足,也颇适应不了在家还拘着规矩的日子,若娶个高门进来了还真不好伺候。 再者,他也属实没准备好成家,既是如此他自个儿也没什么喜好方面的要求,只别因为新妇叫额娘叫弟弟妹妹们拘着了。 “还说什么没想好,你这不是也想得挺清楚的。” 玉琭笑了福成一句,可笑罢也有些心疼,眼下成亲鲜有两情相悦的,如玉玳那样属实罕见,多是的为了维系地位和关系成亲,或是某些好处而成亲。 福成正是年慕少艾的年纪却对以后的另一半毫无向往,当是眼下的境况使他不得不收敛自个儿的感情,为家里为她这个做姐姐的,福成可没少妥协打算。 玉琭看着弟弟坚毅的脸忍不住轻叹:“何须你这样为家里操心,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当是先以你为主的,旁的不说,我们自是要为你寻个踏实敦柔的姑娘,然甭管她品行如何好,也没得叫人家姑娘来咱们家当牛做马处处忍让的理儿。” “在一块儿过日子总是要相互磨合的,你怕新妇同额娘处不来,你怎知额娘就会任人拿捏了?这些年你在外头长进着,额娘也变了许多呢,你属实不必这样担心,只管相看个喜欢的就是,额娘又做不来恶婆婆,新妇总不能整日没事找事儿闹得家宅不宁。” 福成没应声,可他就是担心这个呢,总归是小时候被混蛋阿玛留下不少阴影,对于未来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他总心含戒备。 然见额娘和姐姐不解,好一会子福成才敞开心扉:“就是怕再来个像是阿玛那样的罢了,祸害我一个不要紧,万不能牵连家里,牵连姐姐和玉玳。” 闻言,玉琭没开口塞和里氏倒是先笑了,拍桌的声儿不大,可面上威严不减:“你们小时候额娘撑着家里家外,你们都还小,额娘怕那混蛋伤害你们,故而不敢反驳他,什么都逆来顺受。” “可如今不同了,你们都大了,额娘再没什么后顾之忧,自然不会再一前那样事事妥协,别说再来一个像他那样的人,就是你们阿玛真回来了也奈何不了咱们半分,额娘就是拼得这身诰命不要,也得叫他付出代价来!” 只一提起乌雅颜奇启,塞和里氏就恨得咬牙切齿,塞和里氏这辈子受的苦作的难全是一个不争气的丈夫给的,若非玉琭被万岁爷看重,她和下头的孩子非得叫颜启毁了不成。 好在如今一切都过去了,颜启也不可能再回来,她亦不可能推着孩子们入火坑再重蹈覆辙,以前没什么本事,如今可不至于还什么都看人脸色。 见福成要劝她,塞和里氏当即抬手阻了福成的话头:“你平日该忙忙你的莫想东想西,先前我和你姐姐着急你的婚事也是想着你身边儿能有个知冷热的人,可你既不情愿就罢了,额娘也不怪你不催你。” “额娘过了那么多年的苦日子,最是知道这成亲的好与坏了,我宁愿你们独身一辈子,也不愿意强逼着你们同谁结成一对怨偶,什么年纪、风言风语都不必在乎,日子是过给自个儿的,你自个儿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第512章 心有灵犀 第512章 心有灵犀 塞和里氏能说出这样的话叫在场的都吃了一惊,可细想亦是感动,要知道这年头不成亲可比后世要承担的多得多。 凡过了适婚年纪还不寻人家的,外头人就得怀疑是不是身子有什么隐疾,样貌是否不堪入目,是不是有什么癖好,而后上升至人品有瑕疵。 此时人们交往皆重品行,上峰要用人时少不得打听,若轻信些风言风语的,甚至于仕途上都有碍,可说这成亲的好处要比不成亲的好处多得多。 这世上像塞和里氏这样在婚姻中吃尽苦头的女子千千万,可能像塞和里氏这样跳出世俗禁锢,能为孩子发出这样声音的少之又少。 即便这话并非对着玉琭说的,玉琭心里一时也暖意融融得厉害,福成心中更是感慨,面上也露出了松快的笑意,心头的包袱可算是放下了。 说着说着六阿哥就醒了,醒了也不见他闹腾,只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来看去,小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分辨人说话似的认真,同四阿哥小时候可是有五分相像。 塞和里氏抱着六阿哥不舍得撒手,拿着小布老虎逗弄着六阿哥,六阿哥眼睛不住的跟随,似还想伸手去抓,只是他太小了还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身体,只能眼巴巴的望着。 塞和里氏心软,将小布老虎的耳朵塞到了六阿哥手中,六阿哥小手紧紧攥着,力气还不小,若想拽走还得用些力气呢。 福成也巴巴望着六阿哥,末了还是得了额娘的允抱了抱自个儿的小外甥,小孩儿身上宣软得很,福成僵着手臂都不敢动,好在六阿哥没吐也没什么不舒服,可叫福成高兴了好一会子。 午间一家人一道用了膳,又坐下来吃茶小叙了半个时辰,塞和里氏便也该带着福成和玉琪回去了,也是临走时塞和里氏才想起来,忙叫身边儿的小丫头掏出两个匣子来。 里头是福成给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心意,福成打仗这些年也从叛军那儿得不少好东西,算是补给四阿哥的周岁礼和六阿哥的满月礼。 他叫匠人融了两个大金锭子给四阿哥和六阿哥各做了一个金锁,上头是鲤鱼戏珠的样式,那珠子是指节大小的猫眼石,这念头猫眼石本就珍贵,又难得有两颗几乎一模一样的,在光底下亮澄澄的,就是宫里也难得见这样的宝贝。 “真好看,这般好东西怎补给额娘打件好首饰?给四阿哥和六阿哥岂不浪费,四阿哥整日猴儿似的皮,可带不了这样好的。” 玉琭抚着那对儿金锁,颇有些爱不释手,然给四阿哥和六阿哥又觉暴殄天物,这东西怕是以后只有蒙尘的份儿了。 塞和里氏笑笑:“给我作甚,我都是做外祖母的人了属实不好戴这样花哨的东西,再说这猫眼石在光地下黄澄澄金灿灿的,戴了也怕违制,给四阿哥和六阿哥就正正好了。” 福成也点头:“到底是给四阿哥和六阿哥的物件儿,我还怕猫眼石不够贵重的,以后有好东西了我再给姐姐和阿哥们送来。” 玉琭将两个金锁放好交给花月收着,也没跟福成客气:“那我便提阿哥们收下了,不过我这儿什么都不缺,且紧着额娘和玉琪就是了,妹妹正是好打扮好颜色的时候呢,我如今虽是妃位了,可也不能太过张扬。” 塞和里氏和福成这便应下,众人起身一道往殿外走。 玉琭挽着塞和里氏的手边送额娘边说着小话,说来说去也无非是叫额娘多注意身子,然这话也是怎么都说不够的。 也不过是这几步路的距离,只永和宫殿外,塞和里氏便叫玉琭留步了,张口闭口也只唤玉琭娘娘。 这关起门来讲血脉亲情,到外头了便拘着规矩身份,莫不能随意妄为给女儿添了麻烦。 “娘娘和四阿哥留步吧,以后还有得是团聚的机会呢。” “哎,额娘慢走,莫要担心我,我这儿一贯是好的。” 玉琭说着说着便有些鼻酸,一年到头也就见额娘这一两回,下次见面且又不知是几时了,饶是她在宫中这么些年,仍是不适应这样的分离。 塞和里氏也点头,母女想对望着,好一会儿塞和里氏才转身带着福成和玉琪出宫,到底是不舍的,塞和里氏走了很远了还忍不住回头。 这一回头女儿还在永和宫门前望着她呢。 “回去吧,回去吧。” 塞和里氏朝玉琭轻声劝着,在宫中不能高声说话,她自知这般距离女儿已然听不见发自己的声音了,可还是忍不住劝,也不知是劝女儿还是劝自己了,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睛。 魏启亲自送的,见此心中也怪不落忍,忙轻声劝了劝太太。 “太太放心吧,我们主子在宫中过得再好不过了,万岁爷疼爱着,皇贵妃娘娘也关切着,主子身边儿还有四阿哥和六阿哥相伴,永和宫日日都笑声不断。” 塞和里氏紧忙点头,她对玉琭自是没什么不放心的,就只是想念罢了。 送走了额娘和弟弟妹妹,玉琭也是好一会子缓不过来,可她已然不会像从前那样掉眼泪了,只是望着外头的天望着外头的景儿心头失落得厉害。 四阿哥是个极敏锐的孩子,他抬头看着额娘便似能感知到额娘的心绪了,也顾不上自己玩儿了,忙颠颠跑到额娘跟前儿,扑到额娘的怀里搂着额娘的脖子,再亲亲额娘的脸。 这一套亲近下来玉琭心中顿感安慰,也含笑亲了亲四阿哥的小脸蛋儿。 “四阿哥这是哄额娘啊?咱们四阿哥怎么这么聪明,一下子就看出额娘心情不好了?” 四阿哥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小手指又点了点自己心口的位置:“这里难受。” “呀,咱娘俩还心有灵犀一点通啦!” 玉琭扑哧一下笑出声儿来,手指点着四阿哥的肚子,呵四阿哥痒痒,也弄得四阿哥咯咯笑个不停,学着额娘的口吻也喊着。 “通啦!通啦!”, 第513章 恩威并济 第513章 恩威并济 四阿哥这可爱劲儿叫玉琭做不来一点儿难过了,她琢磨着时辰,捏了捏四阿哥肚子上的软肉道:“那叫额娘也猜猜咱们四阿哥想什么呢,是不是肚肚有些饿了,想吃云腿面萁吗?今天额娘给你做好不好?” 一听这个四阿哥顿时眼睛就亮了,激动得说不清话,才呀呀了几声儿口水就将小嘴唇儿润得亮亮的。 也不怪他这样激动,四阿哥以前年纪小,即便添了辅食里头的荤味儿也不算多,无非是鱼糜、虾糜或是掺杂着青菜的肉馅儿,总之荤的不多,只怕他不易克化。 然四阿哥是个无肉不欢的,寻常用荤总用不够,前阵子膳房做了云腿,玉琭叫人切成粒儿给四阿哥伴奶羹吃,自尝过云腿的咸鲜味儿了四阿哥可再忘不了了,动不动便要云腿佐着饭食。 凡有云腿,叫他吃一碗绿叶菜也使得。 得了四阿哥急切的回应玉琭也不磨叽了,直带着四阿哥亲自做去,云腿是现成的,面萁子夜不难,虽是比不得膳房师傅的手艺,可四阿哥却吃得喷香,连用了两碗,只看着四阿哥这满足的小样儿玉琭也无比满足了。 趁着主子哄四阿哥的工夫,管阿哥们的吴嬷嬷特叫人唤来奶娘李氏好好谈谈。 就先前反驳主子那一遭是万万不该的。 李氏得了信儿,心中惴惴急了,跟着安宁去寻了吴嬷嬷,吴嬷嬷在下人房里坐着,见李氏来了连眼皮子也不抬,好似假寐,直等着李氏出声儿给吴嬷嬷问了好,吴嬷嬷这才眼皮子一掀,打量着眼前的人,面上也没多少笑。 “特叫你过来想来你也知为了什么,今日在太太和乌雅二爷面前,你断不该同娘娘唱反调,知道的是晓得你没什么坏心,只是心直口快罢了,可不知道的呢,还当你眼里没有娘娘这个主子!” 别看吴嬷嬷在阿哥们跟前儿慈祥得什么似的,可真遇着事儿了她也是个铁手腕的,毕竟再宫中也伺候了二三十年了,若没点儿本是定然得不了在永和宫伺候的好活儿。 李氏一听这个,顿时腿一软跪在了吴嬷嬷的跟前儿,眼睛都在眼眶子里打转儿了。 “还请嬷嬷明鉴,奴才断没有不敬娘娘不敬小主子的意思啊,奴才、奴才就是见识浅短,属实没见过像娘娘这样养孩子的,奴才也是、也是一颗心尽为小主子考虑,万岁爷先前用人的时候也说了,凡对阿哥们好的,不管话好话孬都得明说,断不能拖、、、、、” 李氏急急为自己辩解,可吴嬷嬷越听眉头便蹙得越深。 这人认自个儿的错就罢了,怎么还话里话外扯着万岁爷当挡箭牌? 长得倒是个老实的,谁道竟有这样不老实的心,都入了永和宫了,竟还不知谁才是主子吗!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明白了,前一句还说自个儿见识浅短的,后一句又说万岁爷让你直言不讳,说来说去你不还是觉得自个儿半分错没有嘛!” “永和宫上下统共就三位主子,我竟不知何时有多了个你这样能做主的人?” 李氏肩头一耸,顿时不敢再言了,她原就是嘴笨的,这一着急还越说越错,李氏眼泪簌簌的掉,顿感自个儿脖子凉飕飕的。 她若就这样死了,她那两个年纪尚幼的孩子要怎么办? “嬷嬷,奴才真的错了,奴才没旁的意思也断不敢去做主子的主,奴才以后断不会乱说话了,还请嬷嬷责罚。” 说罢,李氏狠狠心,直朝自个儿甩开了嘴巴子,先是艰难地用左手打了左脸,“啪”地一声响也不知是打碎了她的坚持还是那丁点可怜的自尊,很快用右手狠狠打自己的右脸也算不得为难了。 李氏越大越狠,从眼眶里溢出的泪珠却越来越少,头也越来越低,恨不得匍匐在吴嬷嬷的脚下来换取自个儿的小命。 吴嬷嬷倒也不是什么狠心的人,然她也没着急劝李氏住手,毕竟嘴上说认识到错算不得认识,只有记打记疼才能免得下次还这般没大没小。 宫里的奴才谁不是挨了打才长了记性,故而吴嬷嬷也没觉得李氏自己掌嘴有什么不对,反而对她来说已然算是仁慈了,如换做旁的来打,只怕早见了血,而不是眼下她边打着还能边喊知错了。 约莫等李氏打了十来个嘴巴子,吴嬷嬷这才喊了停。 “好了,若真认错也不是给我认错的,当是给娘娘认错才对,娘娘宽厚没同你计较的意思,这事儿就此作罢吧,你既知道错了,那以后就记好自己的主子是谁,在永和宫里该听谁的话。” “还得记,阿哥是娘娘的阿哥,怎么样阿哥是娘娘才说得算的,如何养育阿哥连万岁爷都不曾干涉娘娘,你便不必多余操心了,只好好听话照顾着就是。” 换奶娘不是说换就换的,一来得细细择个好的,二来还得叫阿哥再重新适应,事儿可多着呢,再者李氏不过是说错了话,也不至于被一棒子打死,叫人长了记性就是了。 吴嬷嬷深谙恩威并济的手段,这头她做了恶人,立刻再李氏面前抬高了娘娘的形象,且说是娘娘大度这才不同她计较什么,而后又亲自扶起李氏,自个儿去里头寻摸半晌儿,塞给人一瓶子活血化瘀的伤药。 一来表示关切,二来身为奶娘在伺候阿哥时也不能随意用药,既是用了这段时日便也不能再伺候小主子了,如此也趁着空挡叫着李氏好好想象,想通了也就是个好用的人了,若再想不通便只能打发了去,再不留用。 然奴才们谁不想争着伺候主子,看着旁的奶娘得了好,断不怕李氏想不通。 李氏恍恍惚惚的回去了,因脸上骇人伺候不了小主子,她即便还未用药也被安氏两个劝了回去,甫一关起门来,李氏便抱着被子大哭了一场,连膳也没用就睡过去了,再醒来还是恍惚的。 然这些玉琭是半点不知,只顾关切四阿哥呢。 还有一章~, 第514章 固宠手段 第514章 固宠手段 此后几日玉琭没见李氏伺候六阿哥,这才知道吴嬷嬷替她管教了李氏,过阵子再叫李氏伺候。 李氏话不该说确实该罚,玉琭再是个好心的也没得巴巴再去关切李氏的理儿,只又赏了吴嬷嬷,这消息传到李氏耳中无疑又叫她心头沉重悲切了几分,夜里都时常惊醒安睡不得。 然宫里每日受罚的奴才多了去了,受的住的继续伺候,受不住的也多得很,光是北三所的窄井里都不知淹过多少,多李氏一个不多,少李氏一个也不少。 永和宫算是宫中难得有人情味儿的地方了,玉琭给六阿哥挑奶娘时倒是没看错张氏和安氏,两个也是好心,没少劝慰李氏,饶是这事儿在她们眼中也算不得什么紧要的,不过是犯了小错,主子都不记得了,自个儿为何饶不过自个儿? 然她们废了几日嘴皮子也不见李氏面上见笑,便也懒得管了,整日伺候小主子都忙碌着,谁也没得那样好的心再分心照顾李氏去,李氏又不是个孩子了。 后该李氏伺候了,她竟回了奶,可把六阿哥急得哇哇大哭,末了还是安氏给喂的。 玉琭那日正在旁边看着,见李氏这样也不好多说,只管关切着,叫方氏陪着李氏出宫回趟家,许是心情能好些。 方氏同李氏住的颇近,有方氏陪着看着,玉琭也能放心,这李氏虽是在永和宫伺候的时间不长,可这么着也是她永和宫的人,能包容便包容些。 然李氏若再不好她也是没法子了,她同李氏本就无甚主仆情谊可言,既是自个儿不能胜任奶娘一职,那总有合适的人过来,永和宫可不养闲人。 许是回去一趟心中得不少安慰,待玉琭再见李氏便觉得李氏的状态好了不少,又用了两天补进的奶水又充裕了,玉琭自此放了心,不再操心她,只顾着给皇贵妃帮衬打理六宫庶务。 这一忙起来玉琭身上瘦得也快了,约莫到六月里肚子便收了回去,佐着每日按摩拿矫,胳膊腿儿也纤细了起来,然到底是不能同未生育之前比了,比从前多了些丰腴风韵。 康熙爷嘴上不说,可身子倒是诚实,来永和宫可是更勤了。 眼下康熙爷正是年富力强时,一个月里即便克制着也得来后宫八九趟,皇贵妃和贵妃只得这雨露中的一二,其余的便全是玉琭的了。 万岁爷已然连续来永和宫三天了,玉琭颇有些受不住,早上起身送康熙爷上朝的时候还同人红着脸咬耳朵呢,请万岁爷今儿务必不要来了。 凡一伺候她翌日一早便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半上午了才能去皇贵妃那儿点卯,可叫人笑话去了。 康熙爷点着玉琭的鼻子训她没大没小,然嘴上虽训着,心里可是疼着,揽着玉琭小腰时还给人捏了捏松乏下子。 “你既不待见爷了,那爷可不来了,爷今儿夜里去僖贵妃那儿!” 今儿十五呢,本就该去贵妃那儿应付了,康熙爷偏要做出不快的样子吓唬玉琭去。 玉琭没想起今儿是什么日子,听了果然吃味儿,跺了跺脚也不任康熙爷揽着说小话了,抱着臂轻哼。 “我哪儿敢拦着爷去哪儿啊,爷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呗,是我伺候的不好,爷觉得我这儿没劲儿啦,没法子,我这小胳膊小腿儿的拦不住,哎呦,心里难受啊,没处说啊、、、、、” 康熙爷就笑看玉琭那小嘴儿巴巴的,抱着臂劲劲儿的,末了再忍不住笑,当即将玉琭拢到了怀里堵住那张不饶人的嘴。 “爷在你这儿使了多少劲儿你不知道啊?别难受,爷明儿就来陪你和四阿哥用膳。” 说罢这个,康熙爷促狭着,还学着玉琭刚刚使小性儿的样子怪腔怪调说话:“哎呦,你也叫爷克制,敬事房的公公和梁九功也叫爷克制,爷的难受谁懂啊,心里苦啊,没处说啊、、、、、” 玉琭当即被逗乐了,心头也有些羞恼,忙攥着拳轻给了康熙爷一下子:“去你的!可悠着点儿吧!” 康熙爷大笑着亲了亲玉琭的额头,这才高高兴兴上朝去了,玉琭目送康熙爷走罢则是又睡了个回笼觉。 这一天天的可把她给折腾坏了。 原想着夜里总算能睡好觉了,可玉琭猛然一个人躺在榻上反而有些不习惯了,暗暗想康熙爷,也暗暗有些不痛快。 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康熙爷已然够宠她的了,而就如今康熙爷对朝廷的掌控程度,想随心所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钮祜禄氏一族正得用,自然忽视不得。 思及此,玉琭也放平了心态,稍翻了几个身就睡着了,然僖贵妃的永寿宫此时还灯火通明。 僖贵妃正陪着康熙爷吃酒呢。 今儿不巧,僖贵妃挂了红,康熙爷一听这个心头顿时松了口气,原想着陪僖贵妃用个膳便罢,用罢他再摆驾回乾清宫就是了,也算应付了差事,不算他冷落了僖贵妃。 然没等他开口,僖妃倒是推了跟前儿一个小宫女伺候,言辞恳切,一点儿不希望他就这么回去。 康熙爷略想片刻便应下了,总归甭管谁伺候都算是贵妃伺候的,贵妃都这样极力留他了,他若还执意回去难免叫贵妃觉得失了颜面。 再者叫下头宫女替自个儿顾宠的手段也屡见不鲜,之后亦不消得他抬举着宫女,喜欢就留用,不喜欢就不必理会,这事儿还不如他随意在御花园折枝花来得上心呢。 康熙爷应下了僖贵妃便露了笑,陪着吃了好阵子酒,康熙爷都略有些微醺了这才叫人安置了。 在这儿康熙爷可不似在永和宫那样主动,在这儿他的皇帝,只消躺好就是不需费力。 且叫人吹了灯,叫了一回水便罢,康熙爷只觉酒意上头,打发了那宫女就自顾自的歇了,连那宫女叫什么都不知,脸也没细看,翌日起身早早的去上朝,压根儿忘了昨儿是谁伺候的了,自然就别提赏赐的事儿了。, 第515章 汲汲营营 第515章 汲汲营营 僖贵妃伺候送康熙爷出门的时候还笑意盈盈的,可待康熙爷一走远,僖贵妃霎时变了脸色,转身就给了昨儿伺候万岁爷的那宫女一巴掌。 “蠢东西本宫要你作甚!主意主意想不出,叫你伺候笼络万岁爷的心又没这本事!本宫昨儿那样费心竟白白给你做嫁衣了!” “你肖想万岁爷那样久了,昨儿得偿所愿,滋味儿可好?!” 这一巴掌僖贵妃用了十成十的力,顿时将卫双打得眼冒金星跌倒在地,她伏在地上甚至还恍惚了会子,耳朵里嗡嗡作响,也听不清僖贵妃的怒语训斥亦听不见自个儿的呜呜泣声,只知自个儿脸上火辣辣的疼,不仅是被贵妃打的,更是因为丢脸。 昨儿伺候万岁爷时她有多高兴激切,眼下趴在地上她就有多悲哀无望。 卫双早就等着能侍奉万岁爷的这一天了,自打玉琭成了贵人那时起,她就存了一颗不甘居于人下的心。 她自认同玉琭没什么不同,都是奴才出身,样貌也不输玉琭,然不过是玉琭比她早几年爬了龙床多享了这几年的福罢了,若她能有机会侍寝定然也不会比玉琭过得差。 昨儿夜里她怀着激动的心解开那龙袍,抛开一切矜持,用浑身解数来取悦万岁爷,也不知是殿里没点灯万岁爷瞧不见她的缘故还是吃醉了酒,万岁爷竟像个木头,潦草一次便鸣金收兵了。 她昨儿攥着衣襟子退下的时候便觉有些不妙,然心中你个到底还是含着些期待。 她总归是万岁爷用过的了,到底是同一般的宫女不同了,依着规矩翌日一早这么着也该赏她点儿什么,即便不能像玉琭那般一下子从贵人做起,先做了常在或是答应也好,算是有了正经的名分。 可僖贵妃的这一巴掌可彻底打碎了她的梦,卫双敢怒不敢言,也不肯死心,只盼着快快哄娘娘消消气,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若娘娘不肯原谅她,将她打出永寿宫回了辛者库,那她这辈子才是真的完了。 万岁爷收用过后的宫女连出宫嫁人也不能了,没有位份,只能守着残破的身子做这宫中最低贱的活儿,受尽人白眼和排挤。 这般下场卫双想也不敢想,颤着身子忙不住的认错。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奴才断没有那异心,奴才只是想替娘娘分忧罢了,然奴才愚钝辜负了娘娘的期待,还请娘娘责罚、、、、、” 卫双泪眼婆娑,嘴角儿都隐隐泛血也不敢去擦,只朝贵妃不住的磕头,直到她额头都磕破了,又挨了贵妃一脚,这一关才算是过去。 “本宫留你就是看在你机灵能干的份儿上,若你无能便早早去死莫碍着本宫的眼了!今儿姑且留你一命,若你还是不成事,可别怪本宫不讲这些年的情分!” 说罢,僖贵妃便踩着卫双的手进了殿,卫双疼得一激灵,可一声痛呼都不敢发出来惹娘娘不满,紧咬着牙关忍着,身上虽是难挨可心里却轻松许多。 至少眼下还没到最坏的境地呢,听娘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似还有再用她的意思。 那这到底怎么用?是叫她再打听消息还是再伺候万岁爷给娘娘固宠? 卫双抹了把泪,双眼中又泛出不甘的火来,她小心翼翼起身,掌心儿下意识抚了抚自个儿的小腹。 她昨儿伺候万岁爷虽是未得赏赐,可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许是万岁爷醉得厉害了,竟忘了叫人赐给她避子汤用,只盼她身子能争气些,若真能有好消息,之后万岁爷就是再想不起她也不能不抬举着,毕竟她怀的可是龙种。 只要能有个孩子做依靠,她就好借着孩子同万岁爷培养感情了,即便不成也有了依靠,这辈子就稳了。 且不知玉琭瞧着她瞧着她的孩子是否还能做出假惺惺的大度样儿来,心里怕是少不得膈应呢,只要玉琭不爽了,她卫双心里也就痛快了。 卫双一想到这儿,明明身上还痛着,可面上却泛出奇异的笑容来,一步三晃地往下人房里去了,细细打理好自个儿便去娘娘跟前儿伺候了。 她虽也怕疼不想再当娘娘的出气筒,可谁道娘娘不爽呢,出气筒也有出气筒的作用不是,且叫娘娘出了气估摸着也能想起她的好了。 这些年她可没少帮着娘娘做事,也算是摸清了些个娘娘的脾性,这些年娘娘过得也不痛快呢,憋着劲儿不跟皇贵妃和德妃斗就是想先有个孩子,稳固了地位再说旁的。 可这二年她什么法子都用了就是不见动静,甚至于见了娘家兄长颜珠也句句不离叫人寻受孕法子的事儿,可颜珠大人也不见着急,甚至还劝娘娘知足莫做了多余的。 这话娘娘细琢磨了几日,只觉得不对,这才起了叫她伺候的心,也是她嘴儿甜一直哄着呢,这才有了昨儿的机会。 娘娘平日里就不是常伺候的,为此还让给她了一回,见不成事自然心中不满。 卫双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到了贵妃娘娘跟前儿,抬着自个儿红肿泛着血丝的脸又自打了几个嘴巴子,可怜兮兮认着错儿。 僖贵妃气了出了罚也罚了,见卫双自虐似的也提不起什么兴致来,干脆打发了人。 “你的脸都这样了还出来伺候什么?难不成生怕旁人不知道本宫罚了你?滚回去歇着吧,什么时候能见人了什么时候再出来伺候。” 卫双要的正是这话,忙千恩万谢的又朝贵妃拜了,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待关起门来了,卫双紧忙上榻躺好不敢乱动了,甚至还想起娘娘用过的促孕法子,将软枕垫于腰下,只盼着上天眷顾,好叫她翻身一回。 晨起这场闹剧没在后宫中惊起半分水花,甚至众人也快斗习惯了无宠的日子了,压根儿没心思打听万岁爷房里的事儿,全然不知有个小宫女受了她们久未受过的雨露恩泽。 翌日成嫔又发动了,即便有那有心的,被这事儿一打岔也忘了去,只顾着看着长春宫的动静呢。, 第516章 不许后悔 第516章 不许后悔 先前还都说成嫔身子最弱,恐不能怀到足月就得生产,赵太医曾给万岁爷禀了一回,说许是能怀够八个月就很不错了。 康熙爷心头算是惦记着,吩咐内务府送来些人手给成嫔的孩子备着,除此之外便没怎么上过心了,毕竟在他心里还觉得皇贵妃同成嫔关系不错呢,这事儿自然有皇贵妃上心着。 然康熙爷不知成嫔早就将同她关系好的都得罪了一遍了,门庭冷落也没人同她说话解闷了,只日日闷在屋子里养胎,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 如此也算是歪打正着叫她静了心,这一胎还真就这么平安养足了,正正好熬到足月发动,一大早便破了水开始痛了。 皇贵妃虽是同成嫔关系不大亲近了,可她掌管六宫事,又坐到如今这个位子了,下头甭管关系好不好的都该她关心着,故而也没亏待了成嫔,皆依着规矩做事,然再多的关切也是没有了。 成嫔甫一发动佟佳氏便派了太医过去,也是躲懒不想在长春宫顶着太阳陪着,她亲自往乾清宫禀了一声儿,想着万岁爷若去她再跟着过去以示关切也不迟。 佟佳氏算是来对了,康熙爷果然听了只是顿了顿笔,派魏珠过去看着些罢了,连起身的动作都不曾有,吩咐时也不见紧张。 也对,毕竟万岁爷已然有了六位阿哥两位格格了,成嫔又不得万岁爷喜欢,自然犯不着紧张得什么似的过去陪着,成嫔还是头一胎,夜里能生出来都算是好的了。 “开了朕的库房给成嫔拿去一根老参吧,她身子弱只怕气力不济,吃食上可不能亏待了。” 魏珠听吩咐去了,佟佳氏上前伺候康熙爷笔墨也跟着应声:“臣妾倒是同万岁爷想到一处去了,来之前也叫莲心开了库房给成嫔择了好些好东西送过去备着。” “只是送过去了怕也不好多用,赵太医过去给成嫔看了脉,说是胎位正脉象也不错,就是成嫔自个儿底子不成,若真大肆补进了反而虚不受补不利生产。” 康熙爷低头看折子,闻言点头:“可是叫你费心了,待成嫔生罢得叫人再给她好好调理调理,身子这样虚弱到底不好,恨不得见风就倒。” “往日总见你同玉琭几个带着孩子们在御花园里玩儿,没见过成嫔同你们一道在外头欢笑玩乐,她整日病恹恹的闷在房中,别将下头的孩子也养得闷闷不爱见人说话。” “依着朕看,以后你同玉琭还是得多帮衬着,多叫孩子们都玩在一处,阿哥公主们还都小,朕也不盼着他们以后能多能干,兄弟姐妹间和睦是最要紧的。” 康熙爷好似无心一句,可佟佳氏却心头一紧,反复咀嚼着“和睦”两个字儿,总觉得康熙爷在敲打她一般。 然不管康熙爷是无心还是有意,佟佳氏都得好好应下,旁的也不多言,只怕说多错多。 “哎,臣妾记得了,以后定然好好帮着些成嫔,臣妾是个喜欢孩子的,平日里便帮玉琭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就这还不知足呢,只盼着宫中这样的热闹越多越好。” 一想起四阿哥那爱闹爱撒娇的小模样,康熙爷面上也不禁露出些笑意来,无不认同皇贵妃的话。 “多子多福,是朕的福气也是你们的福气、、、、、” 说到这儿,康熙爷又忽得想起佟佳氏的身子了。 他知道佟佳氏比谁都想要个孩子,他起先还不愿外祖家势力过大,故而一直没叫佟佳氏有孕,想着再等个几年,而今却不消得他动手脚了,佟佳氏有了心肺上的毛病是几乎不能有孕了,如此他反而替佟佳氏遗憾着,心头也蒙着层淡淡的愧疚。 只怕说起孩子的事儿又惹得佟佳氏伤怀,康熙爷放下手中的折子轻轻牵了牵佟佳氏的手,还安慰了两句。 “朕说这话没旁的意思,知你爱极了孩子,对旁人的孩子也视如己出,表妹莫总觉得自个儿是个福薄没孩子缘分的,朕原也这么看自个儿,然这事儿最是不能着急,许不知哪一天缘分就到了。” “你若心里难受在朕跟前儿就别藏着了,朕是天子,可也是你的亲表哥,成嫔那儿你不想过去陪着就在朕这儿待着吧,朕留你吃茶,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表哥、、、、” 佟佳氏意外看了康熙爷一眼,见人眼中俱是真诚没一丝丝猜忌的意思,这才知道康熙爷不是在敲打她呢,而是早看出她不想过去撑着端庄和气在成嫔产房门前候着了。 后宫的龃龉康熙爷不管,也不在乎她同成嫔是真亲如姐妹还是懒得应对,总归康熙爷是向着她维护着她的,他们身上都流着佟佳氏的血脉,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亲人,这是旁人给康熙爷生多少孩子都比不上的。 猛然一被康熙爷这样柔声维护,佟佳氏还鼻尖儿泛酸委屈更翻涌起来,她知康熙爷不想再培养出第二个索额图来,故而一直恪守本分,也默默抵抗着家里的给的压力和日渐膨胀的野心,这声儿表妹她可是许久不曾听过了,这声儿表哥叫的就更少了。 如今一叫,佟佳氏只觉自己忽地回到未入宫时快活的那几年,可再看看眼前人,看看眼前的事物,她早不是那个活泼的令仪,也做不得令仪了。 她只是佟佳皇贵妃,是佟佳氏,也是皇贵妃,却独独失了自个儿。 “哎呦,是表哥不该提,别哭了别哭了、、、、、” 康熙爷瞧着佟佳氏一声不吭的就啪嗒啪嗒不住掉泪,心里可慌了一瞬,也是彻底没法儿看折子了,连拿了帕子给人擦脸,也不知怎得哄着哄着还有些想笑。 康熙爷亦是想起表妹小时候的样子了,也就是这样哭起来才现了当年的生动劲儿,而今表妹总端着,叫他险些忘了这贤淑大度不过是一具给人看的外壳。 佟佳氏如今到底是晓得克制了,也时时记得自己的身份,亦有不想在康熙爷跟前儿丢脸的成分在,总之很快止了泪乖乖吃茶。 “表哥既允我在这儿躲懒可不能后悔。”, 第517章 看出不对 第517章 看出不对 康熙爷失笑,连连朝人点头,还给表妹指了指临窗的罗汉床叫人随意躺卧:“留你吃茶有何难?只吃茶怕是还不够,朕听玉琭说你喜欢用些花蜜腌渍的果茶,朕这儿正好有玉琭拿来的一罐儿柚子茶,你只管随喜欢用,梁九功伺候着,点心也给你上几盘子喜欢的来。” 佟佳氏听表哥这样说还不见高兴,捧着茶盏还微微蹙眉。 “我原收了玉琭给的四罐子果茶还高兴得什么似的,想着玉琭疼我,谁道竟不单单是给我的,表哥不消开口就什么都有了,表哥真是好福气呢!”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表妹整日同玉琭腻在一块儿竟也学得一身促狭,康熙爷顿时大笑,虚点着表妹玩笑道。 “知足吧你,玉琭可给你四罐儿呢!朕还没吃味儿呢你倒是呷开醋了,想跟朕抢玉琭没门儿!” 佟佳氏捏着点心笑了好一会儿,瞧着表哥这般样子也是稀奇,心说也就是提及玉琭才能叫他这样高兴了。 说笑一阵儿佟佳氏也没再打扰康熙爷批折子,借了康熙爷临窗的小桌练了会儿大字,末了两个人一道用了午膳,这才去瞧了成嫔。 佟佳氏躲懒归躲懒,可对成嫔也不是全然不管的,莲心就一直在长春宫候着呢,僖贵妃也惯爱在这事儿上冒头好彰显她对下头妹妹们的关切,既是如此,这机会佟佳氏也只管让给僖贵妃,只要僖贵妃不嫌顶着大太阳难挨,只管随她的意去。 另外,通嫔也陪着呢,她同成嫔都住在长春宫里,平日里别管对付不对付,这会子不露面也不合适,更何况当初通嫔生五阿哥的时候没少受成嫔的好,通嫔心软,便也不在这会子同成嫔计较嘴上那点儿不痛快了。 再有便是玉琭了,不过玉琭也不是一早就来了,也是用了午膳才来瞧一瞧,不过是比康熙爷何皇贵妃早到了一会儿罢了。 康熙爷到了长春宫,抬眼随意一瞧廊下的人,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玉琭,连叫人平身快走两步到玉琭跟前儿,忍不住关切一句。 “怎这会子还在外头候着呢,这会子日头正盛小心再中了暑气。” 康熙爷关心过度,凡事关玉琭的只先着急关心去了,也不动脑更来不及细细观察。 玉琭才刚过来没一盏茶的工夫呢,从永和宫走到长春宫一路有奴才给撑着伞,来了这儿怕热还叫人抬来了冰盆,即便半边身子在太阳底下晒了会儿也没觉得热,额头鼻尖儿不见一点汗珠。 可她旁边儿的僖贵妃可是在廊下候了半天了,即便再又奴才伺候也难免不受暑气侵扰,额角鬓角那儿细软的头发都沾了汗湿气,有些一缕一缕的样子。 玉琭朝康熙爷笑了笑,她都不必转身去瞧僖贵妃的脸色便知人定然心头不爽,她可巧正赶到康熙爷前头到长春宫,瞧着像是来抢贵妃功劳,争着在康熙爷跟前儿表现似的。 可她属实无意同僖贵妃争这个,真要争也不会纠结这些小事儿,玉琭只管照实了说。 “多谢万岁爷关切,臣妾也是刚来没一会儿并不热,不及贵妃娘娘辛劳,成妹妹一发动贵妃娘娘就第一个来了。” 玉琭这话没别的意思,可看玉琭不顺眼的甭管玉琭说什么都觉得她不怀好心,僖贵妃摸不清玉琭这什么意思,也连忙谦虚一句。 “成妹妹身子不好姐妹们都知道,也都惦记着呢,臣妾见姐姐忙碌不便前来便越俎代庖了,姐姐不会介意吧。” 僖贵妃这话锋一转,又朝佟佳氏去了,别看嘴上说得客气还生怕姐姐介意了,可话里话外的还是在说佟佳氏身为皇贵妃却对皇嗣不够重视,巴不得万岁爷对佟佳氏发难呢。 如若佟佳氏今儿没去乾清宫见了万岁爷怕是还真心头惴惴,生怕万岁爷误会什么,可这事儿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她只朝人大度一笑,也不多言。 “僖妹妹这样替本宫着想本宫谢妹妹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介意,瞧妹妹这一身狼狈,不如先回去更衣,免得中了暑气叫万岁爷担心。” 僖贵妃面上不变,心里却有些膈应着,心说若她真中了暑气还不知万岁爷担心谁呢,瞧万岁爷刚过来时那样子,一双眼睛尽黏德妃身上了,只要德妃没事儿就好,万岁爷哪儿还管旁的。 她心头说不酸是假,可当着万岁爷的面儿不好表现太过,只又和和气气婉拒了。 “多谢姐姐关切,臣妾身子一贯不错,这天儿还是熬得住的,眼看着里头成妹妹快又好消息了,再多等会子也无妨,知她们母子均安臣妾也放心了。” 康熙爷不想再听这明里暗里的较劲儿,直问僖贵妃里头的情况。 “接生嬷嬷怎么说?这都过了三个多时辰了,也不知成嫔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 僖贵妃闻言才稍正色,压了压心头的醋劲儿:“回万岁爷的话,三刻钟前臣妾问了里头消息,听嬷嬷说成妹妹状态还算是好的,只是进展不快,至少还得再等两个时辰。” 康熙爷点了点头没再多言,只是叫人再多上心些罢了,既是还离生还早康熙爷便有些想走了,下午他还得见几位大人说水利之事呢,然刚来就走怕叫成嫔此念头不安,到底是按捺下来,坐下吃了盏茶这才起身要走。 临走时还不忘关切关切玉琭和佟佳氏,两个人一个时才出了月子没俩月,一个是身子不多好,若一直在这儿候着恐身子不适,康熙爷发了话不必她们一直候着,二人应了声儿,也没客气,待送罢康熙爷便也回了,直等到日头下去些二人才回来。 可时至酉时,从成嫔开始发动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七个时辰了,成嫔仍没好消息传来,众人心头微沉,皆看出不对来了。 僖贵妃有些熬不住了,半个时辰前说回去更衣了,这儿便剩佟佳氏和玉琭两个做主的,二人相视一眼,皆心头打鼓。, 第518章 像是死胎 第518章 像是死胎 叫身边儿的奴才进去问了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二人干脆净了手进去瞧瞧,免得真出了什么事儿。 女子生产就是一只脚迈过了鬼门关,都要命的时候了哪儿还计较这平日的龃龉,到底是一大一小两条命呢,佟佳氏就是在烦成嫔也不能不在乎成嫔的命。 二人一进门便被里头的热气扑了满面,这热气儿里还裹着血腥味儿属实叫人不好受,玉琭好歹经历过还算能忍,可佟佳氏还未瞧见成嫔就先白了白脸,捏着帕子捂着口鼻,一副要吐出来的样子。 “姐姐在外头稍等会儿也使得,我进去瞧瞧就是了。” 玉琭压着声儿关切一句,佟佳氏没肯,只牵住了玉琭的手,这便是共进退的意思了,如若成嫔真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什么事儿,她断不肯叫玉琭一个人担着。 二人绕了屏风过去,越往里便越是闷热难耐,玉琭忍不住皱眉,她着好端端的人在这样的坏境中都觉得隐隐胸闷,成嫔在这蒸炉似的屋子里一天了,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榻前嬷嬷和宫女们又围着,你一句我一句甚至嘈杂,细听是句句在鼓励成嫔用力什么的,成嫔好似也又回应,只是回应不多,更像是一种无力的痛呼。 玉琭只觉不成,先拉住一个嬷嬷叫人将西边的窗开个缝儿,那嬷嬷原还怕成嫔受风犹豫着不肯开,然皇贵妃又重复了一遍她这才听话。 二人一到成嫔跟前儿来,嬷嬷们心头也含着怯不敢多说什么了,如此倒是叫人听清了些成嫔的声音,即便这会子没人催着成嫔用力了,成嫔喉间还是时不时发着不成调子的声儿,玉琭俯下身子细听,才听轻成嫔是在喊疼。 只见她眼睛紧闭,脸色煞白,玉琭只觉不对,唤了成嫔几声儿也不见她回应,玉琭甚至抬手晃了晃成嫔,仍不见成嫔睁开眼睛,就这么会子工夫,成嫔喊疼的声儿也几乎没有了。 “太医呢!快叫太医来!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的主子,成嫔早就晕过去了你们还催着她生呢!” 玉琭一边大呼一边掐着成嫔的人中,可成嫔没气儿了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鼻息虚得也近乎消失,玉琭吓得要命,一时间掐着成嫔人中的手指都微微发颤。 屋里顿时乱了,好在外头莲心、花月都听着动静了,她们倒还算冷静的,立刻将坐在偏间的赵太医给寻了过来,里头刚一放下帷幔遮挡住了成嫔,赵太医立刻就被人拉了进去。 佟佳氏见里头人不中用,着急斥骂了这一帮子废物,可眼下成嫔生死未卜,孩子更是难保生死,之后能不能将成嫔救活、生还是不生,跟前儿都得留人。 佟佳氏是不放心用这些人了,打发人都跪在外头去,又叫肖公公赶紧的往端嫔那儿走一趟借两个接生嬷嬷来。 端嫔离发动也快的了,她这儿人手也是早早备着了,如今成嫔情况紧急,借人总比临时寻合适的要快些。 安排好这些佟佳氏才想起来要给万岁爷报信儿的事儿,然她立在廊下寻了一圈儿不见魏珠,再一问跟前儿的才知那奴才一听里头不对便回乾清宫报信了了,佟佳氏便也不再操心这个,只管又回去看了成嫔。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成嫔都快被赵太医扎成个刺猬了,头上、胳膊上、肚子上隔着层衣物还能瞧见露外头约莫有三寸长的银针,这似乎于平时针灸用的针不同,佟佳氏攥着袖子看着,呼吸都绷住了似不敢问,生怕打搅了赵太医。 这数十枚银针甫一扎好,只见赵太医臂如游蛇,指若拨弦,几次眨眼的工夫上头的银针便都颤了起来,如此往复几回,只听得成嫔胸口猛得往上一浮,倒抽了一口气,这才算是活了过来。 只听着这声儿抽气,玉琭和佟佳氏猛然心头一松,眼眶子都隐隐发热,这还是她们头一回看着熟悉的人险些就这么走了,二人心中无不庆幸,这一刻什么矛盾什么龃龉,人活着就好了。 “成嫔娘娘、成嫔娘娘、、、、、” 玉琭和佟佳氏是放心了,可赵太医仍不敢放松,他刚刚也是赌了一把,用了自个儿都没练过几回的古法才给成嫔抢回了些生机,可更大的危机未解,孩子一时不出生便消耗成嫔一时,可此时的成嫔还哪儿经得起消耗啊,若再散了这口气可就真没法子了。 赵太医唤了成嫔好一会子仍不见人回应,心知成嫔这会子是有气无力,想回应也回应不得,正好从端嫔那儿借来的嬷嬷们也都到了,赵太医当机立断,这便给皇贵妃禀了成嫔的情况,若再不给成嫔催生,便就真一尸两命这么走了。 “、、、、娘娘,成嫔危急,她自个儿怕是生不出来了,如今只有拼一把许是才能救成嫔和小主子,然事关两条姓名,臣做不得这个主。” 这时候还纠结什么,能有得救就不错了,佟佳氏急急回应:“赵太医你只要有法子就尽管用,本宫替你担保,成嫔还孩子的命就托付给你了,你务必尽心!” 赵太医得了皇贵妃这话也不再犹豫,只管吩咐嬷嬷们动起来,宫女们将成嫔背托起来些,两位嬷嬷则是一左一右立在成嫔两侧,赵太医择把着成嫔的脉,他一喊推嬷嬷们便同时用力挤成嫔的肚子。 成嫔痛得死去活来终是发出了些惨叫,比之受刑也不差什么了,屋里屋外的人直听得心惊胆颤,心里无不忐忑,不知成嫔和孩子还能不能活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赵太医一声“推”落下,嬷嬷们近乎欢呼般惊叫一声。 孩子总算是生出来了! 可看着这孩子,很快众人又脸色发白,霎时间额角背上冷汗津津,心跳都险些骤停。 这孩子不哭啊! 一张小脸憋的发紫,一看像是死胎,佟佳氏离得近,一眼看过去险些没将她骇晕过去,幸而玉琭扶着她呢,没叫她失态了。, 第519章 腿脚有异 第519章 腿脚有异 嬷嬷们还算镇定的,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连忙抱起那孩子擦口鼻拍屁股和脚心,赵太医也慌忙给那孩子揉心口,如此折腾了小两刻钟的工夫,这才听见孩子发出几声微弱的哭。 这微弱的哭声宛如天籁,众人如蒙大赦,有个小宫女甚至还哭了出来,今儿如若真落得个一尸两命的结局,在场的奴才们可都别想好活了。 嬷嬷们小心翼翼给怀里脆弱的阿哥擦干净,略一检查上下顿时又一颗心吊了起来,其中一位几欲要哭,抱着阿哥跪在了皇贵妃跟前儿。 “娘娘,小阿哥、小阿哥的脚有问题,这可怎么办啊、、、、、” 佟佳氏还未从刚刚的惊骇中缓过神儿来,成嫔险些死了,小阿哥死了又活过来,这还没来得及高兴脚又出了毛病,佟佳氏险些被这一惊一乍弄疯了去。 “本宫能有什么法子,快叫太医瞧啊,本宫还能给小阿哥治病不成!” 佟佳氏罕见失态,垂在两侧肩头的红珊瑚流苏都随着佟佳氏的动作抖的哗哗作响,玉琭见她呼吸急促嘴唇发紫便知刚刚是吓得很了,佟佳氏又心肺上的毛病最是经不住这样的大起大落,紧忙先叫上莲心,二人一道先搀着佟佳氏出去缓缓。 至于屋里的也不能不管,玉琭朝赵太医发了话,叫他好好看顾着成嫔和小阿哥,眼下只保住命就好,旁的都不必管。 赵太医此刻也是冷汗津津,背上的衣物都湿透了一大片,他讷讷应着,除了掐着成嫔的脉象其他的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他只想着成嫔和小阿哥是他看顾的,他就快要吓死了,谁知道怀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生的时候回出这样的岔子,成嫔难产,小阿哥险些憋死还是个残疾。 万岁爷和娘娘若问他怎么看顾的,他是一句都答不上来。 这可如何是好? 他只怕是活到头了、、、、、 真是怕社么来什么,赵太医刚想着不知如何跟万岁爷交代呢,便听外头给万岁爷问安的声儿了,他隐隐听见德嫔娘娘回了几句,紧接着门“吱呀”一声被人猛的推开,万岁爷进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康熙爷怕惊着成嫔和小阿哥了,问的声音并不大,可这声儿落在赵太医和一帮子奴才耳中却犹如惊雷一般,吓得人两股战战,除了跪着深埋着头,旁的就再不敢说不敢做了。 康熙爷也没耐性去问了,冷着脸四下一扫,便瞧见一旁小床上包着襁褓的孩子了,康熙爷忙跨过去,也不管那孩子哭得猫儿似的可怜,飞快解开了包被握着小阿哥的腿脚来回看。 小阿哥的右腿果然是短了点儿,小脚丫子也微微往内翻。 确认了这事儿之后康熙爷心都凉了,他再怎么不宠爱成嫔也是盼着成嫔的孩子是个康健的,可谁能想到,他的七阿哥是个天残。 他的孩子怎么能是个天残! 康熙爷心头充斥着失望难过,甚至还觉得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老天将这报应落在他的孩子身上。 “好好照顾着成嫔和阿哥。” 康熙爷丢下这句话,像是逃似的匆匆走了,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成嫔和小阿哥,也想象不出那孩子长大以后要面对的艰难。 他的皇子,生来就是被无数人仰望的,可小阿哥是个天残,以后谁又能看得起他,谁又能尊重他呢? 看到自个儿的兄弟一个个都那么康健,小阿哥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怨恨他这个做阿玛的?会不会怨恨成嫔没有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他以后的路得多难走?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康熙爷冷不丁的冒出一个念头。 小阿哥原都被憋死了,硬是被人救了回来,可活着对小阿哥来说能是一件好事吗? 康熙爷被自己的念头吓着了,肩膀一抖,他手中的茶盏立刻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这刺耳的声儿叫他立刻清醒了过来,一时间愧疚自责又浓烈的笼罩在心头。 他是孩子的阿玛,不管孩子怎么样,他怎么能不盼着孩子活下来呢? 能活下来总是比夭折要好得多得多。 梁九功轻手轻脚过去,蹲在地上一点儿一点儿将碎渣捡到手心儿里,眼睛时不时看着万岁爷,心中也尽是担心。 自打看过成嫔和小阿哥回来,万岁爷便恍恍惚惚的,回了乾清宫就往榻上一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好不容易万岁爷接了茶过去没喝一口还摔了。 梁九功不又得轻叹,这会子谁也不敢劝万岁爷看开些,小阿哥是个天残,甭管叫人怎么劝小阿哥这一辈也成不了大事了。 然能了解康熙爷的人甚少,知道他此时难过的更是寥寥无几,众人只知他看了成嫔和小阿哥一眼就走了,且都暗道帝王无情,一见小阿哥是个无用的,便再不理会了。 此时长春宫上下也无半分欢笑之色,好不容易伺候着成嫔生了,可小阿哥这个样子,奴才们也不敢提求赏的事儿,只默默伺候着,暂听德妃娘娘的吩咐。 玉琭安顿好佟佳氏这才进去看了成嫔,乔太医也被叫来帮衬赵太医。 诊了脉,成嫔的身子是亏损不少可暂无性命之忧,细细养个几年就是了,玉琭放了心,心说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成嫔还未醒,只怕她醒来经受不住七阿哥残疾的事儿,玉琭还特嘱咐了成嫔跟前儿的采月几个奴才,叫人都瞒着些,能瞒几日是几日,这日子总得过下去。 如若成嫔不成了,那叫小阿哥怎么活? 在宫中没有额娘庇佑的阿哥日子也是难过。 至于小阿哥也只能叫奶娘细心照看,腿脚的事儿以后再寻法子看看能不能治,小阿哥出生时没哭也叫玉琭很是在意,只怕缺氧再影响小阿哥的智力。 若只是腿脚不好也没什么,小阿哥托生到了天家不至于苛待了他的用度,好好教养着,孩子有志气一样能将日子过得精彩,可若他再因为缺氧智力有问题,成嫔知道了不崩溃就怪了。, 第520章 体贴入微 第520章 体贴入微 再者,成嫔和小阿哥越是这般境况越是得好好赏赐下头人,断不能叫人看低了去,只是成嫔未醒,她若替成嫔赏了还不知叫人怎的想,成嫔本就心眼儿不大,她再误会了,这辈子怕都得在心里留下个疙瘩。 思及此,玉琭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事儿还是得去寻康熙爷才是,这宫中再没有比康熙爷的赏赐更名正言顺,更能为成嫔母子撑腰的了,可康熙爷那样子也叫人担心呢。 安排好了长春宫上下,玉琭没停歇,稍同佟佳氏商量了几句又往乾清宫去了。 到了地方梁九功亲自迎的,苦着脸看救世主似的看着德妃娘娘,架着手臂叫娘娘扶着,径直往殿里头带,生怕娘娘走了似的。 “娘娘可算是来了,奴才正琢磨着叫魏珠请您呢,万岁爷自打见了小阿哥之后便伤心着,奴才说什么万岁爷都听不见似的,刚还不小心打了个茶盏,着实叫人担心得很呢。” 玉琭意外着,下意识问:“不至于吧,依着我瞧,成嫔能安全无虞小阿哥能保住性命已然是很不错的结果了,公公没在场是不知,本宫同皇贵妃娘娘真是吓坏了,小阿哥刚出生时脸都憋紫了,都没有哭声儿、、、、、” 梁九功一听这个也吓得直拍胸口:“您这事儿万不敢再给万岁爷说了,今儿万岁爷是惊着了不假,可奴才瞧着万岁爷约莫也是想起以前夭折的几位阿哥了,这才分外难受着,不过要说怪成嫔倒是没有,万岁爷是怪自己呢。” “哎,我省得了。” 玉琭应了一声儿也不叫梁九功送她了,她忙进了殿寻人,待过去同康熙爷挨着坐在一处了,康熙爷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扭头看着玉琭。 “你来了,成嫔那儿都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我是专门来替成嫔和小阿哥讨赏来的,我知爷是心里难过没忽视她们娘俩的意思,可外头岂能懂爷的心,我和皇贵妃姐姐还未走呢,下头就有人不认真伺候了。” 康熙爷一听这个怒火渐起,也没那恍惚的劲儿了。 “简直放肆!成嫔和小阿哥岂能是下头奴才可作践的?这事儿是朕疏忽了,朕这就派梁九功过去赏。” 玉琭起身给康熙爷倒了盏热茶,得了人这话倒是不急了:“爷记得这事儿就好了也不着急赏,我是想着光咱们看小阿哥都觉得难受,那更别提成嫔知道小阿哥的情况之后了。” “小阿哥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成嫔知小阿哥不好只怕自责的恨不得将命都给了小阿哥,她若活不下去小阿哥可怎么办,爷就等着醒了再赏,如此也叫她安心,知道爷没怨她怪她的意思,也没不喜欢小阿哥。” 康熙爷点头应下,拉着玉琭直叹:“原该朕操心的事儿倒是劳烦你了,若今儿没你和皇贵妃操持着,只怕成嫔和小阿哥真就凶险了。” 这话若是康熙爷对旁的说,那人定该跪下了,连道自个儿没僭越之意,只想着替皇上分忧,可玉琭听了只道是家常,不过康熙爷也是真心的,半点儿没怪罪的意思。 玉琭立在康熙爷身前,抬手轻轻给康熙爷揉着太阳穴松乏着。 这人去岁忙着救灾没吃好没睡好,冬日里又不注意,不知何时落了头痛的毛病,一累就容易害头痛,瞧康熙爷眉头紧锁的样子,即便不说玉琭也知他不舒服呢。 “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这后宫的事儿本就该皇贵妃操心着,我不过是帮帮忙罢了,爷整日这样忙我看着心疼,于政事上我自是说不得话,这后宫的事儿还是能叫爷少操心便少操心吧。” 康熙爷环着玉琭的腰,额头也抵在玉琭身上,也就是两个人独处才叫他心头轻松宁静,好似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做了。 “若人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爷整日爷不必劳心劳力了,眼下只能盼着保成、胤禛快快长大,做爷的左膀右臂,爷就能松快了。” 玉琭哼笑着捏着康熙爷的肩,听人将四阿哥同太子摆在一处也不激动倨傲,只满口打趣:“那爷可有得等了,别说四阿哥长大,就是等太子爷长大还得好几年呢!” 玉琭同康熙爷说笑着,半分不提成嫔和小阿哥以后该怎么办的话,这些事儿不是她该操心的,说多了反而叫康熙爷烦忧,总之康熙爷没厌烦成嫔和小阿哥就够了,以后她们娘俩的日子也不会难挨。 成嫔也是嫔主子了,只靠着份例就能将日子过得好好的,小阿哥甭管怎么着也是康熙爷的儿子,只要思想不跑偏,康熙爷怎么着也不会忘了这个儿子,待成年少说也能得个贝勒的爵,出去了谁敢不敬着? 成嫔靠着小阿哥,那好日子可长着呢,就看她自个儿能不能看开了。 如此说说笑笑,康熙爷心情也好了不少,惦记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呢,夜里玉琭没留下,只是陪着康熙爷一道往长春宫看了成嫔一趟。 成嫔还未醒来,恢复精神大抵得是明儿上午了,二人在长春宫分别的,玉琭回永和宫陪四阿哥和六阿哥去,康熙爷则又回了乾清宫,今儿尽难受去了,可把折子给耽误了去,夜里少不得加加班儿。 成嫔的身子比人想象中的还虚弱些,赵太医原算着是上午醒的,可直到睡到半下午了成嫔才有苏醒的迹象,也正赶上小阿哥哭着要吃奶,成嫔挣扎着醒来,头一句就问了孩子。 “孩子呢,快让我看看孩子,孩子都好吗?是阿哥还是个格格?” 因阿哥正用奶呢,也不好抱给成嫔看,采月便只得叫奶娘坐近些给阿哥喂,如此也方便娘娘看孩子。 成嫔瞧见孩子的那瞬间就落泪了,心爱心疼得什么似的,只是孩子也太小了些,身上包得严实也看不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末了又问了一遍。 采月小心翼翼答着:“回主子,是个阿哥呢,阿哥都好就是瘦弱了些,然着太医给瞧了,只要能吃能睡就没什么大问题,细细养着就是了。”, 第521章 只盼醒悟 第521章 只盼醒悟 成嫔紧忙抹着泪点头,就这说话的工夫眼睛都不肯离开阿哥片刻,也是听采月说是个阿哥她才笑得开怀了:“阿哥好啊,阿哥好,这一遭也算是我没白挨,有了阿哥以后咱们便再不用提着心过日子了。” 采月心虚应了一声,也不敢多说,只怕主子知道阿哥身体不好经受不住。 待小阿哥吃饱了,成嫔还接过去抱了一会儿,谁道小阿哥是个直肠子,刚一吃完就要尿,又因是六月里包被也并不厚,这一泡下来两层都湿透了。 成嫔半点儿不嫌弃,还笑她的小阿哥不客气,将孩子小心翼翼放在榻上想亲自给阿哥换包被和身上的小衣。 “咱们小阿哥不哭啊,额娘给你擦洗换干净的去。” 瞧着成嫔这架势可将采月和奶娘给吓坏了,她们哪儿敢叫成嫔伺候小阿哥去,小阿哥的腿脚明显不对,只一眼就看得出来呢。 “主子!主子您还是叫奶娘来伺候吧。” 采月几乎是将阿哥从主子怀中抢过来的,可又怕太明显被主子怀疑,采月忙先打发奶娘抱走阿哥,这便蹲下身来含泪给主子解释。 “是奴才失礼了,可昨儿您真是将奴才给吓坏了,您昏了过去,若非德妃娘娘发现得及时您险些就这么过去了,赵太医说万不能叫您劳累,奴才听说抱孩子最是伤肩腰了,您养身子要紧,阿哥就再您跟前儿养着,以后有的是机会抱呢、、、、、、” 成嫔被采月这紧张劲儿弄得疑惑不已,眼神儿跟着奶娘抱着小阿哥的身影走远了,她时着急竟想起身跟过去。 可到底是伤着身子了,她这一起双腿和腰压根儿使不得力气,若非采月扶着她呢,她险些没栽倒了去,被自个儿身子情况一吓,成嫔这才顾不上阿哥,忙攥着采月的手臂问。 “我这是怎得了?不会、不会瘫了吧?昨儿我就记着疼了,后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怎么还说是德妃娘娘救了我?她来做什么?莫不是看我笑话的!” “幸而我肚子也争气,得了个阿哥,也叫人瞧瞧咱们是时候该翻身了,别人有阿哥我也有!” 害怕自己身子不成的时候成嫔险些腰落泪,可一提起自个儿生了个阿哥,她又猛然高兴起来了。 采月瞧主子魔怔了似的非要跟人争个高低险些急死,怎还看不清谁是好的谁是坏的呢,但凡人家德妃不念着旧情,她主子连命都没有了还跟人争个什么劲儿! 再说了,即便有了小阿哥又如何,即便小阿哥身子半点儿毛病没有,主子爷全然没那个资格同德妃争什么。 整日蒙着眼过日子,挑拨人家没挑拨成自个儿倒信以为真了! 采月抿了抿唇压着火儿,再看自家主子又哭又笑的样子也是心疼,当初她刚伺候主子时,主子也是个不争不抢的好性子,只是在着深宫中被逼得了,谁都能给她脸色瞧,谁都能踩主子一脚,这才逼得主子做梦都想翻身,再不想看人脸色了。 然这不过是奢望,这世上恐怕除了万岁爷,就没有不看人脸色过日子的了。 “主子,好主子,您救别执迷不悟了,这关键时刻才见人心,奴才瞧着这宫里再没有比德妃娘娘更心善的了,贵妃又什么好的,您非要想法子巴结她去,她昨儿时一大早救来了不假,可您出事儿她半点儿没露头,全是皇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为您做主呢、、、、、、” 采月苦口婆心劝着,只怕主子再拎不清还非要挑刺,非要同皇贵妃和德妃撇清关系,且不说旧情谊丢了可惜不可惜,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后宫中皇贵妃最大,主子非要同皇贵妃作对那不是找罪受嘛! 偏主子还一直惦记着先前被苛待的事儿,那时候正在气头上,只觉风言风语是从皇贵妃那儿传出来的,可如今再想,皇贵妃何苦这么拐弯抹角的针对她们,皇贵妃若真相对付她们,不过是一句话的工夫罢了。 若不是皇贵妃对她们不满,那就是另有人在背后挑拨离间了,至于何人自不必多想。 采月生怕自家主子想不通,只恨不得掰碎了揉烂了细细道来,成嫔听着也不说话了,不晓得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然甭管怎的,好在成嫔是顾不上起疑了,小阿哥被奶娘抱走好一会儿没回来她也没在问了。 采月暂松了口气,正欲叫人伺候主子吃用些,外头梁九功就来了,万岁爷好一通赏下来成嫔就更顾不上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她不方便下床,还叫采月几个将东西挨着个儿的捧到她跟前儿看,末了又哭了一场,不过这次心境不同,是高兴得落了泪。 成嫔这儿暂稳得住,玉琭同佟佳氏便也没往她这儿跑了,先前同成嫔的疙瘩还在呢,在成嫔没低头改了态度之前,佟佳氏和玉琭没得自降身份巴巴去体恤成嫔。 这两日说热就热起来了,各处又添了冰,佟佳氏管着下头的用度,每日单单同下头的管事公公和姑姑们对账就忙活半晌儿,玉琭也没少帮衬,连带四阿哥和六阿哥的时间都少了。 不过四阿哥也不介意,额娘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只要能看见额娘,他自个儿也玩的尽兴。 如此过了四五日端嫔也发动了,她是用罢午膳就觉得肚子阵阵痛了。 小姑娘倒是个稳得住的,没大呼小叫叫人喊太医来,先吩咐接生嬷嬷们伺候她更衣罢,觉得痛得明显了这才喊太医来诊脉。 端嫔身子要比成嫔好得多,该用力时用力,该歇时她就眯会子或是吃用点儿什么,一点儿不叫人操心,佟佳氏和玉琭在外头陪着也没怎么紧张。 然到底是头一胎,该受的罪该熬的时辰一样不少,直到快亥时才生了出来,嬷嬷抱着孩子出来报喜,端嫔给万岁爷添了位格格。 这位格格十分康健,声音洪亮,体重也不算轻,比当初四阿哥还重二两呢,万岁爷抱着小格格高兴至极,这便给小格格赐了封号端静,待过了周岁便也同纯禧、荣宪一般封为和硕公主。 今天要改论文先暂更一章,明天补回来,本月10号爆更一万,11号、12号也会加更, 第522章 凭甚不能 第522章 凭甚不能 端嫔躺在房中听着,面上忍不的笑,也是心满意足了。 她无意同后宫女眷们争什么高下,娘家父兄皆战死,她就是争又为谁争呢,故而自打以怀身子就盼着得个格格就好,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成嫔着人打听着端嫔的消息,听人说端嫔生了个格格之后她还暗自欢喜,只觉生阿哥还是比格格强,万岁爷再怎么宠着公主也是无用,公主总是要嫁出去的,待公主一走,端嫔也就没什么依靠了,不似她,有个阿哥总是强些。 成嫔兀自欢喜着,这心情一爽利身子也跟着恢复得快了,约莫又在榻上躺了十天,成嫔就能起身活动活动了。 她还差几天出月子,将近一个月没出门儿也不心急,每日她只到偏间看自个儿的小阿哥便心满意足了。 只是阿哥年纪小觉多又睡得轻,她不能总过去常看,采月也关切着她呢,只怕她在阿哥榻边久坐腰痛,总要拉着她在屋里走动走动,细算些个,她一日能抱一两个时辰孩子都算多的。 然成嫔这满足中又带着些遗憾,只恨自个儿的孩子没再早出生两个月,若是正赶上同六阿哥一道出生,也能顺带着叫万岁爷给小阿哥赐名,入了齿序排个七阿哥。 偏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等万岁爷再想起来给她的阿哥起名怕是得等到孩子周岁了。 一想这个成嫔就忍不住轻叹,抱着她的小阿哥好一阵的心疼,那日怒气上头同那拉妹妹闹得不欢而散,她起先心里含着气儿呢,也不愿回想那日的事儿,然经过产子一遭,听采月说皇贵妃、德妃和通嫔如何在意她,她这才起了反思的心。 想那日那拉妹妹说话虽是冷硬,可有句话可说得不差。 像她们这样不受宠家里也给不得任何帮助的,就是心里再不平又能如何,学不会知足就这逼着自个儿知足去,毕竟即便她晋了位份得了小阿哥也没用,日子还一如往常。 成嫔抿了抿唇,心里又不是滋味儿开了,抬头朝通嫔住处望了望,只瞧见外头骄阳似火,通嫔关着门,自打她们俩闹了不愉快也不见她抱着五阿哥出来在院子里玩儿了,倒是没少往外头出,许是抱着五阿哥寻德妃去了。 她讨好这德妃就罢,还得叫五阿哥讨好四阿哥才能过好日子吗? 成嫔心里有些看不上,可一想她的小阿哥不像太子和大阿哥占着嫡长,若又不像三阿哥那样聪慧,更不及四阿哥那样讨万岁爷喜欢,万岁爷又如何能想得起她的小阿哥呢? 抱去德妃那儿倒是能叫万岁爷见得多些,顺带着也得叫万岁爷瞧瞧她,万一能再得雨露恩泽得幸怀上龙种,她这辈子可再不必愁了。 思及此,成嫔看着怀里的小阿哥心中也打定了主意,待孩子过了头仨月,九月里的天正正好,尽管带出去多见见人,总归没什么损失的。 正想着,成嫔只觉怀里湿湿热热的,低头一瞧小阿哥又尿了,还污了她的衣裳,成嫔忍不住笑笑,抱着欲哭不哭的小阿哥紧忙轻轻拍着安抚。 见这会子采月去提膳了,奶娘忙着拾掇小阿哥的小衣裳呢,成嫔没多想就将小阿哥放在榻上,打算亲自给小阿哥换一次衣裳和包被。 她可是小阿哥的额娘,都快出了月子了还未给孩子换过一次尿布呢,说出去好似她不关心孩子似的,着实不该。 以往没什么带孩子的经验,可四阿哥小时候她倒是没少看德妃照顾孩子,换衣服换尿布,喂果泥、、、、这些德妃都做得极顺手,她倒也跟着学了不少,如今正好练练手。 给小阿哥拿了干净的衣物,成嫔这才刚解开小阿哥包被上的绳子,一旁的奶娘江氏忽得大声喊了声儿娘娘,成嫔还未反应过来小阿哥便被她抢走了! 小阿哥受惊,哇哇大哭着,成嫔只瞧着小阿哥哭得通红的脸就顿时怒气腾升,指着江氏训斥。 “你这是做什么!平白的抢小阿哥作甚!他还不满月骨头正软,若是伤着小阿哥了你这贱命赔得起吗!这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的,如此不知尊卑上下,你的规矩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吗!” “还不快将阿哥放下,这儿不必你伺候了!” 成嫔双眼怒瞪,从未这样生过气,可她训斥一通江氏竟还是紧抱着小阿哥不动,甚至还低着头退了两步。 “娘娘、娘娘,您还是叫奴才伺候阿哥吧,这些活儿奴才来就是了,免得污了娘娘的手。” “还敢顶嘴!我叫你放下阿哥你听到了没有!” 成嫔愈发恼怒,气得身子都微微颤抖,这会子她总算是看出不对也想起先前的不对了。 怎的她跟前儿的奴才甭管谁都隐隐拦着她,不许她同小阿哥亲近,她每每要抱小阿哥时身边儿人个个紧张得什么似的,她原只道是采月几个紧张她的身子呢,如今再看只怕还有别的缘由呢! 小阿哥可是她的命根子,成嫔都不敢想这背后的缘故是什么。 莫不是万岁爷或是谁吩咐了,待小阿哥再大些就将他抱去阿哥所养着,如今都拦着她些,不叫她同小阿哥亲密过甚免得分别时小阿哥不适应。 可凭什么拦着她不许她同小阿哥亲近呢! 小阿哥可是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德妃能养四阿哥和六阿哥,荣嫔也能常同三阿哥相见了,甚至通嫔、端嫔都能养着自个儿的孩子,她凭什么不能! 别不是谁又给万岁爷吹了枕头风,故意折磨她呢! 一时间,成嫔被自己的猜想吓得不轻,过了这惊惧劲儿就是怒火中烧了,小阿哥还哭着呢,显然是不舒服极了,成嫔关切过甚,什么也不管了,干脆伸手从江氏怀中抢孩子去。 江氏一声声求着险些没哭,可又顾及着阿哥呢,只怕伤着阿哥了,不得不松了手。 她心中既是无奈又是着急,偏生这会子采月还不在,屋里没旁的伺候了,她拦不住娘娘只能眼睁睁看着娘娘将小阿哥抱去了里间儿,似准备给小阿哥换干净的衣物了。, 第523章 得知真相 第523章 得知真相 江氏心中默数着,果然,没一会儿便听见里头成嫔近乎崩溃的哭喊。 “他的脚!他的脚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快叫太医,阿哥的脚伤着了,你们到底是怎么伺候阿哥的,阿哥的脚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们不管的吗、、、、、” 成嫔的哭喊声惊动长春宫内外,通嫔没在,可奴才留下几个,这会子皆探头探脑往成嫔住处那儿瞧,倒也不至于幸灾乐祸的,只是心想,这位总算是知道小阿哥残疾的事儿了。 能撑过这二十来天倒也不容易了,倒也不知怎得,还叫众人松了口气似的,这以后再说话,提及小阿哥时总算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采月正赶回来,一听这声儿那儿还故得上手中的食盒,撒了手中碍事儿的就冲进了里间儿,见自家主子崩溃瘫坐在地上哭喊的样子,她也跟着红了眼睛,狠狠瞪了奶娘江氏一眼,紧忙叫人先将阿哥抱去偏间哄着,她则揽着自家主子,好好解释安抚去。 事已至此,也只能劝主子快快接受了,这日子总要过下去。 “主子、主子您别哭了,您这样可吓着小阿哥了,有道是母子连心,您这儿难受着小阿哥也不好受。” 成嫔已经全然听不进去了,她眼前似乎定格了,就定格在小阿哥那双略短一点儿的腿,定格在小阿哥往内翻着的小脚丫上了。 她的小阿哥若是好不了,以后就是个坡脚的了,一个坡脚的阿哥还怎么叫他皇阿玛喜欢呢,只怕都不愿提起,生怕说出去损了天家的脸面呢。 成嫔近乎绝望,被采月拍了拍脸颊晃了晃才勉强回了神儿,见采月在跟前儿,她又忍不住泪忍不住慌,手指紧紧攥着采月的肩膀哭喊着。 “采月,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啊,你快去叫赵太医救救我的阿哥吧,他不能是个跛子!他绝不能是个跛子!他若好不了这辈子就完了、、、、、” 任凭采月费尽口舌也安抚不了成嫔,末了没法子了,眼瞧着自家主子都要魔怔了,采月紧忙叫来下头的小丫头吩咐,叫人唤赵太医来,不过这可不是依着主子的意思给小阿哥瞧的,而是给主子看的。 总不能叫主子一直崩溃下去,非疯了不可,然她既没本事叫主子听进去话又不能一下子将主子打晕过去,只得轻赵太医,许是他能用针灸之法或是开了静心的方子对主子有用些。 赵太医来的不快,后宫女眷凡叫太医必得先请示皇贵妃,而后再由皇贵妃叫人去太医院请人,这一来一回可耽误不少,待赵太医到了长春宫成嫔嗓子都已经喊哑了,还脸色苍白,脉动过速,手脚都震颤得厉害,显然一副经受不住的样子了。 赵太医见此也顾不上请安了,紧忙从药箱里拿出一小瓷瓶来,拔了上头的塞子倒入盏中几滴,再倒水兑成一两口的量叫采月喂给成嫔,后又将小瓷瓶放在成嫔鼻尖下叫她嗅,如此好一会子,成嫔才渐渐静了下来,身子也不颤了,人随之也昏了过去。 “臣得罪了,见娘娘情形不好只怕再引起旁的病症,便先叫娘娘晕了过去,这一觉约莫得睡一两个时辰。” 采月不住点头谢过赵太医:“多谢赵太医,一两个时辰紧够了,先叫娘娘过去这个劲儿,之后再慢慢安抚许就不难了。” 赵太医点头,稍退后一步让出空来叫下头奴才们将成嫔抬上榻,他子夜不必多问便知道成嫔定然是知道小阿哥的情况了,若不然也不能伤心得这样肝肠寸断。 只是他能医身却不能医心,小阿哥是天残,天下几乎没人能治得了这病,且就看成嫔娘娘自个儿能不能看得开了。 又留下一静心安神的方子,赵太医这才退下去景仁宫寻了万岁爷和皇贵妃娘娘复命。 今儿也是巧了,万岁爷正好同皇贵妃娘娘、德妃娘娘一并用膳了,他过去细说了,也免得几位关心成嫔的人挨着个儿的差人打听。 “成嫔如何了?” 见赵太医来,康熙爷放下手中的玉箸问了一句,佟佳氏和玉琭见此也不用了,亦放下筷子认真听赵太医说去。 “回万岁爷的话,成嫔情况不妥,听下头伺候成嫔娘娘的奴才们说,娘娘先是大怒后又是大惊,于五脏六腑属实不利,臣到时娘娘已然不大能发出声儿来了,脉象细速、气血不畅,臣情急之下给成嫔娘娘用了些麻沸散这才叫娘娘安稳下来。” “虽是解不得成嫔娘娘的心结,可这昏睡着总比叫娘娘惊怒着好些,约莫一二个时辰就会醒来,许是醒来能稍冷静些了。” 康熙爷点头,一想小阿哥的脚疾心中也止不住的遗憾,忍不住道:“小阿哥的脚当真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了吗?稍改善一些也是好的。” 赵太医沉吟,有些犹豫。 有法子是有法子,可这法子都是没办法了才用的,像是小阿哥这般天生残疾的,若托生再穷苦百姓家就是被溺毙的命,谁还会用心费力给治呢,治的例子少,自然法子也不多不甚聪明。 若小阿哥用还得经受长年的苦痛,然如此行动间还不能如常人一般自如,只怕末了还是空盼一场。 “臣无能,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小阿哥恢复如常人,只先前看过一本专治先天病的孤本,上头记了些改善的法子,只是效果也不一定都好,且得长年脚小阿哥吃苦。” 康熙爷一听这个稍稍振奋:“赵太医但说无妨,朕是小阿哥的皇阿玛,自不愿意看着他一辈子为此所累,既有法子能改善自是要试一试的,且得用了才知道有没有用。” 有了万岁爷这话,赵太医犹豫了会子才开了口:“这法子也不甚高明,像是小阿哥这般的,右腿稍短二寸,脚内翻,治腿便叫人从小给他拿矫按摩,日日捋着拽着,右腿许就能赶上左腿的生长了。” “至于内翻的右足,便叫人给小阿哥用木头或是旁的坚硬之物给他做个模子,每日早晚各佩戴一个时辰,长年累月之下许是能将脚掰正了。”, 第524章 有个笨法 第524章 有个笨法 “只是这般一来,不管是正腿还是正脚,小阿哥都将经受极大的痛苦,此事还不能心急,每次做的模子只能变动一丝丝,阿哥年纪小长得快,周岁内十天半个月就得换一次模子,有的时候模子还没做好就已经不合适了。” “如此连续这般三四年许都看不出效果,然即便日日依此法照做也不一定能正得回来,多是等身量都不长了,两条腿还不一般齐,足踝仍旧内翻,那只脚只能用足尖点着走路。” 康熙爷一听这个高兴劲儿也消减不少,然到底还是要试试的,叫小阿哥吃些苦头又能如何,只要有效果总比废了一条腿要强。 “此法还须叫太医院的大人们都议一议,取长补短,许是还能有更好的法子,至于这模子还请赵太医细细描述给梁九功,寻些能工巧匠来,只要法子可行便尽快开始。” 康熙爷吩咐罢,赵太医这便应下了,即刻随着梁九功退下细说。 听罢这事儿康熙爷也没什么胃口用膳了,佟佳氏和玉琭自然陪着不肯多用,见康熙爷沉思,佟佳氏还屏退了左右。 “万岁爷莫担心,能有法子就是好事,小阿哥不是生在贫民百姓家的,下头奴才们伺候得好,还有太医看顾着身子,至于模子就更不成问题了,只要能坚持下来,以后必定比现在要好。” 康熙爷点头轻叹:“但愿如此吧,小阿哥是幸运也是不幸,好在出了腿疾,他身子倒还妥帖,若再身子不好当真叫人心里难受。” 玉琭接了一句:“眼下小阿哥倒不要紧,治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然成嫔的心结得快快解开了,她身子原就虚弱,只怕再经不起什么大起大落了。” “这天儿正是毒辣,四阿哥和六阿哥便劳烦皇贵妃姐姐看顾会子,一会儿我去瞧瞧成嫔,好生劝劝,免得她想不开。” 先前她同皇贵妃俱没空日日关切着成嫔,还等着成嫔先来低头呢,而今是不一样了,康熙爷都对小阿哥这样伤心,她二人明面上不关心着可不大合适。 佟佳氏正欲应声,康熙爷抬手阻了话头:“罢了,这天儿你便别往外跑了,稍晒一晒你脸上便通红难受,还是朕去吧,许是朕去她才能稳住心神才能听进去话,小阿哥已经这般了,再怎么哭闹也是无用,倒不如收收力气想想怎么哄小阿哥去。” “待小阿哥一用了这法子,定然疼痛得哭闹不休,若成嫔再心疼跟着哭像什么样,小阿哥能坚持下来就怪了。” 玉琭忙点头应下,这大热天儿的她还真不愿意出门儿,康熙爷能代劳她自然乐意。 成嫔难受的原因不过有二,一是为小阿哥难过,好好的孩子腿脚出了毛病,做额娘的自然接受不了,二来约莫是怕小阿哥不受康熙爷重视,甚至怕被康熙爷厌恶。 毕竟天家的孩子多夭折却少天残的,孩子夭折还可说是福薄,可天残的依着民间说法却是当阿玛或是额娘的干了什么亏德的事儿这才报应在了孩子身上,康熙爷是天子自然无人敢多说什么,然叫人心里多少有些不舒坦。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一见小阿哥腿脚出了问题,康熙爷反自责难受起来了,小阿哥都快满月了,康熙爷也没去看过第二次,大抵是还有些接受不了呢。 说来像康熙爷这样的在这世道上还算是好的了,若放在外头,当家作主的爷还不知怎的拿这事儿来指责孩子的额娘呢。 明明孩子是两个人的血脉,生不出男孩要怪在女人的头上,生的孩子有问题同样要苛责女人,这世道真真要逼死女人了。 玉琭稍想得远了些,思及成嫔的处境便忍不住叹。 倒不是她烂好心的,只是觉得成嫔的确时运不济,同她的那些不痛快倒还是次要,成嫔只是先前有些小心眼儿了,又没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她同皇贵妃也没日日跟她计较这个。 只盼着法子能对小阿哥有用吧,如此也能叫成嫔宽慰许多。 康熙爷不知玉琭所想,只听玉琭那声儿轻叹,还当玉琭是替成嫔和小阿哥难受呢。 是了,玉琭最是喜爱孩子不过,定然对成嫔感同身受,心疼小阿哥呢,康熙爷连忙抬手拍了拍玉琭的手背安慰道。 “放心吧,总会有法子的,成嫔虽一贯软弱,可她做了额娘想来为了孩子也能坚强些,当是能过了这个坎儿的。” 玉琭一愣,还不知康熙爷这安抚的话从何说起,料想康熙爷是误会了,也不必多解释,玉琭只管点头应下。 三人没再多言,又各用几筷子菜,这一餐便算是结束了。 康熙爷没停留,赶着时辰回乾清宫见下头的大人们了,且等着成嫔醒再过去好生劝劝。 至于玉琭也不着急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回去,这会子外头正热,她便打发奶娘带着阿哥们玩儿去,她好好同皇贵妃说说话,也是刚刚没吃饱,这会子再用些点心小食。 皇贵妃亦没用饱,见玉琭连用了两块儿绿豆糕了,光用这个可不成,佟佳氏紧忙拿开碟子朝玉琭笑道。 “在我这儿岂有叫你用点心果腹的理儿,正好我也没饱,叫莲心给下两碗面吧,她手艺很是不错,我没胃口的之后也就能用下莲心的手艺了。” 玉琭还是头回知道这个,忙看了眼莲心:“那就劳烦了,不知莲心你可做凉面?简简单单就是,浇头用醋汁加芝麻酱,撒上些鸡丝和黄瓜丝就足够了,天儿也不想用太热的。” 佟佳氏一听这个也连连应声:“你这倒是清爽的,那我也跟着你尝一回,平日里莲心总不许我用凉的,今儿跟着你总能用两口。” 莲心无不应的,看在天热的份儿上也应了自家主子的要求,这便挽袖子去做了。 等膳这会子,二人说话也少不得提及成嫔和小阿哥,皇贵妃到底心善,别看平日里没少说不待见成嫔那计较的性子,可真遇着事儿了还是盼着人一切都好的。, 第525章 达成共识 第525章 达成共识 “我记得前些年宗亲里也有生下来就残疾的孩子,夭折不少,然也有活过十岁的,赶明儿得派人问问用的什么保养身体的方子好给小阿哥用。” 玉琭点头,细想宗亲里好像这样的孩子也不算少,这高门里为了强强联合多是近亲嫁娶,求个亲上加亲,然如此一来下头的孩子可糟了殃,不是早早夭折就是像小阿哥这样身有残疾。 正妻的孩子立不住反而是下头妾生的孩子能活下来,虽有人已然猜测是血脉太近的缘故,但这事儿仍无禁止,康熙爷与佟佳氏就是亲表兄妹,的亏是佟佳氏的身子不好一直没怀了身孕,如若真有了孩子只怕多半也是个身子不好的。 然像是成嫔这样的就纯属意外了,只能叹一句倒霉,也怨不得旁的。 “小阿哥的腿疾还是次要,我就是担心小阿哥有旁的不妥。” 佟佳氏一听也是意外,声儿都压低了不少忙问:“什么不妥?赵太医说小阿哥除了腿疾旁的也没什么了。” 饶是殿里没什么奴才陪着,玉琭也跟着小心了不少,绕着八仙桌贴着佟佳氏坐下来了这才小声开口。 “就是小阿哥出生时憋得紧了,没哭的事儿,我曾听太医说过,这孩子出生时若憋过气久容易伤着头脑心窍了,怕是以后学什么都比旁的慢些,若是厉害了,只怕以后就是个痴傻的,到时候成嫔岂不更是难过?这可怎么办啊。” 佟佳氏一听这个便忙抬手掩住了玉琭的唇,抬着眼睛望了望门口的方向忙告诫道:“傻玉琭,这事儿可不敢说出来的,知道是道成嫔和小阿哥一句福薄,不知道的还当你咒那孩子呢,成嫔那小心眼儿的能饶过你?” 玉琭抿了抿唇,自知失言了,忙小声儿找补:“这不是就跟姐姐提了一句,没外人在。” 佟佳氏点头,倒也没什么怪罪的意思,只是经了先前肖公公嘴快坏事儿后,佟佳氏便总提着心,甭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在心里过一遍好好掂量着,断不允自个儿再犯错,也就是同玉琭在一处才放松许多。 不过既提起来了,趁着无人她也同玉琭多说几句,免得玉琭这没心眼儿的再同万岁爷说这个去,只怕惹得万岁爷心中不快。 “倒也不仅你知道有这种可能,我亦是知道的,那赵太医前几日来寻过我了,他不敢给成嫔说,更不知怎么给万岁爷开口便来我这儿提了几句,话里话外的就是这个意思。” “可小阿哥没长大呢,没断定前自是不敢给小阿哥用了什么药,然真等小阿哥长大了,发现他什么都学不会时也就晚了,这病可没得治,你当万岁爷不去看小阿哥和成嫔当真是在意小阿哥的脚?是我同他说了这事儿,他一时接受不了呢!” “今儿万岁爷能提出去劝成嫔,估摸着也是看开了,先前万岁爷夭折的阿哥格格不知几何,小阿哥能活下来已然不易,也不管是聪明的还是呆傻的,只要能健健康康的便是比夭折的强了许多,不敢再奢求旁的了。” 玉琭闻言恍然大悟:“我说万岁爷近来怎么总是兴致不高呢,抱着六阿哥的时候还不住的叹,我当他是在为前朝的事儿发愁,谁道是叹小阿哥呢,我得亏是没多问,问了还要给万岁爷添些烦忧。” 佟佳氏点头,稍稍回想起从前也是止不住叹:“其实万岁爷对这事儿的态度已然和缓多了,即便你提起来也算不上怎么不该,你不知,万岁爷头一个孩子夭折时他有多难受,都过了一年半载了下头人还不能提起那位阿哥呢。” “是荣嫔所出的承瑞阿哥吗?” 玉琭知道些以前的事儿,可知道的属实不多。 佟佳氏点头:“是承瑞阿哥,承瑞出生时万岁爷才十三岁,自个儿还都是个孩子呢就当了阿玛了,他虽不知怎么照顾自个儿的阿哥,却也极看重那孩子,我那时年纪也小,也不大记事,可现下回想也能想起数次入宫时都能看到万岁爷抱着承瑞,教承瑞说话的情景。” “承瑞是个金口难开的,二岁多才会叫阿玛额娘,可还没等着他再学旁的就夭折了,万岁爷可没少痛心,一来是不能听见下头人提起承瑞,二来他不知听谁胡说,说下头阿哥公主们年纪小挨不住龙气,故而弄得他也大敢同孩子们多亲近了,至多在意些元后的承祜。” “可饶是如此,单单是阿哥,前头九位也连夭折了七位,也就保清保成算是立住了。” “直到有了你这朵解语花康熙爷才开怀好些,瞧着没那么冷肃了,你是个有福的,自个儿就是个子嗣缘好的,连带着万岁爷的子嗣缘也好了,除了先前的长生阿哥,其余的竟都立住了,这放在以前谁敢想?” “别看外头人个个嫉妒你说你是个狐媚的,可她们也不得不承认咱玉琭就是有福,福气谁也挡不住。” 玉琭被佟佳氏说得脸红:“哪儿那么玄乎,也是沾了万岁爷和姐姐的福气罢了,我也不盼着四阿哥和六阿哥以后能有多大的出息,健健康康我就心满意足了。” 佟佳氏听了还笑着跟玉琭急:“依我看这么些阿哥里再没有比咱们四阿哥更聪明的了,你可别妄自菲薄连带着四阿哥也不争不抢的,咱们四阿哥齿序靠前,也不是没争一争的机会。” 这话佟佳氏像是说个玩笑话那样轻松,然不知多少心里话都是借着玩笑才能宣之于口的。 玉琭知道佟佳氏有拉拔四阿哥的心,但眼下四阿哥还什么都为时尚早,可若真去走那夺嫡的路子又不能不依靠佟佳家。 玉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笑着点头,道一句等四阿哥长大了再瞧吧,佟佳氏立刻会意,便知玉琭没拒绝的意思了,对这事儿也自然更是上心了些,轻轻拍了拍玉琭的手背,二人相视一笑,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二人这头达成了些共识,成嫔也醒了。, 第526章 彻底悔悟 第526章 彻底悔悟 她醒来倒也没再闹,只是愣愣地看着床畔的帷幔,像是丢了魂儿似的,采月几次叫主子不得回应,她暗自哭了一场,只能又叫了赵太医去。 不过赵太医没来,康熙爷却来了。 采月只怕主子在万岁爷跟前儿失态,眼睛一直不离主子片刻,想着只要主子一哭闹起来她立刻就摁住主子去,然万岁爷却不许她候着,叫人将小阿哥抱来还将屋里伺候的奴才都打发了出去,梁九功合上门,里头的动静便听不到了。 “成嫔,朕叫人寻着法子治咱们的小阿哥了。” 康熙爷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不多言,放下怀中熟睡的小阿哥便解了包被握着那只内翻得厉害的小脚丫细细看,也是越看越痛心,面上却还不动声色。 “真的吗!” 成嫔闻言果然有了反应,发癔症似的猛然坐了起来,抓着康熙爷的胳膊像是在抓救命稻草,尖尖的指甲抠得康熙爷痛得厉害,他也不躲也不闪,就这么忍痛任由成嫔抓着。 成嫔入宫伺候他很是有几年了,他不喜成嫔的性子故而没宠过她,可如今再不由着成嫔些,只怕成嫔真就要疯了。 好歹也是有开枝散叶之功的妃嫔,康熙爷也做不来漠视,他一转手腕攥住了成嫔冰凉的手朝她点头。 “是真的,不过只是说小阿哥这只脚可能还有得救,不敢说一定能恢复正常,整个医治过程及其漫长,小阿哥也得经受不少痛苦,可若有额娘陪着,小阿哥定然什么都不怕。” “成嫔,你怕吗?若你怕,朕便将小阿哥抱去阿哥所,最迟下个月初就能开始医治了。” 一听康熙爷要将小阿哥从她的身边抱走,成嫔便再也顾不上那些恐惧害怕了,直攥着康熙爷的手连连抢白。 “不怕!臣妾不怕!求万岁爷不要将小阿哥抱走,不管小阿哥是和模样臣妾都离不开他!不管小阿哥经受怎样的痛苦臣妾都陪着他熬,臣妾没怎么过过好日子,以后再苦的日子也不会怕。” 康熙爷点头,见成嫔为小阿哥萌生了这样的心劲儿也算是放心了,甭管是为了什么,只要有盼头这日子就能过得下去,他心疼小阿哥,自也盼着小阿哥莫要再要旁的遗憾了。 有亲额娘陪着终究是好的。 康熙爷也不废话,也不再看小阿哥的脚了,只将小阿哥小心翼翼裹好放在了成嫔的怀中。 “有你这话朕也算放心了,你不必担心朕将小阿哥抱去阿哥所养着,不叫你们母子见面,你且记住朕的话,小阿哥是朕的皇子,不管他是天残还是怎的都生来尊贵,没人敢瞧不起他。” “朕在意他的腿疾也不在意他的腿疾,治是得照着方子治,不过朕不会对他格外优待,朕怎么要求旁的阿哥朕便怎么要求他,朕不愿看低他,亦不想你也看低他,惹他自小自轻自贱。” “谁说天残生来就是废人一个?咱们的阿哥照样能骑马打猎,甚至是替朕上战场征战四方!” 成嫔被康熙爷的话震的恍恍惚惚的,她不再伤怀了,心底儿名为希望的水咕咚咕咚直烧得滚烫沸腾。 印象里她入宫这样久伺候这样久了,还从未单独听康熙爷同她说过这么多话。 康熙爷的声音不大,可却振聋发聩,字字刻进了她的心里,也是这样振奋的话才叫她知道自个儿先前有多懦弱多无能。 知道小阿哥有腿疾那刻她只觉天都塌了,哭闹时不肯接受事实,醒来后又觉得人生无望,恨不得这便带着小阿哥去死,如此也省得小阿哥以后受人白眼贬低了。 然她属实自私,万岁爷都说小阿哥生来尊贵了,她又怎能替小阿哥自轻自贱甚至想了结他的性命呢! 她自个儿是小肚鸡肠,时而也想法阴暗像是角落里偷吃的老鼠见不得光,可他的孩子还差几天不满月呢,他没对不起任何人,他凭什么不能堂堂正正活下去! 成嫔抱着小阿哥又哭了一场,可这回不再是哀哀怨怨悲悲戚戚了,她是要摆去懦弱用坚强给小阿哥撑起一片天了,故而也没哭得太久,末了狠狠抹了把泪,眼里也多了些坚韧。 康熙爷一直没再应声儿,只看着成嫔的眼神便知道这人是转过弯来了,故而放心了也不多留了,只起身抬手轻轻碰了碰小阿哥的脸,叫成嫔好好顾着身子便转身离去了。 成嫔跪在榻上给康熙爷行了大礼,她久久不肯抬身,此前被忽视而产生的怨怼也一并消解了。 待采月进来了,惴惴看着自家主子,正担心主子时忽见主子对她柔柔一笑,眉宇间连往日的愁苦也没有了。 “采月,我饿了,你去叫人将午膳热热,我凑合一顿便是。” 采月见此险些喜极而泣,她哪儿能叫主子用冷饭食,且撂下一句“主子您稍等会子”,这便往膳房奔去了,不惜自个儿讨了体己银子给主子要了些个好菜。 主子能看开了,是得好好庆一庆的。 之后几日成嫔越发能放宽了心了,日日用着滋补的汤药,饭量竟也上去了不少,面上眼瞧着是多了些血色,赵太医来请脉两次,次次都是含着笑回去的,再不消担心成嫔的状况了。 待出了月子,成嫔好好沐浴打扮一番这便迫不及待去寻了通嫔,还叫人备了四样礼,虽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但重再情谊,过去了一开口便朝通嫔福身,给人道了不是。 “生产时经历九死一生,也陪着小阿哥过了些艰难的日子,我总算时醒悟了过来知道先前的错了,我不该挑拨是非坏了咱们的姐妹情谊,不该贪得无厌,一边受着姐妹们待我的好,一边还心存不满。” “我此番前来不求那拉妹妹能原谅我,我只是来赎罪罢了,妹妹以后如何对我都是我罪有应得,我不会有半点怨言。” 要说在这宫中通嫔同谁的情谊最深厚,那自然是非成嫔莫属了,自打同成嫔闹掰,通嫔心中也极不好受。, 第527章 不放心上 第527章 不放心上 后又知成嫔的小阿哥身子不好,她便总想过去陪着些,可就是那日话说绝了,拉不下来脸,而今见成嫔这样低的姿态,她哪儿还有不松口的理儿,忙去扶了成嫔起身,一开口便隐隐带了哭腔。 “姐姐这是作甚,果然还是见外了不是?” 成嫔说不出话来了,只垂头落泪轻轻摇头,通嫔又是叹又是笑的,也跟着哭了一场,末了缓了半晌儿用了两盏茶这才算是止了泪,通嫔忽得想起来什么,紧忙叫身边儿的丫头去拿来一匣子。 后递给成嫔打开一瞧,里头是个赤金金锁,不大,约莫就两指宽的样子,上头雕镂也不繁复,然瞧正面刻着纳福,背面刻着康健,只瞧着几个字儿成嫔便极承情了。 “这东西是姐姐还未生产前我便叫人做好的,只是先前一闹也没能给姐姐,更是连小阿哥的面也没能多见,而今说开了,我总算是能将这份礼送出去了,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姐姐可别嫌寒酸。” 成嫔捏着这金锁险些又要落泪:“妹妹这是什么话,我哪儿有嫌你的,你这样惦记着我惦记着小阿哥,我感激还来不及。” 二人好叙了会子,后见通嫔小心翼翼提及小阿哥,成嫔也不遮掩,直叫人将小阿哥抱来给通嫔看了,还主动说起小阿哥的腿疾以及后头治疗的法子。 通嫔小心翼翼抱着小阿哥,无不心疼的,然见成嫔坦然接受了,她也就放心了。 没一会儿五阿哥睡醒了,哼哼唧唧哭闹一阵子,通嫔抱着小阿哥腾不出手来,还是成嫔接过了五阿哥哄了哄。 五阿哥对成嫔可不陌生,这便不哭了,一双眼睛直盯着成嫔看,虽他有两三个月未见成嫔了,可瞧这样子是还认得人呢。 “好孩子,还记不记我了?”成嫔放软了声儿,抚着五阿哥的小脸儿轻声问着。 五阿哥还差半个月就周岁了,正是学说话的时候,咿咿呀呀回应着,惹得人心爱得不行。 没一会儿五阿哥就坐不住了,换好小衣裳就要下地玩儿,他如今爬得是利索了总想着扶着什么站起来走走,可总站立不稳走两步就摔,摔了也不见他哭,只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叫人扶着走。 成嫔都没舍得叫下头奶娘去扶,她疼爱五阿哥得很,亲自弯腰托着五阿哥在屋里走了好几圈儿,见五阿哥走累了,她就抱着五阿哥拉拉他的小手,又摸摸他的小脚丫,没一会儿又隐隐鼻酸。 她忍不住想,若是她的小阿哥腿脚能治好,想来也该是个这样活泼好动的。 然也不知小阿哥是疼还是怎的,那只病足总不如好的那只动得多,他的右腿就那么直愣愣的伸着,实在不舒服了才晃一晃,赵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叫人瞧着心焦。 不过她已然不似从前那样遇事儿就哭了,她就是再心急也不能落泪,她坚强了小阿哥才坚强不是。 说了会子话,五阿哥便闹着想出去玩儿了,他进来总同他四哥闹在一处,一日不见还怪想的。 原也是约好了今儿上午同皇贵妃和德妃一道带着孩子们去御花园赏花用膳的,通嫔同成嫔说话耽误了不少时辰了,可不好再耽搁下去晾着二位娘娘,去不去的总得有句话。 然她又不好将成嫔直接撂下,通嫔想了想,干脆邀着成嫔一道过去。 “姐姐不若同我一道带着五阿哥去见了娘娘们?小阿哥年纪小许跟还见不得风,可姐姐总不能日日也拘着屋里,细细算来,姐姐可得有二三个月不曾出来走动了吧?” 成嫔稍有些犹豫,她能放低身段儿同通嫔恢复先前的关系全因她知通嫔惯不是什么计较的性子,二人先前好得如亲姐妹一般,她道个歉赔个不是通嫔也不会难为她。 然皇贵妃和德妃就不一样了,先前她那般态度只怕将人都得罪惨了,过去了指定没好果子吃。 “要不我还是回去吧,妹妹带着五阿哥赶紧去,莫耽误了时辰。” 说着,成嫔便要起身抱着小阿哥走,通嫔紧忙拉住了人:“姐姐就一道同我们去吧,不过是一道赏花用膳,咱们以前不是经常这般,姐姐还不适应吗?” “姐姐今儿能同我张开口,怎就不能对皇贵妃和德姐姐也赔个不是,你是知道的,她们再好不过了,只瞧你生产那日她们关切你的样子,便知道定然是没将先前的那点儿小龃龉放在心上。” 成嫔犹豫着:“可我还未准备好,来你这儿也是我犹豫了好几日了。” 通嫔闻言失笑:“有什么好犹豫的,我陪着你呢,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一道解开心结好了,也省得你为这事儿再担心得几日吃不好饭。” 通嫔不容成嫔拒绝,这便拉着人走了,成嫔也没决绝,在路上也定了定神儿,总之甭管皇贵妃和德妃原谅不原谅她,她总得过去道个谢,若无她二人看顾,她同小阿哥只怕早没命了。 一路二人没怎么说话,尽看五阿哥高兴得手舞足蹈了,这天儿甚热,才走到半路五阿哥便热得一身汗了,可他精神头不减,还咿咿呀呀催着奶娘快些带他过去。 通嫔笑着,也就随五阿哥的意思了,只管脚奶娘先带着五阿哥快走一步,她同成嫔撑着伞在后头慢慢踱着,也是通嫔有意照顾着成嫔的情绪,免得她太过紧张,叫人瞧着生分了反而不美。 约莫有行了一刻钟的工夫总算是到了,众人就约在浮碧亭中。 这儿临水凉快,沿廊边上还开着一圈儿紫薇树和茉莉花,花枝参差交互,将烈阳一并挡住,蚊虫也不爱过来,交织的树枝间只透出丝丝的光来,坐在亭下都不用摆冰,再看池水上,还开着些粉色的芙蓉,红黑鲤鱼在下头穿梭,稍一甩尾便荡得一池波光粼粼。 佟佳氏和玉琭惯爱来这儿消遣,时而处置六宫庶务都叫人来这儿,忙碌间抬头看看景儿、赏赏花儿也就不觉得累了。, 第528章 不计前嫌 第528章 不计前嫌 一旁还有假山怪石,四阿哥猴似的就爱往上爬,若就他自个儿他定然不顾下头奴才们的劝,直奔最高的石头上去了,可五阿哥在呢,他倒是有了做哥哥的样子了,无论去哪儿还用小手拉着弟弟慢慢走,只怕弟弟摔了。 “给姐姐们请安,我来晚了,不过多给姐姐们带来了个伴儿,一会儿若是玩叶子牌可够手了。” 通嫔说话时佟佳氏和玉琭正晃着一旁的摇摇床逗六阿哥玩儿呢,一听这话忙站直了看过去,见是成嫔也是意外,不过人来都来了她们也没什么不欢迎的,只忙请人先落座。 “你倒是会琢磨佟佳姐姐的心意,刚刚还说呢,午间咱们一道吃个铜锅子,下午也不回了,就一道在这儿摸摸牌,只是还差一个人正商量着叫谁补上呢,谁道你便带着戴妹妹来了。” 玉琭笑了笑,她见成嫔紧张得请安的话都带着颤音,先和气一句也叫人打消些个顾虑。 佟佳氏前两日还跟玉琭念叨着成嫔可怜呢,自然也不会再揪着以前的时而难为她,也顺着玉琭的话说笑。 “可不是,我刚还说若是戴妹妹也来就好了,就是怕戴妹妹刚出月子身子经受不住,不过这会子见妹妹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可瞧着还是面上少些血色,先前我着肖公公给你送去些人参灵芝,你可用上了?” 得了皇贵妃这样和善的问话,成嫔心里也算是松了口气,紧忙一五一十的回:“回姐姐话,我日日用着呢,不过太医说我身子有些虚不受补,也不能用得太多,譬如那老参,每次切个须子炖汤就是了。” 佟佳氏笑着点头,见人态度好了不少,便也知成嫔心里没了疙瘩,如此相处起来也不必句句防备了。 正欲再问小阿哥的身子,成嫔忽得起身朝佟佳氏和玉琭行了大礼。 “今儿过来臣妾是想给二位姐姐赔个不是的,也谢姐姐们在臣妾生产那日的救命之恩,若无姐姐们照拂,臣妾同小阿哥只怕、、、、、”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心,以前的事儿既然过去便叫它过去吧,咱们都朝前看。” 不等成嫔说完,佟佳氏便忙起身将成嫔扶了起来,后头的话也不许人再多言了。 “咱们的情谊来的属实不易,以后这后宫中还不知要进多少妹妹,然再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咱们几个都好好的,下头的孩子们也好好的,我便知足了。” 成嫔含着泪连连点头,这会子她是聪明了,也听出皇贵妃的弦外之音,娘娘是一点儿没跟她计较,也愿意给她给她的小阿哥做依靠,她又忍不住连连谢着,可再谢这辈子也怕是抵不了如此恩情。 这事儿不再提了,佟佳氏便只问成嫔的小阿哥如何了,成嫔半点儿没瞒着,也不怕揭开自个儿的疤给人瞧,如此坦荡不避讳反叫人也高看她一眼。 末了佟佳氏还多拨给成嫔一个会粗浅医术的嬷嬷给小阿哥,小阿哥身子特殊,是得多叫人上心些。 如此说了一会儿,众人吃了茶,正欲叫下头奴才们摆上牌桌,谁道六阿哥又哭了,佟佳氏起身的速度比玉琭还快,伸手摸了摸垫在下头的尿布是干燥的便知六阿哥是又饿了,连唤来李奶娘伺候。 直到她看着六阿哥又睡下了,这才准备摸牌,如此瞧着,不知内情的人还当六阿哥是皇贵妃的孩子呢。 成嫔忍不住觑了眼一旁的玉琭,见人半分介意和担忧也没有,心下也是佩服二人对彼此的信赖,但凡换个人,只怕都要提防着皇贵妃是不是有抱养阿哥的心思。 顾不上多想了,佟佳氏和玉琭都是打叶子牌的老手了,寻常没事儿就喜欢用这个打发时辰,摸牌出牌速度极快,成嫔险些跟不上,需得全神贯注才可。 众人说说笑笑你来我往,时间也过得飞快,到了午膳时还不想停手呢,直到四阿哥拉着五阿哥喊饿了,佟佳氏这才推了牌,忙叫人传膳。 佟佳氏净了手,还亲自给四阿哥和五阿哥擦汗,别看四阿哥整日上蹿下跳没个老实的时候,可身上的膘怎么都掉不下去,小孩儿胖嘟嘟的甚是可爱。 她一个没忍不住,又捏了捏四阿哥的小脸儿:“咱们四阿哥怎么这么能吃啊,不是半个时辰前才用了奶羹?” 四阿哥皱巴着小脸儿,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挺不乐意谁再捏他的脸,不过他知道皇额娘疼他爱他呢,他便也容忍几分,任皇额娘捏够了才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儿。 “奶羹就、就两口,儿臣胃口辣么大呢!” 四阿哥张着小手臂画了个老大的圆,力气用得大了还踮着脚,他这夸张可爱的小模样直逗得人发笑,小孩儿话也说不很清楚,佟佳氏学着四阿哥的话笑了一阵儿,忍不住又将四阿哥拢在了怀里。 “哎呦,咱们四阿哥辣么厉害啊,那今天我和你额娘几个吃铜锅子呢,也叫人给你支个清汤的好不好,里头放些你爱用的鱼片和小肉丸。” 一说这个四阿哥眼睛都亮了,也没着急答应,而是转头巴巴看着额娘,额娘平日里管他管的严,就是皇阿玛为他求情也没用。 “额娘,儿子能用锅子吗?” 说着,四阿哥还轻轻拉着额娘的手,撒娇晃着,他知额娘最是受不住他这样,回回自个儿想吃点儿什么想干点儿什么总爱这么求额娘。 玉琭笑着点头,给四阿哥沾沾脖子上的汗珠:“可以啊,不过你也知道你现在还小呢,吃肉肉可不能太多,需得有个度,吃多少肉就得吃多少菜,你自个儿掂量着。” 不爱吃菜大概是小孩儿的通病,一听吃多少肉就得吃多少菜,四阿哥小脸上也有些纠结,可念在能吃肉的份儿上,吃菜倒也不显得太过痛苦了,他只管笑着痛快答应,还点着桌上的梨子请谢氏给他切成小块。 额娘说了,多吃果子对身体也好,今儿额娘许他多用些肉了,他也得多听话才是。, 第529章 忍俊不禁 第529章 忍俊不禁 见四阿哥如此乖觉众人就没有不夸的,通嫔连连感叹:“若是五阿哥有四阿哥一半的聪明劲儿就好了,四阿哥开口早懂事也极早,如今看着都像是个大孩子了,五阿哥这都周岁了,整天就会咿咿呀呀的,还没要开口的意思。” 玉琭揽着四阿哥笑着,每每听人夸四阿哥,她听着比人夸她还高兴呢,不过这些话听听就罢,当真就没必要了,也许是四阿哥日日在她跟前儿的缘故,她也没觉得四阿哥比旁的孩子聪明到哪儿去。 他不过是个小贪吃鬼,遇着好吃的了心眼儿才多,那话也说得利索了,前儿叫膳房的做了虾饼,没叫四阿哥吃够,小孩儿气呼呼的一整天都不肯说话呢,那小脸儿绷得看着同康熙爷不高兴的样子很是有几分神似。 “你也莫急,孩子有开口早的有开口晚的都一样,也不是谁开口的早谁就聪明些,四阿哥那聪明劲儿全用在吃喝玩闹上了,你瞧他着小脸儿,如今还不到八月里就已经黑了一圈儿了,我只怕他将五阿哥也带调皮了。” 通嫔巴不得五阿哥同四阿哥好得穿一条裤子:“姐姐可不必担心这个,说来我还得谢咱们四阿哥呢,日日带着五阿哥玩儿也不嫌这小尾巴拖累,还别说,自打跟着四阿哥玩熟了,他整日见天在外头跑,饭量也涨了不少,他活泼强健我也就放心了。” 众人一瞧五阿哥,确如通嫔所言,这孩子也是个胎里弱的,先前总时不时的病都不敢太见风,一见他便是蔫蔫的头发也细软发黄,也是如今快周岁了才跟着四阿哥日日玩着,许是太阳晒多了,瞧着五阿哥身子还真好了不少,没以前那孱弱劲儿了。 “小孩儿就是得像四阿哥这样多跑多动才好,尤其是阿哥,多摔打摔打才皮实也不容易生病,待明年这时候成妹妹的小七阿哥也就能出来跑动了,到时候叫四阿哥带着五六七阿哥一道玩耍,届时咱们想寻个安静地儿摸牌都不成了!” 佟佳氏说笑一句,一想满院子阿哥乱跑乱闹的场景便忍不住乐,她身子如何自个儿清楚,自把一腔爱都寄托在四阿哥身上她就心宽多了,她是做不了额娘了,可下头的孩子都要叫她一声儿皇额娘呢。 下头的孩子她都关爱着,以后但凡有个知道孝敬的,待她年纪上来后想来膝下也不会太寂寞。 “那敢情好,听姐姐这么一说我只恨不得叫小阿哥这就长大呢,小阿哥腿脚不方便,我还担心他跑不快拖哥哥们后腿。” 成嫔也连连应声,想到几个孩子闹在一处的样子她亦是满心的期待,如若她的小阿哥上头真能有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贴心照拂着,旁人对他的贬低和蔑视想来也会少得多。 毕竟再往上的三位阿哥总不能连弟弟们也不如,偏要整日欺负她的小七阿哥去,就是装也得装出兄友弟恭的样子来。 不等众人回话,四阿哥却开了口,他嘴里还塞着梨子呢,还不忘分出心来听额娘和娘娘们说话。 “我、我背弟弟就是啦!阿玛嗦,嗦我是四哥,应顾顾弟弟们、、、、、” 四阿哥捧着梨子奶声奶气的,自个儿还是一团孩子气呢偏要拍着小胸脯做出哥哥的样子来,说着急了还喷出一小块儿嚼碎的梨子,衣襟子都湿了一小团儿。 这可惹得众人乐极了,连连夸四阿哥懂事,旁人听着只当是孩子的玩笑话,可成嫔听了却满心的感动,还正正经经谢了四阿哥去,四阿哥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心便说明他本心纯善,叫小阿哥跟着这样的哥哥亲近准没错儿。 四阿哥受成嫔的谢受得坦然,小大人似的矜贵点头,撂下一句放心更是叫人忍俊不禁,瞧着架势怕是跟康熙爷没少学,先说他挺直了脊梁端坐在小椅子上的样子便同康熙爷十成十的像。 说说笑笑间铜锅子和碟子也就上齐了,怕四阿哥吃不着心急,佟佳氏还特叫人给四阿哥在一旁摆了个小桌,上头也架了个铜锅子。 不过桌上全是缩小版的,锅子下头是用蜡烛点的火,旁边儿有谢氏、方氏和吴嬷嬷看着,且随四阿哥捏着小筷子小勺子自个儿折腾去,也不怕烫着了。 五阿哥原是坐在奶娘怀里用蛋羹的,可瞧见四哥自个儿坐在小桌前他也闹着要去,佟佳氏无不允的,两个孩子坐在一处用膳瞧着也甚是有趣。 四阿哥早学会自个儿吃饭了,给自己舀了鱼片和肉丸还不忘分给五阿哥些,五阿哥也谦让得很,满心满眼都是他四哥,小手还推着自个儿的蛋羹给四阿哥,两个孩子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竟将几小碟子饭全吃光了。 四阿哥听话得很,记得额娘说吃饱了不能直接就睡,还带着暾焱和五阿哥溜达了一会儿,回来便躺在亭边廊下铺好的小软榻上,俩小孩儿翻了翻身就睡着了,半点不叫人操心。 这不是通嫔头回见五阿哥跟着四阿哥这样听话了,可每每见了都忍不住感慨。 “四阿哥果真是有当哥哥的样子,五阿哥寻常吃饱了还得闹会儿困叫人拍着才能睡着呢,然跟着四阿哥就再没那娇气毛病了,等他再大些估摸着得整日四哥长四哥短地叫着,见天的往德姐姐那儿跑,我拦都拦不住呢。” 佟佳氏忍不住笑:“你拦他作甚,他们兄弟和睦相互照顾咱们省心呢,你只管也跟着五阿哥见天的来,咱们整日一道吃茶打牌岂不快活?回头再叫人将你们宫里的戏台子收拾出来,请了戏班子来唱,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了。” 几人凑在一块儿的时候不少,可能闲下来打牌的工夫还真不多,见天听戏玩乐就更不可能了,平日里后宫庶务也是不少,且有得忙碌。 可这事儿说说听听也是高兴的,没人在这时候说什么败兴的话,佟佳氏还开了果酿给大伙儿浅尝两口,就更高兴得飘飘忽忽了。, 第530章 兄弟争执 第530章 兄弟争执 四人光是用膳便用了一个多时辰,吃罢四阿哥就醒了,他整日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好的精神头儿,非得熬累两三拨奴才才知道困,小睡一会儿又成了个皮猴子了。 四阿哥醒来自个儿攥着湿帕子呼噜了把脸,朝额娘讨了杯蜜茶就带着暾焱玩儿去了。 不过这会子就没五阿哥这跟屁虫了,五阿哥年纪到底还小,这一睡怕就是一下午了,佟佳氏怕一会儿打牌吵着五阿哥了,便叫人先抱着五阿哥回去,至于六阿哥就不必挪动了,这孩子睡觉是个雷打不动的,反倒是醒来不见额娘可得闹一阵子。 玉琭平日里甭管去哪儿多是要带上他,他也不挑床不挑枕头,想睡就能睡着。 牌桌支起来了,四个人打了两个多时辰才起身活动活动,若再打下去腰就要酸了,正好太子、大阿哥、三阿哥、纯禧和荣宪几个孩子来请安,佟佳氏挨着个儿的好好关切罢便叫他们随意松快着玩会子。 四阿哥一听哥哥们来了兴奋得很,他平日里自个儿玩儿多了也是无趣,不闹人只是不想给额娘添麻烦罢了。 额娘平日里好忙的,要跟着皇额娘见好多好多人,说好多好多他听不懂的话,除了照顾他还得只顾弟弟,他同阿玛一般可心疼额娘呢,便能不打搅额娘就不打搅额娘。 下头小豆儿和小郑子两个也算是玩伴,只是他们每每都尽护着他去了,素来玩不尽兴,他最喜欢的就是跟着皇阿玛去乾清宫或是去上书房寻哥哥们,只是他们都是大忙人,鲜有这样能陪着他的时候。 今儿可好,竟都得闲了,四阿哥迈着腿儿朝哥哥姐姐跑过去,只恨腿不够长跑得还不够快,一不小心还摔倒去了。 手心子蹭的有些疼了,四阿哥皱了皱眉也没在意,正欲起来呢,忽得身子一轻,他哈哈笑着顺势抱住了那人的脖子,叫了声儿大姐姐。 “哎呦,咱们四阿哥疼不疼啊?小手心都蹭红了,下次要慢慢走过来好不好?” 纯禧是最疼四阿哥的了,四阿哥胖乎乎的生得又可爱,凡一见她便抱着她奶声奶气喊大姐姐,每每纯禧听着这声儿唤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亲了亲四阿哥的小脸蛋,亲罢还心虚往嬷嬷的方向看了一眼,省得嬷嬷瞧见了又说她没规矩。 论起规矩时她心里总不服,总归四弟还小呢,她亲近些也无妨,再者四弟这样可爱她也忍不住啊。 四阿哥连连点头,小嘴儿一张一合应得飞快:“记得了,记得了。” 说罢,手臂虽还搂着纯禧的脖子,可他眼神儿却一个劲儿的往大阿哥和太子身上瞟,纯禧忍不住笑,知他是等不及要和大阿哥他们去玩儿呢,也不忍拘着四阿哥了,只念叨一句小没良心的,又悄悄亲了四阿哥圆圆的脸蛋一口,这才放四阿哥寻人。 大阿哥和太子关系平平,不过在弟弟们跟前儿还是兄友弟恭的,四阿哥还小,别说什么骑射投壶,就连小姑娘们玩的嘎拉哈也不会,可对着四阿哥满是期待的小脸儿,大阿哥和太子怎么都说不出不带四阿哥玩儿这句话。 末了还是三阿哥想了法子,说放风筝好了,大阿哥和太子点了头,这便叫下头奴才去取了二人亲手做的风筝来。 大阿哥和太子常较劲,就连这玩意儿也得分个高下来,大阿哥做的是个三尺大的猛虎,太子做的是三尺长的雄鹰,四个阿哥两个两个一组,半个时辰为限,就比谁的风筝飞的高。 大阿哥还怕胜之不武,他主动要带着最小的四阿哥,太子有些不大喜欢三阿哥,可见四阿哥已然被大阿哥的“猛虎”拐跑了,他便也不得不点头答应下来,还想着一会儿他赢了,四阿哥定就喜欢他的雄鹰了。 四位阿哥寻了个空地,这会子风不大,不过若拉着风筝跑得快些也不是飞不起来,大阿哥也不叫下头奴才们帮,他一手举着风筝一手拉着线,飞快跑起来的时候还不忘叫上四阿哥。 四阿哥跟着大阿哥屁颠屁颠的跑,连风筝边儿也没摸到一下子也不见生气,跟在人后头吃灰还兴奋的嗷嗷叫。 这放风筝的地方不小,可跑动起来难免要碰面,大阿哥和太子又较劲开了,说是带带弟弟们可比着比着也就顾不上身边的小的了,眼看这半个时辰快到了,只听得不远处忽得一道哭声乍起。 大阿哥和太子忙扭头去看,竟是四阿哥趴在地上哭呢,三阿哥站在一旁也嗷得一声儿哭了起来。 这下子谁也顾不上风筝的事儿了,大阿哥和太子直撒了手任风筝打着圈儿坠落在地,一旁的奴才们站得远些,这会子听见动静了也忙跑了过去,各护各的主子去。 “四弟你怎么了,可是绊倒磕疼了?” 太子离得近些,他紧忙扶着趴在地上的四阿哥坐了起来,细细检查一番,见小孩儿胳膊肘子出了血,鞋也掉了一只便不敢抱着他站起来了,他记得教骑射的师傅说过,若摔得狠了最好不要贸贸然扶人站起来,得叫太医检查了骨头才是,免得伤上加上。 许是委屈大了,四阿哥都说不清话,只一个劲儿的哭,太子忙叫人喊了太医和皇额娘他们,这才去看了三阿哥,只见三阿哥虽哭得厉害身上却干干净净,他便忍不住皱了眉头,不等问话便觉是三阿哥又欺负了四阿哥。 这话太子还没问出来呢,大阿哥倒是心直口快先朝三阿哥发作了。 “你又没摔着你哭什么哭!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跟着二弟吗,怎撞着了四弟?” 三阿哥一听这个也委屈了,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怎得,只摇头说不知道,后又捂着肩膀也喊疼。 夏日里穿的都薄,大阿哥直接拽开三阿哥的衣领子看了看他捂着的肩膀。 嘿!就红了那么一点点,等不着太医来就消了,有什么好疼的? 三阿哥别不是用这个肩膀撞的四阿哥吧,整日就他心眼子多,打小就会欺负四阿哥! 嘎啦哈是兽类膝盖处的一个骨头,玩法比较多样,可用作推演沙盘的棋子,小孩子用嘎啦哈就玩类似弹弹珠、抓石子这样的游戏,还可以掷正反,猜个数等等, 第531章 三哥推我 第531章 三哥推我 大阿哥腹诽着,他虽是个心直口快的,却也不至于是个口无遮拦的,眼瞧着四阿哥伤的不轻,就这么会子工夫胳膊肘子都肿起来个包了,还流了血,皇额娘来了少不得细细查,没得他一开口就给三阿哥定了罪的理儿。 如若三阿哥真不是故意的,他这先定了罪反叫人觉得他一碗水端不平,三弟四弟都是他的弟弟,即便心有偏向也不能贸然表露出来。 就着等人的工夫,四阿哥窝在谢氏怀里抽抽噎噎开口了,他伸着小手指着三阿哥就喊。 “三哥推我!” 此话一出,大阿哥和太子看向三阿哥的眼神儿都不妙了,心说果真是这小子干的,得亏四弟会说话了,若是个开口晚的,还不知叫三阿哥怎么编排呢,四阿哥可有苦说不出了! 谢氏和吴嬷嬷几个护着四阿哥的奴才更是气恼非常,当即就朝三阿哥发难。 “三阿哥这是何意?我们四阿哥一见您和几位阿哥过来,一声声儿哥哥叫着,高兴得什么似的,怎就得罪了您!您若不满大可直说,藏着心思背地里对着四阿哥使手段算什么本事!” “您这手段又能使几年?您不过比四阿哥大了点儿,等过几年您能不能再推得动四阿哥还不一定呢,那您到时候又要用什么手段?什么时候才能坦荡起来!” 吴嬷嬷在主子跟前儿最是和善的一个人了,尤其对四阿哥是半点儿脾气没有,连规矩都不舍得拿来约束四阿哥,如若真教训下头人也不过是绷着脸说句严的再来句轻的,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 她一个奴才对着三阿哥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过火了,尤其是三阿哥年岁也不大,就显得她刻薄了些。 可若真是平地摔四阿哥哪儿能伤得那么重,四阿哥平日里也磕磕碰碰惯了,没见过他掉一滴泪,而今磕着的那条胳膊都不能抬了! 如若两个孩子是跑动时撞着了,那为何三阿哥身上干干净净,就四阿哥摔得一身伤,三阿哥是比四阿哥大,可也相差不大,不至于跑动的劲儿能叫四阿哥弹出去伤成这样! “你胡说!我没推你!” 三阿哥羞恼非常,也顾不上哭了,攥着拳头涨红就反驳四阿哥的话,然他再怎么聪慧也没比吴嬷嬷嘴皮子里利索,小手指着吴嬷嬷当众来了句:“贱婢,闭嘴!” 众人皆被三阿哥这句贱婢给惊得不轻,他身为皇子,是有资格教训吴嬷嬷不假,可三阿哥才多大,竟都学会用贱婢这个词儿了。 可别说是三阿哥绝顶聪明连这样的话也能无师自通,定然是有人在三阿哥跟前儿常说才叫他学会的。 他若是用这词儿来教训自个儿奴才也罢,想怎么骂就怎么骂也无人置喙什么,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吴嬷嬷是谁? 她可是德妃跟前儿的奴才,再往前数那可是伺候过万岁爷的,在昭仁殿中管过好几年的大小宫女,是宫里受人敬重的老人,万岁爷知她伺候最位细致这才专门拨过来伺候四阿哥的。 万岁爷都不曾这样朝吴嬷嬷叫嚣过,三阿哥又算得了什么! 吴嬷嬷嗤一声不开口了,她余光中瞥见诸位娘娘已然走近了,自不会在这时候跟人打嘴上的仗,刚那话里是有八分的怒气不假,可其中二分也是想激一激三阿哥,正好叫人瞧瞧三阿哥的嘴脸。 见吴嬷嬷不开口了,三阿哥的奴才们也不愿输阵,也忙张口替自家主子还回去。 “仗着年纪大怎么还血口喷人,我们三阿哥说没推四阿哥就是没推四阿哥,四阿哥年纪小时不时胡说的还说不准的,我们三阿哥早早就入上书房读书了,规矩更是妥帖,自是比那没学过的强!” 三阿哥跟前儿倒也有个口齿伶俐的小公公,这一开口还含沙射影起来了,吴嬷嬷本事要激起三阿哥的火气,谁道被这小太监胡搅蛮缠一番,她老人家顿时手掌发痒,只恨不得撕烂那狗东西的嘴! 正当她老人家正要发作时,忽听得头顶厉声喝斥:“放肆,四阿哥岂能是你这狗东西能编排的!” “莲心,掌嘴!” 佟佳氏一贯和气,鲜少有打罚下人的时候,弄得莲心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 然这本事却半分不减,只见她同肖公公大步上前,一个踢着那小太监的腿弯叫人跪下,一个撸起袖子抡圆胳膊上去就是一巴掌,且不等那奴才往一边儿倒,且听一声脆响,那太监另一边脸也挨了一下子。 如此左右开弓,只约莫来回这么十多下子,那小太监就眼前发黑双耳嗡鸣,莲心只收手往后退了一步,那小太监身子一弓口中的血就哗的下子吐了一片,后头的大牙都掉出了两颗。 这一招别说镇住下头的奴才们了,就是几位阿哥也噤若寒蝉,四阿哥都吓得不哭了。 “太医何在!” 佟佳氏冷脸冷道一声儿,旁边儿乔太医立马站了出来,他这刚气喘吁吁跑到,连汗都来不及擦呢,然见皇贵妃娘娘这架势,他也不敢大喘气儿了,紧忙先给四阿哥看了伤。 玉琭蹲在四阿哥身侧,半揽着他,见乔太医一碰四阿哥受伤的左臂四阿哥就在她怀里一瑟缩,简直心如刀绞,只恨不得这就将三阿哥生吞活剥了去! 如若真查明三阿哥是故意的,她劲儿非得叫荣嫔和三阿哥付出代价! 玉琭恨恨瞪了三阿哥一眼,可不等她质问,四阿哥又哭了起来,玉琭忙揽着四阿哥低头去看,四阿哥胳膊肘肿得厉害,乔太医只是轻轻一碰四阿哥就受不住了。 “四阿哥的手臂到底如何了?仅是皮外伤还是怎得?” 乔太医没着急回,托着四阿哥的手臂看了又看,又问四阿哥能不能伸直胳膊,见四阿哥稍又伸直手臂的动作便痛哭大叫,他心里也有了数。 “回娘娘话,四阿哥的手臂是有些轻微脱骱了,您瞧这儿,这儿不是肿了,是四阿哥的骨头错位脱了出来。”, 第532章 当众争执 第532章 当众争执 “不过也不难治,臣给四阿哥复位即可,只是四阿哥年纪小,怕是经受不得这样的疼痛。” 乔太医指着四阿哥胳膊肘关节的位置,这儿高高隆起一块儿还破了皮,玉琭原还当是肿了,谁道竟是脱臼了,只瞧着四阿哥的伤玉琭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晕过去。 知四阿哥手臂脱臼比断了她的胳膊还痛! 可再痛也得把胳膊给接上,玉琭忍着泪压抑着怒火,也顾不上这会子同三阿哥计较什么了,连忙又叫乔太医看看四阿哥身上可有旁的伤处,若无旁的大碍她也好放心挪动四阿哥。 正当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四阿哥身上时,三阿哥却悄悄招来身边儿一个不打眼的小宫女,压着声儿吩咐。 “巧心姐姐,你快去寻了我额娘和皇阿玛来,就说阿哥们不小心磕碰着了,皇额娘不分青红皂白当众打了我的奴才。” 巧心微微颔首,这便悄悄从人群中溜了出去。 三阿哥年纪不大,可心眼儿却比他额娘都多,他原以为在场的人多,皇额娘为了体面怎么着也不会太过偏向四阿哥了,可谁道皇额娘竟将四阿哥看得如此金贵,当众打了他的奴才办他难堪。 既是如此,那就不妨将事儿闹大了去,反正说破天也是他不小心同四阿哥撞在一处了,要怪就怪四阿哥倒霉摔脱臼了胳膊,怪大阿哥和太子闲碍事将奴才们都打发得远远的没伺候好四阿哥。 离他最近的大阿哥太子二哥都没看见他做了什么,旁人又怎能指出他的错来,他就咬死不认,四阿哥这亏就吃定了。 然这事儿要真叫皇额娘处置了,他就是长了十张嘴也没用,皇额娘不听啊,不仅不会听还要给他扣上一个不睦兄弟的帽子,事罢皇阿玛定然也不会再细问就这么罚了,那他这一遭可得不偿失了。 稍等了两刻钟的功夫,乔太医总算是将四阿哥细致检查了一遍,除了胳膊这一处旁的倒是没什么要紧了,手心里、膝盖上不过是些许擦伤,净了伤口晾着就是,若包起来这大热天反而容易受伤。 御花园到底不是处置伤口的地方,佟佳氏发了话,这便带四阿哥回永和宫,其余人等也一并过去,这事儿没完,须得好好对质,看看某些人到底时无心还是故意而为之。 玉琭正欲小心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四阿哥起身,谁道又有人来搅局! “皇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素来看不惯臣妾没关系,可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阿哥们磕磕碰碰不是常有的事儿,凭什么这么对三阿哥,你们可将太后娘娘放进过眼里!” 猛然被人指摘,玉琭还愣了楞,抱着四阿哥抬头凝神细看才想来是荣嫔来了,她可是有段时日没见过荣嫔了,自以为荣嫔足不出户是思过呢,谁道如今一打照面,还是半分长进也无。 玉琭也做不来和气的样子了,一双杏眼怒瞪,气得脖子都微微鼓着筋:“谁给你的胆子信口雌黄!瞎了眼吗!看看你的三阿哥,他身上可碰掉了半分毫毛!伤着四阿哥连半句关切也没有,一开口训斥人的嚣张劲儿倒是十成十的像你!” “自个儿不分青红皂白还敢攀扯太后娘娘,此前太后娘娘养着三阿哥的时候也不见三阿哥这样出言不逊、行为不轨!太皇太后娘娘若在定然先撕烂你的嘴拔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敢不敢胡乱教三阿哥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玉琭入宫这些年还没当着人面说过这样难听的话,这怒火勃发的样子直叫人心中打颤,那气势竟比皇贵妃娘娘还足,说出来的话,一丝一毫都不容忍质疑反驳,直斥得人心中发怯,荣嫔一口气堵着,一时间对着德妃竟产生了不可冒犯的畏惧之感。 平日里对着万岁爷也不过如此了。 然缓了口气,荣嫔又猛然不服起来,对自己这一瞬间产生的情绪感到异常恼火。 来的路上她都细问那小奴才了,这事儿不过是意外,没人看清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仅凭四阿哥的一面之词就想将她的三阿哥定了罪,没门! 这德妃凭什么又仗着这样的底气训斥她? 即便她是妃位,也没得这样当众辱没人的! “娘娘还是留些口德吧,这事儿还说不定是谁做的呢,明面上看着是三阿哥同四阿哥相撞了,可四阿哥整日咋咋呼呼的没个消停的时候,他亦不通规矩,说不定是看不惯我们三阿哥,故意摔倒栽赃陷害呢!” “好好好!好一个栽赃陷害!”玉琭险些被荣嫔气笑了,原还道刚刚挨打的那奴才出言不逊呢,在荣嫔跟前儿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玉琭抱着四阿哥,紧着的手臂都微微颤抖,不是快抱不住四阿哥了,是气的了,是忍不住真想撕烂荣嫔那张嘴,可四阿哥哭得厉害,眼瞧着那胳膊肘好像越发的肿了,她岂能叫荣嫔耽误了四阿哥的伤。 只见玉琭上前一步,一手抱着四阿哥,一手指向一旁跪在地上被打得两腮紫红吐血掉牙的奴才。 “以为我不敢动你吗!再敢拦路耽误四阿哥的身子,那贱奴才就是你的下场!还快给本宫滚!” 说罢,玉琭便要抱着四阿哥大步离去,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识相的再怎么气恼也得先让路,回头有得是机会打嘴官司。 可那荣嫔也不知发哪门子的疯,竟拉扯着玉琭不许她走,偏要理论清楚了才是。 “万岁爷说德妃娘娘您最是贤良淑德、雍和纯粹,而今万岁爷不在就不装了不是!臣妾任你打任你骂,娘娘侮辱我就罢可你别想侮辱了三阿哥,我们三阿哥一点儿错也没有、、、、” 对着荣嫔忽然发疯,眼看着怀里的四阿哥都被晃疼了,玉琭再忍不住,当即抡圆了胳膊给了荣嫔响亮一巴掌,将荣嫔的旗头都打散了,头上的珠钗哗哗啦啦砸了一地。 可她捂着脸却不见哭,反而扭头朝玉琭得意一笑,紧接着抱着一旁的三阿哥哭天抢地,好似这一巴掌能要了她们母子俩的命一般。, 第533章 自找巴掌 第533章 自找巴掌 玉琭可不是个愚的,一见荣嫔这戏精上身的样子便知她所作所为定然有所图谋,她总爱揣度旁人会不会装模作样陷害她,实则她自个儿就是个爱颠倒是非的人。 管荣嫔什么目的,她想打就打了,她都做了德妃了若教训谁还得掂量着,这些年万岁爷可白白宠她一场了,再者这也是荣嫔自找的巴掌! 不过怎么着玉琭也不会将自己陷入理亏的境地,不就是闹嘛,谁不会啊,见荣嫔哭得大声,她也猛然拔高了声调。 “你再碰四阿哥一下试试!四阿哥伤得还不够重吗?你到底是何居心!” “三阿哥说是无意,本宫也不欲同一个孩子计较,可荣嫔你一把年纪不会还不懂事儿吧?乔太医明说了要赶紧给四阿哥接手臂,你非要拦着是想要四阿哥废了条胳膊才满意吗?” “你口口声声说本宫同皇贵妃娘娘看不惯你,可你看看你自个儿都做了什么?到底包藏了什么坏心!” 玉琭扯着嗓子冲着荣嫔一通吼,原就气得身子发抖,这一用力过头,原本白皙的脸都憋得通红,眼泪欲掉不掉的,像是真被逼急了一般。 “你、、、、” 荣嫔自以为激得德妃动了手便占了理,可谁道这贱人竟反应这样快,也演起来了,一通抢白又叫人心都偏向她了,正欲反驳,谁道万岁爷就到了跟前儿了。 “到底怎么回事。” 康熙爷没着急挤进去,只绷着脸定定立着,不知道这场闹剧因何而起。 三阿哥是派巧心寻康熙爷了不假,可不凑巧,两边儿正好错过了,康熙爷是下午同诸位大人议事累了,听说玉琭同几位女眷、阿哥公主们都在一处呢,他便也想过来散散心。 谁道过来一瞧正见荣嫔扑上去拉扯玉琭和四阿哥,玉琭利索给了荣嫔一巴掌。 他本想制止,可一想玉琭绝不是个仗势欺人的,再者在场的也不止她二人,皇贵妃、通嫔、成嫔,还有阿哥公主们都围着,如若玉琭真嚣张跋扈,周围不至于连个拦的也没有。 这事儿可不对劲儿,。 思及此,康熙爷便立在外围听了两句,没叫梁九功惊动了人,总归玉琭敢打敢骂的可没吃亏。 然这一听就不得了了,荣嫔说玉琭欺负她和三阿哥母子俩,玉琭又气得说话都带着哭腔,四阿哥也一个劲儿的抽噎,即便玉琭抱着四阿哥是背对他的,他也能想象出玉琭和四阿哥的委屈劲儿。 再往下听就更不得了了,四阿哥竟受伤了! 这还得了!康熙爷稳不住了,连忙出了声儿,众人连朝万岁爷拜,玉琭也抱着四阿哥盈盈朝康熙爷屈膝。 “万岁爷,您可算来了,我们娘俩险叫人给欺负死!” 玉琭是唯一一个没念叨万岁爷吉祥的,一开口就是诉苦,她打了人依旧又底气同康熙爷这样诉苦,到底是宠妃呢,可不是白跟康熙爷好了这么些年! 康熙爷先前刚听玉琭委屈的声儿就心疼呢,更别提见了娘俩委屈极了的模样,他下意识三步并两步快步过去,一手揽着玉琭一手揽着四阿哥,眼里全然没有旁人。 “不是来御花园松快的吗,怎么四阿哥伤得这样重?太医怎么说?你呢?你可伤着了,可叫太医瞧了?” 玉琭眼泪簌簌往下落:“臣妾没事儿,可四阿哥的手臂脱骱,原只是磕磕碰碰罢了,臣妾也不欲难为了谁,即便四阿哥说是三阿哥推了他,臣妾也不欲计较了,就只想赶紧的回去叫乔太医给四阿哥接上手臂。” “可谁道荣嫔还不依不饶起来了,不知道的还当是四阿哥欺负了三阿哥呢!合着四阿哥受伤反而是四阿哥活该呗!” 玉琭深喘了几口气,她手臂酸下意识抱着四阿哥颠了颠又弄痛了四阿哥,惹得小孩儿一阵嚎哭,这可把玉琭心疼坏了,眼泪也真切也不少。 “罢了,什么也不说了,臣妾就要四阿哥好好的!” 说罢,玉琭连告辞的话也没有,直迈开了步子就要走,如此任性的劲儿没惹得康熙爷半分不满反而更叫人跟着急切心疼,连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将四阿哥接过来抱着,一手护着四阿哥一手拉着玉琭,将众人远远甩在后头。 都走出去老远了,康熙爷才朝梁九功撂下一句,叫他将今儿在场的都叫去乾清宫,这事儿定要细细差,给四阿哥一个交代。 众人倒是没什么意见,牵扯两位阿哥呢,万岁爷过问是必然的,战战兢兢些的也不过是伺候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奴才,是他们没有伺候好,再者便是荣嫔心中打鼓了。 万岁爷这架势,是明摆了偏袒德妃和四阿哥的,一会子真审问起来了,皇贵妃少不得在一旁煽风点火,可说什么都是次要的,只要没有证人没有证据,任谁都不能往三阿哥身上泼了脏水。 荣嫔定了定心,缀在后头稍整理了仪容,也趁机抱着三阿哥问。 “好孩子,你同额娘说实话,你有没有推四阿哥,或说你若真推了四阿哥,当时没做得太明显吧?” 三阿哥眼中浮现出些许挣扎之色,到底还是没承认。 “额娘,儿子没有。” 没有什么?是没推四阿哥还是没做得太明显留下把柄? 不过都不重要了。 他能撞上四阿哥确实是意外,只不过快撞上时他便反应了过来,本是能躲开的,他假装没注意,撞着四阿哥时故意推了他一把而已。 原也只是看不惯四阿哥见天傻乐还能讨皇阿玛欢心,给他个小教训罢了,谁道伤得那么厉害,四阿哥不经摔可不能怪他。 荣嫔也顾不上深究,这便放心点了头,然担心一会儿万岁爷挨个儿问起来三阿哥紧张,怯少不得再嘱咐嘱咐。 “如此额娘就放心了,不过你可得记住,不管谁怎么翻来覆去的问,你一口咬死没推四阿哥就对了,旁的额娘替你应对。” 三阿哥忙点头,能有人替他挡事儿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第534章 当面对质 第534章 当面对质 母子俩边说边往乾清宫的方向去,待到了地方便见乔太医已经给四阿哥处置好旁的擦伤了,这会子正拿剪刀剪开四阿哥的衣袖,准备开始复位了。 四阿哥歪在玉琭的怀中,疼得小脸儿惨白似哭都哭不出了,康熙爷则坐在四阿哥的面前,大手轻轻抚着四阿哥的小脸儿,挡着他看太医的视线,口中还柔声安抚,低头垂眉的样子是人少见甚至见都没见过的温柔。 荣嫔说是要放下对康熙爷的情了,可见此心中到底还是酸得厉害,眼神儿又洒了一圈儿,只觉旁人的酸也不比她少,然许是都藏得好,众人面上竟也没露出什么端倪来,只是颇紧张地看着四阿哥,尤其是皇贵妃,看四阿哥像是看她亲生骨肉似的疼惜呢! 荣嫔微微不屑,再看德妃和四阿哥受难的样子心里还泛上一股快意,她不禁想,德妃能吃这样大的亏,这么些年来还是头一回吧? 正当她走神的功夫,乔太医也准备好了,只怕说出来叫四阿哥紧张,他只朝康熙爷和德妃微微点头示意。 康熙爷和玉琭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然还不等他们将四阿哥再搂得紧些,说时迟那时快,乔太医扶着四阿哥的手臂一拽一推这就算复位好了。 复位不难可四阿哥却经受了极大的痛苦,只听他一声惨叫,小身子惊着似的在玉琭和康熙爷怀中猛然一弹,脊背和双腿都一阵僵直,惨叫将歇,四阿哥也被人抽了骨头似的软了下来。 小小的孩子竟直接疼晕过去了! 如今是有麻沸散可用,然里头几味药材断不能用在小孩身上,故而甭管多疼只能叫四阿哥硬抗着,好在也就疼这么一下,复好位之后就是慢慢养了,不动就不怎的疼。 不同于刚刚呵斥荣嫔的时候了,这会子玉琭是真真心疼得险些要了命,扶着四阿哥直咬牙哭,她想抱一抱四阿哥都不成,乔太医还给四阿哥固定手臂呢,这一伤筋动骨的四阿哥想再无忧无虑的撒欢怕就得等到冬日里了。 倒也不仅是玉琭心疼,连康熙爷也红了眼,他最是疼爱四阿哥不过,哪儿能见四阿哥这样痛苦,佟佳氏更是哭湿好几条帕子了,看荣嫔母子俩的眼神儿都带着火。 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乔太医给四阿哥包好了手臂,起身开了方子细细嘱咐几句。 “四阿哥的手臂没什么大碍了,这二日用些活血化瘀的,半个月内断不能叫四阿哥的手臂用了力气,正好夏日里也不冷,更衣不便不穿上衣也使得。” “之后百日内可稍稍活动,然仍不能太过用劲,如若短期内再伤一回只怕就得落下毛病了,稍一撞一碰的这旧伤处就容易脱骱,即便阿哥成年也不会痊愈。” 康熙爷同玉琭听着自然重视得很,眼下也不肯抱着了免得四阿哥手臂不适,也不叫四阿哥再回永和宫了,康熙爷直抱着四阿哥去了他的昭仁殿。 将四阿哥放在龙床上,亲自绞了帕子给四阿哥擦干净身上的冷汗,四阿哥的衣裳脏兮兮的,康熙爷还给四阿哥换了干净的,亦是趁机再好好检查四阿哥身上的几处伤。 他慢条斯理又轻柔地呵护着四阿哥,不假他人之手,亦不叫玉琭帮衬。 这架势谁都知道万岁爷是恼了。 他好好的四阿哥怎么一摔就伤得这样重? 平日里四阿哥可皮实着呢,磕磕碰碰都是家常便饭了,四阿哥也经常冒冒失失的,同暾焱你追我赶的时候也不是没撞着过谁。 四阿哥小多是摔了个屁股墩儿,他自个儿也不觉得疼,笑嘻嘻揉把几下子就爬起来了,三阿哥也年岁不大,四阿哥怎今儿同三阿哥撞了下子就伤成了这样,三阿哥还能生得一身铜骨铁皮不成? 先前虽未细问,可听玉琭言语间的意思,四阿哥曾说是三阿哥推了他。 康熙爷想象了下三阿哥从远处跑来顺着奔来的劲儿推撞四阿哥的场景,四阿哥能险些摔断了胳膊倒是不显意外了。 然事关阿哥们的名誉,这事儿须得有证据才能下论断,没得凭着想象去说话的,三阿哥也是他的儿子,他亦不愿去揣测那么小的孩子能含着这样坏的心。 弯弯绕绕在心里过了几遭,康熙爷也就冷静多了,他放心不下四阿哥,干脆就在昭仁殿开始细细的审问。 大阿哥和太子是有担当的,刚刚被几位娘娘又是打又是骂的惊得不轻,这会子一冷静下来便先站出来认了错。 “还请皇阿玛责罚儿臣,是儿臣没有照顾好弟弟们,原说好了儿臣带着四弟,二弟带着三弟的,可儿臣和二弟只顾着手上的风筝了,这才疏忽惹了祸。” 大阿哥先开了口,太子也忙跟着解释了一句:“这事儿也不怪下头奴才们的疏忽,是儿臣和大哥嫌奴才们多,跑动起来麻烦这才叫人都站得远远的,三弟四弟年纪小些没儿臣和大哥跑得快,他们在后头跟得又急,许就是因为这个才撞在一处了。” “儿臣没看到弟弟们是怎么撞在一处的,听到哭声才赶了过去,争执间又听四弟说是三弟推了他,这才闹了起来。” 大阿哥和太子是条理清晰的,也不推脱身上的责任,如此可叫康熙爷心中稍感安慰。 “你们确有疏忽的过错,然下头奴才们到底尽心没尽心可不是保成你一句话的事儿,他们人虽没在你们跟前儿候着,可当值时心不能不在主子身上。” “你也说了当时就起了争执,然朕只瞧见无关紧要之人大呼小叫,甚至阻拦德妃抱着四阿哥诊治,怎不见有奴才站出来说了真话?一位阿哥少说也带了四个奴才,统共十六个呢,这到底是站得远都没看见,还是都不上心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康熙爷甫一发难,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见那十六个奴才都跪了出来,谢氏、吴嬷嬷也赫然在列,就连三阿哥身边儿刚刚打掉两颗牙的小太监也不曾落下,梁九功使了眼色,叫人将那奴才拖了进来。, 第535章 多半撒谎 第535章 多半撒谎 吴嬷嬷算是里头资历最深的一个了,她护四阿哥如护眼珠子似的小心,且在心中掂量了下子,这便率先开口回了话。 “回万岁爷的话,奴才一直看着阿哥呢。” 此言一出,三阿哥心头一咯噔,只怕露馅儿,眼睛紧紧盯着吴嬷嬷。 吴嬷嬷不紧不慢先回想了当时的场景:“、、、、、依着太子爷的吩咐,奴才们都立在西南角靠近池边的位子等候,阿哥们是吃了茶从西往东跑的,后到了尽头再拉着风筝折返过来。” “眼下不是放风筝的天,除了阿哥们跑得快些也没旁的法子叫风筝飞起来了,在阿哥们相撞前来了一阵北风,太子爷便拉着风筝往北跑了,三阿哥在后头远远缀着,也就是这一转弯不久的功夫,三阿哥正同往东的四阿哥相撞了。” “奴才立得远又是稍侧对着三阿哥,并未看清是三阿哥无意还是无意,然只知道两位阿哥相撞,三阿哥始终立得稳稳的。” 吴嬷嬷没胡乱编排,亦没只说怀疑三阿哥推了四阿哥,从头至尾都是冷静陈述。 可越是这样越是叫人怀疑三阿哥是故意而为之,毕竟两个差的不多的孩子若真无意间撞在一处,必定是两个都得摔倒,三阿哥能稳稳当当站住多半是有了准备,有了准备便也不是无意了。 见康熙爷沉着脸看向三阿哥,似起了怀疑的心,荣嫔可急了,连忙站出来替三阿哥反驳。 “既是吴嬷嬷并未看清,那你说的这话可做不得准数了,阿哥相撞时那样慌乱,你说三阿哥如何就如何吗?即便三阿哥立得稳又能如何?三阿哥比四阿哥高些自然站得比四阿哥稳当!” 荣嫔是最没资格替三阿哥辩驳什么的了,除了会撒泼耍横其余一概不知,佟佳氏恼了,当即忍不住叱责荣嫔一句。 “万岁爷可叫你开口了?都是宫中的老人了竟还学不会规矩吗!这事儿岂有你插嘴的份儿,阿哥们都伤过了你才来,且不知是那只眼睛瞧见了全程!” 荣嫔动了动嘴唇儿到底是没敢顶回去,万岁爷都已然不耐了,她若再不知进退只怕又得挨罚,更别说叫她护着四阿哥了。 既荣嫔说不得,只有再挨着个儿的问下头的奴才们,她们同吴嬷嬷一般,一来是离得远没看清,二来也起了躲懒的心并未一直盯着阿哥们看,这事儿岂敢承认,便只能摇头含糊应付一句。 人人都说不知,谁都不能替三阿哥或是四阿哥作证,那这事儿可就不好查了,康熙爷捏了捏眉心,只得又问了三阿哥一遍。 “三阿哥,朕相信四阿哥同样也相信你,既没有人能为你们作证,那朕便只能再问一你遍,望你诚实直言,你若无错便罢,若真又错只要肯认错朕也不会怪你,你改了就好,你们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得和睦相处才是。” 康熙爷极力做出温和的样子来看向三阿哥,期待三阿哥能承认错误,且听下头人说这一圈儿,他心中隐隐也有了决断,三阿哥多半是推了四阿哥的。 他倒也不是偏信了四阿哥和吴嬷嬷的话,他只是瞧三阿哥心虚罢了。 凡该旁人的奴才开口,三阿哥面上还算镇定的也没露怯,就是眼睛紧盯着那人,小手也紧紧握着,见人没说出什么要紧的才略略松劲,只看这个,三阿哥多半就说了谎。 可要说三阿哥出于什么目的推四阿哥就没人知道了,许是快撞着四阿哥了,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子,也许是发生的太突然三阿哥自己也记不清了这才如此紧张只怕挨罚。 康熙爷到底还是不愿意恶意揣测一个那么小的孩子。 可三阿哥到底是叫康熙爷失望了,只见他微微低下头,红着眼睛蓄了眼泪,委屈的还赌气开了。 “儿臣没有,可儿臣说什么都没有人信,既是如此儿臣也不说了,只要能叫四弟消气皇阿玛尽管罚儿臣就是了,四阿哥总是最要紧的。” 虽说以三阿哥年纪说这话还能算在童言无忌的范畴,可他天资聪颖,在学问上悟性极高,一点就透,康熙爷可不认为三阿哥会在这时候童言无忌,他瞧着三阿哥像是借着委屈对他这个皇阿玛不满呢。 “大丈夫顶天立地,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竟还引得你如此不满,朕是一来就定了你的罪还是不许你解释什么了?你日日在上书房读书,一开始学的就是天地君亲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康熙爷冷冷撂下一句,甚至没抬高了音调发火,可谁人看不出上头这位动了怒,怕不是顾及着榻上还躺着四阿哥呢,怕惊醒了四阿哥这才没厉声呵斥。 也许是顾及着三阿哥年纪也不大的缘故吧,只觉不至于这样训斥一个小小的孩子,可三阿哥能说出这样的话就已是不值得万岁爷心疼了。 殿内众人急急跪下,大阿哥和太子见状也连连替三阿哥求情。 “还请皇阿玛息怒,三弟他只是难过罢了,并没有不敬皇阿玛的意思,这事儿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以前儿臣和二弟也常打打闹闹的,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越打还越亲近呢。” “是啊,大哥说的是,今儿千错万错都是儿臣和大哥的错,是我们兄弟二人没有看顾好弟弟们,以后再不敢了。” 大阿哥和太子接连说着,好似真怕皇阿玛对三阿哥有了什么不满,然说句实话,他们兄弟仨可玩不到一处,多个阿哥在上书房读书就多了份竞争,三阿哥本身又不是多讨喜的,只是面上的和睦罢了。 相比三阿哥,大阿哥和太子倒是愿意同四阿哥相处,四阿哥好玩儿嘴又甜,一看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他额娘又得宠,真要拉拢用人也是个得用的。 这会子求情不过是在皇阿玛跟前儿演些个兄弟情,皇阿玛总叫他们和睦,平日里不显,如今有了机会可不能不表现。, 第536章 可还公允 第536章 可还公允 然康熙爷却不理大阿哥和太子的求情,只用一双锐目盯着三阿哥。 “你既觉得朕不公允,那朕就公允给你瞧瞧。” “三阿哥和四阿哥相撞,伺候阿哥的奴才们俱有疏忽之罪,各领二十个板子,吴嬷嬷年事已高恐经受不住杖责,便罚半年的月例银子。” “保清、保成没有照顾好弟弟们,然念你们的担当,便领五个手板子,回去思过三日。” “荣嫔御前失敬,不敬皇贵妃和德妃,阻拦四阿哥治伤,罚俸一年,即刻送去钟粹宫思过一月。” 康熙爷冷冷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三阿哥跟前儿那挨过打的小太监身上,抬手一指,梁九功就立刻会意将人提溜了出来。 “还有你,当众污蔑阿哥,挑拨离间,三阿哥身边绝不能留下你这样的人,即刻割了舌头,就在这殿前杖毙。” 康熙爷话音将将落下,杖毙二字惊得人肩头一耸,那小公公顿时吓得涕泪俱下,喊饶命的声儿都破了音。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不敢胡说了,是三阿哥推了四阿哥,是三阿哥推了四阿哥,皇上饶命啊、、、、、、” 那奴才为了活命也不管是什么话了,慌忙乱说一气,然他已然是个将死之人了,没有人会再细细分辨他说的话,甚至只觉得他吵闹。 梁九功知万岁爷是刻意拿这狗奴才开刀给三阿哥看的,当即叫人拿了匕首来,打算亲自动手。 魏珠和小高子也是人精,一个人摁着那奴才,一个给师父递了匕首,梁九功用手指缓缓擦过刀刃,见魏珠拿来的还是个钝刀子,顿时朝人邪邪笑,心道魏珠识趣。 紧接着,梁九功倏的收了面上的笑意,猛然扣住那奴才的下巴,以最磨人的方式转着刀尖儿,足足叫那奴才惨叫了小半刻钟的功夫,末了再杖责时已听不见那奴才的声息,只叫人瞧见顺着他撕烂的嘴角下流出的一片猩红。 这场面别说几位阿哥公主,就是皇贵妃和玉琭也有些受不住,然对四阿哥不利的人皆不值得同情,只恨不能叫三阿哥也受了应有的罚。 待那奴才死得不能再死了,康熙爷这才看向吓得脸色煞白的三阿哥,开口还带着些轻笑。 “胤祉,如此在你心中朕可公允了?你既无错,是不该罚你。” 三阿哥哪儿敢再造次,他本以为说了那句委屈的话能叫皇阿玛心疼他呢,谁道反而出坏了招儿。 皇阿玛首先是天子才是他们的阿玛,天子怎能受的住当面质疑和不满,这一刻他可对皇权理解的淋漓尽致了。 “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对您不满,不该不知感激,还请皇阿玛责罚。” 三阿哥颤着声儿带着泪认错,这泪可不是伪装的了,是真害怕了,吓出来的。 康熙爷也不应声,慢慢悠悠吃了盏茶才点头:“既你知错,同保清宝成一般,皆罚五个手板子,记住什么是兄弟和睦,回阿哥所思过一月,不必去上书房读书,就练敬天法祖、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这十六个大字。” 三阿哥无不应的,含着泪又认了遍错,而后就起身同大阿哥和太子上前,在皇阿玛跟前儿站成一排,翻出掌心儿来等着挨板子。 康熙爷执尺亲自打,没收着劲儿,一个五个板子下来小手心儿就全红了,火辣辣的疼,连握拳都不能,挨了打还得谢皇阿玛教导,又拜了才能退出去。 带着人出了乾清宫,太子连话也不愿意同三阿哥多说了,直接回了毓庆宫去,他这五个板子全是三阿哥连累的,能给三阿哥好脸色就怪了。 大阿哥也同样对三阿哥不满,如若三阿哥不说那不敬的话,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可三阿哥偏要作死,还连累了一圈儿人! 对着三阿哥那张挂着泪的脸,大阿哥直觉得拳头痒痒,若非还顾及着兄友弟恭呢,非得揍三阿哥一顿不可。 “挨了打你知道错了,怎么做的时候心狠手辣半点儿没犹豫,得亏四弟只是伤了胳膊,若再厉害些你看皇阿玛不扒了你的皮,少自作聪明吧!” 撂下这句,大阿哥也快步走了。 他们这些到了年纪开始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不容易,一年到头也不得几日松快,今儿好不容易得半日假生生叫三阿哥给搅合了,还挨了这样一通板子,待明儿起来怕是连笔都握不住。 大阿哥强忍着火气撂下这句话就走了,他若真不走,只怕就忍不住对三阿哥动手了。 昭仁殿那头,除了玉琭同四阿哥还在跟前儿,旁的尽被康熙爷给打发了,可罚了一通人康熙爷心里的气也未解半分,还是觉得堵得慌。 一来意外得见三阿哥不满的心,二来是没能给四阿哥一个交代,康熙爷兀自坐在榻沿没动,都不知该怎么同身边的玉琭开口。 若玉琭不满再哭闹,可他半分法子也没有了。 然不等他想出来什么,忽得领口一紧,有小手在背后拉他。 康熙爷眉间一松,紧忙转身去看,果然是四阿哥醒了。 “好孩子,手臂还疼不疼了?可要吃用些什么,皇阿玛这就叫人传来。” 四阿哥小脸儿依旧发白,没多大精神,不过许是不舒服,他不想躺着了,借着皇阿玛扶他的劲儿坐了起来。 “有点点痛,阿玛额娘呼呼就好了。” 康熙爷和玉琭听这话鼻尖儿瞬间一酸,四阿哥太乖了,身子都这样不舒服了还不叫人担心,偏要做出坚强的样子来。 “好,阿玛给你呼呼。” 康熙爷都不敢叫四阿哥抬胳膊,自个儿弯着腰凑上去轻轻吹了几口,玉琭捻着帕子沾着眼角,也配合着叫四阿哥如了意。 待吹罢,四阿哥朝阿玛额娘呲了呲牙,再不说痛的事儿了,反而将小手伸到了康熙爷跟前儿。 “阿玛,罚罚。” 康熙爷一愣,听这句罚罚,莫不是四阿哥早醒了? 可醒了就醒了,怎么还自个儿讨罚?, 第537章 尤不解恨 第537章 尤不解恨 “四阿哥没有错为什么要阿玛罚你呢?” 四阿哥垂着睫毛想了想:“哥哥们罚了。” 康熙爷和玉琭闻言皆笑:“哥哥们挨罚你就得挨罚吗?没有这规矩的,咱们四阿哥好好养伤就是了,阿玛不罚你的。” 可一听不罚四阿哥还不依了,巴巴将自个儿没受伤的右手高高抬到皇阿玛跟前儿,想说什么还有些说不出来,磕磕巴巴瞧着就有些急了。 “罚、罚儿子不乖,跑快受伤,额娘嗦、嗦,头发是阿玛额娘给的、、、、” 四阿哥一急说话就颠三倒四的,端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康熙爷听不懂可没招儿了,拢着四阿哥的小手求救似的看向玉琭。 玉琭好笑又心疼,忙轻声替四阿哥解释。 “四阿哥是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他整日上蹿下跳没个老实时候,夜里给他沐浴时便总发现他身上这一道那一道的小伤,我便用这话念叨了他几回,谁道他记住了只是还说不利索。” “对!对!身体发发,受额娘阿玛!”见阿玛额娘总算明白他的意思了,四阿哥还笑着连连朝二人点头,对着小孩儿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可叫康熙爷既心软又感慨。 “你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孝敬,阿玛还怎么舍得罚你,阿玛不仅不罚你还要嘉奖你,如若三阿哥也、、、、、” 康熙爷顿了顿声儿没再说下去,他面上虽未表露,可刚刚三阿哥那句不满的话到底是叫他伤着心了。 玉琭轻叹,即便再不满也不在康熙爷跟前儿显露了,只轻轻拍了拍康熙爷的手背算作安抚。 “罢了,都是孩子呢,不懂事也是寻常,这事儿就叫他过去吧,四阿哥都不难过了,爷也别难过了。” 见玉琭这样大度,康熙爷反而为刚刚的为难而羞愧,他同玉琭互通心意这么些年,竟还不信玉琭的心性为人,为不曾有过的不满哭闹而头痛真真不该。 “到底是叫四阿哥委屈了,罚的阵仗不小,可末了还是没闹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玉琭摇头不欲多说了,总之在她心里已然是给三阿哥记上一笔了,这事儿也不会这样完,她心里可有计较呢。 然康熙爷不知,还当玉琭真就放下了,便也不再多言,只好好关切四阿哥去。 四阿哥哭的时候不短,这会子不饿就是渴得厉害了,就着康熙爷的手连吃了三盏蜜茶才觉得满足,他这小贪吃的说是不饿的,可一瞧梁九功捧上来的点心又心动了。 仗着“柔弱不能自理”,四阿哥一点儿不怕额娘不许他多吃甜食了,四盘点心各捡了一个用着,吃完还不够,又朝梁九功讨了一小碗儿杏仁酪。 上头撒了他爱的山楂碎、花生碎、一撮晒干的桂花,最后再浇上百花蜜,拌匀了舀一勺入口,香、软、甜、脆裹在一处,四阿哥只觉幸福的快飞起来啦! 这吃法直叫康熙爷瞧着就糊嗓子,兀自吃了口茶也不觉清爽,他知四阿哥嗜甜,却不知四阿哥爱成这样,怪不得玉琭还日日约束着,若不约束属实不成。 再瞧玉琭,似也觉得牙酸,不过今儿四阿哥难受得够多了,就叫他开心开心吧,偶尔放纵也不是什么大事。 四阿哥吃饱喝足了就要睡,到底是身子不舒服呢,平日自个儿一翻身就过去了,今儿可得叫人哄着才好。 玉琭没多留,欲抱着困乏的四阿哥回永和宫,康熙爷原不想叫玉琭和四阿哥走的,可永和宫还有个六阿哥须得玉琭看顾呢,总不能叫人再将六阿哥抱过来在昭仁殿住一宿,六阿哥要用的零碎多,挪来挪去的也是麻烦。 既玉琭和四阿哥不留下,康熙爷跟着一道去永和宫也没什么,永和宫康熙爷也都是住惯了的,然跟着玉琭和四阿哥到了门口即将出门时,玉琭转身抬手抵了抵康熙爷的胸膛,叫人立在了门槛之内。 “爷留步吧,今儿夜里我怕四阿哥胳膊疼,想多陪陪他呢,爷过去了也是自个儿睡正殿,若夜里四阿哥和六阿哥再哭闹起来搅得爷歇不好就不妥了。” 康熙爷闻言顿了足,看着玉琭久久不言,心中忽得空了块儿似的难受,这还是玉琭头一回拒绝他,不叫他去永和宫呢。 轻握住了玉琭的手,康熙爷犹豫半晌才问了一句:“可是还怪爷没能重罚了荣嫔和三阿哥呢?可你也知道没人瞧见到底发生了什么,孩子间的玩闹素来不好决断,许是今儿还闹得厉害,过一阵子孩子们就什么都忘了。”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爷不好只听四阿哥的一面之词,当然,咱们的四阿哥素来纯真耿直,定然不会说谎。” 玉琭摇摇头,对康熙爷的决断倒没什么不满,她知道康熙爷这般处理已然是最好的结果,是最倾向四阿哥的结果了,可心里就是不舒坦。 她也不想在康熙爷跟前儿做出什么大度的模样来了,白日里还能装下去,夜里只怕睡着了就忍不住咬牙切齿,做生撕了三阿哥的梦了。 这事儿没法儿就这么过去。 她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四阿哥夹着竹板的手臂,就能看见四阿哥哭肿的眼睛,手臂复位时四阿哥的惨叫声还一遍遍的在她脑海中回荡。 她的胤禛生生被疼晕过去了!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凭什么受这样的痛苦和委屈!她捧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的宝儿凭什么被人这样糟践! 除非三阿哥也经受一遍这样的痛苦,她心头的恨就不会解! 区区五个手板子算什么,叫他兀自反思又能反思出什么,只怕心中更是不满,且琢磨着下次怎么对四阿哥下手更解恨吧? 若叫她罚,非得将三阿哥打死了才解恨! 这么丁大点儿的小东西就知道怎么害人了,天生的坏胚子绝不能这样轻飘飘的放过,就是不要了三阿哥的小命,也得叫这小东西知道什么是怕,叫他再不敢对四阿哥做了坏事。, 第538章 暗自处置 第538章 暗自处置 可这些心里话玉琭没法儿给康熙爷说,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他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若真罚三阿哥罚狠了怕不是还得心疼。 既是如此,那就不必再叫康熙爷为难了,她同三阿哥可无瓜葛,自是能下得去手。 玉琭压着心里的恼恨面上还对康熙爷微微笑笑,耐着性儿解释着:“我怎会怪爷,又不是爷伤的四阿哥,我也知爷已然尽力为四阿哥讨回公道了,断没有不满的。” “只是这事儿太事发突然了我一时还有些缓不过来,要知道事发前我还同姐妹们一道玩叶子牌呢,谁道就听人说四阿哥受伤了,之后又是争执又是闹的,我现在竟都有些回想不起来先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了。” “许也是我心急说错了话才惹得荣嫔那样不敬,眼下稍冷静些了也觉得先前不少冲动,今儿爷就许我也好好思过一场吧,若爷一定要去永和宫,只怕更是叫人觉得四阿哥比谁都紧要了。” 玉琭以退为进,明明说着自省思过的话,可叫人听着尽透着无奈和无法言说的委屈。 康熙爷心疼得要命,正欲再安抚几句的,然玉琭却不许他再说了,朝他微微福身就带着四阿哥走了。 康熙爷讷讷唤了声儿玉琭,到底是没跟上前,顿在原地望着玉琭抱着四阿哥的背影,心中别提有多落寞。 直到玉琭主仆一行都不见身影了,康熙爷也没挪动的意思,梁九功心里略不好受,挪了几步上前问道。 “万岁爷,您还去追德妃娘娘吗?娘娘不叫您跟过去想来也只是气话,没真怨您的意思。” 康熙爷叹声垂眉:“她怪不怪朕朕不知,可朕却怪自己,只疼爱四阿哥却没考虑她们母子的处境,今儿不满的是三阿哥,可谁知道旁的阿哥和后宫女眷心中又有多少不满呢?” “要朕为了保四阿哥不受人嫉妒就不疼爱四阿哥了,朕断然不肯,朕只想更对他们娘俩上心,更护着他们些,莫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 梁九功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万岁爷对德妃竟用情至此,后宫里这么些女眷,万岁爷何曾顺着过谁,能在万岁爷跟前儿使小性,还能拒绝万岁爷宠爱的也只有德妃一人了。 “那可要奴才亲自再给四阿哥择几个奴才送过去?要身怀些武艺的,想来能将阿哥护得更妥帖些。” 康熙爷先是点头又猛然摇了摇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玉琭对身边儿奴才也是个长情的,只要她未说不满意朕便不动她的奴才,再者谢氏方氏和吴嬷嬷哪个不好?换下谁都不妥,真再添置两个奴才岂不更叫四阿哥成了众矢之的。” “四阿哥跟前儿没有不妥的,朕反而瞧着三阿哥跟前儿的奴才不老实的居多,死的那个不亏,当是还有人给荣嫔悄悄报过信儿,不然荣嫔又不在御花园岂能知阿哥们争执了起来?” “你下去好好派人问问,看看是哪个机灵的不给朕报信儿倒是先将荣嫔扯了进来,查明了就小心些换下去,到底是太后娘娘给三阿哥安置的奴才,不好明面上处置。” “保成保清那儿你也上心些,孩子们打小就没有不好的,然跟着什么人就容易学成什么样子,阿哥公主身边人等不求他们多能干,要紧的是得知道闭嘴、能明辨是非的。” “嗻,奴才这便去办。” 梁九功打千应下,这事儿万岁爷重视着,他自然不敢疏忽半分这便亲自去办了,临走前还安排魏珠好好伺候着,叫人一会儿给万岁爷沏些下火安神的茶,出了这样的事儿万岁爷心里不好受,只怕夜里都睡不踏实呢。 有道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梁九功亲自去查的,下头人个个紧着皮干活儿,自然效率奇高,还不到一个时辰就查明了消息。 “回万岁爷,奴才都查清楚了,那报信的奴才是三阿哥跟前儿的一等宫女巧心,此奴才原也是太后娘娘跟前得力的,只是自打回宫后没娘娘日日给下头人紧着皮子了,那巧心见钱眼开,被荣嫔收买了去。” “三阿哥整日做什么,读了什么书,用了什么膳,巧心都要逐一向荣嫔禀报,她俨然成了荣嫔的奴才了,故而事发时她才先去寻了荣嫔,求荣嫔给三阿哥撑腰。” “然过去也并未告诉荣嫔实情,只说三阿哥被皇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欺负了,若再不过去三阿哥只怕要吃亏,许是因为这个荣嫔娘娘一过去就同德妃娘娘起了争执。” 康熙爷闻言也不觉意外,不过要说是受那奴才挑拨荣嫔才胡搅蛮缠也不尽然,荣嫔本就不是个聪明的,办事说话俱不过脑子,她只一情绪上头就没办不坏的事儿。 若无荣嫔掺和本也不会闹这样大,皇贵妃和玉琭皆是大度又识大体的,他即便不亲自处置,她二人也定然行事公允,不会为难了谁。 “那奴才今日能为了钱财转投荣嫔,明日也能为了旁人给的好处对三阿哥不利,且尽快处置了吧,回头再给三个择个稳妥的。” 梁九功忙应声:“万岁爷放心,不等明儿三阿哥就瞧不见她了。” 康熙爷点头没再说什么,他心乱也练不下去大字了,干脆叫梁九功给上些酒来,对月浅酌几杯本想消愁,谁道醉后更是愁绪重重,干脆醉倒了去,明日再接着烦忧。 康熙爷这儿是安稳下来了,可永和宫还点着灯,玉琭哄四阿哥睡下,四阿哥果真还疼得睡不安稳,他年纪小,也不能用了什么安神的药,只能自个儿硬挨过去。 四阿哥时不时的醒,好在一睁眼就能看见额娘在他身边,四阿哥也坚强了许多,只依偎着额娘,他便觉得胳膊不甚疼了。 然他一睡着又浑身不舒服了,总想动动胳膊翻翻身,然胳膊受限,受伤的地儿又隐隐作痛折磨着他,小小的孩子睡觉都紧锁眉头,且不说四阿哥是何感受,玉琭瞧着便心头不忍,无声流泪许久。, 第539章 给他教训 第539章 给他教训 约莫过了子时二刻,四阿哥才睡沉了些许,安顿好四阿哥请没受杖责的吴嬷嬷看顾,玉琭便带着花月和魏启回了正殿,绕过屏风,里头已然有人早早等候了。 “叫姐姐久等了,四阿哥才睡沉了去。” “不妨事,只要四阿哥好就好。” 眼下早过了落钥的时辰,可佟佳氏半点儿没要回去的意思,拉着玉琭坐下,她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托盘,示意玉琭掀开了头上的盖子瞧。 玉琭打开一看,里头竟是血淋淋的一根舌头,若无意外,当是下午梁九功割下的那个,玉琭瞧着也不觉诧异,反而笑了笑。 “劳烦姐姐了,姐姐觉得如何?能给三阿哥一个教训吗?” 佟佳氏瘪瘪嘴,只觉这般还不够:“你啊就是太心软了,要我说干脆将三阿哥弄死得了,省得他再来妨碍咱们四阿哥,一个小丑还容他蹦跶什么?同荣嫔一般,都不是能上得台面的。” 玉琭笑笑,叫花月拿来绣筐,她亲自在那物什上穿针引线,她不能亲自去看三阿哥受教训的一幕,便总得参与参与,不然心头可不解恨。 “姐姐此言差矣,弄死三阿哥是没什么难的,可只怕后患无穷,死了个阿哥和疯了个阿哥究竟哪个更叫万岁爷动怒,自然不必多说,咱们再厉害也没万岁爷的耳目厉害不是,我总归是不想给姐姐招来祸患的,为了个三阿哥也没必要。” “再者就是给四阿哥积福了,咱们不收拾三阿哥,以后有得是人看三阿哥不爽,这杀人总是不如借刀杀人,既不用咱们的刀,也不会脏了咱们的手。” 玉琭说这话时手上是沾满了那奴才的污血的,许是过得时辰久了,那血的颜色还有些发黑,那污浊的颜色将玉琭的如葱根的双手割成鳞片似的白。 佟佳氏瞧着有些可怖,可再看玉琭,不知怎得,更觉她从温和中生出一股妖冶的美来。 康熙爷最爱的就是玉琭的温柔平和,自以为那就是玉琭的真性情了,可佟佳氏却觉得染上恨的玉琭才真做回了她自己,才是那个鲜活的人。 佟佳氏抬手轻轻搭住玉琭的手背,也染上了几分血色污浊:“你只管去做,一切有我替你和四阿哥兜着呢,我只怕你们娘俩委屈,其余的还未叫我怕过。” 玉琭无不感动的,放下的手中的物什同佟佳氏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那多谢姐姐了,我没什么好东西能给姐姐,不过我和四阿哥、六阿哥一定同姐姐一条心。” “谢什么。”佟佳氏笑笑不许玉琭这样客气:“我也不是尽为了四阿哥的,是觉得你值得我对你好,别难过了,以后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莫叫些个上不得台面的坏了心情。” 玉琭笑着点头,就这会子功夫便将那断舌处置好了并擦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佟佳氏看了眼时辰也不废话,这便招来跟前儿一个面生的奴才。 玉琭细看了会子,这才想起这小公公是佟佳氏跟前儿的小成子,整日跟在肖公公后头听差遣的。 见玉琭似对小成子不甚放心,佟佳氏连忙压着声儿同玉琭解释两句:“别看他不打眼,身上的功夫可厉害着呢,肖公公、莲心还有小成子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人,忠诚方便你只管放心。” 玉琭点了点头,佟佳氏素来不干没把握的事儿,交给小成子她倒也没什么不放心,即便败露也有后手自是不怕。 她先是将这穿好线的断舌交予小成子,而后又唤来魏启提来鸟笼,将一只巴掌大的小鹦鹉和一个小小的银哨子也交予小成子带好。 “这鹦鹉是训好了的,到了地方你轻轻吹一声短哨它就会依照你的指令从窗飞进去,吹两声短促的它就会开口说话,末了再吹一声儿它便自个儿又回来了。” 只怕不成事,玉琭还叫小成子演练了一回,那银哨子也是特制的并不会发出什么响亮的声儿,使劲儿吹也不过是沙沙的声音罢了,断不会惊动了守夜的人。 若是恰巧来一阵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这哨声也就更隐秘了,不过常人可不比小鹦鹉机灵,它自是能分辨出自己常听到的声音,故而能依照指令顺利行事。 再说那小鹦鹉,也不知用什么法子给他开的嗓,尖尖细细的乍一听像是个公公似的,佟佳氏忍不住笑,心说即便不用那舌头,这大半夜的耳畔冷不丁的有人冲着他说话也够吓人的,三阿哥不受惊就怪了。 他年纪不大,多来几回吓出毛病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鹦鹉万岁爷只赏给了玉琭,一旦万岁爷真细查起来,岂不露了馅儿? “这样有本事的鸟儿怕是只能用这一回吧,若万岁爷查起来多半会怀疑你这儿。” 玉琭伸手摸了摸那小鹦鹉的脑袋,怜爱地搔了搔它的羽毛:“他怀疑什么?因怕打搅阿哥们歇息,万岁爷叫人给那对儿封了口,早发不出什么声音了,这只已然是他们第三窝儿的孩子了。” “我早叫人上了心,留了两只机灵的备用,它们不用多教,重复个六七遍便能说得七七八八了,寻常也不在我宫里住,栖在枝头四处觅食,同野生无异,唯听这哨子差使。” “不过如若真担心它们漏了口,喂药封口就是,以后再生了蛋挑好的细细培养就好。” 佟佳氏还是头回知道玉琭身边还有养鸟的奇人,她看了看魏启只觉不像,可下头小豆儿和小郑子年纪都还小,怕是没这样的本事。 她想不出个答案来也不多问,人人都有自个儿的秘密,她亦有手段瞒着玉琭呢,除了小成子她还有旁的得用的人,只要两个人一条心,些个细枝末节也不必尽数了解。 “好,你心中有成算就是,这个你可比我懂,时辰不早了,咱们这便叫小成子去办吧,回头得了好消息咱们许是还能歇会觉呢,我可是有几年没这样熬过了。”, 第540章 吓得半死 第540章 吓得半死 玉琭并无异议,小成子得了令这便悄声走了,他果真是个身怀功夫的,就翻窗那灵动劲儿像是个猫儿似的,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呢。 且不知小成子何时才能回来,玉琭便邀着佟佳氏净手,而后一道去里间躺会子,她熬夜是没什么,可佟佳氏身子骨不成,能多歇会子还是多歇会子吧。 二人倚着迎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一会儿又听见六阿哥哭,二人也没歇息的意思了,干脆去看看两个小的,如此给自个儿寻些事儿也不嫌无聊了。 再说小成子那头,揣着小鹦鹉和那腌臜物就往阿哥所奔了,可眼瞧着快到了三阿哥的住处,忽得从前头拐角儿处出来两个人,若他再快一步就得同人打个照面了,小成子忙顿足贴着墙角,吓得心脏扑腾扑腾直飞快的跳。 好在那二人只是寻常奴才,来去匆匆也没发现了他,待脚步声远了小成子才探出半个头看了看,刚刚紧张着没看清,这会子才发现不止是这两个奴才呢。 二人还抬着一个,前头的抱腿后头的抱胳膊,看身影像是抬了个半大女孩,多半是个宫女,二人走的倒是不快,也不见偷偷摸摸的样子,巡视的侍卫更不见踪影,可见是有人提前打了招呼了。 小成子心头打鼓,肖公公叫他来之前还特给他讲了宫中巡防轮值的时辰,叫他钻了轮班的空子过去,娘娘管不得宫中巡防,并没提前打招呼的本事。 可这事儿到底谁做的? 莫不是他们中间出了奸细出卖了娘娘们,这会子是特设计请他入瓮呢? 小成子不敢大意,思量片刻干脆远远跟上了那两个人,只见二人走走歇歇,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似说着埋怨的话,可小成子离得远听不甚清,末了跟着二人去了北三所,这才知那两个奴才是来杀人灭口的。 他来不及探查被灭口的人是谁,连又跟上那两个奴才,末了瞧见了梁九功这才知道,这事儿是万岁爷吩咐的,后又回北三所探查,这才知被灭口的乃是三阿哥跟前儿的巧心。 见此,小成子一颗心顿时放在肚子里了,他不敢耽搁紧忙又回了阿哥所办差,心中还笑叹,真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有万岁爷招呼巡防侍卫了,正好方便他行事! 三阿哥的寝间静悄悄的,细听只有两道一轻一略重的呼吸声,眼下已然丑时半了,是人睡得正熟的时候,小成子将怀中的鹦鹉给放了出来,叫它叼着那腌臜物飞了进去。 今儿给三阿哥守夜的奴才是王嬷嬷,这老奴才是忠心不假,可就是人老了,既眼花还耳背,夜里还有些微微打鼾,若不点灯还是个雀目。 何为雀目,通俗些说就是夜盲,叫她守夜还不够给主子添乱的,故而早些年夜里就不伺候了,只是今儿特殊,死了个公公给三阿哥吓着了,巧心也是个该死的,三阿哥也是黏王嬷嬷,今儿就叫她留下守夜了,正好方便小成子行事。 见那小鹦鹉就了位,小成子这便退了出去,拉着线躲在墙根处等着里头的动静。 白日里受了惊,王嬷嬷呼吸声又大,三阿哥睡得并不踏实,到了时辰该入睡时,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小宁子被梁九功剜掉舌头的场景,好在他将手一放下去就能摸到躺在脚踏上的王嬷嬷,三阿哥也就安心了。 后来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也不知几时,三阿哥觉得脸颊痒痒的,像是有人用笔尖子扫他的脸一般,四阿哥揉了一把什么都没摸到,没多想正欲翻翻身坠入梦乡呢,忽听得有人冲着他耳朵说话。 “阿哥、阿哥,救救奴才啊,奴才好疼啊,奴才的舌头好疼啊、、、、” 这声儿似飘飘忽忽的钻进他耳朵里,三阿哥心头一紧,陡然瞪大眼睛,霎时间惊得一身冷汗,浑身颤颤被人掐住脖子似的发不出声音来。 那道声音并没有消失,反而似乎离他近了些:“阿哥、阿哥,奴才的舌头哪去了,啊呀,好疼啊,奴才要疼死了,阿哥你怎么不死啊,奴才可是为您说话才丢了命啊。” “阿哥,奴才的舌头哪去了,哎呀,在您旁边呢、、、、” 三阿哥颤抖着身子几乎吓得要晕过去,他盯着黑洞洞地被风吹得一荡一荡的帷幔,那影影绰绰的样子越看就越是像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小宁子,小宁子的血干涸在地上了,也是像夜这么黑。 四阿哥发不出声音来,只想赶紧找到小宁子的舌头叫他快快的走。 只见他涕泗横流,颤着手胡乱在枕旁摸着,忽得脸颊一凉,似挨着一团软塌塌又裹着血腥气的物什。 “啊——!!别舔我!别过来!嬷嬷、嬷嬷!救命啊!阿玛、额娘,救命啊!” 三阿哥顿时崩溃大哭,口中乱喊着人,手脚踢打不断,王嬷嬷被这动静惊醒了,迷糊间摸索着点了灯,待眼前清晰了才去抱三阿哥,可她一伸手就被三阿哥踢了一脚,这一脚正中她的鼻尖。 王嬷嬷痛呼一声,鼻间酸涩至极,眼泪下来的瞬间鼻血也流了下来,仓惶间胡乱一抹也顾不上处置,老嬷嬷惦记着三阿哥呢,且哄三阿哥要紧。 可怜三阿哥刚见了光明就瞧见一脸血刺呼啦的王嬷嬷,三阿哥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头一歪直吓昏了过去。 “快来人啊!三阿哥梦魇晕倒了,快去叫太医、、、、、” 阿哥所顿时乱作一团,小成子看够了戏忙揣好小鹦鹉和那断舌就走了,一路上一个侍卫也无,畅通无阻地回了永和宫。 他也来不及多讲,再有一会儿阿哥所的奴才就要来了,都知道皇贵妃娘娘关切四阿哥,特来陪伴着,奴才若想请太医必得经过皇贵妃首肯,不然这大半夜的光是几道门就够耽误人的了。 佟佳氏和玉琭知小成子成了事,顿时大喜,连忙叫人伺候着解了头发吹了灯,假装已然歇下了。 果然,还未过半刻钟呢阿哥所的奴才就来了,佟佳氏和玉琭都没露面儿,只叫肖公公拿了牌子给三阿哥请人,旁的关切的话一句没有。, 第541章 区区梦魇 第541章 区区梦魇 那奴才也知三阿哥不受娘娘待见,亦不敢多言,只紧忙跟着肖公公一并请人。 如此将人送走了,玉琭和佟佳氏才紧忙趿了鞋子起身,点了灯又听小成子细说。 那小成子口条利索说话逗趣儿,说到三阿哥吓得屁滚尿流时直叫佟佳氏和玉琭笑得前仰后合,小肚子都绷酸了。 余下就没什么了,只消处置好那断舌和小鹦鹉就是了,小宁子死罢早被人抬出宫扔乱葬岗去了,这断舌直接剁碎了喂鱼,至于小鹦鹉便喂了药,叫它再不能开口学人言即可,虽有些可惜了,可这事儿不能大意。 有道是祸起于玩忽,功败于细微,前头已然走了九十九步稳妥的了,万不能败在这最后一步,索性叫它不能人言,放它自由,以后也不必听差遣了。 魏启亲自办的,处置好正欲回去伺候,正撞见回来复命的肖公公,魏启忙顿足招呼一声。 “公公可是忙完了?三阿哥那儿不消太过上心吧?若没什么紧要的公公只管回去歇息,这儿奴才候着听差遣就是。” “那便劳烦你了。”肖公公也不同魏珠客气,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管叫魏珠通传一声儿就是。 “咱家带着太医给三阿哥瞧过了,三阿哥是梦魇着了,委实受惊不浅,屋里不能灭灯,床上也不能挂帷幔,稍来个生人靠近三阿哥,他便哭闹不止,只觉是小宁子前来索命了。” “三阿哥年纪不大也不好多用什么安神的药,只能将跟前儿的奴才都喊来陪着,饶是叫嬷嬷紧搂着三阿哥也止不住发抖,瞧着甚是可怜呢,十天半个月能缓过来劲儿都不错了,料想多半是被小宁子的死状给吓着了。” 肖公公朝魏启笑着挤了挤眼睛,即便他们对主子们的手段心知肚明,关起门来说话依旧不能漏了口风,魏启连连点头也跟着唏嘘。 “可不是嘛,那狗奴才也真是的,自个儿搬弄是非丢了小命就罢了,竟还敢找回来搅得小主子日夜不宁,也不知万岁爷可过去瞧三阿哥了?万岁爷身上的龙气定然能压得住小宁子的亡魂,叫三阿哥得些安宁。” 肖公公抚了抚身上的褶子,慢条斯理的答:“区区梦魇哪儿能惊动了万岁爷,这事儿连娘娘也不必惊动的,明儿得闲了再过去瞧瞧三阿哥也使得。” 魏启点头,这便明白肖公公的意思了,只要万岁爷不去那娘娘就不必去,反正娘娘们也是明着不喜三阿哥,不必紧着过去装样子,区区梦魇而已,这宫中睡不安稳的人多了,若主子们个个都惦记着也不必歇了。 “成,奴才这便给主子们禀明了去,免得主子们惦记着三阿哥也歇不好,公公也快下值歇着罢,白日里娘娘身边可离不了您支应呢。” 肖公公笑笑,对恭维的话还挺受用,且甩了甩拂尘这便回去歇着了,今儿确实是没少忙碌,心劲儿一下来马上浑身就乏了。 目送了肖公公离去,魏启便回了正殿,可还没进去门儿呢就被花月拦住了。 “若没什么大事儿明儿再说罢,主子们心头爽利已然歇下了。” 魏启顿足,那确实是没什么大事儿得将主子喊起来听,他笑笑点头,知今儿是花月在外头守门还有些心疼,连跑去抱来自个儿的铺盖给花月躺。 “你歇着罢,我不累,我替你守着门。” 花月哪好意思,总归殿里有莺时和莲心守着主子呢,也用不着她一直上心,干脆拉着魏启的胳膊一并坐在了铺盖上。 “可别,你整日够忙了,再替我熬着可不像样,你也坐下歇着吧,左右就一个多时辰便天亮了,你还紧着回禀主子,咱们坐下说说话时辰打发得也快。” 魏启顺着花月拉他的劲儿就坐下了,被牵住的胳膊直发烫发僵,脑子也糊涂了,一时竟不知要跟花月说些什么。 对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魏启脑子一糊张口就问:“你可想家?先前我见莺时和橘如几个都托人给家里捎信儿捎银子,你、、、、” 才说了一半儿魏启就住了口,花月家的情况他可是知道些的,只是不能提,提了就叫人心里难受。 花月阿玛是个不争混的,先前年年巴望着花月那点儿月例银子还不够,竟盼着花月放出宫,他好将花月许出去再赚一笔聘礼。 只是依着规矩宫女出宫归家的年纪都三十了,多是寻不到好人家,顶多给人做填房,可因着德妃娘娘受宠,连带着跟前儿的奴才们也都高人一等,花月阿玛只一放出风声,竟还真有人想娶花月搭上宫里的关系。 花月眼下才二十二岁,离出宫少说还得有八年呢,花月他阿玛就迫不及待了,还直言价高者得,货物似的想将花月提前给卖了。 花月原还惦记着家里,一听这个气得干脆同家里一刀两断了,再没她这个女儿,还说要留在宫中给娘娘做一辈子的奴才。 那几日花月心情低落至极,还是魏启亲自哄的,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自个儿是个没能耐的阉人,不能娶了花月,可他若不是个阉人怕也遇不到这么好的花月了,只是顾及着残破的身子,他也从不敢提给花月一辈子依靠的话。 魏启暗骂自个儿蠢笨,干脆利落给了自个儿一个嘴巴子:“对不住,这话你就当我没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定给你寻来赔罪。” 花月见人这么紧张也是好笑,连攥住魏启的手不许他打了:“哎呦多大点儿事儿,犯得着这样对自个儿吗?总归我家里那点儿事儿你也都知道,同你说起来我也不介意。” 花月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想着家,却算不得甚想,也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 “必是想家的,可也没那么想了,主子宽厚我愿意跟着主子伺候主子一辈子,说句实在的,我也有七八年不曾回去了,阿玛额娘的模样我都记不大清了,若叫我归家只怕还没在永和宫叫我自在。” 康熙时期宫女是三十岁放出宫,雍正时期才改成二十五, 第542章 病情加重 第542章 病情加重 魏启见花月没生气,心中也松了口气,他微微偏头看着花月的侧脸,以往他觉夜里值守最难挨,冬冷夏热寻常还有蚊虫侵扰,可身边儿有花月,他便也不觉得难挨了,心头泛着热。 “在宫中也好,咱们一道伺候主子,甭管主子跟前儿的奴才们换几茬我都陪着你,咱俩也算是能做个伴儿。” 魏启忐忑的说着,声儿极轻,也不敢说得太透,只怕被花月反感嫌弃,他是个阉人,时而自个儿都厌恶自个儿,不敢奢望花月的喜欢。 可花月不仅没有反感,反而还朝他粲然一笑,用手指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好啊,等我年纪到了主子就是赶我出宫我也不走,即便我老了也伺候不得主子了,好歹还能给你补补衣裳,不叫你刮破了衣裳在外头晃荡一天还不知道呢。” 魏启面上腾得一红,当即就紧紧攥住了花月的手,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住的点头,再看刚刚被花月拽着衣袖,果真是破了个口子,魏启有些臊,对着那破口也觉得万分可爱了,低头扑哧一笑,再看花月时眼睛里都泛着月色的光彩。 “嗳,那以后就劳烦你操心了。” 倒也不知何时,两个人就这么依偎着睡着了,待阳光渐亮才将二人照醒,二人一睁眼便瞧彼此还紧握的手当即脸上一红,烫着似的撒开了去。 “我去给主子传膳。” “我去给主子备水。” 二人同时出声,瞧着对方面上的红又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可是少了不少尴尬,魏启给花月指了指头上歪了的绢花,花月给魏启指了指袖子的破口,便也顾不上忙活了,先收拾好自个儿再说,若这般出去倒也失态。 待准备妥帖了,里头的二位主子还没要起身的意思,昨儿睡得忒晚了眼下睡得正香,稍同肖公公商议两句,下头奴才们便都不舍得主子起身了,只管再容主子多歇一个时辰去。 总归只要万岁爷那儿不提去看三阿哥,娘娘们便也不急得过去装样子。 可想是这般想,还没叫主子多歇半个时辰呢外头便来了消息,说是三阿哥又不稳妥了。 约莫是寅时三阿哥又梦魇惊醒一回,下头奴才们哄着,也不叫阿哥早起读书了,且喂了三阿哥半碗奶羹又哄着三阿哥睡了过去,然谁道没一会儿就发热起来,刚刚还吐了一回,下头奴才不敢耽搁忙又来请太医。 肖公公得信儿,不得不请莲心叫醒主子拿主意,再者还有一会儿万岁爷就该下朝了,知道这消息多半是要过去瞧瞧的,娘娘也不好不去。 佟佳氏挣扎着起身,心中又将三阿哥埋怨了一通,然又不能真不管他,吩咐肖公公又请太医,她也梳洗打扮起来带着人往阿哥所去,瞧瞧三阿哥的惨状想来心头才舒服些。 佟佳氏昨儿是和玉琭睡了一个被窝子的,即便她起身的动作轻也将玉琭给吵醒了,玉琭见状也支着手臂要起。 “姐姐怎起得这样早?可是外头有什么事儿,我替姐姐分忧便是。” 佟佳氏忙拦了拦,手搭在玉琭的肩上压着她再睡会儿:“是三阿哥还闹腾呢,怕万岁爷过去我先起身准备着,你歇着吧,不必过去,我替你解释一句便可,四阿哥还得你看顾呢。” 玉琭也没强求,一来是她真不愿过去见三阿哥,二来也困得实在起不来,便从善如流又躺了回去。 “那我便不跟姐姐客气了,姐姐若有事儿只管叫人唤我,我至多就再睡半个时辰起身。” “好。”佟佳氏应了一声儿,见玉琭这迷糊劲儿还甚是好笑,紧忙起身叫人伺候梳洗更衣,用膳都搬去偏间了,免得伺候人多动静大吵着玉琭好眠。 她倒也准备得及时,这头刚准备好便听人说万岁爷准备去看三阿哥了,不过龙袍厚重,万岁爷大抵得先回去换身轻便的再过去,事不宜迟,佟佳氏紧忙就带着人过去了。 若能赶再万岁爷前头,也更方便叫她装模作样一番,好体现她的大度,即便偏爱四阿哥也断没有忽视三阿哥的意思。 到了阿哥所,上下奴才们正一派忙碌,佟佳氏进去看了三阿哥一眼,见三阿哥烧得意识不清脸蛋通红,她险些要压不住面上的喜意,便忙捏着帕子抵了抵鼻尖子遮挡,叫来王嬷嬷问话。 “你们夜里是怎么伺候的,这可都叫了两回太医了,三阿哥还不见好吗?” 王嬷嬷急得满面愁容,可怜她一把年纪了,挨了小主子一脚还不能好生歇歇,顶着鼻梁子上的微微青紫回话。 “奴才该死,没伺候好小主子,太医说三阿哥就是受惊了,如此才噩梦不止冷汗直冒,昨儿夜里没睡好,许是离那冰盆又近了些,这寒气入体才发热起来,眼下正等着汤药伺候,只要阿哥解了惊惧这病也就能好了。” 佟佳氏点头,也不知真关心三阿哥,这话听听便罢,她只管打发王嬷嬷伺候三阿哥汤药,自个儿在里间寻了个靠近三阿哥床榻的地方坐下小憩,静等万岁爷来。 佟佳氏所料不差,康熙爷就是回去更了衣才来的,如此也见其含着几分漫不经心,似并未将三阿哥的惊症放在心里。 然看了三阿哥,康熙爷这才重视几分,又问了三阿哥的症结,太医只说梦魇,也不敢说是您昨儿手段太残忍吓着三阿哥了,正巧三阿哥昏沉间又哭喊起来,连求小宁子别来要他的命。 康熙爷闻言不禁蹙眉,又问了跟前儿人小宁子是何许人也,梁九功忙解释一句,康熙爷这才知道昨儿死的那个奴才就叫小宁子。 说到这儿了,康熙爷才琢磨着自个儿手段是不是太狠了些,后又问大阿哥、太子和二位公主昨儿歇得可好。 下头奴才们俱道了好,康熙爷放了心,又不觉是自个儿的问题了。 三阿哥年纪小不假,可保清保成年纪也不大,再者连纯禧和荣宪都没听说吓得睡不着觉,怎就三阿哥胆子那么小,竟不像是个阿哥的胆量了。, 第543章 耐心告罄 第543章 耐心告罄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原就有七八分怀疑三阿哥是故意伤人,如今三阿哥受惊他也不觉得甚可怜,关切三阿哥的话还没关切佟佳氏的话多。 “怎瞧你脸色这样不好?昨儿也没歇好吗?” “多谢万岁爷关切,臣妾还好。”佟佳氏点头,面上露出些勉强的笑意来:“昨儿臣妾陪着玉琭妹妹看顾四阿哥呢,四阿哥才是真没歇好,他疼得睡不着,身上的小衣被冷汗浸湿一身又一身,后半夜才安稳了些。” “听说三阿哥身子不妥帖,玉琭原还想陪着臣妾一道来看看的,别再是因为四阿哥的缘故,她心里也不好受,然我瞧她累得摇摇欲坠便不肯她跟来,逼着她睡下了,臣妾好歹是歇了一二时辰,身子撑得住便来瞧瞧。” “也是臣妾不好,昨儿都该来看看三阿哥的,可听下头奴才们说只是梦魇,臣妾便没在意,谁道竟这样厉害,可是叫三阿哥吃苦了。” 说到这儿,佟佳氏忍不住轻叹,微微低着头像是自责内疚,也像是实在疲乏得厉害了,连仪态都险险维持不住,再加之佟佳氏那张因缺觉而萎靡的小脸,想不叫康熙爷心疼都难。 “一会儿朕就去看看四阿哥,三阿哥这儿有太医和奴才们看顾着料想也无事,你身子素来孱弱,不好跟着这般操心,快回去歇着吧。” 康熙爷闻言果然是心疼了,不过比起佟佳氏,他更惦记着玉琭和四阿哥,心早早的飘去了永和宫,说这话时三阿哥不愿吃药又猛然大哭起来。 三阿哥这中气十足的声儿吵得康熙爷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再看王嬷嬷怀中的三阿哥,属实不像是惊惧吓着的样子。 可这孩子都哭得小脸通红了,还病着,若一直哭只怕于身子不利,康熙爷见周围奴才对三阿哥俱没了法子,只好他亲自上场,拿哄四阿哥的本事去哄三阿哥。 “三阿哥,听话快快用药,用了药身子才好得快呢,等身子养好了你就能想去哪儿玩儿去哪儿玩了。” 四阿哥是个听劝的,他身子又一贯好没怎么用过药,故而哄四阿哥多是哄他多吃几口菜,哄起来也不见费劲儿,无非是费些嘴皮子而已。 如今换做三阿哥这法子就行不通了,一个孩子一个脾气,有的的吃软不吃硬,有的吃硬不吃软,康熙爷越是哄三阿哥还哭得越来劲,委屈的劲儿像是黄河似的奔流不尽。 眼看着康熙爷手中的串珠越拨越快,即将耐心告罄,佟佳氏连忙起身告退,免得康熙爷发火波及到她。 她倒也走得及时,这才刚带着人出了三阿哥的门,就听康熙爷含怒训斥的声儿从屋里冲了出来。 “怎么连阿哥都哄不好,朕要你们一个个有什么用!” 天子一怒,奴才们身子都吓软了半截儿,呼啦啦的跪了一片,然奇迹的是三阿哥也不哭了,抿着嘴儿瞪着双眼睛看着他皇阿玛,眼里的泪欲掉不掉,显然是吓得不敢再哭了。 康熙爷扶了扶额,也不知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儿了,又是烦躁又觉得歉疚,他知道自己不该在一个生了病的孩子面前发脾气,可他属实受不了了,三阿哥哭闹不休惹得他又烦又急。 好在三阿哥不哭了,康熙爷怀着复杂的心情揉了揉三阿哥有些烫手的脑袋,抱着他放在榻上坐好,语气也尽量放得缓和。 “三阿哥乖些,吃药好不好,统共就这小半碗,一鼓作气喝下去,皇阿玛叫人给你拿饴糖吃。” 三阿哥含着惧点头,他真是被皇阿玛这阴晴不定的样子吓怕了,比小宁子来索他的命还可怕。 先前他一句话说不对皇阿玛就当众要了小宁子的命,哭闹也会惹得皇阿玛厌烦,可皇阿玛训斥罢又能温声来安抚他。 谁知道下一刻又是什么样子呢?叫他心惊胆颤也不敢生出依靠的心,只得是皇阿玛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断不能再惹得皇阿玛不快了。 王嬷嬷说了,小宁子即便来索命也不必怕,他是皇子,是龙裔,天然便不怕这些邪崇恶鬼,小宁子无非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他听了心头虽仍旧不安,可比之昨儿夜里已然好了不少,可这会子,比起小宁子,他可更害怕皇阿玛发火儿,用了药也不敢讨饴糖,更不敢开口叫皇阿玛留下多陪伴他会子,只依偎着王嬷嬷,攥紧她皱枯的手才有几分踏实。 “三阿哥真乖,这不是也能用下药吗,待夜里还有一顿呢,你可记住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句话,叫你用药并非是要害你呢。” 康熙爷细细给三阿哥擦了擦滴在领口上的漆黑药汁,细声安抚一句,可那衣服上的药渍怎么也擦不干净,甭管他如何安抚,三阿哥也一副不愿同他亲近的躲闪样,如此康熙爷便也不同三阿哥亲近了,好似他强人所难一般。 “罢了,来人伺候三阿哥更衣歇息吧,好好看顾着,太医暂不必回去,若再有不妥着人禀了朕便是。” 说罢,康熙爷便起身欲走,下头人紧忙恭送,无不谢天谢地将这位给送走了。 也是见康熙爷一走,三阿哥才抱着王嬷嬷的手臂又哭了出来,只不过这次不敢出声儿了,咬着牙瘪着嘴压着哭声,害怕委屈得不像话。 “嬷嬷,我怕,我想要皇玛玛。” 三阿哥念叨着太后娘娘,也是离了太后才知道太后的好,也不嫌他皇玛玛日日要求他这样那样了。 毕竟太后娘娘除了日日盯着三阿哥的规矩之外,旁的可半分没委屈过他,日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虽平日话少也不见她说什么喜欢三阿哥的话,但都体现在日常点滴中了,是极疼三阿哥的。 王嬷嬷搂着三阿哥忍不住叹:“好阿哥,这一时半会儿的可见不着太后娘娘,咱们娘娘陪着太皇太后娘娘在园子上呢,不过奴才可代您给娘娘送个信儿过去,来不来的也说不准,阿哥你且养好身子要紧,旁的就不要多想了,总归万岁爷是心里有您的。”, 第544章 二人和解 第544章 二人和解 三阿哥不信,只觉自己不仅被皇阿玛厌恶了,连皇玛玛也不要他了,可他已不敢再胡闹,身子又属实难受得紧,且躺下窝在王嬷嬷的怀中哭着睡了去,心中还萌生出后悔来。 若他当时没恶意伤了四阿哥,是不是就不会受今儿的苦了? 额娘近来总叮嘱他要谋而后动,万不能像她一般冲动行事,他起先不明白,如今可是尝到个中滋味了。 那头康熙爷从阿哥所出来,路过大阿哥门前时正听见里面朗朗读书声,他顿时平复不少心绪,暗自点头,心道总算是有个懂事的了,闭门反思也没偷懒荒废时日。 透过窗,康熙爷看着大阿哥认真的模样便没进去打搅,掂量着玉琭的气儿约莫是消了些了,他略一思索心中便有了计较,直带着人回乾清宫开了库房,仔细给玉琭择了个珍贵的用以赔罪,又在镜前正了正衣襟这才往永和宫去。 不同于三阿哥那儿的吵闹凌乱,永和宫上下一派和谐,康熙爷进殿时没叫下头人惊动了玉琭,他远远循着四阿哥的笑声过去,手搭着门框探头一瞧,娘俩正歪在罗汉床上读书呢。 四阿哥还不认字,自然是玉琭讲四阿哥听,康熙爷细听一阵儿就知道玉琭讲的是什么了,约莫是传奇一类的市人故事,正讲到战国名医扁鹊游虢国呢。 玉琭这儿的书皆是他择出来的,他自然也看过书上的内容,书上字句简练,一则故事至多用百十来个字就写尽了,真依着书上的语句给四阿哥讲四阿哥也听不懂,玉琭便通俗着讲,句句简单生动。 当听到玉琭说那虢国太子死了又突然活过来,四阿哥高兴得什么似的,小手高举着庆祝,点心都顾不上啃了。 也是四阿哥这么一蹦跶,抬头正瞧见他皇阿玛,四阿哥当即更高兴了,声声阿玛喊着要跑过去迎阿玛。 康熙爷哪儿舍得四阿哥吊着手臂还乱跑,生怕再叫四阿哥磕着碰着落下病根儿了,连忙三两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将人抱了起来,忍不住亲了亲四阿哥柔软的小脸蛋儿,这才柔着声儿问。 “咱们四阿哥听什么故事呢,连阿玛来了也不知道。” 四阿哥高兴抢答:“是鹊鹊,鹊鹊救人的故事,额娘嗦、嗦乔乔,师父的师父,好多师父都是同鹊鹊学的,儿子叫乔乔看了胳膊就不疼了。” 四阿哥时而总嫌些个称呼拗口说不利索,能省则省,叫人扁鹊个鹊鹊,叫乔太医个乔乔,听着还怪亲切,康熙爷忍不住笑,顺着四阿哥的话往下夸。 “这么厉害啊,那咱们四阿哥手臂还疼不疼了?可闹你额娘了?怎么阿玛可听说你额娘为了照顾你夜里都没歇好呢。” 四阿哥闻言还有些不好意思,昨儿前半夜他确实疼得浑身难受,怎么躺都不舒坦,同额娘撒娇叫额娘抱着才好,他可知道孝敬额娘,今儿早听说额娘累得没起来身还心疼呢,这会子只管认错。 “儿子不好,以后就不疼了,不叫额娘操心。” 凡一对着四阿哥康熙爷就心软得要命,亦不会有耐心告罄的情况,又连道了声儿真乖,将四阿哥交予谢氏抱着,他好关起来门凑到玉琭跟前儿好好同人说说话。 “爷怎么得闲来了?不知在外头站了多久了,爷不觉得热吗?” 玉琭知道康熙爷在处置三阿哥和四阿哥矛盾上已然用心了,自然一开始就没怪他的意思,只是心里有火不想对人发,这才显得冷淡些。 昨儿报复过了,她可算是出了口恶气,见康熙爷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是好笑,且递了话头叫人好顺杆子爬。 康熙爷见还能得玉琭关切,自然得寸进尺拉住了玉琭的手:“咱德妃娘娘不发话,爷怎敢贸然进来打搅,爷来给你赔罪总得有赔罪的样子,大摇大摆理直气壮可不成。” 玉琭哼笑一声儿,顺势拉着康熙爷挨着她坐下,她捏着帕子给康熙爷沾了沾面上浅浅的汗珠。 “道什么歉,我又没怪你,只是昨儿在气头上不冷静得很,这才没想爷跟着来永和宫,我只怕哪句话不对再朝你发了火儿,咱们之间再莫名其妙有了矛盾就不好了。” 康熙爷闻言可是松了口气,攥着玉琭的手也不舍得她给擦了,自个儿胡乱擦了一把便罢,这会子同人亲昵要紧。 “你就是朝爷发火儿也没什么,四阿哥都伤成那样了,爷理解你的痛心,再有下回你可别再将爷给抛下了,爷昨儿只觉得身边儿空、席枕凉,熬到好晚睡不着,吃了些酒才勉强歇下。” 玉琭撇嘴直笑,才不吃康熙爷的甜言蜜语,且止不住的打趣。 “这大热天的怕什么凉,爷再嫌凉将榻上的象牙席子象牙枕撤走就是了,我可不嫌凉,这大热天我就乐意自个儿躺。” 被玉琭这一通说康熙爷笑着可不知怎么回了,作势便要叫梁九功将自个儿的象牙席子揭来给玉琭。 “你既喜欢朕就将那席子给你,朕躺你旁边便也不怕凉了。” “得了!可别瞎折腾了,这象牙制的珍贵,皇贵妃姐姐还没用呢我岂能用得起,再者我也没爷火力盛,只我那寻常玉枕就够了。” 二人说笑两句,心头也就没那变扭劲儿了,康熙爷忙又叫梁九功捧着礼盒来,给玉琭一青玉宝石做的盆栽哄人开心。 “青玉做枝琉璃花,摆在你殿里给添些好颜色,你看着花开一辈子也不会凋谢,就如爷对你的心,也是一辈子不变的。” 玉琭看着那玉石花可笑不拢嘴,饶是知道康熙爷故意说好听的哄她呢,可这话也哄得她开怀,且忍不住轻轻锤了下康熙爷的胸膛。 “恁得好听,来之前吃了蜜不是?” 康熙爷嘿嘿笑着,打发了梁九功这碍事儿的便紧揽住玉琭的腰,缓缓贴近:“吃没吃蜜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玉琭面上发烫,康熙爷甚少这样白日里还不正经,她笑着又轻拍了康熙爷一下子,到底是如了人的意,好生亲昵了会子。, 第545章 岁月静好 第545章 岁月静好 不过光天化日之下再过火就不成了,更何况外头还有四阿哥叽叽喳喳吵着要进来呢,四阿哥有些粘人,康熙爷也爱四阿哥这阿玛长阿玛短的喊他,二人亲近够了又叫人将四阿哥给抱了过来,陪着四阿哥玩会儿也一道说说话。 “三阿哥那儿如何了,听下头人说叫了两回太医呢,说得人还怪不放心的,可要看在三阿哥病了的份儿上叫荣嫔过去陪着些,见了额娘想来三阿哥心里也好受不少。” 玉琭问起三阿哥了,心里再不喜那孩子,可总归得有这关切的一句话,不好将计较放在明面上,叫人瞧着她日日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也是不好。 康熙爷听玉琭的话略有心动,可到底是没答应。 受罚就是受罚,今儿个三阿哥能用一场哭闹免于闭门思过,如此尝到了甜头,以后定然还依仗此法,小的时候若不知改错,以后定了性儿可就更难掰正了。 哭就叫他哭去,想闹就闹,知道哭闹不是个法子以后就该乖了,叫他知道知道什么是怕也好,省得以后再做下错事。 “不必,分开禁足就是要叫他们思过呢,荣嫔巴不得同三阿哥关在一处,岂能叫她如意,眼看着三阿哥在皇额娘膝下越发规矩了,你瞧瞧他才见了荣嫔几回就故态复萌了,先前真不该允荣嫔见了三阿哥。” “不过一辈子不叫他们娘俩见也是不成,朕想着之后还是得叫三阿哥多读书,免得整日想些个有的没的,尽听下头人瞎挑拨。” 玉琭点头没再多问,抬手给四阿哥抿了抿头顶上翘的头发:“既爷心中有数我便也不多问了,只是想着三阿哥如今还小,倒也不必过分苛责,规矩嘛,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学成的,以后慢慢教就是了。” 康熙爷点头,心中更觉玉琭大度,不禁玩笑一句:“如若能将三阿哥放在你膝下养着就好了,你教出来的孩子就没有不好的。” 玉琭失笑,心道可别,谁生的孩子谁疼,她对着四阿哥自然是有万般的耐心,甭管四阿哥怎么皮她对孩子的爱都不减半分,可三阿哥就罢了,她可半点喜欢不起来。 有道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荣嫔一开始就将三阿哥给惯坏了,换了谁养那孩子也不会感激,心里能不嫌管他的人厌烦都是好的。 “爷这话可不敢传到外头了,叫荣嫔知道了禁足也拦不住她,定要跑来同我厮打,这要是伤了怪谁?可是无妄之灾了,到时候只能再寻爷主持公道了。” “不过说句实话,就是爷真将三阿哥抱来我这儿也用处不大,三阿哥已然知事了,我无非是关心他的吃穿用度,大道理也教不了他,还得去上书房叫爷和诸位大人上心呢。” 康熙爷闻言笑笑,轻轻捏了捏玉琭的手心儿:“哪儿能叫荣嫔打上门来,爷说笑罢了,只是这教养孩子之事属实费心啊,偏这日日还忙碌,爷属实没工夫挨着个儿的教着,且慢慢来吧。” 玉琭颔首没再应声,又捡了旁的话同康熙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四阿哥坐在二人跟前儿也不见吵闹,只一门心思用一只手解他的九连环和鲁班锁,这东西对四阿哥来说算不得难,就是两只手没法配合费劲儿了些,拆了装、装了拆,自个儿玩儿倒也乐趣十足。 许是这气氛太好,玉琭坐着坐着没一会儿就困了,悄悄打了个哈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罗汉床上的矮桌,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揽着四阿哥以防他没坐稳从罗汉床上跌下去,可没一会儿她就眼皮渐沉了。 康熙爷看着玉琭头一点一点的甚至好笑,可瞧玉琭因熬夜那微微憔悴的脸又觉心疼,也不将玉琭抱去榻上了,就这么伸手轻轻扶着玉琭的肩靠着他些,见玉琭要醒,康熙爷还拍抚着玉琭,哄四阿哥睡时也不过如此了。 “睡吧睡吧,爷陪着你。” 玉琭靠在人身上蹭了蹭,迷迷糊糊哼唧着:“那我就睡一会儿,半个时辰后乔太医就该给四阿哥针灸了,爷可别忘了叫我。” 听康熙爷应了声儿,背上又被康熙爷拍得甚是舒服,玉琭很快就睡着了,昨儿到底是累不轻,这一睡哪儿还顾得上时辰,连午膳都直接错过了,更别提陪着四阿哥请乔太医做针灸。 乔太医来时康熙爷也正假寐呢,一手揽着玉琭,一手揽着四阿哥,只觉岁月静好,梁九功进来通报时都不敢出声儿破坏这美好的场景,见万岁爷睁开眼睛了,他连指了指四阿哥的胳膊康熙爷便明白了。 小心翼翼抱着玉琭躺好,康熙爷带着四阿哥去了偏间儿,他还叮嘱四阿哥:“你额娘昨儿熬得狠了,一会儿乔太医给你针灸多半有些不舒服,胤禛体谅些你额娘好不好,就是疼也忍着些,阿玛陪着你成吗?” 四阿哥乖得很,扭头看了看躺在罗汉床上的额娘便使劲儿点了点头:“儿子长大了,不是跟弟弟一样的小孩了,不怕疼了。” 康熙爷亲了亲四阿哥的脸蛋儿叹了句真乖,又特叫人给四阿哥拿了些他爱吃的奶糖做奖励,这才抱着他叫乔太医诊治。 中间许是疼了,四阿哥哼哼唧唧想哭,可瞧了眼阿玛许是想起自个儿先前的话了,又绷着嘴咬着牙不肯出声儿了,中间只掉了滴泪儿,瞧那懂事的样子可叫在场的人无不心疼,连乔太医都快不忍下针了。 好在这针灸也不过一两刻钟的工夫,待固定好手臂四阿哥就不疼了,得了奖励又高兴得什么似的,午膳又有阿玛陪着,四阿哥胃口大开还忍不住多用了一碗。 只是用罢膳康熙爷就不能再陪着四阿哥玩儿了,还得处置国事呢,然康熙爷又不想留四阿哥吵着玉琭补眠,干脆带着小孩儿去了乾清宫。 他在上头看折子、见下头大人,四阿哥就坐在一旁的小桌上攥着笔画画,凡得一会儿喘气的空康熙爷便瞥一眼过去,且上心呢。, 第546章 坏了事儿 第546章 坏了事儿 他也看不懂四阿哥画的什么,只瞧上头一团子一团子全是墨疙瘩,他那根儿心爱的湖笔也被四阿哥用炸了毛,叫他怪心疼的。 今儿还碰巧福成来禀九门事务呢,得见四阿哥还惊喜得不得了,只是当着万岁爷的面儿可不好以四阿哥的舅舅自居,能给四阿哥请安,得见四阿哥一面他就知足了。 四阿哥也规矩着呢,见了舅舅也高兴,不过来的时候阿玛告诉他了,乾清宫不比旁处,若有大人请安不能轻慢敷衍,也得给大人回礼。 因福成也不是下午头一个来的了,四阿哥改口改得也顺溜,只是他惦记着同舅舅亲近呢,也顾不上画画了,坐在小椅子上晃着脚,就等着舅舅得闲陪他玩会儿了。 康熙爷哪儿看不出四阿哥的期待,也不拦着四阿哥同他外祖家亲近,待交代了福成之后便允福成带着四阿哥到廊下玩会儿,只不耽误了差事就好。 “昨儿你姐姐整夜看顾四阿哥属实累着了,朕怕四阿哥打搅她歇息这才带四阿哥过来,谁道四阿哥祸害朕笔墨有一手,可快替朕陪着四阿哥玩会儿吧,不然朕一会子连朱笔都没得用了!” 康熙爷玩笑一句,福成心头也轻松也些许,紧忙谢了恩带着四阿哥出了殿门。 门口往来大人不少,也不方便他们舅甥说话,福成便抱着四阿哥往边上走了些,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来说话。 “阿哥怎么伤着了?可要紧?” 刚见四阿哥时他就想问了,只是没机会开口。 四阿哥看了看胳膊,撅了撅嘴说起来也是不快:“是三哥推了我,好疼的,我讨厌三哥,可阿玛罚了,额娘说就不能再说讨厌的话了,阿玛不喜,我不明白。” 福成一听这个心头可恼了,恼三阿哥没轻重竟伤了姐姐的孩子,可也理解姐姐为何不叫四阿哥说讨厌的话。 顺治帝子嗣不丰,因天花还夭折了几个,余下的几位同万岁爷又无夺嫡之争,自然手足情浓厚,到了这一下代,万岁爷自也希望阿哥们之间和和睦睦,长大后个个能帮衬着太子将大清治理得更繁盛。 可只怕万岁爷希望得落空,阿哥们还未长大便矛盾不断了。 不过这话也不能给四阿哥说,四阿哥还小的,以后同哪位兄弟好也说不准,福成便只能细细安慰。 “臣知阿哥心头不快,可万岁爷既然做了主定然就不会叫阿哥吃了亏,您什么都不必多想,只好好养伤要紧,您额娘她说什么阿哥就只管听,待阿哥再长大些自然就懂了。” 四阿哥不情不愿点头,不过他是个听话的,也不过是同舅舅牢骚两句,旁的断不肯多说。 他伤了胳膊,太医不许他再胡乱跑动,亦不能再叫舅舅抛高高,四阿哥便只能求舅舅给他讲讲外头的事儿,有些他听不懂,可就是觉得有趣,只盼什么时候能再出宫,外头可比这红墙里头有趣多了。 宫里什么好,可也什么都不好,他说不上来,却早早就有体会了。 舅甥俩约莫说了两刻钟的工夫福成就要办差去了,虽不舍,但也不好抱着四阿哥不撒手,万岁爷肯叫他同四阿哥亲近他已然满足了,不敢再奢望旁的。 四阿哥扒着门儿巴巴目送舅舅离去,再回他皇阿玛跟前儿也没了先前的兴致,只觉无聊得很,他攀着龙椅去抱皇阿玛的胳膊。 “儿子想额娘。” 康熙爷怜爱地抚了抚四阿哥的脑袋,掂量着时辰觉得玉琭也该醒了便允他回去了,只是他这儿走不开可送不得四阿哥,便点了梁九功抱着四阿哥送回去。 四阿哥忙谢了阿玛,抻着胳膊叫梁九功抱,还奶声奶气谢人。 “谢公公,劳烦公公啦。” 梁九功再喜欢四阿哥不过了,听人一句谢心里美滋滋的厉害,告退了这便抱着四阿哥往永和宫去。 然四阿哥被梁九功抱了会子又觉热,要自个儿下来走,他人小走得慢,这一耽搁还碰见了一行急匆匆的人,迎面见是四阿哥和梁九功,紧忙靠边见礼。 “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这后头的太医梁九功倒是认得,可领路的奴才只觉面生,梁九功还当是三阿哥那儿的,便问。 “是王大人伺候不好三阿哥吗?怎又叫来了李大人?” 那奴才忙开口解释:“回公公话,奴才是永寿宫僖贵妃娘娘身边儿的,娘娘许是苦夏,身子有些不大爽利,这才叫奴才请李大人过去瞧瞧。” 梁九功点头,倒没觉得不对,这一到夏日里不是这位娘娘吃不下就是那位主子受不了,总是要吃几剂药才爽利些。 “既是娘娘身子不适咱家便不好耽搁了,李大人快去吧,莫耽搁了。” 二人紧忙应下,又朝四阿哥和梁九功见礼这才匆匆离去。 将四阿哥送回了永和宫,德妃娘娘正好醒,梁九功寒暄了几句,又留下魏启陪他吃了盏茶才回。 待他都快走到乾清宫了,忽得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懊恼一声:“坏了!竟给疏忽了!” 是了,梁九功忽得想起僖贵妃身边儿曾伺候过万岁爷一回的小宫女了,万岁爷那日吃了酒昏昏沉沉的,待那宫女伺候罢也没说避不避子的事儿,他想着翌日问了再给那宫女用药也不迟。 总归不过那一回,没得说怀上就怀上吧? 后宫这么多娘娘,也没谁伺候一回就能怀上龙种的,然这一疏忽就给忘了,万岁爷也没上心,如今再想起来只觉不妙。 李大人急匆匆的过去莫不过给那宫女诊脉的? 还说什么僖贵妃苦夏,僖贵妃入宫这些年了,就数她身子最好,平时连个头疼脑热都没有,更别说苦夏了,既不是苦夏还能是什么能叫人这样匆忙,多半就是这个了。 可现在就是禀了万岁爷也晚了,那宫女若真有了,总不能再喂了药打了胎,万岁爷重视子嗣也定然不肯放弃。 到时候万岁爷多了个孩子是高兴了,那宫女受赏也欢喜,唯他倒霉,疏忽了就得挨罚。 不行不行,既已然犯错就不能再莽撞了,可得探明了再同万岁爷禀了才是。, 第547章 暗中试探 第547章 暗中试探 梁九功心中有了数也踏实了不少,回去该怎么伺候万岁爷就怎么伺候着,即便得闲也没这么大剌剌的直接过去打听。 他是什么人,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大总管,断没自个儿巴巴打听些个事儿掉脸子,那日跟去伺候的还有魏珠呢,梁九功招来魏珠到跟前儿一点提,这小子立刻上道儿提腿儿就去了。 也不必往太医院奔,太医个个嘴严,就是听李大人说给娘娘开了什么药也没用,一来他不懂这个,二来僖贵妃巴不得能有个孩子傍身,眼下满打满算那伺候的宫女才满月的身子,还没坐稳当呢,僖贵妃岂能叫人知道。 魏珠心头一琢磨,往膳房走了一趟,领了一匣子僖贵妃爱用的冰皮点心,这便往永寿宫去了。 “给娘娘请安了,今儿万岁爷听说您身子不爽利呢,特叫奴才来瞧瞧。” 僖贵妃这儿门庭冷落,非初一十五不见万岁爷支人来,猛然见魏珠还有些压不住惊喜,当是万岁爷夜里要来呢,先派人过来知会一声儿。 “多谢万岁爷关切着,本宫身子倒没什么大碍,不过是白日里进膳有些不爽利罢了,这日头一下去便觉舒爽了些,且不知万岁爷可安好?万岁爷素来怕热,本宫顾着身子,跟前儿也不敢摆多了冰。” 这就是在问万岁爷来不来了,若是来就不是光添冰的事儿了,只是她不好直接问,显得太过心急。 魏珠笑笑,就这几句话的工夫眼神儿就在殿里扫了个遍了,幸而见了那日伺候的宫女了,这一趟倒也不算白来。 “娘娘无事那万岁爷便安心了,万岁爷近来甚是忙碌呢,心里是惦记着娘娘的,除了差奴才来瞧瞧您身子,还说您这儿要是有什么要用的药材只管提,叫奴才亲自开了库房取呢。” 僖贵妃心中欢喜,然她都是贵妃了岂能缺那些个药材,且收了万岁爷关切的话就是了。 “叫万岁爷操心了,本宫这儿什么都有也什么都好,今儿见了李大人还说呢,暑气盛,当多用些降火的才是,今儿本宫叫人试着熬了些清热祛火的汤,里头加了文蛤、豆腐、姜、绿豆什么的,最是清热利湿、润五脏、止消渴、健脾胃。” “公公既来了,可得带一盅捎过去,万岁爷日日辛劳多用些这个也好。” 魏珠应下了,又趁着寒暄打量了会儿那宫女,这才提着食盒回去,在门外见了梁九功他便朝人点头。 梁九功给魏珠使了颜色,二人避在茶水房这才开了口。 “可打探好了?” 魏珠点头:“看了一通,多半是有了,贵妃娘娘跟前儿没留几个伺候的,知秋姑姑算一个,再有便是那宫女了。” “如今也不是显怀的时候,可凡是娘娘要伺候,她一个二等的宫女理直气壮脚下生了钉子似的不动,全是知秋姑姑忙里忙外呢,只瞧这份底气就不一般。” 梁九功闻言哼笑一声儿,心觉八九不离十了:“还没怎么这倒成主子了!” “谁说不是呢!”魏珠也是笑:“自以为怀了龙种就金贵了,然金贵的是龙种可不是她,以为在贵妃娘娘跟前儿能讨着好了,可能不能瞧见自个儿孩子一面还说不准呢。” 僖贵妃是千方百计想有个孩子做依靠,自己不成就抱来旁人的,她若好心许是还能留那宫女一条命,可若是心狠些直接去母留子更是简单,以后也不怕孩子同她离了心。 那小丫头可是高兴早了,自打怀了身子,以后的日子多半就只能掰着指头过了,只要诞下皇子,十有八九就是她的死期。 不过许是也能活,毕竟眼下万岁爷还不希望钮祜禄氏压佟佳氏一头呢,要么抬举这宫女给个位份过了明路,要么直接将孩子抱给旁人,没得她是僖贵妃的奴才,那孩子就是给僖贵妃生的。 说罢,魏珠见师父心中已然有了成算,这便抬了抬手里的汤水:“您看这怎么处置,用不用的总得有万岁爷的一句话,不然奴才也不好处置不是。” 梁九功直接接了过去:“成了,这事儿不消得你操心了。” 说罢,梁九功径自回了殿内,魏珠瞧着他师父这是下了决心要跟万岁爷坦白了,一想万岁爷有可能不悦的模样,他忍不住打了冷战,只觉今儿多半得陪着师父挨板子。 不过早晚有这一遭,早挨早省心。 梁九功那头提着食盒进去了,康熙爷正就着烛光看折子呢,这人字儿写的小,直瞅得他眼酸,放下折子揉眼的工夫见梁九功正从食盒里给他捧一汤盏来,便问。 “谁送来的?怎也不说一声。” 乾清宫里有规矩,后宫女眷的汤水一律不许送来,不过这规矩唯独玉琭不必照做罢了,然只瞧食盒就不是打永和宫来的,康熙爷心里不痛快,只当梁九功又收了谁的银子将东西递到了他跟前儿。 梁九功捧着汤盏到康熙爷跟前儿就跪下了:“奴才擅作主张了,不过却不是为这盅汤,是奴才擅作主张叫人往僖贵妃娘娘那儿走了一趟,这汤便不得不收下了。” 康熙爷见梁九功这般作态便知后头又不安稳了,抬手叫梁九功将手上的物什放一旁桌上,好好说道说道去。 “又怎么了?”康熙爷细想一阵儿,也没觉得近来僖贵妃有什么不对,她近来也是听话的。 梁九功小心翼翼到康熙爷跟前儿,提醒了一句:“您可还记得上个月去娘娘那儿时,夜里伺候的那位宫女?” 康熙爷不由得皱眉,听梁九功这么说还真没多大印象了,然他细想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当日不过应付差事,他连那宫女长什么样儿叫什么都不知了。 那日还吃了酒,要叫他想什么还真有些记不真切了。 “那宫女怎的了,直说吧,朕忙碌一日属实懒得再想这些。” 见此,梁九功便也不遮遮掩掩了,从下午送四阿哥回去碰见李太医的事儿,再到刚才叫魏珠的打探都一一道来。, 第548章 净添麻烦 第548章 净添麻烦 说罢就在万岁爷跟前儿跪下了,认先前的疏忽之错。 “奴才本该在翌日一早就问您的意思的,只是后来一忙竟给忘了,还请万岁爷责罚,奴才这便将那宫女处置了去。” 康熙爷支着额头有些疲惫,更有些头痛。 其实这事儿疏忽了倒也不是大事,甭管谁有了,总归是添丁的喜事,只是偏是在僖贵妃那儿有了疏忽,莫名的叫他有些被算计了的感觉,属实不爽。 “也不必将那宫女给处置了,僖贵妃想瞒着便叫她瞒着吧,保不保得住还两说,咱们权当不知。” 康熙爷暂不想处置,也属实不必着急处置,他是暂不想给僖贵妃给钮祜禄氏一个可依靠的皇子,然这打算不好明着来,毕竟还得用人,还得稳住钮祜禄氏呢。 平衡各方可不是只一味打压就行的,得一面用着一面拢着,像是在鹰的脚上牢牢栓一根绳,平日里四下飞飞无妨,可一旦起了想攀高的心了,掌鹰的人立刻就能将鹰给拽下来剪了羽翼。 钮祜禄氏一族并非铁板一块团结着,要想压着些也不必全靠外力,能叫他们从内部瓦解最好。 这掌家的是颜珠,他虽是庶出却是僖贵妃一母同胞的哥哥,钮祜禄氏族亲看在这个份儿上才服颜珠的管教,若再叫僖贵妃有了阿哥,族亲中就更生不出旁的心了。 故而眼下万不能叫僖贵妃如意,最起码得等到他们下头的嫡出的弟弟阿灵阿长大了才好。 有了嫡出的爷撑着门户,颜珠即便是做兄长的也不能不顾及阿灵阿的脸面,到时候稍一挑拨叫他们兄弟内斗便容易得多了,若能折腾分了家更好。 再说眼下这个孩子,即便顺顺当当生在永寿宫了,也不是直接就能被僖贵妃养在膝下的,他不发话僖贵妃也不能硬来。 届时先将这孩子挪到阿哥所,而后再叫皇贵妃看顾些便是了,皇贵妃的身份足够,甭管谁的孩子都得叫她一声皇额娘,皇贵妃的身子不成几乎不能有孕,佟佳氏到底是他的母族,即便压着也不能亏待,以后皇贵妃便是想养这孩子也顺理成章。 康熙爷轻叹一口气,私心里只觉麻烦,到时候若给了皇贵妃定然又惹得钮祜禄氏不满,最好谁也不给,就叫那宫女做这孩子的额娘,出身低些也好,省得叫人拿来做文章。 “自去叫人都领板子吧,以后若再有疏忽朕怕就原谅不得你了。” 撂下这话康熙爷便打发梁九功走了,梁九功该罚,敬事房的也该罚,这谁侍寝,侍寝几次都统统登记在册,寻常他不常往后宫去时一个个倒是催得紧,怎这事儿偏就疏忽了,别不是被收买了趁他醉故意不提呢! 净给人寻麻烦! 康熙爷心里不痛快,连带着那盏汤也看不顺眼,干脆叫人给泼了去,折子也不看了,又摆驾去了永和宫,瞧瞧玉琭娘仨这才心里舒坦不少。 之后倒很是安宁了一阵子,四阿哥的胳膊是日渐好了,只是不养足百日还拘着他些,好在有玉琭日日陪着,四阿哥这阵子倒是读了不少的书,说话也长进了些。 五阿哥也能蹦词儿了,他真真是四阿哥的铁杆儿,这头一句话不是叫额娘也不是叫阿玛,竟是先学会了叫哥哥,见着四阿哥就喊人,可叫四阿哥高兴得什么似的,为了这声儿哥哥也稳重了些,常念叨着五弟陪他玩儿。 三阿哥就不美了,这病好的不利索,待快中秋了还时不时的梦魇,也不知是着凉还是高热落下的毛病,时不时的有些咳着,后来能出门子了来景仁宫给佟佳氏请安来,玉琭仔细一瞧还觉三阿哥瘦了好些,心头就更是痛快了些许。 眼看着将近八月十五过中秋节,康熙爷将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迎了回来,宫里这才又热闹了不少。 后宫女眷们不是日日来给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就是忙着帮衬皇贵妃置办中秋宴,也没见再有龃龉闹出来,可是叫康熙爷清净不少。 中秋当日,依着康熙爷的意思并未大办,只是邀着宗亲一道过节赏月,康熙爷稍歇了半日同裕亲王、恭亲王、巴尔善陪着太皇太后娘娘说话。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太皇太后娘娘便问:“怎不见隆禧,先前哀家还同太后念叨呢,你们几个都是孝敬的,常宁几个见天的骑马过来给哀家请安,可这几个月来却不见隆禧来,可是觉得请安麻烦了?” 这话太皇太后是笑着说的,可话也是实打实的对纯亲王不满,这纯亲王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最小的一位,身体孱弱总惯着他些,寻常也没谁讲他的规矩,太后太后对他也颇怜爱着。 然连月来也不见差人请安属实不妥,可今儿被太皇太后猛然提起来了却也不好解释。 在座的几位爷都知道其中缘由,可个个都不知怎么开口,只怕这过节又惹得皇玛玛不高兴。 “皇玛玛别恼,您也知道隆禧他身子不大爽利,前阵子孙儿去看他了,他还念着您呢,想陪在您跟前儿孝敬着。” “是啊皇玛玛,隆禧可念叨您呢,只是这天热,他身子经受不住兄弟们便拦着他,没舍得他奔波。” 恭亲王先笑着解释一句,裕亲王爷跟着附和,只盼能将皇玛玛给糊弄过去,然太皇太后娘娘岂能是这样好糊弄的,她且哼笑一声。 “既是想哀家了怎不见差人来,反而在你跟前儿念叨?” “再有,他身子不妥帖的事儿哀家怎不知道,哀家四月里见他还好好的呢,怎么又不妥帖了,可叫太医给瞧了,若不妥你们就莫瞒着哀家了。” 下头几个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末了还是康熙爷开了口,若不是隆禧真不好,也不至于这样瞒着皇玛玛了。 “隆禧是身子有些不好了,孙儿不愿您担心这才没叫人告诉您,这也不是近来的事儿了,六月里隆禧就不大能起身了,孙儿叫常宁和巴尔善看了隆禧,挨着个儿的叫太医看了也没什么好法子了。”, 第549章 心中哀切 第549章 心中哀切 “孙儿不愿看着隆僖年纪轻轻就这样没了,还叫人请蔺老太医出马瞧了他,蔺老爷子的药箱子都没打开,怎么来的又怎么回了,只说叫下头奴才们问问,纯亲王想用些什么就用什么吧,不必拘着他了。” “隆禧也门儿清,也是他着人求了孙儿,万不能惊动了您。” 康熙爷这话音刚落,正欲觑皇玛玛的脸色,谁道竟见皇玛玛悲怆一颤,半合着眼睛就要栽倒了去。 “皇玛玛!” 康熙爷急得惊呼一声,连忙半跪着垫在了太皇太后娘娘身前,伸手托着,这才免得太皇太后娘娘摔倒在地。 众人也个个惊呼,连忙围了上前,慈宁宫上下顿时乱了。 康熙爷和裕亲王紧忙扶着皇玛玛到榻上躺好,又是掐指尖子又是摁人中,末了还是苏麻剌姑出了面,捏着绣花针烧热了,照着太皇太后娘娘十个指尖子扎了一遍放了血,这才叫娘娘醒来。 这法子看得在场的几位爷心惊胆颤的,可见苏麻剌姑有主意也不敢多言,只有连忙催着下头人唤太医去。 苏麻剌姑见娘娘精神不济,虽是醒了也没回神,心中难免着急,然她若是慌了旁人可就更没主意了,只忙安抚了几句。 “娘娘近来有些神昏的毛病,这法子还是先前几位太医给教的,叫娘娘再躺一会子就好了,万岁爷和几位爷可莫再急急说了什么叫娘娘激动了。” 康熙爷几个连忙应下了,见皇玛玛半合着眼睛,脸色比刚刚好了些,稍宽心了不少,然到底愧疚呢,忙挨着个儿跪好了,等着一会儿皇玛玛醒来方便认错。 因要顾及着康熙爷和几位王爷的面子呢,苏麻剌姑也不叫太多人留在殿里伺候,只她带着春白、玉竹陪着些。 后来皇贵妃带着后宫女眷、宗亲女眷和各位阿哥公主来了,也不好到里间候着,便都在外间焦急等待,只怕太皇太后娘娘不好。 太医来时见着乌泱泱的人都聚在慈宁宫心里就是一咯噔,还当娘娘要不成了,进去了也大气儿不敢喘,直到搭了脉象这才松了口气,给娘娘施了针,又开了方子煎好喂下去,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太皇太后娘娘回了神儿,见康熙爷几个跪着便是长长的一声叹,到底是顾念着今儿过节呢,她老人家叫人都起了,莫再围着。 “都起身吧,今儿是过节呢,都丧着个脸像什么样子,知道的是因为隆禧哀家心里难过才一时经受不住,不知道的还当哀家不成了呢。” 一听这话康熙爷兄弟几个怎能不急,连声儿地劝:“皇玛玛说着作甚,孙儿还指着您千岁呢!” “您罚孙儿吧,都是孙儿擅作主张瞒着您,总想着隆禧也是个孝敬的,盼着您过个好节,这事儿之后再说的,谁道还是办坏了事儿。” 太皇太后娘娘没应声儿,她心中是有气不假,可更多的是觉得悲哀。 下头的孩子们就没有不好的,一个个都孝顺得紧,年前雅图走了,也是这样叫人瞒着防着她知道,生怕她难过,如今隆禧也是这般,明明都没几天好日子了,还得顾念她这个老不死的,一个个也都糊涂啊! 既是时日无多了,怎也不知珍惜,叫她再好好瞧瞧好好看看他们这些好孩子?、 非得什么时候就剩下一两口气了才告诉她,便是想见想关切也晚了。 太皇太后娘娘想着想着就难过得厉害,眼泪顺着太阳穴就划了下来。 隆禧满打满算今年才整二十,正是年轻时呢。 难受着,太皇太后还生出些哀叹来,心说着活得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送走了儿子女儿如今又要送走孙子了,心里难受一次又一次,还盼得什么千岁?这是要她的命吗? 太皇太后娘娘这一哭,可叫康熙爷几个心里更是难受了,可除了跪在皇玛玛榻前便不知要怎么劝了,隆禧的事儿大伙儿都尽心尽力了,都可惜他年纪轻轻的就、、、、、 唉,不能说,说了又惹得人难受。 苏麻剌姑给娘娘沾着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提起了尚佳氏,也就是隆僖的福晋,如今也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叫人瞧了,说多半怀的是个男孩儿。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个心里也好受了些,只盼最好是个男孩儿,如此像是隆禧的生命有了延续似的,叫人心头暂得些安慰。 “外头,隆禧福晋可来了?” 隆禧福晋可难得来宫中一趟,因是自家爷整日缠绵病榻没个好时候,她便也跟着闭门不出,一年到头难得叫人瞧见几回。 康熙爷不知女眷那头的事儿,忙叫梁九功去问了外头的皇贵妃,梁九功跑了一趟来报,说是没来。 太皇太后娘娘不住点头,还庆幸她没来折腾这一遭。 “幸好没来,就叫她多陪陪隆禧吧,她身子也渐不方便了,肚里这个甭管男女也是隆禧唯一的血脉,可得叫人好好看顾着,待生了就抱来哀家跟前儿娇养着,以后长成了便能替他阿玛好好看看外头的好山好水了。” 康熙爷抬眉看了皇玛玛一眼,心说隆禧只怕活不到孩子出生那一日了,尚佳氏也就这么一个指望,您这就给抱来养在跟前儿能合适吗? 可合不合适也不是现在说的,眼下只安抚着皇玛玛要紧,康熙爷紧忙应下了:“那就依着皇玛玛的意思办,等那孩子一出生,孙儿便封他为世子,好叫隆禧安心。” 太皇太后娘娘点头:“是该如此,待哀家身子好些也是要去看看隆禧的。” 康熙爷和裕亲王几个当即便想劝来着,皇玛玛常有神昏的毛病,可再受不得什么起起落落了,若真见了隆禧岂能不哭,这一难受定然身子又要不爽利。 她老人家都这般年纪了,还能折腾几回? 可对上皇玛玛那期待又悲切的眼神,这话几位爷到底是没能说出口,只点头应下了。 也是说到这儿了,太皇太后娘娘才缓过来不少,知道皇贵妃带着女眷和孩子们都在外头候着呢,紧忙先打发人回去歇着,莫守在外头立着了。, 第550章 当众下脸 第550章 当众下脸 今儿中秋呢,再难受也得将这节给好好过去了。 她叫春白和玉竹扶着起身,在榻上坐了半个时辰,又起来吃了盏养身的茶,这才勉强叫康熙爷几个陪着去了宴上,然到底是身子不济精神也不好,她老人家收了下头重子重孙们的拜,稍动了动筷子便回了慈宁宫。 兀自躺着,又止不住难过一番。 宴上那头因着太皇太后娘娘的缘故,众人面上也不敢露了太多笑脸,陪着万岁爷将规矩走完了便出了宫,康熙爷同后宫女眷们得了闲,这才带着孩子们又去寻了太皇太后娘娘。 一来表示关切,二来也排排侍疾的班儿。 虽是太皇太后娘娘表示不需要,可人都倒下了,下头的人再不知道侍疾那就是不孝了。 康熙爷头一个站出来要陪着皇玛玛,可太皇太后娘娘没许,他明儿一早还有得政务要忙,晚上她虽是不消得怎么伺候,可起夜、吃茶、、、这一趟趟的也不少折腾人,康熙爷就罢了。 康熙爷不成下头便是皇贵妃了,可皇贵妃这身子也不大好呢,佟佳氏倒是乐意,可架不住也得人心疼,末了还是玉琭先站了出来,她念着老太太对她的抬举,伺候一晚上也没什么,且往前数几年,她还是娘娘跟前儿的小奴才呢。 “还是臣妾侍疾吧,臣妾也素来同娘娘亲近,娘娘不叫侍疾,叫臣妾陪着您说话解闷儿也好。” 后宫这么些女眷,要太皇太后娘娘选也得选玉琭,除了佟佳氏到底是同她最亲近的,可看看一旁的四阿哥和奶娘怀中的六阿哥,老太太也疼人。 “哀家知你这孩子素来孝顺,可你平日里照顾四阿哥和六阿哥已然辛苦,他们又年幼离不得你,要哀家说你们都不必陪着,哀家属实没什么大碍。” 玉琭哪儿依,蹲下身来拉着娘娘手,说话略带着些撒娇劲儿:“娘娘就叫我陪着吧,四阿哥整日叽叽喳喳没个停歇时候,也叫我躲回清净。” 说罢这话,玉琭又看向四阿哥,问他:“四阿哥给乌库玛玛说说,咱们四阿哥是不是长大啦?是个小男子汉了,不必额娘操心还能看顾弟弟了?” 四阿哥也是懂事的,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他知道配合额娘,这会子只管朝太皇太后娘娘点头去:“孙儿长大啦,孙儿孝敬乌乌玛玛。” “好孩子真乖!” 太皇太后娘娘抱着四阿哥又拍又叹的,可止不住疼爱,见此也只得答应下来。 趁着太皇太后娘娘心情好了些的档口,僖贵妃站了出来也含笑开了口:“四阿哥真真是叫人欢喜的,臣妾每每瞧着只盼这样乖巧的孩子再多些,宫里才热闹。” “谁道先前玩笑一句竟还叫我如愿了,如今宫里又要添了喜讯了。” 太皇太后娘娘正为隆禧难过呢,哪儿来的喜讯,太皇太后娘娘私心里有些不大高兴,可既然是喜讯总是要笑着问一句的。 “什么喜讯?” 僖贵妃卖着关子也不着急说,叫一旁的知秋带上人来,众人皆侧目去看,见是上来了个丫头顿时心思各异,在人脸上转悠了一圈儿,照旧是不明白僖贵妃打的什么主意。 “给娘娘和万岁爷添喜了,先前臣妾不方便叫下头人伺候一回,昨儿说身子不适呢,着人一瞧竟已然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翻了年宫中又能添一个孩子,可该更热闹了。” 这话犹如石破天惊,顿时叫后宫女眷们脸色大变,僖贵妃不吭不响的什么时候抬举了个丫头上来,竟还有了身孕! 是了,寻常里万岁爷尽往永和宫去了,旁人难得分到些个雨露恩泽,故而众人都把眼睛放在永和宫了,只怕那位再有了第三个孩子。 僖贵妃一个月里能伺候一回都算是好的了,这都几年没动静了,叫人也都放松了警惕,谁道僖贵妃是个闷声干大事的,自个儿不成却抬举了个肚子争气的,才一回就有了。 众人敛着神色,先看万岁爷的脸色,见万岁爷无一丝惊喜,便知是没在这小丫头上留了心,多半不会怎么抬举。 众人放了心又去看皇贵妃和德妃的脸色,这二位倒是养气功夫好,只见惊喜却不见旁的,然不知心里怎么恶心呢,被僖贵妃这样钻了空子,定然心里不好受啊。 太皇太后娘娘也是个人精儿,后宫手段也是见多了,眨眼的工夫就想通了背后的事儿。 这算什么惊喜? 小丫头连明路都没过,多半是皇帝疏忽再加上僖贵妃有意而为之,这才有了这孩子。 然添了子嗣确实是好的,不能不给个好脸。 “确实是意外之喜了,这丫头怎瞧着面生?多大了?叫什么?” 僖贵妃忙回:“这丫头叫卫双,年纪同德妹妹一般大,寻常在臣妾殿里支应着,她是个怯生的性子便没怎么带出来过,说来也是巧了,她是同德妹妹同年入宫的,听说当年关系还不错呢。” 这话明着说巧合,实则又点玉琭的出身,当众下玉琭的脸呢! 别说玉琭如何滋味儿,康熙爷心里便有些恼了。 这什么贱东西能跟他的玉琭相提并论,说来他都没允这宫女有孕,孩子原就不该有,还没怎么僖贵妃倒是替人得瑟上了! 正欲开口叱责,玉琭却是先笑了笑,过去挑着卫双的下巴叫人抬起头来,打量物件儿似的上下扫着她。 “刚臣妾还琢磨着卫双这名字听着耳熟呢,僖姐姐这么一说我便有印象了,臣妾当年同卫双确实关系极好呢,房里一个大通铺十来个丫头躺的,我和卫双还是紧挨着呢!” “只是后来臣妾到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伺候,卫双却去了辛者库,这才叫我们姐妹俩分开,也是因着关系好,之后臣妾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茶水笔墨,卫双还特来投奔要臣妾也拉拔拉拔她呢。” “然那时候臣妾还是个奴才,哪儿有本事在万岁爷跟前儿说上话,谁道这一拒卫妹妹还恼得同臣妾决裂了,臣妾这几年总惦记着却没能寻着她,谁道是在僖姐姐那儿享福呢,也是我这些年瞎操心了。” 之后就没有别人的小孩了(佟佳氏有但娘俩都没活下来), 第551章 揭开脸皮 第551章 揭开脸皮 说罢,玉琭松开了捏着卫双下巴的手指,还颇嫌弃地用帕子搓了搓指尖子,半点儿不掩饰对人的厌恶。 其实真论起来,她同卫双倒没什么恩怨,不过是看不起她这样消尖了脑袋也要爬床的人罢了,一心为了荣华富贵可以连脸皮和尊严都不要了,旁人自也不会将她当人看。 要说恶心人的还得数僖贵妃,自个儿抬举个人上来也就罢了,还句句攀扯着旁的,僖贵妃除了说她的出身还能说什么,玉琭自是不在意这个,也从来没遮掩过自个儿的出身。 可这会子不光是当着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呢,下头的阿哥公主们也俱在,娘娘先前还搂着四阿哥,句句夸着四阿哥的好,僖贵妃张口就来这样的话,这哪儿是在落她的脸面,这是在落四阿哥和六阿哥的脸呢! 好似四阿哥和六阿哥同卫双肚子里的这个小崽子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借了包衣奴才的肚子出来的罢了。 可真就半点不同也无吗? 卫双还是个小二等的宫女呢,伺候万岁爷前没名没份的,怕是连万岁爷都记不得收用了这么个人,即便有了孩子也是卑贱的,躲躲藏藏快能稳住胎了才敢说出来,偷摸着来的孩子怎能同四阿哥和六阿哥比! 玉琭寻常惯是和气的,平日若是拌嘴儿笑笑也就过去了,可今儿这事儿糊弄不了! 事关四阿哥和六阿哥的脸面,她今儿就是将僖贵妃得罪透顶也一步不能让! 敢攀扯着她和孩子们给卫双立人设,老娘分分钟揭了你们的厚脸皮! 玉琭笑着,端的是一派和气,可这话却句句点明卫双是个用心不纯的。 还有脸说卫双是怯生的性子呢。 怯生的性子当年能开口要她提携着见万岁爷? 怯生的性子能从辛者库一路使银子到永寿宫伺候着? 怯生的性子敢怀了龙种隐而不报? 当她玉琭面捏的不成,今儿就叫在座的都知道知道,这姓卫的可不是什么好人呐! 玉琭一说这话,后宫众女眷看卫双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刀子似的剐着人。 尤其是襄嫔高氏和平嫔小赫舍里氏,这二人都是心气儿高的,见不得人过得好,巴不得能伺候了万岁爷一举得男,在宫中也能扬眉吐气了,可偏一个个的一年到头也伺候不了两回,次次都空盼着。 旁人有孕生子也就罢了,二人没法儿同德妃比便同端嫔和成嫔几个比,当初她们有孕时襄嫔和平嫔心里还不舒坦来着,后见五阿哥七阿哥一个个都不成气候也就心平气和了,只盼着自个儿能肚子争气些,生个康健机灵的孩子。 届时有她们母族支持着,即便万岁爷偏爱四阿哥些,想来以后她们的孩子也不会比四阿哥差。 可这美梦还没成呢,竟不知哪儿冒出来个贱东西赶在了她们前头,还钻营至极,断不是个省油的灯。 二人一时心中不平,倒是罕见同德妃同仇敌忾了。 “呦,瞧着是个乖巧的,竟不知本事这样大呢,臣妾整日闭门不出孤陋寡闻了,不知还有辛者库的奴才能到贵妃娘娘跟前儿伺候的,莫不是内务府的人糊弄娘娘呢,娘娘半点儿不挑剔吗?” 平嫔捏着帕子点着鼻尖子笑,率先不阴不阳一句,旁人忌惮贵妃身份她可不怕,赫舍里氏可是太子母族,她又是元后的妹子,自然有这胆量的。 僖贵妃瞥了平嫔一眼,心中颇瞧不上平嫔这酸不溜丢的做派,她今儿也是豁出去了,既然这事儿已然叫万岁爷心头不快了,自然也不怕再多得罪几个,反正今儿不论怎么理论,有太皇太后娘娘在,卫双和腹中的孩子是保定了的。 甭管万岁爷打算叫人谁养着孩子,她只要捏住了卫双,还怕着孩子不听她的话吗! “瞧平妹妹说的,只要下头人伺候得妥帖就是了,谁还细细盘问什么,妹妹说这话前可知道自个儿跟前奴才出身为何、家有几口?” “不过话说回来妹妹也是提醒本宫了,卫双是个好的,本宫便不同她计较什么了,只是内务府却不能轻飘飘放过,敢糊弄本宫也不知哪儿来的胆子,佟佳姐姐您说是也不是?” 早在僖贵妃明里暗里贬低玉琭母子的时候佟佳氏就怒火暗生了,眼看着僖贵妃还将火烧到她身上了,佟佳氏哼笑一声儿,可得好好同人掰扯掰扯。 “僖妹妹这话是在说是本宫授意的了?是本宫特挑了这丫头到妹妹跟前儿,抢了妹妹的宠,还抢在了妹妹前头有了龙种?” 僖贵妃微微朝佟佳氏福身,故作姿态:“臣妾不敢。” “本宫看你倒是很敢。” 佟佳氏没给僖贵妃脸:“你若真想好好追究那追究吧,明儿本宫叫内务府总管到妹妹那儿负荆请罪去,再好好查查这奴才是如何混进来的?什么时候使了银子混过去的?别到时候僖妹妹查来查去查到自个儿头上了。” “也是此前本宫身子弱,僖妹妹没少跟着操心,许是疏忽了自身吧,不过一个奴才而已,妹妹既是不满意换了就是了。” 佟佳氏善解人意的很,当即替僖贵妃做主:“来人啊!还不快将这居心叵测的奴才拉到慎刑司细细审了,不知这人到底什么底细什么心思呢,说是腹中怀了龙嗣,可口说无凭,万一混淆了天家血脉,这谁担待的起啊!” “僖妹妹你说是也不是?” 这话锋一转,佟佳氏又将更大的麻烦撂了回去。 后宫女眷心中无不佩服皇贵妃娘娘,心头顿时大喜,琢磨着若是真能用这话将这贱婢压死,什么龙嗣不龙嗣的也救不了她,人进了慎刑司哪儿还有站着出来的机会! “娘娘所言极是,冷不丁的冒出个怀着孕的,谁知道是不是真怀了万岁爷的孩子,万一是和下头的侍卫私通了呢,贵妃姐姐心好,别被骗了才是!” 襄嫔颇有些幸灾乐祸,只瞧僖贵妃那难看的脸色她就心满意足了。, 第552章 各方较量 第552章 各方较量 她此前是想依附僖贵妃来着,奈何这位忒高高在上,瞧不起她这小门小户的,她高家如今也是万岁爷跟前儿的新贵,自有那骨气在,她可宁愿单打独斗也不想贴人冷屁股了,眼下有了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对着这话僖妃没慌卫双却是慌了,刚刚玉琭说她时她还满心的怨恨,然她指着贵妃娘娘维护便也没妄动,可谁道娘娘尽跟皇贵妃斗法去了,哪儿有护着她的意思! 她腹中的孩子是万岁爷的不假,可这一人一句吐沫星子都能将她钉死了,如若真不成,以贵妃娘娘那狠心的性子,定然利利索索将她放弃另寻旁的机会去了! 只一想这个,卫双心都凉了半截儿,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拿求救的眼神儿看了看万岁爷,可谁成想这位才是真冷心冷情的,她怀着龙子呢,万岁爷竟半分关切也不分给他,且不关自个儿事似的看着后宫女眷们闹,自顾自的给太皇太后娘娘奉茶呢! 眼看着这三两句没说完,一旁的肖公公便要叫人将她拉走了,卫双是彻底明白了,今儿她若不自救只怕要完! 这慌乱中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飞快膝行过去,攥着万岁爷的衣袍下摆哭求。 “万岁爷,奴才真怀了您的孩子,是实打实的龙种,奴才断不是那不三不四的人啊,那日奴才伺候您您忘了吗?您明黄里衣袖口上还绣着株荷花,没伺候过您的人可说不出这个啊!” 这话真是太不讲究了,这小丫头伺候万岁爷就伺候了,怎么还能将些个细节说出来,真真混不要脸! “放肆!” 梁九功冷着脸也当即呵斥,踢开卫双攥着万岁爷衣裳的手当即一巴掌就扇了过去,而后紧忙朝万岁爷认错。 “奴才护主不及,竟叫这狗奴才冲到万岁爷跟前儿了,还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爷沉着脸没应声,也顾不上应声了,一双眼睛紧忙朝玉琭望了过去,正对上玉琭气得通红的眼睛,他的心顿时被攥着似的难受急了。 再一眨眼,玉琭就不肯看他了,倔强别开了头,肩背挺得直直的,仪态半分不差,唯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一丝失态。 别不理朕了!朕、朕怎么就糊涂办了这错事! 康熙爷心头哀嚎一声儿,紧攥着拳头压抑着情绪,眼睛一瞬不离看着玉琭,他见不得玉琭难过,也不想玉琭恼他,一刻也不想。 说来这不是他头回宠幸旁人了,叫宫女伺候也是天经地义的,后宫皆是他的人,他合该想如何就如何,不需看谁的脸色去。 可他知道玉琭为什么难受呢,刚刚那一眼叫他好生愧疚,竟还生出一种背叛之感,只觉自个儿犯下了弥天大错一般,断不是他几句好话就能将玉琭哄回来的。 他心头乱乱的,不知该怎么同玉琭解释,眼下也解释不得,再看跪在他跟前儿的大麻烦,康熙爷真真是将僖贵妃和这贱婢给恨透了,什么龙嗣不龙嗣他也不惜得要,干脆叫人将这贱婢拖走了事! “梁九功,快叫人将这、、、、”康熙爷怒火不掩,当即便要梁九功将这贱婢给处置了,若非她说错了话,也不至于惹得玉琭这样恼火。 然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皇玛玛却忽然抢白:“叫人将敬事房管事公公喊来,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孩子,一算便知。” 太皇太后娘娘一双枯手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攥得康熙爷手腕子发酸,不等他问皇玛玛的意思便被皇玛玛的眼神儿给顶住了口。 瞧这样子,皇玛玛竟又是要以皇嗣为重了! “皇玛玛何必叫敬事房的管事公公来,朕的事儿朕自个儿明白。” 康熙爷暗自恼着,虽是顾及皇玛玛的身子不敢顶撞,可一开口就是朕,可见是生气了的。 然太皇太后娘娘不在乎,也不怕康熙爷生气,她攥着康熙爷的手又用力些许。 这场闹剧她哪儿能看不明白,只觉在场的尽是叫人不省心的,若康熙爷真为了谁不要这孩子,以后说道起来康熙爷还怎么在人前儿立得住! 虎毒还不食子呢! 要收拾人的法子多得是,可不在这一时,一时痛快了,只怕后患无穷,为了皇帝的名声,太皇太后必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胡来! “你整日忙碌国事,哪儿还能分心后头的事儿,叫管事来对着册子算算吧,另唤来太医给这卫氏瞧瞧,如若真是怀了你的孩子,那自然是不能不用心对待些,如此叫人心里也都踏实了不是。” 太皇太后说罢,见康熙爷还梗着脖子不乐意呢,气得她干脆又掐了掐康熙爷的手心子,这才逼着康熙爷点了头。 就等太医和敬事房公公这会子,殿内鸦雀无声,连卫双也不哭了。 她脸上是疼心中是怕来着,可她见了万岁爷的态度岂敢再造次,梁九功能当着万岁爷的面儿打她,首先就在人前儿表明意思了。 她是个不值钱的,她腹中的孩子也不值钱,万岁爷无所谓要或是不要,连护着她的心也半分没有! 莫名的,卫双又想起玉琭刚刚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明明都是包衣奴才出身,凭什么玉琭能得万岁爷这样看重,给了妃位给了子嗣,她千方百计做了这么多,竟还比不得人家一个指甲尖儿! 卫双心冷得透透的,也恨得透透的,心中暗自发誓,只要她能活下来,她能有个阿哥,但凡有机会她必定不叫玉琭好过! 发了毒誓,卫双竟奇迹般的冷静了不少,她想,依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态度,这一关多半是能过了,之后僖贵妃娘娘必不肯放她,虽是不自在了些,孩子也多半得落到人手里,然对她来说也不是半点儿好处没有。 至少是能保得住命的,只要活着,总会有机会。 卫双跪在地上合了合眼睛,手掌护着小腹,只盼着腹中的孩子争气再争气,若不成她真真就只能做鬼去报复玉琭了,到底是不痛快的。 思量间的工夫,太医和管事公公就都来了,先叫太医给卫双把了脉。, 第553章 你别碰我 第553章 你别碰我 卫双身子情况做不了假,自然是两个月余无疑,就是刚刚挨了一巴掌竟也没有半分不妥。 太医又当众问了卫双上次月事的时间,那头敬事房的公公拿着册子一对,是万岁爷的孩子确凿无疑,众人即便有心也没什么好说道的了。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个就放了心,闹着一通好歹是没出事儿,且叫人扶着卫双起身免得一直跪着伤了身子。 “依着皇上的意思,该如何安排这卫氏,眼下宫中就这么一个怀着身孕的,是得照顾着些。” 太皇太后娘娘知道康熙爷心头不爽利呢,总归她已然得了她想听见的结论,这事儿上她也不再越俎代庖了,全凭康熙爷拿主意。 事已至此,康熙爷哪儿还能硬叫人将这卫双处置了去,心头烦乱得很,眼睛又往玉琭的方向看了一眼。 “既是僖贵妃的人便就叫僖贵妃照顾着吧,若这卫氏的孩子有半分不妥,朕拿贵妃试问。” 除此一句就再无旁的了,康熙爷既不提赏更不提封,是半点儿没将卫氏放在心上,众人心头可是松了劲儿,先前还怕这卫氏母凭子贵,再走了德妃的路子,那以后可叫下头人怎么活啊。 虽是众人多多少少都嫉妒着德妃呢,可平心而论德妃还真不是个多事的人,端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平日若同人没什么龃龉,还能得德妃几分关切,比对着后宫这么些女眷,人家德妃的性子是顶好的了。 可这卫氏不然,为了能攀上高枝儿,汲汲营营算计这么些年,只想想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这样的人若是叫她得了高位,定然想着法子磋磨人,将自个儿从前的不如意都翻倍了报复了旁的。 有道是高处见心态,低处见人品,卫氏还没怎么着就不像是个好的了,以后更不必提。 见万岁爷不悦,僖贵妃也不好再张口替卫双再求了旁的了,总归她只看重卫双的肚子罢了,只要能叫她看顾卫双就好,至于卫双能不能得好她自然不在乎。 卫双就更不敢言了,规规矩矩谢了恩,被知秋给带了出去,连在这儿听万岁爷和诸位娘娘说话的份儿也是没有的。 这事儿就这么盖棺定论了,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叫人再多说什么,只管说自个儿累了要歇下了,打发人都回去。 皇贵妃带着众女眷、阿哥公主们先退出去,殿里唯留康熙爷和玉琭伺候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则先在外殿候着,四阿哥是个粘人精,知今儿夜里额娘不回去了,他总要再同额娘亲近亲近才肯走。 康熙爷同玉琭一道伺候太皇太后娘娘用药梳洗,至于更衣便交给春白几个了,知道两个人还有话说呢,太皇太后娘娘也不拘着玉琭一定要她在跟前儿候着,只拍拍玉琭的手背叫人先顾着阿哥们去。 “四阿哥和六阿哥还等着见你呢,快去吧,他们年纪小正是缺觉,可不能叫他们跟着多熬。” 玉琭点头谢过,面上挤出些笑来:“多谢娘娘关切,臣妾安抚好阿哥们这便过来陪着您。” 太皇太后娘娘点头,带着春白几个去屏风后头了,玉琭目送人过去这便转身要走,康熙爷紧忙去拉玉琭,可这才将将碰到玉琭的指尖子便被人一把甩开了,径自出了门。 被打到的指尖子也不知怎得涨涨地疼,康熙爷心里难受得很,还没受过玉琭这样的抗拒厌烦,寻常惹恼了玉琭还能得玉琭一嗔瞪,而今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有心同人解释,然皇玛玛还在殿里,委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康熙爷只得跟上玉琭的步伐,跟着人一道先送了阿哥们,再寻了机会好好同玉琭说道说道。 因是慢了一步,玉琭又走得飞快,康熙爷到他们母子仨跟前儿时四阿哥已经在玉琭怀里了,四阿哥是个敏锐的孩子,也不知看出了什么,搂着玉琭的脖子张口就问。 “额娘,你不高兴呀?” 为四阿哥这句话,康熙爷一颗心又七上八下,只盼着四阿哥能问出点儿什么,又怕真听玉琭说了讨厌他的话。 然许是顾及着孩子呢,玉琭并未承认,只是亲了亲四阿哥的额头:“多谢咱们四阿哥关心,额娘没不高兴,就是担心你乌库玛玛的身子罢了,等明儿额娘就回去了,你和弟弟好好听吴嬷嬷的话知道吗。” “回去了还得照常叫你奶娘给你拿药熏熏胳膊,就别趁机再讨糖吃了,可小心坏了牙。” 玉琭细细嘱咐着,四阿哥无不应的。 他虽听额娘说没不开心,可还是觉得额娘情绪不高,刚刚在殿里他一直在额娘跟前儿呢,众人你一嘴我一嘴说得快,他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下一句就来了,弄得他也不知是谁惹了额娘,反正额娘是不高兴了,中间还想哭似的红了眼睛呢。 然他也知地方不对,寻常和额娘说悄悄话都是在永和宫里头,这会子也就不多问了,四阿哥只搂着额娘的脖子亲了亲额娘,道了句:“儿子听话。” 又朝他阿玛见了礼,四阿哥就跟着吴嬷嬷和奶娘回去了,他趴在谢氏的肩上,都走远了眼睛还巴巴望着阿玛额娘的方向,也不知两个人说什么呢,额娘还推了阿玛一把。 “啊呀!” 四阿哥小小惊呼一声,心说阿玛额娘怎还打起来了。 谢氏不知缘故忙关切一句,四阿哥又瞧见皇阿玛将额娘给抱住了,便知道阿玛是在和额娘玩耍、亲近呢,并非打架呢,便又摇了摇头,朝谢氏说:“没事没事,回吧。” 四阿哥是放了心,可事实上康熙爷同玉琭之间可没寻常半点儿亲近旖旎了,若非还顾及着身份和周围的奴才,玉琭真就要打人了。 “放开,别碰我!” 康熙爷耍无赖呢,见玉琭不听解释硬是要抱着人不撒手,搁在寻常闹着闹着也就消气了,可今儿不一样,玉琭是真恼了,推了康熙爷一把没推动,又狠狠照着康熙爷的小腿儿踢了一脚才叫康熙爷吃痛,嘶嘶哈哈的松开。, 第554章 割袖断情 第554章 割袖断情 梁九功和魏启在旁边看得心惊胆颤的,只怕康熙爷动怒,可康熙爷哪儿气得起来,他这会子越疼就越知道玉琭生得多大的气,愧疚心疼还来不及呢。 “玉琭,你听爷解释,那日真就是疏忽了,在贵妃那儿吃了酒,听贵妃说身子不方便呢,爷没多想就叫下头人伺候了,连那人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这孩子来的意外,爷心头也不见欢喜,你就别生气了,爷是不会为了旁人疏忽你的,你知道爷心里只你一个的。” 康熙爷口气诚恳,可越是听人解释玉琭就越生气,还什么心里只有她一个,我呸! 玉琭忍不住啐了一口,也不想听康熙爷哄人的话了,直接抢白:“爷别认错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不容人的,是今儿醋得很了才这样在爷面前摆脸子,是我不知足了,爷一点儿错没有,都是我的错,只求爷什么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不要再说了。” “此前我什么都信爷的,为这句话不知怎么欢喜,可今儿是真美梦破灭了,不敢再信这话了。” 康熙爷一听玉琭的气话就急了,忙又攥住了玉琭的手,生怕人就这么飞走了似的,心头还有些淡淡的恐惧,只觉得这话若是答不好,以后就再挽不回玉琭的心了。 “玉琭你别说气话,爷是真心里只有你一个,你怎么能不信呢!爷除了初一十五就没去过旁处了,如此还不够吗?” 玉琭闻言顿时哂笑一声,眼泪就顺着眼角掉下来了,既康熙爷不明白,今儿她就好好同人掰扯明白去,再不明白,康熙爷给的劳什子宠爱她也不要了,就是得罪了人也不愿受这憋屈气了。 “说了那么多敢情爷是半点儿不明白我的心,那还说什么咱们心意相通呢?” “爷是皇帝,后宫佳丽要多少就有多少,爷喜欢谁叫谁伺候我是不该插嘴的,然爷说了与我心意相通,心里唯我一人我便满足了,寻常爷若去别去我也不在意,即便在意也不说,只怕给爷添了麻烦。” “有道是论迹不论心,论心少完人,可我就为爷那句话,对爷是只论心不论迹,我就相信爷心里只有我,那无论爷去谁那儿我也不伤心了。” “可今儿见了卫双,听卫双说了那些话,我才知道自己在爷心里也不过尔尔,我就在爷袖口上绣过那一对儿芙蓉,爷都能穿去叫旁人看了,摸了,脱了!可见我是算不了什么的!” “贵妃下我的脸面就算了,我是不在乎的,可这话何尝不是贬低了四阿哥和六阿哥?我不敢说贵妃的不是,只是想问爷一句,若心里有我,叫人伺候的时候能不能多问一句?多上些心?” “若我没记错,爷以前还主动问过我小选入宫时有没有什么关系好的姐妹,可调来我身边儿伺候陪伴,我一点儿没瞒着爷,这卫双在爷这儿可不是生人。” “我素不同人结怨,不对付的人还不够这一掌之数,可爷好巧不巧偏就挑了她,叫她成了我的姐妹,叫她的孩子成了四阿哥和六阿哥的亲弟弟妹妹,叫人一遍遍说四阿哥和六阿哥同那卫双的孩子一般,好似偷摸着、算计着得来的!” “是,我是先过了明路才有了孩子的,可时间一长谁还记得这些区别?也是他们还小听不懂人的讽刺,但凡四阿哥再大些能听懂,我今儿非得当众掐死那卫双不可!我就是死也不想我的孩子平白受这委屈。” “爷的心里不止我一个,这芙蓉也承不起我的心,还给我!” 玉琭越说越恼,脸都憋的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一提起给康熙爷绣的那对儿芙蓉,她是熬着灯油一针一针的练习,十根手指都快没个好地方了才敢讨了康熙爷的衣裳下针。 可这片真心被人染了脏,徒留一片笑话。 一想今儿康熙爷身上正好还穿着这件儿呢,玉琭心里刀割似的难受,一怒之下干脆顺着康熙爷的腕子将那绣着芙蓉的袖口扯出来,拔了头上的簪子生生将那块儿小小的布料割断了去。 只听得“刺啦”一声,细软的丝绸被划断,那绣得细密的芙蓉也断了线,线头参差往外撇着,刺得人手腕又痒又痛。 这丝线柔软怎么会让人觉得痛呢? 康熙爷愣愣低头,在那断口之下,他的手腕上也赫然多了道斜斜的伤,正往外渗着血珠,里衣断裂的口子也浸透了血,乱乱的线头一动就要伸到他的伤口里,怎能不痛呢。 可痛的不止这一处,心头的痛才叫人窒息般的难受。 康熙爷恍惚着,仿佛心头也被玉琭削去了一角,一贯挺直的肩背都塌了下来,他双眼通红噙泪,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玉琭,你要同我割袖断情吗?” 玉琭没回他,只是深深看了康熙爷一眼,攥着那小小的一块儿明黄布料,径自回了正殿。 这一转身,玉琭便擦干了面上的眼泪又挂上平日的笑去对着娘娘了,她不是不难过不气恼,是气极了只觉悲哀了,若依着身份,这些话她怎么着都不该说,更不该伤了康熙爷,论起规矩是该掉脑袋的。 可这些话憋了几年了,不吐不快,康熙爷当她恃宠而骄也好,当她迁怒于人、不知分寸也罢,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就是顾念着同康熙爷的感情才能说出这些话,也是因为在乎极了才这样恼怒。 这时候她不再是德妃,甚至不是乌雅玉琭了,她就是来自几百年后的一缕茫然的魂儿,来了这儿战战兢兢过日子,维护着体面,谨记着规矩,遇着康熙爷,同康熙爷好了才寻回了几分自我,也珍惜这难得的深情。 可卫双的出现叫她觉得这一切不过是都是她自欺欺人罢了,康熙爷心里装的人装的事儿太多太多了,康熙爷不在乎的也有很多,她又能算什么呢? 她受不了同人共享了,讨来的喜欢她宁愿不要,今天是卫双,明天怕又是李双、王双。 她没那么大心了,既骗不了康熙爷,也骗不了她自己了。 此前种种只当是错付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第555章 放不太下 第555章 放不太下 “四阿哥不愿自个儿回去吗?怎说了这么久?” 刚刚玉琭同康熙爷在外头说话的动静不小,太皇太后娘娘隐隐听了一耳朵,她虽觉得玉琭比之从前是醋性大得很了,可这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儿。 她老人家可是在顺治爷身上吸取够教训了,也不想讨嫌,干脆就不多嘴了,只借口问了一句,借着烛光看了玉琭一眼。 玉琭缓步过去,蹲下身来还像是当年刚来娘娘跟前儿伺候时那般给人按摩着腿脚,微低着头藏着自个儿微微肿的眼皮,提着些声儿尽力藏着难过沮丧。 “四阿哥是有些粘人了,也是我有些放不下他,他胳膊上的伤虽是好多了,然日日还得叫人拿药给他熏一熏,那味道不好四阿哥总不愿配合,熏完还总想在沐浴一番去去药味儿,总归是难哄的。” “我只怕他撒娇惹下头人心疼就不给他熏了,少不得多嘱咐嘱咐。” 太皇太后娘娘微微颔首,见玉琭忍着难过的样子也不由得泛起些心疼。 两个人之间的矛盾她暂不论对错,只说这后宫女眷的苦她是再清楚不过了,皇帝给的宠多被旁人嫉妒,给的少或是不给自个儿日子也是难挨的,再说这伴君如伴虎,日子怎能不过得如履薄冰。 玉琭到底是她满意的姑娘呢,见人难过她心里也跟着酸涩。 “罢了,你且去歇着吧,哀家也要歇了,已叫苏麻剌姑给你在偏殿拾掇好了,夜里不叫你伺候,有春白和玉竹在跟前儿呢,哀家既留你来躲闲的,你就在哀家这儿好好歇着就是。” 玉琭哪儿能答应,她是来侍疾的,若真去偏殿歇了像什么样子,可她又说不动这固执的老太太,只得暂且应下,先带着人去偏殿了,外头留魏启看着些动静,但凡娘娘那头起了便将她叫起来伺候去。 吩咐罢,玉琭心头不快只想静静,也不叫人陪着了,只自顾自的合了门摸黑合衣躺下,从袖中掏出那一块儿割下来的布,眼泪又莫名下来了一串儿,心头空落落的难受。 说是放下了,可那儿那么容易放下呢,又不是吃罢饭放下手中碗筷那么简单。 她都给康熙爷生了两个阿哥了,这么些年的喜欢和爱意也做不了假,袖子割开了然心还连着,若断开了这相融的心,怎么也恢复不了从前的样子了,缺口的地方风呜呜往里吹,直叫人又冷又痛。 还有三四个时辰天就亮了,可天亮之后呢? 康熙爷是能想通了同她说开?还是气恼着觉得她没大没小? 会不会一怒之下孩子也不叫她见了,德妃的名头也给摘了,将她打入冷宫? 许是会吧,玉琭一想这个,心头竟不知怎得还猛然轻松了不少,她一无所有的来又一无所有的走,这样也挺好,只是对不起四阿哥和六阿哥了,然有皇贵妃在,两个孩子也不至于过得不好。 在外人眼中她是这后宫中再风光不过的人了,可她门清呢,这些宠爱这些好都不全然属于她的,不过是由着康熙爷的意思,即便得了妃位,她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也全在康熙爷的一念之间。 他们的感情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她陪伴康熙爷时总隐隐的有些小心翼翼在,在这封建社会里说平等有些可笑,可她总归是期盼的。 而今想来,今儿说这一番话虽是有冲动的因素在,可到底也是将日子给过够了,忍到头儿了。 她整日只知道做德妃,险些就忘了自己了,幸而卫双的存在给她当头一棒清醒了去,如今清醒大抵也算不得晚,什么在乎不在乎喜欢不喜欢,在康熙爷心里这应该只是一场他爱极了的游戏,弥补童年的游戏,只有她当真了。 “德妃娘娘,用些银耳莲子汤吧,太皇太后娘娘怕您候着不肯歇夜里再饿着,特叫奴才送来的。” 心头正难受着,忽得有人轻轻叩门进来了,玉琭紧忙起身,眼前却还模糊瞧不清人,又抹了把眼睛才瞧见是玉竹来了,搁下了手中的烛台和托盘,跪坐在她跟前儿的脚踏上,面上含着浓郁的关切。 “娘娘怎么哭了?” 玉琭眼睫一颤,又是一滴泪坠了下来,看着玉竹好似不曾变过的小脸儿,忽得想起当年同人一道伺候的时候还是快乐的。 “别叫我娘娘了,还叫我玉琭罢,这儿又没旁人,你陪陪我吧。” 玉琭拉着玉竹挨着她坐下,这些年虽是拘着规矩交往不多了,可二人情谊不减,见了面还觉姐妹似的亲近。 玉竹随了玉琭的意挨着坐了,看玉琭被烛光映得一层柔,身上穿的戴的不知比以前珍贵多少,连面上的泪也像是琉璃珠似的漂亮。 可她什么都有了怎就没了快活呢? “玉琭,这些年咱们说体己话的时候不多,我早想问你了,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也不好吧,我也说不清,就是累得紧,整日要做万岁爷的解语花,做后宫的德妃娘娘,做四阿哥和六阿哥的额娘,只觉还没同你一道伺候娘娘时轻松呢。” 玉琭沾了沾泪,同人说着话时心里没那么难受,也不愿哭了,只稍靠在玉竹的身上,还像是做小姑娘时撒娇似的叫人揽着她些。 玉竹闻言忍不住笑笑:“你这话若是被人听见还不知怎么酸呢,甭管做什么都叫人羡慕着,不过我多少也理解你的苦楚,先前你同万岁爷说那些话时我正巧在外头也听见了,虽是理解,也只怕难称你的心。” “我是懂得不多,可也知道万岁爷是这天下最说一不二的人了,他自小就是旁人顺着他,没得他去顺旁人的时候,你求一双人,只怕万岁爷不能答应你。” 玉琭笑叹一声儿:“不答应就不答应吧,我说这话前也想得明白,就是觉得每日骗自己好没意思。” “今儿被人家打脸,明儿又揪着错处去打旁人的脸,我们斗来斗去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万岁爷,可他明知缘故却还隐隐乐在其中,许是他自己也没看明白自己的心,可我属实厌烦了。”, 第556章 各自煎熬 第556章 各自煎熬 “嘴上说得冠名堂皇,说是为平衡这个为制衡那个,可这哪能是叫人伺候几回就能平衡得了的,还得重在前朝博弈,而非我们这些后宫女眷能做得了主,我看明白了也就装不下去了。” “总归我本来也就算不了什么,人人都能拿着我的出身大做文章,那我以后还能不能做德妃也就无所谓了,即便再做回奴才也没吃亏不是。” 玉竹闻言忙抚了抚玉琭的肩膀:“唉呀你可别这么想,什么叫算不了什么,要我看万岁爷也是极在乎你的,你不知他回去的样子,一步三晃还得叫梁公公搀着,瞧着是真被你这话给伤着了。” 一说这话,只见玉琭眼里又要泛泪,玉竹见状可是又好笑又心疼了,心说玉琭也不过是嘴上说得厉害,实则心里也不好受,且等着万岁爷能过来朝她低个头。 说起来是叫人觉得狂妄了,可这些年明眼人也都能看出万岁爷对玉琭情根深种,这头也大概也不是低不下去。 玉琭所求也不多,她要的也不过是那独一份儿的情,再不想被卫双那样的恶心了。 玉竹想得简单,也不觉两位能闹多久,若快,想来明儿一早见了面就能和好,她笑笑只又陪着玉琭说了几句,伺候用了几口汤,看着她睡下这才出去候着。 然玉琭哪儿睡得着,辗转反侧一夜,中间还起身伺候太皇太后娘娘几回,翌日瞧着脸色极憔悴。 待见了康熙爷,康熙爷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二人一个绷着情绪,一个欲语还休,整一个早上共处一室竟连眼神儿都没能交汇一次。 太皇太后都觉得气氛惹人浑身不自在了,干脆打发两个人快快走,赶紧的私下解决了去,然玉琭退出去看也不看康熙爷,径直回了永和宫,康熙爷同人隔了几丈的距离跟着,末了还吃了闭门羹。 玉琭叫人关的永和宫大门,他不仅没能同玉琭说句话,就是连四阿哥的面儿都没能见着,然想敲门进去,进去了又不知该怎么说,只能顿在原地顶着太阳。 这秋老虎甚厉害,没一会儿就晒得康熙爷眼前发晕。 昨儿给他煎熬得,一宿没睡,早膳也全然吃咽不下,五脏腑早就造反了,可怎也比不上他那反复煎炸蒸烤的一颗心。 “爷,咱们回去吧,几位大人还等着您呢,许是明儿就好了,您明儿再见德妃娘娘也不迟,您再外头枯等着,万一娘娘补眠也不知不是?” 康熙爷没应声儿,别说乾清宫还有几位大人等着,就是火烧眉毛了他也不愿离去,即便不知该怎么说也想贴着玉琭,只有离玉琭近些,他才感觉玉琭没厌恶他,没同他离了心。 梁九功劝不动,只得又陪着康熙爷在永和宫门前立了两刻钟,中间不知遭多少过往奴才隐隐打量,梁九功只觉头痛。 且瞧吧,不出明儿后宫上下就得知道万岁爷同德妃娘娘闹掰了,德妃娘娘还敢晾着万岁爷,少不得叫人道德妃娘娘一句狂傲,后宫些个女眷也少不得蠢蠢欲动,然这话兜兜转转再传到万岁爷耳中,定然又得倒霉一批人呢。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快快叫德妃娘娘消了气。 可这事儿别说叫万岁爷转过来弯儿,就是他也没想明白德妃娘娘恼什么呢,说是吃醋又不够,然说是恼那卫氏也不全然是。 万岁爷还自顾自沉浸在割袖断情那事儿呢,昨儿都躺下了还背着人掉了泪,肩膀颤颤的,可叫人心疼坏了。 末了被梁九功一再催促,康熙爷这才回去处置政务,可听着下头诸位大人嘴巴一张一合,十句话里他能听得进五句都是好的,他脑袋还空着,还想着昨儿玉琭同他说的那些话,哪儿还有心思处置旁的,只能搁下再议,只言自个儿身子不适,叫人先回了。 这句身子不适惹诸位大人惊得不轻,着太医来了也说不出各子丑寅卯,只言请他少思虑多歇息,康熙爷应了声儿,又回昭仁殿躺着,这回也不叫梁九功陪着了,只关起门来自己难受。 借着难受康熙爷歇了两天,这两天生生叫他瘦了一圈儿,待皇贵妃再来瞧他险不敢认,她还没见过康熙爷这么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样子。 “爷也这般,玉琭也这般,锯嘴儿葫芦似的不肯言,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爷若再这般可没什么,您是皇上自无人敢苛责,可玉琭就得倒霉了,言官一句妖媚惑主叫爷不事朝政便能压死她!” 皇贵妃来回哄了两天也是没法子了,也不知两个人较什么劲呢,还都难受还都不知怎么开口,这么犟着可不像是三两天的事儿,可若是不管,只怕犟着犟着情分也就淡了,也就不知当初为什么难受生气了。 甭管是康熙爷还是玉琭皆是她在乎的人,佟佳氏也发了狠,说这话时还在康熙爷跟前儿拍了桌儿,今儿怎么着也得先撬开一个人的嘴。 康熙爷一听这话果然急了,也跟着拍了桌儿:“朕都没有不满谁敢不满!” 康熙爷动了怒,佟佳氏反而笑了,搬来绣墩坐在康熙爷跟前儿,亲自递了茶过去一副要同人谈心的样子。 “这不得了,表哥,我就不明白了,你既不是恼了玉琭对玉琭不满了,何必同玉琭这样闹,惹得你们都不开心,下头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我看梁九功天天在你跟前儿险憋死了。” 佟佳氏故意逗趣呢,然康熙爷哪儿笑得出来,忍不住轻叹:“是爷做错了,自然不该怪玉琭恼爷,只是爷也不知该怎么同玉琭求和,她如今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了。” 佟佳氏为二人也兀自思量两日了,多少猜出玉琭气在哪儿:“可是因为那卫氏一句话,就是袖口荷花那事儿?那荷花是玉琭绣的吧。” 得康熙爷点头,佟佳氏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女眷给表哥绣什么,表哥不会不明白这什么意思吧?要我我也气,好好真心被一贱婢给糟蹋了,还拿出来说,这里子面子连同一颗真心都叫人踏到泥里了!”, 第557章 感同身受 第557章 感同身受 一听这个康熙爷也急了,腾得委屈上了,心头都酸涩得厉害。 “可爷不是故意的,得这样指责爷心里也委屈啊!这绣了芙蓉的里衣就这么一件儿,爷早起换上是特给玉琭瞧的,谁道后来忘了还得去僖贵妃那儿,又吃了酒,这才疏忽了,断没想过能被那贱婢当众说出来,早知如此,爷就不会穿这个见了贵妃。” “嗬!表哥这么一说听着像是吃了多大的亏,敢情还是贵妃和那贱婢逼着您成的好事!” 康熙爷自然不是被逼着行了那事儿的,一来他稀里糊涂想不起那日的事儿了,二来房里的事儿也不好同表妹细说,只觉有失体面。 “令仪莫这么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成吗?知你不是专门过来同爷吵架的,你也替爷捋捋,唯爷先捋顺了才好知道怎么同玉琭说不是?” 这若是跟前儿换个人,康熙爷断不肯多跟人说一个字儿,可表妹同玉琭好得亲姐妹也不过如此,若能得表妹相助,想来玉琭对他的态度也能软化些。 可这会子既只论表兄妹,不讲身份了,佟佳氏自然说话随意些,也不想再拐弯抹角,就怎么叫人难受怎么来,许是说得狠了才能叫表哥知道厉害。 “怎的?我才说了这个表哥就难受了,那当日玉琭被人说成那样怎不见表哥感同身受一点儿?” “若非她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当即怼了回去,这事儿定然就这么过去了,爷也不会觉得玉琭受了多大的委屈,之后随意打发了卫双就是了,玉琭生气也不打紧,玉琭好哄着呢,随表哥拿三瓜俩枣说两句好话就打发了了,你只想着你心里有玉琭,不会委屈了她这就够了。” “可这哪能是心里想想就过去的,你只想了却没做,那就等同于心里没她,要我说表哥就是被玉琭给惯坏了,你只觉得无论如何玉琭都不会像旁人那样嫉妒算计,不会心里没了你,所以你习惯了把玉琭的感受摆在后头,总想着回头再说,回头再哄,可真等回了头表哥又能弥补几分?” “表哥是皇帝,这后宫的女人都得围着您转,所以无论是叫后宫女眷们侍寝还是收用下头的宫女,表哥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表哥喜欢了就来不喜欢了就走,可对于心悦您的人来说感受又如何?表哥这辈子都不会明白。” 原说这些是为了替康熙爷掰扯清楚的,可越是说佟佳氏也越是感同身受了,想想如今后宫里这些人这些事儿,她也跟着心头不快起来。 “这些话本是不能说的,可既提起来了我也说句心里话,未说定入宫时,我也曾幻想过以后嫁人作妇的光景,荣华富贵我生来就有没什么好渴求的,只是想能有个知心人相伴就够了,然这何其难。” “这世道要求女子太多了,若做人嫡妻得学会掌家得学会大度,若为侧室妾室又得学会笼络爷们的心才能过好日子,后院整日不安宁是为了谁?若没爷们儿,我们女子才不会为难女子!” 这些话康熙爷自然不能理解,当是说这辈子听也没听过,可琢磨着话再一想玉琭那日的泪,心头不禁酸涩起来。 “那表妹可是也恼了爷?你过得不好吗?” 佟佳氏定定看了康熙爷一会子,也是难得见人这么能听得进去话的样子,且缓缓摇头。 “不算恼,也没法子说过得好是不好,因为我这辈子一出生便定了路子了,先是贵妃后又是皇贵妃,皇上又是我亲表哥,素不同我见外,若再觉得不满实属贪婪。” “不过我时而也会寂寞,然我幸得玉琭日日陪着,同她一道才知道什么是欢喜快活,她是个十足纯粹的人,我对她可不比爷对她的喜欢少,所以爷还是快快想明白吧,不然玉琭可就归我了。” 康熙爷闻言一笑,谁说他不能感同身受,表妹一同她抢玉琭,那些不满不快的情绪就一股脑的全冒出来了,尽管他知道表妹的喜欢与他对玉琭的喜欢全然不同。 “知道了,爷明儿就寻玉琭去,然怕是明儿玉琭爷不愿见爷,在我们没和好之前还劳烦表妹多看顾些她。” “这是自然,都不必你提!” 佟佳氏回了,走的时候面上还带着笑,心说这事儿总算有了进展,她倒不心疼康熙爷煎熬,唯心疼玉琭闷闷不乐,整日除了哄孩子就是哄孩子,凡一闲下来就魂不附体似的,用膳都没胃口了,可叫她心疼得紧。 佟佳氏也没再去玉琭跟前儿特将与康熙爷说的这些话再学给玉琭听,到底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儿,她在中间来回哄着像什么样子,有些话从她口中说出可大打折扣了。 康熙爷算是振作了起来,下午处置了政务,趁夜便去了趟永和宫,虽照旧是吃了闭门羹,可好歹是见着了四阿哥了,从小孩儿口中打听出了他额娘的消息,即便在门外立着也没觉不满,直到快落钥了才回了乾清宫。 康熙爷如此大动干戈,两个人闹变扭的事儿就瞒不住人,后宫女眷担心的担心,看戏的看戏,多是盼着德妃失宠呢。 说来这位也被宠得太久了,怕是养大了心,这才连万岁爷都敢晾着去,真真不知好歹。 有个别的还亲自下场想挑拨些个给自个儿争机会的,就如襄嫔、石贵人便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的到万岁爷跟前儿晃悠着,就连些个下头一贯老实的常在答应们,大多也起了心思想一飞冲天呢。 康熙爷一个不理,东西六宫这样大,随意人怎么溜达,然若是有旁的心思或是在他跟前儿隐隐说玉琭的不是,他直接一个禁足压下去,整治了几个出头鸟,后宫立刻又安稳了下来。 众女眷见状心里也有谱了,永和宫那位哪儿是要失宠,人家是实打实的圣眷不衰呢! 至于康熙爷日日黄昏去永和宫门口罚站的事儿,这是人家俩的小情趣呢,旁人可插足不得。, 第558章 别样滋味 第558章 别样滋味 许也是因都歇了心思闲的,些个关系好的女眷私底下还打赌,看看到底还有几日万岁爷才迈得进永和宫的门槛儿,五两十两不算多,图个乐子罢了。 然直赌到秋风瑟瑟刮过冬日已然来临时,永和宫也没向康熙爷敞开,德妃是真敢晾着康熙爷的,然德妃也不似从前活跃了,除了给太皇太后娘娘和皇贵妃请安,就再不见德妃出永和宫了。 这都冬月里了,康熙爷掰着手指头算竟才在皇玛玛那儿见了玉琭三面。 玉琭故意躲着他呢,凡出门便趁着他上朝的工夫去,早早的去早早的回,惹得他只能日日看着四阿哥,在四阿哥的脸上寻些玉琭的影子,从四阿哥的嘴里打听出他额娘的近况。 康熙爷心里苦啊,不过他越是这样等着心里越是平静,越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如何取舍,故而每日在永和宫外头立着也能品出些别样的滋味儿来。 除了初一十五去表妹哪儿坐坐,别处他是一概不去了,直盼着能守得云开见月明,朝玉琭求个重新开始。 然没等到永和宫的门开纯亲王却不成了,天将一冷他就险些去了,纯亲王府一往宫中递信儿太皇太后娘娘立刻就急了,她老人家可经不住这样的消息,一说要出宫亲自去看纯亲王,还没出慈宁宫的门儿就倒下了。 康熙爷、裕亲王、恭亲王几个俱跪在皇玛玛跟前儿劝着,好说歹说这才勉强将太皇太后娘娘稳住。 康熙爷惦记着纯亲王呢,知人没多少时辰了,紧忙出了宫亲自去瞧了他最小的弟弟,裕亲王、恭亲王和几位宗亲也一道伴驾同往。 待见了纯亲王,他们兄弟几个险没落了泪,纯亲王真真是熬得要油尽灯枯了,他瘦得皮包骨头,脸颊像是被抽了气儿似的往里凹着,康熙爷攥着他的手,看他的腕子,只觉还不如四阿哥的手腕儿粗呢。 摸他的手是冷的,伸到被子下头也没多少热乎气,再叫人也一时醒不过来,康熙爷和兄弟们只能静静等着,眼睛瞪酸了都不敢眨,生怕下一刻纯亲王就没了呼吸,直接这么去了。 “怎就成这样了,朕去岁年节里见他还好好的,如今竟是连个人样都没有了。” 裕亲王算是常来瞧纯亲王的,闻言压着喉间的哽咽回着:“隆禧身子一贯不好,也就是过了年节出了正月开始骤然不好的。” “听说是见天儿好了,隆僖非要骑马,他福晋怎么劝也没用,后又听隆禧说若再不骑马怕是这辈子就没坐在马背上的机会了,这才容他痛快一回,他身子哪儿能经受得了这样的动静,就骑了约莫两刻钟,还没下马背就经受不住了,春寒侵袭叫他又大病一场,自此没了好转。” 听这缘故,众人俱怪不得他福晋,想来也是隆禧属实厌恶了这副不争气的身子吧。 打小他就药石不断,兄弟们整日骑马玩闹唯他只能在一旁巴巴看着,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时,可这意气只能缩在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里,换做谁,这日子都经受不住的。 且只盼他来世自由,好好弥补了这二十年。 众人皆叹,心中更替纯亲王心酸,一时竟生出叫隆禧这么去了也好,至少没了痛苦,可若不能再见一面,再说说话,众人心头也是遗憾的。 几人从午间一直等到入夜,茶水热了冷、冷了热,换了一轮又一轮,这才盼得纯亲王睁开那疲累的双眼。 纯亲王睁开眼睛看到众人的一瞬间并非惊喜,而是泛着失望的,康熙爷看得真切,心头更是钝钝发痛,料想隆禧自个儿都没什么求生之志了,身子才如此恶化的。 “隆僖,三哥替皇玛玛来看你了。” 纯亲王忙要起身,可他的身子半分力气没有,且缓了几口气才发出些沙哑的声音来。 “还请皇兄赎罪,弟弟实在是起不了身了。” 康熙爷一把攥住隆禧的手,眼睛都气得通红:“这时候了还见外作甚?隆禧,你就这么舍得哥哥们,这么舍得你福晋和你那未出生的孩儿走吗?” “你福晋都九个多月的身子了,你好歹、好歹见见你的孩子再走。” 隆禧一听这话亦眼中含泪,他若是能好好活着,像皇兄们那般顶天立地,他怎会不想好好活下去呢? 只是努力挣扎了二十年了,总也瞧不见希望来,天灵地宝日日吊着命也不过是叫他枯活着,实在没甚意思,如今要死了,心头还有些解脱之感。 “三哥,弟弟怎舍得啊,只是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了,弟弟不孝,叫皇玛玛操心了,也不是个好丈夫,叫福晋跟着吃苦,日日操心我的身子,没享过一天的福气,好在还有个孩子能陪伴她,给她做依靠。” “弟弟别无所求了,只求一痛快,哥哥们也别难受,弟弟我解脱了,去了那极乐世界便再不必处处受着身子的制约了。” 隆禧面上带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痛心极了,恭亲王都没忍住泪,连康熙爷都使劲儿眨着眼睛,似想将泪给憋回去。 还想说些什么,可瞧隆禧没什么遗憾他们便也知足了,只是留下来的人到底难受,一年半载的都叫人恢复不来。 说罢这些纯亲王也就没什么气力了,他的身子甚至连回光返照都不肯给他一回,他只将福晋尚佳氏叫来跟前儿,用那双枯瘦的手轻轻搭在尚佳氏的肚子上,只愿孩子康健,莫像他阿玛一般不争气。 不知何时,外头飘飘悠悠下了今天第一场雪,雪落地无声,隆僖也悄无声息趁着雪走了。 屋里众人无不悲切,外头奴才们也早已哭成一片,唯福晋尚佳氏还一如往常般坐着,像是还陪着隆禧小憩一般,没一会儿的工夫又能等隆禧醒来用药了。 然她枯坐着,怎也等不来隆禧醒了,末了猛然起身,忽得想起隆禧喜欢的香还未点上,然她只一站起来泪就落下了,只去取香的两步便撑不住,捧着肚子痛哭起来,她脚下也渐渐凝了一滩热乎乎的水。 尚佳氏破水了。, 第559章 不可后悔 第559章 不可后悔 众人也不知该悲该喜,只紧忙叫人将尚佳氏安置下来,接生嬷嬷早两个月前都来候着了,太医是来看顾纯亲王的,这会子正能用上也不必回去了。 厢房内忙而不乱,只偶听得尚佳氏隐隐哭声传来,康熙爷和裕亲王恭亲王则在廊下候着,替隆禧看看他的孩子。 只一墙之隔,左边是生右边是死,生死轮回之间虽是带不来也带不走什么,可其间的喜乐悲苦当真是叫人叹了又叹。 这是尚佳氏第二个孩子了,许是隆禧身子不成,孩子也胎里带弱,头一个孩子勉强怀到八个月生下来,还没吃两口奶就没了,也不知这个孩子是不是个福泽深厚的,如若再如他阿玛一般,且不知尚佳氏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挨。 隆禧撒手走的利索,他是不痛苦了,然这痛苦仍在,无非是叫他福晋都一并受了去。 康熙爷搓了搓冻得微红的脸,呼出一口白气,这会子无端想起玉琭来了。 所谓天不由人,命不由己,人人都叫他万岁,可他以后能有几年有几个日头谁也不知,且得日日过得不悔许是才不枉这一辈子。 “万岁爷,您要不同二位王爷去偏间候着吧,纯亲王福晋生产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廊下挡不住飞雪,您当心身子才是。” 梁九功伸手给万岁爷轻轻拍着大氅上的雪花,可这头刚打落了些一阵风来又惹得人身上半白了,他着身板儿也不能为万岁爷遮风挡雪,只能劝着些。 可康熙爷正是悲切时,被冷风吹得麻木心头似乎才好些,断不肯进去躲着:“不必管朕,你叫裕亲王、恭亲王和几位宗亲进去候着吧,朕说了替隆禧盼着孩子,自然连他的心情也一并体会,他要做阿玛了,岂能坐得住?” 梁九功劝不住,万岁爷又不许他大动干戈搬来屏风打搅纯亲王亡魂,没法子,他只得叫人点了手炉叫万岁爷捧着,如此好歹是有些热乎气儿。 好在尚佳氏不是头回生产了,这次倒没叫人等得太久,约莫就用了两个多时辰便有了结果。 “回万岁爷,纯亲王府添了个阿哥!” 纯亲王刚走,不好说什么恭喜的话,外头风雪甚大接生嬷嬷出来回话时也没抱着阿哥出来,只是开了个门缝禀了一声儿。 听到里头的响亮婴啼,康熙爷几个心中激动又悲切,当即又落下泪去。 “好好好!朕即刻封阿哥为纯亲王世子,待成年后便承袭他阿玛的爵位,有这孩子陪伴他额娘,如此隆禧也该放心了。” 康熙爷泪中带笑,连忙又叫人赏了,他不好进去看孩子便叫梁九功进去瞧瞧。 也是关切尚佳氏呢,他们再难过也是比不得尚佳氏难过,即便得了孩子傍身定也高兴不起来,这刚生产过的妇人最是虚弱,无论是身子还是心绪都不能忽略了去。 这孤儿寡母的若是不坚强些,以后即便吃穿用度不缺日子也不好过。 梁九功听令立刻进去瞧了,然他陪着万岁爷站了半宿身子都快冻透了,眉毛和辫子都被风雪冻得雪白,进门儿被热气一哈湿了一身,然到底还是泛着冷气的,他只怕将寒气过给孩子了,带烤了火才稍凑近了瞧。 刚出生的孩子都一般难看,然细瞧五官,隐隐有纯亲王的影子,梁九功笑笑也替人心酸开了,对着孩子这张脸,尚佳氏得多难受吧。 再说这孩子出生时即是纯亲王忌日,嗐,不能多想,越是想越是觉得尚佳氏是个命苦的,但凡尚佳氏一个受不住,这孩子怕是还真得抱去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养着。 不过眼下阿哥是挪动不了的,最早也得来年开春暖和了才能出门见人,纯亲王府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能指望了,不小心些可不成。 一行人待回了宫,康熙爷也不得歇,皇玛玛那儿还盼着他的消息呢,康熙爷冒雪又往慈宁宫去了。 太皇太后娘娘心中早有准备,听康熙爷说隆禧没了已然没先前那样悲怆了,可到底还是难过得紧,舌下含了参片才勉强没倒下,后又听说世子生得同隆禧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老人家到底忍不住泪,好哭了一阵子。 后实在撑不住,只得嘱咐康熙爷好生叫人置办了隆禧的身后事,明儿一早叫苏麻剌姑带人替她好好看看孩子和尚佳氏,可劝着些尚佳氏莫叫人犯傻,有了孩子,自当好好过日子要紧。 待从慈宁宫出来已然将近寅时了,康熙爷心中悲痛,已然吩咐下去为纯亲王罢朝三日,寅时不必再去上朝了,原是可以回乾清宫好好歇歇的,可康熙爷却不肯回,又冒雪去了永和宫吃闭门羹了。 他再没有眼下更想玉琭的了,也猛然明白后宫弱水三千不及玉琭半分的道理,与其假意哄着这个冷着那个,倒不如只钟情于一人,如若临死前才醒悟才后悔,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康熙爷朝永和宫走得越来越快,后来都忍不住跑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都没他见玉琭要紧。 可到了永和宫门前,见大门紧闭,他反而驻足不前了,连叩门也不曾,只静静等着里头的奴才醒来开门扫雪,等着玉琭点了头,他这才进去见人。 在玉琭这儿,他再不是什么万岁爷了,他甘愿为玉琭走下阶梯了,想一辈子同玉琭肩并肩的走下去。 “爷,您还是回去吧,这会子离德妃娘娘起身少说还得有一个多时辰呢!您保重龙体要紧啊!” 梁九功跟着自家万岁爷奔波这一晚上险些没折腾死,且不说他自个儿,他是做奴才的,什么都受得住,然万岁爷这般金枝玉叶可不成。 先是在纯亲王府吹了两个多时辰的风,后来了慈宁宫娘娘只顾着纯亲王的消息呢,竟都没顾得上叫人伺候茶水,唯地龙烧得旺,进去一趟身上由冷变得透湿,一出来被寒风一挂就全冻透了。 万岁爷若再在永和宫门前淋一个多时辰的雪,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 第560章 原谅我吧 第560章 原谅我吧 梁九功快心焦死了,恨不得扛着万岁爷就走,可他那儿左右得了万岁爷,但凡万岁爷认定的事儿就是十头牛都拉不住,属实犟得很。 后劝不动也不劝了,梁九功心中一叹,干脆由着主子去了,还想着若是万岁爷病了也好,这一病可不得惹得里头那位心疼,一心疼能不见面吗,只要能见了面便什么都好说了。 如此,主仆几个就在永和宫门前定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康熙爷只觉眼前看哪儿哪儿白,恍恍惚惚不知天地时,且听面前忽得隐隐“吱呀”一声儿,永和宫的门总算是开了。 “呀!皇、皇上,这样大的雪您何时来的?快先进来打雪烤火吧,奴才这便唤娘娘来!” 开门的是小郑子,他原是提前开门先带着人扫门前雪的,只怕娘娘和小主子起身出门儿滑倒,可谁道一开门外头竟立着几个“雪人”,帽子上的雪都积得二寸高了,吓得他分辨半晌才看出那冻得脸色青白的人是万岁爷。 万岁爷什么时候来的,别不是在外头等了一夜。 天爷! 知道万岁爷钟情于他们主子,可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法子,若真伤及龙体,不是平白无故给他们主子招祸患吗! 康熙爷却是被冻得不清,只觉眼都盲了,眨了好一会儿眼睛才瞧清楚跟前儿是哪个奴才,想开口叫他不必惊动玉琭来着,一时都发不出声音,想动动脚也抬不起来,都险些没了知觉了。 就着活动腿脚的工夫玉琭就匆忙出来了,一瞧康熙爷这样的不由惊呼一声儿,连接过花月给递来的披风跑了过去,给康熙爷裹紧了紧紧抱着人。 “你不要命了不是!你若恼了我何必用这手段来折磨我,你这是用钝刀子剜我的心呐!” 被玉琭抱紧搂实的感觉属实太过美好,康熙爷一时都想不起上一次这样高兴是什么时候了,不由咧嘴一笑,嘴唇都绷裂了口子。 “我哪是折磨你,是我一厢情愿惩罚我自己,只怕换不来你的心了。” “玉琭,你原谅我了吗?以后我谁也不要了,只要你,你要不肯原谅我,我接着站就是了。” 玉琭锤了康熙爷一拳,紧接着又心疼了,含着泪笑了出来:“真是服了你了,快先进来吧,你若再站只怕就没气力再听我说原谅你的话了。” “身上都没热乎气了,你竟也站得住。” 玉琭将手伸到康熙爷大氅里头摸索了一圈儿,里头冰似的刺手,也不知这人怎折腾的,不敢叫他自个儿走进去了,玉琭忙叫人抬着康熙爷进去。 受冻不能立刻用热水烫,这一冷一热怕是皮都能蜕掉一层,玉琭紧忙给他脱了衣裳鞋袜换了干净的,又搓热手给他揉捏着冻僵的腿脚。 康熙爷本不想叫玉琭这样为他忙碌,然他喝下两碗姜汤仍喉咙发紧发痒,裹着被子还一个劲儿的抖,冷的时候无知无觉,这一暖合起来身子就经受不住了,尤其是手脚又痛又痒,头脑发胀发晕只想就这么睡过去。 末了还是康熙爷拼着最后的力气吩咐梁九功,叫人莫惊动了太皇太后娘娘,又安抚玉琭,叫她莫担心,就是一夜未眠,这会子实在是累了,睡一觉就好了。 康熙爷这架势可叫人吓得不轻,玉琭险慌了神儿,忙叫人去请来乔太医给万岁爷诊脉,倒也不光是康熙爷一人倒下了,连带着梁九功和魏珠几个也够呛,玉琭忙叫魏启安排着几位去偏间暂歇,换了干净衣裳,一会子也方便乔太医一道开方用药。 就这等乔太医来的工夫康熙爷就烧起来了,脑门子都烧得通红,这会子也不必玉琭给他搓身子回温了,且又忙着降温的事儿。 一张冷帕子搁到康熙爷头上不用几息的工夫就温热了,可把玉琭给吓得六神无主,得将耳朵贴着人,听着康熙爷略粗重的呼吸才略略安心。 好在乔太医正当值,很快就来了,诊了脉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这阵子康熙爷心力交瘁,昨儿又悲喜交加挨了一夜的冷风冷雪,这才寒气侵体得了风寒。 眼下是发汗要紧,只有发了汗才能将身子里的寒气逼出来的些,若一味降温也是不好。 梁九功几个也是同康熙爷一般病症,只不过他们做奴才的平日积劳过多,瞧着比康熙爷更严重些,然这须得慢慢调养,做奴才的岂有这养身的工夫,只先治着风寒就是了。 大冷天的不好将梁九功几个打发走,玉琭干脆叫人在偏殿歇下了,抬了软榻并在一起叫人都躺下,花月和莺时熬药,在廊下摆了一溜红泥小炉和药罐子。 永和宫的大小主子门都甚少生病,这熬药的家伙什自然不齐,东西大多还是叫人去景仁宫朝皇贵妃借的。 佟佳氏知道了这事儿少不得过来瞧瞧康熙爷,然见玉琭心疼得厉害,拉着康熙爷的手一步不离人跟前儿,她便忍不住笑了。 待问了乔太医万岁爷的情况,便也不再打搅玉琭,只叫二人好好叙叙相思情,连月来两个人都不好过呢。 康熙爷昏过去前说是补眠呢,可许是他心头惦记着人呢,只约莫昏睡了不到两个时辰,身子没先前那样难受时就醒了。 一睁开眼睛便对着玉琭那双含着深切担忧的目光,康熙爷别提心中又多熨帖,莫名还泛着些委屈,他等这一刻真真是等得太久了。 “玉琭,你还气我吗?” 玉琭含泪朝人笑了笑,没直接表态,只低下头拿额头抵了抵康熙爷的额头,玉琭只是试试温度,然康熙爷竟以为她要亲他呢,眼睛都闭上了,睫毛一个劲儿的颤,那紧张劲儿青涩劲儿像个大姑娘。 玉琭一下子就乐了,心头松快不少,然她打定主意不能太快给人好脸色,便只抬手又摸了摸康熙爷的脸,假装没瞧见康熙爷希望落空的小模样。 “这会子好像是比刚才好些了,你饿不饿?稍坐起来吃点儿粥吧,听梁九功说你昨儿尽忙着纯亲王府的事儿,除了早上碗姜汤就什么都没用了,若不用点儿什么可不利你身子恢复。”, 第561章 用些心眼 第561章 用些心眼 康熙爷略有些失望,然这阵子吃闭门羹倒也练出不少耐性来,他便也不着急了,只藏起情绪朝玉琭点点头。 “那就听你的用些吧,只用些粥便是,也不必复杂。” 玉琭应下,就是康熙爷想吃点儿什么复杂的也不成,他烧还未退呢,正是脾胃失和,如若用了大鱼大肉反而不好消化,再闹了肚子可就不好了。 示意了安宁叫人将她一早煨着的粥端来,里头是用小米和红豆熬的,又添上了几颗枣子,这粥一来养胃,二来玉琭还想着康熙爷用药口苦,吃些甜的许是也能增添些胃口。 除了粥还另叫人上了些爽口小菜配着,一道酱黄瓜、一道腌酸菜,还有萝卜条和拌豆腐,康熙爷一瞧都是他寻常爱用的,便知玉琭心里有他,顿时心情又高昂了起来。 在榻上摆了挨桌,玉琭亲自将饭菜一一在康熙爷跟前儿的布好,然康熙爷坐起来要伸手拿筷子,一瞧手还肿着,虽是不怎么刺痒了可当着玉琭的面儿岂能坚强,必是要撒撒娇叫人心软的。 假装使不上劲儿,康熙爷虚虚捏着筷子去夹菜,然半晌儿都不见吃进嘴里,末了还不开口求玉琭,只拿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人。 玉琭见此果然心软,先接过人手中的筷子亲自喂着,又叫人拿了防冻疮的药膏,一会儿用罢膳了就给康熙爷涂。 只瞧着玉琭这般关切他,康熙爷便觉得着连月来的努力没白费。 两个人到底是有默契的,康熙爷都不必说要吃什么,玉琭全凭着康熙爷的习惯便知人第一筷子要吃什么,第二筷子要用什么,一口汤一口菜,可叫康熙爷享受了一阵儿。 康熙爷到底是饿得不轻,觉着小菜和汤水不顶饱,另又叫人给他拿了饽饽,佐着小菜吃了一个。 玉琭心情复杂的看着康熙爷面前吃空的碗碟儿,只觉这人是装病呢,哪儿有人发着烧还能这么能吃能喝,她原熬了一小锅的汤呢,想着四阿哥爱用甜,康熙爷多半没胃口,就顺便给四阿哥留一碗,谁道康熙爷是喝得一滴儿没剩啊。 “爷身子底子到底是好的。” 玉琭捏着帕子给康熙爷擦嘴,忍不住含笑来了这么一句,康熙爷垂下眼皮当即就有些心虚了。 他身子是一贯的康健,这些年除了略有些上火之外就没得过什么大病,连咳嗽都是少的,如今即便得了风寒也没觉得太过难受,就是身上的肉酸了些,头昏沉了,属实算不得什么,如若真有政务亟待处置,他起身看折子见诸位大人也不是不可。 可既罢朝三日,又得玉琭怜惜,他怎能露出半分没事儿的样子来,他这一病可病得好,若无这病,永和宫的大门还进不来呢。 眼下玉琭还没松口原谅他呢,若叫玉琭知道他身子不打紧,只怕下午就得被人打发了去,下次要进永和宫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康熙爷动了心眼子,琢磨着还是得走叫玉琭心软这一条路,当即缩在被窝里叹了叹,同玉琭说了几句昨儿出宫见纯亲王的伤心事。 说起这些倒不是假装难过呢,是当真心里不好受的,先前在玉琭跟前儿凡是难过的他鲜少外露,如今是决定要同玉琭携手相伴一辈子了,些个难过苦楚也不再隐瞒,只想求玉琭同他一道分担。 玉琭一听这个也是感慨,都是做母亲的,一想尚佳氏和孩子的处境心里也为她们难过:“不知王府可替小主子准备好一应用度了?别只顾着忙活王爷的事儿疏忽了那孩子,冬日里养孩子最是要小心了。” 康熙爷轻咳两声,趁机拉住了玉琭的手轻轻摩挲着:“放心吧,王府那儿是早准备好的,再者皇玛玛也上心,昨夜半爷回来先去了皇玛玛那儿说了情况,皇玛玛嘱咐苏麻剌姑一早过去帮衬,下午爷再叫梁九功过去看看,当是各处都稳妥的。” 玉琭勾了勾唇角,眼神儿往康熙爷不老实的手上一瞥,也就是看在康熙爷病着的份上容忍亲近些。 “爷想派梁公公过去是不成了,不仅是梁公公,凡昨儿在爷跟前儿伺候的全都倒下了,都在我那偏间躺着呢,他们俱不如爷身子底子好,一早用了药这会子还都没醒呢。” 康熙爷一听这个顿时有些意外,也是他高高在上惯了,习惯梁九功随叫随到,还没想过这人有累有病的时候,一时哑然,想了半晌都没想出把这事儿交代给谁。 乾清宫的奴才是不少,可能比得上梁九功机灵又稳重的没几个,都是一把子叫梁九功师父的小孩儿,派出去看隆禧属实不妥。 “罢,还是爷身子好些了去看隆禧吧,如今也不必怕过给他病气了。” 康熙爷又是一叹,想起弟弟便心头发沉,又思及梁九功几个少不得关切,便借了玉琭身边儿的魏启先支应着,叫他领口谕去乾清宫一趟,开库房领了药材赏给梁九功几个。 正吩咐着,忽听外头门微微一响,没一会儿康熙爷余光里便见一小胖子蹑手蹑脚的溜了进来,小孩儿裹得团子似的,那宝蓝色的帽子还掐了一圈儿雪白的兔毛,衬得他粉雕玉琢可爱得很。 见康熙爷望过去了,小胖子还呲着小牙冲他皇阿玛一乐,也不蹑手蹑脚了,颠颠地就跑了过来。 “阿玛什么来的?也不叫人叫儿子一声,儿子就不赖床啦。” 四阿哥可是有几日没见他阿玛了,虽额娘不拘着他见皇阿玛,可近来永和宫总闭着门,小孩儿到底是少出门了,再加之天不好,胳膊也得注意着,近来都没拉着暾焱跑动,多是在殿里陪着弟弟玩儿。 猛然见皇阿玛来了,四阿哥好生惊喜,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康熙爷只怕过了病气给四阿哥,紧忙抬手挡了挡。 “站住、站住!就在屏风旁站着说话,莫过来了。” 一听这个四阿哥立刻停下了,满面的不解:“阿玛不喜儿子了吗?”, 第562章 果然心疼 第562章 果然心疼 小孩儿半点儿不知委婉,有什么说什么,一想皇阿玛不喜欢他了心里还有些受伤,不知自个儿做错了什么。 康熙爷那儿舍得四阿哥委屈,心软得不得了,连稍坐起来些缓声解释着:“好孩子,阿玛并非不喜你,阿玛是病了,怕过给你病气呢,你好不容易胳膊好了不必再用药了,若再同阿玛一般着得风寒又得日日吃苦头了,阿玛可不舍得你病。” 四阿哥一听这个眉头半点儿未舒,虽是知道皇阿玛不是不喜他,然猛然知道皇阿玛病了,他自然担忧着。 且见他犹豫着动了动脚,没一会儿竟径直朝康熙爷去了,手臂撑着榻沿儿翻了上去,一把搂住他阿玛的脖子。 “儿子不怕吃苦,只怕阿玛难受,儿子病的时候有额娘陪着,心里的难过有额娘为我分担,我就好的快了。” “阿玛病了,儿子也替阿玛分担,这样阿玛就能快快好了。” 童言童语最是真挚戳人心的,四阿哥又这般懂事,一番话下来可给康熙爷感动得鼻尖发酸心头柔软,然到底是怕过给四阿哥病气,一手拿帕子掩住口鼻一手抱了抱四阿哥,心说他们娘俩当真是他的心头宝,哪个都不能离了心啊。 “知胤禛有这样的孝心阿玛的病就立刻好一半儿了,有你额娘在呢阿玛不用你陪着,你且带着暾焱去玩儿吧,像暾焱那样的犬最爱雪天,这阵子拘着了,你可得叫它撒撒欢才是。” 如今暾焱已是个成年的大犬了,它果真比它阿玛还雄壮的,比一般的松狮犬大一圈儿,毛发浓密油亮四肢粗壮有力,远远看着像是头小狮子似的威风,先前四阿哥带着暾焱去乾清宫寻他,四阿哥似是走累了,还爬在暾焱的背上叫它驼了阵子,也不见暾焱有半分疲累。 一提起暾焱四阿哥果真就被转移了注意,就这么欢欢喜喜被康熙爷哄走了,溜得甚快,康熙爷有时都想不明白四阿哥都胖成球儿了怎么还动作这么敏捷。 他怎么想的就怎么问了,玉琭笑答:“爷许他玩儿他自然溜得飞快,原本这个时辰该是他读书识字的时辰,我这二日还教了他算术,他正为此头疼呢,有爷这话他可痛快了。” 康熙爷闻言意外,也是久不同玉琭交流了,竟不知才这会子玉琭便开始给四阿哥启蒙了,甚至还有算术。 “以四阿哥这年纪会不会有些早了,依着宫里规矩给他三岁再启蒙也不算晚。” 玉琭扶着康熙爷躺下,微微颔首:“原也是想着三岁再给他启蒙呢,只是四阿哥确实聪明,许是总在旁边听我同皇贵妃姐姐盘对宫中账目,我还没教他算术他便自个儿会数了。” “就上个月的事儿,都能掰着手指头从一数到十了,我只怕浪费他的才能这才提早给他启蒙,然也是觉得他年纪小,每日也不学多,就认认大字,算算十内的算术罢了。” “四阿哥可聪明着呢,一学就会,然就是有一条不好,他不大能坐得住,约莫专注个一刻钟的工夫就忍不住扭一扭动一动,或是扣扣手指或是把玩旁的,我便给他定了规矩,每日这时候学小半个时辰,就是硬坐也得坐够了时间。” “我只怕等他启蒙时还心性不定,届时到了上书房可就不是这半个时辰的事儿了,如若没个好习惯,诸位大人罚起来可不是不留情面的,想叫他在外头少吃些苦头只能这般。” 康熙爷一听顿感玉琭用心良苦,上书房的规矩确实严苛,坐不端要挨手板子,学不好学不会也要挨板子,虽是皇子犯错大多都有身边儿的奴才替罚,可罚练大字儿或是罚站是少不了的。 这也是为什么皇子凡进了上书房,甭管年纪大小都个个规矩,尽是被罚出来的,大阿哥从前也像四阿哥这般跳脱,被诸位大人整治十日些个毛病就全没有了,可见其手段厉害。 “你这未雨绸缪的也好,至少能叫四阿哥先适应些个,若等着启蒙时猛然将他送去,头几日可少不得哭呢,然诸位大人也不是半分情面不讲,一开始也只是学个把时辰,五岁之后才须得阿哥们刻苦。” 玉琭点头,然仍不放心,不过这会子说什么都尚早,见康熙爷略有疲态便先催着些睡了,昨儿熬了一夜,不好好补足了觉可不成。 有玉琭陪伴,康熙爷自然是怎么都好,睡时还非要拉着玉琭的手,如此入睡还平白生出一种幸福感来,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康熙爷吃饱喝足,这一觉便睡得长了,午间被玉琭叫醒用了回药,也不知怎那样累,一翻身竟又睡了过去,直到天擦黑了才悠悠醒来。 刚醒来时康熙爷并不算清醒,先是感觉到自己被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淡香裹着,继而才看清玉琭半揽着他在旁边睡着了,他头都枕在玉琭的肩上,如此亲近且叫他忍不住暗自欢喜。 瞧,玉琭还是极在乎他的,就是睡着还得搂着他! 然康熙爷不知,就午间那会儿他又烧得厉害了,身上压了三床被子还一个劲儿的寒战不止,用了药也不是即刻能见效的,可把玉琭着急心疼坏了,只得搂着康熙爷又塞了汤婆子围着,好一会子这才见康熙爷恢复了些。 玉琭劳心又劳力,今儿早又被康熙爷折腾得起早了,实在撑不住就睡了去,至康熙爷醒,她也不过才将将睡了半个时辰。 然这睡得也是不安稳,即便她半边身子在外头晾着也是热的,抱着康熙爷这么个大火炉,沁得她一脑门子细汗。 康熙爷珍惜这片刻宁静珍惜得不得了,也不敢动,就这么偏着头看着玉琭,看玉琭额上晶晶亮的细汗,看人面上柔和的线条,看那略抿着些的粉唇,这一细看才发觉玉琭也清减了不少。 他的日子不好过,玉琭也为他消得人憔悴,以后当真是不能不把玉琭放在首位。 康熙爷心疼着,一时没忍住,以极缓极慢的动作凑近了些,珍惜而珍重得亲了亲玉琭的嘴角,因怕自个儿干裂的嘴唇刮痛玉琭了,几乎是一挨着便紧忙离开,生怕她半点不如适。, 第563章 及时规劝 第563章 及时规劝 可就是这样微不可察的动作便将玉琭给惊醒了,她只当是康熙爷身子又难受了,紧忙拢着康熙爷的头贴了贴,觉人似乎退了些烧心头松了口气,如此才发觉康熙爷是醒着的。 “爷什么时候醒的?身子可还难受?要不要吃茶?” 康熙爷被玉琭着小心呵护的劲儿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到底是好久未同人亲近了,这会子只觉心脏跳得飞快,面上也止不住发烫,也不知是还略有些烧还是羞赧的缘故了。 “别担心,爷也是刚刚才醒,倒是你可用膳了?爷在你这儿养病叫你跟着没少操心,总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病。” 见康熙爷全然不知下午自个儿的凶险,玉琭笑笑便也不提了:“就是再小的病也不能疏忽了去,爷躺着吧,我叫人给爷上些茶点来,入夜就不好再吃多了,稍垫垫可好?” 康熙爷无不应的,眼神儿粘着玉琭还颇不舍得离开玉琭的怀抱,原想也跟着坐起来动一动的,可手臂险没撑起自个儿来,康熙爷捏了捏手臂略有些错愕,心说区区风寒还将他打倒了不成? 且又试着自个儿起了一回,虽是坐起来了,可端的是头重脚轻,被子一滑下去浑身还寒涔涔的冷,无奈,康熙爷只得又躺了回去,裹紧自个儿的小被子,等着玉琭吩咐完回来。 待玉琭回来了康熙爷还小声儿拉着人抱怨:“莫不是乔太医不善治风寒之症,怎爷从前得着病也没觉得体虚得紧,连起身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玉琭闻言忍不住乐,心说晾了康熙爷三个多月倒是叫人比以前黏糊多了,说话怎么隐隐一股子撒娇的味儿。 “爷还说呢!才不是人家乔太医的问题,是爷太不在乎自个儿的身子了,在雪地里冻得那么久,爷只是没甚力气已然够幸运的了,有的脚趾头都能冻掉喽,更不幸些的连命都没了,以后爷可万不能再这般了。” “若再如此,爷可别再说叫我原谅你的话,我可不敢叫您这样立在外头,届时我只有削发出宫做姑子去了!” 康熙爷一听这个就急了,连抓住了玉琭的手指牢牢握着:“这什么话!爷这般做又不是逼迫你的,只是昨儿心里属实难受,就想着见你想咱们快些和好,这才来你宫门前候着。” “原也是想着自个儿身子结实,不过是在雪地里站一站而已算得了什么?再者也是为隆禧难过呢,什么冷不冷痛不痛的也一概没什么知觉了。” 玉琭颇有些受不得康熙爷难过的眼神儿,只怕他这会子再说什么求她原谅的话,自个儿脑子一晕乎就松了口,玉琭应了一声儿便罢,忙端了热茶堵了康熙爷的嘴。 “罢了,不说这个了,爷先养好身子要紧。” 康熙爷没多想,只听话就着玉琭的手吃茶去了,正好花月莺时送了点心汤水来,玉琭陪着康熙爷用了些,后用罢叫人收了矮桌又用了药,玉琭见康熙爷额角隐隐泛着汗珠,伸手摸了摸康熙爷的里衣,布料都被沁得潮湿。 玉琭忍不住朝人灿然一笑:“总算是发了汗了,再细细养几日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怕康熙爷觉身上粘腻,玉琭又叫人备了水,打算给人擦洗一番,然还未等着玉琭亲自动手呢,梁九功和魏珠却强撑着病躯起身了,他们惦记自家万岁爷呢,就是病着也要来伺候,没得跟万岁爷一道歇着养病的理儿。 玉琭也劝不动,见二人身子还算撑得住,干脆将这擦身的活儿交给了二人,另又叫魏启将炭火烧得足足的,这才带着人退了出去。 康熙爷原默不作声,一副全凭玉琭吩咐的样子,然待人一出去殿里没外人了,康熙爷立刻就变了脸色,若不是身子没甚力气,他就起身给这两个狗奴才一人一脚了。 “没眼色的!这会子巴巴来伺候作甚,眼看着朕同你们德妃娘娘马上就和好如初了,偏要过来打搅,叫你们歇着还不好吗!” 梁九功和魏珠“噗通”一声儿就朝康熙爷跪下了,白着脸,说话也有气无力:“还请万岁爷息怒,奴才原是不敢打搅您和娘娘的,奴才们同您一条心,也盼着您能同娘娘快快和好如初。” “然此时由不得奴才啊,您是因纯亲王才罢朝三日的,白日在娘娘这儿养病还算说得过去,可夜里若再留下说出去到底不好听,届时若言官拿这个指摘您的不是,您可是有理说不清了。” “奴才打小伺候您,最是知道您同几位王爷的情谊了,可外人怎知您的心绪,唯看您的言行而已。” 得!梁九功这还是用心良苦了。 康熙爷怎不知这道理,他也没为了玉琭就将隆禧抛掷脑后了,只是好不容易能同玉琭亲近,且自个儿纵容着自个儿,能拖一时就拖一时罢了。 而今被梁九功点透,再纵容自己也好生没意思,康熙爷不由轻叹,再看梁九功和魏珠病得跪都跪不住的样子也是心疼,干脆摆摆手叫人起了身。 “罢了,伺候朕擦洗更衣吧,收拾利索了咱们便回乾清宫养着,只是这几日如若你们德妃娘娘要来,必不能再依着规矩拦着。” “嗻,奴才遵旨!” 梁九功面上一喜紧忙应下,生怕康熙爷反悔一般,紧忙起身伺候着。 说来伺候万岁爷也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身为万岁爷跟前儿的总管还得时刻点提着万岁爷的规矩,在关键的时候能规劝得住主子。 每每顶着万岁爷不悦的眼神规劝时,梁九功只觉自个儿脖子凉飕飕的,小命儿都悬着似的不踏实,好在万岁爷是个极通情达理的人,能听的住劝,不然他可早死十回八回了,坟旁的树都得有碗口粗。 梁九功小心伺候着,然转身去接魏珠递来的衣袍时,他眼前一黑险些没晕了去,康熙爷见状也对梁九功起不得什么不满的心了,干脆让人叫来外头候着的魏启伺候,又命人去叫了辇。, 第564章 心病心药 第564章 心病心药 从永和宫到乾清宫这段路途是不算甚远,然无论是他还是下头的梁九功几个都没那个力气走过去了,他也体恤下人一回,今儿也不讲规矩了,叫人也跟在后头乘了轿子回去,免得再受了寒病重了去。 玉琭捧着手炉进来,闻言也是意外,原想着康熙爷那样黏糊,今儿夜里定然是要赖着不走的,谁道这便要回去了,外头雪没停还下得略急呢。 “爷这就要回去了吗?不知身子可能受得住?” 康熙爷已然穿戴好了,就是身子还虚,见玉琭来便忍不住靠过去些,用手臂拢着人的肩。 “再受不住也得回去了,爷不能再给你添麻烦,隆禧刚走爷便留宿此处定会对你名声有碍,今儿已然是够给你添麻烦了,爷不想外头的人再说你的不好。” 说罢,康熙爷又叹,声儿低低的,偏着头同玉琭耳语:“都说做皇帝好,可这会子又不见得好了,自家兄弟没了,兀自难受也不成,还得做出悲切的样子叫天下人都知道,如此才能证明我们的手足情谊,当真叫人膈应。” 玉琭将自个儿的手炉给康熙爷抱着,又给人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略安慰两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旁人哪敢揣测帝心,也只有见爷怎么做才知爷是个什么样的天子,即便是做样子,该理解的爷的人还照旧理解您,不会觉得爷有半分不真诚。” 康熙爷握着玉琭的手飞快反问:“那你呢?你又是否觉得爷待你真诚,再无二心?” 玉琭一时哑然,不知该怎么答,康熙爷见玉琭犹豫便只无奈笑笑,心中说不受伤是假,可到底是他伤玉琭的心在前,也不敢在玉琭面前旧事重提,只得故作轻快道。 “罢,是我不该问你,原这也是不必回答的,玉琭,你只消看我以后如何做就是了,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都好,我时刻盼着。” 说罢这话,外头正备好了辇,康熙爷该走了,也属实不好再耽搁,康熙爷没再说什么,只是又深深看了眼玉琭,这才转身带着人出了门,一行人踏着雪渐远去。 玉琭立在门前望着,这会子换她在雪地里立着了,没一会儿的工夫一头发便被风雪催得半白,得花月几人的催才回神进了殿。 说心里话,就对着康熙爷临走那充满留恋的一眼,玉琭心中的气恼就瓦解一半了,她属实没想到康熙爷能为她做到这份上儿。 光是每日雷打不动的来永和宫门前立着,康熙爷在她跟前儿就已然抛却一个帝王的身份了,她属实不该再不识好歹。 然有这样的想法,还是建立在康熙爷是天子的身份上来说的,如若就这么原谅了人,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康熙爷多半还得故态复萌,既已然开了头儿,那不如就耐着性子再等等,看看康熙爷能做到何种程度。 许是有那一天,她也不必再说原谅不原谅的话,先前的事儿直接翻了篇,两个人都不同了,彼此更契合了。 思及此,玉琭捏着眉心轻叹,她也没那么乐观,总归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如若二人真不成,她一个人倒也能将日子过好,不至于整日守着窗儿掉眼泪。 没人爱她没什么大不了,总有她还爱护着自个儿呢,也是只先爱己才会爱人。 翌日康熙爷又烧了一回,玉琭过去瞧他了,然也不只她自个儿来,皇贵妃、僖贵妃和下头的几位嫔、贵人们都来表示关切了,她便随着大溜在乾清宫吃了盏茶。 康熙爷嫌女眷们围着他哭晦气,干脆都打发了去,原只想留下玉琭的,可见玉琭都带着人快藏在屏风后头了,可见是不想在这时候出风头,康熙爷便也没为难她,只管叫人一并回去。 末了人都走了,昭仁殿又安静了下来,康熙爷只觉心里空得发疼,然一抬头见梁九功捧进来了个食盒,康熙爷一瞧又立刻高兴了起来。 玉琭特给他带了吃食来的,一碗热乎乎的软糯粥饭下肚心也跟着熨帖起来了,下午又蒙头睡了一觉,身子便也觉好多了。 第二日康熙爷身子虽还未全然恢复,然惦记着皇玛玛,又裹得严实往慈宁宫去了一趟,得见玉琭也是意外之喜。 康熙爷琢磨着这三日连见玉琭三面了,定然是玉琭肯原谅他的好迹象,不似前阵子,三个月里才得见玉琭三面,那叫一个惨。 然这欣喜不好表现出来,皇玛玛还因隆禧心中悲切着呢,康熙爷今儿来是特来宽慰老太太的,再者也是想去纯亲王府一趟,见隆禧最后一面。 昨儿个钦天监的给算了,只怕影响了年节的气运,便就近则了个能动土的吉日,且再叫隆僖停灵八日就该动身了,康熙爷一直惦记着,怎么着也想再送一送弟弟。 “你的心哀家明白,可你也总要顾着些自个儿的身子,哀家瞧你脸色属实不好,要不就叫常宁代你过去也使得。” 太皇太后原没什么不肯的,然见康熙爷憔悴得紧,唇上颜色淡淡少血色,便知他这病得不轻,瞧着是快好了可到底亏了根本,若因隆禧再牵累了康熙爷,太皇太后娘娘是断然不肯的。 康熙爷轻咳了两声,只觉没什么大碍:“皇玛玛就放心吧,孙儿自有分寸,这病也不尽是受了寒气的缘故,是孙儿心头为隆禧难过呢,心病占了大半,若能再见见他送送他,知下头人没疏忽了他,孙儿这心里许是也能好受些了。” 太皇太后一听这个哪儿还能再劝,心病还需心药医,康熙爷同兄弟们手足情深,叫他再送一送也不是不可。 “罢了,如此哀家也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可务必紧着身子些,万不能再学了隆僖,那真真是要哀家的命了!” 康熙爷连道不敢,哄了半晌儿才见皇玛玛收了泪,不好再耽搁这便带着人去了,可许是出门急了,猛然又被寒风一扑,康熙爷咳了半晌,末了含了半片梨在口中才勉强止住。, 第565章 万事顺意 第565章 万事顺意 到了地方,恭亲王和巴尔善携宗府几位大人皆在外头接驾,虽是早停了雪了,然今年实在是冷得早了些,积雪也未化,才这候着一会儿的工夫冻得人耳朵都有些紫红了。 康熙爷抬手免了几个人的礼,他嗓子又痒又痛也不愿冒着冷风说话,便紧了紧大氅先带头进了王府正院一侧的待客花厅,落了座便缓缓吃茶也不开口,叫人瞧着十分冷峻悲沉,也不敢随意先开口了。 待吃了茶,嗓子舒服些了,康熙爷这才朝宗人府宗令简亲王问候一句:“叔父上个月才领宗人府事务,许是还未理清头绪就要经办纯亲王之事,料想没少辛苦。” 简亲王雅布连道不敢,他虽是位份比在座的都高了些,然实际上同在座各位的比就数他年纪最小,他比康熙爷小了整四岁呢,属实面嫩得紧。 然他又不及巴尔善那般同康熙爷有自小相处的情谊,故而每每听万岁爷依着规矩辈分叫他叔父的时候他都心头颤颤,但凡他比康熙爷年岁长些也不至于心虚得厉害,头都不敢在康熙爷跟前儿抬高了去。 好在他虽才做宗人府宗令一个多月的工夫,然入宗人府办差也有三年了,先后领过宗人和宗正的差事辅佐过前头那位老王爷,如今换他做了主事人,处置起这事儿时倒也不至于慌乱无措。 只见简亲王雅布起身回话:“操持纯亲王身后事是臣的本分,不敢言辛苦二字,如今依着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您的吩咐,臣已然命人将王府安排妥帖,发帑修茔虽不是这几日就能成的,然必不会耽误了纯亲王的好时辰。” “只是不知万岁爷给纯亲王拟何谥号,臣今儿一早派人去宫中了,许正好同万岁爷错过了去。” 康熙爷摆手叫人坐了,都是族亲,倒不必如此拘束:“朕便是为此事而来,这两三日病着,朕还梦见过隆禧一回,想他恭己鲜言,宽乐令终,便将这靖赐给他吧,另加祭,这二日便叫他的世子上玉碟、袭爵,想来如此他也就安心了。” 说到孩子了,康熙爷忽想起那孩子还没名字,隆禧走得早没得见他的孩子,也不知先前可留下过只言片语。 “不知隆禧福晋可替朕的侄儿起了名字抑或是隆禧早有打算了?” 这事儿简亲王可不知,他只顾着忙规矩上的事儿呢,又依着规矩不好多见女眷,便只叫福晋过去陪着,倒是暂没听人说过这事儿。 简亲王正欲说不知呢,一旁的巴尔善倒是开了口:“回万岁爷话,纯亲王此前应是留了话了,这二日臣弟在此帮衬着,也携内子前来安抚着纯亲王福晋,陪伴中曾听她抱着世子说过一个名字。” “然纯亲王福晋悲痛过甚,几度晕厥,今儿一早更是连月子也不肯坐了,换了一身素衣定要守在纯亲王身侧,内子只怕再触及尚佳氏的伤心事,便没好多问。” 康熙爷点头,既隆禧已然为孩子打算了,他便不自作主张了,又过细细问过简亲王些个事宜,这才又拢着大氅起身,打算再去瞧瞧隆禧。 出了花厅右边就是正屋,因着停灵,大门敞得正大,两侧的灯笼也一日已然换做白色了,两侧盆景似有些耐不住寒,枝叶凋敝,再配上院子里的积雪只叫人觉得萧索得很。 康熙爷缓步入内,又是听得屋内一片问安声。 隆禧后院儿也没什么人,故而跟前儿也只有尚佳氏这么一位女眷,她身侧是玉玳和简亲王福晋陪着,其余便不见女眷了,多是近身伺候隆禧的奴才和些个替小世子来跪着的,人倒也不少,不显得太过冷落。 “都免礼吧,朕就是来看看隆禧,你们不必陪着。” 说着这话,除跟着康熙爷伺候的梁九功几个,旁人尽都退了出去,至于尚佳氏,康熙爷顾念着她的身子呢,瞧她摇摇欲坠的样子也不好叫她到外头受风,便请梁九功陪着简亲王福晋同玉玳扶着尚佳氏去里间稍坐。 叫她们听见他同隆禧说话也无妨,也不是什么不可外道的,他不过是想同隆禧再多呆一会子。 从前隆禧在的时候他整日忙碌,同隆禧亲近相处的时候不算多,而今他腾出空来了,同弟弟却已然阴阳两隔,属实叫人怅然非常。 纯亲王停厝在堂,并未盖棺盖,康熙爷上前扶住了一角细细再看隆禧最后一眼,因天甚寒,隆僖除了叫人伺候着换了身衣裳,与刚走那日比似乎没甚区别,面容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恬静的笑意。 康熙爷一想隆禧临走前的样子,眼眶子又微微发热了,他克制着自个儿,细细将之后的安排说与隆禧听,末了从腰上解了个来小荷包下来,轻轻系在了隆僖的腕上。 “三哥还记得这是你头回出宫特去护国寺里替兄弟们求的‘万事顺意’,你给兄弟都求了,可唯独落下了自个儿,如今你、、、解脱了,三哥将这万事顺意还给你,只求你来生能事事顺心,再不被身子拖累了。” 这说罢这个,康熙爷便听得里头尚佳氏压抑不住的哭声,想来是听见他的话了,想着隆禧这二十年的郁郁心中悲切正浓。 然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怎也不能叫尚佳氏追随着隆禧去了,隆禧跟前儿就这么一位,放不下的也是这么一位,他怎么着都得替隆禧上心些。 康熙爷不好直接同尚佳氏说话,便叫身边奴才传话劝尚佳氏节哀,回头将隆禧安顿好了再叫皇贵妃和宗亲女眷们多关切,旁的好法子也是没有了。 在大开门户的正屋待得久了,时不时吹进来的冷风叫康熙爷又忍不住咳了阵子,这动静直让巴尔善和简亲王几个好生紧张,连又关切着。 眼看着都围着他转悠了康熙爷怎肯,连摆摆手叫人放心,打发人各忙各的去,他这便带着梁九功回了。 然还未到宫中康熙爷只觉浑身发冷,着随行的太医一探又开始烧起来了。, 第566章 咳出血了 第566章 咳出血了 康熙爷也不敢惊动了皇玛玛,甚至都未舍得拿这个再去同玉琭卖惨,只赶紧回了乾清宫养着,再不敢大意半分了。 然政务不可再搁置了,康熙爷强撑病体一一处置着,约莫过了五六日才觉身子好了不少,就是还总咳,不过咳得也不算太厉害。 康熙爷属实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只仗着年轻也就没当一回事儿,连药也肯不用了,平日该怎么忙还怎么忙,外头天再冷也拦不住他时不时寻玉琭去,即便没能次次见着人也不觉恼。 然到了腊八那日康熙爷到慈宁宫同后宫诸位女眷给皇玛玛请安,坐下来还没说一句话呢,康熙爷只觉胸中结滞,喉头有粘滞阻塞感,忍不住捂着帕子咳了几声儿。 谁道一挪开帕子低头瞧,竟咳出一口血痰来! 康熙爷顿时觉脑袋嗡的一响,吓得一身虚汗,连太医都顾不上喊了。 他只觉自己是寿数不多了,然他若死了玉琭可怎么办,别看玉琭还不愿松口原谅他,可玉琭的心意他再明白不过。 他走了,玉琭不得伤心死! 再着四阿哥和六阿哥都还小,他还没给四阿哥和六阿哥爵位呢,连给玉琭做依靠都不成,保成能想起来关照提携弟弟们吗? 他还给玉琭招了那么多嫉妒,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弥补,他怎么同玉琭就到分别的时候了? 康熙爷怔愣着,全然听不到周围人紧张的大呼小叫了,只是红着双眼睛看着坐在他斜对面的吓坏了的玉琭,恐慌、惊惧、不舍、遗憾俱蒙在心头,面糊似的搅在一起,难受得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他寿数将尽了还是想听玉琭说一声不怪他不怨他的话,可听了又有什么用呢,只徒留玉琭伤心后悔,倒还不如叫玉琭继续怨着他,许这般还能叫玉琭接下来的日子好过些。 康熙爷心头乱糟糟的,直到被人扶着躺倒了里间,被皇玛玛搂在怀里哭着埋怨他不爱惜身子,康熙爷这才回了神儿,忙克制住心头的不安反手揽住了皇玛玛的肩,沙哑着声儿哄着。 “孙儿没事儿,不过是咳嗽了下子,真没觉得身子有什么不妥的,许就是近来地龙烧得旺,孙儿咽干上火不小心咳破了嗓子罢了。” “是孙儿不孝叫皇玛玛担心了,皇玛玛莫哭,您也知孙儿身子一贯康健,哪儿那么容易就不成了。” 康熙爷说这些是安稳太皇太后娘娘,同时也是安慰自个儿呢,刚一见了血色就慌了神儿,然再细想也觉自己没怎么脆弱的,虽是近来一直咳着,然也不大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多半是因着先前受寒的缘故,没好利索罢了。 可以前他也不是没得过风寒,哪儿至于咳血的地步,康熙爷心头到底打鼓,不过这会子见周围甭管是后宫女眷还是阿哥公主,一个个都是受惊的样子,他就是再不安也不能表露出来,且等着太医来了诊了脉便也真相大白了。 是虚惊一场最好,若真不幸,他必好好替玉琭和孩子们安排打点好一切,若不然他就是到了黄泉碧落也走得不安心。 太皇太后娘娘闻言虽是冷静了些,可手里攥着被康熙爷的血染红了的帕子,仍是惊惧不止,见康熙爷要坐起身来,她哪儿肯,又摁着康熙爷的肩膀叫人务必躺好。 “好了、好了,你莫要再开口了,你就好好躺着哀家便安心不少了。” 太皇太后娘娘不敢想康熙爷有半点不妥,她已经送走了儿子和一个女儿了,上个月又送走了隆禧,若再叫她眼睁睁看着康熙爷走,她只怕真真是活不下去了,也再没那个心力拉拔着保成,陪着保成慢慢长大。 太皇太后娘娘忍着眼泪,也不愿多想这些不吉利的事儿,然心中的百般不安亟待寻个口子发泄出来,那双锐利的眼眸往周围一甩,在玉琭身上停留一瞬便移开了,且瞪了僖贵妃一眼,末了朝梁九功发难了去。 “你寻常是怎么伺候的皇上!皇上必不是今日才开始咳的,怎也不见你关切,可见是疏忽了,属实该死!” 老太太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会子稍一冷静就联想到先前康熙爷病得那一遭了,虽康熙爷是因为见隆僖,为了得玉琭原谅这才受的寒,然这事儿却不是二人的错,若无僖贵妃作妖这事儿也是起不来的,然归根结底还是梁九功伺候的不好。 康熙爷已久不在后宫留宿了,就是玉琭也见得不多,然他身边每日都有梁九功等一杆子奴才陪着,主子身子欠佳,自然要怪罪了下头的人,康熙爷今儿会咯血痰,梁九功可罪责难逃! 梁九功当即就给太皇太后娘娘跪了,他也是被吓得不轻,脸上都白了,心中更是愧疚,只恨不得生病的人是自个儿才好。 他也不替自个儿辩解半分,只求娘娘责罚,即便责罚若不见万岁爷身子好,他也是心中愧疚难受的。 早知这样严重,他定然就不由着万岁爷不用药了,就是得罪万岁爷也不能看万岁爷毁坏了身子。 见皇玛玛这般康熙爷连又劝了两句,他也知梁九功是冤的,别他没什么事儿反叫梁九功再落得一身伤,眼看着年节里了,各处都得梁九功替他操心,没了梁九功可不方便了。 幸而这会子太医就来了,也不是来了寻常那一二个,皇上不好,那自然是太医院尽数出动了。 太皇太后也顾不上处置梁九功了,紧忙免了众人的礼叫人挨着个儿的给康熙爷诊脉,还将那染了血的帕子给诸位太医瞧。 太医院众人自然不敢大意,诊罢还得再商议半晌儿,又问了梁九功万岁爷平日吃用作息,直将人耐性都快耗尽了,这才开了口。 “回禀娘娘,万岁爷并无大碍,虽是咳了血痰看着是严重了些,然不过是肺气劳损的缘故,根子还是在冬月里那次风寒,后万岁爷擅自停了药又不肯多歇着,这才稍有劳损,然小病不用心便会酿成大病,这次臣等再为万岁爷开方用药,万岁爷务必不能再擅自停药了。”, 第567章 好好臊臊 第567章 好好臊臊 “然除肺气劳损以外,臣等观圣上脉象还有些气血不足,此症并非同女子的气血不足一般,而是因久视久坐而起,久视伤血,久坐伤肉,再加之万岁爷悲忧滞肺、思虑伤脾,这才咳嗽呀呷、咯唾脓血。” “此症不难医治,然用药调养并非五日十日便可痊愈的,从今日算起至少也得调养至惊蛰了,除此以外,万望皇上保重龙体,劳逸结合,莫不能整日耽于悲闷、劳筋苦骨。” 几位太医连番劝着,寻常给阿哥公主们看诊也没嘱咐这样细致过。 万岁爷是太有主意了,觉得药属实难以下咽了便自己改动一两味药,或是减半服用,可这好歹是用了药了,像这回,万岁爷风寒症状缓解罢便不肯再用了,这才小病险养成大病。 然这也不光是万岁爷一个人的习惯,该说是上头主子们皆有一套自个儿的养生法子,他们多是读过些医书却学得不精,只知些个药性烈的或稍带些毒性的就半分不肯用了,偏要自己换成类似的药材。 君臣药物配佐断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什么多了什么少了效果也就大不同了,可有些主子是劝不动的,如此太医们给主子们用药时也只能小心再小心,用药能多缓和就多缓和,免得主子反用重了药伤及自身,末了还得太医院的倒霉。 可这般一来病就好得慢了,区区风邪少说也得一个月半个月的才能痊愈,主子们也是要不满的,万岁爷为何频频自自作主张,症结也在此了,此题当真无解,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苦口婆心多劝几句了。 留了药方叫人送了太医们回去,甫一关起门来太皇太后娘娘的脸就耷拉下来了。 这回可不由得康熙爷不听了,知是康熙爷自个儿疏忽的缘故,太皇太后气急,拍了康熙爷肩膀两下子又有些不舍得打,只得含泪训斥一句。 “你日日来请安,哀家都问你身子如何可按时用药了,你嘴上说得好听原是尽糊弄哀家了,谁道你都是做阿玛的人了竟还怕用药,趁着今儿孩子们都在,哀家就叫你好好臊臊脸皮,若不听太医嘱咐,你便也不必回乾清宫养着了,就在哀家这儿躺着,哀家还似你儿时那般照顾你!” 对着这番话康熙爷确实脸皮子发烫,女眷就不说了,都知道规矩,保清保成和纯禧几个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到底是年岁大了,知道顾及皇阿玛的面子,这会子只管垂着头看脚,不一个劲儿的看他叫他尴尬。 可下头三、四、五阿哥可不知怎么给皇阿玛留面子,尤其是四阿哥睁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冲皇阿玛看,许也是头回见阿玛挨训小嘴儿微张还带着些好奇,五阿哥更是有样学样,拉着他四哥的手就快挪到他榻上来了。 康熙爷对着小孩儿火热的目光浑身不自在极了,也不敢开口将四阿哥五阿哥打发出去,只不断点头听训,被子下头的手脚险将褥子抠出四个洞来。 好不容易等皇玛玛说累了,正打算叫女眷们带着孩子们都先回去,谁道四阿哥这会子凑到康熙爷跟前儿来,小手扒着榻沿儿朝康熙爷直笑。 “原阿玛不是不怕吃药呀,是不想吃就能不吃了,阿玛之前还骗儿子说,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药都吃不下以后可不成事!阿玛骗人真不乖!” 五阿哥还在一旁学话:“阿玛真不乖!” 小儿开口无心,然还当着众人的面儿呢,这话真叫康熙爷没面子,脸皮子都烧起来了,可又不至于因为这个训斥四阿哥和五阿哥去,到底是他哄骗孩子在先呢。 不等他臊着脸寻借口反驳,太皇太后娘娘忽得笑了出来,紧接着众女眷们和余下几个孩子也俱忍不住笑意,连康熙爷自个儿也掩面乐了,佯装恼羞成怒一把将四阿哥五阿哥抱到榻上,先挠四阿哥痒痒肉,再挠五阿哥痒痒肉,直叫俩小孩儿惊笑连连。 “胆大包天的!连阿玛都敢训了!” 四阿哥身上裹得厚实又笑得没气力跑,只得赶紧抱着阿玛的手臂求饶:“儿子不敢啦!儿子不敢啦!儿子也是为了阿玛的身子好啊,阿玛可不能怕吃药不顾身子啦!” 这话太长五阿哥学不上来了,只得奶声奶气阿玛阿玛叫着,对着两个这般可爱的孩子康熙爷也不舍得捉弄了,连看了看身边的皇玛玛,是给孩子们解释,也是给皇玛玛认错呢。 “好,阿玛以后定然听太医的话,该怎么用药便怎么用药,只是阿玛忙碌时而顾不上,这事儿还得劳烦咱们胤禛、胤襸多提醒些阿玛可好?” 两个孩子紧忙点头,四阿哥搂着康熙爷的脖子,亲昵地用脸蛋儿蹭了蹭皇阿玛隐隐扎人的下巴。 “儿子遵命!白日里儿子不去玩儿了,就跟着阿玛,伺候阿玛!” 四阿哥这巧嘴的一开口,大阿哥和太子也坐不住了,立刻也上前说要侍奉皇阿玛,三阿哥也紧跟着表现,几个孩子围着康熙爷叽叽喳喳的抢话别提有多热闹,众人尽含笑乐去了,可是打消了不少先前紧张担忧的劲儿。 康熙爷身子没什么大碍,众人说笑间才想起来腊八粥还未用呢,好在苏麻剌姑早叫人拿去煨着了,这会子再用味道还是极好的。 末了一道用罢,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舍得叫康熙爷陪着,干脆打发人都早早回去歇着了,至于阿哥们原想着要跟皇阿玛去乾清宫伺候,然都过去还不够给康熙爷添乱的。 然他们都是有孝心的孩子,没得打击孩子的理儿,康熙爷干脆一个个给排了日子侍疾。 打今儿算起离他过年封笔就二十日了,五阿哥年纪小暂且不算,余下四位阿哥从四阿哥开始从小到大排,一人一天过来陪着,也就轮流个五回就成了。 至于年后就不再劳累他们了,且有梁九功他们在呢,还能真指着阿哥们侍疾不成? 也就是趁着年节的工夫叫他们挨着个儿的到乾清宫歇个几日,尤其是对三位日日去上书房读书的阿哥来说,算是个能好好放松的时候。, 第568章 极孝顺的 第568章 极孝顺的 到底年岁都不大呢,一年到头也没得几日闲,他这个做阿玛的瞧着也心疼。 然要说康熙爷最疼得还得是四阿哥,今儿就剩半日了,他打算带着四阿哥去乾清宫用个午膳,哄着小孩儿歇个午觉,这就算四阿哥侍疾了。 康熙爷临走的时候太皇太后又少不得嘱咐,今儿过节就不叫康熙爷再忙碌政务了,好好歇歇松快松快要紧。 康熙爷无不应的,也是刚刚用的药里许添了些催眠安神的,他这才用药半个多时辰就觉得困乏了,抱着四阿哥坐辇回去的时候险些睡过去,待到了地方康熙爷要抱四阿哥下来的,四阿哥还不肯。 “儿子自个儿来就是了,儿子沉可不能累着您了,阿玛您快去歇着吧,儿子守着您。” 说着,四阿哥自个儿从辇上爬了下来,想学梁九功的样子扶着他阿玛进殿的,奈何他个子太矮了,要想托着皇阿玛手臂,他得踮着脚,两只手也得举得高高的,瞧着甚是奇怪。 康熙爷被四阿哥的关切弄得心头暖极了,也觉十分好笑,干脆手臂一弯将四阿哥夹在了咯吱窝下头,颠着小孩儿就慢跑了进去。 “臭小子当你阿玛我不成了不是!瞧你小心的,阿玛的身子还不至于这样不争气呢!” 四阿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是个黑大胆的,也不怕自个儿掉下去了,若非顾念着阿玛的身子,他甚是想再求阿玛陪他这么玩一会儿,然这会子闹得很了,见阿玛又微微咳,他紧忙蹬着小腿儿要下来,跑去给阿玛递了茶。 “阿玛吃茶。” “阿玛净手。” “阿玛宽衣。” “阿玛躺下吧。” “阿玛睡吧。” “儿子守着阿玛。” 小孩儿可是把康熙爷安排得妥帖得很,梁九功这头一捧了水来,他便给康熙爷递帕子,康熙爷一坐在榻上,他就蹲下身来去脱阿玛的鞋靴,为他阿玛宽衣解带。 四阿哥人虽小,小手也不大灵便,可却不紧不慢耐心十足,康熙爷含笑随四阿哥摆弄去,越是看四阿哥越是能看出玉琭平日里教得多用心。 就拿保成来说,前几日保成身子略有不适,他下了朝便去毓庆宫一趟看看孩子,彼时保成正要起身更衣,一切都是身边的嬷嬷太监们打点,他连腰带也是不会系的。 原这也没什么,皇子公主们都是金枝玉叶,一个小主子跟前儿有十个八个奴才伺候着,自然不必亲自动手,保成这般年纪不会系腰带也不是什么错,可这人就怕比对着。 自打见过四阿哥两岁就会穿衣能自理,康熙爷再看旁的阿哥们,总觉得有些过分娇养了。 如此想着,四阿哥便将康熙爷身上的衣带鎏金扣解得差不多了,末了康熙爷宽了衣躺好,四阿哥还知道给他掖被角,伸着小手摸摸他脚脖子凉不凉。 而后这小胖子再跑到康熙爷床头,学着额娘的样子轻轻拍着阿玛,五音不全哼着不知哪儿学来的调子。 康熙爷只觉好笑,可在四阿哥的关切里又能品出玉琭的作风来,心里且不知多熨帖,没一会子还真被四阿哥给哄睡了去。 见皇阿玛睡熟,四阿哥惊喜得不得了,好似侍奉好皇阿玛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儿了,走远两步还拉着梁九功炫耀。 “公公看啊,阿玛睡着了!” 梁九功笑得纵容,脸上的褶子里都含着万般的感慨:“咱们四阿哥真厉害!万岁爷一贯入睡颇难,也就是您来了一切才迎刃而解,奴才多谢您了,万岁爷约莫是得歇好一会子了,接下来就叫奴才替您守着万岁爷吧。” “奴才叫人给您上些点心吃食可好?御膳房近来新研制出一道甜的,名叫金丝琥珀明心糖,万岁爷特叫人给您备着您,这糖佐着淡淡的白茶最好,您移步尝尝?” 四阿哥一听是糖就心动了,顿时犹豫了起来,然猛然想起额娘的话了,到底是咽了咽喉咙摇头拒绝了。 “不劳公公,我还是守着吧,一会儿额娘来呢,额娘叫我替她守着阿玛呢,待额娘来了我再用那糖去。” 梁九功一听德妃娘娘要来,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又朝四阿哥确认:“四阿哥说的可当真?德妃娘娘一会子真过来吗?” 四阿哥点头,笑得一派天真:“当真!当真!” 说罢,四阿哥干脆搬着他常坐的小杌子去阿玛床畔守着了,小小的孩子坐得端正得很,瞧着很是有皇子的气度风范。 梁九功又不由在心中感叹,真真不知德妃娘娘怎么教的孩子,别看四阿哥年纪小,看着可比大阿哥和太子爷都规矩、成熟呢! 不过他也没工夫多感叹了,只招手叫来魏珠吩咐,叫人好生置备着午膳和德妃娘娘寻常爱用的点心,至于茶水他亲自去御茶房沏了,那位可好久没莅临乾清宫了,上下务必好生伺候着,说不得今儿就是主子们和好的关键时刻呢,他万不能拖了后腿。 至于四阿哥跟前儿就先请小高子看着些,待梁九功忙完回来,见四阿哥照旧守着似一动未动,可一过去瞧,四阿哥吃得正欢,一盘子明心糖已然干掉大半了,里头的糖浆流得满手,四阿哥正嗦手指头呢! 瞧这样才像是个孩子。 “祖宗!怎在这儿吃用开了?伺候您的小高子呢?怎不叫他喂您,就不会弄得一身一手的黏了,他没伺候好您,奴才一会子罚他。” 梁九功忙将四阿哥抱走更衣了,一会儿德妃娘娘就要来了,见四阿哥这般脏兮兮的样子只怕不喜,梁九功是一点儿闪失都不敢瞧见的,去了偏间叫人给四阿哥打水拿衣裳来,亲自动手伺候着。 四阿哥见梁九功给他洗了手,还有些可惜似的,只得又舔唇品着残留的甜,一会儿额娘一来他可就吃不着了。 “小高很好,公公勿怪,我叫他拿荷包装糖了,我慢慢用,公公可莫告诉我额娘。” 所谓上有令下有策,四阿哥为了这口甜可没少同额娘斗智斗勇,每每去乌库玛玛或是阿玛这儿,总得连吃带拿的讨个够本儿。, 第569章 机会难得 第569章 机会难得 这明心糖甚合他心意,外头是酥中间是软的,里头又裹着一层糖浆芯儿,一盘子属实不够用,必得带回去藏在枕下,夜里没事儿还能偷摸着吃一个。 “您只管放心,剩下那些怕是不够,奴才一会子再叫御膳房的送来些,也莫用荷包装了,若化了反毁了您的物件儿,奴才叫人用油纸给您包好,吃用也干净些。” 梁九功连笑着应下,心说您只管拿,有多少糖您就拿多少回去,反正甭管怎么藏都得被娘娘没收了去,您也就是揣着糖回的时候乐呵乐呵。 四阿哥一听这个可美了,还学着康熙爷样子拍了拍梁九功的肩,小大人似的回:“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该赏!” 梁九功闻言险些憋笑憋出内伤来,还好生谢了恩去:“都是奴才分内的事儿,四阿哥属实客气了,不知午膳四阿哥想用什么?奴才叫人知会去。” 四阿哥略一想便利索回:“要两道糖醋的,额娘说我用得太多了,不许日日用,算算这都一、二、三,三天没用过了!” “公公,我日子苦呀!” 自四阿哥嘴皮子利索了,他的话就尤其多,凡起了个头儿小嘴儿就叭叭个不停,说话还极其逗趣,梁九功笑着险伺候不下去,也是喜欢四阿哥喜欢得什么似的,就是吩咐人也抱着四阿哥,半点不舍得撒手。 “怎叫梁公公抱着呢,没瞧见公公正忙啊。”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玉琭便带着魏启和花月提着食盒溜溜达达过来了,远远便见梁九功抱着四阿哥忙活。 腊八是宫里挺重要的节日,主子们倒是不忙,只管去慈宁宫一道吃了腊八粥就是了,然为了这一天,宫里奴才们从腊月初一就开始准备各种食材了,到了腊八这日天不亮就开始熬粥。 首锅腊八粥供于佛前,二锅献于朝廷,三锅给王公士庶和大喇嘛,四锅送文武官员和封寄各省的地方官吏,五锅给今儿请来诵经的僧众,至于万岁爷和女眷们则是用的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另起的一锅。 奴才们再忙也得过节啊,不过能吃上粥的都是各大小主子跟前儿有头有脸的人物,些个小奴才就没份儿了,不过万岁爷和皇贵妃体恤着,拨了银子叫人再多留些干果瓜子,总共八样儿用手帕子一包,一人派一份儿,也算是过了节了。 梁九功就忙活这个呢,玉琭到时他正吩咐着,四阿哥在他怀里也没闲着,攥着小手绢儿摸葡萄干吃呢。 一见她来,四阿哥下意识就想将手里的葡萄干藏起来,可一想这东西不是糖,连又紧忙朝额娘笑,巴巴将小手绢儿递到额娘跟前儿。 “额娘尝尝?可甜了!” 梁九功见德妃娘娘来也不好再抱着四阿哥了,连将四阿哥放下给娘娘请安,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好似没想到德妃会来。 “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恁得冷的天娘娘怎么来了,可是来寻四阿哥的?您只管知会一声儿,咱家亲自送四阿哥回去就是了。” 玉琭笑笑,说话也是客气:“四阿哥在这儿已是够麻烦公公了,怎好再劳累公公送四阿哥去,不过本宫来也不是叫四阿哥回的,今儿听太医说万岁爷伤了气血,本宫便熬了些八珍汤,已是着人问过太医了,说是如今万岁爷用着人参丸配此汤最好。” 这八珍汤说来不是什么稀罕的方子,后宫娘娘们多是气血不足的,平日最是常用这个,今儿梁九功也问过太医,早叫人在御茶房细细熬着呢,就等着万岁爷醒了用。 不过既是娘娘操了这份儿心,他的汤也就不必再上场了。 “哎呦!您看咱家这脑袋,真真是不顶用了,只顾着眼前的竟忘了操心这事儿,得亏有您替万岁爷上心呢,不然奴才又得挨罚了!” “您快里头请,吃茶暖暖身子,万岁爷这会子正歇着呢,奴才这便去禀了,要知道您来了万岁爷不必用药身子都能好利索了!” 梁九功自打了下子嘴巴子,连哈着腰接过魏启手中的食盒,请德妃娘娘去昭仁殿坐坐。 玉琭既然来了自然是心疼康熙爷的,哪儿舍得叫梁九功将康熙爷唤醒了去,快走两步拦了拦人,顺势又将拿食盒给接了过去。 “公公还是莫叫醒万岁爷了,万岁爷正是要多歇着,左右今儿也无事,本宫等着万岁爷就是了,公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 梁九功可就等德妃这话了,忙将人请了进去,魏珠在后头奉茶奉点心,小高子在一旁接娘娘的披风,又往炭盆里添了碳,几个人手脚利索得很,生怕留不住德妃一般。 末了临出门了,梁九功还将四阿哥给带了出来,另使了眼色给魏启和花月,生怕有人打搅了主子们亲近,今儿这机会属实难得呢! 玉琭瞧下头人抱着四阿哥溜得飞快哪儿看不出他们的意思来,不过即便下头奴才们没这心思,她也是要陪着康熙爷多待会子的。 康熙爷咯的那口血痰真将她吓得不轻,那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了,在生死面前自然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即便后来太医过来诊了脉,说了没什么大碍,她心头依旧还残留着那一瞬间的痛。 而后冷静了,反而压在心底的想念全涌了出来,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给人熬了养身的汤就这么来了,除了想见康熙爷,她心里竟没旁的念头了。 “真是不知拿你怎么办了,怎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个儿。” 玉琭悄声上前挨着康熙爷坐在榻沿儿上,手指轻轻勾着康熙爷的手指,轻之又轻的叹了一句,然还不等这话音落下来,她的手反被人给紧紧握住了,先是捏紧了她欲回缩的手指,而后顺着指缝便不由她拒绝地十指交握着。 玉琭被康熙爷吓了一跳,谁成想这人就醒了,忙扭头去看康熙爷,正对上人一双炯炯的眼睛,眼里哪儿有半分困倦,只见一派清明,瞧着像是在她来之前就醒了的。, 第570章 和好如初 第570章 和好如初 “我这么大的人了自然是不消得旁人操心的,可你不是旁人,没你在侧就是下头奴才伺候的再好,我也不好。” “爷说什么胡话,即便我在,我也不是那个能伺候周全的人,我素来是没规矩的,还不爱委屈自个儿,丁点气都受不了,日日给爷撂脸子,爷不觉得在我这儿没了皇帝的体面吗,尽叫人看笑话了。” 玉琭垂眉敛了敛惊惶,康熙爷握着她的手又紧又烫,猛然叫她蒙上些羞赧和不知名的怯来,想抽回手又抽不走,倒不是谁才是病的那个人了。 康熙爷不仅不松手,还借着玉琭的力坐了起来,顺势紧紧抱住了人:“这些话我整日同你说也不烦的,旁人都觉得牙酸了,唯你觉得我是在说胡话。” “玉琭,我真真是离不开你的,你不理我这些日子来我就像丢了魂儿似的难受,我知道我作践了你的真心,不该说什么求你原谅的话,可我是真真后悔了。” “什么天子体面都是给外人看的,我就想咱们整日在一起,旁人怎么看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我就在乎你。” “我八岁继位,十六岁除掉鳌拜才真正亲政,那八年来我满心都是怎么掌权,我自以为能亲政后便能不再受朝廷众臣裹挟了,可我属实天真,无朝廷何来我这君王,下头的老臣一个个的哄着我不过是想要个听话的,能替他们牟利的傀儡。” “说什么叫我充实后宫为天家开枝散叶,挨着个儿的往后宫里塞人,不过是想巩固他们世家的荣华富贵,我曾听他们说过一句狂妄的,说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只要世家能把持朝廷,管上头坐着的皇帝是谁!” “为这个我自然忌惮,还铁打的世家,从古至今凡过了五代而不倒的世家都是皇帝的眼中钉,他们想用女眷争得宠爱沾得天家血脉,我便也利用女眷搅浑下头的水,赫舍里氏、钮祜禄氏、佟佳氏、瓜尔佳氏、、、、、几大姓儿里在我这后宫里也快聚齐了。” “我宠着这个抬举着那个,瞧着是处处留心,可我自知是处处无情时时寂寞,甚至还时有放纵,直到遇见你了才知道情滋味儿,也没甚心思再用女眷挑拨关系了,然皇贵妃说得对,我就是被惯坏了,什么都觉得尽在掌握,连你也不例外。” 说到这儿,康熙爷不由得苦笑:“当初我有多自以为是而今就要受多少的苦,都是我合该的,玉琭你可别心疼我。” “以后我再不去旁处了,旁人说道什么你只当是蚊蝇聒噪,你给我五年,我定叫人都闭了嘴,再不敢说咱们的闲话。” 康熙爷此番可是真将心都剖给玉琭看了,也是经这虚惊一场彻底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后宫的女眷再多也敌不过玉琭一个予他真心的。 整日顾及着下头人是他实力不够,待什么时候叫他的南书房彻底将政务给接过来了,再好好敲掉几个心大的,朝廷成了他的一言堂自然就没人有那胆子闲言碎语了。 说完这些康熙爷的心反而踏实了下来,甭管玉琭是何态度他也不会担心了,心思定了,以后朝那一个方向奔,水滴还能能穿石,他总有一日能再得玉琭的心。 康熙爷稍松开玉琭想再看看玉琭呢,谁道玉琭却不松开他,只瞧玉琭微微颤的肩,康熙爷就知道玉琭是哭了,不由也跟着心疼鼻酸,又怪罪起自个儿来。 怎就又惹玉琭难受了呢? “玉琭、、、、、” 康熙爷只唤了声儿人便被玉琭含着哭腔抢白:“说什么不叫我心疼,然你这些话哪个字不叫我心疼你?” “罢了罢了,此前种种我什么都不计较了,你只别再像今儿这样吓我就好,不过我话先说到前头,我是信了你的五年,然如若之后再伤了我的心,你定自请出家,这辈子再不见你!” 康熙爷的手臂挨了玉琭一拳头,可他没觉得疼反而心中狂喜,一时激切了,竟还抱着玉琭险落了泪去。 “不会的!我定不会负你!玉琭,得你这话我是死而无憾了!” 玉琭当即捂了康熙爷的嘴巴,眉梢挑着险些气急:“又气我?!” 康熙爷一时嘴快,说罢就后悔了,紧忙笑着摇头,被玉琭捂住口鼻都喘不来气了还要唔唔地答:“错了,我错了!” 见玉琭露出些笑意来,康熙爷立马一翻身儿将玉琭压在了榻上,一再珍重吻着玉琭的额头和嘴角,再放肆的就没有了,他爱玉琭极了反而不敢亵渎。 玉琭被康熙爷这爱惜劲儿惹得十分羞赧,也是顾及着康熙爷的身子怕人刹不住,一骨碌翻身起来去给人捧了八珍汤来。 “身子没好之前可别想那有的没的!” 康熙爷含笑打趣:“什么有的没的,我怎听不明白,劳咱们娘娘给解释解释呗!” “去你的!真不能给你什么好脸儿了!”玉琭啐了康熙爷一口,也不见恼,叫人坐好了亲自喂了康熙爷。 虽再没什么过火的举动,可两个人眼神儿里俱含着比往常更浓烈的情谊,就是用个八珍汤也叫人心如鼓雷没个平静的时候。 康熙爷这病真就是心病了,才刚同玉琭和好便觉身子畅快许多,后又细细养了几日,康熙爷便觉恢复如常了。 如此日日用着玉琭送来的八珍汤,日日得见玉琭同人亲近着,年前封笔那日太皇太后娘娘又叫太医给康熙爷请平安脉,竟发觉万岁爷的身子已然好了七七八八了。 下头的太医震惊着,还当是自个儿诊错了,后又请了太医院其余当值的太医过来一道诊脉,这才敢确定万岁爷身子当真是快好了。 不过先前到底是拖得时间久了,即便好了也不可故态复萌照旧忙碌不顾身子,众太医又商议着给万岁爷改了一道补养的方子,叫人日日用着,如此若无意外,料想三四月里就再不必用药了。 太皇太后娘娘见此自是放心了,也不知怎想的还赏了玉琭一回呢,似是也不再置喙二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了。, 第571章 如意格格 第571章 如意格格 太皇太后娘娘都给玉琭撑腰了,下头的女眷更不敢有什么不满,至少明面上都和和气气的,然心里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康熙爷后宫里女眷也算不得太多,凡有了阿哥公主傍身的也大多没什么争宠的想法了,也就平嫔、襄嫔几个略有不甘,可谁又敢强迫了万岁爷, 只能搅着帕子什么酸都往肚里咽了。 今年宫中过年还如往常般热闹,家宴时玉琭本以为会见到卫双的,谁道她是一面没露,算算她眼下也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也不知她好是不好,僖贵妃藏她藏得严实,再加之康熙爷不爱见她,这几个月里卫双竟都没出过永寿宫的门。 且不说玉琭同人的恩怨, 卫双怀着身孕日日蜗居不出只怕不好, 即便身子不出问题心里也得憋出毛病来。 玉琭既然在康熙爷这儿翻了篇儿,自也不将卫双看在眼中了,总归她是好是坏都是咎由自取,即便真不幸生产时没了命,也没人会为她难过半分,卫双届时再后悔也什么都晚了。 玉琭往皇贵妃哪儿瞥了瞥,这念头也是一晃而过,紧接就将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了。 四阿哥倒不必他多操心了,他同自家兄弟、堂兄弟们坐在一处用宴说话呢,身边儿有谢氏和小郑子看顾,玉琭无不放心的。 除了四阿哥今儿六阿哥也跟来了, 小孩儿才八个月大, 还不能跟着兄弟们一处玩闹, 玉琭便将他带着身边,时不时的看着些, 他虽不像四阿哥小时候那么爱动但也是十足好奇的, 宴上轻歌曼舞不断, 可叫小孩儿看得眼花缭乱,在奶娘李氏怀里拱来拱去没个安分时候。 玉琭用得半饱就放下了筷子,宴上拘着规矩不好用多了,然歌舞年年如此也没什么看头,干脆体恤着下头人,将六阿哥给接来抱在怀中,捏了个奶香饽饽给六阿哥啃。 六阿哥和四阿哥一样都是贪吃的,手里有吃的他就不乱瞧乱动了,俩小手抱着饽饽用小奶牙一点儿一点儿磨,实在乖得很。 然六阿哥可比四阿哥当年能吃多了,也不似四阿哥那样挑食,自然他个头长得也不小,身上的肉宣软宣软的,玉琭总忍不住这儿捏捏那儿揉揉,也不见六阿哥恼。 正逗着六阿哥玩儿呢,忽得有人在后头拽了拽她的袖子,玉琭忙回头去瞧,一看竟是四阿哥来了,手里还牵着个小小的姑娘。 四阿哥扶着那小姑娘的肩膀拉到身前,颇神神秘秘问:“额娘可知道这位妹妹是谁?” “调皮,可经人家格格的阿玛额娘允了你就将人领来, 一会子闯了祸额娘可不帮你。”玉琭忍不住笑笑,轻点了点四阿哥的脑门子,然四阿哥见额娘不答还急了,忍不住催促。 “儿子自然做事周全,额娘快猜呀!” 玉琭得这样催这才将怀里的六阿哥叫给奶娘抱着,她好细细看了那小姑娘。 小姑娘穿得一身茜红衬得她小脸儿极白,眼睛大大的福娃似的可爱,头上梳着两个小啾各坠一个指肚大小的珍珠,除此以外就再无点缀了,虽是打扮素净,可光是这两颗一模一样指肚大小的珍珠就极难寻,可见绝不是寻常宗亲家的孩子。 玉琭原没在意,想着既不是寻常宗亲家的,那就大抵是哪位王爷家的格格,可这会子越瞧越觉得小姑娘五官甚是熟悉,玉琭摸了摸那小姑娘的脸忽得灵光一现。 “如意?好孩子你是如意吧!” “额娘总算看出来了,就是如意妹妹呢!儿子见了小皇叔就将妹妹领来了!” 四阿哥面上顿时见了笑,他这声儿皇叔叫的是公爷,两边都是沾亲带故的,他见了公爷便随着他阿玛那边的叫,见了玉玳便亲近喊小姨了。 小姑娘也不是个认生的,拉着玉琭的手就奶声奶气喊人:“姨姨。” “哎呦!好如意,姨母险没认出你来,姨母上次见你你才半岁大,谁道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漂亮得险叫姨母不敢认了,咱们如意还记得姨母吗?” 算算年纪,如意待过了正月就整一岁了,公爷看这孩子娇得不行,生怕冷着热着了,都不肯带出去见人,也就她半岁多的时候太皇太后娘娘想见如意了,玉玳这才抱着如意入宫了一趟。 小姑娘半岁的时候还胖得很呢,满月似的一张脸还看不出如今的尖下巴,她是个十足爱笑的,任谁逗一逗都要笑眯了眼睛,着实讨喜,后来天渐冷了,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舍得叫如意在路上奔波,便没再叫这孩子入宫来。 因这个,如意长这么大了玉琭也没怎么见过,不过玉琭时常同玉玳互通书信,没少知道如意的日常和些个小习惯,故而这会子见了也不觉生疏,只觉心爱得不得了,连将如意抱在了怀中。 如意还小,虽是被人拉着慢慢能走稳当了,但话还会的不多呢,只能说出些个叠词儿来,这会子玉琭问她她也不开口,只睁着双大眼睛歪着头看着玉琭的脸,还抬手摸了摸,末了小小叫了声儿姨姨额额,可叫玉琭好笑一阵儿。 她同玉玳长得颇像,这孩子竟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姨姨还是额娘了,生造出一个姨姨额额的词! “是不是姨姨和你额娘长得像啊?姨姨是你额娘的姐姐,姐妹俩自然是像的。” 如意稀里糊涂点了点头,一听姨姨说话就能分清楚人了,连忙又喊了玉琭姨姨去。 这小丫头实在可爱,玉琭抱着都不舍得撒手了,再想跟前儿的四阿哥和六阿哥,只觉皮小子当真是不如女儿好。 四阿哥陪着吃了两口菜又坐不住了,今儿康熙爷不拘着孩子们规矩,四阿哥也撒了欢儿,还惦记着同兄弟们一道去外头玩投壶点炮仗呢。 今儿宗亲里的孩子们都来了,年龄大的一处,年纪小的一处,别看四阿哥年岁小,可他最会想点子玩儿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同一帮孩子们打成一片了,且出了太和殿,便能听见孩子们一声声四哥、四弟喊着,这都是叫四阿哥呢。, 第572章 外头风评 第572章 外头风评 玉琭没拦着四阿哥,看着四阿哥吃了两口茶便放孩子玩儿去了。 这会子她便只顾着跟前儿两个小的,叫人给如意格格和六阿哥搬来小杌子排排坐,玉琭记得玉玳信里说如意最爱用裹了蜜的芝麻酥,她便叫人端来给如意吃。 六阿哥还啃着他那奶饽饽呢,也是这一比对着才显出六阿哥吃用稍有些急躁了,怎都不如如意吃相秀气, 只是看着小姑娘吃东西边怎都看不够似的,属实可爱得紧。 怕如意噎着了,玉琭还叫人给小孩儿热了羊乳来,如意奶声奶气道了谢,便一口羊乳一口点心用着,十足的规矩,然就这时一旁的花月弯下身来朝主子轻声道了一句。 “娘娘,公爷夫人来了,瞧着面上急切难掩,莫不是不知如意格格在此?” 玉琭闻言抬头去看,果真见玉玳蹙着眉头眼神儿微慌,倒也不像是专朝她这儿来的,像是边走边问人什么,靠近她这儿了些而已。 玉玳能有什么急的,多半是为如意呢,玉琭紧忙吩咐花月问问去,即便不是为如意,旁的事儿她想来亦能帮上忙,来宫中了,除了巴尔善和如意, 玉玳就同她这个姐姐最亲厚了, 玉琭自然少不得关切着。 花月去的快回来得也快, 一问玉玳果真是急着如意呢,见如意好端端的在姐姐这儿, 她可算松了口气,刚寻一圈儿没找着可将她吓坏了。 “刚四阿哥说是从公爷那儿带着如意来的, 公爷没知会你一声儿吗, 叫你这样的急?” 玉玳摇头,想想这个就气,倒也不好当众说自家爷们的不是,她且挨着姐姐坐下了才小声解释。 “姐姐还说呢!当真是不能叫爷们儿带一会儿孩子,我们如意没怎么见过外人,公爷这都做阿玛快一年了还没过了欢喜劲儿呢,非说人家的格格没我们的好,可得炫耀炫耀。” “我寻摸着他在家里看孩子看也细致便点头允了,可宴上同他说话的人多免不了吃酒,如意不愿跟着他了便闹着要自己坐在一旁,公爷允了,后又见了四阿哥,稀里糊涂允了四阿哥带走了如意。” “也不知是吃多了酒还是怎得,等我着人去抱孩子的时候,他竟一时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叫四阿哥拉走如意了,出了殿又见四阿哥在外头同一群孩子玩儿,怎也不见如意身影,他顿时就慌了, 姐姐是没看见, 他那么大一人了吓得险没站住,我们二人这才到处寻呢。” “也是下头奴才们疏忽了,竟没能跟好如意,幸而四阿哥真真是个妥帖的,将如意送来姐姐这儿了,不然可真不知怎么办了。” 玉琭听得连拍胸口,如若四阿哥或是六阿哥也这般,她定然也急得没了主意了:“也我是不好,瞧见四阿哥带着如意来时就该派人寻你的,你可叫人知会了公爷了?别他还满处寻孩子呢。” 玉玳笑笑,她还真不想告诉公爷好吓吓人呢,看他带孩子时还敢不敢大意了,不过这大过年的还是安安生生好,免得他再寻了万岁爷惊动了所有人,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姐姐放心吧,刚一见着花月我便派身边人寻公爷去了,这会子当是已经知道了,既来了我也不带着如意往别处去了,咱们姐妹俩可得好好说说话。” 玉琭无不应允,然觉殿上喧闹,干脆将两个小的交代给下头人,她们姐妹俩手挽着手寻个僻静处说话去了。 “姐姐近来可好,我日日带着如意也不方便常入宫来,前些日子听闻姐姐同万岁爷闹了不愉快,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如今可好了?” 玉琭二人靠在廊下立柱处说话,背着风倒也不冷。 “你倒是消息灵便的,连这个都知道了。”玉琭笑笑,呼出一口白气来:“还能是为了什么,女眷们掐尖吃醋呗,不过我这回也不尽是吃醋,就是真烦着了。” 玉琭也没瞒着玉玳,既是玉玳能听说想来外头也没少传,既如此她不如一五一十的说,还免得自己人误会,待细细讲了那卫双,玉琭这才又问。 “也不知外头都说我什么了,是嫉妒不容人还是跋扈嚣张,魅惑主上?” 玉玳哼笑,倒也知姐姐不在意这个,她说得也敞亮:“反反复复就是这车轱辘话呗,别说姐姐你,就是我也没少被人指摘,公爷不纳妾原是公爷的事儿,可到外头人口中就是我凶悍不容人了。” “总归只要咱们家和二哥被万岁爷看重一日,这些话便一日不停,然外头人也不过是说说罢了,也是忌惮咱们受万岁爷的看重,个个都不敢妄动,依旧是攀亲的不少,惹得二哥烦不胜烦。” “姐姐怕是还不知吧,索额图原先还害过姐姐呢,如今竟也想将下头的女孩儿说给二哥了,虽只是旁枝儿的女孩,可也是咱们不敢想的。” “竟有这事儿,是我孤陋寡闻了,先前整日闭门不见客,外头的消息是一概不知了。” 玉琭属实意外,然想想又觉得是情理之中了,万岁爷为先前的事儿可是晾索额图不短的时日了,除了他,连带着赫舍里氏其他二位爷也不受待见,十日八日索额图还受得住,可如今六阿哥都八个月大了,他眼看着明珠在朝廷风头越来越盛,自然心头不甘。 “福成怎么看,莫不会要答应吧?咱家可不能攀上赫舍里氏这颗大树,明面上看着是好的,可实际上里头被虫蚁蛀空了多少谁也不知,天就这么高,树长得太高总有一天要折的。” 玉玳岂能不明白,她做公爷夫人这样久了,自然不似从前那般天真了。 “姐姐说得正是,要我说咱们家能有这番光景已是不易,贪得无厌就不好了,且稳扎稳打才是。不过姐姐也不必太多担心二哥,二哥也是个有主意的,那赫舍里氏家的前一日叫人探了家里的口风,翌日二哥便叫额娘去寺里上香求签去了。” “回来了只言二哥命里带煞,成亲宜晚不宜早,不然就是个克妻的命。”, 第573章 别来无恙 第573章 别来无恙 这招儿绝,好一个克妻的命! 且甭管是真是假,外头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即便再怎么想拉拢福成也能不能堂而皇之将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即使如了意也得叫人骂一句卖女求荣,里子面子都丢尽了,以后还有谁愿意与这家结姻亲? 不过这招虽是有用, 却是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福成因为在外打仗已然耽误了几年了,他年纪是不算大,可瞧满京这般年纪的小爷,像福成这样还未没成家的少之又少,说是成亲宜早不宜晚,可什么才叫晚?真耽搁了可就难寻好的了。 “赫舍里家的如何反应?都是人精儿,定然知道咱们家是不愿意同他们牵扯这才寻了托辞, 索额图不是个心胸甚宽的, 还一贯眼高于顶瞧不起人,且看他当年如何磋磨的高士奇高大人的就知道了,事儿做绝了反招了恨就不好了。” “再者额娘怎么想的?她可是最着急福成亲事的人了,还叫她老人家对外说出这样的话,这不尽叫人心头不是滋味儿吗?” 玉琭忍不住问,越是想越是觉得不妥,其实还有一法子可用,那就是叫福成尽早订亲,成不成亲的先拖着,这事儿可讲究个先来后到,如此索额图总不能叫自家的女儿做小,待时候一长想来也就歇了心思了。 只是这般到底还是得委屈福成,急急寻个先定下来,怕也一时寻不着太可心的,拖着人家姑娘也得给人家姑娘一个交代才是。 可这事儿都讲究个缘分,缘分什么时候到全凭老天爷的意思,就是再急也急不来。 这些事儿倒也过去不少时日了, 事态发展早已无可改, 玉玳见姐姐急切忙拍了拍姐姐的手背安抚着,事儿倒也没姐姐想的那样坏。 “姐姐安心,一切都好着呢,原我听说了这法子也担心额娘高兴与否,可后来寻了二哥一问,这法子竟还是额娘先提出来的,额娘也与从前大不同了,她看得清楚得很,知道这会子看中福成的皆不算什么极登对的人家,不过是来咱家借势的,这才做了决断想了这法子。” “叫二哥再等个两三年也是等得起的,有道是好饭不怕晚,只要咱家和二哥都好,还愁寻不着好人家吗?” “再说赫舍里家的也是巧了,老天都不想他们如意,索额图大人听咱家的托辞自然不满,还又派人登门一回想施压来着,可谁道没两日他家的姑娘真就病了, 似还病得不轻,正是应了二哥克妻这话。” “这姑娘还没过门呢就病重了,若真定了婚期只怕要香消玉殒, 这话在外头纷纷扬扬传了好一阵子,如此索额图大人总算是消停了,家里也总算清净了不少。” 玉琭闻言失笑,心说还真是得天助了:“既然是索额图大人先歇了心思,这就再好不过了,回去了你私底下再好好叮嘱些个福成,叫他莫要看赫舍里氏家一时失意就不给人脸面了,只要太子不倒,万岁爷用索额图大人是早晚的事儿。” “此前索额图和明珠还都是小打小闹,以后可就说不准了,且叫福成记住,莫要倾向任何一方,咱们可是正正经经的保皇派,拥护的是万岁爷,旁的想法可不要有。” 玉玳虽是不理解为何姐姐这样看好索额图,他明明已然是个被万岁爷忘却的人了,可姐姐日日伴在万岁爷左右,说出来的话必然有其道理。 不该问的就不问,只听姐姐的话就对了。 说罢这些,玉琭忽得想起什么又道:“我琢磨着后年科考朝廷又该进了新人了,旁人都是榜下捉婿,咱们也学着捉一回舅哥,榜上多得是青年才俊,且挑些长相不差品行又好的,料想他们家中妹子也是不差。” “眼下已无战事了,便是万岁爷再怎么重用福成,福成也少说这十年内也无军功可挣,品级属实难再往上动一动,太平时重文轻武是常态,咱们家也该早早为以后打算才是。” 玉琭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家里也是靠着她才慢慢起来的,故而有些事儿玉琭不得不上心多提点拉拔着些,不说求多少荣华富贵,至少在她能说得上话的时候叫家里人都好好的,总不能光好了她们这一辈儿,下头的孩子们就不管了。 玉玳岂能不知姐姐的苦心,连连应下。 又说下头福安弟弟后年也要下场试试了,若真能凭着读书的本事入朝为官最好,如此在朝堂上他同福成也算有了照应,若是不成也无妨,家里也有底气给福安捐官,谋个外放也是个好的。 不过福安年纪不大,能多读书沉淀几年是再好不过了。 说罢这些姐妹俩便寻些轻松的话题了,说说孩子说说寻常的日子,到底是亲厚极了的,一见面就是说不完的心里话。 可外头寒风飒飒,即便背着风也是阴冷的,姐妹二人手挽着手正欲回去吃盏热茶暖暖身子,也是看出来得久了不回去不合适,然才刚沿廊走出一段儿,在拐弯处就撞见了熟人。 玉琭略停了下脚步,借着廊下悬的灯笼细看那人一眼。 嗬!她道是谁,原是卫双啊,玉琭同卫双没什么好说的,连斜一眼也不曾,同玉玳挽着手径自走了过去。 卫双见玉琭对她视而不见,顿时心中按捺不住火气,然她到底知道自个儿身份,便也没说什么过火的,只是转身叫住了人,好好请了安去。 “给德姐姐请安,姐姐别来无恙啊。” 卫双虽整日蜗居在永寿宫,可外头的消息僖贵妃是半点儿没瞒着她的,知因为她,玉琭还敢不给万岁爷脸面,那阵子她直高兴得夜里睡觉都带着笑,可谁道万岁爷竟也不要脸了,非粘着玉琭不可,为了玉琭也不肯留宿旁处了,可叫她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眼看着万岁爷真就是被玉琭勾了魂儿,连她这腹中未出世的孩子也不在乎了,卫双岂能坐得住,且趁着过年好好在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露露脸,可别叫人忘了她才是。, 第574章 白挨巴掌 第574章 白挨巴掌 另也是为了再刺刺玉琭的心,若能再引得玉琭又作天作地就更好了。 万岁爷能忍玉琭一回两回,还能忍她一辈子不成? 卫双可不信这天下还有哪个男人不偷腥的,就是万岁爷也不例外。 见玉琭转身看向她了,她还故意朝人挺了挺自个儿的肚子,六个多月了,已然十分显怀了, 前儿叫经验丰富的嬷嬷给瞧了,说是她肚儿尖尖十有八九怀了个阿哥,玉琭可生育两个阿哥了,她就不信玉琭看不出来她肚里也怀了个金疙瘩。 “托姐姐的福,翻了年我便要给四阿哥和六阿哥添个弟弟了。” 玉琭哼笑一声儿,上下打量着卫双,放平时她是决计不会用这样的眼神儿去冒犯谁的, 可卫双算什么,别说怀的是个阿哥, 就是生了个阿哥也照样是个奴才,连后宫里最低的答应都不如。 不过说句实话,僖贵妃还真是个会伺候孕妇的,这才多长时间啊,竟将卫双养得白白胖胖的,头上不越制的首饰也带得齐,看着是没从前那小家子气了。 见人还想开口胡言,玉琭干脆上前一步,直直给了卫双一巴掌,且听“啪”地一声儿脆响,虽未用多大的力,然这响亮的一声儿可是将卫双心里攒的那点儿傲全打碎了去。 卫双捂着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想过自己的一番话会将玉琭激怒,可怎也没想到玉琭会不由分说直接给她一巴掌。 何其大胆!她还怀着龙种呢,玉琭连龙嗣也不放在眼中吗! “你竟敢打我!” 玉琭本就比卫双个头高,今儿又盛装打扮踩着花盆底, 足比卫双高了一头,玉琭居高临下睨着卫双,忍不住嗤笑一声儿。 “你什么东西竟叫本宫姐姐?卫姑娘,别肚子里揣了一个就不知自个儿的斤两了,也就是这会子本宫出来透透气没带着奴才,若带着人,这巴掌便不是本宫亲手赐给你了。” 看够了卫双气急败坏又不能奈何她的样子,玉琭只觉心头舒爽得紧,也不想同人在外头吹风了,卫双个贱骨头怎么着都成,她可比不得卫双厚脸皮,别说着冬日里刀子似的冷风了,她这一巴掌下去也没见卫双脸上泛红。 “行了,你且告状去吧,本宫回了,不过本宫今儿心情好多劝你一句,打哪儿来的还是打哪儿回吧,今日宴上宗亲们俱在,你去只能叫万岁爷觉得丢脸, 可别自讨没趣。” 康熙爷既认了错,那卫双和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时时刻刻提醒康熙爷做错的人,康熙爷能愿意见人就怪了,也是这周围没人玉琭依仗着这个才敢直接动手。 不过卫双挨这巴掌也不亏,她若本本分分的不胡乱招惹人,也不会有今儿这没脸了。 说罢玉琭便转身带着玉玳走了,玉玳还忍不住好奇回望一眼,这一回头正对上卫双怨毒的目光,然再怎么怨恨又能如何,不过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而已。 若姐姐真同她较真儿反倒是用瓷器碰瓦罐儿了。 “姐姐刚那一巴掌可吓坏我了,怎说动手就动手的,再有这事儿姐姐交给我也使得啊,别平白脏了手。” 玉琭忍不住笑笑,抬手捻了捻指尖子:“你替我打算什么,这巴掌还是自个儿打着痛快,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回去了可得净净手,她脸上不知抹了几层,油得很。” 说罢,姐妹俩忍不住乐了,风呜呜的往后吹,正将对话传到后头不远的卫双耳中,接连受辱怎叫她受得住,一时间气得肚子都微微钝痛,只恨不得这就上前撕了玉琭那贱人去。 然刚刚那一巴掌确实叫她清醒不少,她立在原地捧着肚子好一阵缓,这才将气儿给压了下去,另又换上得体的笑容信步往大殿去了。 玉琭既敢打,她便敢当着众人的面儿说,正好宗亲们都在呢,也叫人好好瞧瞧德妃娘娘的嘴脸,看看她到底配不配这德字! 卫双仗着肚子,倒也有几分自信,这大过年的趁着大伙儿都高兴,她怎也不至于连万岁爷的面儿也见不得,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万岁爷怎能不给她做主,就是为了面子也少不得口头训斥玉琭两句,再者她还有僖贵妃娘娘护着呢。 她自知眼下没什么本事扳倒了玉琭,然能叫玉琭心头不爽就够了,说不得趁着今儿她还能得了位份,太皇太后娘娘最是在乎子嗣,怎也不能叫阿哥的额娘出身太过低微。 如此想着,卫双脚步还快了些,正欲进殿,卫双立在门前都几乎能感受到里头的温暖和膳食的馨香之气了,可不等她跨过门槛儿,忽得被一公公拦住。 “呦!这不是卫姑娘嘛,您身子正不方便呢,来这儿作甚?” 说话的人是康熙爷跟前儿的小高子,他原也不必在外头守着的,不过得了万岁爷和娘娘的话,他今儿怎也不能叫卫双进去了。 这贱人还想着见万岁爷呢! 没镜子总得有尿看看自个儿什么德行什么身份,配见里头的主子们吗! 卫双没少在下头摸爬滚打的,自然知道宁愿得罪主子不能得罪小人,若真叫这小奴才绊了脚,今儿她可白来一趟了。 “回公公话,我是来寻贵妃娘娘的,娘娘叫我过去陪着些呢,不知公公在哪儿高就,这冷的天与其守着门不如吃两盏热酒来得痛快。” 说着,卫双便悄悄塞给小高子一个银锞子,既打出了贵妃的旗号又给了银子,这奴才怎么着也得放行了。 可谁道小高子收了银子竟不办事儿,连些个假笑都没了。 “奴才不才,在万岁爷跟前儿当差的,奴才没听说过贵妃叫卫姑娘来了,反倒听说卫姑娘不敬德妃娘娘,万岁爷不罚姑娘已然是看在皇嗣的面上给你留脸了,姑娘快回吧,莫叫万岁爷不快。” “莫说您怀着身孕呢,就是真有了阿哥公主傍身,只要万岁爷开口罚姑娘,姑娘寻谁求情也是没用的。” 卫双闻言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讨好的笑意,后牙槽咬得死死的,脖子上都险绷出青筋来。 好你个玉琭!还有脸劝我不要告状,你倒是会在万岁爷跟前儿搬弄是非,到底是谁欺负谁! 她那一巴掌竟真就白挨了!, 第575章 质疑忌惮 第575章 质疑忌惮 “公公,我岂敢不敬德妃娘娘,且瞧见娘娘远远来了我便紧忙朝娘娘行了大礼,别说什么不敬了,就是头也不敢抬的,有些事儿公公岂能听一面之词,还请公公再通融则个, 好歹允我为自个儿分说一句。” “公公您是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的,定然知道德妃娘娘她对我、、、、、今儿我属实没对娘娘不敬啊。” 卫双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有道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卫双且咬了咬牙,干脆又将僖贵妃娘娘今儿才赏的金锞子拿了出来塞给小高子。 她咽不下这口气,就这么回去怕不是得怄死,只要叫她进了这道门就什么都好说了。 可小高子岂能被这点儿小恩小惠迷了眼睛,他跟着万岁爷什么好的没见过,一个小金锞子还不够塞牙呢! 见卫双难缠也是烦了,小高子一把将卫双递来的金锞子打开,那小金锞子砸在石板上叮叮当当响声一串儿,滚了好远。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还敢暗自说德妃娘娘针对你,你什么东西还叫德妃娘娘针对着,娘娘那般尊贵的人物,想收拾你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还不快滚!若再碍眼咱家叫你连永寿宫都没得回!” 小高子年纪不大,可日日跟着万岁爷和梁公公,本事气势都学到不少,且这一番恐吓还真叫卫双害怕了。 她自认金贵是不敢冒险的,这公公说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奴才, 可谁知道是不是玉琭特派过来的人,专堵在门口磋磨她呢。 眼下什么都没她腹中的孩子要紧, 卫双咬了咬牙也不敢再犯险了,只得恨恨捡起了地上的金锞子黑着脸走了,这好一通气叫她胸闷得难受,腹中的孩子也踢得她十分疼,且走走歇歇好一会才回了永寿宫,这颗心才放了下来。 待娘娘回来她必好好同娘娘诉苦才是,她压不住玉琭,僖贵妃可不必看玉琭的脸色。 卫双在房中左盼右盼,直到后半夜才等到僖贵妃娘娘回来,忍着疲累忙迎了上前,又是接人身上的披风又是给人递热帕子净手,在僖贵妃跟前儿她可是不敢造次。 “怎还未歇?你腹中的阿哥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熬着他也跟着熬,你不顾着自个儿总得顾着他。” 僖贵妃也是累了,见卫双还挺着肚子还未歇多少有些急躁,一开口便隐隐带着些指责的意味。 她平时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对卫双可是无微不至,且时常哄着鲜有什么重话,生怕卫双心头郁郁,再生出个七阿哥那样的孩子可就完了。 如此说罢僖贵妃便有些后悔,然她还不至于同卫双赔了不是,见卫双那小心翼翼陪笑的样子便知她定然是有话想说了,僖贵妃捏了捏眉心, 干脆点了跟前儿的座儿叫人慢慢说了去。 “怎么了这是,一脸的委屈样儿, 在本宫的永寿宫里还能有谁给你委屈受不成?” 卫双见娘娘缓了语气似要给她做主,这才三言两语将今儿的事儿给说了:“在这儿您是最爱护奴才不过的了,然今儿是过年呢,奴才稍有些想家,腹中的阿哥也一个劲儿的闹腾,奴才便想着出门走走透透气。” “可谁道遇见德妃娘娘了,因奴才身边没什么人陪着,周围也冷清,德妃娘娘不由分说竟直接给了奴才一巴掌,奴才挨打了不要紧,可奴才是您的人,如今还怀着小阿哥,德妃娘娘这可是落您的脸面呢。” “奴才自是不能替您忍下这个,这便想去殿上寻您,可谁道德妃娘娘故意叫人拦着,派的还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公公,且又将奴才好一番折辱,直言奴才就是死了万岁爷也不会多看奴才和腹中的孩子一眼。” “娘娘,这后宫当真是要看她德妃的脸色咱们才能过日子不成?” 倒也不知那句话触动了僖贵妃的底线,当即一道刀子似的目光便刺向卫双那含泪的眼睛了。 “好端端的你出什么门?你是往什么方向走的?太和殿离咱们这儿甚远,你倒是会散心!” 僖贵妃猛然变了脸,忽得就让卫双想起先前未怀身子时伺候贵妃的那阵子了,贵妃给她的笑脸儿多了,她竟忘了贵妃是个阴晴不定的性子,上一刻还笑着,下一刻若有人说错了话就得丢了命。 是了,卫双去太和殿压根儿就不是僖贵妃叫去的,而是她自作主张,生怕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忘了她,特过去想露露脸呢! 卫双顿时噤声,光顾着告状了,忘了娘娘对她的好并非真心,私底下也防着她借着孩子争宠呢,卫双一时顾不上自个儿腹中的孩子了,当即噗通一声儿跪在了地上,颤着声儿回话。 “奴才、奴才原也未往太和殿去的,奴才只是随意走一走,谁道碰见了德妃,受了辱这才去太和殿寻了您,可因德妃叫人拦着,奴才连门槛子都没迈过去就回了,而后一直在殿里等着您回来。” “是吗?” 僖贵妃说不信或是不信,只是漫不经心接了知秋递来的热茶反问一句。 卫双背上头隐隐冒出一层冷汗,这会子也不敢多言语了,只答一声儿不敢欺瞒,便低着头只有跪的份儿了。 倒也不知过了多久,卫双只觉肚子坠得她腰痛肋痛,鲜维持不住跪姿时,这才得僖贵妃的允起了身。 也不知僖贵妃想通什么,这会子面上又一点儿不见先前的质疑忌惮之色了。 “本宫又没说什么你跪着作甚,快起身吧,你眼下身子要紧,以后若再觉得闷了便在永寿宫中四下走走便罢,莫要再出去了,左右再有百天左右的工夫你就该生了,先前的日子都挨过来了也不差以后这几天了,还是小心为上。” “卫双,你可莫觉得本宫不通情达理?想来今儿你出去一趟也瞧见了,想对付德妃你还早着呢,就是本宫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你腹中的孩子可是咱们最大的依仗了,总不能前功尽弃了不是?” “是、是,奴才省得了,奴才再不乱跑了。”, 第576章 阿哥启蒙 第576章 阿哥启蒙 卫双急急答着,似慢一步就能要了命一般,见贵妃又说乏了她紧忙告退,随着下头的小宫女们在偏间安置了,再不敢生出旁的念头来。 今儿这一遭可叫她彻底看清了,别说对付德妃,她连生罢阿哥之后能不能有命活都说不准呢, 万不能叫贵妃娘娘再不喜了,不然就真是个去母留子的结局了。 思及此,卫双还不禁悲从心来,她明明是依着玉琭的路子走的,怎不像玉琭那般顺顺当当,如今连小命都不知能不能保得住。 不行!怎能叫贵妃借了她的肚子就将她抛掷脑后了!她命要得,孩子也要得,以后的荣华富贵更要得! 如此可得想个周全的好法子才是。 卫双可是彻底睡不着了, 然僖贵妃是当真没将卫双这事儿放在心上,连叫知秋去外头打听打听的意思都没有,且嘱咐了守夜的人,便准备歇了。 如此倒不是她不将卫双看在眼中,而是她太清楚卫双的为人了,太清楚卫双求的是什么了,这样的人怎能长留在她身边儿,自然是死了才最叫人省心。 只是这孩子还不知万岁爷如何打算,回头得给哥哥去信,请哥哥帮她运作一番才是,万岁爷正是用人之际,哥哥是极得用的, 万岁爷总不能一丝不给哥哥面子。 仅一墙之隔,主仆二人心思各异, 各自算计着对方算计着如今的局面,然出了永寿宫,外头还正是热闹时, 尤其是景仁宫处,因着太皇太后娘娘熬不得夜了,便是众女眷们一道陪着皇贵妃守岁。 女眷们一道打牌下棋,间或谁出来弹个曲儿给大家伙儿露一手,可半分没那困倦意思。 下头的阿哥公主们也俱在,或是歪在罗汉床上吃零嘴儿,或是在院子里玩闹,各处听得一片清脆孩童笑声,可叫人听着也笑容不减。 直到后半夜才算是安静不少,些个女眷熬不住便回去歇了,再去看下头的阿哥公主们,也都东倒西歪不知何时睡了去。 佟佳氏和玉琭打发奶娘各带着小主子们去安置了,末了殿里就她们两个主子了,二人一时也没甚睡意,然见至寅时还有一个多时辰,二人便也宽衣躺在榻上松快松快,裹着被聊聊天。 两个人是无话不说无话不谈,也不知天马行空说道何处了,佟佳氏直言两家还不够亲近, 如若以后玉琭再有了女儿,必同万岁爷早早说清不许孩子嫁去蒙古, 就寻佟佳家的好儿郎成亲。 此亲上加亲, 也不必怕自家孩子受委屈了。 也不过是些个玩笑话,女儿的影儿都没有呢,玉琭自然是也笑着玩笑般应下了,谁道数年后这玩笑话成了真,不过都是后话了。 就说这会子二人说得口干舌燥一道披衣起来吃茶,意外得见外头雪又纷纷扬扬落了满地,这大雪兆丰年,今年必是个好年。 又忙忙碌碌到正月十五,佟佳氏和玉琭这才算是有功夫缓口气,日子渐渐恢复寻常般悠闲。 康熙爷也照旧忙碌,他不将那么多心思放在后宫了,于政务上便勤勉许多,见万岁爷除去看看皇贵妃以外,铁了心可着德妃一个人宠了,下头的言官一开始还时有参玉琭媚主的,后见万岁爷兢兢业业便也没甚不满了,无非是后宫女眷们颇有怨言,然这话也是不敢在万岁爷跟前儿说的。 要说日子不复从前的就属四阿哥了,这年头年纪都不按整岁算,翻了年就算长了一岁,若再虚一岁四阿哥也就不算得很小的孩子了。 待刚过了二月中旬,风不刺骨了,四阿哥就要日日跟着他哥哥们一道去上书房读书启蒙了。 康熙爷极重视下头孩子们的教育,即便是给阿哥启蒙也绝不敷衍,给四阿哥启蒙的人选康熙爷也是思虑许久了,末了择了他从前的侍读顾文起给四阿哥。 “不知这顾文起大人是何人,是何性情,也是我总不关心外头的人和事儿,爷跟前儿的妥帖人我属实知道得不多。” 明儿四阿哥就该读书去了,康熙爷只怕玉琭担心,特过来寻人说几句,玉琭一听这顾文起的名儿只觉耳生,属实想不起这是哪位大人。 康熙爷笑了笑,也没丝毫不耐,拉着玉琭挨着他坐下,闲话似的徐徐道来。 “这文起是他的字,你且听顾八代这名儿可有印象?前些年你还皇玛玛跟前儿时,爷好似还带着他来给皇玛玛请过安的。” 一说这名儿玉琭就知道是谁了,那位大人原也是康熙爷跟前儿得用的,只是前些年吏部考绩得了最末等这才沉寂了下来,后隐隐约约有传闻说是顾八代得罪了索额图,是索额图改了顾八代的考绩,又给评了个“浮躁”,导致顾八代被免了官。 彼时康熙爷对朝廷还未尽数掌控呢,待发觉顾八代久不在跟前儿了,这才知道人家被免了官了,事儿已然成定局,康熙爷也不能立刻违了吏部的考绩破格将顾八代留在身边,便只得暂且按下。 原玉琭知道的也不甚清楚,而今万岁爷给四阿哥寻老师倒是将人给提拔起来了,也不知是惦记着人才还是要给谁难堪呢。 “啊,爷一说这个我便想起来了,那位顾大人可是圆方脸,浓眉毛?年岁好似也不算大,就是严肃了些,也不知四阿哥这般跳脱的能不能静下心来跟着顾大人好好学。” 康熙爷闻言失笑,听玉琭这样说心中略有吃味:“你倒是将人的长相记得清,都那么多年了连人家眉毛浓淡都能记得,那时候你对爷爱答不理的,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胡说!”玉琭笑着忍不住锤了康熙爷一拳:“我道你是玩笑话罢了,若叫人听见了还不知怎得编排我,我哪儿是在意人家顾大人,我是在意爷,这才顺带着将爷身边的人都记清楚了。” 康熙爷得玉琭这话心头熨帖极了,再没瞎吃飞醋,只是嘴上还不肯承认:“你啊,就知道用些个甜言蜜语哄爷。” “罢,不说这个了,你知道先前顾八代被免官员的事儿吧?爷请他来给四阿哥做老师并非不重视四阿哥,而是真看重顾八代的人品学识这才专指给四阿哥的,然也不仅是为此。”, 第577章 阿哥伴读 第577章 阿哥伴读 “当年索额图仅凭着喜恶就能左右下头的官员,而今是再不能了,爷身边一个高士奇一个顾八代都是被他磋磨折辱过的,爷用这二人是惜才也是给索额图提个醒儿,叫他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得知道识时务了。” “算算晾着索额图也有一年半载的了,且不说他自身的才干, 他到底是保成的外祖,保成几次为他求情爷不能不在乎,爷琢磨着要寻个机会再用他,只是他先前对你那样敌视,爷也不能不在乎你的感受,这才同你先说一说。” 康熙爷看着玉琭,在乎玉琭感受的话可出自真心,不过他到底是没尽数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他虽是信玉琭同他一条心,可有些打算一旦说出来就有泄露的风险。 有道是事以密成,言以泄败,为成大事有些话他不光是瞒着玉琭,连身边儿的信臣都未曾提过。 康熙爷将如今形势看得极清,索额图是比从前沉寂了些不假,然这不过都是假象,朝中依附索额图的人多得是,这些人作为索额图的耳目和嘴巴,叫他不必出门便知天下事,能将自己的打算和心思递到御前来。 索额图不在朝堂中,康熙爷连抓人错处的机会也寻不出来,又不好明着打压太子的母族,既如此倒不如还将索额图摆在明面上来,他索额图不是爱结党营私排除异己吗, 那就只管随着他的心意来。 索额图也好,明珠也罢,只管让他们明争暗斗去, 闹得越厉害越好,可得叫他瞧瞧到底两派下头牵扯了多少蠹虫,河蚌相争渔翁得利,就是再等十年二十年的也不着急,且等着时机将人一网打尽,这朝堂也就该气清景明了。 玉琭对索额图的复起并无意外,倒是意外康熙爷还特来寻他说了这个,然她能有什么意见,她说不叫索额图入朝就真成做主吗? 也就是康熙爷说说她听听,知道索额图没什么好下场,知道康熙爷正布一盘大棋呢,她自是没什么不满和委屈的。 “爷也说了,这事儿都过去不短的时日了,索额图大人也已然受罚,我还能日日计较着这个不成,爷怎么做都好不必问我的意思,我就只在乎您和四阿哥、六阿哥,只他们好好的,咱们好好的就是了。” 康熙爷含笑点头,虽是他心思无可改,然他还真担心玉琭介意这个, 如若再恼了他,他可真真不知要怎么哄才是了。 既说罢了这个,康熙爷也就不在提前朝的事儿了,只管又同玉琭说说四阿哥的老师,四阿哥如今年岁小,只是启蒙而已,学业倒也不甚繁重。 “以后四阿哥就每日寅时起身去上书房了,他年纪小,便只上午跟着顾八代读两个时辰的书,中间能歇一二刻钟吃茶用点心,下午不必同保清保成他们一道练骑射,随他玩儿去,若是想同兄弟们一道骑马,也是顾八代带着四阿哥教导。” 玉琭惯不打听其他阿哥们的事儿,乍一听四阿哥学文学武都是顾八代一把抓还有些诧异:“这般会不会太辛劳顾大人了?顾大人可教学问还可教骑射吗?” 康熙爷一听直忍不住笑玉琭孤陋寡闻:“玉琭,你莫不是忘了顾八代是爷的伴读?何为伴读,甭管阿哥读书还是玩闹、学文还是习武,伴读都得陪着,且各项都不可差了去。” “顾八代虽是骑射不如专教阿哥们的武师傅,然带着四阿哥骑骑马还不算得什么,到底是满人家的爷,就没有不爱骑射的。” “不过阿哥们年纪参差不齐,学的也不尽相同,单单叫四阿哥自己读书启蒙也是无趣,爷便暂给四阿哥择了个哈哈珠子陪着,好孩子难寻,还得看合不合四阿哥的心,剩下的爷慢慢给四阿哥寻吧,总归也还未正经读书,不急得这一时半刻。” 玉琭一听康熙爷都没问她的意思便将四阿哥的哈哈珠子安排好了,还给冠上了句好孩子,玉琭自然对那看中的孩子十分好奇,开口时也忍不住带了微微的埋怨。 “这样大的事儿怎爷挑好了才告诉我,到底是陪着四阿哥的人,总得叫我这个做额娘的总得过过目不是?” 康熙爷最爱看玉琭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玉琭的脸颊,自己都不知自己的声儿放得多柔。 “这不是给你说了嘛,爷早嘱咐了下去,一会儿就叫梁九功带着人来你的永和宫,你若不满意便不用那孩子了,爷先前见过那孩子一回,他是富察家的,太子太保米思翰大人的幼子李荣保。” “米思翰大人过世时他才将周岁,然有母亲和上头的哥哥们教导着,小小年纪也颇有其父遗风,你见见他,定然也会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孩子。” 说罢,康熙爷又顿了顿道:“阿哥身边一位伴读可不够,余下几个你若是有中意的只管提,或是给你娘家去个信,若是有好孩子也叫来宫中看看,爷记得你最小的弟弟年纪好似也不大,叫他陪四阿哥读书也好。” 这皇子伴读素来是由皇室宗亲和天子近臣之子担当,福安还不够格呢,也是康熙爷照顾着玉琭的感受这才提的,不过玉琭有自知之明,也知叫弟弟来宫中伴读不是什么松快的活儿,便没肯答应。 再者玉琭并无不满,光是看那李荣保的身份就不低了,可见康熙爷是废了心思的。 “罢了,我那最小的弟弟如今都虚十二了,还来陪着四阿哥作甚,族中的孩子我也不甚了解,还是爷拿主意吧,有了合适的也不是叫我满意了就成,到底是四阿哥跟前儿的人,还得四阿哥说好才是。” 康熙爷颔首应下,又叫来四阿哥到跟前儿嘱咐了几句,送了四阿哥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瞧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回了乾清宫。 玉琭念着一会儿米思翰的继妻博尔济吉特氏要带着孩子来见她,她不好怠慢了人,紧忙叫来花月莺时为她挑身庄重的梳妆打扮起来,今儿穿得素净了,见人多少有些不合适。, 第578章 果真龙子 第578章 果真龙子 另又嘱咐一旁的四阿哥,叫这小孩儿见了人务必乖些,莫再跳脱着了。 今儿虽是给四阿哥相看伴读的,可同时也是叫旁人了解四阿哥的时候。 听说这位博尔济吉特氏还同太皇太后娘娘亲缘颇近,自然是不能不敬着些,再者富察家也深得康熙爷看重,四阿哥如今还小什么都不懂, 他能同李荣保相处和谐已然是极好了,她这个做额娘的少不得为四阿哥打算,且不说拉拢,交好总是不错的。 四阿哥刚听了阿玛嘱咐又听了额娘嘱咐,这会子便有些不耐烦了,忍不住小声嘟囔着。 “就是见二哥也不见这样麻烦,他不是来陪儿子读书的吗,怎儿子还得哄着他?” 玉琭忍不住笑笑点了点四阿哥的眉心:“谁说叫你哄他了?只是叫你以礼相待, 别将人当一般奴才看而已。” “人家也是阿玛额娘的宝儿,你阿玛一说让他陪你读书,人家就得整日离开家在你左右陪伴了。” “他年岁比你大些学问也比你好,听说他五岁便开始读四书五经了,这一来还得陪着你从头学,以后还得陪着你一道习武一道长大,光看这样的情谊你就不能怠慢了人家是不是?” “胤禛,待人得将心比心才是。” 四阿哥是能听得进去话的,一想他平日教弟弟说话还不耐烦呢,这李荣保过来陪他读书确实不是什么好活儿,是得多体贴些。 “儿子知道了,待他过来儿子定然好好对他,不将他当作奴才随意差使。” 玉琭笑着点了点头,又往四阿哥嘴里塞了块儿饴糖,四阿哥顿时就高兴了, 莫名还有些期待这位伴读的到来。 倒也不没叫玉琭和四阿哥久等, 待玉琭收拾停当又等了小半炷香的工夫魏启便进来报了。 “主子,富察家的太太带着幼子到了。” “快请!”玉琭吩咐一句,拉着四阿哥也起了身, 随着魏启一道去门前迎着。 那博尔济吉特氏来之前还心中打鼓呢,她整日居家不出,甚少赴宴,偶听得谁议论这位德妃娘娘也多没什么好话,来的时候还心中打鼓呢。 只觉这位德妃娘娘多半被万岁爷宠得骄纵,过去也不期待能得什么礼遇,更是担心她的孩子会不会在宫中受了委屈,偏万岁爷都开了金口叫她的孩子去给四阿哥做伴读,此殊荣她推也推不得。 过来的一路上担惊受怕,看着自个儿的孩子还险些落了泪。 然谁道真见了德妃娘娘才知外头的谣言俱不能信,且不说娘娘这般看重他们母子肯亲自相迎,只看娘娘面相,就是个极和善好相与的。 博尔济吉特氏受宠若惊,拉着儿子还未到德妃娘娘跟前儿时便朝人见了礼。 “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 博尔济吉特氏正欲屈膝, 那李荣保也规规矩矩要拜,玉琭岂肯, 连一手扶一个叫人免了礼去。 “不必多礼, 太太和令郎快请进吧,本宫同四阿哥自听说伴读定了令郎便一直期待着呢,本宫就是未出过宫门也曾听说过令郎的才学,万岁爷叫令郎给四阿哥伴读,本宫还只怕委屈了孩子呢。” 没有哪个额娘不喜欢听旁人夸奖她的孩子的,博尔济吉特氏也不例外,见娘娘这样客气她心中的紧张顿时消减不少,连客气应了几句。 “娘娘属实太抬举他了,比之他几位兄长还差得远呢,能做了四阿哥的伴读也是他的福分,四阿哥聪慧过人,想来过不了几日就得他朝四阿哥讨教学问了。” 待进去坐定了,两个做额娘的还捧着茶互相夸着对方的孩子,两个孩子也在默默打量着对方。 李荣保七岁了,个头不高,许是还没到身量拔起来的年纪,他只比四阿哥高了一头而已,算是同龄中矮的了,更不像四阿哥这样浑身肉嘟嘟的,一身嫩青色的衣袍显得像是柳条似的细瘦。 然他坐在那儿脊背挺得直直的,眉眼也正派,他这年岁说起来正该是猫烦狗嫌的,可他偏就是个稳重的,四阿哥只觉他合眼缘,便招来花月叫人给李荣保上些他寻常喜欢的点心糖果。 两个孩子坐得也近,待点心蜜茶上来了四阿哥还将他爱的奶糕朝李宝荣推了推,以示亲近。 “你尝尝这奶糕吧,我额娘这儿的点心同旁处都不同,以后咱们少不得相处,若你也同我喜欢的一般,我便请额娘多做些,我有的你也有。” 李荣保略有些拘谨,不过见四阿哥年纪小又一团孩子气地请他用点心,他便也稍放松了些,客气捏了个奶糕小口小口尝着。 “多谢四阿哥赏,这点心味道果真甚好,如您所言以后奴才便要陪着您读书了,不知您喜欢吃用什么?喜读什么书?可开始习字了?知道了这些以后奴才也好多注意着,莫叫您不喜了。” 四阿哥年纪还小,自然喜欢这说话痛快的,同人说话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就最好了,一点儿不费脑。 “我喜欢吃用的就太多了,以后你可有得是机会知道,书我却是读得不多,只是自去年跟着额娘学了《论语》《孟子》和《诗经》,不敢说学透了,就是跟着额娘读过而已,《左传》也听额娘讲过,然我不过是听个趣味。” “至于字还未练,先前皇阿玛和额娘觉我手小,便没叫我动笔。” 李荣保一听可不禁高看四阿哥,原以为四阿哥年纪小,还是整日只知道吃喝的年纪,谁道四阿哥哪儿还需要启蒙,直接正经学就是了。 就说那本《左传》,四阿哥都已然能听出趣味来了,他近来才学,连里头的文王武王太公望都略还分不清关系呢,夫子还叫他不急,说他年纪小捋不清关系也寻常。 奈何人不能比,四阿哥果真是龙子,是他所不能及的。 “四阿哥好生厉害,奴才只虚长了年纪,本事可不及您半分,像您这般年纪的时候奴才只读了其中两本,以后奴才得加倍努力才是,在上书房万不能给您丢了脸。”, 第579章 为子筹谋 四阿哥哪得过这样的夸,一时间还有些不可置信,他们兄弟几个里凡是开始启蒙读书的,就数他年纪最小学的最少,哪儿听人这样夸过。 他虽是总一颗玩儿心,可也知道读书是十分要紧的事儿。 每每去上书房寻哥哥们玩儿,他总能听些个奴才有意无意在他面前说大阿哥在骑射上的天赋、太子的勤奋、三阿哥的资质如何如何,如此听着好似哥哥们都好,就他除了玩儿是什么都不成的。 他虽年纪小,懂不得太多的弯弯绕绕,可听多了也不是滋味儿,即便有额娘时常夸他是个聪颖的孩子,他在这读书上也没甚自信,这李荣保倒是夸的真切,不像是假惺惺哄骗他。 “我厉害什么,我不过是跟着额娘读了遍书,不及皇兄们的本事,明儿就该去上书房了,不瞒你,我还有些不安,怕辜负了阿玛的用心和期待。” 听四阿哥这样说,李荣保看着自己的小主子还猛然升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他从前也是同四阿哥一般,总觉几位兄长像是高山一般不可攀比,可越是读书明理越是能打消这样的茫然和忐忑。 从前如何听夫子安抚他,他便也如何安抚四阿哥去。 “四阿哥可莫妄自菲薄,有道是闻道有先后,前头的几位阿哥都比您年长,学问比您高是应该的,不过等日子一长,阿哥的学问未必还在几位阿哥之下。” “奴才是家中幼子,几位哥哥都是有才能的人,尤其是奴才的二哥马齐,承蒙万岁爷厚爱,上个月从工部郎中迁内阁做侍读学士,许奴才也是沾了哥哥光这才能做了阿哥的伴读,然奴才听闻二哥年幼时学问不好,像奴才这般年纪了才读透《论语》《孟子》,是以厚积薄发才有如今。”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百丈之台,起于垒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奴才陪着阿哥一道读书习武,日日用功,都是龙子龙孙没得只您不及旁人。” 有些话四阿哥听不甚懂,可莫名就叫他振奋起来了,自也对这李荣保印象极佳,三两句没说完,四阿哥便亲近叫他荣保哥了,乍一听李荣保好似姓李而非富察了,这不伦不类的叫法李荣保倒也不介意,他自是愿意同四阿哥这样亲近的。 博尔济吉特氏听见四阿哥叫李荣保个哥哥一时还有些惶恐,正要叫儿子再规矩些的,玉琭笑着忙劝住了人,只怕李荣保不自在还叫四阿哥拉着他去书房坐坐。 “太太就让他们随心相处吧,依着年纪四阿哥叫李荣保一声哥哥也应当的,他也是难得同人这样亲近。” 博尔济吉特氏朝儿子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又起身朝德妃娘娘福身,一颗心也算是彻底放下来了,当即表态。 “以后这孩子就拜托娘娘照拂了,若李荣保有不敬不妥之处,还请娘娘原谅则个,只管训斥妾身便是。” “太太言重了,小孩子犯错是寻常且好好讲明道理就是了,哪儿还消得叫来太太训斥,太太就放心吧,不光是四阿哥喜欢令郎,本宫同万岁爷也对令郎极满意,本宫以后可将令郎当自家孩子看待,断不会叫孩子受了委屈。” 博尔济吉特氏不掩欢喜,连声儿又谢了娘娘去。 玉琭为表示亲近还留他们母子二人一道用膳,末了临走还送了李荣保一套极好的笔墨纸砚,这才叫人送他们母子出宫。 “这博尔济吉特氏倒是个难得和善的人,我自以为些个高门太太们都眼高于顶,看不上我这小门小户呢。” 待送走了人,四阿哥也歇午觉去了,玉琭一时没什么困乏的意思,便吃着茶同跟前儿的魏启花月闲说几句。 魏启为四阿哥也打听了不少,这会子忙笑着回:“主子您可莫看低了自个儿,外头虽是有不少人嫉妒着您呢,可亦有不少人想攀上咱们永和宫和四阿哥。” “再说这位博尔济吉特氏并不是米思翰大人的原配,嫁入富察家做续弦才不过二三年的工夫米思翰大人便逝世了,听说族中有说她克夫的,料想日子也过得不大顺心。” “再说先前那位故去的穆起觉罗氏肚子十分争气,连生了三个儿子,而今是个个能干,这博尔济吉特氏出身虽是不低可她实在年轻,听说还不及米思翰大人的长子年纪长些,在府上估摸着也做不了什么主,想在府中站稳脚跟儿可就得靠亲儿子了。” “她岂能看不上您和四阿哥,她是怕娘娘和四阿哥靠不住,不能叫他儿子节节攀高,不过她见了您和阿哥心中也是有数了,不然也不会对您格外的恭敬。” 玉琭呷了口茶点了点头,这些弯弯绕绕她也看得清,万岁爷将富察家的孩子指给四阿哥做伴读,未必没有替四阿哥拉靠山的心思,这李宝荣年纪还小暂且不论,可他上头三个哥哥属实争气。 长子马斯喀在军中有一定威望,听闻从前也是在承郡王身边做护军参领的,大军凯旋后也升了官儿,如今在武备院当差,次子马齐才而立的年纪便是内阁侍读学士了,三子马武如今在万岁爷跟前儿做一等侍卫,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他们同李荣保虽不是一个母亲,可兄弟们之间的关系倒是很亲近的,听说李荣保读书习武都是几位哥哥上着心,以后李荣保就是四阿哥的人了,就是不知他上头这三位兄长是什么心思。 玉琭有心为四阿哥筹谋些,然细细思量着,历史上的九龙夺嫡,这马齐马武似乎还是支持八爷的。 而今的情况同历史上是大不同了,卫双能不能顺顺当当生出八阿哥还说不准呢,若有机会可得叫四阿哥好好在富察家兄弟们跟前儿刷刷好感才是。 旁的不说,这马齐可是满族贵族中难得的能吏,直到雍正登基他还能作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同隆科多等人平起平坐,可谓是朝中一颗长青树,这样的人才不能不拉拢。 今天暂且一更,明天补更再加更~, 第580章 话里有话 不过如今想这个还为时过早,玉琭又小歇了片刻,便带着魏启几个往阿哥所去了。 依着玉琭的意思,四阿哥至少得在他跟前儿留到六七岁再搬去阿哥所住也不迟,然考虑到来往或是天气不便,四阿哥在阿哥所也得有个住处才是。 而今他只在上书房每日学半日的工夫,午间想回来就回来了,不想回来同兄弟们一道在阿哥所吃用也使得,天热了冷了他好歹也能有个自己的落脚处。 玉琭过去替四阿哥布置布置,四阿哥的贴身奴才也得置办起来了,依着规矩定例,阿哥身边大大小小奴才加一块儿得有四十个,玉琭不喜跟前儿那么多人,故而一开始就没给四阿哥要那么多奴才。 然四阿哥就要读书了,要时不时在阿哥所小住,这人手也就不好替四阿哥精简了。 除原有的吴嬷嬷谢氏等人,还应给四阿哥添置八个一二等宫女,八个大小太监,寻常跟着四阿哥走动的也就四五个人,余下的便负责洒扫浆洗、针线,至于灯火、冰碳、锅灶,还得再寻些人来负责,待四阿哥长大些了,旁的用度也是要从她这儿分出去的。 四阿哥身边的管事宫女和太监不能不用自己人,内务府新送来的一批小奴才们玉琭并不信任,也怕四阿哥用不惯,便还叫吴嬷嬷将事儿都抓一抓。 玉琭另将自己身边的安宁和小郑子派过去,待四阿哥什么时候用熟了新人,再择靠谱的管事也使得。 然玉琭将下头的奴才挑个遍也没瞧见那位大名鼎鼎的苏培盛,且不知眼下苏培盛多大,入宫与否,又在哪儿当差呢,回头有功夫倒是可以替四阿哥寻一寻。 选奴才和布置四阿哥住处的事儿全放一处了,待忙完天色都不早了,四阿哥也巴巴寻了过来,见这儿处处新奇当即就想住下来感受感受。 玉琭无不允的,顺便也好好瞧瞧下头这些新进的奴才可都是踏实肯干的人,然她到底是不多放心,另又将魏启给留了下来,随时听候四阿哥差使,有空也给下头的小太监们立立规矩。 末了回去了,永和宫内四阿哥寻常住的地方虽半分未动,甚至书桌上乱放的纸笔还未来得及叫人收拾,可玉琭瞧着只觉心头空落落得很。 打今儿起,四阿哥在她这永和宫是住一天少一天了,待彻底搬去阿哥所后,他整日忙着读书练骑射,想来十天半个月的才得空回来一趟,待成年了出宫建府怕是四阿哥就更想不起她这个做额娘的了。 一眨眼四阿哥就长大了不黏着人了,可叫玉琭好生不适应。 然幸而跟前儿还有个小的陪着,倒也不算太过寂寞。 正想着呢六阿哥就被奶娘安氏给抱来了,小孩儿这两日下午觉睡得长,这会子才醒,一睁眼便咿咿呀呀叫人,六阿哥也是个黏人的,醒来必得叫额娘抱抱才不闹人呢。 “哎呦,小懒蛋儿可算是醒了,都说这天暖和了你也该觉少了,怎么整日还这么能睡的,一天天没个清醒时候!” 玉琭笑着将六阿哥给接了过去,小孩儿哼哼唧唧还打着呵欠,眼睫毛都湿成一簇一簇的。 “六阿哥其实睡得也不算多,就是近来有些睡颠倒了,前儿夜里李姐姐看着六阿哥时陪着阿哥稍玩儿久了些,阿哥白日里便多睡了会子,今儿原是想早早将阿哥叫起来调一调的,可六阿哥睡不足实在难受,奴才便哄着六阿哥多睡了会子。” “然这一来二去的只怕叫阿哥坏了习惯,奴才明儿就开始早叫六阿哥一两刻钟,几日的工夫也就调过来了。” 安氏便给六阿哥理着小衣裳边回着话,乍一听这话像是闲聊似的,可玉琭一细琢磨边觉得安氏是话里有话,明面上叫奶娘李氏叫得是亲,可这分明是告人状来着,说李氏纵容阿哥,坏了寻常的作息规矩。 玉琭惯是不喜下头的奴才勾心斗角的,不过六阿哥跟前儿几位也伺候不少时日了,玉琭也不是不了解她们,不至于因为这一句话就对下头的奴才们不满。 像是安氏就是个安分守己的,平日就数她最娴静不爱言语,做事也最是细致,亦得六阿哥的喜欢亲近,伺候六阿哥的奶娘里头玉琭也是最器重她。 相处这么久了也没见安氏出什么幺蛾子,今儿说这个怕是那李氏真是不妥了,或是二人有了什么不快,私底下解决不了以至于暗暗捅到她这个做主子的跟前儿来。 玉琭自是不能不管,下头人有了龃龉末了受损的还是做主子的,尤其是孩子跟前儿的人,再叫些个有心人利用可就不好了。 玉琭正欲将话说开了问呢,谁道六阿哥窝在她怀中刚一清醒便抻着小手要去抓她的耳坠子。 玉琭可在这事儿上吃过亏,抱孩子时钗环俱不敢戴,也就是今儿忙得紧疏忽了,这才叫六阿哥险些得逞。 玉琭忙叫安氏给她取了耳朵上的三钳,六阿哥不甘心呢,还咿咿呀呀伸着手去要,被这一打岔玉琭可就忘了问安氏了,临了都夜深要歇了玉琭才猛然想了起来,连将花月叫到跟前儿问话。 “对了,近来你可知道伺候六阿哥的奴才们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几位奶娘相处可还融洽?” 花月略想一阵儿摇了摇头:“奴才整日跟着您,您见阿哥们的时候奴才才得见阿哥身边的人,寻常还真没注意了这个。” “主子问这个可是想起什么不妥了?阿哥身边的人和事儿都是吴嬷嬷一手抓的,再没人比她更清楚阿哥们跟前儿的事儿了,不知您急不急见人?这会子已然落钥,待明儿一早奴才叫吴嬷嬷过来可好?” 吴嬷嬷带着四阿哥的奴才一道去阿哥所了,这会子想寻个人问问都不知寻谁去,不过这事儿倒也不急,玉琭略一思忖又躺好了去,想起一个可用的人来。 “倒也不急得叫吴嬷嬷回来,她老人家年纪不小了,猛然带着人到阿哥所伺候正是忙乱时,即便她一手抓着四阿哥和六阿哥跟前儿的事儿也难以周全,这几日就暂先叫她在阿哥所忙着吧。”, 第581章 只觉不对 “今儿夜里你上心些多去看几回六阿哥,若有人问就说是我梦魇了,怕六阿哥受凉生病,待明儿一早你便将四阿哥跟前儿的方氏叫回来,六阿哥跟前儿的李氏安氏得叫她看着些,不过对外就说四阿哥惦记弟弟,特派个人过来常通着消息。” “这事儿你可同吴嬷嬷和谢氏通个气,四阿哥跟前儿暂没方氏这个得力的,到底是得叫她们二人多担待些。” 虽不知因为什么,然听主子这样说了花月便重视了起来,只怕自个儿顾着六阿哥耽误了伺候主子起夜,还叫了两个小二等的宫女守在外间,免得听不见主子夜半叫人。 吩咐了这些玉琭便叫人吹了灯,然想着今儿安氏的话还是有些辗转反侧难以安寝,只怕下头奴才之间的不对付会对六阿哥不利。 也不怪她小心过度,实在是因为先前索额图那般手段叫她胆战心惊,区区一张纸都能拿来害人,那更不必说有人不妥了。 更何况历史上的六阿哥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如今六阿哥是白白胖胖健健康康不假,可就为了这夭折,玉琭日日绷着根弦儿呢,照顾四阿哥时都没这样的小心。 胡思乱想也不知到了几时,约莫是后半夜玉琭才睡着,一早又天不亮醒了,只得叫来花月问话,听了六阿哥的消息想来才能安心些。 “六阿哥昨儿可有什么情况?” 花月规规矩矩回,见自家主子如此警惕连觉也睡不好的样子只觉心疼:“您放心吧,六阿哥好着呢,后半夜您睡熟之后奴才便直接去阿哥屋里守着了。” “六阿哥夜里醒了三次,两次是小解中间一次是饿了,昨儿是奶娘张氏守夜,奴才瞧着伺候得无不妥的。” 玉琭想看的可不是张氏如何,张氏最是实心眼儿的人了,再叫人多看几个多看几天想来能看出些端倪来。 “好,那你一会子去阿哥所见了吴嬷嬷几个便回去歇吧,夜里许是还得叫你看着些,将人都看过一遍才方便你比对比对,将这三位奶娘给我评出个一二三来。” “哎!奴才省得了,您就放心吧,就是六阿哥袖子上多根线头奴才也定给您查出来。” 玉琭笑笑,得花月这样的话才放心不少,眼瞧着还早又躺下小憩会子,再起身梳洗进膳方氏便已然在一旁候着了。 “四阿哥昨儿歇得可好?今儿几时起的,也不知他在阿哥所适应不适应?” 玉琭没吩咐方氏做旁的,只先趁着用膳的时候问问四阿哥的情况。 方氏朝玉琭福了福身便含笑答话:“回娘娘,有您为四阿哥操持着,四阿哥吃穿用度俱同往常无异,连用惯的枕被都是从咱们永和宫拿去的,阿哥可没什么不适应的。” “今儿一早大阿哥和三阿哥那儿是寅时前便收拾利索出门了,寅时准时坐在上书房温书,咱们阿哥便起得艰难了,奴才和吴嬷嬷几个也依着规矩叫了可怎也哄不起阿哥。” “今儿头一天读书总不能叫顾大人久等,末了还是奴才几个伺候着阿哥梳洗更衣,而后由魏公公抱着阿哥去的上书房,出门时天都还是黑的,凉风吹得阿哥不得不醒,好在是有伴读陪着,阿哥也不见抗拒。” “可就是看着叫奴才们心疼,阿哥那么小的孩子觉也睡不足膳也用不下,站起来还困得摇摇晃晃,奴才几个险心疼得要掉了泪呢,好在是午时初就能回来了,像是太子和大阿哥那般年纪的,得未初二刻才能回去进膳。” 皇子们上学确实不是件容易,文则学满蒙汉文、四书五经、古今经典,武则骑射布库都得拿出手,除此以外,康熙爷喜欢西洋历算,便也给阿哥们多添了一门算术。 好在如今学算术的都是宗亲中些个十多岁的大孩子了,年纪小的还是当以读书明智为主,强身健体为辅。 玉琭想想四阿哥那可怜劲儿也是心疼了,不由得叹:“就这万岁爷还是疼爱四阿哥的,只怕他冻着了,正月都没叫他读书,天儿暖和了些了才提了这事儿。” “等四阿哥午初下了学便叫他带着李荣保回来用膳吧,叫膳房的依着阿哥口味多做些好菜来,可得好好补补才是。” 玉琭朝一旁的莺时吩咐了一声儿,而后又同方氏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四阿哥,早膳便也很快用罢了,之后的事儿不好叫奴才们都听着,玉琭借口给四阿哥捎带东西便带着方氏进了里间,问起人安氏和李氏的关系了。 “你素来细心,先前李氏稍有不妥也是你看出来的,料想你对那李氏了解多些,近来可注意到她可同人又闹了不快,或是哪儿不妥了?” 方氏一早得了花月的消息,早将近来的事儿细细在心头过了一遍,这会子回话倒也利索。 “回娘娘,奴才也不能确定李氏是不是真同人有了什么龃龉,您也知道的,自先前李氏挨了吴嬷嬷的训斥她性子便沉闷了许多,即便心中有什么不爽利也憋着不多言语,是个爱心里做事儿的。” “您开口、吴嬷嬷开口叫她做什么她都是肯的,可就是有些容不得下头人说她哪儿伺候得不好,就约莫半个月前吧,奴才也是听下头二等小宫女们说的,说是李氏似同安氏有些不快。” “就因安氏问李氏一句,怎李氏伺候阿哥时阿哥夜里睡得那样安稳,都不怎的闹,可是有什么诀窍也教教她和张氏,安氏是无心可李氏就多想了,好似是安氏揣测她用了什么不该的法子似的,两三日没同安氏说话,虽后来又慢慢和好了,然想来到底是落了芥蒂的。” 玉琭一听这个只觉不对,当即拧眉急急问道:“那你可知李氏到底对六阿哥用了什么法子?昨儿我叫花月夜里多看顾着些六阿哥,张氏守夜,说是六阿哥醒了三回,我道这算是正常的,那李氏伺候时呢?六阿哥这般年纪能安稳一夜也是奇了!”, 第582章 真有不妥 这个方氏倒是没具体了解过,心下一慌,也隐隐觉得不大对:“应当也不至于阿哥整晚不醒,除了守夜的奶娘还有宫女呢,她们也是伺候小主子颇有经验的,若真一次不醒早该看出不对了。” “至于安氏说的一夜安稳想来也是李氏确实哄得好,有时也不是说有什么特别的法子,就拿谢姐姐来说,四阿哥就是同谢姐姐投缘,除了您之外,也就是谢姐姐抱着四阿哥最能叫他觉得安稳了。” 可说罢这个方氏也觉得不对了,六阿哥若真同李氏投缘,当像是四阿哥对谢氏那般亲近,怎六阿哥反而更亲近安氏呢? “要不这就叫人拿下李氏严加审问?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猫腻。”方氏见主子沉着脸,且小心翼翼试探一句。 玉琭颇有些心动,可到底还是没同意。 就因为些许怀疑便将李氏拿下审问了,真查出些什么也就罢了,可若是没查出不对来呢? 一来被冤枉的李氏是不好再用了,只怕她心头委屈真对六阿哥不利,二来以后她这永和宫上下必得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因为谁的一句怀疑就得万劫不复了,这还叫人怎么伺候。 玉琭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不急,你是为数不多能同李氏说些话的,今儿白日正好李氏歇着夜里值守,一会儿你寻个由头带着她去你房中说说话,以关心为主试探为辅,尽量多留她些时辰,旁的我便叫人好好查查。” “如今只能先小人后君子了,如若李氏真无辜,本宫亲自给她道歉也未尝不可。” 方氏不敢大意这便去办了,且看着方氏出了门,玉琭这便叫来莺时,叫人往景仁宫去了一趟,这探查的事儿还是得请些专业人士才可。 慎刑司可是宫中小刑部,那儿的嬷嬷公公们除掌管审谳刑狱之事外,就连验尸也拿手,自然不必提小小搜查之事了。 然玉琭可请不动慎刑司的人,还得请了皇贵妃开口才是,幸而她同皇贵妃一条心,人家将四阿哥和六阿哥当自个儿孩子看待,日日忙活着也不嫌麻烦,但凡换个掌管六宫的,玉琭也就不开这个口了。 很快佟佳氏就来了,莺时知道的不多,然佟佳氏一听玉琭是要慎刑司的人来搜查便觉得事儿不简单,都未细问便派肖公公叫来了慎刑司精干的几位,但凭玉琭吩咐去。 “你先办你的紧要事儿,回头咱们再细说。” 玉琭原还想着先同人解释解释的,然佟佳氏只怕玉琭不妥,哪儿还故得上什么缘由,只管先叫玉琭忙活去。 玉琭朝佟佳氏感激的点了点头,这便吩咐去:“今儿劳烦几位过来了,下头人说六阿哥跟前儿的奶娘李氏哄孩子有一手,凡她守夜阿哥就比平日安稳,许也是我多想,烦请几位看看去,若真只是那李氏有本事本宫也就放心了。” 慎刑司的管事是位身材壮硕的姑姑,看着像是农妇似的糙,玉琭原还担心这样的人不能细致办事,然对上利姑姑那双含着煞气似的上挑细眼,刀锋般的精亮瞳仁,便也能看出她绝非一般了。 “娘娘放心,奴才会带着人将李氏房中一寸寸捋过去,且需要三刻钟,还请娘娘稍候。” 利姑姑的自信叫玉琭放心不少,且不知方氏能拖李氏多久呢,玉琭紧忙敦促一句:“那便叫莺时给姑姑带路,若是姑姑真没查出什么,还请尽量不要让李氏察觉出什么来。” “娘娘放心,奴才就是吃这碗饭的,定然不叫娘娘为难。” 利姑姑也是爽利人,当即应下便带人跟着莺时走了,话说到这份儿上佟佳氏倒也不必再细问玉琭了。 永和宫上下奴才她都熟,这还有什么不懂的,是六阿哥出了岔子! 佟佳氏照顾六阿哥虽是不及四阿哥多,可她亦是极疼爱六阿哥的,猛然知道六阿哥身边亲近的人许是害了他,佟佳氏先惊后恼,这会子心里直发凉。 六阿哥还那样小,若真被人喂了什么不该喂的可怎么办啊! “玉琭,六阿哥在何处,这会子可有大碍?” 玉琭心中亦是不安稳的,然比起佟佳氏还算好些:“姐姐别担心,今儿一早我还看了六阿哥,六阿哥好好着呢,也是前儿乔太医来请过了平安脉,没说有什么不妥,只是这李氏的行径叫我着实不放心,这才请姐姐帮衬着些。” 佟佳氏闻言顿时长舒一口气,攥着帕子稍抵了抵心口:“那就好、那就好,许也是你发现得早什么都还不显,不成,还是叫乔太医来一趟吧,再给六阿哥瞧瞧也放心。” 不等玉琭应声佟佳氏便派人去太医院叫人了,然也知这事儿未查明前玉琭不想闹大了,便只说是叫乔太医开些养生的药膳方子,如此也就不引人注目了。 利姑姑果真是个有本事的,这头乔太医还未到呢利姑姑就先带着人回来了,见利姑姑脸上不妙,玉琭心头一咯噔,嗓子被人勒着似的险说不出话来。 “利姑姑,可是、、、真有不妥?” 利姑姑一言不发,先捧着一个巴掌大的布包上前,灰扑扑脏兮兮的,瞧着像是从什么缝里抠出的一般。 “奴才确实查到些不同寻常的,然这不好断定是何作用,许得再请太医来瞧瞧。” 只听查到不寻常的玉琭一颗心都碎了,她已然是认定这荷包里的东西有异了。 那一瞬间玉琭的肩膀都垮了下来,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不敢想六阿哥经历了什么,六阿哥整日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能叫人不知不觉给害了,若非因为安氏的一句话起了疑,她还无所知。 作为六阿哥的额娘,她当真失职! “打开!” 玉琭憋着难受抖着嗓子命令着,事已至此甭管是什么都得面对了,见这布包不大,玉琭只盼着是些个不打紧的东西,只要李氏没用什么慢性毒药之类的害六阿哥,那还什么都好说。 如若真是,别说李氏,就是李氏膝下几个年幼孩子也不无辜!更是要那背后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583章 重镇安神 因不大确定里头的东西是不是害人的,利姑姑也十分谨慎,叫人拿了个干净的托盘,用白帕子包着手指掏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瞧顿时疑惑了,这灰扑扑的布包里竟只是两个手串儿,一串黑的不知是什么料子,一串是黯淡的琥珀,品质算不得好,珠子还只黄豆般大小,这倒不是人想象中的药丸药粉之类的。 “姑姑何以判断这手串能害人?可是上头可有什么机关能将这珠子一颗颗打开了去?” 料想利姑姑不会无的放矢,这两个手串能摆在人前儿定然有问题,玉琭没放松心神且等着利姑姑回答。 “奴才没发现有什么机关,只两个猜疑,请先您看看这手串上的痕迹,像是被李氏磨过,故而奴才怀疑这手串本身就有毒或是能入药的,磨下来的粉末不知要用在什么地方。” 利姑姑稍上前一步给上头娘娘们瞧,玉琭探身去看,上头珠子果真不圆润,有些珠子已然被磨成半圆了,再看上头线绳多出一小节儿来,料想已然是磨没了几个了。 因不知这东西会不会损害身子,利姑姑也不敢叫娘娘们太靠近了,只稍展示了下上头磨平了的痕迹便拿远了些。 “这只是奴才的猜疑之一,其二便是怀疑这东西没什么不妥,只是来路不正。” “不知娘娘对这两个手串可有印象?莫不是李氏有偷窃的嫌疑,从前就有过奴才偷窃主子首饰的,像是些个金银怕不好夹带出去,便磨成粉或是切割得极小,如此掺在冬衣里也就探查不出来了,出去了拿火一炼是半分不少的。” “这串黑的材质不明,也不知能不能用这法子。” 玉琭倒是希望李氏只是手脚不干净,然这两个手串一看就不是她宫中的东西,她身份在这儿搁着,又得万岁爷和皇贵妃的看重,每每内务府送来什么好的都紧着她先挑,且不说那串琥珀如何,光是那黑的就不会送到她跟前儿来。 “本宫没这样的首饰,寻常也没见李氏戴过什么,本宫一开始就给伺候阿哥们的奴才立过规矩,因怕首饰硌着刮着阿哥娇嫩的皮肤了,便要下头的人除了挽发的头绳簪子以外,其余俱不能用。” “这东西只怕来路不明。”玉琭捏了捏眉心微微摇头,越是说越觉得这东西就是拿来害人了。 “罢,干脆就等着乔太太医来吧,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毒一探便知。” 得了德妃娘娘吩咐,利姑姑也不再胡乱猜了,只是走到一旁垂手立着,只要一会儿乔太医说这东西有半分不妥,主子可有得是用她的地方。 皇贵妃也是急的,忙又叫人去催一催,反观玉琭却不像刚刚那样急躁不安了,还细细嘱咐着人,先将阿哥们安排妥贴了。 “莺时你先去外头候着,一会儿乔太医到了先叫他去阿哥房中请了脉,眼下情况不明就不必将六阿哥抱来了。” 莺时忙应下了,这便脚步匆匆去外头盼着乔太医了。 说罢这个,玉琭又朝坐在她身旁的佟佳氏开了口:“我有一事得劳烦姐姐,且不知这李氏到底做过什么又是何底细,之后可有得审,不知要忙到几时。” “然四阿哥午初就下学带着伴读回来了,我私心里不想叫四阿哥小小年纪便接触这些腌臜事儿,还劳烦姐姐到时候带着两个孩子去您宫中用膳歇息。” “至于李荣保那孩子,用罢膳不在宫中久留,届时魏启送他先去侍卫班房,他三哥马武约莫就那时候下值,兄弟俩一道回去,就不叫姐姐操心了。” 佟佳氏无不应的:“你放心吧,我定照顾好两个孩子,要不到时候我将六阿哥也一道抱走?你只管整饬永和宫上下,什么时候办妥了再抱走孩子也好,如此也免得你办事时还多牵挂一个。” 玉琭朝佟佳氏感激点头:“如此也好,就是辛苦姐姐了,若无姐姐帮我我可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嗐,咱们姐妹俩还说这个作甚,你只管处置好眼前的事儿就是了,旁的万事有我。” 佟佳氏拍了拍玉琭的手叫人放心,也就这说话的工夫乔太医便来了。 他已是给六阿哥请过了平安脉,依旧是没什么大碍,玉琭同佟佳氏闻言也就放心不少,只管叫人好好看看那两个手串儿去。 乔太医乍一看还觉好笑,心说娘娘当真是急病乱投医了,他是太医又不是能工巧匠,看首饰能看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可真将那手串儿拿到手中了,乔太医捻了捻上头的细末嗅了嗅,不禁“咦”了一声。 “娘娘,您可否叫人寻些铁制的物件儿来,臣不敢确定此为何物,须得以铁试探些个。” 玉琭一愣,忙吩咐下头人去寻,可她这宫里金石玉器什么珍贵的都有,就是没有最廉价的铁,寻了半晌也没个头绪,末了还是利姑姑从袖间掏出了个细细的鞭子,双手递了上去。 “乔太医您瞧这个,奴才这鞭子手柄上箍着的几个环儿倒是铁的,然却取不下来,不知方便不方便您用?” 乔太医忙笑着点头:“姑姑可是帮了大忙了,臣就不动您的心头好了,您且拿好了,臣试试便是。” 说着乔太医便提溜着那个灰扑扑的手串慢慢靠近了铁环,众人一眼不眨的瞧着,且听“哒”的一声儿,那手串儿便吸到铁环上了。 不明就里的人纷纷惊叹,不知乔太医玩的什么把戏,然玉琭却是明白了,当即便问:“这手串是磁石做的吗?” 乔太医即刻回话:“娘娘说得正是,臣虽是不懂首饰,然也知道这磁石灰扑扑的不讨人喜欢,鲜有拿这个做首饰的,这东西用得多的地方也就是入药了。” “这两个手串一个是琥珀的,一个是磁石的,还都有磨损的痕迹,这不难叫臣想出这二者的作用,俱是重镇安神的。” 佟佳氏听这个可急了,亦有些闹不明白,忙抢了玉琭的话先问了出来:“这安神的药本宫常用,怎没听说过琥珀和磁石还能入药的?”, 第584章 恐伤灵智 “再者这两味药像是六阿哥这般年纪可能用?您先前也给六阿哥诊了脉了,确定六阿哥是真无半点儿不妥?” 乔太医一来就先紧着探查了,稀里糊涂也不知是为了谁,听了皇贵妃的话才闹明白了,面上当即也严肃不少,忙细细的回。 “娘娘有所不知,这安神的药是分两类的,一类便是娘娘您常用的养心安神的草药,如酸枣仁、柏子仁、灵芝之类的,专治心失所养之不寐、虚烦、体倦乏力、健忘、多梦等心神不安的虚证。” “然除了这些草药还有一类金石也能重镇安神,如朱砂、磁石、龙骨、琥珀等,这些药虽也是安神的,可更重在治心火亢盛,热扰心神,或肝气郁结化火扰心以及惊吓所导致的心悸失眠、多梦不安等心神不安实证。” “然如若用药,即便是诊出实症来,正经医者也会将两类药佐着,不会尽用一种,琥珀还是平和的,小儿惊厥也是可用少许,然磁石即便是大人也不能多用,用前还需得炮制,绝不是直接磨碎就着水吃那样简单。” “如若掌握不好用量,就会呕吐腹痛,累及肝脏,长此以往是要损了血气和寿数的,孕妇和哺乳的女眷是禁用的,像六阿哥这样小的孩子就更不该用了。” “可若是六阿哥用了呢?” 不等乔太医话音落下,玉琭压不住恐惧,几乎是喊着问出来的。 乔太医抿了抿唇,话也说得艰难:“如若六阿哥用了,轻则只是嗜睡,可若是用得多用得久了,只怕是有损阿哥的、、、阿哥的灵智。” “你说什么!” 玉琭腾得起身,身后的圈椅都被带倒了去,且听哐当一声,震得人心都跟着一紧。 倒也不知是玉琭起得猛了,还是听乔太医说六阿哥可能会变成个小傻子,玉琭身子抖如筛糠,脖子脸颊和双手都是发麻的,紧接着眼前一黑就要一头栽倒! 众人惊呼紧忙冲过去扶人,周围奴才见自家主子脸色灰白,都吓得来不及将主子抬到里间儿躺着,紧忙先放平了叫乔太医诊治。 乔太医心里亦不好受,自责满满,紧忙在德妃娘娘的人中等穴位掐了几下子,又拿了樟树片放在玉琭鼻下嗅了会子,玉琭甫一回神眼泪便从眼眶中漫了出来,丝毫不在意体面,大声痛哭起来。 “快把、、快把、、、、” 玉琭这是肝郁化火直冲心窍了,即便醒了也一时说不出话来,再加之痛哭之下肺气不继,乔太医都怕娘娘再背气过去,好在是年轻,若是娘娘再长个二三十岁,非得直接气得胸痹或是中风不可。 乔太医这头给娘娘施针,佟佳氏握着玉琭的手也直掉泪,好在她是个同玉琭心意相通的,即便玉琭说不囫囵话她也知道玉琭要做什么,她且紧忙替玉琭发话。 “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人将那李氏给拿下!” “莲心,你快去乾清宫将万岁爷请来,这事儿必不能要了李氏一个人的命就放过了!” “莺时,你再去太医院一趟,将凡是擅小儿科的太医都请来给六阿哥诊治,务必要快!” 有皇贵妃坐镇,永和宫上下顿时也有了主心骨,奴才们也能暂压下心痛和无措依着吩咐行事。 李氏就同方氏一处呢,最是好寻,肖公公带着慎刑司的人当即就踹开的房门将李氏给摁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作甚!方姐姐!方姐姐救我!” 李氏被人钳住的时候还懵着,挣扎着朝方氏求救,可既是肖公公亲自派人缉拿的,方氏顿时明白主子那头是捏了李氏害阿哥的铁证了,当即也怒火冲天,上去就给了李氏一巴掌! “别叫我姐姐!亏主子和我还这样关切你,你竟敢害六阿哥,你当真该死!”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氏没露出大势已去的颓势反而更挣扎起来:“我、我没有、我没有害六阿哥、我本没想着害六阿哥,姐姐、、姐姐你信我、我真没想着害六阿哥!” 什么叫本没想着害六阿哥,若真没害就没害了,一说本没想着那就还是出于种种原因做了对六阿哥不利的事儿。 六阿哥恐怕都被这李氏伤了灵智了,谁还管李氏的迫不得已,谁还听得李氏的狡辩,肖公公也是气恼至极,脸都有些狰狞,用了十二成的力气给了李氏一脚。 “你这毒妇,有话见阎王爷说去吧!咱家这就叫你们一家子在阴曹地府团聚!” 李氏被肖公公踹得险吐了血,也是疼得说不出话来了,只瞪着双惊恐的眼睛,像是个破麻袋似的被人拖拽到了正殿,见原本一派和气的太监宫女们俱憎恨的瞪着她,此时李氏心中那点儿侥幸也尽数破灭,只余满腔的后悔跪趴在地了。 然思及德妃娘娘心善,许是也能留她的孩子们一命。 后李氏又不禁想,其实她也没用什么,不过是些个能叫她睡得着的东西,外头人都在用大师给的灵方,也没见有什么不好。 待她说清楚了想来娘娘也就不怪她了,多半只挨罚。 李氏胡乱想着,一会儿觉得娘娘大题小作,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要死到临头了,她久不见人来处置她给她个痛快,这时辰反而比她整夜难以安睡的时候更难挨了。 倒也不知过了多久,且听得外头一声:“皇上驾到——”,李氏只觉心下一凉,心说自个儿怕真就是活到头了。 康熙爷看也没看地上的李氏,紧忙先进了里间看玉琭去了,身上的龙袍都还未换下来,那片明黄衬得上头的团龙满是凶悍和威仪,李氏只一瞥便吓得半死了。 “怎成这样了?莲心寻朕只说是六阿哥不妥,那六阿哥呢?怎玉琭也病倒了去!” 康熙爷绕了屏风一进来就见玉琭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可吓坏了,连蹲下身来拉住了玉琭的手,朝佟佳氏开口就不由得带上了些质问的口气。 然这时候都顾不上这个了,佟佳氏忍着泪紧忙将情况细细说了一遍:“、、、、、一听说六阿哥恐怕会伤了灵智,玉琭这是气得了。”, 第585章 狠狠的打 别说玉琭听这话气成这样,康熙爷一听这个也是脑袋猛然嗡响,险没背气过去。 幸而有乔太医在呢,急急给康熙爷嗅了樟树片顺了气,康熙爷这才由惊转怒,当即叫人将那李氏一家子压入大牢,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凡是活的都不放过,待审明便就是她们一家子的死期了! “玉琭你别气坏了身子,爷在这儿呢不会叫你一个人扛着的,你别怕,咱们六阿哥多康健多机灵啊,要爷说他根本就不可能伤了灵智,爷以前见过灵智有损的,那孩子痴痴傻傻连膳都不会自个儿用,话也不会说,咱六阿哥就不是那样的。” “你忘了?就前儿你不许六阿哥啃手在他手上涂了些黄连水,六阿哥可精着呢,一尝味儿不对还知道找水来净手,然他寻来寻去寻不着,咿咿呀呀叫他四哥抱,刚借着四阿哥的力攀上桌就把小手伸他四哥茶盏中了,可叫四阿哥气得不轻。” “玉琭,你只瞧这个便知道咱们六阿哥是个极聪慧机灵的孩子了,所以别担心也别怕,你稳下来了才能同爷一道好好给六阿哥做主不是?” 康熙爷压着不安和恼怒缓着声儿哄着玉琭,凡是他同玉琭的孩子他就没有不疼爱的,自然也害怕六阿哥真因为这个变成愚钝的孩子。 可他就是再担心也不能表露出来,玉琭已然是气急了,他若是再慌着玉琭定然更加不稳。 之后且别说细细查了,玉琭光是惊惧动气就得弄出个好歹来,这不是更叫那背后的人得逞了吗! 玉琭闻言果真是冷静下来了一点儿,可刚刚实在是被激得厉害了,也不知这会子是血压高了还是怎么,玉琭还觉得有些口手发麻、头目眩晕,即便叫乔太医给施了针仍是有些起不来身。 可她实在是等不得了,拖一时就是折磨她一时,一日不确定六阿哥到底是好是不好,便犹如利剑悬在她的颈上。 “爷、、爷快去审吧,不能再等了、、、” 玉琭气还喘不匀,头晕着也分不清自己说的是什么了,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康熙爷见此心都要碎了,抚着玉琭脸同人抵了抵额头,贴着玉琭的耳朵说了句放心,这便腾得起身,裹挟着一身怒火去审了人。 “李氏,到底是谁指使你服药害六阿哥?你又是如何夹带入宫的?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两味药的?每日怎么用?这一桩桩一件件你都从实招来,眼下还容得你分辨!” “如若不然,若朕没记错,你膝下当育有三个孩子、、、、、、” 康熙爷只才提了李氏的孩子,李氏便受不住了,连连求饶求万岁爷放过她那三个年幼的孩子。 “还请万岁爷饶命,奴才罪该万死,可奴才的几个孩子都是无辜的啊,他们最大的才六岁,他们还什么都不懂呢、、、、、、” 见李氏哭诉,康熙爷心头怒火更汹汹起来,当即拍案怒斥:“敢情是刀子割着自个儿的肉才知道疼,你奶六阿哥的时候怎没想起来这些药会对六阿哥有损!” “六阿哥他还那么小他懂什么!他可曾得罪过你!对六阿哥来说,除了朕和德妃你们这些奶娘、跟前儿的奴才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你害六阿哥的时候可曾想起你每日吃的穿的、你几个孩子的吃喝嚼用全是靠着六阿哥才有的!你竟还敢这样恶毒!” 康熙爷鲜有这样发怒的时候,一时血气上涌也险些经受不住,砸了个茶盏也不解恨,只得用手指着李氏,咬牙切齿的恨道。 “打!给朕狠狠的打这毒妇!除了那张嘴别叫朕再看见她一块儿好皮!” 这时候就该是利姑姑上场了,她同手底下的几个人早准备好了,鞭子拶子一齐儿上,另有一人还不忘堵住李氏的嘴,一来防着惨叫讨主子嫌,二来防着她咬舌自尽。 且这般招数使出来,真真是叫李氏求生不成求死不能,只能像是条断了头的黄鳝在地上挣扎扭动着,费尽最后一丝力气。 末了那利姑姑又从随身的荷包中捏出一撮盐来,抖着腕子在李氏伤口上均匀一撒,李氏顿时面目扭曲,疼得眼珠子都突得要掉出了似的,且憋的面上都发红略带着些紫,这时候再拿开她口中的布团便也发不出甚凄惨的吼叫了,只有那虚虚喊饶命的劲儿。 对着这般场景,即便那李氏死有余辜,这手段叫人瞧着也直鸡皮疙瘩层层的冒,偏利姑姑满面的享受,露出莫名的笑意来,叫人心底儿发寒。 每每到这时候,就是再锯了嘴儿的葫芦也得开口了,利姑姑如是想着,再看呼哧带喘的李氏,且不等着喘匀了气便涕泗俱下地说。 “我说、我什么都说,奴才真没受人指使,是实在身子不适整日不得安眠,才寻的这法子,仙人说了这药不害人的,当不会对阿哥的身子不利才是、、、、、” 这事儿还得从李氏受训斥归家那次说起,她属实不算是个胆子大的人,被吴嬷嬷训斥罢之后总怕哪儿伺候得不好得主子们训斥,回了家见了家人和孩子们是好了不少,然一回宫得夜里伺候小主子,这一黑白颠倒就又故态复萌了。 得德妃娘娘关切,特叫太医给她瞧了,给开了一包酸枣仁的粉叫她日日泡水喝着,如此也不影响她奶阿哥,可单单吃这个也是作用不大,后过了阵子娘娘体恤,又许下头的奶娘轮流着回家瞧瞧。 也就是那日回去了几家婶子坐在一起闲话,街坊们之间哪儿有什么秘密可言,皆知道她有这夜不成寐的毛病,便同她说起城东来了一位问仙道人十分厉害,除了能掐会算降妖除魔,医术也十分了得,好几家妇人几年没有个一男半女,也是经了那问仙道人的调理才有了喜。 几位婶子说李氏回来得正好,那问仙道人可不好见,上个月递了信儿和银子过去,这个月才轮着她们,李氏回来撞个正着呢。, 第586章 问仙道人 李氏从前就爱求仙问佛,闻言自然十分意动,想跟着几位嫂子婶子们一道儿看看去,奈何她只能在家半日,身边还有宫里的公公陪着,以免她吃用了什么不该的,后来牛嫂子热心,便说代她问问,若能替她求个方子也是好的,只是也不敢保正一定有结果,这般仙人看病素来是看缘分的。 李氏岂能不知,感激得不得了,还塞给了牛嫂子娘娘赏下来的一对儿银镯子,算是给那仙人和牛嫂子的谢礼。 这一行人走了,李氏在家枯等半日,眼看着就要随着公公回宫了,牛嫂子这才姗姗来迟,二话不说就往李氏腕子上套了这两个手串。 “妹子,今儿可真跑死你嫂子我了,且在仙人跟前儿磨了半晌儿呢!”牛嫂子神神秘秘说着,避着人没叫那公公听。 “眼看着时辰不够了,末了还是仙人掐指一算说你伺候着龙子,原该就是个有福的命格,奈何六阿哥福气冲天,这福气太过也不是什么好事,就像这碗,你偏一次倒一壶水也是盛不下来的,仙人是见咱们心诚这才开了口说了法子。” “这一串儿琥珀一串儿仙石你可拿好了,仙人施了法的,若是再有夜里睡不着的情况,便将这两样珠子各磨一小撮粉出来,泡着水吃了就是,保你安睡整晚一夜好梦。” “记住了,宁用少不能多,这东西神力太足绝非咱们凡人能受得住的,若是吐了就隔一日再用,量再比先前少一些就是,嫂子也知宫里规矩多,不许你这个不许你那个的,然这可是仙人给的好东西,连宫里头都没有,妹妹可放好了,仙人只保你一个,这东西给了旁人也是无用。” 牛嫂子这一通说,直叫李氏感激得不知该怎么才好了,然她又有些不放心,只怕她用了这个就不好奶阿哥了。 她入宫就是为了伺候阿哥的,若是不成还得了,主子总不能整日养着闲人。 她如何想的便如何问了,牛嫂子信誓旦旦,还笑她傻气:“都说了盖因这福气都出在六阿哥身上,你是受不住这样的福气才难以安寝,此法是强健你身子的,以后就不会受不住了。” “再者你身子强健了,六阿哥得你喂养岂能不康健?以后娘娘若是知道了也是要感激你的,只不过你可别贪功,先紧着将身子养好了才是,免得娘娘知道你有仙人护着,日日尽紧着你差使了。” 得了这话李氏才安心下来入了宫,入宫是搜查不假,可这两个手串儿属实没什么好查验的,一般的奴才谁知道这东西还能害人,就这么叫李氏带着东西入了宫。 还别说,这东西确实效果极佳,李氏日日用着确实睡得好了,只是阿哥好似也比平日能睡了许多,李氏起先还有些忐忑,可后来见阿哥没事儿也就彻底放心了。 不仅如此她还有些沾沾自喜,心说阿哥身子强健都是她的功劳呢,待阿哥五六岁不消得她伺候了,她可得拿这个邀功才是。 这也是为什么安氏问她可有什么好法子时她那样不悦,多个人同她抢功她自然是不乐意的。 直到今日事发,李氏才知这东西竟对阿哥有害,她哭诉着将始末一一道来,心中是有对六阿哥的愧疚在,可更多的是恨牛嫂子害她,问仙道人害她。 她到底是觉得自个儿无辜呢。 “、、、、还请万岁爷为奴才为六阿哥做主啊,定然是拿问仙道人伙同牛嫂子坑害奴才,奴才是被她们唬了的,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害六阿哥啊!” 康熙爷越是听越是觉得荒谬,额上青筋都一跳一跳的。 这李氏口口声声说自己胆子小,可她胆子属实不小,一是来历不明的东西都敢吃到嘴里,二来明令禁止之下,她还敢在奶孩子的时候偷用药物。 这哪儿是胆子小,她胆子明明大得很!不仅胆子大还蠢!被利用了还不知! “那牛嫂子是你何人?同去的街坊还有谁家的?问仙道人在哪儿住着?你都一一说清楚了!” 康熙爷正欲再审,一道略带着虚弱的声儿横插进来,是玉琭叫人扶着过来了。 康熙爷紧忙起身去迎,见玉琭脸色苍白的样子真真心疼,连快步上前揽住了人,叫玉琭挨着他坐了。 “怎起身了?还头晕手麻吗?” 玉琭这会子确实不舒服,可比之先前已然好了些了,也是实在躺不下去了,她不坐在这儿当面审李氏总是不放心的。 “无事,爷接着审吧,我是听着只觉不对,一切都太巧了些。” 康熙爷深以为然,凑近了同玉琭耳语:“那劳什子问仙道人定然是有人给李氏下的套,又买通了那牛氏在一旁撺掇,可就等着李氏往里钻呢!” “不过也算有些好消息,李氏用此物并非用了半年之久,她上次回去是在年前冬月里,满打满算才用了三个月,六阿哥白日里用着饭食和羊乳,只夜里才用一顿奶,李氏又并非日日伺候,想来对六阿哥影响不大。” 然三个月也是不短了,玉琭压着难过轻叹,只恨自己为何不能再发现得早些:“但愿六阿哥一切都好吧,我只不明白是谁处心积虑用这样不见血的刀子害六阿哥,如若真等着李氏巴巴来邀功,那当真是要我的命了。” “也幸而我坚持着,照顾孩子素不愿依着宫里的规矩,孩子半岁便执意给他添些旁的吃用,如若真叫阿哥用人乳用到六岁,那就什么都完了。” 康熙爷听这话倒是有了启发,六阿哥又不是玉琭头一个孩子了,先前养四阿哥时便自有主张,当时在宫里还叫人好一番讨论,只觉玉琭是个养不好孩子的,也是后来见四阿哥小牛犊似的康健,这才渐没了议论声。 如果是后宫女眷们害人,了解这事儿的必不会用此法。 “玉琭,害咱们六阿哥的人爷大抵是有些眉目了。” 康熙爷细细同玉琭一说,玉琭心中当即就蹦出一个人来。 若不是宫中老人,新人嫌疑可就大了,然康熙爷近二年又未选秀,新人只有卫双一个。 请假一天~, 第587章 最有嫌疑 难不成是卫双设计好的? 卫双有这心机也有这动机,如若证实李氏所言半分不假,玉琭几乎就确定是卫双做的了。 这事儿设计起来倒是不难,她阿玛是内务府下头辛者库的管事,李氏也是内务府择出来的人,二人倒不一定认识,可卫双若有心了解李氏,寻李氏的短处可不是什么难事。 然事儿未查明之前倒不好直言,这时候将卫双揪到明处也不是好时机,连证据也没有自是拿她没法子。 更何况眼看着卫双要生了,玉琭巴不得康熙爷想不起那人来,僖贵妃多半不容这样的聪明人,若能去母留子就圆满了。 可僖贵妃若是心软,这事儿要真是卫双做的,即便是太皇太后娘娘要留卫双的贱命她也不答应,她定亲手将卫双弄死了去! 康熙爷同玉琭耳语罢,紧接着又审那李氏,李氏竹筒倒豆似的交待着,那日撺掇她一道过去的街坊都有谁都是哪家的都一一说得明白。 康熙爷即刻便派人去捉拿那劳什子问仙道人和涉事的几个了,此事交由巴尔善亲办,务必不能叫人给跑了。 李氏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都交代了,可说完仍不见万岁爷和娘娘开口饶过她的孩子,李氏跪在下头可耐不住了,越是听万岁爷说捉这个拿几个便越是心焦,一时崩溃落泪,忙哆哆嗦嗦朝万岁爷和娘娘膝行去。 “奴才什么都说了,也什么都肯干的,还请万岁爷和娘娘饶了奴才的孩儿们吧!奴才也是被蒙骗了的,奴才真没想着要害六阿哥的命啊!” 李氏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便能叫人想起她的愚昧和愚蠢来。 哪儿能叫她靠近了万岁爷和娘娘,梁九功当即一脚便将李氏给踹回去了,利姑姑自觉失职,没看好李氏,这会子又捉住人惩戒一番,直叫李氏死去活来几度晕厥。 后玉琭嫌聒噪了,直打发利姑姑等人将李氏给带去慎刑司关押起来,待捉住问仙道人和牛氏之后再来对质。 然几个人这才拖着半死不活的李氏出了永和宫,正迎面撞见四阿哥一行回来,利姑姑紧忙站出来朝四阿哥请安,顺势挡住身后的李氏,生怕李氏血刺呼啦的模样吓着四阿哥了。 “给四阿哥请安,阿哥吉祥。” 四阿哥应了一声儿,且盯着利姑姑看只觉面生,再者后头那么大个人呢,也不是利姑姑能挡得住的,四阿哥拉着李荣保的胳膊偏头一瞧看清了是李氏,顿时大惊,小脸上满是戒备。 “你是什么人?怎么弟弟的奶娘成这个样子了,你要带她去什么地方?” 利姑姑支支吾吾不敢答,德妃娘娘先前特嘱咐了的,不想叫四阿哥知道这些腌臜事儿,可谁知道这样不巧,正撞见四阿哥回来了,这会子不是还不到午初吗,怎阿哥就回来了? “回阿哥,这李氏是犯了些小错,奴才是将李氏带下去教规矩的。” 利姑姑没明言,糊弄了一句去,四阿哥闻言不禁皱眉,看李氏都半死不活了他自然是不信的,不过还没有哪个奴才能直接来额娘宫中乱来的,料想是额娘的吩咐也说不准。 四阿哥没再难为利姑姑,心里可担心额娘和弟弟,只怕出了什么事儿又不好叫外人知道,四阿哥先朝李荣保告罪一声儿,请魏启送李荣保回去,这才带着跟前儿一帮子小奴才进去。 见阿玛额娘和皇额娘俱在他本是高兴的,奈何殿内气氛不对,一个个围着弟弟面上愁云惨淡着,四阿哥见此也没甚放学的高兴劲儿了,只小心翼翼过去,先朝人问了安。 “阿玛额娘为什么不高兴啊,弟弟怎么了?” 玉琭听见四阿哥的声儿了才缓过神来,忙朝四阿哥伸手挤出些笑意:“啊,没事儿,就是你弟弟身子有些不适罢了,宝儿今儿跟着顾大人读书累不累?不是说午初下学吗,怎提早回来了小半时辰?” “顾大人说这两日先叫儿子适应些,后日再依着规矩午初下学。” 四阿哥随口回着,仔细瞧着躺在榻上正抱着布老虎啃的弟弟,也没见弟弟与平日有何区别,不禁心中疑惑更浓,不知阿玛额娘意欲做何。 “额娘,你是不是骗我呀?弟弟明明与平日无异?刚刚还见李氏被人带走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玉琭听着四阿哥说六阿哥与平日无异的话心里难受更胜,正欲再遮掩两句,一旁的康熙爷却叹息一声将四阿哥拉到怀中,到底还是同孩子说了实话。 “罢了,咱们四阿哥这样敏锐,怕也是瞒不过你的,既如此阿玛额娘就同你说实话,你长大了,也要学着警醒些。” 见皇阿玛这般郑重,四阿哥也绷住了小脸,不靠在他阿玛怀里了,自顾自的寻了椅子请跟前儿奴才抱他上去做好,正襟危坐,很是有懂事的样子。 康熙爷略有欣慰,稍顿了顿这才简单将事儿同四阿哥说了去。 “有人指使李氏下药害了你弟弟,你弟弟少说用这些药也有两三月了,如今看着是与寻常无异,然不过是他如今还小,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刚几位太医都给你弟弟看过了,说那些害人的药许是会伤了你弟弟的灵智。” “你弟弟到底如何了谁都说不准,且只能等着他慢慢长大才能知道,如若你弟弟真有不妥、、、、胤禛,你是六阿哥的亲哥哥,以后可得担起哥哥的担子了,万不能叫人欺负了他好吗?” “阿玛同你说这个也是知道你懂事,想你有时候也不要太过信任了谁,许是亲近的人有一天也会害了你。” 康熙爷这番话叫四阿哥听不懂的地方可太多了,什么叫李氏给弟弟下了药?什么叫弟弟有可能伤了灵智?什么是亲近的人也有可能会害了他? 四阿哥自以为是聪明的,不仅是李荣保,就连顾大人今儿也夸他是个极有悟性的,可阿玛这一番话叫他迷惑极了,心头也莫名惶惶不安得厉害。, 第588章 恨的滋味 这会子也做不得镇定的样子来了,他忙跳下椅子三两步跑到阿玛跟前儿,看看阿玛又看看额娘,无措地搅着衣袖。 “阿玛、额娘、皇额娘,什么意思啊,弟弟到底怎么了,什么是伤了灵智,怎么就害弟弟呢,为什么害弟弟啊?” 这话解释起来对所有在乎六阿哥的人来说都太残忍了,谁都不愿意承认六阿哥有可能会是个痴痴傻傻的孩子。 “皇阿玛,你说啊?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额娘,额娘你说吧!” 四阿哥扑到康熙爷怀中,然见皇阿玛不开口只是叹息,他又忙去拽额娘的衣裳,可额娘也不说,他便只能寄希于皇额娘,一双喊着泪的眼睛巴巴瞧着。 可谁愿意往自个儿伤口上撒盐呢,末了被四阿哥缠得狠了,也是玉琭自个儿承受不住了,破罐儿破摔似的抱着四阿哥声泪俱下。 “意思就是,你弟弟以后可能学不会说话了,你总教他叫你哥哥,他恐怕学不会了!” 四阿哥闻言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额娘。 紧接着他也哭了。 对这个年纪的四阿哥来说,他最大的伤心和落空莫过于此,自打知道额娘给他怀了个弟弟,他就在期待同弟弟一道的种种欢乐了。 眼看着弟弟要长大了,谁道忽得知道弟弟不好了,弟弟再不能陪着他一道读书一道玩乐了,那种巨大的浪涛般的伤心和失望笼罩了四阿哥,没一会儿他想到了李氏,想到了阿玛口中指使李氏的人,他又第一次尝到了比厌恶更厌恶的情绪,该说是恨的滋味儿。 不光是四阿哥难过,在场的人闻言就没有替六阿哥心痛的,偏不知怎得,许是六阿哥自个儿玩儿得了趣,自顾自咯咯笑着,那清脆又无忧无虑的声儿交织着玉琭和四阿哥的哭声,真真叫人更是心如刀绞。 然玉琭骨子里也透着坚韧,她抱着怀里的四阿哥,又看着六阿哥,作为他们的额娘玉琭是怎么也不许自己再难过消沉了。 她还得替六阿哥做主呢,她还得好好将两个孩子养大呢。 六阿哥伤了灵智又能如何,只要她耐着性子一点点教,六阿哥未必学不会说话,未必一辈子都是痴痴傻傻的。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她做过志愿者,中间接触过不少有智力障碍的孩子,他们经过积年累月的治疗和引导也能想常人一样能自理、能上学的,只是用的工夫比别人多些而已,这些孩子们一点一滴的进步,比的就是家长的用心和耐心。 再者,刚刚几位太医过来都没给六阿哥下了定论,只是说有可能,也是因六阿哥太小暂看不出什么,万一真就一点没事儿呢? 玉琭吸了吸鼻尖子,一想这个心里还迸发些个斗志来。 有人偏要害她、害她的孩子,她偏不叫人如愿,定要将这日子过得一日比一日好! 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了,为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叫她付出多少她都没二话的。 “好了,胤禛不要哭了,额娘不信你弟弟不成,咱们要对他有信心好不好?” 玉琭自个儿面上害挂着泪呢,却已然能对着四阿哥展露笑容了,她捧着四阿哥哭红的小圆脸儿细细擦拭着,语气柔得不能再柔。 “你还记不记得额娘给你讲过勤能补拙这个词儿?” 四阿哥点头,含着哭腔儿应声儿:“记得,额娘说过,再聪明的人,若是不肯用功读书天分也会被浪费,再笨的人只要肯用心,也能做成自己想做的。” “额娘,弟弟学不会没关系的,我以后多教弟弟几遍就是了,我不嫌他的。” “他是他哥哥呀,我生来要护着他的。” 童言稚语简简单单也最是戳人心,佟佳氏早哭成个泪人了,康熙爷原还绷着,然听四阿哥这话也忍不住泪流,心痛和欣慰交织,感叹之余尽是内疚,若是他更用心些,六阿哥许就不会叫人这样算计了去? 可眼下没有如果,只能往前看了,甭管怎的他必不能叫六阿哥受了委屈,即便是痴痴傻傻一辈子,他也必不会忽视了六阿哥,必叫这孩子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 待收拾了情绪,苏麻剌姑又闻讯而至,料想是惊动了皇玛玛,康熙爷这会子也没甚心情去同皇玛玛再解释一遍,便只叫梁九功跟着苏麻剌姑走一趟。 这会子他什么都暂先不管,就坐下来同玉琭和佟佳氏好好陪着四阿哥用膳去,四阿哥今天头一日正经读书呢,可得好好问问、关切着。 六阿哥也醒着,见传膳了也咿咿呀呀要跟着一道用,这会子凡得见六阿哥对什么有反应玉琭便格外注意,怎能不依着他,虽照旧是一个饽饽就能打发了,可今儿看六阿哥自个儿抱着饽饽吃,怎看怎的欢喜。 下午六阿哥不知被人暗害的消息便很快传开了,几家窃喜几家关切,然大多都是开看热闹的,玉琭可没那一遍遍露出伤口叫人看,叫人可怜她的习惯,闭起门来一概不见。 然她挡得出后宫女眷却挡不住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太皇太后娘娘闻言过来抱着六阿哥又落了泪,玉琭默不作声陪着,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抚的话。 末了还是康熙爷过来劝的,眼看着玉琭缓过来了些,总不能再陪着皇玛玛哭,又勾起伤心劲儿来。 太皇太后娘娘止了泪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又赏赐了六阿哥好些物什,可再赏又能如何,六阿哥的身子好不得半分,不过是做出来给人看的罢了。 瞧着表面上是花团锦簇,可人一说起六阿哥还是暗自窃喜,暗自嘲笑,玉琭只管一概不听一概不理,亲自照顾着六阿哥的吃喝拉撒,连一贯伺候细致的安氏和张氏都不肯用了,如此可叫永和宫上下奴才们都战战兢兢的,即便主子不叫她们伺候也只管陪着去,呼吸都小心翼翼放轻了去。 四阿哥也比平日沉默了许多,想来他也是不安的,见额娘和弟弟在那儿他便在哪儿陪着,也不带暾焱去御花园跑着玩儿了,夜里也得同额娘黏在一处。, 第589章 我保护你 好不容易将两个孩子哄睡夜也已经深了,玉琭却一时失眠,只借着微弱的光看着两个靠在一处的孩子,给这个掖掖被角儿,将那个伸出来的手臂放回被子中,竟也没个闲的时候。 夜晚将她的恐惧和恨意放得无限大,虽还未有证据直指卫双,然玉琭就莫名觉得是卫双能想出来做出来的恶毒事儿,她只恨不得将卫双拉出来当面对质,恨不得剖开卫双的心看看到底有多黑。 算算还有半个月的功夫卫双就该发动了,玉琭闭着眼睛假寐,然心中却不得半晌安定,想着如何查明此事,想着如何给六阿哥做主,末了还想着怎么报复回去。 说实话,玉琭自打入宫还没这样想过要害人,即便是先前三阿哥伤了四阿哥,她也不过是给三阿哥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而今对卫双,她却只想着叫人怎么偿命,怎么叫她的孩子造了报应。 最好卫双生产时,一只脚迈过鬼门关另一只脚也跟着迈过去,如此也死得干净利落不叫人费心。 然卫双龟缩在永寿宫,小心翼翼躲在僖贵妃的羽翼之下,要想做些什么即便是皇贵妃怕也得从长计较,绝非易事。 玉琭揉着自个儿的太阳穴,这会子身子又隐隐不适起来,乔太医说她惊怒过度伤了心神,最是要好好养了,绝不可忧思过度,可如今这般怎能不叫她忧思,光是一个六阿哥便叫她担心得要命了。 正想着,六阿哥忽得哼哼唧唧起来,玉琭夜里没怎么照顾过六阿哥,也不大知道孩子是要吃还是要小解,忙又将外殿的安氏给叫来伺候着。 这一折腾四阿哥也醒了,他素来是有些起床气的,然见额娘和周围的奴才是忙弟弟的事儿呢,他的烦躁气儿立刻就消了,起来看着弟弟吃喝擦撒睡下了他才觉安稳了不少。 玉琭心疼六阿哥亦心疼四阿哥,见小孩儿困得眼睛红红的还要硬撑着陪她,顿时倍感心酸,忙抱了抱四阿哥哄道。 “胤禛,你要不还是回自个儿的厢房睡吧,你弟弟少说夜里也得起两三回,你若跟着折腾明儿起身读书必然得困。” 四阿哥确实困得难受,然他更怕额娘难过,他和弟弟都是额娘的心肝儿,这一天下来他陪着额娘就没见额娘轻快过,眼神一瞬不离他们兄弟俩,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他虽还小也做不得什么,然能陪陪额娘总归是好。 只见四阿哥摇头:“儿子没事,儿子长大了要学着替额娘分担了,儿子都睡了一觉了可见额娘穿戴整齐显然是一会儿没歇的,弟弟固然紧要,可额娘更是紧要。” “额娘睡会儿吧,我替额娘看着弟弟。” 玉琭只觉愧疚,她这些年受宠,是只管生不管养的,也就白日里同孩子们互动互动教他们些什么,而今真换她自个儿来了,不禁照顾不好六阿哥,而且还反过来叫四阿哥着丁点大的孩子来操心她,真当失职。 搂着四阿哥,玉琭心中真真是既熨帖又难过,后又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六阿哥,干脆唤来安氏叫安氏抱着六阿哥在一旁的软榻上歇,她则只好好搂着四阿哥。 六阿哥还小,半点儿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然四阿哥是懂事了的,他今儿受到的惊吓可不比人少,切不能为了六阿哥再忽视了四阿哥去。 想到这儿,玉琭也豁然了些。 “多谢胤禛关切,不过咱们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一眼不眨的只看你弟弟去,你护着弟弟的心是好的,可你还有你要做的事儿呢,总不能天天为你弟弟过日子。” “额娘是不信你弟弟以后真痴痴傻傻一辈子的,既如此那咱们就将你弟弟当作正常的孩子看待,该叫他学什么便叫他学什么,该怎么对待他就怎么对待他,过度保护想来也是不好的。” 四阿哥似懂非懂地搂着额娘点了点头,虽是还不大明白个别的词儿,然见额娘面上的愁绪似少了些他便高兴起来了。 “额娘,万事有儿子呢,儿子一定保护好你和弟弟,儿子用功读书以后再不会叫人欺负咱们了。” 玉琭闻言忍不住轻笑,轻轻拍抚着四阿哥的背:“你这么小一点儿要怎么保护额娘和弟弟啊?时而暾焱跑猛了还将你拽得一趔趄呢!它撒起欢儿来你的叫不住。” 一说这个四阿哥就有些羞恼了,也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小点儿的暾焱会比他长得还快,风一吹就呼呼长大了,站起来比他还高呢! 他已经很努力在吃饭了,可就是只长膘不长个儿,去年他到二哥的肩膀处,今天读书中间歇息的时候他还同二哥比呢,还只是到二哥的肩膀,当真叫人失望。 “那是暾焱不听话了,儿子比他听话的,再说了儿子会再长大一点儿的,再长大一点儿总能保护额娘了和弟弟了。” 玉琭笑着点头:“好,那我就等着咱们胤禛保护额娘和弟弟了,不过在你长大之前还是额娘来保护你吧。” “宝儿,快睡吧,再熬可就不长个儿了。” 四阿哥一听这个顿时闭口不言了,缩在额娘怀中紧闭着眼睛,原还不觉得困了,可额娘抚他的背实在舒服,只一会子的工夫便又坠入了梦乡,连什么时候额娘起身离开了都不知。 玉琭起身倒不因为失眠,而是康熙爷那儿查的有进展了,料想玉琭等着信儿了,康熙爷连夜叫梁九功走了一趟过来,请玉琭一道过去审审。 玉琭确实还未睡着,得了消息便直接披衣起身,随意收拾了自个儿便带着魏启跟着梁九功走了,临走时她还不放心,甚是将花月莺时都给留下看顾四阿哥和六阿哥了,生怕再有伺候不妥的。 梁九功是带着轿辇来的,玉琭本以为只是去乾清宫处,谁道坐了一两刻钟不见停,撩开帷幔一瞧竟已然准备出紫禁城了,待问了梁九功,这才知道是要去慎刑司。 慎刑司并不在紫禁城内,而是在紫禁城外皇城之内的一处四方院中,得出了西华门再往北好一段,便就是内务府的地界儿了。, 第590章 全跑路了 待出了西华门两侧每五步站一人,瞧打扮当是九门兵马司的,个个手举火把或是灯笼映得道路灯火通明,前头不远处似还有几个骑马的,见轿辇来了便忙下马相迎,玉琭定睛一瞧,领头的竟是福成。 “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臣等领命在此等候护送娘娘。” 福成朝姐姐作揖,说话间微微抬头同姐姐相视一眼,其间安抚之意浓郁,玉琭点头应了声儿,能有弟弟陪伴她自然倍感安心,也感念康熙爷的用心。 “辛苦诸位大人了,不好耽搁诸位大人歇息,咱们快些出发吧。” “遵命。” 福成沉声应下,当即便起身翻身上马在前引路,只一抬手两侧将士们即刻分列,拱卫着玉琭的轿辇一路安安稳稳过去。 如此行进速度倒也不慢,约莫又行了一炷香的工夫就到了,康熙爷就在门前候着,玉琭下车时他亲自上前扶的。 “料想你记挂着,夜半请你前来,不知你身子可能撑得住?” 玉琭挽着康熙爷的手臂苦笑:“就是撑不住也得撑住了,再者爷为了六阿哥都能彻夜不眠,我怎敢喊累,我谢爷还来不及。” 康熙爷抚了抚玉琭的手,言语间好似还带着些嗔怪:“谢什么?你是六阿哥的额娘爷还是六阿哥的阿玛呢,为他怎能不上心呢。” 说着,康熙爷从一旁魏珠的手中接来了他的大氅给玉琭仔细披上:“慎刑司地牢阴森寒凉,审人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若觉得冷可得可得开口说。” “知道啦,爷若是累了也只管歇去,我可不忍看着爷再劳瘁过度了。” 玉琭笑着小小应了一声儿,心道也得亏有康熙爷陪着,有四阿哥有福成给她底气,若不然她可怎么撑得住啊。 康熙爷亦是含笑朝玉琭点头,就拉着玉琭走进去这段路,竟莫名有些患难与共、同心同德相伴扶持之感。 二人一道进了门,前头还是利姑姑来引路,慎刑司地方也算不得太大,约莫就是个小二进的院子,然顺着石阶下去地方可就宽阔了,好似是将内务府下头尽挖空了一般,还未走到地方便能闻到淡淡的血气了。 穿过两侧的牢房尽头才是动刑审讯的地方,还未进去里头便有皮鞭破空的响声传出来,利姑姑推门请康熙爷和玉琭进去,入眼便是一皮开肉绽的人,血迹将白色的里衣都染上了深深浅浅的红。 鞭打人的停了,除了绑在柱子上的那个,其余尽起身朝康熙爷和德妃娘娘问安,静下来的片刻还能听见些为不可察的水滴落地的抵达声,细看是那人的血正顺着指尖子往下滴,瞧着人像是快不成了。 “眼下审的是谁?” 玉琭开口问了一句,巴尔善叫人拽起那人的头给万岁爷娘娘看:“回娘娘,这是那牛氏的夫君聂格,臣奉命捉拿问仙道人和牛氏一家,然无论是牛氏还是仙道人早已不见踪影,臣只在城外寻到了牛氏的夫君,此人钱财来源不明,这会子刚开始审。” “至于问仙道人,臣派人问附近的住户店家,说是问仙道人自出了正月便不见踪影了。” “臣已然叫人画出问仙道人的画像张贴各处,亦散出人手沿各路打听,想来很快就能有结果,然走这一趟也并非半分收获也无,臣又叫人打听了三教九流,这问仙道人绝非李氏口中那般厉害。” “他不过是招摇撞骗的混子,名叫谭二狗,去年还有人在直隶某处的赌坊见过他,然不知被谁指点了一番,摇身一变就成了问仙道人,倒也长得几分唬人,骗了不少钱财。” “号称能够替人求子更是无稽之谈,不过是他趁机非礼了前来求仙问药的女子罢了,那些女子在乎名声即便被强迫也不敢声张,恰怀了身孕家中欢喜着,反成就了谭二狗的名声。” 巴尔善说起此人也是止不住的厌恶,且顿了顿又道:“也不是没人发现谭二狗不对,就年节里有户人家替孩子求药,花了重金买了谭二狗的观音土,可连用了半个月也不见孩子病好,反而愈发严重了。” “后又请了正经郎中来看,这才知道谭二狗的观音土险些将孩子害死,这家人即刻便报了官,后顺天府再派人缉拿谭二狗已然不见踪影,后又接连有人报官的,旁的不说,光眼下知道的,用谭二狗给的药吃死人的便有十余个了。” 康熙爷闻言面上顿时不好看了:“这么说来谭二狗是坏了心肠,只为利害人,并非专门针对了六阿哥?” 巴尔善摇头:“臣弟打听了一通反而认为着谭二狗并非只是见钱眼开什么人都害,他一开始胆子可没那么大,只是给人占卜算命,偶尔装神弄鬼驱邪罢了,颇有些给自己造势的架势。” “算算时间,他作恶还得是已经通过牛氏将害人的东西给李氏之后了,如此才有些贪得无厌,直到后来治死了人这才跑的。” 玉琭顿时明白了巴尔善的意思,抢言:“公爷的意思是说,那谭二狗本就是有人为了做局害六阿哥这才立起来的,得逞后那背后的人为了掩盖算计,刻意放纵谭二狗的贪得无厌,如此即便咱们查起来也就不像是专门设计了六阿哥。” 巴尔善微微颔首点头,眉宇间尽是凝重:“臣觉得大抵就是如此了,若不然牛氏跑甚?她必定是知道那谭二狗手里的东西确实能不知不觉害人,敢如此确定,她同那谭二狗一定是一伙的。” “然牛氏在未做这事儿前也只是个寻常妇人,交往简单,无非是同街坊、亲戚们走动,并无异常,谭二狗从前也只在直隶混着,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人成了一伙儿,其中必定有鬼。” 巴尔善说着,转身看向被打得没甚好皮的聂格,缓声道:“这聂格在其中充当什么成分且得细细审才是,为何牛氏跑了他却躲在外头的安乐窝中逍遥自在,看来这夫妻俩也不是甚简单的。”, 第591章 黄金二十 康熙爷和玉琭深以为然,既然事儿已然捋明白了,眼下就好好审这聂格才是。 只见巴尔善一摆手,行刑的奴才这便泼了一桶水去,眼下这天儿还冷着呢,光是这地牢就冻得人哆嗦,更别提这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聂格立即身子打挺惨叫一声儿。 “你说还是不说!若鞭子不够,咱家的烙铁还等着呢!” 聂格喘了半晌儿的气才虚虚开了口,声儿里还带着哭腔:“说!我说!求各位主子饶了小的吧,小什么都说,只是小的也着实知道的不多。” 巴尔善一甩衣摆在桌前坐定,洗笔研磨,打算亲自记审:“废什么话,有什么说什么,若再胆敢遮遮掩掩便也不必再说了。” 因着先前已然问过一轮儿,聂格挨了教训也就乖多了,这会子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忙急急竹筒倒豆似的吐露了出来。 “小的、小的其实真不知牛氏那娘们去那儿了,小的虽是同牛氏做了七八年的夫妻有了两个孩子了,然那牛氏同小的并非一条心,她素不检点!同小的成亲时她便不是完璧了!” “要不是实在娶不着媳妇,家里家外的需得她支应着,小的早休了这牛氏了!小的怀疑下头两个孩子都不是小的的种儿,且不知是同哪个野男人生的呢!” 谁要听着聂格同牛氏的私事,巴尔善颇有些不耐,也怕耽搁了康熙爷和德妃的时辰,这便忙给一旁利姑姑使了眼色,利姑姑当即一鞭子上去,聂格又老实了不少。 “你那些个腌臜事儿说出来还不够污了几位主子的耳朵,说正经的!牛氏什么时候离家的?她同谁来往甚密?她受谁指使害人?又是什么时候同谭二狗联系上的?你养外室的钱财从何而来?一件一件好好交代!” 利姑姑冷言一斥,聂格那窝囊的又是一瑟缩,稍顿了顿似是在回忆。 “、、、、牛氏是过了年正月里走的,小的记得清楚就是初八那天,她说要带着孩子去娘家串亲戚,原是该小的陪着去的,然因着两个孩子长得越发不似小的,头一天夜里小的同牛氏吵了架,小的恼着便没跟去。” “牛氏素不在乎,一大早便收拾了些个带着孩子们走了,小的醒来见牛氏连碗汤也没给小的温在灶上还气恼呢,打算等牛氏夜里带着孩子回来再好好教训她,可就是打那天起牛氏便没再回来了。” “小的本以为牛氏是拿娇呢,偏要小的去她娘家请,小的还刻意等了几日才过去,可去牛家一问牛氏压根儿就没带着孩子回娘家,后打听了两日便有人说在城门口见过牛氏带着孩子出了城,身边还跟着个陌生的男人,那贱人竟是跟人私奔了!” “家长里短的事儿瞒不住,小的很快就成了街坊口中的笑柄,惹得小的脸上无光,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小的反正也是孤身一人,便打算收拾些细软出京谋个生路,翻箱倒柜的时候发现灶台里头有牛氏藏的一笔私房钱。”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攒的数额还不小,小的便拿着那笔钱给喜欢的窑姐儿赎了身,在外头过日子去了,直到今儿几位差爷捉了小的,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之前遮遮掩掩也不过是不想叫主子们知道我这不光彩的事儿。” 巴尔善并不尽信,又问:“那牛氏的私房银子有多少竟够你在京郊置办院子田产?你说牛氏是正月初八走的,中间连等带找,又是给人赎身又是搬出京的,满打满算才过了一个多月的工夫你就在外头置办好一切了,你动作够快啊。” “莫不是还有什么帮手?你若是不交代,爷自是有法子叫你好好交代的。” 聂格一听这个便顿住了,小心翼翼抬眼觑着巴尔善,干笑两声儿,心说这人怎么这么贼的,竟真是一点儿瞒不住了,然为了自个儿的小命如今也是不敢私藏遮掩了。 “呃、呃,也没多少银子,就二十两黄金,有银钱在自是好置办的。” 聂格轻吐了这一句出来,刚一说出来心就开始隐隐作痛了,好似叫他当场割肉将这些银钱都掏出来似的,他岂能不知牛氏的钱来路不正,那可是整一匣子的金子啊!足足二十两的金子,换成银子可是整二百两呢! 就是给他八辈子他也挣不来,花的时候也觉烫手,然这钱是牛氏弄来的,甭管牛氏是杀人放火还是怎得都不关他的事儿,即便哪日东窗事发倒霉的也是牛氏,而今牛氏跟人私奔,这些银钱他也只当是牛氏对他的补偿。 他有想过拿了牛氏的银钱许会遭了报应,然谁能拒绝得了这样一笔意外之财,直到眼下受了一顿皮肉之苦也不见他有半分后悔,反而后悔先前扣扣嗖嗖没将银子花完,谁道牛氏招惹了这般大人物牵连了他,他若是死了只怕剩下的银钱就便宜那窑姐儿了! 当真可惜,可惜啊! 聂格这头悔恨着,巴尔善和康熙爷、玉琭则相视一眼压声商量两句。 “这二十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一般人家绝可不能拿出来单单赏了牛氏,牛氏在这里头还算不得什么紧要角色,既赏了牛氏二十两黄金,事成后又要给那谭二狗多少呢?” 巴尔善道了一句,康熙爷也出了声儿:“再者还有一疑点,听聂格的描述,这牛氏是早有私奔的心了,可既然有这么一大笔银钱,为何牛氏同人私奔的时候并不带走?她可是带着两个孩子的,钱多傍身总是不错,牛氏又与聂格不和,定然不会特将这笔银子留给他。” 说道这儿,玉琭哼笑一声,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如此只怕出城同人私奔是假,被人杀人灭口是真,还劳烦公爷好好带人搜搜吧,怕是牛氏早死了的,那谭二狗也凶多吉少。” 巴尔善沉着脸也是想到此处了:“如若聂格所言不假,那他看到的听到的想来也做不得真,如今还得查查牛氏同人私奔的消息到底是从谁哪儿开始传的。”, 第592章 只是万一 “牛氏既不是私奔,那就必不会大大咧咧光天化日之下跟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出城,即便再怎么水性杨花也不该这样毫不顾忌。” 然即便人不死真就是私奔了,这一个月的工夫也够牛氏跑到天涯海角了,大清幅员辽阔,寻人犹如大海捞针,那些个人若是有心,往哪个山坳坳里一钻真就是一寸一寸的查也难寻了。 到底是发现的晚了,若是再早些想来会容易许多,六阿哥的身子也不至于有什么大影响,然这些话再说也晚了,且只能慢慢细致的查着。 怕聂格作伪,巴尔善又连审了他四五回,正着问倒着问,确保聂格再无前后不一致的这才敢确定他是真知无不言了。 余下的便只是查了,康熙爷和玉琭再陪着也是无用,干脆同巴尔善知会一声儿打算回去,也真真是累极了,康熙爷暂不提,玉琭的脸色当真是不好的。 康熙爷揽着玉琭出了院子,外头的天还正黑,这会子也是最冷的时候了,康熙爷又给玉琭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正欲拉着玉琭上轿呢,玉琭却驻足不前。 “时辰还有些,爷能陪着我走走吗?” 康熙爷无不应的:“你想走多久爷都陪着你,只是你一旦觉得身子受不住一定得开口好吗,万不能强撑着。” 玉琭朝康熙爷点头答应了下来,她上前挽住了康熙爷的手臂轻轻依着人,二人往宫中的方向慢慢踱着,因都为六阿哥难过呢,一时也没什么言语。 没康熙爷的吩咐,谁也不敢走到二人前头去,连梁九功也只是在一侧提着灯笼替主子们注意着脚下的路,旁的尽远远在后头吊着,生怕凑近打搅了主子们说话。 梁九功的犀角宫灯不算亮,今儿天不好也没甚月光,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沿路在黑暗中走着,莫名有一种寻不到尽头的错乱感,然两个人挽着手臂紧紧挨着又莫名觉得安心,即便真就坠入黑暗好似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 倒也不知走了多久,玉琭只觉脸冷得都微微僵了这才哑着声开了口:“爷,万一牛氏死了,谭二狗也死了,再没什么线索可查了、、、、” 玉琭还未说完康熙爷便抢了声儿,也是怕玉琭多想紧忙安抚着:“玉琭,你可别瞎想,就是牛氏和谭二狗死了也不怕,那背后的人做得越多露出的马脚也就越多,不怕查不出来的。” “我只是说万一嘛。”玉琭捏了捏康熙爷的手臂嗔怪一声儿,倒也不是真半点信心也无。“如果真是半点儿查不出来了,那就不要再劳烦公爷和下头的人费劲儿了。” 康熙爷低头分辨着玉琭的神色,不信玉琭真就这么愿意作罢。 玉琭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走这一路她想了许多,心中也有了不少计较。 “我琢磨着能这样害六阿哥,能出这样大手笔的人可不多,然没有证据也不好乱攀污了谁,咱们就等着她自露马脚。” “我在宫中这么些年了,说实话还真没吃过这样的亏,此番叫人得了手怕是私底下不知怎的得意呢,这一得意自然会露了马脚。” “我想好了的,甭管六阿哥是好还是不好之后都请爷叫人散布六阿哥伤了灵智,一辈子只痴痴傻傻无药可医的消息,我自是不信也不会放弃的,不过只要外人肯信就好,谁得意了我就查谁,一年两年、三年五年,我就是耗尽一辈子也得查个明白,得给六阿哥一个交代!” 玉琭声音半点悲切愤怒不泄,然面上的泪珠却碎星般的闪着微光,康熙爷拿手掌抚着抿着,可怎么擦也擦不干玉琭脸上的泪。 为给六阿哥个交代,若真查不出来玉琭可是要将自己一辈子给搭进去了,一辈子都被恨意缠着。 只一想这个康熙爷便痛心极了,可不光是玉琭,他亦是得为六阿哥查个明白。 从前博弈为了权和利他什么恩怨都能搁置下来,可这事儿上不成,六阿哥那顶好的一个孩子,人生都还没开始就这样了,他怎也不能替六阿哥咽下这口气。 “你可想好了,这虽是个法子,可一但叫人传出去了且不知多少人拿这个刺你、嘲笑你,你受得住吗?” 玉琭笑笑,抱住了康熙爷的腰,将脸藏在人怀中:“有什么受不住的,我要的就是旁人蹬鼻子上脸啊,真同我好的不会说我说六阿哥半分,同我不好的自是时时出恶语,我又何必在乎。” “再者我是不信六阿哥是个笨孩子,即便他笨也能慢慢学,我总能将他教好的。” 康熙爷闻言不禁揽紧了人:“你才是那个笨的,这宫中那么多人求宠求子就是为了争荣华富贵,你偏是不稀罕的,那么多人没了孩子或是孩子不妥便放弃了,你也偏不放弃,爷有时都要恨你的重情了,你但凡自私些也不会这样难过,爷真不想你难过。” “不过爷也是爱你这重情,对孩子,对爷你都最无私,以后的事儿咱们一道扛着,爷都陪着你。” 玉琭含泪笑笑,也是从未觉得同康熙爷的心如此贴近:“那爷也是笨的,后宫佳丽多得是,爷就只瞧见我了,明明爷谁也不在乎就最是轻松了。” “那可不成,爷就不爱这轻松,爷就爱粘着你,咱们都是笨的,六阿哥也就不笨了。” 说罢,两个人都笑了,在黑暗中摸索着一吻,再一抬头恰见冲破黎明的一丝亮光,玉琭稀奇的朝天边指着。 “爷看啊,天亮了!我素来惫懒,是久不见日出了!” 康熙爷顺着玉琭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他每每上朝都能看见这光景便也不觉稀奇,只又将视线挪到玉琭的面上,看人惊喜的表情,看人露了笑意,这岂能不比朝阳美? “是啊,确实是好看的。” 玉琭扭头看向康熙爷时正撞入身边人的视线中,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玉琭只觉面热,忙推着康熙爷的下巴叫人扭头过去。 “你看哪儿呢,我说朝阳呢!” 康熙爷笑:“爷说的也是啊。”, 第593章 懂事的很 这一路说笑二人竟爷不觉得疲惫,直走到西华门二人才一道上了轿辇,康熙爷虽是勤勉的,可也没给自个儿立了日日上朝的规矩,昨儿忙得一夜没歇今儿也就不难为自个儿了,只管回去好好补眠。 玉琭也回了永和宫,这个时辰四阿哥已然不在了,听花月说四阿哥起来不见额娘还好一阵失落,然一听是为了弟弟便也没甚不开心的了,还言今儿一下了学就回来陪额娘和弟弟,也不去阿哥所歇脚了。 玉琭听着花月这般说,几乎能想象得出四阿哥那失落的小模样来,一时心疼,连又嘱咐花月叫人午间好好置备一桌四阿哥爱吃的。 昨儿出了那样的事儿,四阿哥难受着,对着一桌好吃食都没怎么动筷子,他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因为这个再亏了他的身子。 玉琭操着心,说这个的工夫又去看六阿哥,没李氏悄摸着下药了,六阿哥眼瞧着精神头好了不少,没寻常那么多觉了。 听安氏几个说,六阿哥在四阿哥用膳的时候就醒了,哥俩儿还玩儿了一阵子呢。 四阿哥去读书后六阿哥也没再睡,自娱自乐玩儿了一会儿小手,又咿咿呀呀叫着让人抱着他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儿,盼着玉琭回来了六阿哥还激动得很,这会子非要额娘抱着不肯叫玉琭放下。 玉琭心疼六阿哥,即便累得都快抱不住六阿哥这小胖墩儿了她仍不肯撒手,且依着迎枕借着力,又陪着六阿哥玩儿了阵子。 眼看着该是六阿哥喝羊乳的时候了,一旁的花月和安氏告罪一声儿出去看着人准备。 如今阿哥入口的东西再不能不小心了,即便是热羊乳这样简单的活计,也得是由六阿哥的奴才、四阿哥的奴才同花月或是莺时,这三方的人同时看着,互相监督。 热好了也不能直接入阿哥的口,康熙爷还专门叫梁九功择了一试毒的小公公送过来候着,且得先叫这小奴才试了,等一盏茶的工夫没事儿,这才能递到阿哥的跟前儿。 如此繁琐都比得上康熙爷跟前儿小心的程度了,自然不少费工夫,等花月和安氏再捧着羊乳进殿,抬头一瞧见娘娘已然揽着六阿哥靠在床头睡着了,然就是睡着了也是双臂微微张开护着六阿哥的姿态,十足的不安。 六阿哥则是睁着双大眼睛四下看着,坐在玉琭的怀中动也不动,好似是知道额娘累了半分不忍打搅。 花月和安氏在一旁看着,俱是感慨又心酸的,心说娘娘惯是心大开朗的,何曾这样为阿哥们心力交瘁过,只盼着六阿哥一切都好吧,且不说旁的,娘娘不见开怀连带着永和宫也蒙着一层雾似的迷茫难受,心劲儿都快没了。 安氏只怕六阿哥饿了哭闹,正欲上前将六阿哥抱走,花月紧忙拦了拦人,用眼神示意着,娘娘即便睡着也是不安稳的,瞧那眉头微蹙的样子,若是真抱走六阿哥只怕娘娘即刻就能惊醒,她身为娘娘的贴身奴才,自是不忍瞧着这般景象的。 也是见六阿哥坐得安稳,花月接过安氏手中的小碗儿,直捧着上前执勺这么喂了过去。 今儿就不讲究一回了,就让阿哥坐在榻上用吧。 六阿哥一瞧见自个儿用来喝羊乳的小碗儿嘴就迫不及待地张开了,急急舔着湿漉漉的唇倾着身子迎过去,像是撞过去似的喝,这急急忙忙也喝不好,一勺能撒半勺,然下头还有碗接着倒也不浪费。 六阿哥喝得尽兴,末了就剩个碗底子了六阿哥嫌勺子慢,直伸着一双肉手将花月手中的碗夺了去,捧着咕咚咕咚几口喝完,放下碗露出一圈儿奶胡子,直叫人瞧着忍俊不禁。 安氏含笑给六阿哥换了沾湿的外衣,还险不舍得给六阿哥擦干净小脸儿,心说瞧六阿哥这样子哪儿像是不妥的,定然是无不妥的。 六阿哥吃饱喝足了也不吵不闹,许是想粘着额娘呢,他骨碌一翻身儿又钻玉琭怀里去了,玉琭迷迷糊糊醒来,搂着六阿哥又迷迷糊糊躺平了睡去,花月给主子除了头面和鞋袜,给着娘俩搭了被子,六阿哥竟也就这么睡了过去。 后四阿哥下了学急急回来了,见额娘和弟弟睡得正香羡慕得不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还颠颠儿跑到门外拉了魏启的手,同人嘟囔两句。 “魏公公,明儿你代我给顾大人告个假吧,我也想同额娘睡一上午什么也不干,这二日起得忒早,我都没胃口用膳了,若是瘦了额娘看着可心疼。” 明明就是四阿哥自个儿不愿早起了,只想和额娘弟弟黏在一处,还偏用了孝顺的借口生怕额娘心疼,魏启只觉好笑,连蹲下来回话。 “阿哥这可难为奴才了,奴才说话不管用的,您去不去上书房读书得是万岁爷开口同顾大人说了才成,不过奴才看您前头的几位阿哥,甭管风吹雨打还是雷电交加都不曾缺席一日。” “而今正是一年春好处,万岁爷恐不能答应您松懈一日呢。” 四阿哥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就是一时瞧着额娘和弟弟真羡慕了,这会子再听魏启一说便也收了心思,颇老成地长叹一声儿,背着手,莫名有些上书房几位老大人的模样。 “也罢也罢,这事儿不再提了,不过额娘和弟弟还睡着,这会子便先别叫膳房的着急传膳,也莫叫人打搅,正好我下午也是无事,且陪着额娘和弟弟歇会子再说。” 魏启笑着应了声儿,还没等说旁的四阿哥就飞快跑了进去,到里间儿了脱了鞋便小心翼翼翻上了榻,往里头爬着寻了个空儿,躺好了还伸手搭着额娘的肩将弟弟护在他的身前。 在额娘身边就是最安心的了,四阿哥到底年纪还小,昨儿没歇好起早又读了一上午的书,他且躺好没怎么酝酿睡意就睡着了。 娘仨睡得可安稳,这一觉直奔着下午去了,外头关于六阿哥的消息都沸沸扬扬了,唯独永和宫还一派静好。, 第594章 支棱起来 末了鸡飞狗跳也是因着六阿哥在榻上画了地图,小孩儿憋了好些时辰,一泡下去将榻上的人都浇湿。 如此可叫四阿哥嫌弃得不轻,小脸都快皱巴成苦瓜了,可就是这样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没说弟弟一句不好,只默默叫人伺候他沐浴好久,待出来都坐在桌前用膳了,四阿哥还特挨着六阿哥,边给六阿哥夹点心边贴着人嘀嘀咕咕的。 玉琭凑近了细听,四阿哥竟是在教六阿哥规矩呢,光是一句不能尿床便来来回回说了六七遍,六阿哥一概不听一概不理,只管捡了自个儿喜欢的鸡蛋糕往嘴里填,偶尔不耐烦了才朝四阿哥咿咿呀呀一声儿。 四阿哥自以为得了回应还说得更起劲儿了,瞧着两个孩子鸡同鸭讲险没叫玉琭乐死,心情自然轻快了不少,后天色渐暗时又得了那牛氏已死的消息也不觉失落愤懑,心态属实平和不少。 “不知公爷的人是在哪儿发现牛氏的尸体的?她怎么死的?本宫昨儿听说她还带着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可还活着?” 因着时辰不早了,又是来后宫中,无论是巴尔善还是他身边的马小忠、马小义皆是不方便来,这会子来报信儿的便是玉玳的贴身丫头娟儿,她年纪不大口齿却是伶俐的,寻常跟着玉玳主持中馈瞧着也稳重的。 “回娘娘,她们娘仨无一活口,俱死在了京郊无人的乡道林子中,原是隐秘的,这么久也没叫人发现,然后来天渐渐暖了,尤其是近来两日路过的人都能闻见一股子腐臭味儿,几个路过的百姓过去瞧了才知道那儿死了人的。” “后急急报了官,万岁爷和公爷交代过顺天府尹,一查正是牛氏母子三人,不敢耽搁紧忙上报,算算当是正月里就没了命,牛氏是被人从身后用绳子勒死的,两个年幼的孩子则遭过虐打,后生生被捂死。” “公爷亲自去瞧了,且看伤处便估摸出下手的当是个粗壮男子,没甚武艺傍身,全是凭着一身蛮力杀的人,若不然手段当更利索些。” “这男子多半也是牛氏的熟人,趁其不备下的手,牛氏是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以前在娘家还做过卖猪杀猪的营生,一般男子可打不过她。” “真是作孽啊。”玉琭轻叹一声儿,只叹那两个惨死的孩子,然她倒不至于烂好心地去可怜什么,后琢磨着娟儿这句熟人作案问:“莫不是牛氏真同人私奔来着,被她情夫所杀?” “若她当日出城真是避风头的,当是小心再小心才是,不至于同一相熟的男子相伴出城,除非她知道这男子是那背后的人专程派来接应她的。” 娟儿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正是,公爷也是怀疑着呢,眼下便双管齐下,一来是牛氏私奔传言源头,若有人捏造便最是可疑,若并非捏造也趁机细问些个,最好能根据描述将那男子的画像画出来,寻人时也就容易许多。” “二来便是再细刨同牛氏亲近的人家,牛氏同谭二狗之间必还有人替他们联络传信,公爷说若要害人必是一环扣一环才能成事,中间可没得那么多平白。” 玉琭无不认同,也说了这老半晌儿了,忙请那娟儿吃茶歇会儿再回去:“真真是辛苦你们爷了,连带着你们夫人也跟着操心。” “待回了你替本宫转告,叫他们莫担心也莫太上心,按部就班查着就是,本宫熬半宿尚且身子经受不住,公爷就是再能干也得注意着身子,莫因为六阿哥的事儿再累出病来,那本宫可无颜再见你们夫人了。” 娟儿客气笑笑:“娘娘可别这么说,夫人常说您好阿哥们好,家里才一切都好,以往您是您时时护着家中操心着家中,如今家里也能出力了便必不能推诿耽搁,公爷和夫人也是真真心疼六阿哥的,怎能不上心呢。” “然比起旁的,夫人更是关心您呢,来之前还特叫奴才看看您的面色、身子,若是不妥夫人便要过来陪您了,直言府中的事儿一概不管了。” 玉琭忍不住笑笑,心说这倒是玉玳能做出来的事儿,然哪至于叫玉玳过来,玉琭平日就够忙了,管着公府又亲自照顾着如意格格,她若执意来府上可得乱套了。 “本宫领情就是,不必劳烦你们夫人来了,你来了想来也瞧见了,本宫一切都好,本宫也不是那软弱的由着人欺负的。” “本宫以前总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处事,总怕事儿多麻烦,连嘴皮子上的劲儿也懒得同人较量,就想关起门来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可本宫不争不抢的样子落在旁人眼中便是柔弱可欺了,谁都能来算计着。” “以后自是不会了,本宫好歹也是德妃,怎么着也得支棱起来,为了阿哥们处处争处处计较着,别还叫人觉得我永和宫好欺负。” 得了娘娘这话娟儿也就放心了,就因为六阿哥的事儿,她们夫人自听说了一夜未眠不少落泪,晨起好不容易睡一会儿还气得咬牙切齿,听说寻着牛氏了,夫人连鞭尸的心都有了,若非公爷揽着,夫人非得过去撒气了不可。 在府上折磨了自个儿一通,夫人心情也依旧不爽利,好在娘娘心劲儿不衰,若这会子夫人能当面听娘娘一言就好了,定然比她转告的更有用,更能振作起来。 然如意格格前儿着了凉有些咳,夫人离不开,这才只能等着她的消息。 不过这些事儿就不好叫娘娘再知道了,娘娘为了六阿哥已然够心力交瘁了,且叫娘娘知道夫人的心意便是。 娟儿又关切了两句,亲自见了六阿哥,这才告辞。 玉琭叫魏启亲自送的人,人走了她这殿中又静了下来,只偶听见四阿哥在隔壁读书的声音,趁着这声儿倒也方便她捋捋思绪,想想下一步要怎么走。 如今倒是不急得出去见人,且得叫外头的传言发酵发酵才好,叫人真以为她一蹶不振了想来才能助长背后那人的得意。 如此那就五日后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那日再出门吧,趁着女眷们都在,也方便她细细观察则个。, 第595章 装糊涂呢 第595章 装糊涂呢 定了心思玉琭便只顾好四阿哥和六阿哥去,太皇太后娘娘中间叫苏麻剌姑看过两回,然估摸着伤心之余也含着失望,这几日也没赏下来什么抬举永和宫的脸面,反而听人说卫双被叫去问过两回话,受太皇太后娘娘关切过。 玉琭知道了倒也谈不上失望不失望,她到底是念着恩的,打心底儿感激太皇太后娘娘从前对她的关切呢。 再说卫双怀的也是康熙爷的子嗣,是太皇太后娘娘的重孙辈儿,也没得因为她不喜卫双就逼得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喜下头的孩子们。 然对着这事儿该怎么评说太皇太后娘娘呢,娘娘是个极在乎子嗣的人不假,可也得子嗣有用才得她重视,她这辈子为爱新觉罗家的皇位鞠躬尽瘁,可说是没她尽心尽力扶着儿孙坐稳皇位就没如今的大清。 寻常人家出个不妥的孩子还觉面上无光呢,总藏藏掖掖不想叫人知道这些家丑,好似是祖上不德或是自个儿做了亏心事儿才报应在了孩子身上,还有些过分的干脆就不认这些先天不好的孩子们了,直接送去庄子上自生自灭去,也是作孽。 六阿哥虽不是先天,然若真不好外头想来也颇多议论,更何况六阿哥曾被康熙爷寄予厚望,赐名胤祚。将国祚放在这样一个痴痴傻傻的孩子身上,可不正叫人耻笑。 太皇太后娘娘可是最在乎天家的体面了,六阿哥恐伤了灵智,七阿哥长大了又多半是个跛的,两位小阿哥接连不好,太皇太后娘娘可不就盼着卫双肚里这个能得了安稳,多过问两句也是应该的。 玉琭想得极开,也不在乎以后太皇太后娘娘怎么看六阿哥,总归爱六阿哥的人不会因为六阿哥不聪明就不喜欢他,如若是有条件的喜欢,那还不如不要呢。 关起门来,永和宫里甚是清净,偶听得四阿哥带着六阿哥在院子里玩儿是洒的清脆笑声,恍惚间叫人觉得先前的事儿好似没发生过一般,还如往常平静。 然太医整日来给六阿哥请脉,六阿哥的点心和羹食中也添了些许不大明显的药味,每每六阿哥用时都蹙着眉头,撇着嘴品半晌才能吃下一口,这般日子到底是从以往不一样了。 五日的工夫眨眼就过,玉琭起了个大早便抱着六阿哥去请安了,她还照旧依着寻常素净打扮,然因着前阵子动气劳累,叫人瞧着到底是不如从前精气神儿好。 这才刚进了门,玉琭便能感觉到若隐若现的打量,朝太皇太后娘娘问安的工夫四下一扫,别看她今儿起得早了,竟还是最后来的,别不是都来早早看她笑话的,不然怎这般殷勤。 “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娘娘体恤着,连叫人给玉琭赐座:“你快抱着六阿哥坐下吧,六阿哥吃得壮实可别累着你了才是,哀家几日不见你只觉你身子孱弱了许多,不管怎么着也得注意着身子才是。” 玉琭应下忙又谢了一句,这才抱着六阿哥落了座,也是这会子了六阿哥才悠悠转醒,在额娘怀里坐起来,一打呵欠大眼睛泪汪汪的甚是可爱。 “六阿哥真是可爱啊,若是卫氏也能生得这样可爱的阿哥就好了,也算对得起我这连月来的费心,可有再半个月宫中便该添喜了,如此我也好松口气了。” 玉琭正坐在僖贵妃的对面,六阿哥困叽叽的小模样正落在僖贵妃眼中,她且笑着叹了一句,好似不知六阿哥发生了什么一般,扭头朝身后的卫双笑了一句。 卫双含笑点头,低头抚摸自己隆起的肚子时好生羞怯期待:“奴才腹中的孩儿哪敢同德妃娘娘的六阿哥相比,奴才只盼着孩子健健康康就好了。” 僖贵妃和卫双这对话可谓是别有用心,如若放在前几日刚事发时叫玉琭听见,她非得当众撕了二人的嘴不可,明知六阿哥出事儿最是不能提健康二字,二人还这样当众说道,当真是爱挑拨生事的。 然如今玉琭却不会冲动了,只是朝卫双勾着嘴角儿,看似是笑着的,可她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肚子,笑得叫卫双隐隐发毛。 “贵妃娘娘和卫氏当真这样想吗?是真想叫这孩子像了六阿哥?” 僖贵妃和卫双明摆得是戳德妃伤口想看德妃失态的,德妃损了一个孩子若是再当众失仪,太皇太后娘娘怎么着也不能再一唯纵容了吧,一旦罚了,对德妃来说可是雪上加霜,她再脆弱些只怕就得一蹶不振了。 三两句话就能办成的事儿僖贵妃自然是乐意做的,即便德妃不当面失态也无事,总归是叫人心中不爽。 这郁结积攒多了也能要人命不是? 且看看德妃的脸色就知道了,六阿哥出事儿这才几天啊,整个人就失了先前的容光焕发,不知私底下怎么抱着六阿哥哭呢! 僖贵妃和卫双从来是视永和宫上下为眼中钉的,见玉琭不好自是心中畅快,然对着这般反问,二人一时竟不敢应了。 她们二人皆没想到玉琭会这样问回来,原想过玉琭会激愤失态,会口不择言,抑或是强撑着体面不理,却唯独没想过玉琭这般态度,一句话就让人下不来台。 谁人不知六阿哥伤了灵智,若不应刚刚的话可就是违心了,然若是应下自个儿脸上也是不好看,再者胎神亦不可惊扰,在孩子没出生之前,谁能知道孩子到底什么个情况,万一一语成谶可就完了。 此时自是没有卫双说话的时候,见僖贵妃迟疑,玉琭抱着六阿哥忽得就笑出声了,明明刚刚还冷眼盯着人看呢,僖贵妃被玉琭笑得心中一紧,险些要怀疑德妃是不是快失心疯了。 “德妹妹笑甚呢?说来也叫姐妹们同乐才是。” 佟佳贵妃递了句过去,虽不知玉琭打的什么主意,然她知道同玉琭站在一边就对了。 玉琭好似笑得停不下来,头上的珠钗都震得叮当作响:“自是笑僖姐姐揣着明白装糊涂呀!”, 第596章 不忍辜负 第596章 不忍辜负 玉琭借着一句笑话轻揭了下僖贵妃的虚伪,不等人脸上难看又笑着改了口:“哎呦!失言失言,我这人就是心直口快惯了,姐姐勿怪。也许是僖姐姐只顾着伺候卫氏了,两耳不闻窗外事,连六阿哥发生了什么都不知。” “僖姐姐,六阿哥被人害了呀,你不知道吗?太医说六阿哥恐伤了灵智,虽我不觉得六阿哥有什么不妥的,但他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阿哥,我同四阿哥都爱护他,然姐姐总不希望卫氏腹中的孩子出事儿吧?” “僖姐姐可就这么一个指望,卫氏也就这么一个指望,如若僖姐姐真觉得叫这孩子像了六阿哥好,姐姐直说便是,先前那作恶的奶娘李氏如今还关押在慎刑司呢,姐姐想用给姐姐就是了,待这孩子出生后叫李氏日日喂养着,我保那孩子同六阿哥一般!” 玉琭这一席话碎玉坠地似的砸得人心中一惊,在场的这么些人还真就没见过玉琭这般不在乎,这般坦荡的。 谁的孩子若是遭了难,做额娘的怕都得视作一道伤似的小心翼翼藏起来,生怕叫人知道了,生怕叫人议论着,然玉琭偏不,她既不怕朝人展露伤口,更是不信六阿哥不好,反将这事儿化作盔甲和长刀抵回去。 你若想说咱们就好好说,放开了说,说个明明白白,此般态度反叫人说不下去了。 僖贵妃如今就被玉琭这话弄得骑虎难下,她哪能真不知道,前儿来请安的时候她还当众拿这个说嘴呢,只是德妃不在而已,如若否认可叫人如何看她? 可万一就这么认下了,就德妃这疯样子怕不是真能做出来将李氏送到她跟前的事儿。 偏玉琭不愿就此揭过,还一再逼问:“所以,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这会子将话说明白最好,省得姐姐您回头还说这个,我和六阿哥倒没什么,只是怕那李氏等不了那么久了。” “害六阿哥的人早晚得死!” 原场面便有些冷,玉琭这一声儿死落下更叫周围无声了,简直落针可闻。 僖贵妃更是脸都黑了,这话说得她像是害六阿哥的凶手一般,可这回德妃是真恨错了人,她虽是对那人的手段颇敬佩,也对如今的局面欢喜,然她属实没费过这心,整日光是看着卫双就够忙了。 再揪着先前的话说也是没意思,僖贵妃瞥了一眼上头老神在在的太皇太后娘娘,见人没解围的意思,便只好也哼笑一声儿暂咽下这口气,避重就轻地说。 “本宫能有什么意思,本宫可盼着你好,盼着你早日寻着害六阿哥的人。” 说罢,僖贵妃也不指望这一句话能在玉琭那儿洗清嫌疑,只缓缓呷了口茶朝玉琭轻笑,倒也不甚将人放在眼中:“你从前话少倒是讨人喜欢的。” 换言之,如今是嫌玉琭话多且咄咄逼人,惹人烦了。 玉琭也笑了笑,给怀中的六阿哥擦了擦因长牙而容易流出来的口水,照旧是直来直去,不跟人打哑谜了,心中反得几分畅快。 “我又不是银子哪儿能叫人都喜欢,个花入各眼罢了,万岁爷倒是喜欢我这般。” 僖贵妃气得牙痒痒,先前同人打嘴仗就没个赢的时候,而今不打哑谜了这德妃反而更气人了,她德妃倒是能豁得出去脸,连面上的和气也不肯维护了! 僖贵妃正欲再回怼过去,上头的太皇太后娘娘可是不给人甚机会了,直言累了叫人都回了,只留下玉琭和六阿哥陪着。 僖贵妃一听,太皇太后这又是要给人撑腰,顿觉没意思极了,当即起身带着卫双就走,都等不及请皇贵妃先移步。 太皇太后娘娘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可她已不是干涉康熙爷后宫的年纪了,只是顾着下头几个小的就够叫她累了,反正僖贵妃只是斗气,且随她闹去,倒不会出什么乱子。 待后宫女眷们都退下了,太皇太后娘娘抬手将下头的奴才们也打发了去,也不着急开口,直起身移步里间,玉琭见状抱着六阿哥跟了过去,见太皇太后娘娘踱得慢还伸手扶了一把。 太皇太后娘娘顺势拉住,直拉着玉琭挨着她坐下了才开口。 “这阵子叫你和六阿哥受委屈了。” 玉琭低头,明明想着外人的态度她不在乎也罢,可眼下听得太皇太后娘娘的这句委屈,她还是莫名鼻酸,忍不住想依靠老太太些。 到底是最无助的时候受过太皇太后娘娘的好,玉琭打心底儿将老太太当亲皇玛玛看的,怎能不在乎娘娘的态度呢。 “我委屈些没什么,只盼着六阿哥一切都好,叫我怎么样都成的。” 玉琭这话也叫太皇太后娘娘十分难受,玉琭的孩子个个好,她就没不喜欢的,前几日猛然得知六阿哥不妥,她险又犯了头晕的老毛病,躺了两日才觉得身子见好。 “何必叫你付出什么代价出来,为六阿哥咱们尽人事就是了,你也不要太过难过,比起玄烨此前夭折的那些孩子,六阿哥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哀家刚刚细瞧了六阿哥,没见六阿哥有半分不对,六阿哥是个福泽深厚的孩子,定然不会什么大碍。” 玉琭点头压了压心头的难过:“但愿如此吧,娘娘放心,您是知道我的,我惯是个不服输不信命的人,这世上再聪慧的孩子也得细细教导,再笨的孩子也总有他喜欢他擅长的。” “六阿哥还小什么都不懂,没得我这个做额娘的先替他放弃了以后。” 太皇太后娘娘闻言直拉着玉琭的手慨叹,可是被这话开解不少:“原哀家留你还想着好好劝慰你呢,你身子好,以后总归还会再有孩子,谁道你比哀家比玄烨都通透,你是个好孩子,别说哀家和玄烨,就是老天都不忍辜负你这样的人。” “以后常带着六阿哥来哀家这儿吧,哀家这儿没什么好的,可胜在清净,尤其是你今儿办了僖贵妃难看,以后就更没人敢说到你和六阿哥脸上来了。” “且不知还能护你几年,哀家尽力看着六阿哥长大吧。”, 第597章 卫双发动 “何至于叫您说出这样的话来,以后四阿哥的媳妇还得您把关呢。”玉琭揽着太皇太后娘娘忙劝,太皇太后笑笑,然尽是叹。 “也莫说哀家整日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是自个儿身子当真就是自个儿清楚,这临了临了也是看清了好多事,才晓得从前办的那些糊涂事儿有多少。” “哀家从前并非是真心对你好的,尽是将你看作了我那早逝的女儿,叫你哄着哀家陪着哀家,偏遇着事儿了哀家还拎不清叫你冷了心。” “约莫是年纪大了,尤其是这二年夜里时常做梦,起先还能梦到端献的音容笑貌,然后渐渐便有些分不清了,而今总算是明白,端献是端献,你是你,哀家不能将你对哀家的好统统放在端献的身上,这么些年也该学着放过自己了,也该好好弥补你了、、、、、” 说着,玉琭还没觉有什么,太皇太后娘娘却是先有些忍不住泪了。 先说起端献,后又说起已逝的长公主、纯亲王,料想是这二年她在乎的人接连离世,六阿哥又这般不好,老太太受不住了,玉琭闻声也跟着鼻酸沾泪。 一旁的六阿哥原自顾自掰着小手指玩儿呢,被额娘和乌库玛玛的哭声吸引,一双大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 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家伙儿自个儿翻身从软榻上坐了起来,爬过去一手攀着额娘的胳膊,一手又拽着乌库玛玛的衣裳,竟借着劲儿自个儿站起来了,咿咿呀呀说着人听不懂的话,然其中的关切显然易见。 太皇太后娘娘见六阿哥这般,哪儿还信外头的风言风语,顿时搂着六阿哥从悲痛转为喜极而泣,很是疼爱不够。 “以后谁再敢说咱们六阿哥痴痴傻傻,乌库玛玛头一个站出来撕了他的嘴去!” 六阿哥可不知什么撕不撕了嘴,一被乌库玛玛搂在怀里当即又被人闪闪发光的耳坠子给吸引了,咿咿哦哦的就想伸手去抓,若非玉琭眼疾手快攥住了六阿哥的小手,今儿非得叫太皇太后娘娘再掉一串子泪去。 后收了泪,太皇太后便只顾着哄着六阿哥玩儿去了,午间还留玉琭娘俩用了膳,当然这可少不了四阿哥。 四阿哥是个嘴巧又孝敬的孩子,如今也学了规矩更是惹得喜欢,只听得四阿哥一声声叫乌库玛玛,说乌库玛玛用这个,乌库玛玛先请、、、、太皇太后娘娘心中熨帖,便再想不起那些伤心事儿了。 末了玉琭回去是带着好些赏回的,就因为太皇太后娘娘的态度,之后一段时日叫玉琭很是耳旁清净,偶在御花园见着僖贵妃同卫双都不见人故意挑拨是非了。 然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极快,经了两次春雨,天还没全然暖和起来,卫双就发动了,偏生还不是在僖贵妃的永寿宫发动的,而是趁着请安时,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破的水。 她疼得白着脸儿却咬着唇忍着声儿,端得是一派乖巧、楚楚可怜,都这时候也不忘规矩,可叫人都不舍得责怪她没提前说了。 太皇太后娘娘是个在乎子嗣的,一见此也顾不上叫人再抬着卫双回去生了,紧忙叫人将偏间收拾出来把卫双安顿下来,可巧康熙爷也在,他本是来给他皇玛玛请安的,然话还没说话就出了这档子事,且弄得他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了。 众人还都在正殿等待,原也不是为卫双,可乍一瞧倒是叫人觉得这孩子是个备受关切的。 玉琭将六阿哥交代给安氏和花月,叫人先抱着六阿哥回去,免得一会儿事多起来顾不上孩子,通嫔和成嫔见状也连忙叫人将五阿哥和七阿哥抱走,因都暂离席安置孩子呢,三个人倒是在廊下稍躲了会子清净。 通嫔轻拉住玉琭的袖口往偏间瞥了一眼:“姐姐觉得她这是何意?当真是意外不成?” 玉琭笑笑,她们仨都是生育过的,有切身经历哪儿看不出那卫双的打算,怕是从永寿宫来的时候卫双便隐隐阵痛了,且一直憋着劲儿就等着在慈宁宫破水,如此也好顺理成章的留下。 至于是为了防谁? 玉琭朝通嫔挤了挤眼睛:“你瞧她主子的脸色就知道了,只怕有些人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卫双本就身份极低,甭管生出来阿哥还是格格都做不得孩子的额娘,若真是在永寿宫生,那八成就是僖贵妃的孩子了,可若是在慈宁宫生,孩子到底叫谁一声儿娘还说不准呢。 万一再合了太皇太后娘娘的眼缘,老太太一张口就将这孩子留在跟前儿,卫双可就更不愁以后的路了,即便位份有康熙爷压着上不去,料想这日子过得也不差,至少太皇太后娘娘不会苛待了她。 一想通这个成嫔便有些急了,她的七阿哥本就有缺陷不受重视,且凭着成嫔的身份,七阿哥以后还算是能压这孩子一头。 然卫双若真能生出个阿哥又养在慈宁宫里,那身份可就不一般了,届时不得将她的七阿哥死死压着? 成嫔没太大的心,没想过叫自己的孩子同上头的阿哥们比,可八阿哥这般出生若还比不得,以后的日子也属实太憋屈了些。 “莫不能叫她如意了吧?” 成嫔半遮半掩也不敢将话给说清楚了,不过玉琭和通嫔可听得懂,也知道成嫔怕什么呢。 然成嫔当真是又想左了,甭管卫双如何算计也算不得叫她如了意,她不过是没得选罢了,要么将孩子拱手让给僖贵妃,要么留在慈宁宫叫孩子承欢膝下,左右都不算得是她的孩子。 卫双想要靠着孩子挣得体面还有得等呢,可甭管那小阿哥归谁,七阿哥光是这腿脚就难同健全的比,成嫔较真儿了末了伤的也是自个儿罢了。 不过这话不好明说,玉琭只管稳着人去:“放心吧,娘娘是个喜清净的。” 既是喜欢清净,那就必不会将孩子养在跟前儿了,再者娘娘心里也清楚下头人的龃龉,挑谁的孩子不好偏挑卫双的,旁的不提,这头一个不高兴的就得是康熙爷。, 第598章 心思各异 万岁爷的孩子可是不少,然甭管万岁爷喜欢还是不喜欢,阿哥公主们都是堂堂正正得来的,唯独卫双肚子里这个是偷着来的,藏藏掖掖也不敢叫人知道,就是不论出身,在万岁爷心里这孩子也比旁的孩子矮着一头。 成嫔一得了玉琭这话可是放心不少,后又听见偏间那头宫女嬷嬷们催着卫双呼气吸气的声儿了,顿觉自己想得太多。 以后的事儿如何还远着呢,就说眼下,卫双能不能过了生孩子这一关还没个准数呢,如若卫双没挺过去,便也不给人添那么多烦忧了。 “罢,这些闲话以后什么时候都说得,这会子还是莫耽误了,免得叫人觉得咱们不待见那位似的,旁人都等得,偏就咱们再外头躲清净。” 玉琭轻笑了一句朝二人看过去,成嫔和通嫔接连点头应声,三个人立刻就转身回去了。 进了门微微屈膝见礼,正听得僖贵妃说着什么,玉琭落了座支着耳朵听了,这位还想着如何将卫双的孩子拢到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呢,说一会儿等卫双生了便叫人将她们娘俩抬回永寿宫去。 用的理由倒也不牵强,僖贵妃直言生怕搅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清净。 太皇太后娘娘慈宁宫后殿是个佛堂,面阔七间很是不小,里头佛像、香案、法器供的是一应俱全,她老人家是顶信这个的,凡没什么紧要的事儿,一日里有半日都在此处,过节就不说了,那是必请几位师父过来诵经祈福的,然就是不过节每隔一月半月的也得请了僧人来诵经。 “、、、、、今儿也是臣妾疏忽了,来您这儿之前臣妾还关切着,跟那卫双说若是身子不妥便不出门得好,可卫双直言无事臣妾念她孝心便将她带上了,谁叫这孩子竟是个急性子,说破水就破水了,依着规矩卫双不该在您这儿生产的,只怕血气冲了神灵。” “然这事儿情急,想来一时不依着规矩神灵也不会太怪罪,可若再叫卫双和孩子留下就属实不该了,照顾产妇就够叫人操心了,再加上孩子哭闹只怕更叫慈宁宫没个清净时候。” “左右这事儿是臣妾没办妥当,不好再牵累您辛苦着,如此带她们回去好好照顾着也算是弥补,待卫双出了月子臣妾定然待她来佛前好好跪一跪,朝几位神仙赔个不是。” 僖贵妃这话说得倒是周全好听,玉琭搭眼儿一扫在座女眷们,闻言要么是忙抬头注意着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的反应,要么是装作不在意地低头抿茶,以掩盖面上的嗤笑不屑。 僖贵妃什么心思早早就写在脸上了,谁不知她什么打算,乍一听说得比唱的好听。 太皇太后娘娘今儿叫卫双留下全是看在那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哪是真有什么想法,她允了僖贵妃倒也无妨,可孩子刚出生最是不能见风,就是真将卫双娘俩挪去永寿宫倒也不急得这一时半刻吧。 “哀家知你的好意,可你莫心急好心办了坏事才是,且不说卫双生产罢尚在月子中,就是孩子未满月前也不好见风,永寿宫虽是不远,可下头孩子的事儿没有小事,万一真出了岔子反而不美。” 僖贵妃有些急了,连连抢白:“如今正是春暖花开时,天已然不凉了,臣妾叫人抬了轿子来护送她们娘俩,必定不会出什么岔子!” 然说罢僖贵妃抬头正撞见太皇太后娘娘含着警告的眼神,她这气儿顿时矮了半截儿,到底是含着怯的,又讷讷找补一句:“臣妾、臣妾当真是怕她们打搅了娘娘歇息,娘娘的身子好不容易才康健些呢。” 说罢,僖贵妃微微低下头压着不甘,一想卫双给她找的这一摊麻烦,心里险些没怄死。 卫双肚里这孩子可是她盼了十个月、精心呵护了十个月的,除了没切身经历,她真当是将这孩子视作自个儿的骨肉了,随着卫双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知道卫双的心也日益膨胀起来,然为了孩子,她没什么不能忍的。 眼看着该是摘果子的时候了,卫双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子,自以为在慈宁宫生下孩子就能不受掣肘了,能被太皇太后娘娘庇佑了,怕不是还想着若是真能在慈宁宫安顿下来,每日还能在请安时得见万岁爷呢,孩子也能多同万岁爷亲近。 说句粗鲁的,卫双那贱人当真是想屁吃呢! 太皇太后娘娘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再做几年的主?老太太身子又不妥,稍见劳累便经受不住,末了真叫这孩子给累着了,还不是得交给皇贵妃养着。 皇贵妃盼着孩子的心思可不比她少,佟佳氏身子不争气没什么想望了,整日就指着德妃的孩子呢,然四阿哥六阿哥到底是叫旁人个额娘的,同她再亲也亲不过德妃。 如若卫双真能一举得男,养在佟佳氏膝下,佟佳氏岂不更得意,她以后还拿什么同佟佳氏斗,如此倒不如早早闭起门来吃斋念佛过成个姑子,以后老了才能落得个好下场呢! 怪不得德妃那样厌恶卫双,就她这攀高踩低不知感激的性子,万岁爷若是能心悦这样的人当真是瞎了眼了! 当初若无她抬举着,卫双何来诞下龙种的福分? 僖贵妃暗暗咬牙,这事儿不能想,越是想她越是想将卫双给生撕了去,如若孩子真落到皇贵妃手中,那她宁愿这孩子死也定不会替旁人做了嫁衣! 僖贵妃眼中闪着怨愤的光,然还不等她再说了旁的,康熙爷却难得在这时候帮了腔。 “僖贵妃说得也不无道理,皇玛玛,这宫里头再没什么人比您身子还要紧的了,如若因为这孩子叫您受了劳损,那便是他的不孝了。”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话当即蹙眉嗔怪地拍了拍康熙爷的手臂,她知道康熙爷不甚期待这个孩子,可这会子孩子还未出生便被扣了这么一大顶不孝的帽子,哪儿有这样做阿玛的道理。, 第599章 恨这一切 “何至于叫你说得这样重,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好孩子,然哀家又不是脆弱得似张纸,更何况下头伺候的奴才海了去了,还能叫哀家亲自给卫氏倒茶倒水不成?” “孙儿自是没那么意思,然孩子哭闹时不管白日黑夜的,您一日两日经受得住,时候长了自是不成,别说您,就是孙儿夜里睡不好身子也不甚爽利呢。” 康熙爷见皇玛玛不悦,忙拉着皇玛玛的手解释了一句,太皇太后娘娘倒不至于为了个不打紧的孩子跟孙子闹了不快,且轻叹一声儿,愿意妥协。 “罢,哀家心疼孩子,你们心疼着哀家,那咱们便各退一步,就让这孩子和卫氏在哀家这儿住个十日八日,待孩子稳妥些天也进到四月里了,再说挪去别处的事儿。” 康熙爷紧忙点头,僖贵妃面上也见了喜意,连连应下了。 僖贵妃正欲当众将卫双和孩子挪去永寿宫的事儿说定了去,可佟佳氏岂能如她的意,这会子忙先开口安排。 “既是如此,那臣妾便叫人赶紧的将阿哥所收拾出来,方便过几日将那孩子安置妥当,依着卫双的身份,到底是不好叫她日日将孩子带在身边教养的,至于将卫双安顿在何处?” 佟佳氏含笑沉吟,将眼眸转向一旁的僖贵妃,颇善解人意道:“不若还是将人放在僖妹妹身边吧,毕竟她还是僖妹妹跟前儿的奴才,听闻你们主仆情谊颇深,本宫倒是不忍将你们分开了。” 佟佳氏笑吟吟的,又转向太皇太后和康熙爷,询问二人的意思。 佟佳氏的安排自然是依着康熙爷的意思,康熙爷这便点头赞许:“如此甚好,只是辛苦你近来多费心了,那孩子最是年幼,身边伺候的人万不能大意,当好好用心挑选才是。” 佟佳氏紧忙点头应了这差事:“娘娘和万岁爷尽管放心,臣妾定然亲自寻了可靠的奴才给那孩子,想来僖妹妹当初也是为卫氏做了准备的,若妹妹有合适人选倒也可以推几个上来。” 饶是佟佳氏没表现出同她抢着孩子的架势,僖贵妃仍觉心里吞了苍蝇似的恶心,可当着人面却不能不大度着,只能挤出些笑意回话。 “臣妾自当助姐姐一臂之力。” 且说到这儿,孩子的归处便也没什么争议了,僖贵妃虽是不甘,然也知这会子不是同人争的时候,万岁爷没有将这孩子给了任何一个人,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如今便只看卫双那头,盼人莫要再起什么幺蛾子才是。 众人吃吃茶用了会子点心倒也还算闲适,毕竟卫双可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人,盼着她好的也没几个,便是装也不大能装出为她紧张的样子来。 只听着半个时辰偏间那头便来一嬷嬷报一声,众人枯等一上午了,也几乎将耐心耗尽了,闲适也变成无趣和不耐。 不好为了她一个耽误了众人午膳,太皇太后娘娘吩咐了春白几个,趁着天好干脆将膳摆在前头的花园子里,这一来一去也能活动活动身子。 众人无不应允,远了卫双还能少些奴才们发出的动静和聒噪。 万岁爷和皇贵妃搀着太皇太后娘娘走在最前,后头女眷们也不拘束,同关系亲近的三三两两结伴过去,后头跟着众人的奴才们,乌泱泱的人这么一走,慈宁宫猛然就静了下来,独独显得卫双微弱的痛呼声可怜了。 然凡是留下来陪着卫双的奴才,没有一个可怜这位的,还心想若不是这位耽误着,她们也必跟着主子们去前头伴驾的,闻鸟语嗅花香,可比在这儿听着卫双惨叫、被屋里着血腥气裹着强。 “嬷嬷、嬷嬷、、、、、我快没力气了,能叫人给我用些参茶吗?” 卫双眼前昏花着,她哪儿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亦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了,除了疼便能觉出这儿的奴才一个比一个怠慢,贵妃那儿的奴才虽是大多看不起她,然好歹伺候时是用心的。 可这儿、、、、、、打她进来之后,除了嬷嬷叫人给她换了身衣裳时时掀被给她看着,旁的关切就半点没有了,几个婆子嫌她慢,还挨着她坐在榻上闲唠起来,当真是一点儿不顾她的死活。 能挨到这时候全凭她一股心劲儿,卫双眼圈儿一热有些想哭,亦是后悔了,可为了以后她又不得不这样选,如若真一直被贵妃拿捏到手中,这辈子可再没个出头的时候了,她好歹给孩子多寻条路,也是给自己多个机会。 卫双艰难地抿了抿唇,迷蒙间她眼前突然冒出来一张大脸来,不等她看清人吐沫星子便喷她了一脸。 “参茶?嘿呦!小主,您开口前能不能先想想自个儿什么身份啊!叫你一声儿小主还真当自个儿是个主子了?这大中午的就别给人添乱了,哪儿有人手再给你讨参茶去!” “万岁爷和娘娘们都等不及了,带着人去花园子里进膳赏景儿了,奴才几个还等着伺候小主子呢,你快生吧,生了许就能靠着孩子金贵了,到时候可有万岁爷和娘娘赏你茶吃,奴才们可没这等好物什给你寻去!” 说罢,那老嬷嬷又嘟囔着,也不知哪儿寻来了一节子软木,径直塞到卫双口中堵了人的嘴:“还有心思琢磨着吃参茶呢,看来还是有劲儿没地方使,您呐,就甭开口了!” 卫双气撒不出来,又觉自个儿悲哀,当即那泪就簌簌下来了,这一刻她真真是委屈极了也恨极了。 她恨老天不公,不能叫她得玉琭一般的荣宠,她恨僖贵妃瞧不起又巴巴惦记她肚子的模样,她也恨万岁爷,明明她怀的是龙种,怎还得不到那人半分关心?当日又不是她将万岁爷给强了去!万岁爷醉着半推半就的,敢说就没一点儿情愿的时候? 卫双恨透的所有人,恨着宫中的一切,若非见识了宫中的花团锦簇她又怎会欲壑难平,然她又爱极了,渴望极了她不曾拥有的一切,这一切都只有她腹中的孩子能给得起。 只有这个孩子!, 第600章 私下密谈 卫双恨意、委屈和渴望交织,共裹成了她心底一股子不服不甘的气,只见她双手紧扣床顶悬下来的绸子,带着恨的嘶吼卡在吼中,齿间的软木都几乎被她咬碎,趁着汹涌而来的痛意一鼓作气。 后只觉身子猛然一轻,且吐了口中咬碎的软木,卫双和孩子一道哭出了声儿来。 “给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道喜了!卫氏生了,生了个阿哥!阿哥足七斤二两呢,嗓门洪亮、额头饱满,是个极有福的长相!” 先前还啐卫双的老嬷嬷见人生了个阿哥立即就换了脸色去,都顾不上将小阿哥浑身收拾干净多抱一抱,刚叫人剪了脐带称了重就立即推门奔出去报喜了,生怕谁抢了她的功。 她老人家仗着资历多少年没干过这跑腿儿的活儿了,跑到主子们跟前儿沁得一脑门子,累得呼哧带喘,然面上的笑意越发灿烂,什么好听捡着什么说。 太皇太后娘娘一听这个自是高兴的,这才刚在亭中坐定便要起身回去看孩子去:“好!好!辛劳你们几个了,快快寻苏麻剌姑领赏去吧!” 那老嬷嬷谢了恩,起身抬头间磨蹭了会子,就是想领完众人的赏再走呢,可谁道除了太皇太后娘娘开口赏赐以外旁的竟无一丝动静了。 旁的女眷们不提,这得了阿哥,万岁爷总该是高兴的。 那老嬷嬷飞快瞄了万岁爷一眼,可见人面上绷着似比寻常还不高兴呢,如此便知那卫双当真是个扶不起来的,就是生了阿哥也不成。 老嬷嬷心中又啐了一口,直道晦气,也不敢多留了这便飞快退了去,将将绕过一溜高矮参差的海棠树,便听得万岁爷的声儿隐隐传来。 “皇玛玛莫急,咱们还是用罢膳了再一道过去看小阿哥吧,左右就在您宫里呢什么时候见都方便的,总不好再折腾一回耽误了您进膳。” 一旁的皇贵妃也附和着:“是啊皇玛玛,您这才刚转了一圈儿坐下来,刚还念叨着腿脚发酸呢,好歹先坐下来歇歇吃吃茶,卫氏刚刚生产罢,屋里污秽正是叫下头人忙活清理的时候。” “这人来人往乱哄哄的,也不方便您好好看看孩子不是。” 康熙爷同皇贵妃左一声劝右一声儿劝,好歹是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给劝住了,老太太半推半就地落了座,她这般急切看孩子倒也不是真在乎卫氏的孩子。 而是觉这孩子一来不受他阿玛的重视,二来额娘也不是个能立得住的,如若她再不表些关切只怕以后这孩子的日子当真是过不下去了。 她既不去了,然总要有人过去主持些场面,叫人给卫氏上些补进的汤水,好歹是有为天家开枝散叶的功劳,位份再怎么上不去好歹人家能在这会子吃口好的。 见佟佳氏没要过去的样子,僖贵妃率先起了身:“臣妾素将卫氏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如今她生子臣妾当真为她高兴,心早早的飞去了膳都是用不安稳的,还请娘娘允臣妾去陪陪她,回头再来给您好好赔罪。” 太皇太后娘娘笑笑,也惯是个会做好人的:“知你们主仆关系甚笃,这时候就莫讲究什么规矩了,你快快过去陪她吧,也替哀家好好看看小阿哥,也不知他生得什么模样,胃口可好,你多着人看着些。” “哎,臣妾省得。” 僖贵妃笑笑应下了,正欲走,玉琭看了僖贵妃一眼也顺势起身:“臣妾也陪着僖姐姐过去吧,且不提在照顾孩子上臣妾有几分经验,过去说话也有个作伴的。” 玉琭这一起身众人的视线当即便抛了过去,僖贵妃也顿了足,谁人不知这二位的不对付,就是康熙爷陪着玉琭时也极少提贵妃如何,今儿怎转了性儿同贵妃一道走了? 别三两句话说得不对付再争执起来了! 康熙爷知道玉琭对六阿哥的事儿一直耿耿于怀,因着一直抓不着人没甚证据,玉琭起先还整日过问着,近来也不再提了,如此反而叫他担心着玉琭,生怕玉琭冲动行事。 倒也不光是玉琭怀疑,他亦是觉得这事儿多半有永寿宫的手笔在,可这些人到底受谁指使还未可知,总不能堂而皇之的质问了贵妃。 康熙爷颇有些忧心,然玉琭面上又不见对贵妃的敌意,稍一掂量康熙爷到底还是应了声儿,由着玉琭去了。 “德妃对阿哥们素来事事躬亲,你陪着贵妃一道过去也好,如此定能叫小阿哥更为稳妥,这下可是能叫皇玛玛安心了。” 这句里多少含着些深意,玉琭听得明白,康熙爷这是叫她别冲动对孩子做了什么,她怎么对僖贵妃、对卫氏都可以,可若是真明晃晃对孩子做了什么,太皇太后娘娘那一关她便不好糊弄了去。 玉琭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孩子自毁前程,毁了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名声,当即应下请娘娘和万岁爷放心,这便跟着僖贵妃过去了。 僖贵妃在前玉琭在后,两个人都明知对方有话要说可偏谁也没先开口,眼看着再转过两道弯便要到了,僖贵妃稍有些耐不住,干脆抬腿转了方向带着玉琭往僻静处去了,还摆手不必叫知秋几个奴才跟着。 玉琭见此也自然叫花月和魏启驻了足,魏启起先还不放心多跟了两步,然得了主子告诫的眼神儿也只能留下原地,那不安感一下子就拢了上来,踮着脚扒拉着树枝儿,但凡听见点儿什么不对,他可得立刻冲上去救主子才是。 比之魏启的紧张玉琭却十分闲适,只慢悠悠踱步跟着,还未站定便听得僖贵妃问她:“说罢,你这么巴巴跟着本宫总不能是要弃暗投明了。” 玉琭笑笑,倒是难得没同人呛声:“哪儿能,不过是特来提醒贵妃一句罢了,您把希望尽寄托在卫双身上可是被猪油蒙心了,今儿跌了一跟头想来贵妃也明白,那卫双绝不可信任之人。” “要我说单单论手段和算计,您可不如她的,可别玩一辈子鹰最后被鹰啄瞎了眼。”, 第601章 求个共赢 “贵妃别觉得我说话不好听,然事实就是如此,不过您要是这会子就捏死她了,以后可就没意思了。” 僖贵妃闻言眯了眯眼睛,沁着怀疑的目光在玉琭面上来回扫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得嗤笑一声儿。 “你莫不是被六阿哥的事儿吓昏了头,平日里同谁不对付便要怀疑谁害了你儿子?这事儿本宫可同你明说,六阿哥如何可不关永寿宫的事儿,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买卖本宫可不屑做的。” “至于卫双,你真当她三头六臂?她怀着身子,整日被本宫拘在永寿宫内,平日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本宫都一清二楚,难不成她还能有了神通,夜里分出魂儿来去害六阿哥不成?” 玉琭不理会僖贵妃的蔑视,只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繁杂交错的树枝,看那上头冒出来的嫩芽。 “卫双在您跟前儿做了什么这我确实不知,然她真如贵妃您说得那般老实也不尽然,您可别忘了她什么来历,又是怎么搭上您的关系的,她阿玛是辛者库的管事,这官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您眼里是不够看,可放在奴才里这身份是顶够用了。” “若我没记错,当初卫双能来永寿宫伺候不就是您身边的知夏给递的话吗,只要银子给到了,卫双托知夏再给她阿玛递信儿可不是什么难事。” 一听玉琭直指她跟前的亲信奴才,僖贵妃可再做不来什么轻慢的态度了,心中也是起了疑,当初引荐卫双过来的可不是知夏,而是她身边的知秋。 若说知夏是知秋手底下的人,是她先认识了卫双再推给知秋也没什么不对的,可二人的关系并非如此,知夏知秋皆是她身边的一等奴才,一个管着人手支用和银钱支取,一个管着浆洗洒扫并炭冰烛纸,没谁听令于谁的份儿。 又因给的权利差不多,二人还隐隐有些不对付,总在她这个做主子的跟前儿争宠、掐尖吃醋来着,也是因这个她才放心用这二人,自以为能互相监督制衡,如此只要有一个犯错另一个定然巴巴来禀,断不必担心被奴才们欺瞒了去。 可谁道玉琭说的同她知道的竟不想同,僖贵妃虽嘴上不说,然心中却笃定下头人的不忠,寻常的不和怕不是做样子给她看的,亏知秋还是她从娘家带来的,竟也不可靠了。 “你何来知道这些的?既是你心中尽数明了有何必来寻本宫,直接禀了万岁爷捉了卫双即可,如此也方便本宫将小阿哥留在身边了,去母留子,本宫还得谢你一声才是。” 玉琭笑了笑,已然是看出僖贵妃态度松动了,她本就是个多疑的,不消多说便不会同卫双再交洽无嫌了。 “贵妃莫急着谢我,若我真这般做了小阿哥当真就不是您的了,该是皇贵妃娘娘的才是,眼下小阿哥到底归谁还尚不明朗,且得看万岁爷的意思才是,万岁爷是个在乎的孩子们,故也多不愿意瞧着孩子们没亲额娘关切,您也只有牢牢捏住卫双才能得小阿哥的亲近。” “当然,我不求万岁爷处置她也是苦于证据不足,凡涉事的几乎都没了命,卫双也是够狠的,我此般寻您权当是我善心泛滥吧,不想看着您被卫双蒙蔽了去,她在您眼皮子底下都能不知不觉害了六阿哥,害您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偏您为了阿哥还不能对她如何,您憋屈着我也憋屈着,然我等得起,待小阿哥长大些了能知道该依靠谁了,贵妃许也有空闲能同我坐在一处说说话,能求个共赢的局面。” “咱们不都是想为以后求个安稳嘛。” 玉琭说着还含笑上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僖贵妃的肩,好一副亲近的模样。 僖贵妃眯了眯眼睛,入宫这些年来,忽地发觉她开始看不懂玉琭了。 “本宫同你坐下来说说话倒是没什么,然只怕皇贵妃不悦啊,妹妹就不怕因为个卫双再失去个靠山?” 玉琭捏着帕子掩唇,顿笑出了声儿来:“靠山?若我当佟佳姐姐是靠山那才当真是伤了姐姐的心呢,贵妃宽心吧,今儿佟佳姐姐能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拉着您一道给小阿哥挑奴才便是依着我的意思了。” “我欲做什么佟佳姐姐心知肚明,我信她她亦信我。” 僖贵妃没再言语,然看玉琭提起佟佳氏那欢欣的模样忽得没由来一阵酸涩,若她能得这般帮手,想来也不必忧心有朝一日家中失势,她连个求助的也无。 二人还得去看卫氏和小阿哥呢,到底不好多耽误了去,说罢这些二人便一前一后快步过去。 奴才们照旧跟上,旁边人多魏启也没好多问什么,然见二位主子之间好似少了些敌视,连她们主子抱了小阿哥僖贵妃也没拦着,反而问她们主子孩子可好,可是个好照顾的乖巧孩子。 玉琭笑僖贵妃问得傻:“贵妃姐姐这问的可叫我不好答了,孩子乖不乖的得照顾起来了才知道呢,不过只看眼下还算是个乖的,四阿哥颇黏人,一开始除了喂奶叫下人多抱一会子都不成,非得挨着我躺才安稳。” “贵妃姐姐抱抱他吧,以后小阿哥可少不得姐姐关心呢。” 玉琭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僖贵妃,僖贵妃对着这软小的孩子半点儿没了平日的刻薄和强势,还隐隐有些手足无措,且听了玉琭的指使叫她托着孩子的脖子肩背,她慢慢才得了些要领。 “天爷!怎这样的软乎,我竟都不敢动了,且劳烦你将我手上的护甲戒子、镯子取了,免得再硌着小阿哥了。” 玉琭含笑将僖贵妃手上的物什给褪了去,猛然窥见僖贵妃这样平易近人的一面,忽得叫她发觉僖贵妃也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放在后世僖贵妃也不过是上大学的年纪,正该是最青春自由、纯粹美好的时候,然在后宫中,她们这一帮子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却个个被规矩压得、被权势催得不简单了去。, 第602章 最大笑话 这会子的和睦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玉琭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笑,只是叹,趁着僖贵妃抱孩子的工夫,她且接了下头人递来的红糖鸡蛋汤往里间去了。 低头一瞥上头一层腻腻的油花,心说下头人还真会见人下菜碟的,不等她吩咐便待卫双这样苛了。 依着规矩这生产罢的头一碗汤不是费一整日熬出来的浓浓的鱼汤鸡汤,便是红枣燕窝这样的滋补的,从未有谁像卫双这样得一碗糖水蛋就打发了。 瞧这油花,里头莫不是沏糖水的时候舀了块儿猪油化了进去,也算是沾了荤腥给人补身子了。 这碗甚烫,玉琭扣着碗沿儿的手指都烫得通红,可她端碗的手却纹丝不动,行动之间碗里的糖水连个漾都没有,且在卫双跟前儿坐定了,见人正力竭昏睡着,只怕卫双不能趁热用汤,玉琭捧着碗直给了一旁的嬷嬷眼色。 “产子伤身,你们怎么能叫卫氏就这么睡过去,再怎么累着也得依着规矩用了补汤才好啊,便不说本宫同贵妃来瞧她了,一会儿太皇太后娘娘亦是要来的,难不成还叫娘娘等着她歇足歇够了才得问候她的机会?” 玉琭这话一说,一旁的嬷嬷当即心头一跳,紧忙挤出歇笑意出来赔罪:“这卫氏颇不通规矩,奴才伺候她这半日且不知叮嘱她几回了,偏她是个猪脑子来着,既是动嘴皮子不管用,奴才动手总该叫她长了记性。” “您且稍往后坐坐,免得她发狂再伤着您了。” 玉琭闻言好似十分无奈的叹了叹气,且起身让了半步去,不等她站定那嬷嬷便动了手。 想来也是惦记着一会儿太皇太后娘娘要来呢,她也是聪明的,并未在显眼的地方下手,且掀了被子照着卫双的大腿又掐又拧,卫双顿时吃痛大呼,嗷一嗓子就给了那嬷嬷一脚去,踹得人当即仰倒在地,捂着心口哎呦哎呦起不来身。 玉琭看着这样的闹剧有些想笑,心说这嬷嬷倒是个实在人,卫双当真是敢直接伤人的,踹人的力气的可是不小,可见上午总有奴才来禀,说什么什么产子艰难、力有不逮多半是装的,旁人生个孩子是要了半条命,这卫双倒是天赋异禀了。 “闹什么!你这贱婢还消得德妃娘娘等多久!” 然闹归闹笑归笑,正事儿可不能耽误,一旁的花月也是惦记着自家主子烫红的手指尖儿呢,见卫双只顾着躺着榻上缓着疼痛便忍不住开口训斥一句,也是有花月这一句卫双这才回了些神,看见不知到了多久的玉琭了。 “你来作甚?看我笑话吗!然到底是叫你失望了玉琭,我可是给万岁爷添了个阿哥,我有八阿哥了!” 卫双此时已然累极,然见了玉琭一面是戒备一面又忍不住炫耀。 眼下她的阿哥是不及玉琭的四阿哥和六阿哥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可六阿哥已然是个伤了灵智的孩子了,万岁爷如今是还念着旧情,可他早晚有一日会厌弃为皇家蒙羞的孩子,四阿哥作为六阿哥的胞兄又能被万岁爷念几时的好? 这母子之间,一母同胞的兄弟之间,到底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然她的八阿哥就不一般了,她的八阿哥定然是个康健又聪慧的孩子,即便不成也必不会比不得一个傻的。 玉琭对着卫双的得意心中一丝波澜也无,只觉面前的人犹如小丑一般,她只不紧不慌坐下来,打发偏间里候着的奴才都出去这才开了口。 “笑话?你自想方设法爬了万岁爷的床后就已然是宫中最大的笑话了,还叫我笑你什么?笑你是个贱人,生的孩子也是个贱种吗?” 卫双素受不得玉琭这样瞧不起她,更何况今儿玉琭将她连带着孩子一道骂,卫双就是个再不成的也是个爱自个儿孩子的母亲,断听不得玉琭这样辱没她的孩子。 只见卫双虚弱苍白的一张脸瞬间爬满的怨毒之色,抬手就想去挠花玉琭的脸:“你才是贱人!我儿可是龙子!是万岁爷的血脉!这天下竟只许你狐媚万岁爷不许我争得荣华富贵吗!” “玉琭你真当该死!我日日盼着你失宠,日日盼着你死!你死了你的四阿哥六阿哥死了,我儿子才能离那个位子越来越近,你怎么还不去死!” “你怎么那么好命!你凭什么比我过得好!凭什么只有咱们一道吃苦,没得咱们一道享福的时候,你拦着我怕我分你的羹,我偏要自己争一争去,当年入宫学规矩的时候,若无我拉拔着你护着你,你早就被教养姑姑们给打死了!何来你今日的风光!” 对着卫双泄愤似的话,玉琭仿佛听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卫双口口声声说当初护过她拉拔过她,瞧瞧这是什么话,真当她这几年被好日子迷昏了头,记不得当初的苦日子了吗? 当初她小选入宫确实是处处不适应,一来从未做过奴才,从没学过规矩,因此没少挨过姑姑的手板子,二来是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同屋的几个见她最是瘦小还总差使她做活,这白天学规矩、洒扫宫廷,夜里回去了还得给同屋的几个人浆洗,险没将她累死。 没几日这吃不饱还受欺负的日子她便过够了,干脆发了狠,夜里吹了灯便拿着洗衣的杵敲闷棍去了,谁欺负她她便打谁,后混战半夜屋里几个人尽被姑姑给揪了出去好罚了一通,逐出一个破了相的这事儿才算是压了下去。 当初卫双算是谁都不偏帮的,屋里打起来了她也默不作声,事后卫双才偏向她一般私底下道那几个欺负人的不好,时而她回来晚了,卫双便给她留些吃的喝的,玉琭也不忘投桃报李,也时常替人着想着。 然她同卫双充其量不过是个饭搭子、睡搭子,若真遇着事儿了可不见卫双替她发声。 玉琭本也不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自也明白卫双这般明哲保身算不得错,只是二人一道吃一道住时常说说话解闷便显得比旁人亲厚许多,然再深交是不能了。, 第603章 是个疯子 后被太皇太后娘娘看重,玉琭也不是没拉拔人的心思,然她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奴才哪儿做得了主,能做主时也早同卫双闹掰了去,人家不消得她操心了。 玉琭自认没亏欠过卫双半分,可谁道这卫双不仅被嫉妒蒙心,竟还敢拿以往的小恩小惠当多大施舍,真当是不要脸皮的! “你可闭嘴罢,说这些你不觉得亏了心吗?” 玉琭嗤笑一声儿再不想忍了,当即捏着卫双的脸颊将那碗糖水蛋灌了下去,这糖水蛋已算不得滚烫了,可仍不是能入口的温度,卫双顿时被烫得挣扎呛咳不断,鼻孔里都冒出两股子“泉”来。 那荷包蛋大了些卫双没吃下去,玉琭也不嫌脏,冷着脸一把从被上拾起来又塞进了卫双的口中,眼中疯狂不掩,倒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得朝人森森一笑。 “卫姐姐,你不是叫我报答你吗?我这是就报答你了,你快快吃啊,可别枉费了我的一番心意,为了你可叫我耽误了陪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进膳呢。” “然也不是甚打紧的事儿,左右以后陪着的机会多得是,可你便不同了,即便生了八阿哥又能如何,你连跪在我脚边用膳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亲近了万岁爷,你气不气啊?你怎不直接气死了去?偏要害了我的胤祚!” “卫双,你说啊,是不是你叫人买通了谭二狗和牛氏,算计了我的孩子,你说啊!” 玉琭原只是冷笑,可一提起六阿哥对卫双便是无尽的恨了,她一双杏眼瞪得锃圆,额间青色的血管都隐隐凸起,堵着卫双口鼻的手也越发用力。 卫双从不知玉琭还有这样大的力气叫她全然防抗不得,她的脸憋的通红,眼前也隐隐发黑,可她看得清楚玉琭眼中迸发的恨意,那分明是要她去死的。 卫双生八阿哥的时候都没怕的,只是满心的恨满心的不甘,眼下却是真怕了。 正当卫双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几乎快死过去时,玉琭犹如乍然梦醒一般松开了卫双,对着卫双的胸口擂了一拳,卫双顿时将口中挤碎的荷包蛋呛咳了出来,重活了过来。 玉琭也无心去躲,半边身子都沾染了卫双咳出来的星星点点,虽瞧着是恶心了些,然比起恶心卫双身上脸上就更是惨不忍睹了。 且就这么等着卫双咳够,身上脏了手上脏了玉琭也不在乎,只挺着脊梁端坐在椅子,又恢复平静地居高临下睨着卫双,等着人的回答。 卫双果真是个疯子,活过来后又不觉得怕了,反而觉得玉琭再怎么逞强也不如她豁得出去,这宫里就是弱肉强食,比的就是谁的手段高明谁更有胆子做事。 而她有的手段玉琭不曾有,她敢对六阿哥下手玉琭却不敢杀了她,她只觉这一局终究是玉琭输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玉琭,你吓唬谁呢,你也不过是这些手段了,然你就是杀了我六阿哥也聪明不回来了,他永远是是个傻子,是个傻子!” 卫双笑着,自打入宫以来难得这样畅快一回,然她到底也是聪明的,些个话她不怕叫玉琭知道,可就怕隔墙有耳,故而笑也是闷着声儿,说话只叫她二人听到。 “哎呀,玉琭,你凑近些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儿。” 卫双朝玉琭勾了勾手指,见玉琭不动她也不介意,自个儿撑着手臂巴巴凑到玉琭耳边,笑吟吟道。 “别费工夫找人啦,都死了,他们都死了,我做事你还能不放心吗,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严啊。”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玉琭气得微微发抖,几乎压抑不住杀意,她虽早有预料是卫双算计了六阿哥,然此时听到卫双亲口承认仍对她冲击不小。 偏生卫双在暗她在明,只是为了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名声,她便不能落得个杀人的罪名,卫双诞下八阿哥虽是位份未变,然也算不得一般的奴才了。 她确实是没卫双能豁得出去,毕竟她们二人的身份悬殊,玉琭可不是一个吃饱全家不饿,故做事绝不能冲动,今儿将卫双折腾成这样已然是过火了。 卫双听这声儿疯子好似得了嘉奖一般,还艰难坐正了身子拢了拢黏湿的发:“对,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疯子,所以你别想着跟我斗。” “玉琭,我若过得好许还想不起嫉妒你,然我若是过得不好你可得小心着了,说不得哪日四阿哥也得倒了霉,你就这一个命根子能依仗了不是吗?” 玉琭闻言怒极反笑,说起这依仗反而冷静不少,抬手轻轻拍了拍卫双烫红的脸颊不屑地笑。 “蠢东西,没镜子总有尿,好好看清楚自个儿的处境再来要挟人吧,我盛宠不倦想再有孕生子轻而易举,你可就真真只有八阿哥一个依仗了,你说八阿哥能活到周岁吗?你能听他叫你一声儿额娘吗?” “卫双,别当人都是傻子,我虽素不爱勾心斗角,可这些年也不是没长进,你有本事就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且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福气活到享孩子的福。” 卫双拿孩子要挟玉琭的时候倒是痛快,可一旦被人用了同样的招儿对付了却也失了分寸。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少是虚张声势,然玉琭也同她一般吗,自不尽然。 正欲再说些什么的,且听忽得有人高喊:“你这贱婢竟敢对娘娘不敬!” 紧接着便有几人闯了进来,卫双抬头一瞧,打头儿的正是玉琭跟前儿的奴才花月,冲上前来便砸了放在一旁的碗儿,抡圆了胳膊给她了一巴掌。 卫双捂着脸趴在榻上,几乎被这一巴掌给打蒙了去,再恍恍惚惚抬头要发作,便见屋内人更多了。 僖贵妃在,皇贵妃也在,甚至连万岁爷也到了,然万岁爷没瞧她一眼,直奔玉琭而去,也不嫌玉琭身上脏污且一把将人拢进怀里,温温柔柔地问着玉琭可有受伤。 玉琭依偎着康熙爷说了不曾,然面上委屈尽显,身上的狼狈也成了佐证。, 第604章 更大羞辱 “到底是怎么回事,朕要你们有什么用,一个个的竟连主子也护不住!” 花月带头儿跪下了,忙先替主子开了口:“回万岁爷,不是奴才们不想护,是卫氏属实欺人太甚,我们娘娘念卫氏辛劳,也是惦记着从前的情谊,特接了下头人备好的汤水准备亲自喂了卫氏去。” “然卫氏先是嫌弃奴才们碍眼,后又嫌弃这汤水不好,我们主子顾及着卫氏的情绪身子便叫奴才们尽数退下了,谁道奴才再听见里头动静便是卫氏砸了碗儿对我们娘娘责骂,奴才一时忍不住责打了卫氏,还请万岁爷责罚。” 既提起汤水了,一旁伺候着的嬷嬷也紧忙上前,端的是个先发制人,免得万岁爷念叨她们准备得不上心。 “回万岁爷,卫小主确有不满,且就因为这汤水还伤了位伺候的嬷嬷,那嬷嬷被卫氏踹着了心门,叫人抬下去了现下还未缓过劲儿来,也是有德妃娘娘体恤着接了奴才们的活儿,这才叫奴才们没为难,然谁道对着娘娘卫小主竟还敢不满。” “这一道糖水蛋是瞧着没鸡汤鱼汤好,然这也怨不得娘娘或是奴才们苛待了卫小主去,是太医发了话的,说是卫小主身强体壮平日里也补进得足,故而这会子不消得再用了滋补的,以免堵了乳也徒增痛苦,偏个卫小主不领情,且仗着生育有功她是将谁也不放在眼中的。” 那嬷嬷说着,还委屈掉泪,平日这一脸褶子笑得谄媚,然哭起来倒是凄凄惨惨情真意切了,看来这老了倒也不尽是坏处,连主子也要念着几分情的。 康熙爷本就对玉琭信任至极,断没怀疑是玉琭欺负了人,这会子再听二人这般一说当即便在心里就给卫氏判了罪了,不过打狗还需看主人,康熙爷抬着眼皮往僖贵妃处一瞥,看人还替卫双狡辩什么。 “贵妃怎得说?” 众人料卫氏是僖贵妃的人,卫氏又生了阿哥叫贵妃如意了,就是这卫氏翻了天也得摆出维护的姿态才是,然僖贵妃却不然,只是抱着小阿哥轻轻拍抚着,连看也不看榻上狼狈的卫双一眼。 “卫氏不敬德妃,万岁爷依着规矩罚便是,卫氏即便是臣妾的奴才臣妾也不能罔顾规矩,然念卫氏刚刚生产罢,身子甚虚,还请万岁爷看在小阿哥的份儿上只罚她二十个板子吧,旁的罪且由臣妾代为受过。” 这话如此“高风亮节”一反常态,可叫康熙爷高看了僖贵妃一眼,然既是要他体恤着又为何说出这二十个板子来,要真是二十个板子实打实的下去了,卫氏必得当场毙命。 看来僖贵妃也是不满卫氏将孩子生在了慈宁宫处,想借着他的手给卫氏一个教训呢。 如若卫氏不幸死了,可得被人说他这个做皇帝的心狠手辣,冲着个刚为他诞下子嗣的女人都能下得去手,此事还事关玉琭,卫氏一死,玉琭的名声也不必要了,届时又得有那妖妃惑主的传闻在朝廷坊间迭起,僖贵妃倒是落得一身清白。 然不罚亦是不成,僖贵妃对卫氏不满,他亦对卫氏不满,只是不好叫人这会子死罢了。 “既僖贵妃开口提卫氏求情了,那便赐卫氏二十个板子吧,且拉远远的行刑,莫脏了慈宁宫的地界儿,之后贵妃尽可将人领走,莫给太皇太后娘娘再添了麻烦。” 说罢,康熙爷也没兴致去看他刚出世的小儿子,揽着玉琭便转身走了,皇贵妃朝僖贵妃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便也跟着一道出了门。 屋里的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走了大半,眼下就留下僖贵妃跟前儿几个得力的,也是这时候了卫氏才晓得哭,晓得朝贵妃示弱求情。 “娘娘,求您救救奴才吧,奴才可是刚刚诞下了八阿哥,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平白被德妃羞辱了一番不说,眼下还要挨着二十板子,这是要奴才的命啊。” “您救救奴才吧,奴才留在您身边是有用的,奴才还能再为您诞下九阿哥、十阿哥、、、、” 僖贵妃抱着小阿哥居高临下睨这卫双,原是看蠹虫似的看着人,面上无喜也无悲,然听到卫双道自个儿有用的那番话,僖贵妃面上乍笑,笑得肩膀都跟着抖。 “哼!你什么东西还敢再肖想万岁爷的雨露恩泽,你当万岁爷是饥不择食吗?还九阿哥、十阿哥,卫双,你未免忒看得起自个儿了,好好收收心吧,这二十个板子下去你能不能站起来都难说。” “乖乖挨了板子跟本宫回去你还有命可活,卫双,莫叫本宫对你失了耐心。” 说罢,僖贵妃便朝知秋使了眼色,下头几个人立即将卫双从榻上拖了下来,管她什么刚生产罢或是衣不蔽体,且抬着头死猪似的便将人抬了出去,见了光晾了风。 卫双一路哭喊,刚还觉自己是受了玉琭莫大的羞辱,然后头自有更大的羞辱等着她。 二十个板子没挨完卫双便昏死过去了。 永和宫内,待哄走了康熙爷,玉琭也没甚兴趣去打听卫双的消息,只是哄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午休,她且坐下来同佟佳氏随意用了碗羹汤填了填肚子。 “既是已然确定是卫双做的恶,八阿哥可要咱们到时候一并处置了去?虽是用孩子稳住了僖贵妃,然咱们同她素没什么要好的,即便出尔反尔也并无不妥。” 佟佳氏捏着玉箸随意捡了碟里的一颗糖裹花生填入口中,不顾规矩将糖壳咬得咯吱咯吱响,这是将对人的恨泄到牙口上了。 玉琭微微摇头:“倒不必因为个卫双惹了更大的麻烦,僖贵妃虽眼下还未真做了八阿哥的额娘,然她当真是将八阿哥看作自己的骨肉了,有了八阿哥这牵绊,她定不及以往能豁得出去做事。” “能叫八阿哥将僖贵妃稳住我觉得是件好事,姐姐可莫觉得我心慈手软,我到底也是顾及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呢,只是想他们再大些再做了断。”, 第605章 周岁大办 第605章 周岁大办 当然还有其余缘故,万岁爷平素最恨后宫明争暗斗伤了子嗣,即便八阿哥为万岁爷所不喜,然他身上仍旧流着万岁爷的血脉,万岁爷是允他长大的。 这关头若是八阿哥出事儿,那不是找着叫人怀疑是永和宫的动了手?二人对此心知肚明,故而也不再多提。 佟佳氏也不是真心发问, 不过试探而已,只怕玉琭冲动:“正是这个理儿,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贵妃还只是横,如若咱们这会子将她的救命稻草给掐死, 怕就是个疯的、不要命的了。” “你还不知吧,万岁爷对颜珠不满久矣, 既是肯在八阿哥的事儿上暧昧些, 肯叫贵妃如些意,那颜珠就得倒霉了。” 玉琭素不管外头的事儿,在后宫内只瞧见贵妃的风光,瞧钮祜禄氏一族给贵妃的底气,自不觉得他们家有什么不妥,这话可是头回听说。 “难不成万岁爷是要收拾钮祜禄氏一族了?可我听说朝中钮祜禄氏势力颇大,可不是解决一个颜珠就能万事无忧的。” 佟佳氏点头,从碟中捡了几颗花生出来充当贵妃家的几位兄弟。 “钮祜禄氏可是大姓,便不提他这本家的,旁支儿里的爷也不少得力的,要想将他们一族连根拔起不过是天方夜谭, 满八旗几大家子延绵至今也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万岁爷自也没这意思, 然八旗中莫不能有不听话的, 侵犯皇权万岁爷自是不容。” “比之钮祜禄氏一族这庞然大物, 颜珠在其中也算不得什么,得万岁爷看重时下头人的族人唯他马首是瞻,然若失了圣心他便什么都不是了。” 说罢, 佟佳氏便将那颗代表颜珠的花生米给嚼了去,又点着最末的那个说。 “他们家还有个嫡出的小爷呢,名叫阿灵阿,也是因着年纪最小同上头的姐姐们感情不深,如今长大了正是好栽培的时候,万岁爷前阵子提拔他做了三等侍卫,且先观察着,若是得用,贵妃的胞兄颜珠彻底出局,以后贵妃再想横也得看自家兄弟肯不肯给她撑腰了。” “故而我总给家中去信,总压着阿玛急切的心,万岁爷要的可不是多精干的人,这下头的人可能力不足,然万万不能失了敬畏之心,你家二弟也算是万岁爷的近臣,可得叫他小心着才是,光是咱们小心、本分没用,这一个氏族可不是仅凭着咱们女人哄得万岁爷的心便能起来的。” “不过外头的事儿咱们也说不上太多, 我只见你能不被恨蒙了心, 还能这样小心着做事也就放心了,前阵子见你处处不对可叫我好生担心。” 佟佳氏鲜有一口气说那么多的时候,玉琭忍不住笑笑亦是心头发热,忙朝人道了谢去:“全赖我对六阿哥的疏忽叫姐姐为我和孩子们费心了,姐姐放心吧,我断不是那意气用事的人,今儿折腾了卫双一通只是先泄了心头的火,姐姐且看以后,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佟佳氏笑着点头,随后一口将几个花生米都吃了去,二人说说笑笑便也不再提那些腌臜人腌臜事儿了。 安稳的日子倒也过得快,春风这么一吹四阿哥和六阿哥便都长高了一截儿,六阿哥一岁生辰那日正是八阿哥满了百天,到底是谁的日子更重要些自不言而喻。 六阿哥周岁康熙爷和太皇太后娘娘都重视得紧,自然是要大办的,地方也不放在永和宫了,趁着天好日头也不晒就放在御花园内。 内务府用心布置了小一个月,各式屏风帷幔、珠玉摆件将御花园一角侍弄得既华丽又不失天然本色,立可赏花坐可观水,不可谓不用心。 当日还请了好些宗亲,巴尔善和玉玳也带着如意格格来了,男女分席,还未到抓周吉时时各在一处说笑,小孩子们也玩闹在一处。 六阿哥还小又不会说话,不大能同旁的孩子玩到一处,被这个太太拉着小手又被那个姨姨捏着脸蛋儿,叫他好生不耐烦,只得往额娘怀里缩,见此众人只笑他小小年纪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六阿哥也不甚在意,没一会子见众人不围着他了,他便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时时跟随他四哥,看他四哥像是个花蝴蝶儿似的在孩子群里穿梭,一过去便惊起一片四哥、四弟的招呼声。 过年时孩子们都一道玩儿过,也不知四阿哥怎就这么好的记性,谁家的孩子都能喊出名儿来,且才不过见了这一两面,一帮孩子们同四阿哥亲得像是自家亲兄弟似的。 好在同四阿哥这般年纪的孩子也不算甚多,稍大些的便围着太子和大阿哥说话,如若都是四阿哥这般烂漫的年纪,今儿得非闹翻了天不可。 “魏启,你去跟着些四阿哥,四阿哥跟前儿的公公们年纪都小,我只怕他们贪玩儿顾不上在意着四阿哥的安危,那头临着水呢,可得叫四阿哥他们小心些才是。” 魏启这便应下了,且不待他应声儿,旁边有又来请安的:“给皇贵妃娘娘请安,见过德妃娘娘,六阿哥吉祥,今儿是六阿哥的生辰,料想宫中是什么好的都不缺的,妾身便用了些巧思,万望娘娘和阿哥莫要嫌弃了。” 今儿来的人不算少,玉琭也认不清人,总归是宗亲里有身份的太太,只管笑着支应便是,花月将人送上来的东西接过给玉琭瞧,这一看果真要道人一句手巧心巧。 旁人多是送来些小孩儿佩戴的金银玉饰,这些个东西虽也是金贵用心的,然总是少些新意在。 可这太太送的不一样,她送给了六阿哥一身衣裳,倒也不光是上下两件,连披风、鞋袜和绑辫子的头绳都置备得齐全。 上头细细绣了各色的祥云、翠竹、蝙蝠、葫芦等讨喜的花样,边上还掐着一圈儿卍字纹,金银掐丝玉石做扣,连头绳都坠了用红珊瑚镂空雕制的小铃铛,且处处透着精巧精致。, 第606章 莫名示好 第606章 莫名示好 这东西是不错,放在宫中也确实是不够看的,可对于六阿哥的周岁礼来说却有些重了。 玉琭平日同此人无甚交情,这人平白在六阿哥周岁上送这样大的礼定然有所图谋,然这又不是私下贿赂,当着众人的面儿倒没什么收不得。 “真真是精巧的,可是叫太太费心了, 若不是六阿哥素来怕热,这会子本宫定叫六阿哥换了这身衣裳给太太好好瞧瞧不可。” 玉琭一开口说这,反叫那位太太有些心头打鼓,摸不清这礼物是送人心坎儿上了还是送得不合时宜了,只紧忙陪笑两声:“嗐!妾身忙糊涂了,年节里见过六阿哥, 只想着到这六月里尺寸该放多少合适, 却是忘了六月的天儿早不下雪了,怪我怪我!” 这来往的女眷说一个字儿恨不得能掰扯出十多种意思来, 玉琭且听这话,怎琢磨着这位太太是要寻她诉委屈的? 宗亲里的女眷倒是鲜有找她作甚的,玉琭悄悄同皇贵妃对了对眼神儿,听人说说倒也无妨,玉琭便给人赐了座儿,叫那位太太坐下来说说话,眼下是没什么时机直言,然这会子若能说话投机,待一会子六阿哥抓了周也不是不能带她去永和宫吃吃茶。 这说话间倒也明白这位太太是哪家的了,她是安亲王第十八个儿子蕴端的妻子瓜尔佳氏,她虽十七了然那位十八郎才十四, 她是十八郎的年前刚过门的新妇,也像是十八郎的姐姐、额娘似的替他操心着以后的事儿, 整日这样费心瞧着都不像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了。 话一说起来, 这十八郎的额娘还是元后赫舍里家的,是索额图的亲妹妹, 如此说来十八郎便是索额图的亲外甥了。 玉琭心说这就奇了怪了,且不说安亲王府本身就势大,无需看谁的脸色,就说十八郎的额娘背靠着赫舍里氏一族,下头孩子有了委屈岂会求助外人? 若真有天大的不好的,来求她一个区区德妃又能做得了什么? 然这些话不好问,瓜尔佳氏既有所求便等着时机合适了她自个儿来说,玉琭便暂压下探究的心思,只管应酬。 没一会儿的工夫抓周的吉时便到了,太皇太后娘娘发话叫下头人摆了抓周的一应物什,康熙爷又亲自将六阿哥抱去。 众人顿时停了话头,且将目光递到六阿哥身上,看笑话倒不至于,然在场的多多少少都听到过六阿哥损了灵智的传言,故而可得瞧瞧这位阿哥到底什么情况,既伤了灵智怎万岁爷和娘娘还如此在乎,且不知是真疼爱着六阿哥还是为了给德妃撑腰做脸面的。 在抓周之前得先唱了梳头歌,太皇太后娘娘特请了辈分较高的简亲王王妃西林觉罗氏来为六阿哥梳头。 她虽是年轻了些,年纪也不过同玉琭相当, 然她属实有福, 同简亲王成亲三年肚子就没闲下来过,先头已然诞育了一双儿女, 而今又怀了五个月的身孕了,她的孩子个个康健伶俐,太皇太后娘娘便是看中这个,想借了她的福分给六阿哥些。 只见简亲王王妃站了出来,先是端庄朝众人一福,而后从梁九功手中接来了六阿哥,拉着六阿哥的小手说了几句吉祥话,而后便亲自给六阿哥解了头上的两个小啾啾,拿着红漆描金的梳子开始给六阿哥梳头。 “一梳灵智开,二梳康健来,三梳立长志,四梳福禄至、、、、、” 如此唱和梳头八下才算完,再多一下便不成了,毕竟这儿还有位九五至尊在呢。 梳完头,再由简亲王王妃给六阿哥在后脑勺拢一个小辫儿出来拿红绳扎住,这便算是要长大了,不必再留小孩儿头了,之后择吉日便可剃了发,再留便留后脑勺一个辫子了。 玉琭立在一侧看着,且提着心,生怕六阿哥被生人抱着忍不住哭,小孩儿年纪小,离了熟悉的人哭闹也难免,可这好日子她是不想有丁点的不吉利,好在六阿哥不是个认生的孩子,被简亲王王妃抱在怀里折腾了一通也不见哭闹。 只是瞧他微微蹙着的眉头,想来多少是有些不耐烦的。 幸而简亲王王妃照顾下头的孩子们惯了,给孩子扎辫子并不是难事,几下的工夫便给六阿哥拢好了头发,放六阿哥坐在红绸布上抓周去。 抓周的时候是不许外人掺和说话的,只皇贵妃作为皇额娘揽着些六阿哥,问一句六阿哥喜欢什么的话。 六阿哥不明所以,只扭头眼巴巴看着额娘和四哥,然后见额娘和四哥俱不上前陪着他,他便只能看着眼前的物什去了。 也不知小孩儿想甚呢,坐在红绸布上好一会子不动作,几乎都叫人等得脚酸了,心说六阿哥多半就是个愚的了。 毕竟周岁已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有些开口早的孩子,九个月、十个月就能说些叠字了,理解些个简单的话更不成问题,然六阿哥不仅不会开口,对旁人的话也多不会做什么反应,只知道眼巴巴的看着额娘和四阿哥,怎么瞧怎么不像个灵光的孩子。 玉琭不管旁人的心思各异,只静静看着六阿哥,等着六阿哥做选择,旁人不了解六阿哥她这个做额娘的能不了解吗? 她的六阿哥才不笨呢,这孩子就是慢热了些,寻常抱着喜欢的玩具也能露出活泼的一面,只是跟前儿这些他俱不大感兴趣罢了,毕竟六阿哥可受关切的很,什么好的珍贵的没见过,眼前这些可没一个新鲜的。 而后又约莫等了一盏茶的工夫,六阿哥大抵也是明白他若不挑个什么这事儿便结不了了,这才挑挑捡捡拿了一个镶了宝石的小剑,自个儿一骨碌翻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朝他哥哥去了。 四阿哥离六阿哥只七八步的距离,偏六阿哥走得又慢又小心,还晓得将剑支在地上扶着,康熙爷和玉琭见之惊喜非常,笑容和期待都锁在脸上,连大气儿也不敢喘,生怕惊到了六阿哥。, 第607章 是没来错 第607章 是没来错 众人正欲说些个吉利话,然见万岁爷这般反应哪儿还敢开口,也俱跟着屏气看着六阿哥一步一步颤颤巍巍朝四阿哥挪。 在场这么些人,也就是四阿哥最不紧张了,他只像寻常一般朝弟弟笑着,朝弟弟张开自己稚嫩的手臂。 “好胤祚,慢慢一步一步走, 不要怕,哥哥就在这儿呢。” 六阿哥咿咿呀呀两声算作回应,朝四阿哥抻着小手一抓一抓的,似有些等不及叫哥哥抱一抱,可哥哥不来便只能他一步步挪。 这几步的距离六阿哥生生走出跨越天堑的感觉,末了扑到了四阿哥怀中,不仅四阿哥激动得抱着弟弟连连夸, 连康熙爷也不吝言语接连鼓励着, 玉琭更是险落了泪。 不怪他们反应过度, 这可是六阿哥头回自己走了这么远,自打出了事儿,玉琭虽说了不信六阿哥有异,然她心中到底没底,恨不得日日盯着六阿哥,只要有细微的进步便是给她给康熙爷莫大的安慰和鼓舞。 偏六阿哥是个慢热又惫懒的孩子,喜叫人抱着,不说自个儿走了连爬也是少的,玉琭总怕六阿哥因那药伤了脑,连腿脚都不能自己支配可就麻烦了。 然幸好无事,六阿哥且不用人教着便自个儿会走了! 众人连道了喜,说了吉祥话,再加之六阿哥拿了剑,这寓意也好,说不得以后还是大清的巴图鲁呢! 此喜上加喜康熙爷少不得赏, 又听了一箩筐的吉祥话这才算是礼成,众人一道用罢膳, 无事的便可出宫回府, 若有还想陪着宫中主子们说话的也可留下各去叙话。 佟佳氏和玉琭正要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回,瓜尔佳氏果真又站了出来,说是要同德妃娘娘讨论些个育儿经,也好为以后做准备。 玉琭心情甚好只管点头应下,且同玉玳和如意格格打了招呼便带着瓜尔佳氏回了,等着送走了瓜尔佳氏,玉玳再带着如意格格从慈宁宫来永和宫坐坐。 “瓜尔佳妹妹快坐吧,到了我这儿关起门来便不讲那么多规矩了,妹妹快坐下来陪着佟佳姐姐吃吃茶,我哄了孩子歇下便来。” 十八郎算是康熙爷的堂弟,故而玉琭、佟佳氏同瓜尔佳氏以姐妹相称并不逾矩,更显出几分亲近来。 瓜尔佳氏也不是个木讷的性子,同人相处这一会儿也知道玉琭没甚架子,便也只管放开了同人亲近着:“客随主便,姐姐且忙去,左右回去了我在王府也是闲着,叫我在姐姐这儿打发多久的时辰都好。” 玉琭笑着应了一声儿, 留下花月莺时在殿里上茶点听吩咐, 她便蹲下身来“嘿呦”一声儿猛得发力, 一手一个将四阿哥和六阿哥都抱在了怀中。 四阿哥和六阿哥惊得咯咯直笑, 尤其是四阿哥还紧紧搂住了额娘的脖子,边笑边叫,生怕额娘将他摔下去了,毕竟他是做哥哥的,额娘的怀抱当多让给弟弟些,算起来已是好久没叫额娘这么抱他了。 “额娘小心啊,小心!” 玉琭今儿高兴呢,也是故意逗四阿哥,四阿哥叫她小心她偏不,抬腿就颠着怀里的两个小胖墩儿跑去孩子们的寝间了,此番又惊起四阿哥和六阿哥好一阵儿清脆的笑。 母子仨是高兴了,然后头跟着的一串儿奴才们险没吓死。 娘娘还踩着花盆底儿呢,竟还敢抱着俩孩子这么跑,这要是摔个大马趴且不说受伤,到底还有客在呢,这脸面可往哪儿搁! 佟佳氏和瓜尔佳氏就在正殿坐着,自也瞧见玉琭是怎么将两个孩子一把抱起来的,亦是惊得直笑,莫名又拉近不少距离。 “德妃娘娘当真是个妙人,看来我今儿是没来错的。” 佟佳氏没直接问瓜尔佳氏的来意,只是点头认同了人说玉琭的话,后似不经意地问:“一会儿妹妹还去平嫔那儿坐坐吗?真论起关系,你同十八郎当是同元后和平嫔姐妹二人更亲近些的,然元后不幸,家里的事儿只能说与平嫔听听了。” 瓜尔佳氏岂不知娘娘的试探,只是轻叹笑笑:“蒙娘娘高看,我不过是赫舍里家的外甥媳妇,哪儿配得上同平嫔娘娘说道她娘家的事儿,且轮不着我用心呢。” 佟佳氏一听这个便有了数,这瓜尔佳氏是对婆婆家的不满呢。 她既来了,定然是奉了十八郎的意思,这母子俩之间能有什么矛盾能让十八郎抛却外祖家寻了外援?这倒是有意思了。 “不见平嫔也罢,平嫔如今也不是想见便得见的,连去慈宁宫请安也总不见她,说是抱病呢不见人的,她是个不爱同姐妹们说笑的,虽是与元后是姐妹,然却不如元后更随和,元后是个极好的人,我儿时还受过元后姐姐的照拂。” “听闻元后未嫁给万岁爷前同你婆母关系顶好,料想元后不少在自个儿亲姑姑身上传承些个好秉性,你婆母定也是个顶和善的人吧?她如今身子可好?” 佟佳氏继续试探着,如若只是他们母子、婆媳之间不和,她同玉琭自不会掺和去,如若是因为旁的,甚至涉及到索额图等人,倒是可听听、利用利用去。 瓜尔佳氏闻言苦笑:“劳姐姐关心,婆母身子是好的,然性子就、、、、、我是做媳妇的说不得婆母的不好,然若是婆母能向着王府,能有半分像德妃娘娘那般爱护亲子,我也不会来这儿了。” 如此佟佳氏可是明白了,瓜尔佳氏的婆母既不向着王府那便是向着娘家赫舍里氏了,料想是十八郎和瓜尔佳氏在中间没少受夹板子气,这才同亲娘同外祖家离了心。 “唉,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佟佳氏只叹了一句,也不再深问了,只等着玉琭回来再一道听听人怎的说,毕竟这位可是是冲着玉琭来的,她便是同玉琭再好也不能直接做了玉琭的主去。 倒也没叫人久等了,六阿哥有四阿哥陪着呢,不消得玉琭多哄,哥俩净手净面在榻上扑腾了会子便将自个儿哄睡了,属实省心得很。, 第608章 求个门路 第608章 求个门路 “叫姐姐和瓜尔佳妹妹久等了,快尝尝我这儿的荔枝酪,昨儿内务府刚送来的新鲜荔枝,数量不过几颗,干吃着不过瘾,浇上酪倒是正酸甜可口的。” 瓜尔佳氏受宠若惊,见德妃娘娘拿荔枝招待她, 可叫她不知怎么谢了。 安亲王府虽也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可下头的小爷和格格们忒多,有好东西也得先紧着王爷王妃,余下的一分也就没什么了,更别说荔枝这稀罕物,她还是去年这时候尝过一个, 而今在德妃娘娘这儿一碗就是三个剥好的荔枝肉,她看着便替娘娘肉疼。 见瓜尔佳氏拘谨了, 佟佳氏忙拉着人打趣玉琭:“瞧给你大方的,当真是得宠得很了,不将些个稀罕的看在眼中,瓜尔佳妹妹可别拘谨,今儿就放开了吃玉琭这大户,她就是留不住好东西,就爱显摆呢!” 玉琭一听这个也直乐,忙搁下手中的碗反驳:“我再显摆也显摆不到姐姐头上去,也就是咱们亲近我才大方呢,但凡换个叫我看不顺眼的,我连白水都吝得给呢!” “用还是不用?若姐姐看不惯我,我连用两碗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儿!” 玉琭说着便要朝佟佳氏跟前儿的小碗伸手,佟佳氏紧忙笑着去护,这一来二去的可叫瓜尔佳氏放松不少,用起来倒也没甚包袱了,更莫名觉得在永和宫比在王府还轻松呢。 待用罢了, 总算是要提起正事来,佟佳氏打发了殿里的奴才, 瓜尔佳氏也不再藏藏掖掖直接道明来意。 “我此番来是想求德妃姐姐可否给乌雅大人递个话, 给我们十八郎在九门谋个差事,我们十八郎以后就听乌雅大人的差遣了。” 玉琭闻言只觉荒谬,福成如今是受康熙爷重用不假,可也不至于叫王爷的儿子给他打下手的。 “瓜尔佳妹妹何出此言?十八郎可是正经的黄带子,福成见了十八郎还得见礼的,何来叫十八郎听候差遣的份儿?妹妹到底是有何难处?” 瓜尔佳氏不能提这事儿,一提便想落泪去,且抿唇压了压心头的难过轻叹道:“也是我们急病乱投医了,十八郎虽说是安亲王府的爷,可什么无差事便什么都不是。” “十八郎同婆母有分歧许久了,姐姐们都知道我婆母是索额图大人的妹子,然她嫁给王爷便是王府的人,依着规矩即便再怎么也不能尽考虑娘家去,偏婆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满心都是怎么为娘家好。” “十八郎是婆母的亲子也合该同索额图大人亲近着,十八郎原也是听话的,只要索额图大人差使他便什么都肯做,然心中到底不情愿, 十八郎只爱读书不爱掺和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儿,前阵子只是推脱个一二回便遭婆母好一番训斥,还言说是我带坏了十八郎,我未嫁来前也不见十八郎不听话。” “然这关我何事,我自嫁去头一日十八郎便同我通了气,叫我不必愚孝事事尽听婆母吩咐,后因训斥也是因十八郎孝心,不愿见婆母伤心,索额图大人有事吩咐他便又去了,倒也不是旁的事儿,是先前索额图大人想以亲事拉拢乌雅大人。” “只怕去的人镇不住乌雅大人,他是叫十八郎扯着安亲王府的虎皮去要挟呢,十八郎自不情愿然却不能不去,然好在您娘家太太给拒了十八郎也算是松了口气。” “当日因着乌雅大人进宫去了,我们十八郎心中有愧想着怎也得见见人再走,莫因为这个再结了怨,太太便叫福安小爷陪着吃茶说话,这一说话谈起读书和作画的事儿了,十八郎直言同福安小爷一见如故。” “后又一道私底下见了几回,也同乌雅大人一道在外头吃过酒,我们十八郎便觉您娘家兄弟二人都是顶好的人,他不想外祖家同您娘家交恶,便起了说和的心思去见了索额图大人。” “可谁道这话才刚一提,我们十八郎便被索额图大人用砚台砸了头,不仅额头见了血,更是被那墨汁泼了一身的污,我们爷是读书人哪儿受得了这般辱没,险没气得呕血。” “后打听为何索额图大人那样生气,竟也不尽为我们爷的话,是索额图大人没在您娘家顺了心,想嫁去的姑娘又同他作对似的病重了,他便拿我们十八郎撒气呢!” 说到这儿,瓜尔佳氏可再忍不住泪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玉琭先前是在玉玳那儿听过这回事儿,可却不知中间还有这弯弯绕绕,闻言也觉索额图太过火了些。 他即便再怎么是十八郎的长辈,也没得这般辱没安亲王府的爷,十八郎是宗亲,是黄带子,索额图这般可是没将皇家看进眼中半分啊。 “好妹妹,快别哭了,十八郎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怎不寻王爷和王妃做主,难不成你婆母就这么看着哥哥欺负她儿子吗?就是再同娘家亲厚总也不至于连亲骨肉都得排在后头去!” 瓜尔佳氏一说这个更是气恼:“婆母糊涂就糊涂到这儿了!她只觉得索额图大人什么都是对的,见了十八郎的伤没得关切两句便念叨十八郎不懂事,为何忤逆长辈。” “正巧那两日王爷身子不适,好不容易从军中回来歇两日还不得闲,日夜就扑在编修宗室谱牒上,十八郎从正院出来便想去寻王爷的,然走到半路便回来了,他不想王爷生气伤身,不想父母争执,他全了孝心也死了心,之后好病了一场。” “幸好先前国子监的孔尚任大人和几位同十八郎交好的来府上瞧他,福安小爷也来开解着十八郎,这才叫十八郎暂放下心结养好了身子,然心却是再不能同赫舍里氏一条了。” “偏一日不搬出王府自立门户,十八郎就得受制于人一日,然十八郎兄弟们众多,且不知何时才能被王爷想起来,做文官末了还是要看索额图大人的脸色,我夫妻二人也是没法子了,便只能来娘娘这儿求个门路,也是想着先同娘娘道明,免得娘娘误会我们用心不纯。”, 第609章 暗波涌动 第609章 暗波涌动 玉琭听了暗自点头,心说瓜尔佳氏嘴上说是急病乱投医,可想得还算周全,依着十八郎这般身份,若是真贸然寻了福成定然会叫他防备了去,而今在永和宫一通哭诉倒是先叫人同情了,也做不来甚猜忌。 只是怎么想都觉得十八郎未必真就无路可走了, 玉琭吃茶沉吟片刻,也不同瓜尔佳氏扯甚弯弯绕绕便问。 “妹妹,你们夫妇俩愿同我们亲近我自是高兴的,只是妹妹和十八郎是否对赫舍里氏家的太不抱希望了些?” “那不仅是十八郎的外祖家,更是太子爷的外祖家,怎么瞧都是跟着索额图大人更有前途些, 我们这小门小户甭管是放在亲王府跟前儿还是赫舍里氏跟前儿都不够看的。” “更何况你也说了, 十八郎是读书人,若真跟着福成便做不来读书人的差事了, 整日在外头巡防风吹日晒的也是遭罪,此举也必会叫您婆母和索额图大人不满,伤了家里的和气何必呢?” “要我说倒不如叫十八郎沉下心来再做几年的学问,他是安亲王府有头有脸的爷,出身亦是好的,王爷怎么着都不会忘了十八郎去,待年纪长些叫王爷给十八郎谋个官怎么着都比跟着福成强。” 瓜尔佳氏沉默不语了,她岂不知靠着王府自是什么都不消得担心的,只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什么都没自个儿靠得住强些。 王爷当年娶了赫舍里氏家的女儿做继福晋,定然是和索额图达成了什么默契,那么在万岁爷眼中他们安亲王府便也尽归为太子一派。 她同十八郎倒不是对太子爷无信心,只是对索额图没信心罢了。 索额图出身高又久居高位,他的眼睛都不是生在头顶上了, 只恨不得举到天上去, 什么红带子黄带子,索额图将谁放在眼中过?怕不是连万岁爷他都时而瞧不起呢, 且瞧他府上奢华摆设, 比宫中还盛三分。 索额图整日只做他的春秋大梦,琢磨着如何拢着太子爷的心,好叫太子爷听话,待登基后大清也予他半个去。 然当今圣上睿智,岂能容得索额图这般放肆,先前几次申斥打压便是给索额图提醒儿了,可索额图半点不知悔改,整日阳奉阴违,背地里也没少笼络朝中大人为他所用,企图左右朝政。 上一个同索额图一般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人还是瓜尔佳·鳌拜,万岁爷当年联合索额图等人联合擒鳌拜时才十五岁的年纪,这十多年了,万岁爷岂能半分长进没有,说不得索额图再过火些,万岁爷便要联合着索额图折辱过的几位大人再擒索额图了。 且看南书房的几位大人,像高士奇高大人、顾八代顾大人、、、几乎半数都是跟索额图有仇的,故索额图若再不知收敛, 万岁爷必不会看在太子爷和元后的面子上再忍让什么。 没人比瓜尔佳氏一族更懂一夜之间大厦倾覆的滋味了,她虽只是旁支的姑娘,然也晓得皇权的威力。 她同十八郎合计着,越是琢磨赫舍里氏一族越是觉得索额图正步着鳌拜的后尘,如此岂能再等,他们不仅得为自己寻个生路,更是要给王府多谋条生路。 说是要投靠乌雅氏的,可谁不知乌雅氏最是听令于万岁爷,他们到底还是冲着乌雅氏背后那尊大佛来的。 既话都说到这儿了,瓜尔佳氏干脆挑明了去,直接起身朝皇贵妃和德妃深深一福。 “我们十八郎年纪不大是不知怎么做官,然他读了圣贤书启悟了心智,只看索额图大人这般恣意妄为便知他是好不长久的,十八郎抛却身份、亲缘血脉,只想为自己为安亲王府求个明路。” 话说到这儿玉琭和皇贵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是求万岁爷呢,这事儿便不是她们能做主的了。 “妹妹快请起吧,你同十八郎的心意我同佟佳姐姐已然知晓,你且回去等着消息吧,这事儿成与不成我都放在心上,过几日便叫人给你递信儿。” “你若出门不便就派个亲信去城东琢玉铺子,那是我亲妹子的陪嫁店面,里头都是自己人,只说是想看看店里的掐金丝珊瑚朱雀钗店里人就知道了,引人去后头说话也方便。” 瓜尔佳氏忙感激地应下,险些又掉了泪去,且缓了缓情绪吃了盏茶瓜尔佳氏便不好久留了,只怕引人怀疑,这便要出宫家去。 皇贵妃叫人送了送,关起门来便忍不住同玉琭笑叹:“若不是瓜尔佳氏寻来,我竟还不知外头已然暗波涌动了。” 玉琭亦是点头:“谁说不是呢,后宫里倒是一派风平浪静,咱们还想着阿哥们年纪小,便是有那些个心思也不急得打算,然谁道外头已然开始结党站队了。” “这十八郎夫妻俩倒是滑头,说是想寻个明路,其实是谁都想不得罪呢,她将索额图说得那样不堪,却未必没抱了支持太子的心思,左右他天然便是太子那边的人,多给自己谋个路以后也能有摇摆的余地。” “再者以后的事儿谁也不好说,可眼下跟着万岁爷听万岁爷的话总是不错。” 佟佳氏捻了捻腕上的串珠,略一沉吟:“其实往好处想,十八郎这般态度也像是索额图走下坡路的兆头,如若索额图当真稳当,也不至于叫身边人这般摇摆了。” “安亲王年事已高,能再撑着王府几年谁也说不准,他下头的儿孙虽是不少,却没一个能立得起来撑住王府的,世子也不是个灵光的人,十八郎袭不了爵自然得好好想想旁的出路,其实他大可在万岁爷跟前儿争些表现,而今却先叫瓜尔佳氏接触了咱们,真是弃暗投明也说不准。” “咱们多想也是无用,这事儿便由着万岁爷分辨吧,总归知道索额图一派并非铁板一块儿这对咱们来说,对四阿哥来说也算是一桩好事。” 玉琭含笑点头:“那咱们现在便寻万岁爷说去?免得叫人心急。”, 第610章 搭上自己 第610章 搭上自己 佟佳氏看了看日头只怕晒着了紧忙笑着推脱:“你自个儿去吧,我替你看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去,我不如你耐晒,这才六月里已是不敢多出门了。” “再者人家瓜尔佳氏夫妇俩可是冲着你来的,自是觉得你在万岁爷跟前儿说话更管用些,我便不凑这热闹了,免得过去了还显我多余, 只能看你同表哥卿卿我我可酸牙了!” 佟佳氏忍不住打趣,倒也不是真酸就是懒怠些罢了,两个人笑闹了会子,玉琭这才更了衣带着人去了乾清宫。 这会子康熙爷没处置政务,正准备歪在昭仁殿内小憩会子呢,玉琭来也没得打搅的说法, 梁九功引着她径自过去了。 进了昭仁殿康熙爷也不起身, 就歪在榻上朝玉琭慵懒地招手:“回去了怎不陪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多歇会子,今儿人多事儿多可累着了吧, 过来陪爷一道躺会子。” 玉琭轻应了一声儿,打发了殿里伺候的,自顾自解了钗环便依过去了,两个人面对面抱着,皆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躺着就是舒服啊。 康熙爷合着眼睛,手指绕着玉琭的发梢把玩着,且看他都昏昏欲睡了,谁道这便开了口点明玉琭的来意。 “爷听梁九功说瓜尔佳氏寻你和皇贵妃去了?” 玉琭哼笑两声:“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爷,我便是为这事儿而来,只是一两句话怕说不清楚,爷不如睡醒了再听我说?” 康熙爷正有此意,十八郎的心思他能猜个大差不差的,便也不急得听玉琭替人递了什么话,只觉他们找上玉琭可耐人寻味, 刚躺下时还琢磨着呢。 也是玉琭对他忒藏不住话了, 既是答案在怀康熙爷便也不多想了, 只是同玉琭亲昵着:“那就一会子再说吧,可叫爷好好抱抱你去,近来朝政繁忙,爷可是久没同你亲近了。” 玉琭红着脸笑着推了推康熙爷挤着她的肩膀,声儿都沁着羞:“爷,这大白天的,你发什么疯呀,不是累了吗?” 康熙爷哼笑着,肩膀抬也未抬:“在你跟前儿爷都是压着放肆的,今儿实在不想忍了,德妃娘娘容我一回成吗,就一回。” 康熙爷口中虽是征求玉琭的意思,可那动作却没征求的意思在,玉琭先是恼后又忍不住笑,半推半就也就容康熙爷撒欢儿去了,先前两个人因为六阿哥的事儿都没甚心思,今儿见六阿哥成长,便也一道高兴高兴去。 殿内并未摆冰, 可叫二人都沁了一头一脑门子热汗, 像是将外头的骄阳锁在了屋里, 晒得人呼吸都燎燎的,末了累瘫了也懒得再叫人进来拾掇,两个人汗渍渍的人黏巴着就睡了,直日头偏西了才勉强起了。 不消康熙爷吩咐,梁九功已然早早叫人放好了池水,康熙爷披衣起身时玉琭还尚未睡醒,她是被康熙爷抱着去泡池子的,池水不热不凉正正好,地方又大两个人也舒张得开,这一清爽玉琭几乎要睡得更沉。 末了还是康熙爷作弄她,又是捏鼻子又是呵玉琭痒痒,这才叫玉琭不情不愿醒来,且攥着一旁盛花瓣的小盆泼了康熙爷几盆子算作撒气,两个人这才又挨在一处,边帮对方洗着头边说起瓜尔佳氏的来意。 “瓜尔佳氏一开始是说来替十八郎谋个差事的,也不讲求好赖,能有个差事就好,我一听这个便觉得不对,安亲王府的小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求助福成,且不说靠着他外家,就是安亲王也不会忽视了亲子。” “后一再细问,瓜尔佳氏这才声泪俱下道明来意,说是见索额图大人愈发恣意妄为、无法无天,几次折辱十八郎,偏安亲王王妃也向着娘家兄弟不向着十八郎,十八郎被逼得没法子,又怕索额图再步了鳌拜的后尘连累王府,他便想弃暗投明谋个生路,总归是冲着爷来的。” “然为何特寻我来递话,大抵是觉得我能给爷吹些个枕头风吧,不过我可没收人什么好处,故这枕头风可不会吹,爷自己掂量着用人,若是爷不爱管十八郎这事儿我便叫人将瓜尔佳氏回绝了去,到也不是什么大事。” 康熙爷应了一声,似闲话般的答了一句:“怎能不管呢,十八郎到底也是爷的堂弟。” “不过你也是傻的,就这么应了她的求,安亲王府家大业大的松松手就能叫你赚一笔,你倒好,替六阿哥收了身衣裳便巴巴来爷这儿递话了,还把自个儿给搭了进去,亏不亏啊?” 康熙爷捏着玉琭鼻尖儿笑人傻,且说起把自己搭进去的事儿了,玉琭顿娇嗔一声攥着拳头砸出一记水花。 “爷还说呢!爷是早盘算好了要欺负我呢,我就是不送上门来夜里也得把自个儿搭进去一回,叫爷如了意竟还要说我傻,亏我来时尽想着怎么为爷分忧,连玉玳也推到改日再见了。” “得!是我多管你们家的闲事了,我回永和宫歇着了!” 玉琭佯装恼怒作势要走,康熙爷紧忙笑着拉人。 “别啊,什么你家我家,咱俩才是一家子,是爷说错话了,咱玉琭才不傻呢,是满心的赤诚和真挚,爷就不如你,爷就狡诈得很,总想着从旁人手里抠得什么好处……” 二人这么一拉一扯池水都险泼出大半去,好在这池子引的活水,吐水的龙口源源不断灌着温水不会叫人冷了,两个人你来我亲密了一阵子,没一会儿就忘了刚刚因什么拌嘴儿了。 然笑归笑闹归闹康熙爷也没忘了正事,更衣的时候康熙爷便拿定了主意。 “既十八郎夫妇俩觉得你是可亲近的,那爷还叫你帮着给他二人传话,就说这事儿爷知道了,上了心,叫他们等着便是。” “爷还得叫人好好看看十八郎的秉性,如若是个忠心的爷自是紧着自家兄弟用,待他得了好想来也能记得你这恩情,你总不计较什么好处不好处的,爷总得替你替四阿哥计较着,待以后四阿哥长大了能替爷办事分忧了,他身边也能有亲近的人帮衬些。”, 第611章 吊着胃口 第611章 吊着胃口 玉琭笑笑也不甚在意,四阿哥才多大一点儿,十八郎若是得用自是先紧着康熙爷自个儿用的。 “总归全凭着爷拿主意就是,说来一开始我也是不想多事的,我只想四阿哥六阿哥健健康康长大,不想他们掺和太多外头有的没的事儿。” “只是后来瓜尔佳氏哭得实在叫人心疼,又说起十八郎受辱也是因在索额图大人面前提起福成, 不想两家结怨起了说和的心,谁道不知哪句没说对叫十八郎成了那出气篓子,念着十八郎无辜,我这才来爷跟前儿提了几句,爷可莫因为我的缘故迁就什么。” 康熙爷点头,替玉琭拢了拢发:“爷知你最是心思纯正之人,爷为了这天下自也不会黑白不分只唯亲是用,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成不成的还两说,别事儿没怎的你反有包袱坠心。” “好了,一道去吃些点心茶水吧,且叫你搭进去了一回,爷得好好赔你才是,陪着爷看会儿折子,夜里爷听你的差使去,你喜欢怎么着爷便怎么着陪你。” 瞧人这话说的,夜里还能有什么差使,无非还是为那亲近的事儿罢了,玉琭羞红着脸锤了康熙爷一下子,康熙爷被玉琭锤得直乐,收拾妥当了便直接揽着人进殿了。 陪着康熙爷看折子倒还使得,玉琭无非就是给康熙爷细笔研墨,然就是这活儿康熙爷也不大舍得玉琭做,便只叫玉琭挨着他坐下, 吃吃喝喝一阵子。 偶听得康熙爷说说下头哪个大人的折子啰嗦净没个正事,或是康熙爷眼瞧得酸了, 便换她给康熙爷念一念去, 倒也不失为是一种乐趣。 等玉琭吃饱喝足了抹抹嘴就要走,康熙爷不乐意了,连扯住了玉琭的袖子:“不是说好了叫爷夜里陪你的?怎说走就走将爷丢在这儿了,今儿事儿不稠,至多就再叫你等一个多时辰。” 玉琭才不叫人如意呢,今儿个大白天由着康熙爷乱来已然是过火了,夜里再陪着实在不像样,也是没得一次叫人吃饱吃够的理儿。 玉琭也是学精了,虽说康熙爷除了初一十五依着规矩往皇贵妃处去坐坐,旁的也不再宠幸了,也没得什么叫她不放心的,然两个人之间总得存着点儿新鲜劲儿,以后可还有几十年相处呢,早早吃腻歪了可就没意思了。 玉琭手腕子沿着康熙爷拽着他的指尖一绕便将袖子给解救了出来,对着康熙爷不舍的眼神儿,玉琭只上前亲了亲人嘴角算是给了甜头,旁的仍是不肯松口。 “不是我不愿意陪着爷, 今儿真是不成了,佟佳姐姐还替我看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呢, 姐姐身子惯不好, 我可不舍得她劳累,回去了我还得看着四阿哥温书呢,明儿顾大人当堂提问,不可不认真对待,不然可得吃手板子了。” “叫我留下或是爷跟我回永和宫也没什么,只是过去了定然得将四阿哥撂一边儿去,爷舍得他挨板子啊?” 得!一说这个便是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康熙爷自是不舍得四阿哥被顾八代训斥了去,别看上书房里的阿哥就数他年纪最小,然也是他最爱面子,心气儿奇高,不许自己落后于人半分。 四阿哥每每得诸位大人们的夸也不见骄傲,唯爱在自个儿额娘跟前儿翘翘尾巴,也是在他额娘跟前儿最是刻苦认真,且一说温书,那是雷打不动定要将那文章读熟读透了才肯罢休。 康熙爷曾见识过,若哪日已是学到夜半了还未学会背会,四阿哥便咬牙发狠连睡也不许自己睡,就差头悬梁锥刺骨了,然他对外倒是总爱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十分惹人好笑。 康熙爷也摸不清四阿哥是如何想的,然他作为孩子的阿玛却对四阿哥这般坚韧的性子十分欣慰,故而怎么着也不能打扰了孩子读书,不能叫孩子如此刻苦之下还不许他额娘陪伴,他只能颇不满地揽着玉琭揉巴了会子,叹了又叹,这才肯松手。 “只盼着咱们四阿哥能快快长大,再大些便能搬去阿哥所了,到时候可由着他学去,想学多久都使得,再不打扰咱们的亲昵。” 闻言玉琭含着促狭朝康熙爷笑:“爷莫不是忘了送走了大的下头还有个小的呢,论起粘人,六阿哥也没比他四哥好到哪儿去。” 康熙爷顿觉头痛,后又无奈失笑:“嗐!说来说去我们爷仨可叫你辛苦了,罢,那等着闲了爷再去你那儿留宿,到时候爷叫保成带着四阿哥去毓庆宫玩,小住两日去,哥俩寻常便黏糊着,咱们松快松快也叫他们松快松快去,爷可不指着他们哥俩考状元。” 玉琭笑着应了,又陪着康熙爷说笑两句,叫人注意着身子莫要熬夜便回了。 永和宫里这会子正热闹,除皇贵妃以外纯禧也寻弟弟们玩儿了。 许是玩儿饿了,他们姐弟仨围在一块儿吃点心,这时节菌子也好,佟佳氏便叫人用菌子炖了老母鸡,熬出浓浓的一小罐来,四阿哥惯不爱这些汤汤水水也用了两碗去,吃饱了昏昏欲睡,就这见了额娘还不忘叫人拿了他的书给额娘看,好提问他去。 “若是累了你只管睡去,明儿早起些额娘再检查你功课也使得,非将自己弄得那样累可不值当,你如今可是长身子比长学识更要紧些。” 玉琭与佟佳氏和纯禧招呼罢,便拉着四阿哥去了他的小书房,坐好了搂着四阿哥好亲昵了一阵子,说是检查功课的,然玉琭一揽便将四阿哥抱在怀中,一副哄睡的架势。 “可顾大人说了,今日事今日毕,儿子得快快长大也得快快变得厉害些,这般才能保护额娘和弟弟啊。” 四阿哥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孝心,直叫玉琭听得心头暖意融融,可玉琭宁愿四阿哥懂事晚些。 说起来四阿哥以前也没那么爱读书,他素来爱玩儿爱闹腾,叫他坐好静心读书实在是一桩难事,可自六阿哥出事儿,四阿哥真就是一夜长大了。, 第612章 卫双消息 读书的事儿都不消得人去催了,四阿哥一头扎到书海里似是跟知识有仇一般,非炼出一副铁齿铜牙将知识都啃得碎碎的吞进腹中,个中辛苦四阿哥是半点不提。 前些日子天暖了,四阿哥说他长大了不消得人守夜了,玉琭心里只觉四阿哥有鬼,夜里便没睡熬了会子,后半夜便逮到四阿哥偷藏火折子点了豆大的灯躲在被窝子里读书。 天爷!这要是点着了被子失火了,四阿哥这么大点儿的孩子要如何自救? 玉琭都不敢多想,生吓出了一身毛毛冷汗,亦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照着四阿哥的屁股就狠打了两下子。 这是四阿哥头一回挨打,身上疼他心更疼,只觉得是额娘不疼爱了他了,哭得那叫一个惨。 然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玉琭岂有不心疼的道理,见四阿哥这样哭她亦是心疼得直哭。 这夜母子俩折腾得都未睡,好在道理是讲得通,四阿哥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躲被窝子里点火,然这今日事今日毕仍说不动,四阿哥就是累也不肯推到明日去。 玉琭没法子,只得赶紧捡了些紧要的提问了去,不过四阿哥是个妥帖的,若自己不会也必不会拿着书到她跟前儿来,约莫是用了两刻钟的功夫四阿哥便背完了书,见他眼睛都睁不开了,玉琭干脆抱着他先去歇着,不必再陪着他皇额娘和姐姐说话了。 “四阿哥是睡了吧?” 待去了正殿,佟佳氏见就玉琭一个回来了便随口问了句,玉琭点头,见六阿哥也吃饱喝足了正犯困呢,就打发奶娘抱下去哄着,她们仨也好清净会子说说话。 纯禧今儿夜里是不回了,就宿在永和宫内,佟佳氏知康熙爷不来便也只管留下,仨人一道换了轻便衣裳在廊下摆了茶桌倒也闲适得紧。 起先三个人只是说说四阿哥和六阿哥,纯禧后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说去阿哥所的那位小八阿哥了。 纯禧素关心下头的弟弟妹妹们,八阿哥她也去看过几回,僖贵妃人不过是冷淡些倒也算不得上是难相处的人,也不防着纯禧同八阿哥亲近,故贵妃在的时候她还抱过八阿哥,惦记着八阿哥的好日子。 六阿哥周岁和八阿哥百天赶在了一处,纯禧便也用心备了两份儿礼,给六阿哥的是一对儿玉佩,八阿哥小也给不得什么贵重的,她便亲手给八阿哥做了一见贴身穿的小衣。 上午给了六阿哥的礼,下午她便去阿哥所见了八阿哥,可今儿个不是僖贵妃来,而是八阿哥的生母过去陪着了,她想给八阿哥试试衣裳的,可还没碰着八阿哥便被那卫氏给挡了回去,那卫氏看她的眼神儿,像她是特来害六阿哥的一般。 “、、、、皇额娘和德娘娘您俩是没瞧见,真真险将我吓坏了,卫氏像是个受了惊了母狼,别说不许我靠近,就是一旁的奶娘向给八阿哥换尿布她都不许,非得她事事躬亲才可。” “人看着像是疯魔了一般,我几乎都不敢对上她的眼睛,也不知僖娘娘怎还许她来见八阿哥,我都怕她哪日疯了再伤了八阿哥就不好了,对了,她还是个腿脚不便的,抱起八阿哥哄睡的时候她腋下还夹着拐呢。” “我朝下头的人打听了,说卫氏的腿当是先前阿玛那二十大板罚的,料想是月子里在永寿宫也没好好养,这才落下了病根儿,八阿哥百日了,她也是足养了百日才起得了身,虽是她人可怖了些,然也是个可怜的、、、、” 且听纯禧这无心一叹,玉琭和佟佳氏对了对眼神儿,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些惊喜来,久未闻卫双的消息,二人还当是卫双知道乖了,谁道是这样的结果。 断了腿坏了身子,这人总该是知道老实两个字儿怎么写了。 眼看着过不了几年纯禧也该是出阁的年纪了,若叫小姑娘一味天真也是不好,佟佳氏沉吟着,到底是择着能说的将卫双的事儿同纯禧说了说,叫人增些个见识也生出些戒备心来。 纯禧直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做不来可怜卫双的心了,不由更是担心起八阿哥:“倒也不是我冷血,只是他亲娘是个这样不堪的人,贵妃娘娘还许八阿哥同卫双这样接触能是一件好事吗?” “倒不如给卫氏些个银子放她家去,这辈子衣食无忧便得了,怎么着也不能带坏了八阿哥,皇阿玛怎的说,是默许贵妃这般吗?” 玉琭呷了口茶:“哪儿这样简单的事儿,先说规矩上便是行不通的,凡你皇阿玛收用过的俱不能再放出宫去,虽她身子不成了,但万一同旁的男人有了首尾说出去不是办你阿玛难看吗?如若再有了子嗣就更要命了,那孩子该是个什么身份?八阿哥又该如何自处?” “总归她是贵妃的人,除了不能放出宫去便只能由着贵妃处置,好在是八阿哥也不常见卫氏,待大些便能跟着他哥哥们一道去上书房开蒙读书了,料想不会沾染了卫氏的不堪。” 纯禧点头,她这做姐姐的也自认有看护弟弟的责任在,连连出声保证:“那以后我便常去看看八弟,常教他些个道理,想来怎么着也不会成了卫氏那般。” “那可叫你费心了,然也莫要强求,且随着你的心意便是,可别叫自己太过劳累。”佟佳氏笑应了一声儿,也不愿关心卫氏母子了,连又换了旁的话题说着。 纯禧也是个识趣的姑娘,只管又捡了有趣的说,三个人竟也忘了顾着时辰,直说到后半夜才歇着去了。 后宫里没了碍眼的,僖贵妃也暂同玉琭、佟佳氏有了些默契,这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寒去暑往,玉琭只觉昨儿还给六阿哥过着一岁的生辰呢,而今再过两日六阿哥便三岁了。 小孩儿如今是什么都好,能吃能睡个头也窜得快,可就是一条不好,尤其是六阿哥日渐长大玉琭便也越发的愁,以致食不下咽夜不成寐的地步。 六阿哥这都三岁了,还都不会开口说话,当真叫人愁死了。, 第613章 不能开口 第613章 不能开口 夜里也不知稀里糊涂做了什么梦,玉琭竟梦见六阿哥不仅不会说话连路也走不利索,饭也不会自个儿吃用了,那么小一个孩子天天就只能躺着,每天只能叫人灌些米油过活。 本还是个胖乎乎的孩子,没过半个月便瘦得皮包骨了,就当六阿哥快饿死的时候,他又猛然可以开口说话了,这开口第一句便是。 “额娘,我活不下去了,你叫我死了吧。” 只因梦里这句,生生将玉琭给吓醒了,梦醒后方觉枕头都哭湿了,身上也是冷汗津津的,待吃了盏莺时递来的热茶玉琭也没心思再睡了,裹了衣裳便去寻了六阿哥,守着小孩儿度了后半夜。 六阿哥晨间醒来见了额娘还十分欣喜,自个儿一坐起来就朝额娘怀中扑了去,小胖子好一阵儿无声撒娇,玉琭搂着六阿哥盼了半晌儿,怎也没盼着六阿哥奶声奶气叫她一声儿额娘。 玉琭心头略有些失落,可面上不显,亲了亲六阿哥的额头便放开了他,叫孩子自个儿穿衣去,也是想着孩子越是不好便越是要他自立些,不能开口便也少求人,如此日子也能过得顺心。 “六阿哥快些自己穿衣起身吧,额娘叫人给你做了你爱的炸小黄鱼,酥酥脆脆的正好入口,只是这东西有些油腻晨起不好用多了。” 六阿哥一听这个眼睛就亮了,忙拉住额娘的手摇了摇,玉琭知道这是六阿哥要同她沟通的意思,忙停下给人递衣裳的动作,认真看着六阿哥去。 只见六阿哥面上露出些讨好的笑容,朝额娘张开了一只小手,这就是想吃五条炸小鱼的意思了。 玉琭笑着摇头:“五条太多了,你还得用羊乳、点心和小菜呢,应季的果子也切了一碟子,什么都得吃点儿可不能挑食,挑食要生病的。” 六阿哥略有些失落,小嘴巴都撅了起来,可他也是个十分懂事的孩子,既是五条不成那四个总可以了吧。 然四条也不成,六阿哥艰难掰着小手指头,比划出三的时候都快哭了,这可怜兮兮的小表情简直同玉琭梦中的一模一样,玉琭顿觉心痛,到底还是没坚持住朝小孩儿点了头去。 见三阿哥露了欢喜的表情,玉琭心头的难过这才缓了些,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催着小孩儿穿衣,六阿哥高兴了动作那叫一个利索,鲤鱼打挺似的从榻上蹦下来。 也的亏六阿哥除了不能说话旁的一切都好,这才给玉琭莫大的安慰,平日沟通起来倒也不费劲,如若六阿哥再是个傻的连话也听不懂,那玉琭才要哭呢。 待六阿哥穿戴好了自己洗漱罢,便巴巴拿着锦帕子来抬着湿漉漉的脸要额娘擦,玉琭含着笑,细细给六阿哥擦干净抹了搽脸油,末了还是忍不住捧着六阿哥的脸教他说话。 “好宝儿,你叫声额娘试试好不好?你小时候哭得可响亮了,你是能发出声音的,来,你摸额娘的脸和喉咙,看额娘的口型。” “额——娘——” 每每一说这个,六阿哥眼神中都流露出不安来,他虽是照做了,可眼睛里尽流露出怯怯的神色,小嘴儿也抿得更紧了。 且见额娘不厌其烦的教着,六阿哥似也鼓足了些勇气,小嘴儿颤颤巍巍张开,玉琭低头瞧着,看六阿哥舌尖都微微发抖,好半晌儿才勉强虚虚发出一声“呃”的音。 只瞧六阿哥说话犹如上刑的样子玉琭心都要痛死了,强忍着没在孩子跟前儿哭出来,玉琭一把将六阿哥紧抱住。 “好孩子,够了,够了,这就够了,额娘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看你也是能发出声音的对不对,咱们的六阿哥可厉害着呢、、、、、、” 玉琭似是自我安慰般的夸着六阿哥,六阿哥一声不吭也只回抱着额娘,且在他额娘看不到的地方,六阿哥面上流露出些个犹豫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可到底还是合上了,只拉着额娘的手乖乖去用膳了。 六阿哥懂事得很,似是察觉到额娘的情绪了,他坐在桌前他还知道给额娘布菜、给额娘夹点心叫额娘开心,即便他筷子使得不利索,将额娘爱用的杏仁奶酥给夹碎了,额娘也还是欢喜了。 见额娘又开心了,六阿哥这也才开心了去,待用罢吃了茶,六阿哥便自个儿从椅子上下来,颠颠地跑去自己房中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挎在身上。 玉琭一瞧就知道六阿哥这是想去上书房寻四阿哥了,依着眼下虚岁的法子,六阿哥其实已经算是四岁了,年前七阿哥和八阿哥都开始启蒙了,唯独六阿哥还未正经读书。 小孩儿还不会说话,书也读不来,偏寻常背的东西还不少,康熙爷也不知该怎么给六阿哥寻合适的老师带着,只能是叫六阿哥先跟着兄弟们旁听,且捡着他喜欢的学着,待再大点儿了直接学写,以后用字来跟人沟通也容易些。 为照顾着六阿哥的身子,康熙爷也不舍得叫六阿哥每日依着规矩寅时便去读书,允他每日睡够了吃饱了再过去,上午听个一个时辰的书就叫人接回来,之后由着六阿哥玩儿去,只觉六阿哥能先将学会打理自己的事儿,能学通规矩就最要紧了。 六阿哥倒也是个聪明的,虽不能言但道理和规矩也都学得通,上个月闲来无事去看哥哥们练骑射了,武师父教了几招剑法,六阿哥在一旁才看了一会儿就能拿着自己的小木剑比划得大差不差了。 见此天分也叫康熙爷和玉琭十分欣慰,故对待六阿哥也少了几分小心翼翼,渐渐能放开些手了。 就像今儿个,六阿哥想去上书房寻他四哥一道读书玉琭也不再跟着了,只管点了下头的小豆儿陪着去,给六阿哥端茶倒水,时而也替六阿哥开开口。 玉琭蹲下身来给六阿哥理一理衣服上的微微褶皱,替他检查了下小挎包里的两本书,老母亲操心得很,还怕六阿哥饿了下头人不知他爱吃什么零嘴儿,便又叫人拿了他爱吃的甜杏干和葡萄干各装了一荷包。, 第614章 为之可惜 第614章 为之可惜 “你哥哥们读书一节课甚长,你若累了也不必坚持,朝上头大人行个礼便可出来歇歇透口气,累了便去阿哥所你四哥屋里躺一躺。” “额娘知道你心里也有主意,不愿叫弟弟们将你比下去了,可不管怎么样你和你四哥在额娘心里都是最好的,所以别太勉强了自己, 你还小呢,不管是读书还是练骑射都有大把的时间,咱们依着自个儿的步调慢慢来就是了。” 六阿哥含着笑应下了,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意思是叫额娘放心,后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歪了歪头,这便是他过去了有四哥可依靠的意思, 总归还是叫额娘将心放在肚里的,末了小大人似的朝额娘行了礼,六阿哥便带着小豆儿出了永和宫往上书房去了。 玉琭目送着六阿哥出门, 心说老天真是偏爱她给了她两个这样懂事的孩子,甭管是四阿哥还是六阿哥,这哥俩就没叫她费过心的,可老天为何又要同她玩笑? 若是可以,她这个做额娘的宁愿自己一辈子不能开口说话,替了六阿哥的痛苦。 这孩子虽是从不表露什么,可他到底还是对自己不能说话,不能同兄弟们一道正常读书很是介怀的。 想到六阿哥时而看着四阿哥读书时怔愣发呆的样子,玉琭便止不住的心疼,可如今也是什么法子都试了,也不见是六阿哥的嗓子出题,许是心理上的也许是有旁的缘故,且得慢慢等慢慢教,兴许有一天六阿哥就能说话了。 玉琭轻叹, 也不愿想太多,干脆起身去两个孩子房中拾掇拾掇去,该拆洗的拆洗, 该添补的添补,虽是这事儿不消得她费心,然做母亲的总觉给孩子的关心不够,在吃穿用度上总是忍不住操心的。 八月份的天甚热,六阿哥贴着宫墙踩着阴凉地儿走的,可还未到地方还是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六阿哥也不叫小豆儿给他擦汗,他自己不急不慢从小挎包里拿出额娘给他准备的手绢子,整整齐齐叠成小方块沾了沾额角和脸颊。 到乾清门前时正碰上下朝的时辰,六阿哥便偏了偏身子叫诸位大人先走,诸位大人见了六阿哥也接连见礼,六阿哥也不卑不亢回着。 特过来给他请安的他便朝人拱拱手,若是远远朝他望来招呼的他便稍点点头,即便不会说话也断不觉得自己矮人一截,断不会莫名露了畏惧或是怯懦。 不像七阿哥为了不叫人瞧见他腿脚的毛病,他在上书房最早一个到最晚一个走,能不起身就不起身走动,生怕被人耻笑了去, 即便没人耻笑他,他依旧觉得旁人大剌剌的目光叫他如芒在背。 凡见过六阿哥的就没有不夸六阿哥好气度的, 可越是看六阿哥好便也越是替六阿哥可惜, 如若六阿哥健健康康没一丝不妥,以后前途定然不比他哥哥们差,然六阿哥这般,待长大了怕是万岁爷想交代给他差事做都不好交代。 六阿哥不会说话要怎么发号施令?怎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来服众呢?一想这个众人都无不叹的,时而可惜得很了还小声议论些个。 六阿哥只是不会说话,他又不是听不见看不见旁人对他的态度,然即便叫人说到脸上也不见他动怒或是不满,他只是习惯了便不在乎了,只巴巴在人群里寻着熟悉的身影,后见了舅舅出来了连忙快走两步上前,拉了拉舅舅的袖子同人招呼着。 福成出来时正想着差事,都没注意到六阿哥到跟前儿了,被六阿哥拉了袖子才反应过来,见了六阿哥他面上立刻带了笑,边朝六阿哥见礼边问候着。 “给六阿哥请安,您和娘娘、四阿哥近来可安好?这么早来是要去上书房读书吗?” 六阿哥笑得含蓄,拉着福成的手点了点头,念着舅舅起来得早没用膳,六阿哥还将额娘给他的甜杏干分给舅舅一半,抬手拍了拍舅舅的肚子叫他充饥。 见六阿哥这样懂事,福成心里熨帖得厉害,亦是心疼着外甥,且又往上书房的方向送了送六阿哥,到了没人的廊下这才一把将六阿哥抱起来颠了颠,好好亲近亲近些。 “多谢六阿哥的杏干儿,舅舅领了你的心意就饱了这些还是你留着吃吧,今儿个舅舅面圣倒也不好给你捎带什么,待下午了得闲叫家里给你送个东西,你看了定然喜欢。” 六阿哥搂着福成的脖子贴了贴表示亲昵,因好奇舅舅给他的物件儿呢,小手急急比划着可不见先前在人前的老成和镇定了。 福成常见姐姐的孩子,自是理解六阿哥的意思,这便给小孩儿细细解答。 “六阿哥还记得你在书上看到的那柄短剑吗?说是金人一位将军用过的,此前一直有主人家不愿意出,后来舅舅寻了关系用了另外一把宝剑给你换来了,只是近来忙碌竟一时给忘了去,碰着你了才想起来了,你生辰时舅舅不在京中,这短剑便算是舅舅赔给你的生辰礼吧。” 六阿哥一听这个稍有些激动,也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乐了,只又紧紧抱着福成去,松开了福成的脖子又朝人作揖,总归是感激得很。 末了福成不仅没能把手里的半把杏干还给六阿哥,手里还又多了半袋儿去,六阿哥感激他呢,将整小袋儿的杏干都给他了,一双大眼眨巴眨巴,真叫人拒绝不了。 福成失笑,只得捏了一杏干放入口中,六阿哥见此也如了意,便也不再耽搁舅舅出宫点卯,忙从人怀中跳下来又朝福成深深一拜,蹦蹦跳跳往上书房去了。 也就是这会儿六阿哥的举动才像是个孩子,然跨过了门槛子,六阿哥又规矩起来了,克制着喜悦压着步子,先朝上头的大人见了礼便慢慢过去坐到了四哥旁边的座上,摆好书坐端正,甭管听不听得懂这态度万不能不好。 这节是冯大人讲的满文,上头几位阿哥听得不吃力然对六阿哥来说是难的,不过他态度端正,上书房的几位大人就没有不喜六阿哥的,总爱给六阿哥开开小灶,态度还十分和蔼可亲,从不对他严厉。, 第615章 哪来泼猴 第615章 哪来泼猴 趁着叫阿哥们自己背书的工夫,冯大人特到六阿哥跟前儿,捡了六阿哥识汉字的书给六阿哥读了几个简单的词儿教着。 六阿哥不会说便默默记,饶是这本认字的书他跟着额娘提早学过,已然掌握得七七八八了,他再学一遍仍旧认真。 待认过了字他便自己洗笔研磨细细练着,他手小握不好笔, 写的字大的大小的小还歪歪扭扭的,冯大人也不说他,只握着六阿哥小小的手写着,叫六阿哥细细感受下笔的轻重。 “阿哥习字最是不能心急,先前臣看了阿哥练的几张横竖撇捺,笔端略带些急躁, 这习字非一日之功, 乃是练一辈子许都不能叫自己满意的一件事, 然也不必灰心,每日习练便每日都有进益。” “阿哥若不爱练那简单的便学写永字便是,习好这一字便可字字通,侧、勒、努、趯、策、掠、啄、磔,只要阿哥将这永字八法融会贯通了,就不会写不出不端正的字来。” 六阿哥朝冯大人点头,翻了书寻出个谢字指给冯大人看,冯大人顿时面上笑意满盈:“阿哥客气了,教阿哥们读书习字是臣的本分,不过臣记得上一次教阿哥识字时才学到第二十一个,阿哥什么时候连末页的字页会认了?” 六阿哥不好意思笑笑,又翻着书寻出了个娘、和哥字点了点, 冯大人立刻便明白了,原是德妃娘娘和四阿哥教的。 且不等冯大人再问, 又见六阿哥一个个指字给他看:“娘不知吾习字, 怕吾累,请大人瞒。” 冯大人直乐, 明明可直接问的,然却觉得如此沟通十分有趣, 便也学着六阿哥寻了字来点:“为何瞒?” 六阿哥想了想,郑重又郑重地写了一个不甚好看的孝字,冯大人虽仍不明白六阿哥瞒着练字和孝道之间有何干系,可六阿哥小小年纪能为了孝道做事便极难得了,他便也不再深问,只管点头应下,又细细指导六阿哥几句便罢。 到了午初三、四、五阿哥可歇息片刻,只见四阿哥一起身六阿哥便也放了笔巴巴黏糊上去了,四阿哥也朝弟弟一笑,桌上的纸笔书本也不收,只管拉着弟弟去隔壁吃茶歇息了。 “手酸不酸啊,我看你一刻不停地练字,今儿是怎么了,我怎看着你比平日还用功呢,莫不是谁又说了不好听的话了?你可别理会。” 六阿哥摇头,倒不是听人说了什么,只是见额娘心急他也心急, 便想尽快得些进步叫额娘安心,眼下写的这些字不好看他可不好意思拿去额娘跟前儿邀功,什么时候写得漂亮了才好拿去额娘跟前儿, 叫额娘高兴高兴呢。 然他也怕哥哥担心,便只朝哥哥比划着,说自己喜欢读书。 “那好吧。”四阿哥小大人似的轻叹:“你只别累着才是,指头都捏红了哥哥好好给你揉揉,午间就不回去了吧?陪着我在阿哥所用可好?不然这会子回去可瞒不住额娘,额娘明察秋毫,知道了可是要打屁屁的。” 四阿哥挨过一回可是长了记性,虽那时候六阿哥没亲眼看着,可每每四哥一皮见额娘抬手便捂着腚跑实在滑稽,他忍不住呲着牙乐,见险将他四哥笑恼了,六阿哥这才紧忙抱住了四阿哥的腰,小小的喊了声儿哥。 四阿哥一下子就被这声儿哥给喊熨帖了,抱着他弟弟好一阵疼,将六阿哥脸都挤红了也不撒手,正欲再叫六阿哥喊他一声儿哥的,谁道三阿哥抬腿儿过来了,见不得他们兄弟俩感情深,还怪里怪气呦了一声儿惹人心烦。 四阿哥看也不看三阿哥,只拿了帕子给弟弟擦着指头上的墨渍:“兽园在畅春园呢,这老远的哪儿来的泼猴没关好怎跑紫禁城叫唤了?六弟你听见了吗?” 六阿哥最是会装无辜天真的,他不说话便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肉嘟嘟的脸颊都跟着颤,如若五阿哥在这儿他必憋不住先笑出来,然今儿可惜了,五阿哥被冯大人扣下来背书呢,错过了这场笑话。 可饶是跟前儿没个笑话的三阿哥的脸也黑了去,当即快步上前质问四阿哥:“四弟,你什么意思。” 四阿哥也无辜睁大了眼睛:“三哥这话才叫我不明白呢,弟弟在这儿好好给六弟净手呢,三哥冷不丁的来质问我这个可叫我迷糊了,三哥好生吓人,我倒是习惯了三哥您这般,可六弟胆子小您可别吓着他了。” 六阿哥配合得很,这头四阿哥话音一落,六阿哥就开始啪嗒啪嗒无声落泪,鼻子抽得声儿倒是大,这一动静惹得门口候着的奴才们都看了进来,小豆儿一见这可急了,忙跑进来给六阿哥擦泪去。 “阿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莫不是谁欺负了您?” 四阿哥瞥了一旁的三阿哥一眼,也学着人平日的阴阳怪气儿:“哎呦,到底是谁将六弟给吓哭了,我可不敢说啊。” 哥俩联手欺负人,可叫三阿哥险没呕死了去,心说得亏六阿哥不会说话,这要在是个四阿哥这般能言善辩的他非得被气死了不成。 三阿哥倒也含着理亏,知自己这会子开口也是越描越黑,干脆哼地一声儿甩袖子走了,不同着哥俩争辩什么。 临迈过门槛子的时候还正撞见五阿哥进来,三阿哥都没停下招呼,撞着五阿哥的肩膀就走了,可给五阿哥撞得一趔趄,要不是一把抓住了门框子扶好五阿哥非得摔倒不可,然不等他念叨三阿哥便跑远了,五阿哥老大不乐意也只能嘟囔两句。 “这什么人啊,连道儿也不知道看的。” 四阿哥拉着六阿哥上前扶了五阿哥一把:“别理他了,且不知又发哪门子脾气,整日欠了他似的。” “对了,你那文章背好了吗?冯大人没训你吧?” 一说起这个五阿哥顿时小脸一苦,拉着四阿哥好一阵诉:“哪儿能这么快啊,我是领了罚才能出来喘这一口气的,夜里又得加练十张大字,文章也必得会背了去,连累我那伴读兄弟也跟着遭罪,我可对不住他。”, 第616章 以大欺小 第616章 以大欺小 “四哥,哥,救救我吧,这文章可到底要怎么背,怎的你读个二遍就会了,偏就我榆木脑袋?” 四阿哥忍不住笑,给五阿哥递了盏茶去:“这有何难的, 先知其意再熟读,想会背也就不难了,只不过今儿我想着回额娘那儿歇着呢,夜里怕是不能同你一道学了,要不就趁着这会子离用膳还有小半时辰我先给你讲讲意思,之后你自个儿用功就是。” 五阿哥得了他四哥这话感激的不行,都来不及谢便一阵风似的往外跑,他急着回去拿书去呢,四哥的时间宝贝他可不能浪费了去。 四阿哥和六阿哥见状相视一笑, 这会子的工夫也不枯等,四阿哥先是吩咐了跟前儿的奴才一会儿把午膳摆到这边来,后又想起顾大人给他布置的文章他还留了个尾巴,然他今儿就带了一个小太监来,没多余的人可支应了,便想着自个儿回阿哥所一趟也使得。 “哥哥也要回去拿本书来,你跟我一道过去吗?还是在这儿等着,总归也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吧。” 六阿哥抬头望了望外头的骄阳,虽是想粘着哥哥可到底是不愿挨晒了,便只摇了摇头,提着自个儿的小挎包拍了拍,这是要留下来自己看看书的意思了。 四阿哥无不放心的,便笑着朝六阿哥点了点头:“那成,叫小豆儿进来支应着吧,也算是陪着你, 记得点心可别吃多了, 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 六阿哥又点头,小小地叫人一声儿哥, 四阿哥心软的不行,揉了揉弟弟的脸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待吩咐罢小豆儿进去伺候着,他便也不顾着规矩了跑着去了阿哥所,生怕弟弟等急了。 六阿哥倒是不紧不慢,先是坐好掏了书出来,眼睛看着头上的字儿,下头的小手却没停歇,一颗一颗捏着额娘给的葡萄干儿吃,就着奶茶很快就见了底,六阿哥翻了一页,小手往荷包里一探摸了个空,小脸儿顿时露出遗憾来。 且先抬头看了看屋里摆的西洋钟,这一小袋子葡萄干竟被他用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便吃完了,六阿哥有些不知足的咂了咂嘴,末了还是没耐住,将手上的空荷包递给了一旁的小豆儿,示意人回去再朝额娘给他讨些回来。 每每来了这儿,小豆儿中间定要为阿哥的零嘴来回跑个三四趟的, 故也没有多想, 他给阿哥续了盏奶茶便攥着荷包回永和宫了,回去了也正好同主子说一声儿阿哥们在这儿用膳的事儿,免得叫主子枯等。 可就是这再寻常不过的事儿了,今儿却出了岔子,小豆儿前脚刚走没一会儿就有人过来了,六阿哥还当是哥哥回来了,忙跳下椅子便绕了屏风去门前迎,谁道抬头一瞧竟是三阿哥又拐了回来。 倒也不知他来是作甚的,许也是又东西忘了拿自个儿回来一趟,抑或是气不过又来寻人不痛快的,六阿哥也不甚关心,甚至仗着自己年纪小连朝人招呼的动作也没有,扭头便想回去继续看书去。 然三阿哥见屋里就六阿哥一个,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得哼笑一声儿抬手从后头揪住了六阿哥的衣领子。 “六弟哪儿去啊,怎见了哥哥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皇阿玛素来说你规矩最好,然离了皇阿玛眼前就变了脸了,你小小年纪倒也是个会演的。” 六阿哥年纪小,个头才到三阿哥胸口的位子,被人从后头揪住领子顿时就有些喘不来气了,他忙攥着领子扭身挣扎。 挣脱间也不知怎得还不小心打了三阿哥一下子,就这一下子可惹恼三阿哥了,只见三阿哥攥着六阿哥的肩膀使劲儿一推,顿将六阿哥挤在了屏风处。 “小哑巴长长眼!四阿哥在这儿的时候我还能给你些脸,如今四阿哥不在你就得夹着尾巴做人,我是你三哥你不敬我就罢竟还敢打我!你当你是什么东西!” 三阿哥是一早就看四阿哥六阿哥兄弟俩不顺眼的,读书比不过四阿哥,这斗嘴也从未叫他讨到好处,他是恨极了四阿哥不假,可有时候也会莫名的想,就四阿哥这样聪颖的得皇阿玛喜爱也不奇怪,可六阿哥呢,他又凭什么叫皇阿玛看重了去? 不过是个小哑巴,乍一瞧是个可怜兮兮的,然六阿哥惯是个会装模做样的人,这样的人又凭什么讨得所有人欢心! 凡有好的送来都紧着六阿哥先挑,写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也能叫皇阿玛夸上天去,还珍惜得不得了,将那大字好生收藏起来,就是太子二哥都不曾有这样的待遇。 胤祚!胤祚!难不成皇阿玛还真有将国祚寄托在这小哑巴身上的念头不可? 凭什么! 即便以后二哥真不能即位,依着次序也该是他的! 三阿哥恨恨瞪着六阿哥,上上下下扫着人,总想着趁着没人好好欺负欺负六阿哥去,反正六阿哥有不会说话,他避着些显眼的地方下手,六阿哥只能吃了暗亏,想告状都没那嘴告去! 六阿哥不会开口感觉便比寻常人更敏锐些,他哪儿能看不出来三阿哥含着坏心呢,再者他如今被三阿哥逼在角落领子还叫人拽着,当真是做了人刀下的鱼肉了,半点儿反抗不得。 六阿哥心头又气又怕,心里急急念着哥哥,眼睛里都含着一泡泪欲掉不掉的,后三阿哥忽得往他肋下掐了一把,六阿哥疼得顿时眼泪啪嗒啪嗒之掉,疼痛之余也由害怕生出一股子羞恼不忿之气来,攥着小拳头便朝四阿哥招呼了去。 然他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身高力气都太过悬殊,乱拳还没打出去又挨了三阿哥几下掐,险疼得叫他站不住。 呼之欲出的声音逼得六阿哥嗓子乃至于肺腑都火辣辣的疼,眼看着三阿哥又狞笑着朝他伸手,忽听得一声大喝,“胤祉!你该死!” 六阿哥泪眼模糊间见哥哥像是天神似的奔了过来,他心头顿时委屈奔涌而出,喉间发出小小的呜咽,连滚带爬的从三阿哥的影子下头出去投奔哥哥了。, 第618章 暗自拉拢 第618章 暗自拉拢 如果四阿哥真就死了或是重伤毁了容貌,那三阿哥也得是个被废的命,虽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可他直接被皇阿玛贬为庶人也不无可能,同天间坠入泥潭,那同死还有甚区别? 大阿哥素不喜欢三阿哥,搁在以前怎也不会对三阿哥说这些,可近来额娘同他说,若想以后长大了同太子相争他必得学会拉拢下头的弟弟们。 底下年纪小的几个就不提了,年纪小拉拢着也没甚意思,就说三四五阿哥,四阿哥是个聪明的,然四阿哥却是向着太子的,五阿哥又是四阿哥的跟屁虫,他没得选,故才有他这会子对三阿哥的好心。 可就这般看来三阿哥真不是个聪明的,这样的人值得拉拢吗?别是个蠢的就知道关键的时候坏事。 大阿哥沉着脸没再作声,只在心里攒了火,心说今儿甭管他向着谁都得挨罚,作为兄长没能及时阻拦弟弟们打架就是有错,皇阿玛定然得迁怒和他同太子去,既如此他也就懒得再拉拔三阿哥了。 三阿哥能不能过了今儿这关还说不准呢,如若真就被皇阿玛厌弃了那三阿哥可就没用了,如此也省得他再费心。 正想着,大阿哥只觉胳膊微微一沉,三阿哥又拉他呢,小声儿求着:“求大哥一会儿替我说说话吧,皇阿玛素偏心老四老六,今儿是我倒霉,若我栽了明儿许就是大哥是下头的弟弟们被他们兄弟俩算计了,总归咱们都不及德妃的孩子金贵的。” 大阿哥一听这个就更烦了,三阿哥明面上是求,可绵里藏针刺他的心是几个意思? 偏生这不中听的话还没说错,凡长眼的就没人看不出皇阿玛对四阿哥兄弟俩的宠爱,可若真就因为三阿哥这话帮了他、、、、大阿哥心里又不痛快了,且在心里掂量着计较着,末了上下扫了三阿哥一眼,到底还是点人了一句。 “三弟话这样多,定然是伤的不重了。” 三阿哥乍一听还当是大哥不肯帮他,面上除了血便显得他脸惨惨白,可心头一动又很快转过来了弯儿,忙轻声道了谢了,闭着眼睛直直就往大阿哥怀里倒了去。 “呀!”大阿哥佯装惊讶大叫:“三弟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快来人啊!皇阿玛!三弟晕倒了!” 随着三阿哥的晕倒,屋内又小小骚动了一阵子,康熙爷虽是气恼,但也不至于连儿子的安危都不顾,便紧忙也叫人将三阿哥也抬到软榻上来躺着,见四阿哥六阿哥戒备得很,也不叫他们挨着躺,俩人脚对脚一人一头,免得一会子恢复些了又掐起来。 些个救急的法子康熙爷还是知道的,康熙爷又是掐三阿哥人中又是捏人指尖子,三阿哥疼得浑身冒冷汗可为了小命硬是没敢醒,眉毛都没动一下子。 待他险些挺不住的时候忽听得外头梁九功高声来报,说是太医到,三阿哥顿感人中的疼痛消失,心中大呼得救,然没几息的工夫人中处又挨了一针,三阿哥吃不住疼,这才紧忙“悠悠转醒”,含着泪抖着嘴唇儿,喊了声皇阿玛去。 然康熙爷没顾得上理他,这会子正紧着太医给四阿哥止血呢,又叫人好好看了四阿哥的手臂,他还记得前些年四阿哥胳膊脱臼,一回太医说不可再伤着的话呢。 好在两个孩子到底年岁相差不大,打架也没甚一招制敌的狠法子,就尽往对方脸上招呼去了,瞧着血刺呼啦又红又肿,但却不甚严重,四阿哥止了鼻血擦干净脸瞧着也就不那么骇人了。 见四阿哥无事,康熙爷总算是能把心放回了肚子了,这会子也不露出什么关切的神色了,他且绷着脸抱着六阿哥大马金刀的往主位上一坐,叫那两个破孩子都跪到跟前儿来各自陈言。 “朕念你们年纪小,素体恤着,叫你们上午不必跟着保清保成学那么晚,午初便可歇息用膳,这一歇竟还歇出错了,还有力气打起来!” “到底是什么龃龉叫你们兄弟俩下这样的狠手,你们扭头看看对方的脸,可还记得从前的兄弟情谊?” 三阿哥和四阿哥都乖乖跪着,听皇阿玛的话饶是不情愿也只得撇着头看了对方一眼,可这一眼都显多,两个人同时不忿哼了一声各自将头别了过去。 康熙爷见此险气笑了,也不问二人了,先哄着怀里还抽噎的六阿哥,这事儿先听听六阿哥怎么说。 “好孩子别哭了,阿玛刚刚着急没怎么听清,你是开口说话了吗?好孩子你是不是会说话了,别着急,慢慢给阿玛说说好不好?” 康熙爷用手掌轻柔地给六阿哥沾着泪,先前乍一听小孩儿“放开我哥”那句吼当真是吼得他心头发颤眼圈儿都隐隐烫着,好似这辈子没听过这般天籁一般。 可那时四阿哥正危急,现下反应过来只觉得像是他做了一场梦,一阵惊吓后的恍惚,六阿哥那声儿做不得真。 而今他只能小心翼翼期待着同六阿哥确认着,只盼着六阿哥真就一时情急开了窍了,再不是旁人口中的小哑巴了。 六阿哥含着泪急急点头,可他没怎用做嗓子,刚那一声儿又是用狠了,这会子就是想说也不好发出声儿来,急急张着嘴咿咿呃呃一阵,这才勉强蹦出一个个字来。 “打、、、、打、、、三阿、、、打我,哥、、哥哥、、、救、、、、” 只听着从六阿哥口中说出的含混几个字,康熙爷这老父亲险没激动得哭出来,一时竟也不气三阿哥和四阿哥不顾手足情谊动手了,若没这这事儿怕是六阿哥也不能被激得说出话来。 可一想六阿哥的话康熙爷那火气又蹭蹭直冒了上来,刚四阿哥便说是三阿哥欺负了弟弟,这会子六阿哥又说三阿哥打他。 三阿哥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思欺负了六阿哥?六阿哥才这么大点儿他这做哥哥的下得去手? “三阿哥你怎么说?你为何欺负六阿哥!” 三阿哥还没开口便先落了泪,拖着哭腔喊冤。, 第619章 又掐起来 第619章 又掐起来 “还请皇阿玛明鉴,儿子怎会平白无故欺负六弟去?平日里儿子同六弟又无冤无仇的,儿子是失心疯了吗欺负弟弟去,况且弟弟先前还不会说话,我疼他还来不及!” 三阿哥刚说完这个四阿哥顿觉拳头又痒痒了,扭头恨恨看人:“三哥真会睁着说瞎话,且不论今儿你欺负没欺负六阿哥,你就没疼爱过六阿哥,几次叫他小哑巴,回回惹人不痛快,当人都聋了不是!” “寻常有我陪着六阿哥的时候你都言语上打压欺负六阿哥,今儿个六阿哥落了单你就敢上手去打,三阿哥,你还是不是人?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我的暾焱都比你知礼!” 四阿哥可当众说三阿哥狗都不如,三阿哥岂能忍,险压不住冲动再给四阿哥一拳去! “四弟你可别信口雌黄欺人太甚!到底是谁巧舌如簧半点嘴上的亏都不肯受?我再怎么样也是你三哥,你可曾敬过我?你可知礼?” “嗬!原来叫弟弟们吃亏只能被你教训着便是你的礼了!敢情我们都得任你打骂呗!你什么东西,好大的脸!” “你再说一句试试,我非撕了你的嘴不可!我再说一遍,我没欺负六阿哥,你们哥俩少给我泼脏水!” “你用嘴放的什么屁!刚你要是没欺负六阿哥我把眼抠下来给你!还想着撕烂我的嘴,你要再敢动六阿哥一下子我把你爪子剁了!” “可把你能耐的!你把谁放在眼里过,今儿就是你看错了,且自抠双目去吧!” 眼瞧着三阿哥和四阿哥越说越没规矩,这跪着跪着又掐起来了,康熙爷险没气死,直一掌拍在桌上怒斥道。 “还不住口!你们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朕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你们就这样对自己的手足喊打喊杀,恨不知得置对方于死地?!” 三阿哥和四阿哥心中再怎么不服这会子也只能低头去:“儿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们敢得很!”康熙爷冷哼一声,若非六阿哥还抽抽噎噎哭着,他非这会子就打了三阿哥四阿哥手板子不可。 一旁的大阿哥察言观色着,见皇阿玛似没有要偏向了谁的意思,他便也起了拉拢的心,且少不得站出来替三阿哥说两句去。 “还请皇阿玛息怒,都是儿臣这个做哥哥的没看顾好弟弟们,今儿这事儿怕是有什么误会在呢,六弟才来上书房读书这几个月的时间,寻常只多同二弟和四弟他们往来着,没多同三弟接触过,三弟冷不丁的怎么会欺负了六弟呢?” 三阿哥见有人给撑腰了,立刻也底气足了些,他硬是挤出些个泪来叫人可怜着去。 “是啊皇阿玛,正如大哥所言,儿子是真同六弟没什么龃龉,先前过来也不过是来拿东西的,见六弟独自在这儿便打了声儿招呼,谁道话没说完四弟便冲过来打我,真当叫我冤死了去!” 四阿哥闻言不可置信的看着大阿哥,断没想到寻常和蔼可亲的大哥会在这时候睁着眼说瞎话去,且不知三阿哥到底给了人什么好处叫人屁股歪成这样! 正欲反驳,一旁的五阿哥可坐不住了,也紧忙上前表态,他可是他四哥的铁杆儿,必帮着他四哥说话。 “大哥说这话就叫人不明白了,这里头能有什么误会在呢?我是迟来一步没瞧见三哥四哥为何打起来的,可自六弟过了两岁还不会说话三哥便总拿六弟说笑,动不动便说六弟是个小哑巴。” “四哥几次告诫三哥都不收敛,也是因为这个两位哥哥才有了龃龉,先前大哥还在中间说和过呢,这不过是年前的事儿大哥竟是忘了吗?后六弟来了上书房还被三哥惹哭了一回,末了二哥给弟弟做了主三哥才收敛的,可私底下三哥真就改了吗?” “三哥到底做了什么逼得六弟话都说出来了,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通嫔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故也常告诫五阿哥要小心做人,在上书房读书时要跟好四阿哥,莫得罪了其他兄弟们。 他虽是四阿哥的铁杆儿,可要说叫他出头他还真多半做不来,心中总含着些怯,对着一贯严肃的皇阿玛更是不敢多开口了,皇阿玛检查他功课时他都磕磕绊绊的。 可眼下看着自己敬重的四哥,看着惹人疼爱的六弟被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连大哥也失了公允,他可再不能置身事外了,是非曲直必得分辨清楚。 四哥不好说的话他必替四哥说了去! 五阿哥头回这样勇敢倒是叫康熙爷高看他一眼去,四阿哥也十分感动,这会子心头也稳了些,太子瞥了大阿哥一眼,这会子也开了腔。 “禀皇阿玛,五弟所言儿臣可以作证,三弟确实屡次拿六弟的痛处取乐,因也是看在弟弟们年岁都小的份儿上不想拿这事儿叫您烦心,儿臣便私底下同弟弟们讲了道理,后又压着三弟给六弟道了歉。” “大哥相信三弟不会欺负了六弟,可若依着三弟对六弟的态度来看,三弟见四下无人欺负了六弟也不无可能,然不论是儿臣还是大哥,我二人俱没在场,不能空口白牙定了谁的错,这事儿还得拿出证据来才是。” “儿臣想着这会子当先听听三弟四弟说说打架前都干了什么、看见了什么为好,大伙儿也好分辨分辨。” 康熙爷看了一圈儿下头的儿子们,有欣慰处也有失望处。 欣慰的是下头的孩子们能各抒己见,或公允或仗义这些都是好的,可其中也有偏袒的有撒谎的,在场的就这六位阿哥还生割出两三派来,若不能和好以后还不知要怎么斗心眼子,真当叫人头痛。 怎当年他们兄弟几个就能相互扶持去,直到现下都各自成了家还能如儿时亲近,下头的孩子们怎就不能了? 康熙爷这些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这关头处置眼下的事儿要紧也顾不上多想,便先允了太子的话叫三阿哥四阿哥分别说去。, 第620章 丧心病狂 第620章 丧心病狂 三阿哥先急急开了口:“回皇阿玛,儿臣过来真就是来拿东西的,也没想着歇脚,进了门才见六弟独自在呢,儿臣寻常是爱玩笑了些可断没什么恶意,见了六弟单独在此还关切着呢,想陪他等会子。” “然也不知是六弟等急了还是怎么着,我招呼的时候六弟便隐隐想哭,正巧四弟这时候回来,见六弟眼里含着泪便觉是儿臣欺负了六弟,上来便给了我一拳,我心中不忿又同四弟解释不通,一时冲动这才同四弟打了起来。” “这事儿是儿臣不好,儿臣该耐心些的不该同四弟打起来,儿臣愿意领罚。” 说罢,三阿哥好似还真悔过了,朝康熙爷深深一拜去。 四阿哥一听就知三阿哥胡诌呢,然知他身边还有二哥和五弟支持着,这会子也不见急躁了,先顿了片刻想了想这才答。 “回皇阿玛话,三哥所言同儿臣看到的无半点相似。” “原儿臣同五弟六弟都在这儿的,后提起要背的文章了五弟对此颇头痛,便想叫儿臣给他讲一讲去,儿臣答应了,同五弟前后脚回阿哥所拿书,临走时还是我抱着六弟坐在西侧窗边的椅子上的,叫六弟吃茶点看书。” 众人闻言顿时往西侧看去,四阿哥可说得不假,那椅背上还挂着六阿哥的小花挎包呢,那是德妃娘娘的手作,阿哥们里的独一份儿,若非四阿哥书多这么背着甚沉,四阿哥也得有个同款。 四阿哥接着说:“六弟素来乖巧,坐在这样不方便他自己上下的椅子上素不会乱动,阿哥所离这儿不远,儿臣来回都是跑着,这就短短半盏茶的工夫再回来,六弟便被三哥挤到屏风上了,不仅如此,六弟还是缩在地上的。” “我倒想问三哥您是打的什么招呼要将六阿哥挤到那般远的地界儿?打招呼还能叫六弟缩成一团儿,那手还得掐着六阿哥的肩膀?” 三阿哥没想到被四阿哥看得那样清楚,心头顿时微慌,可转念一想又觉四阿哥是诈他的,态度也不由强硬了些。 “四弟这般质问恕我不知如何回答,我来时六阿哥便没在那儿坐着了,我哪儿知道他作甚呢,就是上前招呼一声儿而已,旁的我没做就是没做!” 三阿哥一说这个四阿哥还没急,可坐在康熙爷怀中的六阿哥却急了,他一着急反而说不出话了,比划一通康熙爷也没看懂,末了只能含着泪解了自个儿的衣裳去,给人看他肋下被三阿哥拧过的地方。 除了肋下的几处他左肩上也红了一片,那是被三阿哥抓的了。 三阿哥当时只是想吓唬吓唬六阿哥罢了,叫人吃些小小的苦头,自以为没怎么使劲儿,可六阿哥皮儿嫩,都这会子了几处还紫红得厉害呢。 六阿哥咿咿呃呃一通没人听懂是什么,可他抬着胳膊叫人看清楚了自己肋下的伤,又指了指三阿哥拿衣裳勒自己的脖子,看到这儿众人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三阿哥真就是个坏的,对着六阿哥这么小的孩子都下得了狠手! “畜生我杀了你!” 六阿哥身上的伤将四阿哥的眼睛都激红了,他本以为三阿哥也就是口头上欺负六阿哥些,谁道这畜生竟真敢动手,还勒六阿哥的脖子,若他再晚来些,六阿哥真就被三阿哥给折磨死了! 只想到这个四阿哥险没气死心痛死,什么镇定!什么规矩!什么手足情谊统统不重要了,他要三阿哥死才能解了心头之恨,才能叫弟弟彻底安全了去! 四阿哥嗷地一声就朝三阿哥扑了过去,死死扼住三阿哥的喉咙,双手发狠地收紧,没一会儿三阿哥的脸就憋得通红了。 见此众阿哥们也觉三阿哥是真该死的,可当着皇阿玛的面儿呢也不能不管,大阿哥和太子率先扑了过去,一个拉四阿哥一个拉三阿哥想将人分开,可四阿哥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大阿哥和太子合力也不能将人分开。 正欲掰开四阿哥的手时忽得一双大手落在了四阿哥的手腕上,是康熙爷到了跟前儿,冷着声命令:“四阿哥,松手。” 四阿哥含泪倔强咬牙,头一回没顺着阿玛的意思:“我不!” “胤禛,朕叫你松手!” 康熙爷这也是头回朝四阿哥发火儿,似镇住了四阿哥一般,也似是叫四阿哥失望了,只见小孩儿默默掉下两行清泪,这才抖着手松了劲儿。 他没再压着三阿哥了,也没再跪,只是起身缓缓走到六阿哥身前,替六阿哥裹紧了衣裳,紧接着就伴着那头三阿哥剧烈的咳嗽声抱着六阿哥放声痛哭,更痛恨起自己的无能来。 弟弟先前被人用药害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还是护不好弟弟,更要不得三阿哥的命,他当真是没脸再见额娘了。 六阿哥抱着哥哥也哭了。 他倒不很委屈,就是心疼哥哥,反而觉得是哥哥因为他受了天大委屈。 屋内顿时又乱了,这咳的咳哭的哭,剩下三个又急急叫皇阿玛息怒,可康熙爷哪儿息怒得了。 他对下头的儿子们不可谓不上心,本以为孩子们没一个不好的,都各有所长,以后必能成为太子的助力,他们兄弟们定然能一道打理好祖宗留下的江山,待寿终正寝到了到下头见了世祖也能挺直了腰杆子说话。 谁道他竟养出三阿哥这个坏了心肠的,小小年纪敢做出残害手足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如此暴戾恣睢,他若不能将三阿哥掰正了去,待他长大必更无法无天,成一祸害去! 康熙爷压着火立在三阿哥身前,见人气缓过来了便厉声质问:“胤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到底有没有朝六阿哥动手,如若再不说实话,朕宁愿没你这样的儿子!” 三阿哥也被吓着了,他一面后悔一面抖着唇不敢说,若承认了只怕就再没转圜的余地了,可若不承认、、、、六阿哥的伤他亦没法儿解释。 见三阿哥不开口,康熙爷也是彻底失望了,当即给了三阿哥一巴掌,直打得三阿哥吐出一口血沫子,左脸连带着那一侧的眼角都迅速肿了起来,红里透着黑紫,瞧着甚是骇人。, 第621章 你可知错 第621章 你可知错 不光是大阿哥和太子几个,且对着三阿哥这般下场连四阿哥和六阿哥也吓得顾不上哭了。 皇阿玛平日里对他们虽是严厉了些,若不认真读书了偶尔也会打他们手板子,可到底还是心疼他们的,罚也不当着人罚,即便罚了也不痛,拿冷水浸泡一会儿就是了,甚至连写字都不影响。 总归端得是人前不训子,留给他们足够的体面。 然这一巴掌下去可是将三阿哥的里子面子尽打碎了去,在场的除了他们兄弟几个之外还有教他们的几位大人,有公爷立在一旁,门外一字排开站着的是各位阿哥们的伴读以及奴才们。 闹出这样的丑事,但凡三阿哥以后脸皮薄一点儿怕是都没脸来上书房读书了。 可三阿哥是那脸皮薄的吗? 如若他知羞耻也不会做出这样丑恶的事儿来了。 眼下要紧的不是什么里子面子,而是皇阿玛是否真的对三阿哥失望了,如若以后真就当没了三阿哥这个儿子,对其他阿哥来说也是一桩好事,且不说以后的竞争,至少眼下在上书房就少了一个劲敌,少了一个分皇阿玛关注的人。 思及此,太子也就没开口再说什么要皇阿玛息怒的话,大阿哥亦恨三阿哥烂泥扶不上墙,他开口替人辩一句反失了脸面,这会子也不再向着三阿哥了,亦不开口,只是跪着。 至于四五六阿哥惊吓过后就是纯粹的痛快和高兴了。 三阿哥早该这么挨打了! “阿玛、皇阿玛,您原谅儿臣吧,儿臣错了,儿臣错了,求皇阿玛原谅儿臣这一回吧,儿臣再不敢了、、、、、、” 三阿哥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一边耳朵都不住的嗡嗡作响,可他哪儿还顾得上发懵,皇阿玛不想要他,不想疼他了,他若没了皇阿玛的看重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三阿哥再装不来什么镇定了,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他皇阿玛脚边儿的,死死抓着皇阿玛的下摆哭求着,当年伤四阿哥时他都没这样怕过,也是仗着没人看见作恶多了,可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谁成想竟栽到一小哑巴身上了! 可这时候再后悔晚了! 巴掌打脸上了知道疼了,先前欺负旁人的时候怎不知错呢? 康熙爷冷冷看了三阿哥一眼:“知道错了?你知道错了什么吗?你知道哪儿错了吗?你只是怕了,如若今儿朕没查清楚,六阿哥身上也没留下你作恶的印子,你岂会知道怕?” “咱们三阿哥素来是不会犯错的不是吗?嘴那叫一个硬的,证据都摆到你脸上了还不知错呢!” 康熙爷忍不住挖苦一句,然见三阿哥这样痛哭的样子他气恼之余亦是失望痛心的,这会子康熙爷也不愿意再看见三阿哥了,干脆摆摆手叫人将三阿哥拖下去。 “北三所的佛堂素净,你过去了自没人再叫你心烦,且好好想想自己的行径吧,没想通之前也不必再读什么书,读得再多也尽无用,什么时候真知道错了再什么时候来见朕!” 三阿哥哭爹喊娘,声音都几乎要哭哑了,可康熙爷听着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子,甚至都不看三阿哥被人连拖带拽的抬走了去,只蹲下身来细细给六阿哥穿好衣裳,又捧着四阿哥的脸看了他的伤。 “胤禛,你可知错?” 四阿哥垂了垂眼皮,即便心中不服这会子面儿上也不能表露半分不忿,只讷讷着:“儿子知错,儿子不该同三哥动手,儿子也不敢口出狂言,还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爷见此心中略熨帖了些,心说总算还有个懂事的,开口时声儿也放软了不少:“朕知道你护六阿哥心切,然不是什么事都能用拳头解决。” “你说你要杀了三阿哥,你可想过这话叫阿玛听了什么滋味?叫你兄弟们听了什么滋味?他就是再不好也是你兄长,你当对他含着些敬的,他不仁义是他的不是,你不敬兄长便是你的错了。” “若再有这事儿阿玛望你少些冲动,且不说你今儿有没有打过瘾,有没有替六阿哥泄了愤,光看着你带这一身伤回永和宫,便不知叫你额娘为你哭几回去,你可心疼过你额娘?” 前头的话对四阿哥来说触动可不多,然康熙爷一说额娘四阿哥就难受了,顿时后悔不迭朝阿玛深深一拜。 “儿子不孝,还请阿玛责罚,以后再有这事儿子定然不会冲动了,定三思而后行。” 康熙爷轻轻颔首扶起了四阿哥:“既如此,你伤未养好之前也不必读书了,阿玛就罚你每日十张大字,旁的时候什么也不必干,就好好在永和宫孝敬你额娘,给你额娘赔罪去。” 康熙爷这哪儿是罚,这明明又是心疼体贴四阿哥呢,四阿哥哪儿能不知他皇阿玛的用心,立刻领了罚。 至于太子和大阿哥没能及时调停弟弟们之间的矛盾亦是有错,康熙爷照旧是罚了大字,这事儿便暂就这么揭过去了,他且紧忙先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回乾清宫,再叫人好好伺候着梳洗更衣换了药,收拾利索了才敢给玉琭说。 玉琭过来时已然听小豆儿给报了信儿了,虽是心中有了准备,但瞧见四阿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到底还是心疼得要命。 然四阿哥一见她便道自个儿不孝,“噗通”一声跪下去给她磕头赔罪,玉琭还吓了一跳,遂才理解四阿哥的孝心,见此她便是再心疼也不好做出什么替孩子难受的样子了,只怕四阿哥心思重再怪了自个儿,便只抱着四阿哥夸着,说四阿哥这伤是勇敢的勋章。 “你为你弟弟出头,为你弟弟受了损伤,额娘是怎么都不会责怪你的,只是以后可莫要这样冲动了,你关心你弟弟,你弟弟同样也关心你呢,瞧六阿哥这红肿的眼泡怕是也为你担心为你流泪许久。” 六阿哥闻言连连点头,拉着他四哥的手又忍不住黏糊了上去,酸着鼻尖儿小声叫着哥,旁的再说不出来了。 下周一开始爆更补更~, 第622章 欣喜若狂 第622章 欣喜若狂 玉琭原还感叹两个孩子感情好呢,正欲同康熙爷笑六阿哥的黏糊劲儿,可也不知想起什么忽地一愣,乍然惊喜地伸手将六阿哥从四阿哥身上撕吧了下来,欣喜若狂险落了泪去。 “好宝儿,你刚刚你叫你哥哥了吗?是开口说话了吗?” 六阿哥犹豫着点了点头,一时竟不敢对上额娘的欢喜,然玉琭正高兴着哪儿注意到了这个,她流着泪一把将六阿哥抱在怀中,高兴又心酸得不能自已。 “我就说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不会说话,我的孩子怎能不是个好的!总算是开口了,总算是开口了!谢天谢地!你这一声儿叫额娘也跟着活了!” 罕见玉琭这样失态的时候,康熙爷忍不住笑,可笑着笑着也忍不住鼻酸了。 这二年玉琭实在是承受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压力和不安,她做梦都想六阿哥成个健康的孩子。 六阿哥如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不会说话也至多叫人念叨两句,闲话也听不到多少,可偏六阿哥是皇子,皇子生来就备受瞩目,他的不健康给他和他额娘带来了太多不便,太多不善的目光,太多议论非非,甚至像今日这般,还会招来无妄之灾和莫名的挤兑与贬低。 可以说难得玉琭将六阿哥养得这样好,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没那唯唯诺诺的小家子气。 反观七阿哥就比六阿哥自卑怯懦得多,本就是走不利索的,如今因着敏感自卑连头也抬不起,腰也直不起来,即便人人都可怜他,没什么人欺负他,然也难叫人喜欢他去。 且见好一会子玉琭还哭得缓不过气来,康熙爷紧忙先将六阿哥解救了出来,他搂着玉琭给人喂着热茶细细安抚着。 “这可是六阿哥的好事儿,你怎还哭得停不住了?先前你是不知,咱们六阿哥不光会叫哥哥了还会说旁的词儿,只是说得不大利索以后多练练就是了,总归已然是开了口了,咱们可算是不必担心了。” 玉琭抽噎着点头,她也不是难受得一直哭,实在是情绪一下子激得厉害了,一时难以自抑,她是高兴的,若不是哭得没劲儿,这会子她定好好抱着六阿哥举几个高高,好好夸了六阿哥去。 “我、、我知道、、、” 只见玉琭这般抽噎着,康熙爷便心软心疼了,连托着玉琭的脸颊往他怀了贴:“好了好了不说了,爷知道你是高兴呢,也罢,你不管是想哭还是想笑爷都陪着发泄个够,咱们玉琭当真是吃苦了。” 康熙爷一说这样的话玉琭顿哭得更厉害了,可又觉得在孩子们面前这般十分没面子,只得一个劲儿的往人脖颈子里拱去,可叫康熙爷乐得不成,只觉玉琭可爱得紧,忙替怀里的宝儿打发了下头的孩子们。 “俩小没眼力见儿的,怎不知维护你们额娘的脸面,快快都先回永和宫用膳歇着吧,回头阿玛再将你们额娘还回去。” 四阿哥忍不住偷笑,应了一声儿这便拉着弟弟走,走时还不忘将阿玛殿里的奴才们拐带出去,只里头剩阿玛一个人陪着了,额娘这才放得开。 然玉琭这一哭一缓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午间康熙爷叫玉琭陪着用了膳还不够又拉着人小憩了半晌儿,醒了也不放人走,说是叫玉琭缓情绪,这般倒成了康熙爷拉着玉琭腻歪的好时机了。 待玉琭再回永和宫时天已然擦了黑,惦记着两个孩子呢,玉琭一迈过门槛子就朝守门的安宁打听。 安宁往两位阿哥平日里住的偏殿指了指:“阿哥们现下都还未醒呢,当真是累了的,吴嬷嬷也心疼着,没舍得叫阿哥们起。” “中午阿哥们回来时魏公公见阿哥们伤得狠不放心,便又叫来乔太医给瞧了,说是只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要紧的,今儿个先用冰敷了打明儿起再用鸡蛋滚一滚,四阿哥的伤不出七八日就能好利索,至于六阿哥身上的伤就更算不得什么了,连跌打油都不必抹的。” 玉琭点头放了心,想着不过是孩子们打架罢了,听说四阿哥也没吃亏她这就放心了,至于三阿哥乃咎由自取,她如今还顾不上给荣嫔母子找不痛快,且什么时候先将两个孩子安置稳妥了什么时候再好好算账去。 “有你们替四阿哥六阿哥操心可叫我轻松不知多少,明儿劳你再操些心往膳房走一趟,叫人给四阿哥做些滋补的汤水送来。” “倒不光为他这场架补进着,万岁爷心疼孩子,颇有些看不过四阿哥这读书刻苦不要命的劲儿,趁机叫他好好歇歇养养,为这个还赏下来好些天灵地宝,一会儿就着梁公公送来,也不知四阿哥小小年纪能不能用这些,可叫乔太医和膳房的一道把把关。” 安宁立刻应下了:“主子放心吧,明儿一早奴才便办去,必好好给咱们四阿哥调养调养,一会儿梁公公来您也莫操心,有奴才和姐姐们招呼着呢,您快去看阿哥们吧。” 玉琭笑着应了声儿,这便去看孩子们了,如今天热,四阿哥和六阿哥身着薄薄一层里衣什么都不盖还睡得一头汗呢,偏也不好多给他们用冰,只得是几位奶娘轮番给阿哥们擦汗打扇。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儿,玉琭只替了谢氏一会儿便手酸的厉害了,眼看着再叫孩子们睡夜里定得失眠,玉琭干脆挨个儿叫醒了孩子们,叫他们起来吃用些个。 她正殿冰鉴里头还镇着昨儿从云南运来的西瓜呢,另还有一小筐子蔷薇果,最稀罕的当属蓝莓,内务府就送来了那么一捧,她留了两三日了就等着四阿哥回来呢,若再放可就不鲜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起来还困懵懵的,下午这一觉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可一听额娘难得允他们吃冰鉴里镇好的果子,个个也就顾不得赖床了,麻溜起来吃瓜去! 怕闹肚子玉琭也不敢给他们吃多了,便一人给切了两小块儿尝个鲜,四阿哥嘴角儿破了,疼得嘶嘶哈哈也挡不住他吃,口腹之欲得了满足也就立刻忘了上午的种种不快了。, 第623章 成长烦恼 第623章 成长烦恼 六阿哥也吃得起劲儿,他人小还偏挑了大块儿的吃,末了小嘴儿兜不住汁,把小手和前襟子都染得湿乎乎粘嗒嗒的,四阿哥看六阿哥的样子边念叨边给六阿哥收拾,瞧着比奴才们照顾得都好。 玉琭含笑看着两个孩子互动,有一搭没一搭同四阿哥说话,她倒也没问今儿是怎么跟三阿哥打起来的,反而问了大阿哥和太子几个是何态度。 他们年纪还小,虽许是心里也清楚自己想同谁好该同谁亲近,然眼下就拉帮结派实属为时过早,而今同历史上的发展也已经大不相同了。 八阿哥没了下头弟弟们的支持,以后多半不成威胁,至于太子,康熙爷也并未如历史上那般骄纵溺爱以至于叫太子对权利的掌控日渐不满,如若康熙爷还能早早将索额图给解决了去,太子未必不能成为一代明主。 玉琭同佟佳氏虽是先前有了默契,想叫四阿哥也去争一争那个位子,然私心里玉琭却没那么大的心,只想着就四阿哥这做事拼命的劲儿,如若叫他当了皇帝定还得是个劳碌短命的。 这一世连帮衬他的十三爷也没了,岂不叫四阿哥更难? 就玉琭看来当皇帝真不算什么好事,还不如做个闲散王来得逍遥自在,可四阿哥小小年纪就爱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料想也不爱那般日子。 “你这阵子没回来住额娘都没机会同你聊天,你是个爱报喜不报忧的,若非你今日在外头替你弟弟打了架,额娘还不知你们兄弟间的龃龉过节,你总说你同你大哥二哥最要好,不知他们可帮了你?” 四阿哥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后又轻轻摇头,小大人似的同他额娘叹:“额娘,真是应了你以前的话,不经事不知人心,我自以为大哥最仗义,二哥最护着我们这些弟弟们,可如今瞧着可不是了。” “大哥的仗义存着私心,二哥的维护也大抵并非出自真心,不过是想撑着公允的样子叫阿玛高兴罢了,反倒是五弟叫我刮目相看了,他平日里最怕大哥了,只觉大哥总绷着脸凶巴巴的,然今儿都敢同大哥呛声了!” 玉琭闻言也不觉意外,只笑着给四阿哥和六阿哥挨个儿擦嘴去:“那你可对大阿哥和太子失望了?毕竟先前你那样信任他们二人,遇着事儿了才发觉只有五阿哥肯坚定不移站在你身边。” 四阿哥没急着回答,想了想才道:“怎说呢,我也算不得多生气吧,只是当时确有被背叛的感觉,尤其是对着大哥维护三阿哥那番话。” “不过额娘可别把我当小孩子看,我好歹也在上书房读了这么久的书了,岂能看不出来大阿哥和二哥的不对付,他们一个是阿玛的长子一个是太子,都是备受瞩目的,大抵有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身不由己。” “抑或是都想争得阿玛的疼爱,每每遇着事儿了就想拉扯着下头的弟弟们,好似这般拉帮结派说话也能有底气了似的,我想明白也就不生气了。” “我心里也是敬着大哥二哥的,以后该怎么处着就怎么处着,不过对我好的我也必同样回报,五弟这人我看行的,能深交。” 四阿哥说这话的时候还吮着指尖子上的西瓜汁呢,可话却说得深沉得很,这可将玉琭给逗乐了,忍不住弹了下四阿哥的额头。 “嗬!半个月不见怎瞧着老气横秋的,都跟谁学的?竟不像你了,这搁在以前你定然得在我这儿难受哼唧半天,脾气急急躁躁素不安稳。” 四阿哥被额娘揭了底还怪不好意思的,若非同三阿哥打了一架泄了火气,他定然是要拉着额娘好好发发牢骚的。 只见四阿哥啃了口瓜,故意学得更深沉些:“子曰,吃一堑长一智,我这大抵就是成长的烦恼吧。” “去你的!说你胖还喘上了,子可没曰过这个!” “哎呀,额娘读书破万卷,当真是一点儿都糊弄不去的!” 母子俩笑了好半晌儿,也不知一旁的六阿哥听懂了没有,亦跟着呲牙瞎乐。 待吃饱喝足时候也就不早了,偏两个小孩儿下午睡多了这会子半点儿困意也无,玉琭便叫小桂子牵来暾焱陪着四阿哥六阿哥在永和宫里跑一跑。 暾焱已经是个很稳重的大犬了,陪着小主人们玩儿的时候还尤其注意着六阿哥,免得年纪小的这个摔倒了去。 玉琭看着感叹着,故也忍不住想,有些人当真是还不如一条狗。 她真盼着三阿哥在北三所的小佛堂里没饭吃也睡不着,夜里还有蚊虫老鼠不断侵扰,他好日子过腻了欺负六阿哥,老天爷都不能辜负了他! 正想着,玉琭忽觉今日钟粹宫那位是不是过分安静了些,她的三阿哥都被康熙爷罚去北三所关着了,怎不见荣嫔急急来求人,这可不像是她平日的作风。 招来魏启来问,只见魏启笑眯眯的,好似遇着什么高兴事儿了一般。 “就怕荣嫔闹腾,万岁爷和皇贵妃娘娘特意下了令了,不许荣嫔过来打搅您和阿哥们呢!” “也就是午间的事儿吧,荣嫔那头消息倒也灵通,也不知怎么长的偏心耳朵,明明是她的三阿哥欺负咱们阿哥们呢,她偏就觉得是阿哥们都欺负三阿哥一个,万岁爷还为了咱们阿哥打了三阿哥。” “她哪儿敢去万岁爷跟前儿哭,倒也是个精明的,知道谁能做万岁爷的主,这便哭着奔慈宁宫了,不过皇贵妃娘娘正好在,都没给荣嫔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聒噪的机会,当即叫人扭送回钟粹宫看管了起来。” “后来您这前脚刚从乾清宫出来万岁爷便往慈宁宫去了一趟,一来是给太皇太后娘娘解释些个,二来便是吩咐皇贵妃娘娘好好约束荣嫔,就是想叫您和阿哥们好好清静清静,若不然您下午高低得往慈宁宫走一趟在娘娘跟前儿废些口舌。” 魏启这话可说得不假,太皇太后娘娘如今不管这前朝后宫的事儿了,便将这注意力都放在重孙辈儿上,总叫孩子们过去请安,过问些个读书习武的事儿。, 第624章 似好消息 第624章 似好消息 先前天不好总下雨,玉琭都没舍得叫四阿哥跑来永和宫给她请安,然去慈宁宫却不能省,这阴雨绵绵半个月里少说也去了五六回。 “我说怎么耳根子这么清净的,原是万岁爷和佟佳姐姐替我操了心,明儿一早可得提醒我早些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去,如此也叫娘娘安了心,免得佟佳姐姐强撑着身子总为咱们操持。” 魏启忙应下了:“主子放心吧,奴才都记得了,那不知阿哥们可要一并跟去?若是都早起奴才便叫人早些摆膳。” “不必。”玉琭一口回绝,坐在廊下遥遥看着四阿哥和六阿哥,朝魏启侧了侧头稍压着些声儿耳语。 “万岁爷说是叫阿哥们近来不必读书只管养伤,如此也不是没有叫四阿哥、六阿哥避避风头的意思。” “毕竟四阿哥也并非半点儿错没有,他为了弟弟对三阿哥动手这本没什么,可要说错就错在口出狂言,错在对三阿哥说了死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若再叫他高高兴兴没事儿人似的出门且不知外头又要如何说了,总归避一避也好,装也要装出闭门反省的样子来。” “你回头也提点些下头的人,在外头可莫露出什么高兴的模样来,凡有打听阿哥们情况的就说阿哥们整日要么躺着养伤要么就是起来罚抄大字,俱是后悔的模样。” 魏启一听这个也晓得自己是因为三阿哥的失势太过得意忘形了,连忙敛了面上的喜意应了声儿。 “奴才大意了,多亏娘娘提点着,不等明儿有空再吩咐奴才这便给咱宫里的人都提个醒儿,免得拖累了您和阿哥们。” 玉琭点头摆摆手只管叫人忙去,阿哥们日渐大了,心思也多,她是想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日日松快什么事儿也不操心,然奈何时间、历史的洪流饶不过任何一个人,她处了谨言慎行护着孩子,旁的似乎也做不得了。 如此忙忙碌碌几日玉琭总算是彻底清闲了下来,只管每日闭门带着孩子们“反省”,实则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过几日很是轻松愉快的日子。 中间佟佳氏、通嫔、成嫔还带着五阿哥和七阿哥来永和宫了,五阿哥可想四阿哥想得紧,当真以为他四哥日日在永和宫哭着罚写大字呢,那小孩儿一朝玉琭问了安便冲到他四哥跟前儿了,抱着四阿哥就想哭。 “四哥,当真是叫你受委屈了,等以后弟弟长大了,再有这动手的事儿必不叫四哥你一个人上,甭管上刀山下火海弟弟都陪着你!” 这话可叫众女眷笑得不轻,甭管是不是通嫔教的,一听总归是叫人动容,感慨孩子们只见真挚的情谊。 顾着五阿哥的面子呢,怕将这孩子给笑恼了,玉琭还叫四阿哥领着弟弟们去偏殿玩儿去,如此也省得孩子们在场她们几个不好说话。 四阿哥这便乖巧应下了,走的时候还惦记着七阿哥腿脚不便,特拉着七阿哥的手慢慢踱过去,半点儿没嫌弃弟弟拖累。 七阿哥除了在成嫔跟前儿,也就是在这儿最觉松快开心了。 目送孩子们热热闹闹出了正殿,通嫔这才笑着拉玉琭的手亲近问了一句:“德姐姐近来没闲憋闷无趣吧?我是不知姐姐想我们了没有,这几日不见我是真想姐姐了。” 一旁的佟佳氏见此忍不住打趣:“我看不见得,你是手痒才想你德姐姐的吧?这几日咱们总三缺一叫你不尽兴,凡开口十句有八句都叹要是德姐姐能一道出来玩儿就好了,今儿就叫你德姐姐好好笑话笑话你!” “哪儿有!我是真想德姐姐的,佟佳姐姐可别冤枉我了,要说手痒还得是姐姐您,来就来了还带着一幅新制的牌来,金叶子也都揣足了!” 通嫔笑着连连反驳,然她话音刚落成嫔也来揭她的底:“你不也是这般,爱输还爱玩儿,今儿可不许你再哭穷赖皮了!” 众人顿时大笑,通嫔也不害臊,还做出些个矫揉造作的样子逗趣:“谁叫我年纪最小呢,姐姐们就爱看我撒娇不是!” 玉琭也笑着拍了通嫔一下,忍不住促狭一句:“今儿这招可不管用了,非将你输得抵在我这儿不可,如此就吃住在永和宫,可不必再整日想我了!” “那敢情好!我现在就抵给姐姐去,姐姐可得疼我!” 说说笑笑一阵儿,众女连茶都没吃完就支起牌桌了,也是孩子们都到了读书的年纪,除了过年过节便没甚事儿可做了,几个便凑在一处想着法子吃喝玩乐、打发时辰。 这叶子牌是最能消耗时辰的,几个人也都爱玩儿这个,边玩儿边聊天,一天下来也就把宫里各处那点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了解了去,顺便还能交流交流育儿经,总归是时时打常常新鲜,没个腻的时候。 不过也不尽是天天玩儿,几个人还得帮着佟佳氏处置六宫之事,天好了便去御花园里赏花散步,也就是这暑天都不爱出门这才尽打牌去了。 这打了几圈,四个人便从四阿哥的伤说到了三阿哥如今的日子有多惨,说是下人看人下菜碟,这大热天将三阿哥关在小佛堂里还不给用冰,三阿哥都中暑昏过去了。 然万岁爷当真是狠下心来了,都没叫人挪动三阿哥,只着太医过去诊治另又拨了冰过去,旁的关切就没再给过了。 玉琭闻言心头顿时畅快,牌都聊得响亮了些,后玉琭也不愿想三阿哥那腌臜货,又换了话题说自己得了两道保养的方子,给姐妹们分享分享。 中间众女还停下里吃吃茶点歇会子指头,佟佳氏叫人上了些她宫里新制的山楂糕,在冰鉴里镇过的,吃起来酸甜冰凉最是解暑好物,通嫔和成嫔没客气先挨个儿尝了,唯独玉琭没动,只是含笑抿了口温热的蜂蜜茶。 “我就不吃了,近来不敢碰这活血的、寒凉的,冰镇的瓜果我都一口不敢吃。” 通嫔也没多想忙关切一句:“姐姐是来葵水了还是身子不适?可叫太医给瞧了?” 见玉琭含笑摇头,反而是没生育过的佟佳氏最先反应过来,一脸惊喜的攥着玉琭的手问:“莫不是、莫不是又有了好消息!”, 第625章 小心行事 第625章 小心行事 众人或惊喜或艳羡的目光噌地朝玉琭投了过去,见玉琭面上含笑没那否认的意思,这便是十有八九被佟佳氏说中了。 被三人这样看着玉琭还有些不好意思,忙又抿了口茶这才开口:“约莫是吧,还没叫乔太医过来给瞧过呢,先前尽为六阿哥忧心去了,即便有些个食不下咽我也未在意什么,倒是花月几个替我记着,一说起来我可是有一个多月未来葵水了。” “真是有了月份浅也不敢确定,我便想着还是再等一等为好,今儿凑巧先给姐妹们说了,可替我瞒着些啊。” 三人心中虽略黯然或是艳羡,可到底还是为玉琭高兴的,再者万岁爷除了每月初一十五去皇贵妃哪儿走规矩,旁的雨露恩泽可尽倾给了玉琭一人,玉琭能不有孕就怪了。 “恭喜姐姐了,说来这孩子也是个会瞅着时机来的,正好四阿哥大了翻了年就搬去阿哥所住了,六阿哥爱黏着四阿哥多半也要一并搬去住,这孩子来了可又叫姐姐这儿热闹起来了。” 通嫔先笑着来了一句,成嫔也应和着:“可不是,只盼着姐姐再得个阿哥,能多个弟弟多个玩伴,咱们这四、五、六、七阿哥不知要怎么高兴呢。” “姐姐也真是是,若不是我们今儿来姐姐还想瞒着呢,这样天大的好事合该早早叫大伙儿都知道高兴高兴,宫中可是就不闻这样的喜讯了,万岁爷知道了还不知要怎么欣喜!” 众人热热闹闹围着玉琭说笑,然玉琭却始终未提将这喜讯宣扬出去的事儿,佟佳氏一贯贴心,忙稍敛了笑意又多问了一句。 “玉琭你这是怎的了,怀了身子是好事怎不见你高兴?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万岁爷,万岁爷十日里有七八日都是宿在你这儿了,便是想瞒怕也是瞒不住啊。” 玉琭轻笑摇头:“我岂能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甭管孩子什么时候来对我来说时机都是好的,只是刚出了阿哥们争执的事儿,四阿哥这才刚反省一日我便将这消息放出去,难免叫人觉得我有为四阿哥开脱之嫌。” “三阿哥是有错挨了重罚不假,然三阿哥的年纪在这儿搁着,都还没定性儿,就是再怎么做了错事也并非不可原谅,他始终是万岁爷的孩子,也始终是四阿哥和六阿哥的兄长,以后阿哥们总归还是要一道长大,一道帮衬他们皇阿玛做事的。” “三阿哥正吃着苦头,谁知道他会真心悔过还是心存怨怼?万岁爷叫四阿哥避避风头,我们娘仨就好好过阵子安稳日子,省得消息放出去再凭白招了恨,不是我炫耀,我孩子多牵挂就多,即便日日替孩子们操心也总有疏漏的时候,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这一通话下来也叫众人都冷静不少,都是做额娘的,通嫔和成嫔俱深有体会,她们膝下只有那么一个孩子还整日牵肠挂肚的,每每孩子下学回来都要好好看看细细过问,生怕有半点儿不好。 且不算肚子里这个玉琭就有两个阿哥了,即便只是比旁的更多一份用心,想想也很是心累,顿觉宠爱多孩子多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了,还是她们这安安稳稳的好。 “是这个理儿。” 佟佳氏拉着玉琭的手应着:“且不说三阿哥秉性,荣嫔便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她虽是个蠢的然也十分难缠,叫这样的小人记恨当真是不能出一点儿岔子。” “此次三阿哥受罚她定然就已经对你怀恨在心了,若在这节骨眼子上再叫她知道你怀了身孕,她要么疯要么癫,真狠了心打你一下推你一把要怎么办?那浑人压根儿就不惧万岁爷的罚,若非还有个懂事的荣宪给她做女儿,万岁爷定就不看在公主的面上轻饶她了。” “再者这头三个月还是要当心些,瞒着也正好省得惊扰了胎神,我回头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的佛堂给你和孩子祈福几日,定求得你们都安安稳稳的。” 佟佳氏这可是临时抱佛脚了,玉琭忍不住笑:“哪有姐姐说得这样夸张,我也不是怕,就是不想给四阿哥再招来太多麻烦,那孩子已然是够叫我省心了,也是舍不得他年后就彻底搬去阿哥所住,这阵子就叫我们娘仨好好亲近亲近去。” 说起话来众人也不打牌了,亦是不想玉琭在桌前久坐挤着肚里的小小孩儿,便都或坐或歪在罗汉床上吃茶说话,就这一胎是阿哥还是格格便争论好半晌。 成嫔手巧,趁着说话的工夫她还给玉琭绣了个帕子,上头挑了金线为孩子绣了些为孩子祈福的经文,成嫔没读过几本子书,然有了七阿哥之后便没少潜心向佛想为孩子求个平安,她没通嫔的嘴巧,便只能在这上头用些心了。 “今儿知道的突然准备的有些仓促了,回头我定给姐姐和孩子绣个好的去,算算孩子当是来年三月里生,内务府给置备的东西哪有咱自己弄得细致,姐姐若是不嫌,那些个小被子小软衫我便替孩子操持些。” 成嫔一说这个通嫔也不甘示弱,忙笑道:“成姐姐忒心急了,可显得我们不上心似的,你操持的时候可不许偷偷忙活,也添我一个去!” 玉琭忍不住笑,忙拉住二位妹妹的手劝道:“可别!可别!先前你们给四阿哥和六阿哥做的都够多了,我额娘也总送来这些,且不知在库房里堆了几个箱笼了,我就是再生十个八个也用不完的,你们能多来陪我解闷就再好不过了,旁的我可不要了!” 佟佳氏嘻嘻笑着:“这还用说,咱们凑在一起才最得趣了,不光是咱们几个说笑玩乐高兴,孩子们也高兴得很,在你这儿就最是自在了。” 说说笑笑一上午,众人午膳也是带着孩子们在永和宫用的,四女一桌,下头的四个孩子也单独置办了一桌他们能吃的。 四阿哥很是有做哥哥的样子,带着五阿哥一道顾着六阿哥和七阿哥,连剥虾吃鱼都不叫弟弟们动手,他亲自给侍弄去。, 第626章 另有隐情 第626章 另有隐情 孩子们吃得快,很快就又离席一道玩儿去了,下午佟佳氏还有宫务要处置,不好叫玉琭陪着费心便叫通嫔和成嫔帮衬些,原是也要一并带走五阿哥和七阿哥的,谁道孩子们已然在四阿哥的看顾下睡了。 通嫔和成嫔只好作罢,将孩子们暂放在永和宫去,待一会儿忙完了再一道过来将孩子接走。 玉琭也不介意孩子们都在,左右都是下头的奴才看顾着,她不消太过操心。 待送走了佟佳氏三个,玉琭见四阿哥不休息要练大字,便将四阿哥带到正殿去了,免得四阿哥用功的时候还得操弟弟们的心。 四阿哥孝顺得很,进门落座还得扶着额娘,可比平日里多了不知多少小心翼翼,玉琭见此失笑忍不住揉了揉四阿哥的脑袋。 “待额娘这么小心作甚?难不成你带着弟弟们玩儿的时候还听见额娘同你皇额娘她们说话了不成?” 四阿哥笑着微微颔首:“倒不是故意的,先前七弟吃茶时泼湿了衣裳,七弟没带着奶娘来,我便想着替他过去问问成嫔娘娘可给七弟带了换洗的,还未进门便听见您说的话了。” “额娘,我和六弟是不是真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 玉琭没瞒着四阿哥,揽着他笑着点头去:“对啊,咱们四阿哥又要当哥哥了,你高兴不高兴?会不会觉得又多了个麻烦的小尾巴,光是六阿哥便叫你好生费心了。” 六阿哥小心翼翼揽着额娘的腰,如此便也算是同未见过面的弟弟或是妹妹打了招呼了,虽瞧额娘腰身细细的也不知弟弟妹妹藏在了何处,然他也十分欢喜,面上的笑意都藏不住。 “儿子高兴的,也从不觉得照顾弟弟是一件多费心的事儿,我们兄弟俩互相照应着,好就是好,喜欢就是喜欢,没得同别的兄弟之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儿子越是长大越是晓得亲手足之间感情的可贵,我便是再对五弟七弟好到底也是隔着一层的,他们是敬我喜欢我,可也有些怕我,六弟就不一样了,我们才是真亲近的。” “额娘就是再给儿子生十个八个弟弟妹妹我也看顾得来,等我再长高点我就能一手抱一个,背上还能再背一个去!” 小孩儿这话可将玉琭给逗乐了:“你不介意弟弟妹妹们分额娘给的爱就是了,额娘怎还能叫你看孩子去?” “从前额娘刚有你六弟的时候便十分忧虑,总害怕自己不自觉地更在意年纪小的那个,从而忽视了你,也怕你们兄弟之间有了矛盾龃龉,额娘可不知要怎么从中斡旋了。” “好在是有你这样好的孩子替额娘分担,额娘定然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儿才有了你。” 这接连的夸险叫四阿哥飘飘然了,小孩儿显然是不大适应额娘这般直白的夸赞,寻常无论是皇阿玛还是诸位大人说话皆是含蓄的,夸人的时候也少,四阿哥闻言脸上都红扑扑的甚不好意思。 “额娘才是最好的额娘呢,便是有了弟弟也不曾忽视我,如此我才期盼以后能再多些孩子同我一道爱您孝敬您,昨儿夜里吹了灯后我和六弟躺在一处,六弟还比划着叫儿子教他叫额娘呢,六弟也爱您的。” 玉琭一听这个还好生惊喜,可转念一想心中更是吃味:“那怎不见你六弟过来叫我教他?等这声儿额娘当真叫我盼得心急。” 一说起这个四阿哥还叹气,又一幅小大人的样子了:“额娘,您有所不知,六弟不是不想说话,是太害怕叫您和阿玛失望了,些个缘故您听我细细道来,听罢您只当忘了,这些六弟本不想叫您知道的。” 见这里头还有内情,玉琭顿时心头打鼓,六阿哥才三岁多,整日在她眼皮子底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内情? “额娘答应你,听了只当忘了。” 玉琭急急答了一句,便听四阿哥娓娓道来。 “六弟哪儿是昨儿才会说话的,其实他年节那会子就能叫我哥哥了,虽是依着年纪来算他还是个开口晚的,但只要能开口就好,我素来是对他有信心的。” “一开始我是想告诉您和皇阿玛的,只是六弟他急急抓着我怎也不叫我说,我便瞒了下去,六弟的意思我起先也不懂,后来六弟渐识了字我才知道为何六弟不肯开口了。” “六弟是个早慧的,他说自己很早之前就能听懂话了只不知表达而已,在额娘您跟前儿自没什么不好的,然他只要一出永和宫的门便总能听到那嘴碎的议论,说他是个小傻子、小哑巴,都一两岁了还不会说话云云。” “听得多了他便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了,凡一发出声音便心头发慌、胸闷气短,觉得嗓子也火辣辣的痛,后六弟再大些您和阿玛也心急了,总动不动就想教他说话或是让太医给六弟看嗓子,光是汤药便不知吃了多少,六弟最害怕这个,也就越发不敢出声了。” “昨儿是逼急了他才多说了几句,然这说多了也不好,昨夜里他只觉嗓子火烧似的疼,光是吃茶就起了三四回,我给瞧了也没见嗓子不妥,约莫就是心里头的毛病,咱们可万不能催着六弟说话了,陪着他慢慢来,定能好的。” 玉琭怔愣着,怎也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六阿哥才不说话的,她还自以为对六阿哥最是关心不过,然不知不觉间却将自己的压力和焦虑转嫁给孩子那么多。 是了,六阿哥未满周岁时还能发出好些声音的,不像是眼下有什么掐着六阿哥脖子那般,只能发出的短促的“呃”声、“啊”声,除了爱吃爱睡些,六阿哥也还算是个活泼的孩子,哭的嗓门也大,全然不像如今这样总是沉默着。 也就是出了那事儿之后,她时时紧张、草木皆兵。 先怕六阿哥不够聪明,又怕他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吃饭,后六阿哥一岁半还不会说话又整日怕六阿哥是个哑巴。, 第627章 敞开心扉 第627章 敞开心扉 她见天地抱着六阿哥叫六阿哥喊阿玛、喊额娘,康熙爷似也被她传染了,凡有空便抱着六阿哥教着,他二人对着孩子都没露出多少笑脸过,整日叫人给六阿哥这样看那样用药。 功夫不负有心人,六阿哥真就被她养成个小哑巴了。 思及此,玉琭唰地掉下来两串子泪去,掩面咬牙痛哭起来,那眼泪泉似的往外涌,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如此可把四阿哥吓得不轻,连张开双臂抱着额娘的肩膀。 “额娘、额娘,不哭了,是儿子不孝,儿子说错话了,儿子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儿子就是、就是想着咱们都不必着急,给足六弟时间就是了,您、您仔细着身子啊、、、、” 对着额娘的泪四阿哥也心头难过着,鼻尖儿酸酸也想哭去,他内疚非常,只觉不该同额娘说这个的,这是六弟的秘密,本答应了六弟,是不该这样同额娘说。 然玉琭岂能怪他,她谢四阿哥的用心还来不及。 只见玉琭极力克制着眼泪,将四阿哥紧紧抱住:“好孩子,这是额娘的错额娘怎能怪你,若没有你,额娘当真是这辈子都对不起你弟弟。” 四阿哥伸手小手给额娘抹泪:“额娘这说的什么话,您没有对不起儿子们,光是您拼了命生下我们便足够我们感激您一辈子了。” “况且您以前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就改便是了,儿子没得说您做错的资格也不知您错在何处,只是盼您别太苛责了自己,您是有两个孩子不假,可也是头一回给六阿哥做额娘,毕竟我和六阿哥也不一样,您没法照养我的法子养六阿哥。” 四阿哥有时候是固执了些,急躁了些,可对待在乎的人他又是极有耐心极包容的,简直是好得不像话。 玉琭鼻头一酸,险没又叫四阿哥的懂事体贴弄哭一场,末了好在是克制住了,洗了脸,好好了解了在四阿哥的眼中,六阿哥是什么样子的。 坐着听不成,四阿哥生怕她累着了还叫她躺着听,小孩儿挨着她坐在榻沿上不急不缓地说着,玉琭看着四阿哥竟隐隐看出康熙爷的影子来了,四阿哥就待她温柔这劲儿可十成十的像他阿玛。 “不知不觉间咱们胤禛也都这样可靠了,能叫额娘依靠你了。” 四阿哥失笑,也略有些羞赧般的搔了搔脸颊:“额娘可别这样说,我还想在额娘跟前儿多撒撒娇叫额娘疼我呢,等彻底搬去阿哥所了,怕就不能这样常陪着额娘说话了,我一想这个心头还好生难受,都不想长大了。” 四阿哥巴巴看着额娘,小手也拉着额娘,小狗儿似的依赖着人很是不舍的样子。 玉琭摩挲了下四阿哥写字磨出的薄茧:“额娘的小傻瓜,你就是再不乐意也还是要长大的,不过不管你多大了,只要额娘在一日你就是额娘的好宝儿,额娘永远都疼你。” 也不知怎得,这话忽得叫四阿哥红了眼睛,忍不住吸着鼻尖子缩在他额娘怀里躺着,哼哼唧唧也不知是不好意思还是怎的,好一会儿才道了一句额娘真好的话。 四阿哥打小就比旁的孩子心智成熟,玉琭总不将四阿哥看作是小孩儿,而今抱着他才觉四阿哥尚且幼小,想他每日数着搬去阿哥所的日子,且不知心头多不安呢。 若非今儿母子俩都敞开心扉说足了话,玉琭也险将这个给忽视了去。 “也不是非得翻了年就要般走,额娘回头寻你阿玛说说,叫你明年秋里再搬去也使得,咱们四阿哥还小嘛,跟着额娘住也没什么的。” 四阿哥惊喜地抬着眼睛看额娘,竟不知这事儿还有通融的余地,倒也没敢太贪心,便只期待的说:“那,那儿子就陪着您生罢弟弟或是妹妹了再说,您也想儿子多陪着您是吧?” 玉琭失笑:“那是自然。” “好了,今儿别惦念着你的大字了,陪着额娘小憩会子,你整日起得早睡得晚午间也不怎么爱歇,小孩子不睡足了可不长个儿的,快睡会子再跟你弟弟们玩儿去。” 四阿哥无不应的,有额娘哄着也很快睡着了,难得有这样什么都不必想的时候,四阿哥久违松快了一回。 然习惯难改,四阿哥起身后到底是把今儿的大字给练了去,又捧着书看了半个时辰,这才有心思同弟弟们玩儿。 如此轻松了小一个月的工夫,康熙爷这才允四阿哥和六阿哥去上书房继续读书了,然三阿哥可没那么好命,四阿哥中间探他阿玛口风,约莫是年前都不必对着三阿哥那张臭脸了,他自是高兴非常,读书都有劲儿了许多。 玉琭的身孕也没能瞒过康熙爷,好在康熙爷也藏得住话,直等着玉琭过了头三个月坐稳胎了这才公之于众。 太皇太后娘娘少不得欢喜一场,又连连赏了好东西往永和宫送,后宫女眷无不艳羡,可内心却无甚波澜,毕竟万岁爷眼里只有永和宫的这位,人家有孕那可是迟早的事儿,并无甚意外。 玉琭安心养胎,平日里皇贵妃也不舍得叫她帮衬忙碌了,故玉琭只觉日子过得极漫长,好在这一胎的胎像好,既没怎么有害喜的症状也没旁的不适,连肚子都大的不急不徐,不消得玉琭刻意控制食量。 康熙爷见孩子稳成这样乖成这样,只觉这一胎多半就是个女儿了,整日对着玉琭的肚子咱们格格、格格地叫着,声儿轻柔得不行,疼爱得不行。 “爷整日格格、格格叫着,如若生出来又是个小子可怎么办?” 康熙爷也不见失望:“不论是阿哥还是格格,只要是咱们的孩子爷都喜欢,然爷多少是盼着能有个随了你的女儿,好好将她娇养着呵护着长大,只想想爷心都要软得一塌糊涂了。” “巴尔善自有了如意格格整日就知道炫耀,说有个贴心的格格多好多好,有机会也叫爷抱着自己的格格炫耀去,咱们格格定比他的好!”, 第628章 不一样的 第628章 不一样的 玉琭闻言几乎能想象出俩大老爷们儿抱着自家格格互相攀比的样子了,幼稚得很! 且不说巴尔善那女儿奴,康熙爷也十分爱护下头的几位公主,连不是康熙爷亲生女儿的纯禧都倍受他宠爱,不难想象出康熙爷以后又如何疼爱他们俩的女儿。 “爷大可拿纯禧、荣宪或是端静同公爷炫耀去,他只有一个女儿,爷可有三个呢!” 康熙爷闻言只轻轻抚着玉琭微微隆起的肚子摇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爷是疼爱她们三个不假,可咱们的女儿谁也比不得,爷将咱们女儿的封号都起好了,真是急不可耐了。” “起了什么封号?我寻常只见爷忙政务却不见爷想这些有的没的,莫不是随口糊弄我呢!” 康熙爷只笑着不开口,捧着玉琭的手细细在她手心里写下两个字。 玉琭用心感受,刚辩出“昭宁”二字,便听得康熙爷缓缓道:“下头人给公主拟封号惯爱给些静、宜、慧这样的字,虽也都好,可爷只觉配不上咱们的女儿。” “女子未必不如男不是吗?光明磊落、宁静致远的字咱们女儿也当得,她可以是天真烂漫的也能是果敢勇毅的,既都是公主了爷可不舍得叫人拿规矩压她,近来爷都不许嬷嬷们给纯禧几个立规矩了,自不会再叫咱们的昭宁半点儿不自由。” “她喜欢读书也好还是喜欢骑射都依着她去,爷在的时候爷护着他,爷不在了还有他哥哥们给她撑腰,待该成亲的年纪就给她寻京中的儿郎,公主府就建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看谁给咱们昭宁不痛快去。” 玉琭吃吃笑着,几乎能想象得出照着康熙爷的意思能养出个怎样娇气又任性的女儿来。 “爷想得可真远,如若真这般,四阿哥和六阿哥且不知要怎么吃醋呢,到时候可真要说你这做阿玛的偏心了。” 康熙爷品着偏心二字沾沾自喜反以为荣:“就得偏心着!还是女儿好,纯禧每每来给爷请安还晓得关心爷累不累,那帮臭小子们整日给爷寻麻烦,有什么好疼的!” “不说他们了,一说就来气,一个个榆木疙瘩似的,先前爷叫他们多学了一门算术,一个区区三角便能叫他们抓耳挠腮,爷亲自给他们讲了竟也讲不通。” “后爷无意间又听得保清同身边的伴读牢骚,只觉西学无用,可叫爷气的,险忍不住罚他,然想了想到底还是没苛责,不光是大阿哥这般以为,朝中许多大人也十分不解爷为何学洋人的学问。” “尔等惟知朕算术之精,却不知朕学算之故,这天文历数,乃至造桥修路都离不得算术,那洋人在算术上可比咱们厉害得多,朕若不学长此以往大清都岂不得叫洋人给比下去了。” 康熙爷轻叹,说起这个还颇恨铁不成钢,玉琭也惊讶于康熙爷的所思所想这样超前,如若历代皇帝都能这般想,估摸着以后也就没洋人什么事儿了。 然玉琭也十分了解康熙爷,他想是这么想的,可在他心里西学到底还算不得紧要的,朝中除了钦天监的几位之外,也就没什么专研西学算术的人了,更别提老百姓们才刚能温饱,能读书识字已是很不错的人家了。 玉琭虽是有心做些什么,可也知道自个儿的斤两,传播西学算术提高大清国力这样远大的事儿她可做不来,她且能叫康熙爷将汉人缠足的陋习给撇去便算是尽了最大的力了。 玉琭是满人,打小就没接触过缠足,身边也没这样的人,竟也一时忘了如今缠足风气正靡。 也就是前儿玉玳来瞧她说起家里的事儿了,提起近来伺候小妹玉琪的一个老妈子也不知是昏了头还是在外头学了什么不好的,竟给太太进言说要给玉琪缠足,如此才能更嫁个好人家去。 这话可把太太气得不轻,打了那老妈子一顿立即就发卖出去了,心说满人家格格缠什么足,且不说太宗时就已然颁出缠足禁令了,太皇太后也是不许满人缠足的,当今万岁更是甫一登基便连汉人也不许缠足了。 然禁令是下来了效果却不佳,汉人日日都拘着自家女儿不许出门,该怎么缠足还是照旧怎么缠足,也不能叫人挨家挨户查证去,弄得康熙爷也没法子,只能当作不知道也看不见了。 这禁令如同虚设,然也不知怎得,这二年下头竟还越发风靡起来了,玉玳给福成寻摸好人家的姑娘呢,也不拘着是满人还是汉人,这一打听可倒好,凡汉人家的适龄姑娘们,十有六七都缠了足。 他乌雅家最是忠于天子,自不能娶这样有违圣意人家的女儿,玉玳就在这余下的人家里挑挑拣拣,仍没给福成寻着合适的,只能又将这事儿搁置了下来。 “罢,慢慢来吧,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呢。” 玉琭拉着康熙爷叹了一句,这话是劝康熙爷也是劝她自个儿呢,跑了神儿想到这一出也不好贸贸然就跟康熙爷说去,说了也叫人为难。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待下过两场雪就要过年了,宫中又忙碌了起来。 康熙爷也整日忙着,除了寻常政务以外,这一快过年各地送来的请安折子也到了,康熙爷整日伏案,每每一抬头便见眼前一摞摞待处置的,只觉忙碌了几日一点儿进展也无,幸得几位南书房的大人们帮衬,倒也算不得太过费心。 除此之外还得一桩喜事,自先前平复了三藩之乱,收复台湾也提上了日程。 那郑经在吴三桂发动叛乱时便蠢蠢欲动,康熙爷早有防备,趁势收复了厦门和金门,郑经物理反攻只能退守台湾,如此看着是暂稳下来了,然康熙爷深知郑家人一日不除,大清朝海的大门便一日不稳,大清早晚是要将台湾给收复的。 然不等他对付郑经,郑经就耽于酒色一命呜呼了,叫他仅十二岁的儿子郑克塽继位,然实际上郑家大权早已旁落,被郑经的岳父把持,郑氏官员内心开始动摇,正是大清收复台湾的好时机。, 第629章 救人要紧 第629章 救人要紧 福建总督姚启圣推举施琅带兵征台灭郑,此人可是不负康熙爷的期待,六月里率兵两万登台,八月十八日便叫全台剃发除服,将郑氏王朝彻底灭亡了。 此捷报来得倒是不易,比打仗用的时候还长,中间也不知经了多少磨难竟都腊月里了才抵京城。 惦念着冬日书信往来不易,康熙爷也不管外头风雪正盛,当即召见几位御前大人、内大臣、六部来商议管辖台湾、派遣官员一事,最好能赶上新的一年走马上任,讨各好彩头去。 康熙爷这一忙碌便顾不上回去陪玉琭进膳了,只得差梁九功过去赔个不是,还另叫梁九功去阿哥所领了四阿哥和六阿哥一道过去陪着些,也算是叫孩子们也歇息个半日了。 玉琭见四阿哥和六阿哥赶着饭点儿来也也是意外惊喜非常,连忙亲自给两个孩子打雪暖手,言语虽是含着嗔怪,可到底是压不住欢喜的。 “这大雪天怎么就回来了?下午不消得读书了吗?” 四阿哥拉着六阿哥先规规矩矩行了礼,这才拉着额娘欢欢喜喜说了会子话:“下午原是要练骑射的,然雪下得大了,得皇阿玛关切着边叫我们在屋里温书便是,亦可随意活动些,皇阿玛说额娘用膳落了单,我们便回来陪着额娘了。” 玉琭给两个孩子搓了搓通红的耳朵:“额娘又不是小孩儿了怎用了膳还消得你们陪,你们阿玛就是太紧张了些,我怀这一胎吃得好睡得香,走路健步如飞,手脚火炉似的热乎,哪儿消得什么照顾。” 四阿哥忍不住笑了笑:“您就当我阿玛和儿子们要您陪吧,一日不见您儿子们心都不稳的。” 四阿哥嘴甜得紧,玉琭笑笑便罢也不再多言,只管拉着孩子们净手准备用膳去。 今儿个吃热腾腾的铜锅子,因着玉琭的口味今儿着汤底是辣的,四阿哥和六阿哥可吃不得,玉琭只得又令叫人给孩子们架个清汤的小锅去。 偏四阿哥和六阿哥好奇得很,见额娘吃辣吃得尽兴,便也要人给他们捞一个辣锅的肉片尝尝去,玉琭也不拦着,只管叫他们尝试,谁道只这一口下去小孩儿们的脸都辣得通红,六阿哥更是被辣出了声儿,咳嗽着喊水来。 玉琭嘿嘿笑着,忙叫人给孩子们上了些牛乳,四阿哥和六阿哥各干了一碗,这才勉强压住了辣味。 至此他们也是再不敢轻易尝试额娘锅子里东西了,心中更是不由得对他们阿玛升起一股同情之感,难为阿玛这素爱饮食清淡的人得日日这样陪着额娘吃,还无半点不满。 然吃辣也不尽是不好的体验,四阿哥和六阿哥出了一身的汗,过来一路身上攒的那点儿寒气可是尽数驱走了。 也许是用铜锅子本就叫人发汗,待用完了膳娘仨都额上冒汗,身上还热潮潮裹着,更衣罢仍觉殿里闷热,玉琭见外头这会子没什么风了,雪花也细细碎碎缓慢的往下飘,便直言香出去透透气,四阿哥和六阿哥欣然应允,娘仨穿戴齐整这便出去散步了。 宫道上没甚好走的,御花园里到还有些景致可看,众人便慢慢悠悠逛了过去,呼吸着又冷又新鲜的空气也叫心头畅快不少。 玉琭夏日里有的身孕,至如今已然有六个月的身孕了,虽是一贯怀相好,然刚吃饱就踏雪走了这么长一段路仍不算轻松,她寻摸了一出僻静的坐下了,且由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带着一帮子小奴才们玩儿去。 四阿哥力气打,扔的雪球就远些,六阿哥正奋力跑着躲雪球呢,谁道前头雪底下不知埋着什么呢,直将六阿哥给绊倒了去。 周围的几个小奴才当即就围上去了,一声声阿哥叫着关切着,生怕六阿哥摔出个好歹来,玉琭寻着声儿只眺望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吩咐花月莺时几个采些干净的花瓣雪来煮茶。 可这吩咐的话还未说完竟猛然听得孩子们那儿一阵骚乱。 “哎呦!这怎么是个人啊!” “这雪地底下怎么埋了个死人!” 扶起六阿哥的奴才低头一看便见脚底下踩着个手,可叫他吓得不轻拽着六阿哥噔噔噔后退几步,四阿哥和几个大点儿的小公公壮着胆子上前刨了刨雪,便见是个也年纪不很大的小公公趴在雪堆里。 也不知这小奴才是哪儿的人,在这儿趴了多久了,上午一阵急雪下来将他掩埋地一丝痕迹也无,若非将六阿哥给绊着了还不知有个人在这儿。 此时玉琭和扶着魏启的手到跟前儿来了,紧忙叫魏启上前看看这小孩儿可还有气儿,且不说这年节里死人晦气不晦气,这么小的孩子若真冻死在冰天雪地里当真作孽。 明明下雪时佟佳姐姐已然叫人派下去额外的赏赐和热姜汤了,也不许借着雪罚人,就是怕奴才们冻出个好歹来,谁道在这没人的地界儿还有磋磨人的,这若真除了人命,佟佳姐姐的脸上也不好看的。 魏启关切着主子,怕冲撞了腹中胎儿他便没敢叫主子太靠前立着,吩咐花月扶好主子他便蹲到前去,将指头放在那小公公的鼻尖子下,等了好半晌才隐隐决出呼吸来,连忙叫人给这小奴才刨出来。 “回主子,这小奴才还活着呢,只是气息太过微弱,若不及时诊治怕小命不保,您看是奴才是叫人抬去太医院给他讨碗药吃还是寻来御花园的管事将他带走?” 玉琭没做多想便回:“再耽搁下去怕就真得出人命了,咱们永和宫还近些,就先赶紧的抬回去吧,正好再有半个时辰乔太医就该来请平安脉了,你过去催一催叫他现在就来。” “既是这孩子碰见咱们了便说明他命不该绝,你叫人用心些看着他,回去就给他赶紧的裹好被子搓热手脚,万不能一下子就用了热水,我也这便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回去。” 玉琭吩咐着,花月也当即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给那小奴才裹上,到底是人命关天的,魏启也不含糊,这便亲自将那小奴才背起往永和宫跑,也得亏这会子还是用膳的点儿,外头没人,规矩也不必遵着了。, 第630章 性命无忧 第630章 性命无忧 玉琭娘带着四阿哥和六阿哥紧赶慢赶回去了,连四阿哥和六阿哥面上都罕见出现了些忧色,他们都跟额娘学得满心的善,从不苛待身边的奴才,从没将奴才们不当人看过,故头回遇见这样的事儿难免紧张。 四阿哥回去的路上还想着那小奴才冻得青白的脸,不由拉着额娘商量道:“您说过着受了冻的人不能一下子碰了热的,咱们殿里几个屋子里都烧着地龙,炭盆也摆得多,贸然将他抬过去能受得了吗?” “不如先叫人将他搬去儿子那小书房里?这几日儿子都没在那儿读书练字,当是没点了炭盆暖炉烘着,想来正适合他缓和些个。” 玉琭一听这个便觉四阿哥想得可比她细致得多,倒也有意历练四阿哥呢,只管叫四阿哥吩咐去。 “既是如此,你便赶紧吩咐跟前儿跑得快的过去传话吧,额娘怀着身孕总是忘事,不及你思虑周全,幸好你在这儿同额娘一道呢,也能替额娘分忧了。” 四阿哥得了额娘的依靠心里别提多高兴,这便叫跟前儿的得力公公陈福跑去嘱咐几句。 四阿哥身边的奴才们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是陈福了,他如今也不过才十三岁的年纪,在四阿哥跟前儿也历练有二年的工夫了,渐渐接替了不少吴嬷嬷的差事,此人话不多,支应起来也合四阿哥的心意。 然陈福什么都好就是时而木讷了些,在外头办事说话不知道转圜,总直来直去的,这也不怪陈福,他八岁入宫伺候的,一直也没能伺候上主子,也就是下头给送奴才的时候玉琭名言要老实话不多的小孩儿给四阿哥,陈福这才被送了上来。 而今四阿哥跟前儿也没什么事儿叫陈福去办,故而木讷就木讷着,可就怕以后容易得罪人,玉琭看着陈福一言不发闷着头往前跑的样子心中微微叹息,不知怎得忽得想起历史上那位苏培盛了。 若有那人精替四阿哥周旋着外头的事儿,这事儿多半也不消得四阿哥亲自操心了,只是枯等两年多了也没打听出来有这么个人,料想多半是还未入宫吧。 玉琭没多想,只紧忙带着孩子们回了永和宫,还是先救回眼下这个小的要紧,若出了人命被人拿去大做文章,皇贵妃这个年怕都过不痛快了。 到永和宫时玉琭几个直奔四阿哥的小书房去了,乔太医也是先他们一步刚到,这会子正指挥着魏启和几个小奴才给那小孩儿搓手脚心口,乔太医则给那小孩儿扎了几针。 屋里不宜过热,安宁便指挥着人搬进来个红泥小炉点上,上头架着个寻常烧茶的陶罐,如此便能边煮葱姜茶边慢慢暖着屋子,姜茶煮得倒也快,没一会儿便听得咕嘟咕嘟沸腾的声儿,满满有淡淡的葱姜的味道弥漫开来。 玉琭怕四阿哥和六阿哥闻不惯便想着叫奶娘先将他们都领到正殿去,也是怕着小孩儿真没救过来再吓着他们了。 六阿哥是听话的,虽是不愿意走但还是一步三回头地乖乖拉着安氏的手出去了,四阿哥就又主见得多,也是惦记着额娘呢,定是要陪着些的。 玉琭没再坚持,便拉着四阿哥在一旁落座,四阿哥书房不大这会子进来忙碌的人有多,她娘俩立在门口也是碍事。 等待最是磨人的,眼看着魏启几个忙活半天那小软榻上的小孩儿也没半点儿反应,玉琭的心也不断往下沉,只觉多半是不好了。 然又约莫等了一刻钟的功夫,乔太医收了针起身了,朝一旁的安宁找找:“成了,快拿葱姜汤来,晾得温温热再给他灌下去。” 得了这话众人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一会子都能灌下茶汤了,定然是没什么大碍了。 “劳烦大人了,叫您这大冷天的还忙活旁的去,花月快给乔太医上茶!” 玉琭上前招呼一句,乔太医笑着朝德妃娘娘躬身见礼,也并不觉这事儿麻烦。 “救人是臣的分内之事,算不得什么,这小奴才也是命大的碰见娘娘,若真再在雪地里躺几刻钟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 “说起来这孩子倒也是个可怜人,身上还有好些皮肉伤都快冻坏了,且等着他醒大抵还得等两日,夜里多半也得烧起来,不知娘娘如何打算的,若是不便留着奴才臣叫人将他抬去太医院也使得,夜里臣当值,叫他躺在班房里臣还能看顾他些。” 玉琭微微摇头拒了人的好意:“岂能再给大人添麻烦,既是来本宫这儿了本宫便好人做到底,左右也不缺地方不缺人手,再者看外头的天儿一会儿多半还要下雪,再叫他到外头吹风也是不好。” “不如大人给着小奴才留两道方子,若是真烧起来了本宫这儿也能有应对的法子。” 乔太医又道了两句娘娘仁慈话,这才开了方子留下,然他过来倒也没忘了正经的,待净手罢又给娘娘请了平安脉去。 “娘娘这一胎稳固,万事放心便是,便就注意着年节里莫要用得太油腻了,辣用多了也伤脾胃,娘娘还是略节制些为好,旁的便没什么了。” 玉琭这便应下了,又留乔太医歇了会子吃罢茶,玉琭这才叫魏启将人好好送回去。 至于屋里头躺着的这个吩咐个小奴才守着就是,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那陈福见主子们就将这奴才安置下了,也不知怎么想的,犹豫来犹豫去的开了口,提出想将这小奴才移到下头奴才房中躺着去。 “阿哥这书房里都是珍贵物件儿,连书都不少孤本,咱们对着小奴才不知根底,留他在这儿怕是不妥,万一夜里守着的人不小心睡着没看住,阿哥爷屋里真要丢了什么可就说不清了。” 玉琭没先开口只是看四阿哥的意思去,四阿哥并未在意,只是稍仰着下巴往那小软榻上看了一眼。 “咱们救了他,他总不能是个不知好歹的能手长偷了我的东西去,就叫他在这歇着吧,他身子这样不妥能不能起来还是个问题,哪有功夫偷东西呢,陈福,可把心放宽些。”, 第631章 玩不踏实 第631章 玩不踏实 陈福一听这个还当是主子嫌他心眼子小好猜忌人呢,一时间脸上都有些发烫,原酒有些最笨这会子可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低头讷讷应了两声去。 好在下头奴才虽是愚钝,四阿哥这个做主子的却晓得如何为人,只见他上前轻轻拍着陈福的手臂算作安抚,轻轻笑道。 “不过你倒也是提醒我了,这小书房里确有一物要紧些,前些年阿玛给我章在那博物架上搁着呢,你替我取来带上,这东西可不能有半分差池。” 得了自家阿哥爷这话陈福才抬起头来,顿时觉得自己也不是全无用处了,应了一声儿连忙去了那装印章的匣子替主子揣在怀中,可替主子小心紧张着呢。 四阿哥见此人忍不住轻笑,然却丝毫没有对陈福不满的意思,且夸了陈福一句这才拉着额娘回了正殿,娘俩也不叫人伺候着,边吃茶边缩在热乎乎的罗汉床上下棋说话。 “额娘当初给你择奴才只想着挑了老实听话的,能忠心在你跟前儿伺候着,而今却是觉得只忠心也不够了,光是陈福便叫你好生操心,旁的小公公们我看也都半斤八两。” 四阿哥执黑子堵了额娘一步,颇漫不经心的回话:“要那油滑的作甚,我看额娘给我挑的这些就很好,身边能有忠心的陪着就最是难得了,慢慢教就是了,我看他们时而愣愣的也可爱,陈福说话是直接了些,可他没什么坏心的。” 玉琭同四阿哥下棋没手下留情,吃了小孩儿一子:“不过这里里外外的事儿总是要有人替你好好操心的,待你彻底搬去阿哥所了,整日读书习武的时间更长,哪有那心思再处置旁的。” “再说得远些,等你到了成亲出宫建府的年纪时跟前伺候的人就更要紧了,人情往来都得是身边心腹替你惦记着,我看陈福管着你跟前的事儿还可以,就是外头的事儿他多半支应不来,你先教教看吧,若不成我将小郑子拨给你,他虽是不及魏启然也算比你的陈福强些。” 四阿哥无不应的,这事儿也惯是额娘给他操心,他也无所谓用谁,可靠便是。 “那就全凭额娘做主,再等等看,如若儿子彻底搬去阿哥所后陈福没那手腕便叫小郑子过去,只是这般您身边可又少个支应的人了,您素不爱太多人伺候着,可眼前只是魏公公并几个小的也不够您差使啊。” 玉琭笑笑,哪儿消得四阿哥操心这个:“这你就放心吧,大不了再进些新人伺候,待你弟弟或是妹妹出生后也总是要再多些人伺候的,我这儿是不消得再要精明的了,叫魏启挑了老实的就好。” 母子俩说了会子奴才的事儿又换了旁的话题,聊四阿哥在上书房的事儿,自也少不得说说前头的变动。 翻了年太子便有十岁了,已是能历练着为康熙爷分忧的年纪,今得收复台湾的好消息,康熙爷便特召来太子在诸位大人面前宣读汉、满文捷报,虽只是宣读捷报,但这可是康熙爷头一次叫太子参与到政务中,此中用意不言而喻。 前些年便听闻朝中几位大人联合提出过请太子出阁读书事宜,康熙爷以太子年幼的理由留中不发,而今将太子推到人前来,想来便是康熙爷心中的好时机了,来年少不得在太子身上有些大动作。 太子出阁读书就不是同他兄弟们一道在上书房读书启蒙了,而是单拎出来,除了读书以外还听几位老大人给太子讲治国养民之策、御下出兵之法。 另外还要在太子詹事府的基础上在在皇太子仪仗中添设满洲官三十员,汉官二十员以及校尉等官职,以组建成太子以后治国治事的小朝廷,此后太子便同无甚发言权的皇子们区别开来了,也加深了他们兄弟们之间的“君臣之别”。 若非玉琭说起来,四阿哥还不知道这事儿呢,他年纪还小也没甚旁的心思,得知以后二哥就要开始帮衬阿玛了,以后还能得更多有才能的大人指点,他且羡慕的不成。 “此般一来,儿子与兄弟们同二哥之间的差距定然该越来越大了,原阿玛关切我和六弟叫我们松快半日,这会子也只觉玩儿得心头不安,总想着快些读书去。” 玉琭忍不住笑,捏了捏四阿哥略带着些忐忑的小脸儿:“还不至于叫你这般吧,不过是歇半日而已都歇不得了吗?” “其实你也不必这样紧张只怕同你二哥的差距越来越大,身边有更多的大人传道解惑固然好,可也有句话叫做贪多嚼不烂,你能将顾大人一身本事学到手便已然很不容易了,待你再大些你阿玛定然也会再给你多添几位大人教授着,眼下属实不必紧张。” 四阿哥点了点头,然心头还是微微发愁,他素将二哥作为他努力的目标,眼瞧着目标越跑越远,越走越高,他岂能不发愁,眼下还是太过松懈了,以后当每日再多学一个时辰才是。 母子俩正说着,外头安宁进门来报:“禀娘娘、四阿哥,咱们救回来的那个小奴才醒了,正想寻主子谢恩呢,主子可要看看去?” 玉琭外头朝窗外望了望天,就这玩会儿的工夫雪势又隐隐变大了,玉琭不大愿意从热乎乎的榻上起来,便摆手想叫安宁应付一声去。 “只是碰巧救了他而已,我也不求他回报什么,念他身子且得养便叫他安心躺着吧,不必特过来谢恩。” 玉琭如此吩咐一句,安宁正要应声却见一旁的四阿哥下了罗汉床稍扶了扶身上的褶子:“还是儿子代额娘去看看他吧,料想他猛然到了陌生地方心头不安便是养病也养不踏实,好歹叫他知道被谁带过来的,儿子一会儿也顺便拉着暾焱出去透透气,它最爱这雪天了。” 玉琭见状便知是刚刚关乎太子的那些话叫四阿哥入了心,他素爱掐尖要强,多半想着要自己怎么学才能赶上他二哥呢,玉琭只管点头应声随着四阿哥的意思去。, 第632章 雪中捡针 第632章 雪中捡针 “那你遛暾焱时记得小心些,雪地湿滑莫要摔着了。” 四阿哥规规矩矩朝玉琭见了礼,这便叫人伺候着穿戴齐整去了书房一趟。 他原也不是专门过来看人的,人虽是进了门可心思还飘在别的地方,可谁道回得屋里那小奴才那样感激,四阿哥才刚迈过了门槛子便受了那小奴才一拜,额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奴才谢娘娘和阿哥们的救命之恩,奴才无以为报,愿给娘娘和阿哥们当牛做马,便是要奴才的命奴才也绝无二话。” 四阿哥吓得脚步一顿,微低头看着那小奴才瘦骨嶙峋的脊背,忍不住叹息:“快快起身吧,都救了你的命了怎还会要你的命,回榻上躺着吧,小心再冻着了。” 那小奴才听罢又咚地一声儿朝四阿哥磕了头,见四阿哥朝屋里进了他才敢挪动了步子,小心翼翼跟着,连头也不敢抬气儿也不敢喘,可就显得他后颈儿那块骨头尖锐的突了出来,像是背上戳了根棍子这才吊得住那颗略显得有些大了的头,又像是个手柄竖起来的灯笼,像干瘪的豆芽菜。 四阿哥看着他抖着身子躺好,看他的眼神儿又含着感激又含着怯的样子,不知怎得想起犬园里刚满月就抱出窝的小狗儿了,可怜巴巴的,又想亲人又是不敢。 就为这眼神儿四阿哥多留了会子,从书架上挑了本书看着,边看边问那小奴才的话。 “你叫什么?多大了?入宫几年了?平日里在哪儿伺候着?怎会大冷天的埋在雪堆里了?皇额娘就怕你们这些小奴才们吃不住冷,打腊八开始就专拨下去银两照顾着,怎也不至于像你这般险冻死了去。” 四阿哥嘴皮子利索,一开口就甩出去好些问题,那小奴才紧张得很,一时间连自个儿叫什么都不知怎么说了,四阿哥见他更可怜了,忙叫陈福给他端来姜茶吃着,那小奴才抿了口暖呼呼的姜茶进肚,眼眶子都蒸得发烫。 四阿哥当真是着世上再好不过的人了。 “回阿哥爷,奴才叫苏培盛,翻了年就十岁了,入宫也有三年多了,奴才原是在南三所茶水膳房打杂的奴才,后不小心给八阿哥端错了点心,便被打发到了御花园当差了。” “奴才手脚不利索,捡拾落花的活做得不好,做不好就不能回去避风避雪吃饭,奴才已是饿了快两日了,若无娘娘和阿哥搭救,奴才想来不是饿死就冻死,还凭白的给皇贵妃娘娘添了乱。” 四阿哥从未过问过下头奴才们的差事,如今听这苏培盛一说只觉荒谬:“从来只听说转派奴才们洒扫、打理草木花卉,何来又多了捡拾落花的活儿,更何况下着大雪,地上的一切尽被盖住了,捡与不捡又有何差别?或是直接扫了去,地上也尽都干净了。” 这多此一举的差事明明就是专门为难磋磨人的! 苏培盛不说话了,搓着自己满是冻疮的手既委屈又觉悲哀。 他怎不知这是专门为难他的,他没伺候好八阿哥叫僖贵妃娘娘给训斥了,下头人巴结着,可不得好好折磨他叫娘娘解了气! 然这话他不能对四阿哥说,不仅不能说还得美化些免得污了阿哥爷的耳朵。 一旁的陈福倒是耿直的,他什么都不瞒着主子,当即将这磋磨人的法子给自家阿哥爷细说了去。 “回阿哥爷,其实这雪天里捡拾落花不过是一种好听的磋磨人的说法,其实是雪里捡针才对,上头的主子或是管事罚下头的小奴才,趁着雪天往雪地里撒一把细细的牛毛针,罚小奴才们趴在雪地里一根一根捡回来。” “这些针是有定数的,凡少一根就不能吃饭不能睡觉,然在这手段面前不能吃睡倒不算最难受的了,一来是严寒难耐,在外头寻一会儿手都冻僵了压根儿捏不住针,二来是那针十分细小,插在雪中压根儿就看不见,再者人看久了雪也得盲一阵子,总归是十分磨人的招数。” “若想用最快的办法捡完针,就是脱光了衣裳在雪地里来回滚,或是用手、胳膊在雪地里来回蹭着,扎到身上疼了便是寻着了,往往寻完针之后身上被扎得都没块儿好皮了,白雪上落得点点血迹像是红色的花开在雪面上,故而被称作拾花。” “什么!竟是这般狠毒的手段!下头的人竟也敢用,乌库玛玛明明早不许人苛待下头的奴才们!这些人怎还敢如此大胆!” 四阿哥一听这个书也看不下去了,心中一股子气直冲天灵盖儿,一旁桌上的茶盏都险被四阿哥一巴掌震掉了去。 屋里的奴才们尽跪了下去,尤其是苏培盛吓得牙齿都咯咯直碰,后悔同阿哥说这个了。 “求、求阿哥爷息怒,奴才、奴才是咎由自取,奴才没办好差事合该受罚的。” 四阿哥立在苏培盛身前气得直喘粗气,好一会子才平息下来,他如今也是长进了,没以前那样冲动,知道这事儿虽是小,可要较真儿起来便不是小事了。 事关八阿哥便是事关僖贵妃,而宫里头的人又归皇额娘管着,明面上看不过是发落个手段狠毒的管事公公就能给苏培盛做主了,可谁知道这管事公公背后的人是谁?为难个小奴才是受了僖贵妃指使还是自作主张巴结主子的? 这里头弯弯绕绕可多得很,别个没给苏培盛做了主反而给皇额娘何额娘添了乱去,他又落得个同八弟不和的名头。 四阿哥思及此,又开始厌烦自己年纪小什么也做不得了,如若这事儿换做二哥,想来真替个小奴才做主也没人说道什么。 四阿哥不会恨额娘没给他一个好出身,只恨自己能力不足,只盼着快快长大学得一身本事,能再不靠着皇额娘和额娘的脸面做事。 “你真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 四阿哥冷声问了一句,如若这苏培盛一味懦弱,他这辈子也就只能给人做个软骨头的狗,又有何救的必要! 四阿哥含着气儿呢,说罢这话又觉得自己是迁怒于人了,还能要求一个险丧了命的奴才有甚主见?人家能活着已然是不易了。, 第633章 肺腑之言 第633章 肺腑之言 然不等四阿哥纠结罢,低头看苏培盛时竟正对人那双不甘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里已然没有刚开始怯和惧怕了。 只见苏培盛从榻上爬下来,又朝四阿哥重重磕头,再开口都是含着哭腔的。 “奴才贱命一条,打小在外头没吃过一顿饱饭,活不下去了才死乞白脸求人入宫讨生活,奴才从不知被人护着是什么滋味儿,也不敢委屈不敢不满,当日倒在雪中真就是抱着死了解脱的心。” “谁道再睁开眼睛便见到阿哥爷这样神一般的善人,而今又得阿哥爷这样为奴才不平,奴才只觉这辈子当真是活值了!就是死也无憾了!” “故而奴才斗胆说一句实话,奴才从不觉得这般下场是奴才咎由自取,奴才每日尽心尽力当差,当日引得八阿哥不满也是八阿哥跟前儿人的疏忽嫁祸给奴才的,奴才没做错任何事,不该受如此苛待,不该在年节里死在御花园给皇贵妃娘娘添麻烦!” 苏培盛冻了一场又饿了快两天了,肚里就这么些汤水,只鼓起勇气说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就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了,一时间跪都跪不住,只能用额头抵着地面勉强维持着跪姿,然才坚持一会儿苏培盛便觉眼前发黑了。 就当他抻着脖子等着阿哥爷发落他时,忽觉一双热乎乎的手托住了他,抱似的将他扶了起来,苏培盛壮着胆子微微抬头去看,一双泪眼正对上四阿哥真挚的眼神。 “既是没错又何必跪着,快起来吧,你都发烧了,待养好了身子就留在我身边伺候吧,别动不动就死,不然可是白救你一场了。” 听这话苏培盛顿时眼前又模糊了,他哪儿觉得自己发烧了,只觉激动得脸膛子都热烘烘的,身上也一下子充满了力气。 “阿哥爷、阿哥爷不恼奴才这忤逆的话吗?” 四阿哥叫陈福搀着苏培盛躺好:“什么时候说实话也能叫忤逆了,你就留着你的心劲儿安心养病吧,我至多将你的事儿给皇额娘和额娘提一提,莫指望着能给你伸冤去,爷年纪小能做的也不多。” 苏培盛哪儿敢想阿哥爷还能给他做主的事儿,能听得阿哥爷肯收留他,他便觉得这会子还是在梦里头呢。 “奴才、奴才能得您这样的话就已然不委屈了,奴才再斗胆一句,奴才不会是已经死了吧?料想只有在天上才能碰见您这样的神仙。” 四阿哥忍不住乐了,陈福这一贯不苟言笑的也耐不住笑出了声儿,四阿哥也是越看苏培盛越觉得可怜,随手给人掖了掖被角打趣道。 “你倒是个油嘴滑舌的,我不过给你两碗姜茶便叫你这样感激了,以后吃了我们永和宫的饭还得了?” 苏培盛嘿嘿笑着往被子缩了缩,被阿哥爷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然他可不是特意阿谀奉承。 “奴才真是一派肺腑之言,一句都做不得假呢,只得您这样好的主子奴才身上的病便好一半儿了。” “那阿哥爷您快朝苏培盛再说几句俏皮话,叫他剩下一半的病也快快好了去。”陈福笑着也难得说句玩笑话,四阿哥亦跟着笑,然看苏培盛到底脸色不好,也就不叫他再陪着说笑了,只叫人给他熬了退烧的药去。 “俏皮话以后有得是时候说,眼下还是先养身子为主,你且安心在这儿歇着吧,一会子用了药吃点儿什么再睡去。” 苏培盛忙点头应下了,四阿哥又看了看人,点了下头一小奴才守着些,这才带着陈福回了正殿去,经这一阵子笑闹,他心中莫名的压力也消解了不少,再寻额娘说话自不会再愁眉苦脸叫额娘操心了。 见四阿哥又回来了,玉琭放下手里的书拍着跟前儿的罗汉床叫四阿哥坐过来,一拉四阿哥的小手还是热乎的,便知道人压根儿没带着暾焱出去跑动。 “可是那小奴才有什么差池,怎又回来了?” 四阿哥依偎过去笑着朝额娘摇头:“小奴才好着呢,刚说了会子话打听了他的来历,儿子觉得他还不错,不知额娘可能允我再添置个奴才去,不会坏了规矩吧?” 玉琭笑笑,随手捏了块儿奶糕吃着:“这有什么,不过是添置个奴才而已,还不至于坏了规矩,比之旁的阿哥,你身边伺候的人手还不算多的呢。” “就是不知他是否可靠,近身伺候的人用时可不能不小心着。” 没来得及请魏启细查呢,四阿哥自也不知苏培盛可靠与否,然就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可不坏。 “那就烦请额娘帮我查查吧,他说他叫苏培盛,从前是在阿哥所茶水膳房打杂的,后得罪了八弟这才被人打发到御花园磋磨着,我看他不是一味懦弱的人,几句话说下来也合我的心思,若是可以便请额娘将他放在我身边来吧。” “苏培盛?!” 玉琭念叨了一句这个大名,一口奶糕没咽下去险呛死了去。 心说这什么缘分,她先前还特意给四阿哥寻人来着,两年了都没个消息,谁道带着四阿哥出门遛个弯儿,无意间行了善举便将人给捡回来了。 四阿哥看额娘咳得狠了还吓一跳,连忙给额娘端茶拍背,看额娘缓过来了些才敢小心翼翼问。 “额娘这般说是认识苏培盛吗?他可是有什么不妥?” 玉琭捏着帕子沾了沾嘴角紧忙摇头,心道自己是反应过了头:“额娘自不认识他,只刚刚是用点心不小心罢了。” “难得见你特点了谁伺候,那额娘务必帮你好好把关去,正好他这两日养病哪儿也不能去,额娘便将他搁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待查清楚了想来他的身子也就好得差不多了,你且来领人就是。” 四阿哥点头谢了额娘一声儿,后又说起苏培盛经受的委屈了,他也知道额娘不愿树敌太多,便没提叫额娘给苏培盛做主的事儿,只说起刚刚自己萌生出来的念头了。 “如果换做二哥,这事儿会不会就大不同了?”, 第634章 莫要较真 第634章 莫要较真 “二哥跟前儿的奴才个个都是抬头挺胸走路的,可见寻常没什么解决不了的烦恼。” 玉琭忍不住笑了笑,搂着四阿哥抚摸着他因困顿而微微鼓起的脸颊。 “胤禛,我问你,你坐在这儿,在额娘怀里能数清楚咱们院子里花架子上紫藤开了几串儿吗?” 四阿哥纳罕抬头看着额娘,不知额娘为何要这样问,可他还是乖乖答了。 “数不清楚的,别说叫儿子坐在屋里看,就是立在那花架子下头都不一定能数得清,这花一年比一年开得盛,都要连成一片瀑布了。” “那额娘再问你,你立于山巅之上,又能不能看清楚山脚下的蝼蚁到底有几只?” 四阿哥还是摇头,然他是个聪颖的孩子,从额娘这两问中便隐隐明白额娘的意思了。 对着四阿哥若有所思的神色,玉琭忍不住笑笑:“这事儿若换了你二哥,他多半是看不见下头的疾苦的。” “这人走得越高看事物便觉越渺小,待到了顶峰更是觉得连附近的山都在咫尺之遥了,还怎会想起山脚下泥土里还有那卑微不易查的蝼蚁,还有一个个渺小的人。” “额娘也不是觉得你整日追着你二哥的脚步走不好,然额娘望你向上看的时候也别忘了看脚下的路,你虽不是太子可你也是皇子,你皇阿玛每日督促你们读书习武并非要你们个个都拔尖,而是想叫你们成为对江山社稷有所建树的人。” “何必踩着旁人的路一直追,你关注你想关注的,学你想学的,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如此未必不能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胤禛,别总是同自己较真儿,也不是所有的事儿都有最好的法子解决,你就做你自己在额娘心里便是最好的了。” 四阿哥听额娘这一席话心头的压力顿时荡然无存了,他大概是与自己和解了,然并非是以后再不努力的意思,而是有了更高更远的方向值得他往前奔。 “多谢额娘,儿子受教了。” 四阿哥起身朝额娘一拜,然才正经了没一会儿他便被额娘捏住了脸好受了会子蹂躏,可再做不来严肃的模样了,赶紧的一跳三尺远逃出额娘的魔爪来。 “额娘!儿子本就脸上圆,您再揉真就是个团子啦!” 玉琭顿时哈哈大笑,也是颇看不惯四阿哥小小年纪就故作老成的模样,非折腾出四阿哥几分孩子气来不可。 “团子就团子,额娘就喜欢你胖乎乎的脸,你小时候可比现在肉肉宣呼得多,眼下都有尖下巴的样子了,再过二年该拔身量了,笋子似的一下拔得老高,额娘再想揉你的脸都没处揉去!” “你以前可乖了,都由着额娘揉呢,唉,谁道这儿大不由娘,额娘的这点儿小乐趣都不愿满足了。” 四阿哥可不能见她额娘唉声叹气的模样,一见这心头就揪着似的难受,即便知道额娘是装模作样呢,他仍旧是乖乖到了额娘跟前儿,认命似的朝额娘抬起自个儿的小脸儿来。 “好吧好吧您揉吧,您多少轻些,儿子大了也要面子不是,每每从您这儿出来脸都叫您揉得通红,叫人瞧着怪不好意思的,也不知怎得解释去。” 玉琭刻意逗孩子呢,伸手推了推四阿哥的圆脸盘子:“切,不稀罕了,额娘不愿意吃嗟来之食了,额娘就喜欢强扭的瓜,管他甜不甜的,扭下来我就开心啦。” 四阿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笑着逗他额娘,捧着自己的脸非要往额娘跟前儿抻去:“强扭多费劲啊,还是送上门的甜!” 母子俩笑闹的动静不小,还惊动在里头睡着的六阿哥了,小孩儿不知额娘哥哥笑什么呢,也巴巴笑着往上凑,结结巴巴的喊着额娘,也叫额娘搂他,这小黏糊劲儿的又叫玉琭和四阿哥好一阵笑,连带玉琭肚子里这个也难得跟着活泼了一阵儿。 笑闹的时辰过得极快,一下午的工夫就这么过去了,翌日四阿哥同六阿哥照旧去上书房读了书。 玉琭念着下雪湿滑寒风刺骨,也不舍得孩子们一天几趟来回跑了,干脆叫四阿哥和六阿哥年前都先住在阿哥所,待腊月二十八康熙爷封笔,阿哥们也得两日的假再回来也使得,左右四阿哥在阿哥所吃喝嚼用一应都早布置好了,一贯还留着人伺候,自不会出了差错。 然四阿哥是个孝敬的,没得额娘叫他不来他便不来了,得空便带着弟弟回来用膳过夜,即便从永和宫去上书房路途远些也不喊累,如此玉琭便也由着他们小哥俩去了。 然四阿哥和六阿哥即便回来时辰也都不早了,白日里玉琭闲着也是闲着,着人打听苏培盛底细的同时她也亲自去瞧了瞧人。 许是看剧看多了,苏培盛这人在玉琭心里是有些光环在的,总觉得他是个多八面玲珑了不得的人,可真过去看了,如今也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没什么太过特别的。 听这小苏说,翻了年他就十岁了,可叫人瞧着他当真不像是个十岁的孩子,个头矮矮地像是个蔫巴的小萝卜头,约莫就比四阿哥高了小半头,胳膊伸出来像是两根筷子似的细,瞧他皮包骨头的样儿怕是还没四阿哥重呢。 再看苏培盛那双手又是枯的,上头布满了茧子和些个泛白的旧疤,一看便知是个受极了苦难的孩子,且不说苏培盛以后能为四阿哥做什么,光看这孩子的样子便叫人忍不住心疼了。 玉琭身边这么多大小奴才,就没见过跟苏培盛一样惨的。 然就得这稍一打量苏培盛便不安起来了,玉琭还未开口再问什么,苏培盛便想颤颤巍巍从软榻上爬下来给娘娘跪去。 “这二日多谢娘娘和阿哥爷的照拂,奴才的身子好多了,属实不该再占着阿哥爷的书房了,奴才这便起身去阿哥爷身边伺候去。” 听说话,是比陈福利索的。 玉琭暗自点头,亲自扶起苏培盛叫他躺好去:“不必这样紧张的,我这永和宫里没叫病着的人干活的规矩。”, 第635章 发了毒誓 第635章 发了毒誓 “病了就好好养着,养好了才能利索办差,外头正冷呢,你这身子多半见风就倒,四阿哥跟前儿人手也不甚缺,你养到年后再过去支应着也使得。” 苏培盛一听娘娘这样说又觉自己是在做梦了,怎么永和宫上下都是神仙般善良和气的人物? 甭管是上头的主子还是下头的奴才们都对他这样好,他见天躺在小主子的书房中也不见有人打骂,还能得人伺候着吃药吃饭,好得都叫他心头不安了。 “多谢娘娘恩典,可、可眼下离过年还有七八天呢,岂敢叫奴才这样歇着,到底是不合规矩的。” 见苏培盛受惊的兔子似的,一旁的花月笑笑也替主子劝一句去:“哎呀,你就安心躺着吧,还担心娘娘将你养胖了卖出去不成了?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在永和宫娘娘的规矩就是规矩。” “前阵子娘娘屋里的橘如也病了一回,也是好好养了半个月才回来当差的,旁的不说,你养好身子去主子跟前儿伺候也免得将病气过给主子不是?” 瞧苏培盛瑟瑟点头,明显是将花月那句养胖了卖出去的话给当真了,也不知这小孩儿从前经历了什么,当真是一点儿安全感也没有,对着旁人的好既害怕又向往,生怕再被抛弃了似的。 玉琭只觉他可怜,亦趁着这机会说几句真心话叫小孩儿安了心,以后也能对四阿哥忠心。 “小苏,本宫不知你以前经历了什么,伺候过几位主子,可你既是要做了四阿哥的奴才本宫便也将你当自己人看待,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主子都不拿奴才们当人看的,本宫和四阿哥可没打骂奴才的爱好。” “本宫以为,做奴才也好做主子也好,两者间相互体恤团结一心才能将日子过好,在永和宫你开心过一日是一日,不开心也得将这一天过去,你是情愿被本宫打着骂着还是咱们都和和睦睦的?” 这事儿还消得想吗,苏培盛连连抢答:“自然是希望和和睦睦的。” 玉琭含笑点头:“这就是了,你们对我和阿哥们真心好,我和阿哥们自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只这好的前提是我和阿哥们得见了你们的忠心,如若不忠,你去做了那吃里扒外的,本宫自然也有百般手段对付对不起我们永和宫的人。” 说到这儿,玉琭也敛了面上和蔼的笑,只定定看着苏培盛,一丝一毫的反应她都不放过了去。 花月也跟着应和,说笑似的挑了人的下场给苏培盛讲:“这么些年来,对不起咱们永和宫的人还真没几个,就说个近的吧,两年前捉住了个给六阿哥下药的奶娘,下场可惨了。” “自己被生做成人彘不说,连带着下头的三个孩子都当着她的面儿行了酷刑,一个是凌迟,一个是车裂,还有一个、、、、嗨呀不说了,可别叫你这小孩儿听了吓丢了魂儿。” 花月睁眼说瞎话,除了那李氏的下场不假以外,她那三个孩子可不是惨死的,而是干脆给了一痛快,不过这事儿也没几个人知道的,故由着她吓唬苏培盛去,免得以后欺负主子们面善好说话,不知好歹了可不成。 苏培盛确吓得不轻,背上都出了一层毛毛汗,此番话又是拉拢又是警告的直叫他寒毛都立了起来,然也多亏德妃娘娘这样的态度才叫他彻底安心,毕竟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好,且知娘娘图他的忠心这就够叫他放下所有的防备了。 苏培盛连忙又朝娘娘跪了去:“奴才这条贱命就是娘娘和阿哥爷给的,奴才断生不出那背叛的心,如果奴才敢做出对不起您和阿哥爷的事儿,便叫奴才受那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这年头毒誓的约束力可比后世要大得多,发出的誓说出去的狠话当真就没那收回去的份儿了。 得了苏培盛这样的话玉琭便也放下一半儿的心了,只以后再看人表现去。 后又养了几日,苏培盛总算是好利索了,玉琭虽是未给他派活儿,只叫他还养着身子去,可苏培盛在四阿哥小书房里躺不下去了。 他身子好的头一件事儿就是就是替四阿哥打扫了小书房,紧接着就去了趟御花园的奴才房中,喜笑颜开地朝管事公公打了招呼,这便抱着自个儿的铺盖卷儿回永和宫了。 他入宫二年也没存下什么银子,手里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张夏日里用的席子,一张露着草絮棉絮的褥子,一张黑乎乎的略有些发硬的被子,天热天冷就这么一条,边上都磨得黑亮黑亮的,盖上去没一点儿热乎气儿。 冬日里他连身替换的衣裳也没有,就身上这一件,夏日里倒是有两身,不过料想那时候已经跟着阿哥爷伺候了,娘娘和阿哥爷还能缺了他的吃穿不成?这夏日里的衣裳便没拿,给了同样日子过得不好的几个,迎着人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回了永和宫等魏公公安置他。 见小孩儿拿着这一包破烂儿回来了,魏启可替人心酸得很,连叫小郑子将他那包破烂扔了去,这便给人领了新的。 先前永和宫上下做冬衣的时候苏培盛没赶上,好在娘娘体恤,年年都给他们做新衣,小豆儿和下头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奴才倒是可挪两身簇新的给苏培盛穿。 “寻常甭管是咱们娘娘还是阿哥爷们都比外头的好伺候得多,这规矩也不消得我再啰嗦,只一条你记好,娘娘和阿哥爷都爱干净,咱们下头伺候的奴才们也要常清洗常换衣。” “夏日里是每日都要冲一冲的,冬日冷,少说也得四五天洗一回,然露在外头的手脸还是得每日洗着,头发也不能油腻腻脏了主子们的眼,热水、澡豆且由着咱们用,娘娘从不计较这些小东西。” 看着苏培盛洗干净身子换了暖和的新衣裳,魏启忍不住念叨两句,另又瞥了一眼苏培盛换下来的脏旧衣裳,嘴皮子一碰又吩咐小郑子扔出去。, 第636章 又有军报 第636章 又有军报 苏培盛从未穿过这样好这样暖和的冬衣,又难得洗了个热水澡,小脸儿都红扑扑的看着没那么孱弱可怜了,他的艰苦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可瞧着自个儿换下的旧衣仍是不舍得叫魏公公扔了去,连上前求着。 “旁的扔了就扔了,公公就允奴才留着这件吧,奴才洗干净放好也算是留个念想,且叫奴才时时看见也时时提醒着自个儿莫要忘了主子们的恩情。” 闻言,魏启便也不强求了,只嘱咐苏培盛快快洗了去,洗干净拿来叫他看过才由着苏培盛自个儿处置。 如此倒不是魏启事儿多,像是苏培盛这些以前没在主子们跟前儿怎么伺候过的,私底下腌臜得很,也是手头紧吧没法儿讲究,整个冬日里能洗一回澡都是多的,更别说衣裳了跳蚤虱子都在他们身上安了窝。 而今要近身伺候主子了,自然不能不谨慎些。 苏培盛无不应的,他倒也是个手脚麻利极有眼色的人,魏启叫他做什么他都做得又快又好,在永和宫里头也没个停歇的时候。 不是帮着魏启花月几个跑腿儿,就是一声声哥哥姐姐们叫着永和宫伺候的老人,属实又勤快又嘴甜,才几日的工夫便同永和宫上下奴才们都混了个脸熟,就没人不喜他的。 至年后,苏培盛理所应当跟在四阿哥左右伺候了,原还只是个二等的奴才,然他才用了半个月的工夫便能同陈福平起平坐了。 好在人家陈福老实,也没甚在阿哥爷跟前儿争宠吃醋的心,如此相处起来倒也十分和谐。 二月里太子正式出阁读书了,康熙爷还打算专为太子造文华殿供他讲书、同几位大人论辩,除此之外康熙爷还制定了诸王大臣于太子前行两跪六叩的大礼,如此可羡煞一竿子阿哥们,连七阿哥八阿哥这样的小孩儿都时时念叨皇阿玛对二哥的好。 四阿哥是早看开了的,然大阿哥却失落得紧,好似才知自己同太子差了一大截儿似的,在上书房读书都没劲儿了,被上头大人点了两回挨了一回手板子,这才稍稍振作起来。 康熙爷似乎打定主意要太子快些能立得起来,紧接着后头孝诚皇后的忌日他都命太子胤礽率诸位阿哥、诸王以下、八旗四品官以上一半,及王妃以至一品官命妇前去祭祀。 太子头回经办这样的大事却不见慌乱,康熙爷给他的几位大人都十分得用,当日祭祀无一不妥,待他带着阿哥们回乾清宫复命时玉琭正好陪着康熙爷说话吃茶呢,猛然见了太子险不敢认。 明明年节里太子还是有些孩子气的,如今当真就只剩下小大人的模样了,也不知是累瘦了还是该拔身量了,瞧着是瘦了不少,身上的袍子都飘在身上似的,脸颊也微微凹陷,绷着脸抿着唇,瞧着很是有他皇阿玛冷肃的样子。 然太子不及康熙爷威仪,故只叫人瞧着冷漠些,不好叫人靠近。 “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太子先是给康熙爷请了安,后又朝玉琭微微颔首:“见过德妃娘娘。” 在太子跟前儿玉琭是不好一直坐着,且捧着肚子起身朝太子微微屈膝,康熙爷不叫她讲究那么些规矩,她便也只招呼一声便罢。 后其余阿哥们也一道请了安,康熙爷这才朝太子开了口:“朕已是听高士奇禀了的,说你事事躬亲,办事细致,已是十分妥帖了,念你自年后一直忙碌至今,这二日可歇着,其余阿哥们也只上午读书练骑射便是。” “你们若无旁的事儿便先回吧。” 诸位阿哥们忙谢恩退下了,唯四阿哥和六阿哥多看了额娘一眼,想留下一道的可总觉皇阿玛眉宇间似含着些不快,便也不好任性惹得皇阿玛不开心,先乖乖回永和宫候着了。 待阿哥们尽数回去了,殿里也没叫奴才们陪着,玉琭这才轻轻拉住康熙爷的手开了口。 “爷不是已然做了决定,为何不在这时候告诉太子和阿哥们?他们定然个个都巴不得跟着爷去呢。” 玉琭说的是下午从东北乌喇,也就是吉林那边送来的消息,沙俄远征军多次入侵中国黑龙江流域,烧杀抢劫四处蚕食中国领土,骚扰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就连驻军也攒着一口憋屈气,没朝廷发令,他能只能挡敌不能出击。 这频频骚扰也就罢了,偏巡防近来发现沙俄在雅克萨城有屯兵迹象,十有八九是想越过边境来票大的,若真叫毛子偷袭过来了,且不知又要死多少百姓,大清又要损失多少,本就是严寒难挨之地,这一弄可叫人更过不下去日子了。 康熙爷自不能忍,大清也不能再忍,平了三藩,收复了台湾,大清八旗将士们士气正足,也磨练出好一批精兵猛将忍不住磨刀霍霍呢。 康熙爷是打算带着人亲去乌喇看看情况再行部署的,即便是急急开打也暂打不到乌喇去,故而这趟也没什么风险可言,康熙爷下午接着消息时还同玉琭说想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去磨砺磨砺的。 至于下头其余阿哥们是否一并跟去康熙爷暂还没想好,三阿哥就不说了,眼下还在北三所关着,四阿哥年纪不大,别说到乌喇经历什么,光是这一路的赶便叫他十分不好受了,再往下康熙爷便更不放心带着了。 然原定好的太子和大阿哥康熙爷也不知该不该带了,刚一见下头的孩子们,只觉都还是小小的样子,即便是大阿哥个头也才及他肩膀,康熙爷俱不放心。 “他们要跟去爷也不能随意答应,毕竟不是过去玩儿的,叫爷再考量考量,明儿也同几位大人商议商议去。” 玉琭点头,这事儿她插不得手,只是顺着康熙爷的意思说几句:“要我说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定然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四阿哥我也舍得叫他跟着你去,总归没甚危险多见识见识也好。” “就是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了定然得心疼,而今是二月里,到地方得三月中旬了,然那边也还是冷的,料想都比得上京城腊月的天。”, 第637章 下了决心 第637章 下了决心 康熙爷原还心思摇摆呢,然他一听玉琭这话立刻就下了叫孩子们去历练的决心。 无论是保清还是保成年纪都算不得小了,生在紫禁城长在紫禁城,除去先前去一道去过园子上,一道去围过猎,再远的地方就没见识过了。 都这般年纪了还这个心疼那个心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叫他们真的长大能独挡一面? “不成, 如今是再怎么心疼也不能尽叫他们躲在人怀里撒娇了,此去乌喇爷必得带着保清和保成,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整日将他们拘在紫禁城内又如何能养出血性来?” 玉琭忍不住笑康熙爷这纠结的劲儿,然既是决定要带着阿哥们了,再多带一个料想也无妨, 她自是得开口为四阿哥争取些个。 “叫阿哥们多经历经历也是好的, 只是不知爷肯不肯带着四阿哥一道过去?六阿哥他们就罢了,年纪都忒小, 然四阿哥算不得小孩儿了,爷若是不嫌麻烦可教四阿哥到跟前儿问问,若他肯去又能保证坚持下来,跟着爷和他哥哥们一道出去历练历练也好。” “总归带齐四阿哥跟前儿的奴才就是了,您过去了该怎么忙活怎么忙活,不必太操心四阿哥,他自小便能将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康熙爷略有些犹豫,他此去乌喇可不是游玩,一路上带兵急急赶路定然十天里有八天都是骑马的,在马背上时间长了别说颠得慌,连贴着马鞍的大腿都能磨掉两层皮。 八旗将士们自不消得说,便是他整日忙着处置国事也每日能抽出一个时辰练练骑射,料想走这一路也不成问题, 然换做下头的孩子们就不一定了, 定然越往后越煎熬些, 保清和保成都不一定能坚持得下来, 四阿哥能坚持得住吗? 四阿哥如今还是叫人疼爱的年纪呢, 康熙爷是有些不想叫四阿哥受这个苦的,可一想四阿哥那一贯坚毅的眼神,不肯服输的性子,康熙爷又想看看四阿哥到底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了。 “你倒是舍得,东北那边还正是冷的时候呢,万一四阿哥过去了水土不服病了可得叫你心疼。” 康熙爷暂没主意也就没说肯或不肯带着四阿哥,只是拉着玉琭打趣,别看玉琭总时不时过问着人六阿哥的情况,可四阿哥也是玉琭的眼珠子,她只怕有了小的疏忽了大的,反而对四阿哥更在意些,四阿哥说什么要什么吃什么都时时在意着,生怕四阿哥半点儿不妥。 他这要是将四阿哥给带上了,玉琭怕不是得惦记孩子惦记得睡不着觉。 玉琭轻轻抚了抚自个儿隆起的肚子,看着怀里这个便想起当初怀四阿哥时的心情了,那股子高兴和期待是怀六阿哥和怀这个都比不了的。 “要真叫我说心里话我自是舍得不四阿哥吃苦的,说句极端的,我只恨不得怀他怀一辈子去,如此甭管什么人都伤不了他,什么事儿都不会叫他难过,一切都有我这个做额娘的替他挡着。” “可这不像话, 我心疼他是真,可我也不能拦着他长大,便是我不说爷也知道四阿哥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聪慧坚韧,又比同龄的孩子多一份成熟和从容,只急躁的时候还像是个孩子,寻常我总不觉他还小。” “爷总说我是个会教孩子的,可我也晓得自己到底有多大能耐,四阿哥能从我这儿学去的可不多了,以后还得是他多经历多认识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人,故也容不得我心疼他,阻碍他。” 玉琭这话直叫康熙爷听得心头发烫,叫他再能体会玉琭对孩子的用心良苦不过了,甚至还有些羡慕,羡慕四阿哥能有个这样睿智开明的额娘。 康熙爷原有五分要四阿哥同去的念头,且有了玉琭这一番话五分一下子就变为八分了,余下便只再同诸位大人商议些个,再听听四阿哥自己的心意便是。 “爷知道你的心意了,定了去乌喇的日子前定去问问四阿哥的意思,不过他若知道了多半是想跟着的,只是这般一来你生产时爷和四阿哥就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只留下还得叫你操心的六阿哥能行吗?” 玉琭这一胎安稳得不能再安稳了,眼看还有一个月就该发动了,玉琭半分担心紧张也无,早放平心态了。 “有什么行不行的,我又不是头一次生孩子了多少也有些经验了,已是不及生四阿哥和六阿哥时那样紧张了,且我怀这一胎的身子比先前还强些,爷就放心吧。” “再者爷和四阿哥留下了也没用,不过是在外头干熬着时辰罢了,当初生六阿哥的时候便叫四阿哥好哭了一场,我可舍不得他再掉泪了,爷就安心带着人去乌喇吧,等着我们母子平安的好消息便是。” 康熙爷没再说甚,只是十分不舍的起身蹲在了玉琭身前,轻轻伏在玉琭的腿上环着人腰身,如此便是将他的两个宝儿都抱在怀中了,康熙爷贴着玉琭的肚子,十分依赖着她一般。 “可一定要好好的,爷就等着你的好消息来,等你生了这个边境也安稳些了,爷可不把你们娘几个给留下了,爷去哪儿都带着你们。” “或是去蒙古避暑围猎,或是有机会也下江南瞧瞧去,唉,莫说阿哥们整日困在紫禁城内,爷亦是如此,大清之大爷不知,整日只对着朝堂这方寸大的地儿了。” 玉琭十分喜欢康熙爷这样依赖她的模样,且伸着双臂搂着他细细包容他的一切:“爷莫急,一步一步来吧,以后总有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时,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着急着一时,等阿哥们都大了估摸着爷也就轻松多了,而今太子已是能为爷分忧了不是?” 康熙爷蹭着玉琭的肚子点头,许是玉琭的怀抱太过温暖的缘故,他竟不愿意起身了,后腿脚都有些发麻了这才恍然起身,同玉琭亲昵一番这才要送她回去。 “这几日忙碌爷就不去你宫中留宿了,夜里叫花月几个就在你脚踏边上守夜,免得身子不适了还得费力喊人去,六阿哥你也少操心些,一切都以自个儿身子为主。”, 第638章 出发在即 康熙爷一路絮絮叨叨嘱咐着,久不出远门他只觉看哪儿哪儿不放心,只恨不得将玉琭一并带上了,然他此行是为军务,带着后宫女眷到底不妥,更何况玉琭还临近生产,可万万挪动不得。 玉琭起先还有些耐心,可听康熙爷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可烦了,偏人家又是好心没法儿说,眼看着到了永和宫,玉琭干脆拉着人进了殿,关起门来便环住康熙爷脖子挂在他身上,呼吸顿混成了一团。 “爷说够了没有?可还能给咱们留些亲昵的时候?待你出发了咱们少说也得两个月不得见了,爷只顾着唠叨了就不想我吗?” 两个人都该有第三个孩子了,康熙爷还是有些经受不住玉琭的直白,一时被玉琭弄得脸红心跳,可手臂却很忠实内心,紧紧托住了玉琭的腰让他们二人更近些。 “爷能不想你吗?还没定了出发的日子便不舍得离开你了、、、、、” 余下的话也不消得再说了,只急急倾泻着不舍和爱意。 玉琭一天没回来了,殿里只靠着地龙烘着,余下一个炭盆都还未点,可偏生叫康熙爷热一脑门子汗去,克制再克制,真真是不能再留下了。 末了走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当真是舍得走。 康熙爷这拉拉扯扯勾勾连连的劲儿可都叫四阿哥和六阿哥看在眼中了,俩小孩儿躲在廊柱后偷笑着,连规矩也不顾了,都不现身给他们阿玛见礼招呼去。 玉琭一把将两个小的从后头揪了出来,倒也没再给他们立规矩,只是趁着这会儿给四阿哥说了伴驾历练之事。 四阿哥听了自然兴奋至极,恨不得这会子都叫人收拾细软准备出发了,可兴奋劲儿过了又不放心了,额娘须得他操心弟弟也得他护着,更别说额娘还有月余的工夫就该生产了,这时候跟着阿玛一道出去能行吗? 四阿哥同他阿玛一般操心,爷俩反应也一样一样的,直叫玉琭哭笑不得,只觉养了两个一样的儿子似的,且照着哄他阿玛那样哄四阿哥便是了,无非就是费些口舌。 康熙爷那头倒也迅速得很,翌日上午便定下了出发事宜,太皇太后娘娘起先还不同意,别说带着阿哥们了,连康熙爷她老人家都险些没同意,不愿康熙爷以身犯险。 然康熙爷打定主意的事儿岂能再改,他又连番儿给皇玛玛保证了,叫人晓得他的部署,太皇太后娘娘见一切安排周全这才点头应允。 四阿哥自然是也能去了,玉琭既为四阿哥高兴又止不住担心他,这可是四阿哥头一次出远门,身边儿的人必得牢靠着。 故四阿哥身边除了陈福和苏培盛以外其余几个年纪小的都一概不跟去了,玉琭另将自个儿身边的魏启和小郑子给四阿哥带上,宫女便派机灵又安宁并四阿哥身边的墨香和墨兰两个。 此一路急行若带多了奴才也是累赘,余下的缺儿康熙爷全叫御前侍卫顶上,他还专门点了福成、皇贵妃的兄长叶克书带人拱卫着,这二位都是四阿哥的舅舅,如此有亲近的人在侧想来能尽力消融四阿哥一路不适。 至于大阿哥和太子便没这格外的安排了,太子跟前儿的人已然够多了没什么要添置的,而大阿哥今已十二岁了,已不是还得叫康熙爷事事叮嘱操心的年纪,故只要人手齐备便是。 钦天监给择了好日子,正是三日后出发,时间虽是紧迫然康熙爷处处叫人安排妥当,各处运转快而不乱,兵马粮草调度更是一丝差错也无,叫人从这从容不迫的准备当中便能看出大清比之三藩之战时强大甚多。 除八旗以外,康熙爷此行还带着火器营,打算拉几门“武威将军”送去给毛子们听听响儿,即便不用此重器只摆在边境处也有那震慑的作用,省得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大清的底线。 这三日紫禁城上上下下没一个闲人,连康熙爷都熬夜捡了要紧的折子先批复了去,唯独四阿哥最是轻松,只满心的激动和期待,单单是给自己的小马刷毛便刷了两回,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白天更是用膳的时候那小嘴儿还都叭叭不停。 玉琭险都看不下去了,只得捉来四阿哥摁着小孩儿做了几道算术题,这才叫四阿哥稍冷静了下来。 毕竟数学这东西不会就真是不会,四阿哥想破了天也做不来,心头按捺不住的激动劲儿也消减了不少。 倒不是玉琭不许四阿哥高兴,只是这没出紫禁城之前总得做出些稳重的样子来,万一太过跳脱叫太皇太后娘娘或是皇贵妃不放心,许说不叫四阿哥去便不叫他去了,如此可得叫四阿哥白高兴一场。 佟佳氏到底是不放心的,甚至比玉琭还不放心四阿哥。 这临行头一日还特将自家兄弟叫到景仁宫来,此行不光是叶克书跟着,连佟佳氏的弟弟隆科多也一通前往。 隆科多翻了年才刚十六,虽才做了三等侍卫不久也近不了阿哥们的身护着,然好在也算是能多个照应的,故佟佳氏少不得拉着自家兄弟叮嘱几句,叫他们务必护得四阿哥安稳。 “我知哥哥同阿玛一般还指望着我能替咱们佟佳氏延续天家的血脉呢,可我如今的身子哥哥也知道的,当真是不要再妄想了,我将四阿哥看做亲子,也请你们好好替我护着四阿哥些,四阿哥是个极聪颖的孩子,以后成就未必不及太子和大阿哥。” 关起门来佟佳氏也就直说了,隆科多年纪小还没甚主见,只管做个听姐姐话的好弟弟,当即就应了下来,当然他眼下能做的也不多,即便有心也无力做什么。 可叶克书不同,他如今也算是天子近臣,自是同他阿玛一般,希望能将佟佳氏一族的荣耀延续下去,那就势必叫佟佳氏的儿郎一代一代都做了天子近臣,故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由着心或是由着妹妹胡闹。, 第639章 兄妹争辩 第639章 兄妹争辩 他们佟佳氏与赫舍里氏政见稍有不和,索额图此人又霸道,自个儿吃香喝辣的连口汤都不愿意分给人喝,故而他们如若真跟着赫舍里氏一道支持太子,末了定然是白忙活一场,什么好处也得不了。 既还想得了从龙之功,那就只能将目光放在其余阿哥的身上, 毕竟万岁爷还在那位子上一日,下头就还是充满变数的,谁说太子就一定能登得大宝呢? 本是盼着妹妹再诞下个嫡子能与太子争一争,可妹妹到底身子不成还是万岁爷不想给太子树敌未可知,只看眼下多半是没甚盼头了,只能寻摸旁的阿哥去。 先不论资质, 大阿哥就顶合适了, 下头五阿哥也极好拿捏,再往下还有个八阿哥许也能观望观望, 明明可选择的余地那么大,偏妹妹是一心觉得四阿哥好。 叶克书极不想同亲妹子置气,然还是忍不住多劝几句去。 “护着四阿哥是万岁爷吩咐下来的,臣定然要护得四阿哥稳妥,可臣还是想请皇贵妃再三思,莫只将眼光放在四阿哥一个人身上。” “娘娘再怎么让四阿哥叫臣等舅舅,四阿哥身边也有他亲舅舅在,臣等便是再用心怕也抵不过血脉的亲近,再者德妃圣眷不衰,她的阿哥岂又能是叫娘娘好拿捏的,那母子二人别不是故意借您的势,要吸您的血呢!” “哥哥何来这揣测?她们母子做了什么能叫哥哥这般不待见!”佟佳氏一听这个也窜上来了些火气,忍不住质问道。 “哥哥不是我,不知我的苦楚和难处!你们当老爷少爷的自以为在外头跟人勾心斗角你来我往便是背负了一切,好似我们女眷只一味享福, 故而什么都得听你们的安排, 容不得一句置喙。” “若我生为男儿身我定然将这福气让给哥哥您去!我在宫里气闷委屈的时候是德妃陪着我开解我的, 我心头郁郁缠绵病榻时也是德妃照顾着, 她若图我的势我便图她的好!你当她凭什么圣眷不衰,只凭着她的相貌吗?论拎得清她可比哥哥您强!” “再者,本宫是皇贵妃,是下头所有阿哥公主的皇额娘,本宫看着他们长大岂还能不知谁好谁不好?还望哥哥莫要急功近利自蒙双眼!趁此机会也好好看看四阿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哥哥旁的话我不认同,可一句您说得极对,你这个做舅舅的不疼爱他,自有四阿哥的亲舅舅疼去!” 佟佳氏从未这样驳过兄长的脸面,气愤之余竟还有些暗爽,见叶克书和隆科多不可思议的眼神,佟佳氏反而渐渐冷静下来,高声喊了肖公公来,叫人请四阿哥去。 叶克书缓过神来了,且被妹妹这一通说心头还有些犹豫起来,然到底面上过不去便只别别扭扭冷着脸问。 “令仪此话可是认真的?” 见哥哥没再一口一个娘娘,佟佳氏便知哥哥心中已是摇摆,忙开口应声:“自然做不得假, 我也不盼家里能立刻将希望压在四阿哥身上,只是想叫哥哥好好看看四阿哥,莫带了偏见就够了。” “德妃是个通透机敏之人,你只瞧她们乌雅氏得势这些年半分骄纵也无便晓得德妃的心思了,何必想着要怎么拿捏她拿捏四阿哥,且给些真心便得她们母子万分回报了。” “至于哥哥看好的大阿哥,如今看着是好拿捏些,可他日若得皇位,大阿哥还能乖乖听您的话吗?他没甚太多依仗就敢跟太子争锋,敢问哥哥如何放心将身家都压在这样的人身上?” 叶克书不再开口了,妹妹此话可正说到他心坎儿上了,他忍不住抬头看着妹妹,心头一酸,暗道妹妹先前大抵是没说了假话。 后宫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如此才有这番长进和眼界。 “还请娘娘放心,臣会替娘娘看好四阿哥的。” 佟佳氏得了这话才见了笑,亲自扶哥哥直起身来:“有哥哥在,我自没什么不放心的,一会儿四阿哥来,你们舅甥仨也好好坐下来吃盏茶去。” 永和宫离景仁宫近,四阿哥一得了信儿就跟着肖公公来了,这会子正好到,进了殿见是皇额娘的两个兄弟,他都没敢托大叫了舅舅,只称呼大臣见了礼去。 叶克书一时有些转变不来,回了礼后也不知该同四阿哥说些什么,眼看着就要冷场。 见皇额娘没直接说了什么要紧事儿,四阿哥便知是皇额娘叫他来就是见着二位了,还是他先开了口,同叶克书大人聊了两句家常。 “不知舜安颜身子可好些了?年节里见他似有些咳,人也恹恹地都不爱说话了,宴上忙碌也没顾得多关心些他的身子,可叫人惦记着。” 舜安颜是叶克书的嫡次子也是叶克书最喜欢的儿子,且不说过年过节他叫内子带着下头的孩子们进宫给皇贵妃请安,寻常皇贵妃也时不时叫人接侄儿侄女们入宫说话玩乐,故四阿哥同舜安颜兄弟几个十分熟络。 舜安颜只比六阿哥大了半岁,家里疼着宠着叫他略有些骄纵,可人却率真可爱,很是能和四阿哥六阿哥玩在一处,叶克书即便不喜妹妹这样看好四阿哥也拦不住下头孩子们的亲近。 今儿稍对四阿哥改观了些便听得四阿哥对舜安颜的关切,叶克书不得不承认四阿哥这般懂事十分难得,从容说话的样子也似比其他阿哥们强不少。 “多谢四阿哥关切,舜安颜身子好多了,怪他下雪时玩得放肆了,得了风寒又不愿用药这才这一拖着不见好,后被他额娘逼着才灌下去药,细养了半个月才见好,可是叫阿哥费心了。” 四阿哥捧着茶客气:“我当舜安颜是我兄弟的,自是盼着他好,只恨不能常见舜安颜劝着他些,我旁的不敢说哄弟弟们用药还是有一手的,六阿哥同舜安颜一般都是用不下药的人,强硬的法子只能用一二回,多了就不成了。” 叶克书心头略有诧异,四阿哥这关切竟真不是假惺惺,还真叫他说中舜安颜的性子了,可不就是至多强逼他两回,之后就是扬着巴掌威胁那孩子也是不肯再用了,只能磨只能哄。, 第640章 即将发动 因着这个叶克书同四阿哥再相处心里也没甚别扭的劲儿了,后再说起旁的,叶克舒还惊奇发现四阿哥博文强识,什么都可说上一二,这才明白为何妹妹如此看好四阿哥,四阿哥确是个有潜力的。 不过就因为这个便叫他们佟佳氏将宝都压在四阿哥身上未免太过草率,叶克书只是对四阿哥稍有改观而已,以后还有得等有得看呢。 待目送叶克书和隆科多走后,四阿哥还特朝佟佳氏谢了去:“真真是叫皇额娘费心了,这一路上儿臣会常叫人送信儿给您和额娘的,您就放心吧,您好好顾着自个儿的身子,儿臣在外头也能放心。” 佟佳氏忍不住揉了揉四阿哥的脑袋,每每得四阿哥小大人似的关切,她心中便觉好笑和熨帖。 “皇额娘还不用咱们四阿哥操心呢,你在外头只顾好自己就是,缺什么少什么可别不好意思说,若是觉得累也不必硬撑着,你不为自个儿考量也得为你的小马驹想想,它背着你可跑不了太远。” 四阿哥含笑点头应了:“儿臣省得了,您放心吧,皇阿玛还叫人带着马车跟在后头呢,断委屈不着儿子的。” 佟佳氏见四阿哥那期待的小模样就是再不放心也不愿再啰嗦了,只好好将四阿哥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给四阿哥抚了抚衣袍上的褶子,四阿哥如今可是见风就长的年纪,待回来料想又变了个模样了,叫她怪不舍的。 “好,那皇额娘就放心了,你快回永和宫陪你额娘用膳吧,明儿就该出发了,你额娘最是舍不得你,你可好好陪陪她去。” 佟佳氏说着违心的话,赶着四阿哥去陪他额娘,可四阿哥却脚下生了钉子似的未动,反而轻挽住了他皇额娘的手臂。 “午膳便叫儿臣好好陪着您用吧,您也是儿臣的额娘呢,此行一去两三个月,儿子也想您的。” 对着四阿哥这话佟佳氏猛然眼眶微微发烫,虽知这许是玉琭特意的安排,但她仍动容,只觉这些年是没白疼了四阿哥一场,忍不住搂着四阿哥好疼爱一番,连声夸着她的好孩子,险真不愿放四阿哥走了。 就因有四阿哥陪着,佟佳氏午膳都多用了半碗饭去,身子骨也有了劲儿似的没那有气无力的感觉了。 翌日送行时佟佳氏一大早还背着人掉了几串子泪,这才勉强在人前维持住了端庄,好觉康熙爷能放心带着阿哥们带着一众大人和将士们去乌喇。 康熙爷这带着人一走,后宫女眷们俱觉得紫禁城都空空荡荡快没人了似的,心中也怅然若失着,余下阿哥们连读书都没劲儿了,尤其是六阿哥反应大得很,身边没他四哥陪着了,就像是没了主心骨儿似的难受。 六阿哥还是个不爱说话的,任身边人怎么宽慰也是不成,只沉默着抱着暾焱的头揉着,幸而暾焱脾气极佳,任六阿哥摆弄去,不然六阿哥可连个宣泄的口子都不知往哪儿开。 后还是玉琭叫膳房做了六阿哥爱吃的,另又请五阿哥和七阿哥作陪,小孩儿们叽叽喳喳一阵笑闹便也顾不得分别的难受了。 佟佳氏也是个粘人的,前脚他表哥刚走后脚她便去永和宫住着了,只上午回去处置些个宫务,若是犯懒她连景仁宫也不会了,只管叫任到永和宫来会话,其余尽同玉琭黏在一处,美其名曰玉琭生产在即,于情于理她都该照应着。 也是多亏二人相伴,竟也没觉得康熙爷走了心中空落落的难受,时而竟还觉得这日子甚好,后宫都风平浪静没甚明争暗斗了,不过这心思可不能叫康熙爷知道,免得人伤心,便只还装出几分想念的模样叫人送些什么过去。 康熙爷一行走的第五天四阿哥便来了第一封信,写信时队伍才将将到了直隶,旁人看着已是没什么新鲜的了,可这对四阿哥来说处处都是新奇。 四阿哥长这么大了没吃过外头的小食点心,见小孩儿眼巴巴的,康熙爷不至于连这个都满足不了四阿哥,叫梁九功捡了干净的给四阿哥买些,虽是样子粗陋味道也不及宫中拿捏的更好,可四阿哥吃的就是个心情,反而品出别样风味来。 四阿哥的信足足写了十页过来,吃的用的所见所闻都加赘述,四阿哥句句不提新粉高兴可字里行间这情绪已然满溢出来了,末了最后才说想皇额娘和额娘了。 玉琭和佟佳氏忍不住笑,岂能不知四阿哥已然乐不思蜀,哪儿敢顾得上想念什么,不过孩子嘛,玩儿心大些是正常的,四阿哥也难得有着松快的时候,又何必说他不够想家呢。 玉琭也没给四阿哥再写了信叮嘱什么,只叫花月包了好些晒制好的山楂片着人给四阿哥捎去,免得他吃得杂乱再积食了,虽是随行太医不少,可到底不好叫四阿哥生病耽误了赶路。 这日子一天天过得甚快,至三月上旬才将将换下厚重的冬衣玉琭便隐隐觉得孩子药发动了,肚子沉甸甸往下坠着,叫她走动都有些艰难,耻骨也钝钝的疼,起先还只是走路费劲,这二日连翻身都得叫人帮着些了。 好在孩子长得并不算大,玉琭只是有些不适而已,依着乔太医的吩咐玉琭便将每日例行的走路锻炼减了半,只上午趁着天好在永和宫里头慢慢绕几圈儿晒晒春日并不甚暖的阳光。 玉琭也没甚紧张的,好歹也是生育过两个孩子的人了,而今只好好盼着发动的日子来就是,可佟佳氏却焦虑得很,这会子才想起表哥的好来,玉琭生产时有表哥坐镇她心里也多少稳妥些。 可眼下就她一个顶用的,皇玛玛她老人家身子又不妥当呢,每日多是躺在榻上养着什么也操心不得,她一颗心得分成几瓣儿使,叫她劳心劳力得厉害。 然再紧张也是无用,只能盼着玉琭一切安稳,她好叫人高高兴兴给表哥报喜,如此她肩上的担子也算是轻了一半了。, 第641章 攻打准备 第641章 攻打准备 康熙爷那头,一行才刚至东北,便得沙俄军窜至瑷珲劫掠,隶属黑龙江副都统下的一员猛将萨布素带兵将其击败,并将黑龙江下游沙俄军建立的据点均予焚毁,沙俄军龟缩在雅克萨,瞧着是知道厉害不敢妄动了。 阿哥们听闻此得胜的好消息都个个激动高兴着,脸颊都红彤彤的,也不知时被冷风吹的还是高兴得了,然康熙爷却不见喜色。 原因不外有他,萨布素虽是将流窜至瑷珲的敌人抵挡了回去,然雅克萨可是大清的地盘儿,叫敌人在自家院子里安营扎寨能比卧榻之上容他人安眠好到哪儿去,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沙俄的蠢蠢欲动屡屡进犯一时是康熙爷心中的一根刺,打他刚登基的第二年沙俄便不老实了,沙俄分两路出动,一路东进占领尼布楚,一路南下,侵占外蒙古喀尔喀管辖下的楚库珀兴,与此同时,沙俄还策反喀尔喀蒙古首领,引诱其投降沙俄。 奈何彼时大清政权纷争,康熙爷年纪小手腕子弱也无力去管东北,只得压着心痛看着沙俄侵占大清的国土,后好不容易大清繁荣了些也有人力物力回击了,谁道三藩又先一步乱了起来。 一时间,东北边疆“因吴三桂造逆,调兵一空”,待到平定“三藩之乱”,沙俄已将势力步步推进到了黑龙江中下游,并在地理位置十分重要的雅克萨筑城。 康熙爷看着案上的羊皮地图,沉静的目光在雅克萨顿了许久。 雅克萨,在满语中是河流冲刷的河湾之意,位于额木尔河河流入黑龙江的对岸,西北面有高山挡住西伯利亚袭来的寒风,山下是一片开阔的农田和牧场,十分适合筑城屯兵。 可以说,无论从贝加尔湖方向或者雅库茨克方向进入黑龙江地区,都必须经过雅克萨这个交通枢纽,暂将沙俄逼退至雅克萨又有何用,大清兵马一退,他沙俄随时都能顺着黑龙江进犯东北腹地。 难不成他来一次将士们抵挡一次,且不说其中消耗,假以时日谁还会记得雅克萨是大清自己的国土? 既下了决心要动手,就是宁愿叫大清的国力倒退个三四年也得将自己的土地好好收回来! 康熙爷定了心,当即吩咐前往乌喇的队伍暂停下休整,他且得好好部署一番才是。 “梁九功,传索额图、佟国纲、巴尔善、彭春、阿喇尼、马齐、马喇、、、来帐议事。” 梁九功即可领命,一旁的太子和大阿哥、四阿哥见皇阿玛要同下头的大人们商议军务了,自觉便要起身告退,然康熙爷却出声留人。 “既是过来历练便留下旁听吧,只不出声便是,一会儿好好听着,得闲朕会据此考教你们,莫整日只看书本上那些死物,遇着事儿也自己好好想一想,如此才有进益。” 三位阿哥心中一喜,连忙应下,乖乖在一旁排排坐去。 只等了没一会子诸位大人们便到齐了,康熙爷已然主战,意欲主动出击,那下头必不会再讨论是出兵还是观望的事儿,只就何时出击,派谁带兵,如何攻城还得好一番商讨。 沙俄已占领雅克萨多年,城内部署已早不是当年的模样,城内沙俄兵力几何也未可知,一味莽撞攻城断不可取。 这一商议便不是一时半刻的事儿,午膳都直接隔了过去,阿哥们也不觉枯燥,他们瞧不见皇阿玛案前的地图便只能跟着诸位大人的思路靠着想象来排兵布阵,一个个支着耳朵听得认真。 康熙爷吃茶的间隙看了阿哥们一眼,见他们听得茫然便叫梁九功给阿哥们也拿来一份羊皮堪舆图,另给了纸笔,叫阿哥们自己推演去。 也就这时候能看出阿哥们的差别了,太子更偏向保守,提议天变暖前先围而不攻,而大阿哥却激进得多,主打速战速决,也省得耗费粮草。 四阿哥则不急着同哥哥们争辩什么,只是静静看着堪舆图,时不时问上头的符号标记,他这般年纪还看不太懂堪舆图呢,待什么都弄清楚了这才细细考量,心中也有了些见解。 待太子和大阿哥谁也不服谁时,康熙爷同诸位大人们也暂商议出了第一步来,队伍不在往乌喇去了,而是大张旗鼓直奔抚顺。 到底是天子出行,康熙爷不信对大清有企图的沙俄不关注他这个天子的动向。 故他明面上借口去抚顺造船厂相看心仪的南下船只,顺便带人在北疆捕鹿玩乐,以放松雅克萨城中沙俄军的警惕,暗中则派副都统朗谈带兵沿黑龙江上溯,仔细侦查了雅克萨的地理形势和水陆交通,以便之后制定行军路线。 阿哥们都听着呢,只已知道他们皇阿玛没那直接攻打雅克萨的意思,太子即刻朝大阿哥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好似皇阿玛这便是同他想到了一处,先围而不攻才是对的。 大阿哥岂能服!要他说沙俄军在八旗铁蹄下压根儿不够看的,就如萨布素在瑷珲击败沙俄军一般,只管雷霆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收复雅克萨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既谁也不服谁,谁也说不通谁,太子和大阿哥也就不搭腔了,也是怕声儿大了打搅了皇阿玛同诸位大人议事。 待诸位大人退下,太子和大阿哥都不等康熙爷出声考教,二人变直接上前各抒己见,叫皇阿玛评判去。 康熙爷也没直说谁对谁错,这是阿哥们头一次议论此事,自是各有各好的各有各的缺陷,他只听下头孩子们说明心中所想便是。 见大阿哥和太子都说了几轮儿了,四阿哥却不见动静,康熙爷私以为这事儿对四阿哥来说太过困难,便直招手叫四阿哥到他跟前儿来,叫小孩儿坐下来好好听就是。 “可是觉得难了,朕只听得你大哥二哥在说,你怎还在一旁缩着?” 四阿哥先是点点头后又摇头:“排兵布阵对儿臣来说确实是难的,不及大哥二哥本事,儿臣连堪舆图都看得艰难,还得处处讨教这才渐摸清楚门道。”, 第642章 心知肚明 第642章 心知肚明 “您和诸位大人们商议的结果儿子都听到了,无不叹皇阿玛同诸位大人的缜密,大哥和二哥也各有各的理,儿臣愚钝也说不来对或不对,只是觉得除了着人沿黑龙江探查以外,还需再做些旁的准备。” 康熙爷没想到四阿哥能有些旁的想法,当即来了兴致, 也不管四阿哥如今已然大了,还照旧将他抱在怀中,放轻了声儿问。 “那就请咱们胤禛也说说看,叫你哥哥们给评判评判。” 四阿哥被皇阿玛这样抱着有些不好意思,可对上皇阿玛鼓励的眼神,他便也说得大胆了些。 “儿臣以为, 将大哥和二哥的法子结合起来会更好些,准备应缓战时应快,越是能准备细致越是能快速结束此战, 二哥的意思是围城断其粮草,届时沙俄不战自乱。” “可儿臣刚刚问过都统大人的副官,说是雅克萨地扼水陆要冲,先是断水这一条就难实现,若要围又怎么围,北侧就是外兴安岭,光是叫咱们的人安营扎寨就不容易了,粮草也定然消耗不少。” “再说大哥的法子,速战速决虽是省物力,然听闻沙俄占据雅克萨好些年了,周围还建了不少坚固的堡垒,儿臣也不知咱们的红衣大炮可有用,有用自然是好,可若是不成雅克萨此地便易守难功, 速战速决只怕是难了。” “行军打仗若是势均力敌, 那么谁士气盛谁便能胜,依着大哥的法子若是吃了败仗以后可不好打了, 故儿臣便想着二哥的缓法和大哥的速法大抵要变一变。” “缓则是打探缓,打探细致了将领心中有数才敢打,速则是来去速,不指着一次能解决了去,得寻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好好安营扎寨,咱们也建堡垒,用作将士们休整之地,如此也好进退自如。” 四阿哥说得正尽兴,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绷紧了心中的那根弦,忙住口也不再多言了,只是略装着不好意思地朝他皇阿玛笑笑。 “儿臣些个浅见皇阿玛听听笑笑便是了,说来儿臣也不过是拾人牙慧,若没听您和几位大人商议,没大哥二哥的主意,没几位副官的讲解,儿臣也说不来这些深奥的东西,儿臣越是听便越是觉得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也是说了这话,四阿哥那种背后被针扎似的凝视感才减轻了不少。 正如先前额娘同他说的那般, 因着大阿哥和太子各占嫡长且能力、心气儿都不相上下, 如今乃至未来的十多年里, 定然是大阿哥和太子争强斗胜的时候,且不说自己做了渔翁等二人两败俱伤捡了便宜,至少别急急掺合进去,反被二人先联手生撕了。 他虽非嫡非长,但有个受宠的额娘叫人嫉妒着,他亦得皇阿玛的重视,且不论他到底资质如何,只靠这个便已然能成为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三阿哥为何对他如此针对,不外乎此缘由。 都是做皇子的,谁又想比谁矮一头呢? 他虽也是有心劲儿的,可他无意掺和这些纷争,就想着好好读书好好历练自个儿,待得了本事就能好好护着额娘和弟弟了,旁的不作他想,故他不仅不想太过出风头亦不想站了谁的队,不叫兄弟们注意着暗自发展自个儿就最好了。 也就是今儿两位哥哥光顾着较劲儿连脑子也不动了,尽出了蠢招儿,他这才忍不住说两句去,可就这几句还招了大阿哥的恨。 四阿哥不扭头看都能感觉到大阿哥快要换做实质的视线,这人当真是听不得一点儿反驳他的话,是越发没甚做兄长的样子了。 康熙爷将三位阿哥的表现尽收眼底,也看出四阿哥这小小年纪便知道藏巧于拙了,康熙爷心中只觉五味陈杂,既欣慰又觉得心头隐隐沉闷,他自诩平日最关注下头的几位阿哥们了,然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兄弟们之间已然起了隔阂,惹得四阿哥说话都得掂量着些。 康熙爷抚了抚四阿哥的后脑勺,又看向眼中明显含着不服的大阿哥和太子:“你们的法子都各有可取之处,头一次接触此事能有想法便是不易了。” “朕暂不说你们的主意是好是坏,你们只等着便是,好好看看朕同诸位大人是如何筹备下头又如何打这一仗的,待有了结果再同各自的主意比对,交出一篇文章来给朕看,如此想来也能叫你们记忆深刻些。” 三位阿哥即刻应下了,康熙爷有意支走大阿哥和太子,便趁着眼下驻扎的片刻,叫他们各去跟着几位将军巡营半个时辰。 大阿哥素对这个感兴趣,叫他做什么好说,可要叫他写什么能生要了他的命一般,见大阿哥兴冲冲的去了,太子也不遑多让忙跟着争了表现,总归是处处都不愿不及人的。 如此帐中便只剩下四阿哥还留在康熙爷身边,他原也是下去的,只怕耽误了皇阿玛处置国事,然康熙爷却不许他走,先打发了帐中的奴才,反而揭了案上的羊皮堪舆图拉着他对坐在矮榻上,又说起刚刚事儿了。 “胤禛,你是何等聪颖旁人不知皇阿玛可知道得清清楚楚,故先前那谦虚的话不必再说了,你到底是不是拾人牙慧咱们爷俩都清楚,你既能想到进退自如,那该择了什么地方安营扎寨才最是合适?” 四阿哥没想过他们兄弟们之间的嫌隙、他事事不愿出头的装着蠢笨的样子能瞒过皇阿玛,可也断没想到皇阿玛会直接点出来。 皇阿玛别不是生气了? 四阿哥一时没敢言语,只小心翼翼抬着眼睛看了皇阿玛一眼,见皇阿玛只是认真看着他并无什么动怒的征兆,他这才敢伸出小手指在堪舆图上点了点。 他指尖落下的地方正是先前将士们与沙俄军交战之地——瑷珲。 康熙爷见此顿时眉宇一舒,上翘的嘴角儿都险些压不住,然只怕这小孩儿看着他脸色说话,康熙爷照旧冷肃着一张脸继续问。 “为何选在此处,瑷珲离雅克萨有一千三百里,你可知着一千三百里大军要几日才能赶到?”, 第643章 干脆直言 第643章 干脆直言 四阿哥点头,他跟着队伍行了一路了,自然知道大军马匹脚力如何。 “儿臣知道,一千三百里大军要跑十天,快的话许八天就够了,然战场之上变幻瞬息,如若先头的大军不敌急需增援,这一千三百里的距离足够将先头的大军给葬送了,再支援又有何用?” “故咱们大军的休整之处不拘着这一个地方,雅克萨和瑷珲中间还有个紧要的地方呢,呼玛此地必不能忽略了去,有这两处互相呼应,消息往来也必迅速不少,如若真不敌沙俄咱们大军从呼玛后撤到瑷珲也算能有个喘息休整的地方,不至于兵荒马乱四下溃逃,到时候败势便真就不可挽回了。” 听着四阿哥此番见解,康熙爷可再压不住惊诧的神色了,虽知四阿哥是个比旁的孩子都聪颖的,可还不至于这样多智近乎妖吧? 在瑷珲和呼玛两地建立堡垒作为攻打雅克萨的的大军驻地一事,康熙爷也不过是在上午的商议中隐隐有此念头,还都未成形,想着先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了抚顺叫人勘察完再说在瑷珲和呼玛两地的布置。 谁知四阿哥竟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眼光都赶到他同诸位大人前头了,换句话说,他同诸位大人这么些年白活了,还不如四阿哥一个六七岁的孩子看得长远。 康熙爷心中没有失落或是眼光不及儿子的愤懑,反而心头莫名狂喜,大清能有四阿哥这样的能人,以后岂不能叫大清屹立于世界,成万国之王? 然又思及四阿哥在保清保成跟前的藏巧于拙,康熙爷不由冷静下来,只好好细问四阿哥去。 “胤禛,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先前你说都统大人的副官曾为你解惑,可是他们同你说了什么?阿玛并非质疑你什么,只是想着如若郎谈探查后没甚要紧的,你这法子倒是可用。” 什么副官不副官的一开始就是四阿哥寻来的托辞,他不过是问了人几句堪舆图上的事儿,其余的便没再说什么了,皇阿玛若是叫人下去问必瞒不过他,当然这事儿也没什么好瞒着皇阿玛的,他不过是不想在大哥二哥跟前儿显风头而已。 四阿哥稍抿了口茶,掂量了片刻,这才干脆直言。 “回阿玛话,这些话并非是都统身边的副官给儿子说的,是出发之前儿子曾同额娘探讨过沙俄欲侵占我大清东北之事,儿子这才能有此番见解,能说得出这番话。” “额娘虽是未读过兵书也不懂行军打仗,可她对儿子提出的问题素来重视,不仅寻来详细的游志同儿臣一道看,还叫人找来些从关外来的老奴才细说旧事,其中两位老家就是呼玛。” “他们曾听家中长辈说过,天聪、崇德年间沙俄军就已然沿着黑龙江顺流而下,一路烧杀抢掠,停留黑龙江流域达三年之久,也是因为这个他们在呼玛呆不下去了,整一族逃至抚顺,后又经松花江一战、呼玛一战,咱们大清这才将沙俄赶出黑龙江中下游。” “儿子也是知道了这个才觉摸出呼玛和瑷珲两地的紧要,可儿子尚有疑问不解,咱们既有本事将沙俄给打败,为何不一下子将他们赶出咱们大清的地界儿,或是更直接些发兵沙俄,他怕了晓得和谈了就不敢再想望旁的了,偏个叫他们占着雅克萨,岂不叫方便他们下次还进犯别处?” 康熙爷微微颔首,见四阿哥能如此思考,他看向四阿哥的眼神都满是赞许欣赏之色。 “你能想到此处属实难得,然还是读史读得少了些,不过这些当是你大哥二哥这般年纪才学的,你倒也不必气馁,阿玛同你细说便是了。” 康熙爷绕过二人中间的矮桌挨着四阿哥坐下了,在两国接壤处给四阿哥圈画一处。 “你既知道天聪年间沙俄便已然进犯了,那你可知天聪、崇德年间咱们大清正忙着作甚呢?” 四阿哥不假思索地回:“自然是太宗征服朝鲜和漠南蒙古,志在入关。” 见四阿哥那与有荣焉的小模样儿,好似亲眼见识过太宗雄姿似的,康熙爷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儿应道:“正是,不过才须得加上太宗施行的新政,这才能保我大清顺利入关。” “对内,太宗施行新政以解决太祖晚年的弊病,给咱们大清由守转攻做了准备,削弱了诸贝勒的权力,加强了汗权,后又仿照明朝的政体正式设立了六部,并以多尔衮等贝勒分管各部,贝勒以下,每部设满、蒙、汉承政三员,使各司其事,事不留行。” “于民生,太宗爱惜民力,先是统一东北,后扩大到黄河以北,不仅当地汉人从事农业连咱们满人也把农业作为本业了,且停止修城筑墙,为的就是‘专勤南亩,以重本务’。” “如此安内才有功夫解决后顾之忧,此后顾之忧才是你说的征服朝鲜和漠南蒙古,比之当时的沙俄算得了什么?他们自己国内纷争不断民不聊生还企图扩张疆域,属实贪心不足,咱们打过去自是不费力气,只是这事儿出力可不讨好。” “东北虽是寒冷,然东北却有肥沃的黑土,可他们的国土却大多终年被冰雪覆盖,且不说咱们的将士们过去了不适天气打仗艰难,即便真打下来了对咱们也无甚作用可言,甚至还得倒贴人力物力整饬打理,属实是得不偿失。” “再者,你背过诗经,料想还记得一句‘漆沮之从,天子之所’,而关内正是最佳的天子之所,一来有长城抵御外敌,二来这气候地理也比关外更舒适,百姓靠着土地过日子也能吃得更饱。” “故而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比驱逐沙俄来得更要紧,这才一直忽视了去,算是一种舍小保大之法吧,而今算是没什么旁的事儿了阿玛这才能腾出手来带着你们来关外处置此事。” “也不是阿玛不看好咱们的将士们,咱们大清幅员辽阔,边境线也极长,赶走雅克萨的沙俄兵是不难,难的是以后如何守。”, 第644章 心头震撼 第644章 心头震撼 “要么再筑城墙加强驻防一直警惕着,要么就是打过了再和谈,能安稳几年是几年去。” “然前者劳民伤财,咱们也没得那么多将士们拨来关外,后者也算不得什么好法子,咱们大清强盛时自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可一旦露出贫弱之态, 所谓和谈也不过是随时和撕毁丢弃的东西罢了,然为了更大的繁荣鱼和平,有时即便不情愿即便无奈也得暂且舍出些什么去。” 康熙爷尽力说得简单易懂些,四阿哥沉思着也不见开口,他是听明白了的,却还是暂接受不得这“舍小保大”的说法, 四阿哥内心挣扎许久, 一面想着皇阿玛的话,一面又想着额娘同他说的道理,指头都掐的麻木了这才下了些决心,才斗胆开了口。 “儿子明白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的道理,阿玛或许觉得儿子太过天真,或许也会觉得儿子话说得狂妄、僭越了,可儿子还是觉得国土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就是要半寸不让的。” “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从他们占了雅克萨之后还不断侵扰周边等地便知道了,沙俄是贪婪的豺狼,是永远不会知足的,阿玛若要同沙俄和谈又要怎么谈?咱们能乖乖将原先占去的那些地方都还回来吗?还是说阿玛为了眼下一时的安稳宁愿割给他们些个貌似不要紧的、无伤大雅之地?” “无雅克萨,呼玛和瑷珲危矣,若呼玛和瑷珲也都任由沙俄占据,那么整个黑龙江城将再不是咱们的了, 紧接着便是呼伦贝尔、摩尔根、齐齐哈尔,咱们又要怎么去挡呢?没了外兴安岭这天然的屏障, 咱们可更挡不住沙俄肆无忌惮的进犯了。” “先是让了这个再抛弃了那个, 许有一天咱们爱新觉罗氏的子孙不孝将国土和百姓尽让给了旁人,那咱们爱新觉罗氏就什么依仗都没有了,反过来说不也算是被天下所抛弃了吗?” 比之先前的话,四阿哥这番远见更叫康熙爷震撼了,四阿哥说出来的话并不深奥,可依着寻常万万不能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偏生四阿哥就有这忧患意识,就能一眼参透这其中的弊病来。 康熙爷心头动摇至极,竟隐隐还生出四阿哥比保成更配做储君的念头,也由此知道四阿哥为何偏要藏巧于拙了,别说太子不容四阿哥这样有能耐的兄弟,就是换做他有这样的兄弟只怕也要揣度猜忌一番。 只凭着这才能,保成是万万比不得四阿哥的,如若四阿哥有心以后定也会叫保成为难得很,然四阿哥如此藏藏掖掖倒也能看出他的态度来,当是不至于站在保成的对立面上。 康熙爷揉了揉四阿哥的脑袋,一时凝噎竟不知该同四阿哥说什么了。 抛开这些计较不言,就眼下局势也叫康熙爷心中纠结为难得厉害,四阿哥说的到底还是片面了, 要想治好一国, 除了守好江山还得想着法子怎么同无常的老天斗,想法子怎么能让百姓过得更好。 可四阿哥说得也是最基本最紧要的,东北又是龙兴之地,当真是一点儿国土都不能拱手让人。 康熙爷亦顿了许久这才艰涩道:“胤禛,阿玛不是完人,阿玛于国事上也只能是尽力而为,你说的阿玛都明白,阿玛也不愿咱们的大清的地界儿被旁人染指,只是这守疆域当真不是易事。” “阿玛如今还没想好用怎么法子守,然阿玛保证只阿玛在一日,便不会再眼睁睁的看着沙俄猖狂,至于以后大清如何还得靠你们兄弟们好好守,好好想这守的法子。” 四阿哥心头一松,心头对阿玛升起的那点儿失望气儿立刻就烟消云散了,只呲着一排整齐的小牙朝阿玛笑。 “阿玛何必这样为难,眼下没甚守的好法子就先不管,坚决不提和谈一事,咱们又不是打不过沙俄,待叫人整饬好瑷珲和呼玛二城,那毛子来一次咱们便打一次,以后总能有法子解决了去!” 康熙爷对着四阿哥这开朗的样子也心头轻快了起来,忍不住捏了捏四阿哥连日被风吹得微微皴红的脸颊。 “那咱们胤禛可得快快长大同你大哥二哥一道替阿玛分忧啊。” 四阿哥心头微动,隐隐知道了阿玛此时提大阿哥和太子的用意,他且只当不懂,还照旧笑着颇孩子气地同阿玛说着“心里话”。 “儿子早盼着能快快长大了,长大了就能为您分忧,能更护着些额娘和下头的弟弟妹妹们。” “儿子骑射不及大哥,读书的本事也不及二哥,然好在是听您听哥哥们的话,到时候若京中用不上儿子,儿子就来这儿帮您和二哥守着咱们东北的大门,他沙俄来一次我打他一次!” 康熙爷闻言顿时抚掌大笑,搂着四阿哥打趣:“好小子!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待过阵子开战了阿玛就将你放在咱们武威将军炮跟前儿,且听着那震耳欲聋的声儿便能叫你吓丢了魂,更别说叫你带兵打仗了!” “再者阿玛哪儿舍得叫你守大门去,你也不怕你额娘在阿玛跟前儿哭晕过去了?” 四阿哥还颇不服似的嘟囔:“待儿子长大了嘛,长大了就不怕炮声,许是额娘也不会太过担忧了。” 父子俩说笑了一会子,外头又有几位大人求见呢,四阿哥便也不好再同皇阿玛说笑什么了,这便要告退了去。 康熙爷却不舍得浪费了四阿哥的才能,请诸位大人进来一问还是军务,便也无瞒着四阿哥的心思了,只管将他放在帐内由着他旁听去。 几位大人见康熙爷将四阿哥带在身侧而不是太子,顿时心头各有计较,对四阿哥侧目不已,然见四阿哥只是在矮榻上自顾自的玩乐或是执笔在纸上乱画一气便也放松了警惕。 不过是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万岁爷留四阿哥在跟前儿多半也只是怕这孩子乱跑不好约束,这儿到底不比京城安全些。, 第645章 路遇猛虎 第645章 路遇猛虎 康熙爷见了四阿哥这般作态只觉好笑,心说是个心眼子多的,先前在他哥哥们跟前儿装傻,这会子又在诸位大人跟前儿装出一幅无害的样子来,也不知这性子是随了谁的。 然后来康熙爷待跟前无人时再打趣,却听四阿哥说他这样遮掩是不愿叫阿玛和二哥为难,康熙爷便又觉四阿哥是难得正直又忠诚的孩子了, 待他长大必不会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康熙爷对四阿哥再放心不过,经此一事更是多了几分疼爱,若非还顾及着保清和保成的感受,康熙爷都忍不住将心更倾向四阿哥些,更好好教养栽培了这孩子,然念着太子处境念及四阿哥的年纪,康熙爷到底还是暂歇了拔苗助长的心思。 略休整一日,队伍即刻便往抚顺开拔, 待圣驾抵达稍歇了半日康熙爷便带着阿哥们去祭祖了,好似真是来游玩似的,路过铁背山时忽得想起当年努尔哈赤大败明兵于萨尔浒,已是面对群山阔水之激昂,还兴起做了首诗。 城成龙跃竦重霄,黄钺麾时早定辽。铁背山前酣战罢,横行万里迅飞飙。 周围一众随行大人少不得拍拍马屁,尤其以索额图最为夸张,直言万岁爷才情比太白,豪迈压稼轩。 知索额图这是吃了先前的亏而今晓得略夹着尾巴做人了,康熙爷哼笑两声,叫人也不知是为这好听话的高兴还是笑索额图呢。 然也顾不上叫人细细揣摩,万岁爷扬鞭打了马,一跃奔在队伍最前,后头的一众大人和将士们亦紧跟着去,连阿哥们也紧忙驾着自己的小马往前追, 奈何阿哥们的人小马也矮, 这一追吃了一嘴前头荡起来的马蹄子灰, 后叫人带着往队尾坠了坠这才跑得畅快了些。 进到四月里东北的天也暖了, 就是早晚还冷些,队伍一早出门魏启生怕四阿哥骑马灌了一肚子冷风,故给四阿哥还裹得团子似的,四阿哥才骑了不到半个时辰的马就热得一头一背的热汗。 他这骑射的本事虽是还不及哥哥们,然他是个胆子大的,见前头也没什么沟沟坎坎的就敢夹紧马腹直接双手松开缰绳,脱了自个儿的狐裘坎肩去,如此还不够,又一并解了自己的琵琶襟马褂抬手扔给旁边福成的手下去。 四阿哥轻道一声儿一声劳烦,扛好自己的小弓便“驾”地一声儿追前头的大阿哥和太子去了,四阿哥的马小跑得却不慢,且比成年的马更多了几分灵活,后头跟着的叶克舒和福成等人既要保持距离又要护着四阿哥,险些没跟丢了去。 这才将将同前头护着太子和大阿哥的人汇合,忽听得左侧林间一阵兽吼,众人还未瞧见到底是什么野兽冲撞了队伍,马群却先惊惶起来了,尤其是前头阿哥们的小马受惊最甚,双蹄高扬几乎要将人狠狠甩下来。 “是老虎!救驾!” 也不是谁先喊出了声, 众人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摆阵护好前头的阿哥们, 便觉眼前忽得一花,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黑黄斑纹大猫便朝离它最近的太子扑了过去。 太子顿时惊叫一声,眼看着那硕大的脑袋顷刻间就怼到了眼前,呼着腥膻气儿的血盆大口就要吞了他,说时迟那时快,太子只觉一股要将他脖子勒断的力气从后头拽住他的衣领往后拖,太子并未夹紧马腹,被这么一拽顿时背着地跌下马摔了个跟头。 眼前的景象很快由血盆大口转为马蹄踢踏了,依着寻常坠了马也是危险的事儿,可比之与虎对视算得了什么,太子忙循着骑射师父教的本事飞快站起来,缓口气的工夫再抬头便被一众侍卫们围在了中间,围得那叫一个严实,简直是不见天日。 周围呼喝招呼声错杂着,射箭的声音也嗖嗖乱响,也不知是刚刚吓得还是被周围声音吵的,太子只觉耳鸣得厉害,连跟前儿的哈哈珠子急急问他可有手伤也听不清。 然下一刻马儿的嘶鸣冲破了太子耳中的浑沌,太子心头猛然一空,拨开跟前儿的人就朝那不远的激战处悲吼一声,挣扎着要去救忠诚陪伴自己四年的马儿。 “踏雪——!” 踏雪哪里还会回应他,哪里还会扬着蹄子披着他那身黑亮绸缎似的毛发哒哒朝他跑来,刚刚那一声嘶鸣就已然是最后的挣扎与告别了。 那小山似的猛虎泄愤似的撕扯着踏雪,鲜血四溅叫人不忍卒睹,老虎身上交杂的白毛和颊上的须子也尽染成了血色,待一口咬断了踏雪的喉咙,那老虎即便身上已然插了十余支箭仍攻击力十足,不断朝近处的马匹和侍卫发起攻击。 “箭来!” 大阿哥射光了自己的箭筒里的箭仍不见那老虎倒下,一时也激起腾腾的火气来,嫌自己的弓小箭小无身威力,直朝身边侍卫一吼,不待人回应,就伸手将侍卫的弓箭抢来,双箭齐发直奔虎目而去。 大阿哥一击及中,老虎伤了一只眼睛顿时更狂躁起来,四蹄踏得碎石飞腾,鼻子打了个愤鼾,循着人味儿就朝周围人最多的太子跟前儿扑去了。 没了踏雪,太子心中悲愤至极哪儿还顾得上怕,迎着兽王的愤怒威压和周围众人的惊叫,太子一手攥弓一手搭箭拉弦,冲着血盆虎口发去一箭,周围是侍卫们的箭也纷纷扑去,直将那老虎扎成个刺猬,才使得猛虎跌在太子足边。 那猛虎用余的那只好眼睛含恨看着高高在上的人类,用那最后半口气发出一声哭似的悲吼便再无了声息。 然太子犹不解恨,脑海中仍不断闪过踏雪被生撕了的惨状,只见他“唰”地一声抽出侍卫身侧的长刀,将这老虎砍得皮肉模糊这才颤着手撂下武器,忍泪踏过老虎的尸体去看的踏雪。 踏雪大睁的双眼中还留着死前的惊恐,太子小心翼翼合上他的眼睛,取了踏雪常挂着脖子上的珊瑚珠子哆嗦着手绕在腕上,这才沙哑着嗓子吩咐。 “就地、将踏雪埋了吧,莫要再叫旁的野兽毁坏了它的尸骨。”, 第646章 捣了老窝 第646章 捣了老窝 常伺候在太子身侧的几个侍卫立即胆战心惊地应下了,今儿叫太子受如此惊吓损失,回头必是少不得一顿重罚,好在他们细细将太子打量了个遍,见太子似没受了什么伤,心头只觉万幸。 “奴才领命,不知太子爷身上可有不适, 可要奴才即刻将太医请来给爷诊治?” 太子摇了摇头,他无甚心思理会自己身上的不适,只压了压泪维持太子该有的镇定,拿手护了护自己还痛着的脖颈忙问。 “事出紧急,不知除了踏雪之外其余可还有损伤?先前千钧一发之际救爷的人是谁?爷重重有赏。” 太子话音才落,一旁的大阿哥便含笑上前, 一手攥弓一手将辫子甩到背后,睨着低他半头的太子,见人浑身的狼狈样儿他心中的得意可怎也挡不住了。 “二弟打算如何谢我?不过都是自家兄弟, 谢就见外了,我就多嘱咐二弟一句吧。” “二弟金枝玉叶身份高贵,万不能有一丝损伤,之后再骑马赶路还请二弟别太争强斗胜跑到最前列,出了事儿尽叫人为难不是?” 说起来大阿哥是有些后悔救了太子的,若他早知道树丛藏着猛虎呢,他必不会搭救太子去,他的好二弟能命丧虎口最好,如此也就没人同他争了,皇阿玛没了嫡子总该考虑叫他这个长子做储君了。 可怪就怪事发突然,见身侧人危在旦夕他下意识就伸手拽了人一把,不过眼下再言后悔也晚了,能瞧见太子这样狼狈又悲切的样子也值了,料想知道是被自己最厌烦的人给救了, 心中还不知怎得羞恼。 大阿哥咧嘴一笑,果真见太子那错愕又不郁愤的神色了,可就是再怎么不服太子这会子也得好好谢了大阿哥去。 “多谢大哥伸手搭救,待回去了弟弟必在毓庆宫宴请大哥,还请大哥赏光。” 一提起毓庆宫大阿哥反而又不爽了,毓庆宫是皇阿玛独独给太子的优待,好大一处旁的阿哥都没有,可叫人酸呢。 大阿哥也不愿同太子多言了,只随口应下移开了视线,仗着哥哥的款儿关切四阿哥去了。 “四弟呢?四弟没事儿吧?刚跑马时四弟只落了我半个马身子,他手臂有旧伤莫不能坠马再伤着了。” 随着大阿哥的话,众人也四下用眼神搜寻起来,一时竟不见四阿哥在何处众人的心又猛揪了起来,谁有事儿万岁爷这心头宝都不能有事儿啊。 好在四阿哥人未至声儿先至,叫人先放下心来了。 “劳大哥惦记,我在这儿呢,多亏二位舅舅护着我一切都好。” 大阿哥寻着声儿往一侧的树丛中看去,见四阿哥正从叶克舒的怀中下来,大阿哥心中略生疑惑,忍不住笑他一句。 “莫不是吓得厉害了,四弟竟逃得那样远吗?林子里可不能瞎钻, 免得里头蹲着狼群猞猁给你叼走了。” 四阿哥也轻笑一声儿,颇淡定得掸了掸衣袍上的浮灰:“大哥就莫拿弟弟我打趣了,有大哥这样神勇的人在,我自是不会怕的,只是想着猛兽袭人的事儿罕见,便带着人过去稍探查了下子。” 四阿哥一说这个众人也从余惊中缓过神来了,这春暖花开的时候野兽并不缺吃的,甭管是豺狼虎豹这样的凶兽,还是无甚危害的兔子狍子都忙着勾勾搭搭揣崽儿呢,凡远远嗅到听到人的踪迹或声音都会主动避开。 尤其是东北虎更内向多疑些,总避着人走,罕叫人瞧见去。 除非是有人贸贸然挑衅了这般凶兽这才引得猛虎报复,可队伍都走得好好的谁也没空招惹老虎去,再者天子出行前便有人清理过道儿,不该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若真寻不着什么缘由怕是只能道一句倒霉了。 “四弟可探查出什么来了?”太子急急问道,只觉是有人要害他。 四阿哥点头,让出身后拿老虎奔来的方向指给太子瞧:“确实寻这些不一般的,我带着人顺着老虎奔来的方向走了约莫不大一盏茶的工夫,便见草窝子里有一大两小三具老虎残骸。” “着人瞧了,已是死了有四五日的工夫了,并非是遭了旁的猛兽袭击,而是被人用火铳杀了,两只幼虎被扒了皮子当场吃了,一旁还有用了火的痕迹,至于那头雌虎也被人拆解了去,许是太大带不走,便留了后腿和小半边身子,皮子是不在了。” “中间许是被不少野兽啃食过,已是腐得快不能看了,的亏舅舅们还能辨别得出,若要我自己见着也是要吓坏的。” “今儿袭击咱们的这只猛虎料想便是那雌虎的伴儿,是那两只幼虎的阿玛,晓得是人杀了自己的家人这才蹲在路边儿报复呢,倒也是个精的,见皇阿玛的队伍大没敢出来,见咱们人少些好欺负这才敢报仇,可它也是傻的,连谁害了自己的家人也分不清,胡乱泄了愤。” 这便说得通老虎为何平白无故袭击人了,听此缘由也叫人少了些对着老虎的恨,就连太子心头也盘旋着些唏嘘。 东北虎不像狼那般成群结队,多是独居的,只在交配和育子的时候生活在一处,雌虎负责照料幼虎,雄虎则负责一家子的吃喝,雄虎的活动范围也甚广,为给自己的伴侣和孩子捕捉喜爱的口粮,能跑万顷之地,三四天回不来也是有可能的。 料想便是趁着雄虎出去捕猎了,些个人这才对雌虎和幼虎动了手,还能动用火铳,那必是沙俄的人无疑了。 众人顿悟,一想沙俄的人几日前竟能偷偷跑来抚顺不为人所知,也顾不上再叫阿哥们慢慢悠悠聊天了,更是顾不上等人掩埋了太子爷的马。 他们只得叫后头携行李的马车和赶路的奴才们带上踏雪和这只猛虎,即刻骑马带着阿哥们追前头的大部队去。 可得将这消息早早禀了万岁爷防备着,免得沙俄军不知窝在哪个角落准备对天子不利。 几位阿哥年纪小不知,可周围随行的大人和侍卫们岂能不知抚顺的紧要之处。 这可是叫人捣了老窝了!, 第647章 杀到乖顺 第647章 杀到乖顺 幸而前头万岁爷察觉阿哥们落在了后头,特停驻下来派人往回寻一寻,三位阿哥没一会儿就与那接应的几位碰了头,听闻遇着了虎袭,几位大人不敢再寒暄耽搁,紧忙将阿哥们护送至万岁爷跟前儿,细细禀了先前的事儿。 叶克书和福成也一并将刚刚探得的消息禀了。 “、、、、、臣等随四阿哥虽是探得些沙俄士兵进犯的踪迹, 但见马蹄车辙印却不多,料想只是前几日从瑷珲逃窜过来的零星几个人,观草木折断的痕迹当是两日前便出发往北走了,多半没敢在抚顺和附近某处久留。” 康熙爷冷脸点头,心想前两日四阿哥还说呢,叫沙俄留龟缩再东北总归是留了祸患, 没想到这祸患就急急蹦出来了,这些沙俄毛子进犯瑷珲已是大胆,谁道竟还敢来抚顺试探。 无论是逃窜至此地也好还是故意进犯也罢, 这都是沙俄对大清明晃晃的挑衅! 若真还依着先前的打算寻机会和谈,那大清可就彻底叫那些个自不量力的毛子看低到尘埃里去了! 大清还如何在世界立足! 先前依着他同几位大人的意思,此和谈并非示弱,一来是明确界限,二来趁此机会将些个不听话的蒙古部落一概割去叫沙俄折腾,也省得再费心,可如今再看,即便些个蒙古部族不听话,他们占着地界儿也合该属于大清的,没得便宜敌人的道理。 不听话好说,就打到听话,杀到乖顺为止! “朕知道了,着都统彭春加强防备,至清永陵祭祖后不再停留下午便返回抚顺城, 奉天将军安珠瑚何在?至清永陵叫他来见朕。” 康熙爷冷声吩咐罢,便欲打发了跟前儿几个只好好看看儿子们, 一会儿便要继续启程,叶克书和福成等护卫阿哥们的几位大人将军见万岁爷没要处置他们的意思,心中反而打鼓,这会子又上前请罪,请万岁爷责罚。 “臣等罪该万死,没能防备住林子里突然蹿出来的猛虎,致太子爷险些丧命虎口,受惊颇多,还损了太子爷的马,臣等心头愧疚不安,还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爷扫了下头人一眼,要说罪过在康熙爷心里管着盛京各处的奉天将军可比叶克书几个罪过大得多,能叫沙俄的人混到眼皮子底下,甚至还动了枪,就这竟还一无所知,安珠瑚当真是好本事。 叶克书和福成几个虽是也有罪,然事出突然,几人短短时间内反应迅速,不仅护得阿哥们安稳还查清楚事由, 如此将功抵过便也无需再罚了。 康熙爷看着下头或狼狈或兴奋的阿哥们, 便也想着趁此机会叫儿子们多增些长进, 干脆叫阿哥们发落叶克书几个去, 罚或不罚全凭阿哥们做主。 “既是护着阿哥们出的事儿,料想阿哥们才最知道你们做得如何,你们护着谁的便由着谁处置,之后路上务必警醒,若再出差错朕必不会轻饶你们。” 叶克舒和福成等人得了万岁爷的话顿时心头松了口气,再将眼神投向几位阿哥时神情也轻松了不少,毕竟他二人是专门护着四阿哥的,四阿哥只要无事如何罚他们便也不打紧了,也都经受得住,如若四阿哥受伤便是四阿哥不罚他们也内心煎熬,无颜面见自家姊妹了。 太子先发落了身边的人,唯他受了些小伤,不罚好似说不过去,便罚俸一月罚十个板子。 下头的侍卫们连同太子的哈哈珠子都领了罚,臊眉耷眼下去挨板子了,这十个下去是不打紧,可一会儿再骑马可就难挨了,然这已是好过万岁爷发落他们,若要依着规矩万岁爷得要了他们半条命。 接下来是大阿哥,大阿哥半点儿身上半点儿不妥没有,刚刚射虎的兴奋激切劲儿都还未消退,他别说罚跟前儿的人了还兴高采烈赏了些东西去,借着赏在皇阿玛跟前儿暗暗点出自己的勇武之举。 得了皇阿玛的夸后大阿哥更是得意几分,眉毛都飞着喜悦。 四阿哥瞥了大哥二哥一眼,没赏也没罚,就他身边是两位舅舅带人护着的,他以外甥自居哪儿能赏了长辈,虽是身份确比舅舅们高些,可真赏了也叫人心里不舒服。 四阿哥干脆在皇阿玛跟前儿表了舅舅们的镇定周全,又道以后还得好好同舅舅们学,还望舅舅们可别嫌他年纪小麻烦。 在万岁爷跟前儿得了四阿哥这样的抬举,叶克书和福成心中别提有拖熨帖,一时间面上也含着喜意的,可就剩太子和跟前儿的人面上不好看了。 这人比人气死人,太子的人本还是甘愿领罚的,心中甚至还庆幸太子体恤,可这会子同另两位阿哥跟前儿的人一比什么甘愿什么庆幸可尽烟消云散了,多少是有些不满,太子面上也不甚好看,只觉如此可显得他刻薄了。 康熙爷心里计较着到了清永陵怎么质问安珠瑚呢,也没甚心思去揣度阿哥们之间的小心思,又觉时间不早了,康熙爷便吩咐道。 “保成于此地稍等片刻吧,待后头的马车跟上罢你便带人坐马晨前往,路上叫太医好好给你看看伤,免得再落下什么不好的,至于大阿哥和四阿哥,你们便跟在朕左右,路上万不能再你追我赶没个规矩,再遇猛兽必得叫你们吃了苦头。” 三位阿哥忙谢过皇阿玛应下了,之后大阿哥和四阿哥稍吃了盏茶便翻身上马跟上皇阿玛去,这回也是真乖了,二人一左一右陪在皇阿玛身边说话,倒也不觉拘束。 “、、、、、可吓着了,春日里东北虎可正是膘肥体壮,猛然窜至跟前儿难为你们还能维持镇定,保清你倒是个勇武的,还敢跟那猛虎对上、、、、、” 前头皇阿玛和兄弟们的说笑声隐隐传来,太子朝人走的方向望着,被伴驾的诸位将军、大人们、侍卫们一次又一次的路过,他只觉自己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心中隐隐作痛,又好似憋着什么亟待冲出来。, 第648章 见了喜色 第648章 见了喜色 他知皇阿玛叫他坐马车乃是关切之意,然在兄弟们同皇阿玛亲近时自己却不在,他自然是难受又不甘的。 大阿哥那张嘴没个把门的,也乐得贬低旁人抬高自己,一路上必少不得同皇阿玛炫耀自己遇虎时多镇定多勇武,而他这个太子又多无用,得靠着他大阿哥救才捡回一命。 太子几乎能想象得出大阿哥那倨傲的嘴脸, 他不由攥紧了拳头,巴望的眼中又蒙上了一层阴翳。 如若大阿哥没将他拽下马跌了一身的碎伤,许射中那猛虎眼睛的人就该是他胤礽了! “哎呦太子爷,怎弄得这样狼狈啊,甫一听说您遇着老虎了,可叫奴才吓得魂儿都快丢了, 您快上来歇歇, 奴才叫人给您唤太医来。” 太子正心中不爽,忽得一人紧拉住了他的手臂,这才叫他略缓回神儿来也收了眼中的郁愤,除了阿哥也就是林奶娘待他最亲,他可舍不得人担心呢。 “奶娘放心罢,爷一切都好,不过是看着狼狈了些,先上车吧,请奶娘给爷寻干净的衣物来,出了一身汗又沾了泥灰,属实裹得难受了。” 林奶娘连连应声,这便扶着太子爷上了马车去,且听着林奶娘絮絮叨叨的关切,太子心头这才渐渐平静下来,见了太医之后还小憩了会子,到了清永陵祭祖时精神便也好多了。 对于四阿哥这样大的孩子来说, 祭祖还没有在路上来得有趣,待过了兴奋劲儿就之余困倦了,跪的时候小孩儿险没睡着了去, 还是魏启及时望四阿哥口中塞了颗车上止吐止晕的酸梅子这才叫四阿哥精神了会子。 后三位阿哥陪康熙爷一道用膳,四阿哥口中还含着奶饽饽便歪头睡了过去,大阿哥和太子见状至低头忍不住抿唇笑他,连康熙爷也暂抛开对安珠瑚的不满展露笑颜。 只怕四阿哥呛着了,康熙爷亲自净了手捏着四阿哥的脸颊给小孩儿清干净未咽下去的那口饭。 不忍叫醒四阿哥,也是康熙爷叫梁九功取了自己的披风将四阿哥裹紧了,抱着他去御辇上躺好,连净手净面宽衣这样的小事都不假他人之手。 见四阿哥两条白生生的腿上因骑马磨破了皮,康熙爷更是心疼了,心说这孩子倒也是个坚强的,一路上只见他笑不见他喊一声苦,这若是叫玉琭知道还不知怎么抱着孩子心疼落泪呢。 一想起玉琭康熙爷又忍不住心软忍不住叹,虽知宫里送信儿的人不会那么快到,然这都四月里了还没收着玉琭平安生产的消息,当真叫人揪心。 有皇玛玛和表妹看顾着玉琭呢,当是没什么大碍吧。 多想无益,想多了也是无用,康熙爷回了回神儿给四阿哥上了药,留魏启和苏培盛在御辇上伺候着四阿哥,这才回去随意用了几口膳,着人唤安珠瑚进来说话。 太子和大阿哥就不好多留了, 二人告退一声便一道出了门,且才走着两步路的工夫大阿哥便忍不住同太子酸。 “皇阿玛待四弟真当做个宝儿疼了,二弟即便身为太子也难及四弟得的宠爱吧。” 太子笑笑乜了大阿哥一眼,心说这又是看不惯四弟同他好,来挑拨着了? “大哥这话说的,都是兄弟何必要比这个呢,再者跟来的阿哥里就四弟年纪最小,别说皇阿玛操心着,就是我也忍不住疼四弟呢,再者皇阿玛也是一视同仁的,我凡一生病皇阿玛便总守在我榻前,我年纪小些的时候阿玛更是同眼下一般照顾着我,故见此也不觉怪。” “倒是大哥少见多怪了,想想大哥好似还真没受过皇阿玛这样的疼爱呢,然谁叫大哥身子一贯康健呢,属实叫人羡慕,不像我们似的总头痛脑热惹得皇阿玛担忧。” 太子此一番话直听得大阿哥咬牙切齿,偏又不知如何反驳,皇阿玛确没这样细心照顾过他,再怎么反驳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大阿哥便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哼笑一声儿:“羡慕什么,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操心二弟你过甚了,只怕你心中不是滋味儿,不过只要二弟看得开不觉得有什么就好,省得回头再坏了兄弟们之间的情分。” “好了,我这便回去歇着了,不及二弟会享福还能在马车上缓口气,下午许是四弟也坚持不住了,只有我能陪着皇阿玛,且得趁这会儿好好歇歇才是。” 一通话下来两个人心头都不痛快,不过这不欢而散已是常态,便是不服竟也都有几分习惯在了,只各自离去再心里反反复复过着刚刚的话,以后可得再寻着机会在皇阿玛跟前儿争表现去。 就这休息的工夫,安珠瑚去见万岁爷的时候还是治盛京安稳的奉天将军,出来时身上的盔甲都被扒了去,拖下去当众挨四十大板,连一声儿饶都不敢求。 下头的小奴才们好奇一问,这位已然被革了职,只余个旗人的身份了。 后又得召进去一位前锋营统领伊巴汉,再出来时便做了新的奉天将军管着盛京的治安,原康熙爷身边的侍卫副统领察尼则接替了伊巴汉原先的官职,领了前锋营统领的差事。 这顷刻间的权位变化引得几家欢喜几家愁,可愁的不敢不满,欢喜的也不敢露出欢喜来,做事办事愈发谨慎着,也越发晓得皇权的厉害,下头人是升是贬可全在天子的一念之间。 下午回程果真就大阿哥一个还能坚持陪着康熙爷了,没了四阿哥这个会逗趣的,大阿哥对着皇阿玛那紧绷的脸色也不好受,后将至抚顺时康熙爷得了宫中的信儿才见了喜色。 德妃于三月十九申时诞下四格格,母子均安。 康熙爷临走时是留了圣旨在宫中的,除了赏玉琭的,便是赏他们刚出世的孩子了。 若是个阿哥便赐了名不待周岁便上玉碟,同他上头两个哥哥出生时待遇相当,若是个格格便封为和硕昭宁公主,还免一年的赋税叫天下人都感念昭宁公主降生恩德。, 第649章 极其重视 第649章 极其重视 料想这般好消息依然传遍大江南北了,也就是东北地广人稀,这会子才将信儿给传到。 康熙爷高兴着,又大肆赏赐了一番,凡此次跟来的甭管是大人、将军还是下头的小奴才们都有赏,都跟着沾沾喜气。 夜里连同几位大人商议政务也顾不得了,康熙爷快马加鞭回了抚顺, 一到地方就又反反复复将皇贵妃的信看了几遍,光是对着昭宁“六斤二两,白净康健”这句话便笑得见牙不见眼。 “恭祝万岁爷得偿所愿,万岁爷得昭宁公主,定然也是寓意着咱们大清如日方升,屹昭昭之宇,不骞不崩!” 梁九功携一班子奴才恭贺着,康熙爷龙颜大悦,连又道赏。 梁九功亦跟着笑,刚刚已是收了万岁爷的赏赐了,哪儿能再收一遍去,只极有眼色地给万岁爷上茶研墨,料想一会儿万岁爷就得给皇贵妃娘娘和德主子回信儿呢。 “奴才们因为昭宁公主得的赏够多了,说这些也是发自肺腑不是特来讨巧儿的,奴才是真为您高兴呢,若要赏您就赏奴才为您洗笔研墨吧,若可以奴才都想替您回去送信儿,也替您好好看看昭宁公主去。” 康熙爷瞥了梁九功一眼忍不住打趣:“莫不是嫌这两日跑得地方多了这才想回宫偷懒呢?不过若真叫你回去也不该叫你专门回去看昭宁,合该叫你专门去看你们德主子。” “得了昭宁朕和德妃都欢喜,然对于德妃来说除了欢喜还需经受苦难,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朕又没能陪在她身边,只一想她先前生四阿哥和六阿哥时经受的疼痛和难耐, 朕着心里就十分不好受,只恨不得现在就插翅回去。” “然朕到底不能任性,即便在东北事事顺利,料想归京也得约莫六月里了,若再拖上一拖中秋能赶回去过节都是好的,如此可得辛苦她惦念朕还得照顾着跟前儿两个小的,到时候怕不是昭宁也有四五个月大了,猛然见朕都不敢亲近。” 一提起玉琭康熙爷心头满是柔软,平日忙碌或是赶路时不显,凡一静下来他满心就都是玉琭的模样,或喜或嗔,总叫他想念地夜不成寐,每每晨起还得恍惚一阵儿,只觉还是个寻常的早晨,他陪着玉琭在永和宫歇息呢。 梁九功一个太监,他不能人道便也不晓得情爱的滋味,不知惦念一个人心头的苦与甜,可他最是能体会主子的心。 见万岁爷眼中落寞,抚着那几行德妃身子如何的字迹如同真见了心上人一般的样子,他也开始替万岁爷心酸了。 得了昭宁公主可是天大的喜事,梁九功哪儿能叫万岁爷染了消沉之色, 连含笑逗趣儿道。 “万岁爷真叫奴才回去瞧瞧德主子和昭宁公主也未尝不可,您就把奴才当一封急函发去紫禁城,往奴才这脑门子上印个‘马上飞递’的戳儿, 奴才就是把自己绑在马背上也得跑出八百里加急。” “得见了德主子和昭宁公主奴才再八百里加急回来,来回也用不了太久。” 这“马上飞递”多是用在紧急军情上,别说八百里加急,消息火烧眉毛了千里加急也跑得,就是路上不知要跑死多少人多少马了,此法实在代价太大,就是先前三藩之战康熙爷秉着仁心都未叫人用过,至多是六百里加急。 康熙爷忍不住哼笑一声,打量了下子梁九功那细胳膊细腿儿。 “若真将你马上飞递过去,不到紫禁城就能颠掉你几条命去,罢了,朕知道她们母女都好就安心了,寻常信件往来也慢不了几日,够解了相思了。” “不必你伺候笔墨,你且去替朕给德妃和昭宁公主择几样好的一会儿叫人随信送去,前儿刚至抚顺时下头送了几样朕看着都是新鲜玩意儿。” 见万岁爷说话间已然开始动笔了,梁九功忙笑着应下退了出去,指挥着人将下头送来的好东西都给德主子和昭宁公主包上。 万岁爷既说了都是新鲜玩意儿,那就都得给德主子和公主赏玩才是。 因昭宁公主的出生下头高兴了许久,见康熙爷这样重视,连大阿哥和太子也各给四妹添上一份像样的礼去。 四阿哥倒是最后才知道这消息的,他迷迷糊糊将将睡醒,起来正欲叫人给他传些吃食便听得苏培盛说了这般喜讯,四阿哥也顿时精神一振欣喜万分,忙让人打听送信儿的人走了没,他好在写了信一并捎上。 至于给妹妹的礼他也是早备好了,都没带来,早先就让苏培盛替他藏在永和宫的小书房里了,还是当初知道额娘有了身孕时同六阿哥一块儿制的,是一套十二个生肖风筝,当时也不知额娘怀的是弟弟还是妹妹,风筝这玩意儿且都适宜一道玩儿。 也不知六阿哥忘了没忘,可得去信提醒他下子才是。 得了个公主万岁爷比得了太子还高兴呢,就冲这各种赏赐太皇太后还念叨来着,倒不是对康熙爷不满,而是怕这么小的孩子挨不住滔天的福气,老天爷看中了这么好的孩子要带走了可怎么办? 然念叨归念叨,太皇太后娘娘也是真疼昭宁,原是身子不爽利着,待知道玉琭诞下公主后也顾不上自己的身子了,见天儿往永和宫跑,恨不得时时抱着那漂亮的小姑娘去。 昭宁还未满月,太皇太后娘娘便将她以后成亲的物什都快准备好了,还担心旁的三位公主心头不平,明面上是每位公主都有份儿,然实则太皇太后娘娘没少叫春白、玉竹几个私底下过来送好东西。 上行下效,见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如此看重她,连好些宗亲都特派女眷来看昭宁公主,入了宫能不能见得昭宁公主还两说,礼是没少进了永和宫的门,更别说还有玉玳、还有玉琭娘家太太惦记着,好东西亦没少置备。 此番下来玉琭是头一回觉得永和宫的地界儿这么小,一箱箱的好东西堆叠着,险没了下脚的地方,后玉琭又着人照着名册挨着个儿的回了礼,永和宫这才显得宽松些。, 第650章 出了月子 第650章 出了月子 待到收着康熙爷和四阿哥的信儿时昭宁已然满月了,玉琭也出了月子了。 怀这一胎玉琭没吃苦头,也没胖太多,又亲喂了昭宁二十来天才交给奶娘,这月子里就蹭蹭往下瘦,出了月子瞧着便快恢复孕前的身材了,唯肚子还没收回去完, 穿上春夏宽松的外衫倒也不显胖,反而多了几分柔和温婉的气质。 要说月子里难挨就难挨在憋闷上了,不能出门还在次要的,要紧的是不能洗头洗澡,得太皇太后娘娘关切着,见天儿往她永和宫跑, 玉琭梳洗时叫人多给她擦洗会子都得招了老太太的唠叨,更别提洗头沐浴了。 先前生四阿哥六阿哥的时候坐月子都没这样难, 总归她关起门来想怎么坐月子就怎么坐月子,连康熙爷也不曾置喙什么,无非是默默叫人给她多点些炭盆烘着屋里,免得她受了凉。 也就是一腔孝心撑着,玉琭这才一直忍耐些,甫一出月子玉琭一刻也不愿等,一大早就起来沐浴梳洗,日头一起来就直奔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她老人家还嘀咕着想叫玉琭坐个对月,然见玉琭已然出门见了风便也作罢,只得嘟囔两句。 “你这孩子就不听话吧,以后等年纪上来了可有你受罪的时候,哀家这腰膝酸痛的毛病就是当年这么落下的。” 玉琭笑着也不觉烦,只忙箭步上前蹲在了太皇太后娘娘身前, 虚攥着拳头轻轻给人敲着:“得娘娘这话我就是浑身疼也不疼了, 对我来说您就像那灵丹妙药似的, 我见着您好就开怀,能陪着您说话就浑身通泰。” “早起我和昭宁没见着您来这不就想了,特过来陪您说话散心的,近来我虽是没出门,可总听下头的小奴才们说御花园的花开的不错,您只顾着昭宁了,外头的花怕是都没劲儿开了。” “昭宁什么时候看不得?您喜欢她我将她抱来您这儿养着就是了,可错过了这一季的花倒是遗憾一场。” 太皇太后娘娘闻言心中熨帖,岂不知玉琭是怕她累着了才这般说的,进来日日往永和宫跑,除了见玉琭和昭宁那会子是高兴的,旁的还别说,是真的叫她累不轻,凡去过回来都几乎没怎么力气再支应旁的了。 然她便是累也情愿过去,她身子愈发不济,看下头孩子也是看一眼少一眼,虽早就看开了此事,然到底舍不得的。 “你嘴这样甜倒叫哀家不好念叨你了,罢了,既昭宁不好见风今儿就别折腾她了, 待一会儿皇贵妃她们来了咱们再一道赏花去, 也叫你好好透透气。” 玉琭忙笑着点头应声, 心说这才对嘛, 整日将心思尽放在孩子身上作甚,孩子吃喝拉撒睡不过这么些事儿,管多了还不够累的,老太太身子不成再连累着心了可就是她的不孝了。 “那敢情好,趁着姐妹们未来我再好好给您捏捏腿脚,一会儿姐妹们来了可就轮不着我了,都抢着孝敬您呢。” 这话甭管真的不真的能叫人听着欢喜就是了,太皇太后娘娘哪儿舍得玉琭劳累,忙拉着玉琭起身依着她坐下,着春白上些点心茶水,点心还点了名儿要玉琭惯爱用的,不可谓不用心。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工夫后宫女眷们便三三两两都结伴过来请安了,今儿也是难得,端妃还带来了端静公主。 她们母女俩可是宫里最最低调安分的了,寻常请安还能见见端妃,至于见端静公主得等到过年过节去,几乎快叫人忘了宫里还有这位三公主在呢。 被人忽视着端嫔也不甚在意,只要没人克扣她和端静的用度,那她便整日带着端静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今儿乍见端静乖乖巧巧依偎着她额娘挨着个儿的喊人,众人还觉得惊奇。 端静公主竟也快四岁了。 后众人转念又想,可不是得这么大了嘛,六阿哥、七阿哥和端静公主都是一年生的,只是端静月份比两位哥哥晚些,如今还不满周岁呢,然她这年纪走路说话什么的也都利索了。 小姑娘这封号也当真是没封错,真就是个极安静端庄的,瞧着内向不爱说话,但也不是怕见外人的性子,被太皇太后娘娘叫到跟前儿也不觉拘束,只问什么答什么而已。 没人不爱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端静又生得白净漂亮,况又不是个阿哥叫人心存警惕,在场的甭管谁都忍不住夸端静一声好,忍不住揽在怀里抱抱去。 后众人一道去御花园也是太皇太后娘娘拉着端静走在最前的,小姑娘懂事得很,见卵石路不平还出声提醒乌库玛玛小心脚下,那奶声奶气的可叫人心头软了。 太皇太后娘娘忍不住抚了抚端静头上的绢花,声儿不自觉也放柔了不少:“多谢咱们端静,你也小心着脚下,一会儿到了地方不必你陪着,乌库玛玛叫来你大姐姐二姐姐过来同你一道玩乐,总不见你出门你姐姐们也惦记着你呢。” 端静乖乖应下了,虽是也不爱同不熟的一道玩乐,然她也知乌库玛玛的话不容反驳,便只管笑着答应下来,也做出些期待的模样。 “我亦是想姐姐们的,只是先前天冷总有些咳,如今是好了才敢出来的,不是不想同姐姐们玩乐,姐姐们别误会了才是。” “怎会,你纯禧姐姐最是和善活泼的人了,小孩子哪有什么身子太弱的,多跑跑才来得康健,这春夏两季你只管同你姐姐们混在一处,每日只顾着笑闹,什么病也不会有的。”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以后我定常邀着姐姐们一道玩。” 太皇太后娘娘倒也不是客套话,就着说话间便吩咐春白去喊来纯禧和荣宪了。 那两个孩子大了,如今也不好整日乱窜,万岁爷又不舍得叫嬷嬷们整日给她们立规矩,便只得叫她们读一两时辰的书,再练些针黹女红、习琴棋书画略陶冶情操即可,余下半日才由着她们玩儿。, 第651章 我要死了 第651章 我要死了 今儿不必再读书或是做旁的就能直接出来松快着,纯禧和荣宪自是高兴至极,即便同端静不熟也好好陪着她玩儿些简单的,姐妹仨坐在一处叽叽咕咕玩笑的样子直叫人见之欢喜。 快至午时,下头几个年纪小的阿哥们也从上书房下学过来了,他们个个都是活泼的年纪,亲近着也没什么隔阂, 没一会儿就玩在了一处,鸟儿似的穿梭在树丛花丛中,清脆笑声阵阵引得太皇太后娘娘和一众女眷也跟着心头轻快。 见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别说下头玩得正酣的孩子们,就连太皇太后娘娘都舍不得辜负了这样的好天气,干脆叫人将午膳摆在御花园内用,在亭内廊下摆了两桌,女眷们一桌孩子们一桌,不拘着食不言的规矩,众人说说笑笑,几乎都多比寻常吃了半碗去。 玉琭就坐在佟佳氏的下首,用膳时活跃气氛的同时也没忘了关切身边的,这一两个月她又是待产又是坐月子,不仅没法儿替佟佳氏分忧,还没少劳烦人帮着照顾六阿哥。 除此以外,佟佳氏还得在宫务上费心,前阵子太皇太后娘娘身子不济,宗亲或是大臣家眷入宫关切得也多,太皇太后娘娘没那精力见人,也都是佟佳氏支应着,劳累这些时日直叫她身子又孱弱几分。 近来玉琭还总听人咳着,明明天已然不冷了。 “姐姐不是最爱用这道燕窝炒熏鸡丝吗?今儿怎么吃尝了一筷子就不用了, 莫不是膳房的师父味道没拿捏好?” 玉琭压着声儿问了一句, 还执公筷给佟佳氏添置了几筷子清爽小菜,佟佳氏暗自揉了揉腹,撑着笑意不肯叫人担心。 “这桌上没有不好的,许就是最近忙得厉害了,身子只觉得累没甚食欲,且叫我缓几天就是了,赶明儿寻你吃铜锅子去,先前我忙着你也得忌口,咱们可是很有一段时日没可着心吃用了。” 玉琭见此便也稍放下了心,甫一提铜锅子,她用着膳还觉得馋:“可不是,打翻了年我就没吃过铜锅子了,整日清淡饮食,月子里要奶她整日就用些汤汤水水更是没滋没味的。” “姐姐若是有空后日就来我宫里一道吃用,汤底子里浇些辛香的油料,吃得人大汗淋漓才叫过瘾,姐姐吃不得太辛辣的便吃羊汤底或是鱼汤底的,滋味儿也是醇美。” 佟佳氏原还身子不适呢,然听玉琭这般细致一说竟也来了些胃口,边笑着朝玉琭点头边执筷在面前的碟子里夹了一小筷头笋片,一筷头熏鸡丝,只这两小口下去便已是有些撑了。 见佟佳氏又放下了筷子,玉琭还未来得极感叹佟佳氏这小鸟胃, 太皇太后娘娘又赏了人一盅滋补的汤给她。 太皇太后娘娘赏赐不能不接,佟佳氏忙谢过勉强自己用了,只才用下半碗便觉得胸口恶心反胃,且借着更衣离了席,撑着走了好远才许自己吐了出来。 莲心和肖公公仿佛是做惯了给主子收拾这残局的活儿,二人一言不发手脚麻利,待玉琭追过来之前便将狼藉给收拾利索了,且扶着自家主子在沿廊下歇歇脚漱口吃茶。 然今儿好似比寻常还厉害些,不待漱完口佟佳氏又猛然呛咳了起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我刚见姐姐用汤的时候脸色就不对了,姐姐用不下同娘娘直说便是,娘娘是关切姐姐的,可没逼着姐姐的意思。” 玉琭急急上前给佟佳氏拍抚着,拿了自己的帕子给佟佳氏擦嘴,就这几声咳的工夫佟佳氏的嘴唇都有些发绀了。 许不愿意叫玉琭瞧见她狼狈的样子,佟佳氏一把夺走玉琭的帕子掩住口鼻,弓着腰,几乎将自己的脸埋在膝头之间。 玉琭见人都快将肺给咳出来了,不由得慌了神儿,只怕佟佳氏有什么不妥,忙叫花月去喊太医来,然谁道肖公公和莲心竟站出来拦着花月,噗通一声朝玉琭跪下,面露哀求之色。 “还请德主子别叫太医了,免得惊动了太皇太后娘娘,我们主子是、是知道自个儿身子什么情况的,寻常也用着药,主子只是咳,一会儿就好了。” 玉琭对着二人的哀求和耳畔佟佳氏压抑的闷咳声只觉不对,以前佟佳氏身子不好归不好,常年累月的用药也叫她厌烦,可也不至于到病忌讳医的程度。 底是什么病竟叫佟佳氏连太医也不敢看了? 思及此,玉琭脑袋一片空白,她不敢深想,可偏又止不住往最坏的情况去想,想着想着又觉做了噩梦般不真实。 明明她日日见佟佳氏,日日同人笑闹,佟佳氏除了近来忙碌日渐消瘦旁的好似也没什么不妥,怎就身子不妥成这样,连太医也不肯看了呢? 怔愣间,佟佳氏又猛然巨咳一声,咳嗽忽然就止住了,没了佟佳氏的咳声也没了肖公公和莲心的哀求,四下静悄悄的,只余春风搓捻嫩叶的哗哗声绕着人耳朵。 玉琭转头看着佟佳氏缓缓直起腰身来,整个人脱力地倚在朱红色的廊柱上,她仰着下巴抬着头,眼里也没甚聚焦,似只虚虚向上望着阳光投在叶片上深深浅浅的颜色。 那揉成一团的帕子还挂在佟佳氏的口鼻上,似因为这个遮掩的缘故,佟佳氏的声儿也飘渺极了。 “玉琭,我大抵也不过这两三年的好活了。” “什么,你说什么?” 玉琭恍惚着轻问,她听清了好像又听不懂佟佳氏在说什么,然又一阵清风抚来吹落了佟佳氏搭在口鼻上的帕子。 玉琭看见了佟佳氏唇口上如朱墙的血红,便是再不懂也不由得她不懂了。 “姐姐,你莫同我开这样的玩笑,你只是咳破了嗓子是吗?瞧着时间再过两日内务府便该给咱们送来福建的云霄枇杷了,我给你熬枇杷膏冲水喝,你且喝它半个月定然就好了。” “啊,对了,七八月份还有酥梨,这也是润肺止咳的、、、、、” 玉琭讷讷着,即便已是泪流满面了还照旧忍不住欺骗自己,拿指腹一直给佟佳氏搓着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迹,可她怎么抿都不成,佟佳氏的嘴角像是破了,总黏着隐隐的血色。, 第652章 遗憾满地 第652章 遗憾满地 “玉琭,你不要哭了,你就是再哭我该死也是要死了,也是怕你知道了难过这才一直瞒着,其实去年这时候我就不大好了,翻了年咳嗽也带了血色,我亦没想到只才几日没用药就厉害成了这样。” “真对不住, 是我吓着你了。” 明明说着无常且残酷的生死,佟佳氏却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无关紧要的事。她咳得震天动地,肺里沁出来的血玷污了她纸色的脸。 这得多痛啊?玉琭戚戚然地想,只觉还未体察佟佳氏痛苦无望的千分之一,她的泪就先受不住了。 然佟佳氏却早将自己这不争气的样子视作寻常,咳出了血自然是疼的, 可咳得多了习惯了也不是不能忍受。 比之血, 泪又能有多痛? 偏偏佟佳氏就受不住玉琭的泪,同人相处几年,越是熟悉彼此她就越是见不得玉琭难过的样子,攥着袖子沾了沾因疼痛沁出来的冷汗,玉琭为她抿着血,她亦抬手想为玉琭拭去涓涓的泪,可谁道玉琭的热泪烫了下她冰冷的指尖。 佟佳氏吓着似的激灵一颤,抬着双臂将玉琭拢在怀中,她也跟着失声哭了出来:“别哭了!别哭了!我本不怕死也不怕离开你的!” “所以你别走好不好?别这样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也别再对我说死了!令仪啊,我的心都被剜去一半了!” “你不爱用药我陪着你用,料想苦涩也能为你分担一半了,你爱用我给你做的点心,爱用我给你熬的果酱蜜茶,三五月的枇杷桑葚,六七月的梨桃杨梅, 八九月的石榴甜瓜, 后头还有葡萄、冬枣,就是舍得我也不能舍得它们去。” “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呢,四阿哥的福晋、六阿哥的福晋、昭宁的额驸还等着你这个做皇额娘的给他们相看, 你舍得他们吗?” 佟佳氏哭着摇头,直将在她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玉琭抱得更紧了些:“再好吃的点心和茶也有吃腻的那天,我也管不了下头孩子们一辈子,什么我都舍得下,唯舍不下你。” “玉琭,你句句将自己排在最后,怎叫我放得下你,我听你的就是了。” 闻言,玉琭哭声更甚,姐妹俩痛哭许久,直将对方春日薄薄的衣衫都裹了一层潮这才勉强止了泪。 太皇太后娘娘那儿是过不去了,两个人哭得眼睛一个比一个肿,过去可要叫人吓坏了。 得亏肖公公也是个激灵的,早早借口昭宁公主有些哭闹不稳,说是皇贵妃和德妃就先去永和宫了,算是糊弄了去。 姐妹俩得了清净,又挽着手倚在廊下吹了会子风,待心头静了些相视一眼, 见对方狼狈二人还止不住的笑,这一笑好似也释怀了许多。 “走吧姐姐, 我背你,余下的路管他多长,我总是有法子拉着你带着你咱们一道再多走些时日。” 玉琭见佟佳氏站立不稳,也不忍看着她一步一步艰难回去,干脆背对着佟佳氏蹲下身来叫人上来,什么规矩身份,姐妹相互扶持不就是这般? 佟佳氏对着玉琭这番话又湿了眼眶,她忍着没哭,也是从未同玉琭这样亲近,此亲近一次少一次,佟佳氏也就容了她同玉琭的放肆。 “那我可上来了,沉着呢。” 佟佳氏搭住了玉琭的肩,从后头环住了玉琭的脖子,淡淡的香抚着她裹着她,也不知怎得倏地叫她觉年轻十多岁似的回到了儿时。 也记不清是阿玛还是哥哥了,也曾这样稳稳妥妥的将她背起来过,彼时的无忧无虑叫她这般年纪了都还记忆犹新,没想到时隔多年她能在玉琭这儿又寻回当年安心的感觉。 听着玉琭小声儿嘟囔她轻,当多用些肉才好,佟佳氏又忍不住笑了。 二人一路无话,然耳畔两个人头上珠翠钗环的亲昵絮语不休,莫名惹来几分困意。 从御花园到佟佳氏的景仁宫不过两刻钟的工夫,佟佳氏竟就这个睡了过去,直到了景仁宫躺在自己的榻上了还睡得安稳,半点没了寻常浅眠的样子。 玉琭放心不下,又着人拿着牌子悄悄请了太医来给佟佳氏诊脉,来的是佟佳氏的亲信刘太医,老爷子一见皇贵妃的脸色便叹,诊过脉后那叹息更是重了几分,左右不过是在原先的方子上又添了两味补养的药,旁的是一丝法子也没有了。 “辛苦大人了,皇贵妃的身子当真就真是不成了吗?” 玉琭亲自送一送刘太医,佟佳氏身子一贯不好,如今更甚,玉琭心中虽早有了定论可还是忍不住含着希冀问一句去,不怕有法子佟佳氏不愿配合,就怕佟佳氏愿意配合也没了法子可使。 刘太医驻足摇头,朝玉琭深深一拜:“臣知德妃娘娘同皇贵妃娘娘乃金兰之交,娘娘您既有此问,料想皇贵妃娘娘已然是同您说了实话了,臣自也不再瞒着娘娘。” “臣属实无能,学医四十余载,自认算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了,然对皇贵妃娘娘的身子仍是再无计可施,再行诊治不过是替皇贵妃娘娘拖着些日子。” 见德妃娘娘失魂落魄,念及这位主子才出了月子,身子正是补养之际,莫不能再郁结于心拖累于体,便忍不住多言两句安抚的话。 “好的法子是没有了,然也不是说皇贵妃娘娘的寿数真就这一二年的时间,臣以前也诊治过娘娘这般的,瞧着是时日无多了,可他日日欢喜不将病痛放在心中,过一日便乐一日,竟也多活了三四年。” “皇贵妃娘娘身边有您这样真心体贴的人陪着,何其幸运,不管是娘娘还是您都不要再为以后摸不着的事儿难过了。” 可这些只是说容时易做时难,谁又能轻轻松松将生死置之度外呢?即便每日都快活着,又能同阎王爷抢得几日好? 多得是空留遗憾满地,剩得人满腹伤。 刘太医没再说这多余的话,只又朝德妃一拜便背着药箱子跟着肖公公出了景仁宫的门。 玉琭感激着,遥遥朝人一拜,又在廊下伫立许久,这才回殿陪着佟佳氏去。, 第653章 娘俩关切 第653章 娘俩关切 她心中难受也暂不知怎么叫佟佳氏才能开心着,然叫人每日轻松些却不算什么难事,六宫宫务玉琭已是帮佟佳氏打理几年了,处理起来也还算得心应手,该示下的叫莲心示下,亟待办的也叫肖公公吩咐下去,旁的便也没甚好叫佟佳氏操心的了。 待处置完了玉琭才觉天色已晚, 然佟佳氏还不见醒来,玉琭也不放心回去,干脆叫花月安顿好六阿哥和昭宁,再给她寻了替换的衣裳送来,此两日佟佳氏必心头不稳,她可得多陪着人些才好。 可没一会儿的工夫六阿哥却寻过来了, 小孩儿也是正黏额娘的年纪,在上书房辛辛苦苦学了一日, 身边也没四哥陪着,他便总想黏着些额娘,连入夜这顿小食也得同额娘一道。 玉琭无法,既放不下六阿哥叫小孩儿孤零零的,又放不下寝殿里昏睡着的佟佳氏,末了只能拉着六阿哥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去,又择了没太大味儿的苜蓿糕、娥秀糕就着蜜茶简单填填肚子。 总归六阿哥只是想同额娘一道吃用罢了,吃什么倒在次要,只黏着额娘就开心了。 玉琭心中惦记着佟佳氏的身子,原是没甚胃口的,然午膳不过用了半饱,哭了一场消耗颇多,下午又忙着也没顾得上用了什么茶点,见六阿哥吃得香倒是叫玉琭口中生津,胃里也隐隐开始唱了空城计, 便顺势捏了一块儿苜蓿糕陪着六阿哥一道用着。 两盘子点心不过小小的八九块儿,两个人自然不够用的,娘俩在佟佳氏跟前儿吃都吃了, 不吃饱可不成, 玉琭急需更甜些的小食安抚心绪,便又叫橘如回永和宫一趟,拿了今儿晨起小厨房刚做的核桃枣糕和水晶糕来。 “额娘,还想、还想要云腿酥、萨其马。” 六阿哥拉着额娘的袖子小小声儿地说着,小孩儿说话还是有些不大利索,然已然不是以前害怕说不敢说的样子了,无非是急了有些口吃,慢慢来便与寻常无异。 玉琭笑着点头,也一并吩咐了去,只是少不得再嘱咐嘱咐六阿哥:“你皇额娘觉轻,叫你在这儿陪着可不是叫你给你皇额娘添乱的,一会儿可慢着些吃用,一口酥一口茶,泡软了再咽下去。” 六阿哥连连点头:“放心吧额娘,儿子省得。” 这法子六阿哥可用得熟,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本来一堂课的时辰就不短,若上头大人又讲得正酣, 那必是要讲过瘾了才肯停的,他不是不爱读书可就是有些耐不住饿,一饿也就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便只能想法子偷摸吃口什么。 或是夹着果馅儿的明心糖,或是宣软易咽的苜蓿糕,提早叫人制备好切成指肚儿大小放在荷包里,每每堂上饿了就趁着上头大人不备塞一两块儿入口,细细抿软化了再咽下去,接着再读书也有了些力气。 这还是四哥给他支的招儿呢,不过这大抵是不能同额娘说的,眼下六阿哥只应下便罢,巴巴望着门口的方向等着橘如过来。 母子俩用点心的动静确实小,佟佳氏悠悠醒来时还当里间无人,她伸了个懒腰翻了翻身,只觉好些年没睡过这般安稳的一觉了,坐起来正欲叫人伺候着,她一抬头便瞧见床边叽叽咕咕的母子二人。 六阿哥当是噎着了,直拿小拳头锤着胸口,玉琭也一面忍笑一面给六阿哥递茶,许是怕动静大了,六阿哥锤胸口也不敢用力,只得站起来又蹦了蹦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瞧六阿哥这般作态玉琭和佟佳氏皆忍不住轻笑起来,也是这一笑惊动了窗边的母子二人,玉琭惊喜抬头,也不顾得给六阿哥擦嘴了急急朝佟佳氏奔了去,六阿哥也跟在额娘的后头颠颠跑。 “可是我们娘俩动静大了打搅你了?眼下身子觉着如何?饿不饿?” 六阿哥顺势捧茶上前,奶声奶气道:“皇额娘,吃、吃茶。” 瞧给着娘俩紧张的,佟佳氏颇有些忍俊不禁,坐正了接了六阿哥的茶,先好生谢了六阿哥这才这才笑回。 “多谢六阿哥了,你们可莫太紧张了,我哪有什么不妥的,这一觉睡得极好,好些年身子都没这样轻松了,你们用甚呢,可叫我也有些饿了。” 六阿哥口齿不算利索,可他腿脚利索得很,吧嗒吧嗒跑过去又将几碟子点心捧到他皇额娘跟前儿。 “皇额娘吃。” “咱六阿哥真是越来越懂事了,快快将碟子放下,小心摔了去。” 佟佳氏看了眼吃得七七八八的点心,忍不住揉了揉六阿哥的脑袋,捏下一块儿软和的枣糕放入口中。 倒不是没胃口,佟佳氏只觉得心疼,明明玉琭和六阿哥惯爱在这个时辰再吃些热食的,顾及着她的身子才如此应付一顿,瞧了眼屋里的小西洋钟,见时辰还不算晚,佟佳氏呷了口茶干脆叫了莲心吩咐着,着人上些煮的软烂的咸香龙须面,配着几道爽口小菜吃下去夜里也舒坦。 玉琭和六阿哥俱无意见,饶是穿来着地方多年了玉琭还是习惯一日三餐,入夜只用点心总觉得胃里还是空的,六阿哥打小就跟着他额娘的习惯吃用自是不必多言,见莲心欲走六阿哥还上前拉了拉人,点了名儿要个大碗的。 佟佳氏和玉琭直笑他,六阿哥微微一赧,又替自己解围似的来了句能吃是福,如此可更是叫人好笑了。 等着传膳的工夫玉琭亲自给佟佳氏更的衣,也是真近身打量起来才发觉佟佳氏消瘦了不少,那腰身瞧着还不敌六阿哥粗呢。 “用了膳半个时辰之后便用药吧,刘太医下午来过,只接了他的方子我便吩咐下去叫人煎药了,统共两碗,你一碗我一碗,蜜饯和清口的蜜茶也给你备好了,如此可不许你再躲着不肯吃药了。” 玉琭给人抚着背上微微的褶子,边给人拾掇着边细说着,佟佳氏闻言心中又好一番感动,连拉住玉琭的手不叫人忙活了。 “我领你的情就是了,怎可再叫你陪着我一道用药,我这病有多重药就下得有多厉害,更何况是药三分毒,我自个儿不妥便罢,怎还能再连累了你的身子,待表哥回来你可叫我如何给他交代?”, 第654章 万事有我 第654章 万事有我 玉琭寻常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可一旦她打定了主意自也有那几头牛都拉不动的架势,且瞧她大手一挥:“有什么好交代的,你表哥又不在,先不管他!” 佟佳氏一愣,猛然听玉琭来了一句你表哥,总觉得有种将康熙爷从她们俩身边撇出去的感觉, 好似在玉琭心里她比康熙爷重要得多呢,这认知莫名叫佟佳氏冒出几分得意劲儿,这一笑也顾不上劝了。 “你这话若是叫表哥听见了不知怎么伤心呢,他回回来信都是念叨你的。” 说不想康熙爷是假,然再想人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玉琭便也顾不上康熙爷了, 只先顾着佟佳氏去。 “我在信里不也念叨了他?然再怎念叨都抵不上姐姐在我心里的分量,我玉琭好歹也是一个唾沫一个钉, 说了要同姐姐一道分担那就没有后悔的道理,我先前也亦是问过刘太医了,我同姐姐一道用药也不怎妨碍着身子,那方子里用的多是补养身子的药材,我跟着姐姐一道用药还沾光哩!” 可就是再怎么沾光也没得自个儿找着用药的,多少药膳玉琭都不爱用,偏个觉得陪着她吃药就是好的,佟佳氏鼻头儿微酸,岂不知玉琭的用心,便只拉着她叹。 “嗐,我听你的话乖乖用药就是了,你可别勉强了自个儿。” 玉琭笑笑没再说什么,见佟佳氏泪光闪闪只怕又勾起人心头的难过,忙又起了别的话头说去。 玉琭将下午替佟佳氏处置的宫务细说了一遍,佟佳氏一听这个也收了几分笑意, 细细同玉琭探讨些, 将事儿交代给玉琭佟佳氏无不放心的, 只是些个细节得再叮嘱些个。 再有就是五月里佟佳氏想带着太皇太后娘娘和后宫女眷、阿哥公主们一道去畅春园避暑这些安排了。 佟佳氏顾及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 早前便去信给康熙爷示下了,而今就是些琐碎事儿要操心,太皇太后娘娘那儿就不说了,下头怠慢了谁也不能怠慢她老人家了,再往下佟佳氏头一个惦记着的便是昭宁。 佟佳氏自是不舍得将昭宁留下的,然至五月里昭宁才两个月大,小骨头都还没长硬绑些就得受了路上的颠簸可叫人心疼,佟佳氏早一个月前便叫人沿途走了几趟,路该修的修该填补的填补,必保得昭宁一路安稳酣睡,圣驾出行都没这样用心的。 除了这二位要紧的便是三阿哥了,众人去园子上避暑,独独将他留在紫禁城可不成。 三阿哥受罚的时候可是不短了,万岁爷罚他归罚他可没想着虐待了自个儿的儿子,用度上从没想着苛待了他,更不拘着荣嫔过去瞧儿子。 可三阿哥到底是行动受限,整日被拘在了北三所的小佛堂里不是忏悔就是默书,一天不过一个多时辰放风的时间,若再关着怕是就要将三阿哥给关傻了。 三阿哥认错的事儿得等到康熙爷回来再说,不过依着康熙爷的意思倒是可趁此机会将三阿哥提前放出来, 到了院子上还照旧跟着自家兄弟们一道读书。 正好大阿哥和太子、四阿哥都不在, 三阿哥作为剩下阿哥们里最大的那个必得做出表率,若还敢欺负下头的弟弟们,三阿哥再想寻了翻身的机会可就几乎不可能了。 康熙爷就是再怎么重视血脉亲情也容不得一而再残害手足的逆子。 “、、、、、三阿哥跟前儿的奴才是一概都要换的,如今也是顾不得太后娘娘的脸面了,好在万岁爷临行前已然同太后娘娘说过这事儿,咱们办起来事儿也就不为难了。” “人手我已是叫肖公公择好,你瞧着什么时候有空便去北三所见三阿哥一趟将她放出来,我当日也不知能不能陪着你,既是答应你了要好好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我就将自己先放到头等了,可劳累你多替我担待着些。” 玉琭一一记下了:“放心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操心,六阿哥和昭宁自有下头人看顾,我便好好看顾着你,你好了我才好。” 六阿哥也是个爱撒娇的,额娘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会子也忙抱着皇额娘学话:“我、我也顾着皇额娘,连同四哥的份儿。” 这话可引人发笑,六阿哥真不愧是四阿哥的小尾巴,什么事儿都不忘捎带着他哥哥去。 佟佳氏点着六阿哥的鼻尖儿直乐:“你倒是个巧嘴儿,说出来的话最是好听了,皇额娘哪儿能再劳得你看顾,你且替你额娘看顾好自己,顺带着关心些你妹妹便是了。” 前头有四阿哥给他做榜样,六阿哥也十分有担当,连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一定,我答应四哥了,要照顾好皇额娘、额娘和妹妹的,我不是孩子了,是皇额娘和额娘、妹妹的依靠。” “好好好,咱们小依靠劳苦功高,一会儿可得在皇额娘这儿用两碗面去!” 说话间莲心和花月几个便叫人摆了膳来,一人一碗儿煮得软烂的龙须面,上头还搁着剥好的虾仁和细碎的菜丝,略滴上几滴香油直勾得人口舌生津,除佟佳氏点了名要的四碟子小菜之外,莲心依着主子的口味又多要了两碟子时蔬炒菌菇、一罐子乳鸽汤,怎么能给主子补身子怎么来。 佟佳氏这一觉睡得舒坦了胃口也稍好了些,然还是不能同玉琭比的。 她跟前的碗儿也不过是比寻常茶碗大了那么一小圈儿,就这一碗的面也是用不完的,还叫人分给了六阿哥一半儿去,余下的菜也不过至多夹一两筷头,最后又浅尝了几口乳鸽汤便算是吃饱喝足了。 只看着佟佳氏用膳玉琭都忍不住发愁,然见莲心和肖公公几个却是面露欣慰,可见佟佳氏的身子是多不争气了。 且歇了半个时辰,玉琭先送六阿哥回永和宫,又顺便看了眼昭宁这才回来陪着佟佳氏用药。 花月已是将药煎了两碗出来,玉琭稍吹得能入了口就当着佟佳氏的面儿一口闷了下去,那架势吃酒都没这么豪迈的,佟佳氏劝说的话都没来得急说,只紧忙给苦得呲牙咧嘴的玉琭递了蜜茶去。 笑归笑,打趣归打趣,然有玉琭这样陪着她,佟佳氏当真心头鼓了不少勇气,觉着日子好似也没那么难挨了,药也没那么难以下咽了。, 第655章 总该不同 第655章 总该不同 夜里玉琭还想留下来着,佟佳氏没肯,一来是不忍夜里差使玉琭,二来也惦记着她刚出月子正是补养身子、放不下孩子的时候,便忙劝玉琭回去照料昭宁,明儿一早再来也使得。 玉琭闻言只得应下,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然她才刚入了永和宫的大门便加快步伐往殿里冲,花月一头雾水不知主子着急作甚,只得忙抬腿儿追了上去。 谁道刚一迈过门槛子便见自家主子捧着痰盂稀里哗啦一阵儿,将刚刚的汤药和未克化完的饭食全吐了出来。 殿里的奴才们慌的,紧忙给主子拍背递水,莺时下午没跟着主子一道出门,见此正欲急急想去唤太医来,还是花月晓得内情连忙劝住了人。 “别去别去!你叫人送来水把门儿关上就是了,万不能叫人碎嘴子把主子吐了的事儿传出去了。” 莺时闹不明白为甚, 然也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便只照做,待同花月一道扶着主子坐好将殿里收拾利索了,这才听得主子依榻轻叹。 “我到底是高看了自个儿,而今可是知道佟佳姐姐到底有多不容易了,我这大话张口就来倒是苦了她还得委屈着自己。” 玉琭双手交叠捂在胃上,吐了一回还是难受,可更难受的还在后头,她口中是苦的,嗓子眼和食道是火辣辣的,胃里即便空空还是有种不断往上冒着酸汁苦水的感觉, 声儿都微微沙哑。 她只陪着佟佳氏用了这么一顿药就有些受不了, 真不敢佟佳氏这么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样苦的日子岂不绝望?玉琭自觉不如佟佳氏坚韧,若换做她别说几年了,几个月、甚至几天都熬不过去,这一天两顿汤药堪比受刑了。 “主子为皇贵妃娘娘用心良苦怎能是无用功呢,也就是多亏了您陪着、支持着皇贵妃娘娘心劲儿才起来些,您明面上陪着些就是了属实不必真这么实在地用下一碗,且不说皇贵妃的药怎么作用在您身上, 光是这天天吐您身子也遭不住。” “明儿再过去煎药奴才给你的替换成寻常调养身子的药去,反正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出差别来,您有这个心意就是了,皇贵妃娘娘即便知道也不会怪了您的。” 花月苦口婆心劝着,谁的主子谁心疼,要她说皇贵妃娘娘虽确实叫人心生怜悯,但也不至于叫她们主子这样陪着去,她们主子为皇贵妃娘娘做得够多了,属实没必要再将自己康健的身子搭进去。 只是这话不好说,花月也能体会主子们之间深厚的情谊,便只得多体贴些,怕主子胃酸没敢再沏了蜜茶来,只寻了普洱捏了一小撮儿泡了给主子压压腹中的难受,如此也不怕夜里吃茶睡不着觉。 玉琭对花月的的话不置可否,只接了花月递来的茶水细细抿了去,后也不叫花月莺时陪着了,她只关起门来好好静一静。 寻常忙的时候也顾不上想康熙爷,而今遇着事儿了便发觉有人替她扛压力的好了, 即便康熙爷不做什么, 只是陪陪她也能叫她心头轻松许多。 也不知康熙爷这会子作甚呢?玉琭坐在桌前洗笔研墨,然却久久不知该怎么下笔,佟佳氏不许她往外说,康熙爷即便知道了也一时半刻赶不回来帮衬什么。 也罢,那就等着佟佳氏什么时候愿意说了或是实在瞒不住了再做打算吧,而今她就好好陪着佟佳氏,怎么着也得叫人高高兴兴的。 佟佳氏自打入宫以来护她母子几个良多,而今她没法儿分担了佟佳氏的病痛,能做的也不过这么多了。 就因牵挂着佟佳氏的身子,玉琭夜里都没能睡好,翌日一早玉琭是先垫了几口粥饭才过去的,就是生怕用药再吐了都没敢吃饱,可谁道天还未亮佟佳氏就爬起来用药了,玉琭进门时就剩那最后一口,可不消玉琭再陪着。 玉琭心头不知什么滋味儿,只隐隐松了口气,待后日大后日再过去,玉琭甭管去多早照旧是赶不上陪着佟佳氏用药,玉琭心头又满是愧疚了。 佟佳氏岂舍得她为难,岂舍得她吃苦,人家身子不好还为她这样操心呢。 “末了还是我叫姐姐为难了,姐姐就别顾及我了。” 玉琭心头酸胀得难受,拉着佟佳氏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佟佳氏岂能不知玉琭说什么呢,既她们姐妹二人心意已是相通,那她也就不多嘴再解释什么了,只拉着玉琭的手轻轻捏着。 “你已是帮衬我够多的了,用药的事儿我属实不舍得你再陪着。”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来得正巧,万岁爷和阿哥们的信到了,咱们快快一道看去也好给他们尽快回信,送信儿的人说圣驾约莫在抚顺待不久,可不能叫信儿错过了才是。” 玉琭点头,话也就这么揭了过去,只心头更念人几分好。 二人一道看了信,康熙爷倒是没过多在心上提了战事,只说沙俄嚣张竟有流窜抚顺之迹,这仗是必好好同沙俄打一场了,至于归期暂不能定,便在信上多嘱咐了几句,叫她们莫要担心,且好好去园子上避暑玩乐便是。 四阿哥给额娘的信倒是透露不少消息,玉琭看着上头提到的几处地方,看着四阿哥言他皇阿玛绝不会同沙俄和谈,心中顿感欣慰,倒也不知四阿哥做了什么,然好在是没辜负了她的心思。 待后人再看这段历史总该是有些不同吧,国土就该是分寸不让的。 佟佳氏同玉琭上午什么事儿都没做,就琢磨着怎么给万岁爷和四阿哥回信儿了,念着归期不定,二人又叫人捎带了好些衣物过去,这一拾掇不打紧,竟整整装了两车。 佟佳氏是做皇额娘的,她虽惯是偏心四阿哥然明面上总要一碗水端平,除了四阿哥的自是不能忘了关切太子和大阿哥去,想着惠嫔也惦记着儿子,佟佳氏还着人通传她一声儿。 惠嫔也当真是想大阿哥了,光是信便有好厚一沓子,春夏季的衣裳更是亲手给大阿哥做了好几身,且都装车给大阿哥带上了。, 第656章 个老东西 第656章 个老东西 东西带得多了信儿自然送得也慢,待将着东西送到康熙爷和阿哥们跟前儿时已然是五月里了,瑷珲和呼玛两地的堡垒已然建成大半,粮草兵马也已然聚齐,可就攒着劲儿等个好时机了。 而这时机就看郎谈将军回来的消息了,自康熙爷在抚顺给他下了命令后,郎谈便带兵一路顺着黑龙江摸了上去, 算算已是走了月余的工夫了,而今还未有消息回来,不免叫人心生忧虑。 索额图几次联合着几位内大人进言,同康熙爷明说和谈的好处,康熙爷一概不允,是铁了心要同沙俄打,索额图见此也不再做那多余的,只是又将心思放在了太子身上。 他左右不得万岁爷, 拉拢太子可不是什么难事。 待问起太子可知万岁爷为何一门心思要打这一仗时,太子半分没瞒着,将此前皇阿玛如何考教他们,四阿哥又是如何出风头一并道了出来。 索额图显然不信区区四阿哥就能左右万岁爷的心思,后又嘱咐几句太子小心提防着大阿哥便罢,径自出了太子营帐。 倒也巧了,索额图出来还未走远便远远瞧见四阿哥了,出了宫阿哥们不必依着规矩读书,只寻时辰练大字就是,旁的时间可在万岁爷左右增些见识,也可自去寻了下头的大人们, 总归不跑远了就成,万岁爷也不拘着他们做什么。 四阿哥没时时跟着叶克舒或是福成, 亦没时常去主帐寻他皇阿玛, 只自个儿带着奴才或是两三个侍卫在瑷珲随处溜达,可比不得整日读书的太子或是整日跟着人巡视的大阿哥来得认真。 索额图打量了四阿哥一会儿, 脚尖子一转径自就朝四阿哥过去了。 苏培盛是个激灵的, 可一直替主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索额图还又十来步才到跟前儿呢,苏培盛便忙高声请了安去,提醒主子一句。 “奴才见过索额图大人,给大人请安。” 四阿哥闻言也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朝索额图招呼了一声儿。 “大人吉祥,晨起在皇阿玛那儿见了大人一面,没想在这儿还能偶遇着,大人这是寻二哥去了?” 索额图素来倨傲,见四阿哥也并不回礼更不规矩答话,只扫了眼四阿哥脚边儿上那白团子轻笑道。 “阿哥好雅兴,这样冷的雨天出来喂兔子?” 瑷珲五月里照旧是冷的,且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在下雨,今儿雨下得碎,不打伞一会儿身上就潮了,可若是撑了伞又觉得多余,四阿哥身上穿得狐裘坎肩头上还带着顶貂毛,故并不怕雨,只管随着心思来。 四阿哥笑笑,见索额图这态度也不见恼怒, 只还做出一幅天真的模样来:“甭管晴天下雨我这兔子总是要吃饭的, 这二哥送我的呢, 可不能叫它委屈了。” 索额图一听这个就想来了,这叫四阿哥玩物丧志的法子还是他教给太子的,瞧着四阿哥玩得尽兴太子也是个听话的,索额图心头一下子就充斥了愉悦,对着四阿哥也有了些好脸色。 “阿哥心甚善,此极好不过,只是这片儿人来人往踩着草不算好,回头天儿好阿哥可待着兔子去城外吃草去,听侍卫说那附近还时而能碰见些狍子小鹿,阿哥蹲在这儿多无趣,散散心也是好的。” 四阿哥暗自哼笑一声儿,心说着索额图当真是不安好心,且不说皇阿玛有没有特地叮嘱他不要出城,这大战在即岂容他乱跑胡闹,索额图真当他还是个三岁孩子不成。 外头即便没甚危险也总有索额图虎视眈眈着,索额图素来狂妄,从不知什么敢与不敢,只道想与不想。 忌惮归忌惮,然四阿哥面上儿却不表露半分,闻言还露出些欣喜,忙抱起他的兔子上前半步问:“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索额图笑得慈祥:“臣岂敢欺瞒阿哥您,您过去瞧瞧便知了。” 四阿哥好似全然没有心计,只连忙点头应下:“那敢情好,待天儿好些了我便带着人玩玩看看去,若是能猎得一头狍子定然能得皇阿玛夸赞,若我有大哥那样神勇就好了,连猛虎也是不怕的。” 索额图忙笑着点头,眯着眼神深深看着四阿哥,又说笑了几句这才告辞。 他且一转身脸上的笑意就收得干干净净,暗自冷哼一声儿,骂四阿哥一句小狐狸装得倒是像个小白兔。 四阿哥见索额图走远,也倏地收起面上的天真,暗骂索额图一句老东西不安好心。 他抱着兔子过来就是特意在索额图跟前儿演戏呢,一来是想放松索额图对他的提防,二来也是想同索额图搭话探探人的口风。 眼瞧着郎谈带人久久不归,索额图和谈的心思便越重,四阿哥属实想不明白和谈到底对索额图来说有什么好处,能叫人一门心思往里头钻,莫不是索额图有沟通沙俄的门路,或是想从中牟利? 四阿哥想不明白也不好直接在皇阿玛跟前儿怀疑了下头的臣子,真说来也是他手伸得太长了,想知道的事儿太多了,便总怕皇阿玛不喜,如此他只得寻法子同索额图碰碰面去。 可谁道索额图压根儿就不接他的话,亦对他防备得很,见此四阿哥也只得放弃,抱着那小白兔带着苏培盛回了自个儿的地界儿,又打开堪舆图看了许久,四阿哥的小手指在雅克萨城的位置点的许久,好一会儿才幽幽道。 “也该回来了,福成舅舅怎么说?” 苏培盛出去了一趟,回来就忙给四阿哥捧着茶碗递上前,压着声儿回:“魏公公刚从福成大人那儿回来,说是下头线人送了信儿,至多两日,快的话夜里估摸着就到了,至于雅克萨的情况暂还不知,郎大人将消息握得紧,不过料想雅克萨是没甚异动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闻言心头也稍松快了些,他如此紧张此事也不是有私心在,只是听了额娘先前同他分析的那些,深知要想叫沙俄收敛这仗定然是不能打也得打的。 偏有些人总想着眼前的安稳,只想着个人的利益不顾江山社稷,他虽是年纪小能做得也不多,总归是多关注些多了解些定然没错。, 第657章 好恶知美 第657章 好恶知美 再者趁此机会他也该琢磨琢磨以后的事儿了,外头的人谁能用谁不能用在宫里可不好看出来,且在皇额娘将叶克舒大人推到他身边来时,四阿哥便起了培植自个儿亲信势力的心了。 有这心思倒不是四阿哥对上头的皇位有了什么想法,只是眼看着兄弟们日渐长大,矛盾也日益增多,尤其是见大阿哥和太子的斗争, 四阿哥打心底儿冒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他知道眼下这安稳日子是越过越少了,他和兄弟们越是长大,心定然就离得越远,凡一招不慎,以后十有八九得落得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额娘最得皇阿玛的心,他和弟弟妹妹们也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孩子,光是因为这个就没法儿叫他和六弟从兄弟们之间的明争暗斗中刨出去。 如若太子能保住自己的位子, 能待皇阿玛百年后顺利登基那还好些,太子二哥待兄弟们还算不错, 虽也是爱猜忌防备些,然也不是容不得人,可若是大阿哥继位了,就凭着他那气量,从前凡不是同他站在一条线上的人必都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更别说还有三阿哥这样有野心的人也一直对那位子虎视眈眈,八弟还小不知秉性如何,然一想他是被僖贵妃养着的,以后多半也是不甘居于人下的人,这些个加在一块儿可有得闹了。 要说四阿哥是个与世无争的也不尽然,大清自打建国一来也没什么立长立嫡的规矩, 太宗皇太极是太祖努尔哈赤的第八子,世祖又是太宗的第九子, 而他们的皇阿玛又是世祖的第三子,大清的帝位从来是有能者得, 而非尊贵者得。 就像三阿哥从前含着恨意说的, 太子凭什么生来就是太子,就凭他会投胎,有个出身高贵的好额娘吗? 不过四阿哥自认是个孝敬的孩子,知皇阿玛一直想看他们兄弟们亲近着,故而一时也不愿意跟兄弟们抢夺什么。 他便觉太子二哥能坐上皇位就最好了,他默默支持着人,以后太子也定然不会过河拆桥,能容他们母子几个好好过日子去,待他做了郡王或是王爷出宫建府了,就能接额娘到他府上同住,额娘也自在些。 可如若太子不能,而今他做的这些便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了,到时若真储君之位无主,他也不是没那个心去争一争,毕竟他若不争余下几位可就要他母子几个去死了。 四阿哥盘算已久,福成舅舅自不必说,这是他的嫡亲舅舅,这世上除了额娘和弟弟也就是乌雅氏一族最能叫他毫无防备的信任了。 在外头相处这两三个月,四阿哥凡对福成舅舅说了什么要求了什么,舅舅都无不照做的, 舅舅此举当真叫他再放心不过了,然外祖家还是根基不深, 福成舅舅能做的也不多, 可比不得太子的外祖家根深叶茂。 且不说索额图一人就位高权重了,就说姻亲也十分了不得,这些高门素来是会强强联合的,赫舍里氏一族更是把女儿们将上三旗嫁了个遍,处处都有他赫舍里氏的亲戚和关系。 远的不提,佟国维和索额图政见略有不合,时而在朝堂上呛起来也是火花四溅,然即便如此佟国维的正头夫人,皇贵妃、叶克舒以及隆科兄弟姐妹几人的嫡额娘也是赫舍里氏家的姑娘,是元后的亲姑姑。 他自是没得埋怨外祖家不成器的份儿,然由此也可见高门世家盘根错节,皆以利相系,要想拉拢旁人必得处处小心,没得空付出了信任反叫人给卖了去,故而即便中间有皇额娘撮合,四阿哥也并非全然信任了叶克舒或是隆科多等人。 要想用了佟佳氏一族,必得叫人瞧见他四阿哥的价值才是,偏生他如今年岁还小,不是能帮衬皇阿玛叫诸位大人瞧见他能力的时候。 除了五、六、七阿哥,旁的兄弟们也多是各有心思之人,若是过早展露出才能定然叫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故而四阿哥也没法子,只能先按捺住了,维持住与叶克舒乃至佟佳氏一族的亲近,待以后再细细图之。 除去这二位舅舅,旁的再有亲近些的就是公爷和他的伴读李荣保背后的富察氏一族了。 先说公爷巴尔善,要论亲近,这位对四阿哥来说比之福成舅舅也不差什么,可巴尔善并非是外姓人,他可是实打实的黄带子,是他皇阿玛堂兄弟,忠的也是皇上一人,寻常打听些消息还好,若要指使公爷办事可难,还有将心思泄露给皇阿玛的风险,这位可是不好贸贸然用的。 李荣保虽做了他的伴读,可李荣保也只是大不了他几岁的孩子,做不得富察家的主,更别说利用李荣保搭上他兄长马齐的关系了。 四阿哥从前未想过这些,而今是越想越头痛,越想这危机感就越甚,深感自己能力不足手段浅薄。 他从前还总觉大阿哥有勇无谋、二哥太过谨慎保守,三阿哥又心胸狭隘,可跟自己一比对着,自己又什么都不是了。 “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 四阿各临睡前猛然想到了这句话,靠着床头轻念了出来,一旁的苏培盛正给阿哥叠着衣裳呢,猛然听主子这句还未反应过来,只当是主子要吩咐什么,忙问。 “您说什么?可是有什么要奴才做的?” 四阿哥微微摇头只是笑叹:“没什么,我不过是忽得感叹额娘有一颗玲珑慧心,当真是最聪明豁达的人了,当初我不解额娘为何叫我背会这句,而今才知道她的苦心,是我从前狂妄了。” 苏培盛照旧是不知阿哥先前念叨那句是何意,然说起德妃娘娘了他也止不住嘴甜夸着,倒也是真心,毕竟他这条命就是娘娘和阿哥做主救的,这样好的人怎么夸都不为过。 “娘娘自然是最好最智慧的人了,奴才就没见过娘娘这样好的主子呢、、、、、” 四阿哥听苏培盛一串一串拍马屁的话吐着也是好笑,这话额娘又听不见还难为这傻小子说得这样尽兴,可见是真敬着的。, 第658章 城内消息 第658章 城内消息 “行了,这些话你留着回宫了再朝额娘说去吧,夜已深你且回去歇着便是。” 真叫苏培盛回去在娘娘跟前儿说这个他反倒不好意思了:“奴才脸皮儿可薄了,当着人面儿这些话反而说不出口了,便只放在心里,在您这儿情不自禁表露两句。” 苏培盛给四阿哥脚头放了个汤婆子捂着:“奴才给您守夜吧,您这儿暖和也叫奴才沾沾光。” 四阿哥一贯不爱叫人守在屋里, 然他也知道苏培盛哪儿是真要沾光,是真操心着他呢,便也允了去,指了屏风一侧的矮榻叫苏培盛躺。 苏培盛忙谢过了,后也不再多话,抱着自个儿的铺盖歇去了。 四阿哥白日里用脑用得多, 夜里只一躺下困意就上来了, 稍翻翻身就睡熟了过去, 苏培盛伺候在主子跟前儿却是觉轻得很,只是眯着些。 夜半还起了风,吹得窗边缝隙呜呜的喊,苏培盛轻手轻脚拿细布堵了窗缝儿,可他人还未回软榻上躺好,忽得听见远远一阵马蹄声响起。 在瑷珲也是住了好几日了,夜里同魏公公轮换着守夜,他还从未听见夜里巡视还骑马的,当即心思一转紧忙出去寻了魏公公,魏公公并不在房中可榻上还是暖和的,可见定然也是听见了刚刚的马蹄声, 这便出去打探消息了。 苏培盛没在回去,只是在魏公公的房门前翘首等待, 约莫等了一两刻钟的工夫魏公公便回来了,苏培盛忙迎上去,眼中隐隐含着期待。 “可是郎谈大人带人回来了?奴才远远瞧着万岁爷那边点了灯。” 魏启笑着点头:“正是!咱们阿哥总算是能把心放心了, 去唤阿哥起身吧,万岁爷知咱们阿哥挂心这事儿呢, 不管能不能留下旁听, 叫阿哥这会子去露个面也好。” 苏培盛这便应下,忙提腿又颠颠儿跑回阿哥房中,轻唤阿哥起身。 “阿哥,阿哥,郎谈大人探明消息回来了。” “唔、、、、”四阿哥困极,甫一被吵醒脸都是皱巴的,又含着些起床气,总归瞧着很是不爽,然待他略清醒了些听清苏培盛说的甚了,人又猛然欣喜振奋起来,也不嫌冷了,一把掀开被子叫苏培盛伺候他穿衣。 “什么时候的消息?” “刚到了两三刻钟的工夫,料想郎谈大人还得在万岁爷那儿等会子才能见到人呢,毕竟是回来得突然,万岁爷也不能直接召郎谈大人到龙床旁说话。” 四阿哥点头,展开手臂配合着苏培盛给他整理衣衫:“那倒是,不过皇阿玛的消息可比咱们灵通,许没歇一直等着郎谈大人也说不准, 就别细致给我拾掇了,随意穿戴了就是。” 苏培盛闻言原还想着阿哥衣衫不整地见万岁爷多是失礼, 可转念一想又觉衣衫不整最是能突显阿哥的匆忙,如何也显得阿哥没那么耳目灵通,阿哥爷原也只是关心军务,若叫万岁爷因为这个猜忌了反而不美。 思及此,苏培盛便也不给四阿哥穿狐裘坎肩了,外头只给四阿哥罩上个大氅,系带也松松垮垮的。 果不其然,四阿哥才跑到半道儿上系带就松开了,四阿哥也懒得停下再叫苏培盛给他系上,只自个儿抓着大氅领子裹着,至万岁爷那儿可显得匆忙狼狈。 “给皇阿玛请安,听下头人说似是郎谈大人带兵回来了,儿臣关心着,特过来瞧瞧。” 康熙爷也不过才在外间坐定罢了,招手叫四阿哥到跟前儿来,摸了摸四阿哥冰冰凉的小手小脸儿,忙叫梁九功给四阿哥上些蜜茶。 “郎谈来了又跑不了这样着急作甚,瞧你冷的也不知多穿件再来,坐阿玛身边来吧,知你挂心着外头的消息,坐下来也听一听。” 四阿哥忙应下了,这头才脱了大氅交给苏培盛,康熙爷立刻叫人拿了毯子亲自给四阿哥裹成个蚕蛹,拉着小孩儿坐在他跟前儿,只给四阿哥露出一张小脸儿一双小手捧着热乎乎的蜜茶等着郎谈大人细说。 郎谈对四阿哥感观不差,见四阿哥这般又想起家中小儿听他说话时也爱抬着双大大的眼睛,心头不由得一软,原两句话就能说完的,担心四阿哥听不懂又说得详细了些。 “禀万岁爷和阿哥,臣以为雅克萨可下,罗刹可破,攻取罗刹甚易,发兵三千足矣。” “只需三千兵马?” 康熙爷和四阿哥一口同声问了出来,也不是他们高看了沙俄,只是想着沙俄屡次挑衅,甚至还有混到他们眼皮子底下的,如此大胆当有所依仗才是,然谁道竟只是三千兵马就可收复雅克萨,不禁叫人难以置信。 若非有十成十的把握,郎谈自是不敢妄言:“因咱们大清同沙俄接壤,从前边疆个别几个村子里有同沙俄人通婚的情况,臣手下就有几个同沙俄混血的兵,他们的长相同沙俄人有七分相似,语言也通。” “臣本也觉非我族者其心必异,然沙俄的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在边疆见了自己人都杀,挨着村的屠戮,也就那么几个孩子侥幸活了下来,臣手下这几个便是,他们同沙俄人有仇,自是极能信任得过,臣便叫他们潜入了雅克萨城打听了确切的消息。” “半个月下来便将雅克萨内外都摸得七七八八了,这是城内布防请您过目。” 郎谈小心翼翼将怀中的图纸掏了出来,梁九功立刻接去,待细细检查过这才双手奉到万岁爷跟前儿,郎谈未停,接着又细细道来。 “雅克萨城内确与从前咱们知道的大不相同了,沙俄人在外围建了不少坚固的堡垒,内里也修改不少,然臣以为然只要咱们将红衣大炮布置好了,堡垒也不足为惧。” “一个月前城内沙俄也布防不严,每日只一早一晚两班巡逻的,城内人马不过两千,料想是安逸惯了,沙俄也早将雅克萨当作了自个儿的地界儿,里头将士并无警惕之心,多是半日饮酒半日眠,直到臣准备叫人撤出城外时沙俄人才忽得紧张起来,没了从前的颓气。”, 第659章 天赐良机 第659章 天赐良机 沙俄人有此异动其中必有蹊跷,这短短的时间内四阿哥心思百转,紧接着又想到是不是下头人露出了什么马脚,或是沙俄人意欲对圣驾不利。 跟前儿只皇阿玛和郎谈,四阿哥自是没什么不可说的,紧忙又将心中所想问了去。 郎谈心中暗暗赞叹四阿哥敏锐:“臣原也是这般想的,然后一打探才知是沙俄人自乱了阵脚, 五月初也就是十日前,莫斯科发生兵变,沙俄贵族索菲亚趁乱夺取政权,并拥立两个弟弟伊凡和彼得同为沙皇。沙俄内部倾轧严重,已然无力再及时给予雅克萨等地支援。” “然雅克萨长期驻兵,一时半刻没支援倒不要紧,然紧接着又生变故,尼布楚和雅克萨之间也发生了内讧,尼布楚督军安插自己的儿子到雅克萨当头目,引起了雅克萨士兵的不满,雅克萨城内兵变,意欲将前来调停的尼布楚督军和他的儿子一并赶走。” “臣见雅克萨城内正乱,便急急将人召了出来回来禀报,故臣以为此时正是咱们大清进攻的好时机。” “好好好!郎谈,你得此消息可是大功一件,待收复了雅克萨朕必记你重重一功!” 康熙爷闻言顿时连连抚掌,沙俄这节骨眼子上内讧当真是天助大清,如此可不好再浪费时间了,当立刻派先锋军进发, 速速打得沙俄措手不及。 郎谈闻言也不倨傲或露兴奋之色,只言一切等收复雅克萨再言,为大清鞠躬尽瘁乃是他的职责所在, 不敢求赏。 “不知万岁爷可要大军连夜开拔?此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康熙爷略一沉吟, 抬眼看了看桌上的小西洋钟, 见离天亮还有一个多时辰,他也没甚睡觉的心思了, 便直接道。 “此时机是好, 然也不能妄动,再急也得叫将士们养足了精神才是,你一路辛苦,且带人回去先歇着,三日内必有说法。” 郎谈闻言也不再说什么,朝万岁爷和四阿哥行了礼,这才退下。 此时帐内只四阿哥和康熙爷在,见皇阿玛眉宇间略有些思索之色,四阿哥也不出生打搅,亦跟着想皇阿玛所想,反复琢磨着郎谈大人打探出来的消息。 好一会子康熙爷起身来到案前细细看东北的堪舆图,四阿哥这才跟着起身,拉着他皇阿玛的手出声儿道。 “皇阿玛,儿子浅见,觉郎谈大人说出兵三千可破沙俄是有些少了,怎么着也得派五千过去,万一尼布楚的兵也在雅克萨打着,被咱们打个措手不及反而联起手来,五千人许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唔、、、”康熙爷应了一声儿,没着急细细的回四阿哥, 只是将四阿哥抱了起来,叫小孩儿一并同他看着。 “若阿玛叫你调兵遣将,你将如何派着五千人?” 四阿哥一愣,没想过皇阿玛这样问他,亦没深想过排兵布阵的事儿,只试探着回:“儿子不大懂这个,许是先派两千先锋吧,后头三千携粮草一并过去,如此前头的两千攻过一轮儿,后头正好也有兵力替换支撑着。” 康熙爷笑笑,也是听四阿哥说这个才觉四阿哥像是个孩子了。 “你这法子可拖沓着,还不如直接派五千兵马一拥而上呢。你看,除了陆路咱们还能走水路呢,双管齐下岂不更好?” 四阿哥一想果真如此,且走水路更快,先前过抚顺时他曾跟着皇阿玛看过那儿的造船厂,里头造的尽是长二十余丈的巨大战舰,且不说旧船,光是新的就有三十多艘,一次运个几千人自然不在话下。 巨大的船身上,还以双层甲板配备二十四门重型火炮,光是立在船下看着便觉威压逼人,不敢想象着庞然大物的威力,若用在此战必然轻轻松松破了雅克萨城,说不得还得顺带着收了尼布楚。 想到这儿四阿哥还有些小激动,一想到大清碾压式打败沙俄军,他便兴奋得小脸儿发红,恨不得现在就跟船见识见识去。 “阿玛,待开打了还请您务必叫儿子见识见识去,儿子已是血脉奔腾,忍不住要策马为皇阿玛收复雅克萨了。” 康熙爷顿时大笑,就这小不点儿还替他收复雅克萨呢,只怕听见炮声就两股战战不知所措了。 然他也知四阿哥孝心,更为这天赐的良机高兴,故只是用力呼噜了把四阿哥的脑袋,允四阿哥边儿上瞧一眼就是。 “这刀枪无眼,别说你,就是连朕许都不被下头的大人们允披挂上阵去,不过带着人远远瞧瞧还是可的,快快长大吧,朕也盼着你能替朕出征的一天。” 四阿哥高兴应下,原是还想在康熙爷这儿赖着随时听些消息,然康熙爷却舍不得四阿哥跟着熬了,他已叫梁九功召几位御前大人、内大人和诸位将军前来议事,已是顾不上操心着四阿哥,便叫魏珠带着四阿哥先回去。 皇阿玛既这般说了,四阿哥只得应下,然回去了也不见安稳,他着兴奋劲儿过不去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干脆又起来叫苏培盛点了灯,连练了五六张大字,眼看着天都蒙蒙亮了这才有了些困意,小歇了半个时辰。 大阿哥和太子那头儿还尚且不知此异动,直到下午去依着惯例拿着书去寻皇阿玛讨教学问了,二人俱没能见着皇阿玛,这才知皇阿玛正忙着安排各处,要准备打仗了。 二位阿哥各有心思,且不说能不能跟着捞军功,若能参与进去帮皇阿玛些个小忙也算能显露些才能,二人便争着往他们皇阿玛跟前儿凑。 康熙爷看着下头的两个儿子,一说要做了先锋,另个便说要做了头兵,总归是谁都想出了风头,谁都不想矮了一头。 大话都说得响亮,可一细问谁都说不出来子丑寅卯来,亦无大话中的本事,康熙爷正忙见此只觉烦闷,又在大阿哥和太子的攀比中觉出四阿哥的真挚来了。 故甭管是大阿哥的要求还是太子的要求康熙爷俱没允,只打算快结束时再带着三个孩子远远看看便是。, 第660章 用心至极 第660章 用心至极 打发走了二人,康熙爷又问起四阿哥了,小孩儿昨儿夜里激动的样子还记忆犹新,康熙爷只一想便面色稍霁,开口还隐隐带笑。 “四阿哥作甚呢?昨儿激动成那个样子,今儿怎不见他凑了保清保成的热闹一道来?别不是昨儿缺觉了这会子还未起身?” 梁九功捧茶上前,忍不住笑道:“四阿哥岂会如此惫懒,昨儿四阿哥着急前来衣裳都未穿戴好,奴才怕阿哥着了风特去瞧了两趟,听说是回去罢都没怎歇。” “先是练了大字,后又搬着兵书一点儿一点儿细查着水上打仗和陆路上打仗有何不同,何处是得注意的,许是觉得纸上学来终觉浅,他下午又寻了几位将军细问着,也不知都问出什么好东西了,记了一沓子才回去。” 由此又可见四阿哥的真心了,康熙爷暗自赞叹,心说像是四阿哥这样才是真一心为了战事的,而非似保成保清那般只是为了攀比、为了赌气,将战事视作儿戏,如此岂能不叫人心生恼怒? “他额娘惯叫他每日睡足四个时辰,昨儿没怎的歇,今儿白天他又忙个不停,小小年纪都要抵得上朕忙碌了,别叫他劳累了身子瘪着个头儿不肯长,你再前去叮嘱一番,可叫他对自己的身子上心些。” 康熙爷嘱咐了一句,还叫梁九功热了牛乳送去,里头再拌些蜂蜜,四阿哥打小就爱这个,喝了最是能睡得踏实。 梁九功含笑领命去了,倒也不好甚大张旗鼓的,毕竟前头两位阿哥刚吃了排头出去,紧接着四阿哥就得了这般细心关切,叫人知道了心里可是不美,万岁爷原是好心,没得反给四阿哥寻了麻烦的理儿。 梁九功便也不急着去了,只亲自往膳房处走了一趟,随意要了几碟子小点心叫人放在食盒中放好,先往太子那儿走了一趟,又去大阿哥那儿走了一趟,留下两盘子点心便罢,由着二位阿哥怎么想去,当是万岁爷的关切也好警告也罢,不过是掩人耳目的。 如此再去四阿哥送牛乳也就不显突兀了,料想也没人特打听他给四阿哥送了什么,也当只是些不值当提的点心而已。 梁九功到时四阿哥还伏案忙着,他没想着惊动了主子,然四阿哥还是晓得他来了,抬头招呼了一声儿,叫苏培盛给他上茶。 梁九功客气婉拒了,只忙上前亲自将温热的牛乳递到了四阿哥跟前儿去。 “阿哥用些牛乳吧,万岁爷惦记着您的身子呢,您便是再怎么对战事上心也得先紧着身子才是,您着年纪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呢,万不能多熬着。” 说话间,梁九功微微低头看跟前儿小小的孩子,四阿哥精神头儿是不差,可就是双眼里满是血丝,可见是十分困倦了还不住撑着呢。 梁九功见此便替万岁爷心疼了,叫苏培盛去膳房讨些粗盐炒热装到布袋子里,也不消装得太多,垫得指甲盖儿那样厚的一层,待不甚烫了就轻轻搭在眼皮子上敷一敷,此法最可解乏。 四阿哥见梁九功这般关切着,他便也放下笔不写了,只好好捧了牛乳慢慢喝着,如此一松了心劲儿困乏就泛了满身,此刻外头还是夕阳漫天的时辰他便困倦的不成了,可偏个心里惦记着事儿,眼都睁不开了还忍不住问。 “皇阿玛忙碌一日我也不好过去打搅,不知公公可知出兵的事儿可有定论了?大军何时开拔?” 这倒是没什么可瞒的,苏培盛立在四阿哥身后,搓热了手掌给四阿哥揉了揉头上几个穴位:“日子定了的,就在三后日寅时动身,奴才代万岁爷来瞧您之前,万岁爷正派人将消息吩咐下去呢。” “此时彭都统当已然派了先锋开始准备了,最迟明一早便出发,水师速度比先锋营快,故料想当晚先锋营半日再走,万岁爷说是先礼后兵,便是再怎么抓住机会也得打出咱们大国的磊落气度来,这样的胜利才最叫敌人害怕,晓得低头。” 四阿哥料想也是这二日的事儿,再梁九功口中得了准信儿他又隐隐激动起来,也顾不上难得享受梁公公一回伺候了,忙坐直了好好将面前记下的东西整理些个,请梁公公替他捎给皇阿玛去。 “军务如此紧急竟还叫皇阿玛操心当真是我的不是,我自知年纪小没甚本事帮了皇阿玛,可也不至于给皇阿玛添乱的,这些不过是我对此战的些个设想分解,还劳公公替我捎给皇阿玛瞧瞧。” “倒也不是多要紧的东西,皇阿玛得空了再看也是得,若皇阿玛觉得我还可用,能早两日叫我见识些个大场面就好了,若不成我也不灰心,再多读书多朝诸位大人讨些经验来也是好的。” 梁九功双手接过,一捏一掂,心叹四阿哥当真是写了好厚一沓子,都快顶得上半本书了。 梁九功不大识字自也看不懂四阿哥写的什么,可瞧着费这些笔墨便信不得四阿哥自谦的话,他舍不得将手里的物什弯折起来,可一路捧着走也不像样,干脆仔细放在了食盒里,如此也就不打眼儿了。 “阿哥放心,奴才定然将阿哥的心意和话带到了,您且快快歇着吧,万岁爷那头话一撂地奴才便跑来您这儿禀了,半刻也不叫您多等。” 四阿哥忙起身谢过,还正儿八经的朝梁九功一福,拜托人就得有个拜托的样子,毕竟劳烦的是皇阿玛跟前儿的大总管呢。 “那就拜托公公您操心了,没什么可拿来谢公公的,前儿额娘叫人捎来的一暖炉子正适合公公用,说是暖炉子然却小巧得很,才巴掌大小,扁扁的还不足二寸厚,公公叫人往里头灌了热水也好,塞了小块儿的碳也罢,且隔着衣裳揣在心口正正好。” “公公整日在御前行走,昼夜都在皇阿玛跟前儿伺候着,有时候消息往来递得急了也不见您搭了披风出门,十次见您,五次都见您被冷风灌得脸颊通红,有这东西料想能叫您身子好受些,皇阿玛离不开您,我也离不开您呢。”, 第661章 敢有不满 第661章 敢有不满 说着,魏启便将拿东西奉了上前,梁九功低头一瞧,那东西确实巧思,许是怕人躺着了,外头还裹了一层绣了卍字纹的宝蓝色小兜,别说踹到怀中就是配在腰间瞧着也只像是个头稍大一点儿的荷包罢了。 梁九功原不想收阿哥给的物件儿呢,可见了又觉十分可心、暖心,便也不同四阿哥客气了,径直收了去,在开口话也更真切了些。 “奴才不过多跑了两趟就拿了阿哥爷这般好东西,赶明儿都不好意思来了。” 四阿哥忍不住笑笑:“这算得了什么公公常来便是,我这儿的东西也算不上顶好,不过能用得舒心就是最好了。” 玉琭说话就和善了,四阿哥打小看着额娘说话做事,这和善的劲儿也是信手捏来,一点儿阿哥的架子不摆,叫人得了东西也没半点儿心里负担,非得再回报了什么再抵得了这样的礼。 梁九功欢欢喜喜的回去了,到了康熙爷跟前儿原是想着替四阿哥美言几句的,奈何康熙爷正忙着同跟前儿的几位大人商议呢,梁九功一时没得空寻着机会插嘴便暂按下没禀。 在旁边候了没一会子,康熙爷猛然想起皇玛玛给他的信放了有两日了,他看了也没来得及回,怕老太太惦记着,便抽了信教给梁九功让他给太子送去,请太子代他回信去,政务军务太子帮不上什么忙,这回信的事儿还算得心应手。 梁九功接了信这便去了,到了太子的地界儿还不能直接进去,也不知太子爷忙甚呢,外头的小奴才竟还请梁九功在门外稍候片刻。 这本也没什么,可人就怕比,有了前头四阿哥那待人和煦的态度,到了太子这儿怎么着都叫人觉得被冷落了。 梁九功又不是一般奴才,乃是万岁爷跟前儿的大总管,被下头的小奴才这样对待不难看出太子略有骄纵,连他皇阿玛跟前儿的人都瞧不起。 然梁九功能混到如今这地位早就历练成人精儿了,还不至于在主子跟前儿摆不正心态,太子爷叫他等着他便等着,左右在哪儿候着都是候着。 可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听着屋里头嘈嘈切切的隐秘笑声传来,太子可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偏个还要将他晾在外头,当真奇也怪哉! 梁九功半分不恼,兴许也是恼过了头只觉稀奇,太子爷这是何意,难不成是知道了万岁爷关心四阿哥没关心他,心里不如意这才难为人呢。 可太子爷能有这胆子吗? 梁九功想不透,只得来回踱了几步又请了小奴才进去通传一声儿,也就是这样太子才退了门出来,瞧着面上含着些懊恼,身后的宫女又欢喜未消,大抵是同宫女玩闹忘了时辰这才疏忽了去。 “真对不住公公,都是下头的小奴才们疏忽竟将您落在外头了,快快进去吃盏茶暖暖身子,不知皇阿玛可是有什么吩咐?” 梁九功没着急会话,只暗自哂笑,进了门儿搭眼一扫,见一旁软榻矮桌上还有一残局未解,如此便知太子爷当真是好大的心,眼看着都外头都开打了,竟还同下头的奴才玩乐,得亏他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然可等着这位磨工夫了。 也怪不得万岁爷对大阿哥和这位略有不满,太子爷对战事但凡有四阿哥那一半的用心,也不至于被万岁爷念叨了。 “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不敢耽搁您的正事儿,不过是万岁爷忙着顾不上回宫里的信儿,劳您代笔呢,省得太皇太后娘娘记挂着。” 说着,梁九功将手中的信递了上去,太子收了也不瞧随手就搁在案上了,反而叫人给梁九功上茶,又稍推了推点心请人用些。 “爷省得了,一会儿便回信给乌库玛玛,辛苦公公跑着一趟,外头风喧嚣着,公公用了茶点才回去吧,这点心爷尝着不错公公也用些,不好意思叫公公候了这么久,在这儿歇歇脚也好。” 咱家候这么久是缺你这点儿点心吗! 梁九功腹诽着,也是这会子了才心头才起了些火气,太子爷就是怀着歉意也没个道歉的样子,那点心还是他给四阿哥送牛乳时捎带着来的。 碟子里统共就五块儿小小的冰皮豆沙糕,顶上那个还嵌着个吃过的印儿,料想是不合太子爷的胃口,用门牙在那点心上磕了个皮儿又撂回盘子里了。 他太子爷怎么赏自个儿的奴才无所谓,可梁九功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多年,虽也得过万岁爷用剩下的赏,可万岁爷也没像太子爷这样从嘴里吐出来的还拿得出手打赏,这不是摆明了作贱人,瞧不起人吗! 梁九功揣着四阿哥给的小暖炉险没背气过去,心想着您是主子我是奴才,我是没资格挑三拣四,可也总有些不受嗟来之食的骨气,这骨气是万岁爷给的,您同万岁爷可还差着一截儿呢! “不必了,万岁爷还等着咱家过去支应呢,您且忙着不必招呼咱家,像咱家这卑微之人怎好夺了您的心头好,您爱这点心回头咱家再给您送便是,咱家告退了。” 梁九功走得利索,太子见人风风火火走了还有些懵,要说他作贱梁九功还真不至于,不过是无心知错罢了,更别说那点心上的豁口不是他啃的,如此更是做不来甚反思,只转过身来看那娇娇悄悄的宫女去。 “都怪你,竟叫爷忘了梁公公在外头候着,以后可不许了。” 太子爷说着怪罪的话,语气里却没甚怪罪的意思,那小宫女儿是个会撒娇的,也吃准了自家太子爷体贴,这会子不认错反而欺身上前,一手拉着太子的衣袖,一手又捡了刚刚只尝了丝丝甜的点心捏着。 “奴才好心给爷解闷儿,爷开怀了怎还怪罪起奴才了?不过是半局棋的工夫,梁公公还能给您摆了脸子不成,您可是太子爷呀!” “他便是气了也怪不着您,只能说您太和善了,这人善被人欺,他呀就是觉得您好拿捏这才敢想些个有的没的,对着万岁爷您看他敢有什么心思?”, 第662章 挨个分辨 第662章 挨个分辨 也不知是一时没转过弯来被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绕进去了,还是太子真就这般想的,总归还颇认同般的同人点头调笑,不急着一时半刻回信,太子又拉着这小宫女下完残局,将些个不快尽抛到脑后去。 那头梁九功气呼呼的回去了,他自认将心思藏得好,然康熙爷只抬头叫人上茶的工夫便看出梁九功心思不对,正好几位大人刚走,康熙爷得闲一会儿,便也不叫梁九功忙碌,只叫人到跟前儿来也吃口茶,主仆闲话两句。 “朕见你出去了久久不归,还当你是去太子那儿躲懒了,怎回来瞧着是满腹的不爽,可是保成有什么不妥的?” 哪儿有直接上就眼药的,万岁爷和谁亲梁九功还不至于分不清:“奴才不敢,是奴才御前失仪了,还请万岁爷责罚。” 康熙爷哼笑两声乜了梁九功一眼,就这小样儿他岂能看不出来,梁九功只说不敢没有没有,那太子便是做了什么不妥的事儿了。 少见梁九功这样委屈的,康熙爷虽是爱护保成却不至于听不得人说保成半点儿不好,眼下便只管给梁九功做主去。 “说吧,朕允你怎么开口都好,你在外头可是朕的眼睛,若连你都不肯对朕坦诚了,那朕同瞎了一只眼睛有何区别?” 梁九功闻言便知时机成熟了,然少不得在惺惺作态,好一番为难,这才开口,倒也不必揪着什么点心不点心的,反显得他小心眼儿了,就只说太子同宫女下棋玩笑的事儿。 “、、、、奴才不是指摘太子爷不该下棋,许太子爷同身边的宫女用棋子推演战事也说不准,奴才愚钝是不懂这个的。” “不过奴才能瞧见四阿哥有多努力,有多想为万岁爷您分忧,四阿哥怎么熬红了眼睛、怎么用笔用得手指都快伸不直的事儿奴才就不说了,只看那一沓子用心的东西,就没人感受不到四阿哥的用心。” “四阿哥说自个儿认识浅薄,奴才也大字不识一个分辨不出好坏来,自也说不好四阿哥这般是无用功还是怎的,只得请万岁爷您来分辨些罢了。” 说着,梁九功便从一旁食盒掏出了四阿哥给的一沓子纸,闷得久了上头还沾着香甜气,康熙爷接了过去,闻着这味儿无端叫他想起四阿哥小时候那奶呼呼的样子了。 四阿哥如今年纪也不大,孩童肥嘟嘟的脸颊都还未消,心智却已然比他上头的哥哥们成熟了。 他能有份儿心,能有这样独立的思考,能写出这样深浅的见解来,康熙爷当真是又欣慰又感慨,念着梁九功说四阿哥熬得眼睛通红、手指不能伸曲,不由更疼爱怜惜几分。 康熙爷能觉得四阿哥有多好,这会子便对太子有多气愤失望。 可见他是没看错没训错了人,先前说保清保成好高骛远,保清保成还略不服,咱不说保清,这便是保成不服的样子,回去了连堪舆图也不看,连军务也一概不关心,竟拉着身边的奴才下棋取乐,简直荒唐! 当然,康熙爷心里也不愿信保成就是个这般不成器的,也没得就因为一件事儿便将孩子全盘否定的理儿,康熙爷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趁着得空,干脆起身直往外踱去。 太子到底如何,还得他亲眼见了才成。 梁九功陪在万岁爷左右,觑了一眼便知万岁爷是动了气了,旁的也不再多说,说多了反而叫万岁爷不肯信了,他只抱着万岁爷的大氅待着风一起来就给主子披上。 太子住处离康熙爷这儿最近,往东稍走个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西边则是大阿哥和四阿哥的住处,两位阿哥紧挨着住,倒也算不得远,只再多走几步而已。 梁九功原以为万岁爷得先去看了太子的,谁道万岁爷脚步一转竟先往大阿哥和四阿哥的住处去了。 大阿哥得了皇阿玛的几句打击,情绪也正压着,然他有自个儿的好法子消解,寻了没人的空地叫人摆了箭靶子,咻咻射完了百二十支箭,再练一套拳法出得一身淋漓汗,心头的不快也就消得七七八八了。 康熙爷远远瞧着没惊动了大阿哥,看到大阿哥练了拳法还不算完,又脱了褂子打赤膊拉着跟前儿的几个哈哈珠子摔起跤来,呼喝大笑好不热闹。 依着梁九功看,大阿哥这般同太子下棋的法子爷相差不大,都是玩儿罢了,奈何大阿哥这奇葩生得一颗武艺上的痴心,摔跤的同时还同几个哈哈珠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背起兵书了。 言语间涉及不少此次出兵雅克萨的策略举措,虽听着也是稚嫩,还不如四阿哥想得深,然也是对这仗上了心的。 梁九功再看万岁爷神色便知大阿哥危机顿解,说不得还得有些好运机遇来,至于得不得好运可就看太子爷那头儿如何表现了。 梁九功正想着,便箭万岁爷朝他摆了摆手,这便是要悄无声息的走了,方向也不是往四阿哥那儿去的,康熙爷脚尖子一转往太子那儿去了。 太子并非大阿哥那般咋呼的性子,要看他做甚可得进到屋里到他跟前儿去。 康熙爷进去自不消得着人通报,也没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叫万岁爷等着,梁九功心盼着太子是个玩心重的,能叫万岁爷亲眼看见太子怎么和小宫女在一块儿玩乐最好,可绕了屏风一瞧顿叫人失望。 太子正伏案回信呢。 “含、、皇阿玛、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太子有所感,还当是她身边的宫女含如为他提了甜饮回来了,正欲抬手叫她过来伺候笔墨,谁道一抬头竟是皇阿玛那张冷脸,太子险吓得一激灵,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莫名心虚。 皇阿玛难不成刚训过他和大阿哥还觉不够,又特过来对他耳提面命? 太子战战兢兢,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皇阿玛跟前儿怎么也不自在。 康熙爷只应了一声儿便罢,也没特意问了太子先前可是同小奴才们下棋取乐不晓得做了正事,只回想着四阿哥写出来的东西,随意捡了几个考教了太子。, 第663章 死了心了 第663章 死了心了 这冷不丁的,太子即便是特意准备了也紧张地答不出来,更别提太子压根儿就没多往这方便用过心了,他皇阿玛问一句他便将头低下去一分,待问完太子险就要跪下认错请皇阿玛责罚了。 康熙爷见此面上自然难掩失望,又瞥向案上太子的回信,他已是在大阿哥那儿耽误不少工夫了,太子回信上竟才将将写了个开头问候了太皇太后娘娘,且不知作甚呢竟耽误至此。 由此可见梁九功可没冤枉了太子。 “保成,你这半日都作甚了?朕先前问你的时候你一概不知,不会竟也不晓得学,再问还是答不上来,难不成非得叫朕将这东西掰碎了嚼烂了喂给你你才知道吗!你屋里平日都谁伺候着?怎么督促的你?朕原给你挑的那几个怎没见在屋里伺候?” 太子心下一紧,一听皇阿玛提起他的奴才了,他忽得想起前些年皇阿玛说将他的奴才处置就处置了,那可都是皇额娘留给他的老人啊,死的死伤的伤竟只剩下了林奶娘一个,而今好端端的皇阿玛这又是要作甚? 他只是答不出问题罢了,难不成又得要他身边的人都丧了命吗? 这二年他好不容易又得了几个可心的奴才,若是皇阿玛又要了她们的命,他心里的苦、日日攒的压抑又要同谁倾泻消解! 一想到这儿太子心里就十分难过苦闷,他知道皇阿玛是为他好,只怕有谁带坏了他,可他又不是个孩子了,自有那分辨黑白的本事,谁又敢教他什么不好的! 皇阿玛自以为给他的都是最好的,可就是这自以为最害人了,他凡有错就是下头的奴才该死,这什么道理!等什么时候皇阿玛不满他了,怕是也要逼着他去死才好! 太子心思几转没一会儿便招来满腹怨怼,然这怨怼又不能露出半分,他只能规规矩矩朝皇阿玛屈服,避重就轻地回话,许是皇阿玛今儿不同他计较那么多,他跟前儿奴才们的命也就能暂保住了。 “儿臣知错,不该漫不经心,儿臣这半日、这半日什么也没做,就是贪睡了,还请皇阿玛息怒,儿臣再不敢了,这便看书寻了法子去。” “屋里不过是几位嬷嬷公公伺候的,您派给儿臣的奴才都得用,只是儿臣素不爱叫人在读书习字的时候陪着,屋里便没留了人,不怪下头的奴才们不上心,是儿臣没听他们的罢了。” 听太子句句为下头的奴才开脱,康熙爷眉间微锁略有不喜,然还不等着他再训斥太子什么,忽得外头帘子被人掀开,紧接着一阵软声笑语比外头那人先一步传来。 “爷,膳房的奴才该死,竟忘了置备着您爱的黄鹂酥了,见他们求爷爷告奶奶实在可怜,奴才便拿了着金乳酥来,您素来说奴才声如黄鹂,奴才陪着您用点心许能算作这黄、、、、、” 这小丫头嘴皮子利索,一开口就是一大串儿,隐隐的还有些轻狂劲儿,大大咧咧进了太子屋连个问安的声儿都没有,梁九功隔着屏风看她,她边说还边在外间儿寻了自个儿的绣筐拿上,可见是在主子跟前儿随意惯了的,也是被太子纵容成了这般。 然再怎么狂饶了屏风进来也哑巴了,小丫头那张俏红的小脸儿唰的白了下来,手上的茶点夹在臂弯中的绣筐全噼里啪啦叮叮哐哐坠到了地上,小丫头就扑跪在这一片狼藉里,像是被剪了舌头似的说不出话来。 康熙爷轻嗬一声,哪儿还有不明白的,保成的句句维护是维护者小丫头呢,小小年纪旁的不会怜香惜玉倒是有一套。 “且不知你口中还有几分真,保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康熙爷未再训斥,只是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就将太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怎什么时候太子多了这般解语花他都不知。 明明外头候着的那些大小太监都是他特叫人挑给太子的,且不说叫这些人做了耳目细作,太子有了这般亲近的人难道不值得往上禀一句? 都不知该说是这些奴才们眼瞎愚钝,还是太子笼络人心的的手段好了。 太子合了合眼睛,一颗心已然冷透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平素最爱含如这般活泼肆意,然也是这活泼肆意害了含如。 他已是不敢再看含如一眼,亦不敢再替含如求饶,皇阿玛对他惯是喜怒无常,若叫皇阿玛看出他对含如再有留恋之态,只怕含如不仅要吃苦头连命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了,而今只能尽力撇清干系,只罚含如御前失仪之罪还能叫她好过些。 “儿臣御下不严叫皇阿玛见笑了,这宫女年前才来儿臣身边伺候茶水,规矩总也教不好,而今是该挨了打才能得了教训。” 含如一听这个更是碎了一颗心,她同太子爷那样好,日日都拉着手抵着额头说笑玩乐,若非太子爷还年幼怕是都伺候到榻上去了,都如此亲近了竟还不能换得太子爷一句好话吗? 万岁爷还都不曾开口罚他,她最最在乎的却先道了她的不是,将她撇的干干净净。 林娘娘、王公公哪个不说太子是个温和多情的,她发了梦才觉自己在太子爷心里也多少占得一席,可谁道真真应了那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她出门前还能同他的保成亲亲密密好似一个人,归来便见了这人的无情。 这翻脸如翻书的样子可当真是叫她长了见识。 “真好!真好!我早该是醒了!太子您尊贵,不过拿我做了玩物,我却鬼迷心窍当了真,什么御前失仪该当责罚,爷踩碎了我的一颗心便直接要了我的命就是了,不必再费了下头人的力气责罚!” 这含如虽是被太子惯得没了规矩,每每说话也惯不好听爱得罪人,可她的一颗心当真是做不得半分假,失望之下便是连惧怕也是一概没有了,她也是傻的,自觉没了爱竟也不惜命了。, 第664章 好自为之 第664章 好自为之 这翻脸如翻书的样子可当真是叫她长了见识。 “真好!真好!我早该是醒了!太子您尊贵,不过拿我做了玩物,我却鬼迷心窍当了真,什么御前失仪该当责罚,爷踩碎了我的一颗心便直接要了我的命就是了,不必再费了下头人的力气责罚!” 这含如虽是被太子惯得没了规矩,每每说话也惯不好听爱得罪人,可她的一颗心当真是做不得半分假,失望之下便是连惧怕也是一概没有了,她也是傻的,自觉没了爱竟也不惜命了。 “含如!你还不住口!” 太子含怒而斥,只听声儿像是气极了人的,可再看他望向含如的眼睛却是沁着泪的,甚至还含着几分乞求,求含如莫要再使了小性儿了,之后怎么恨他都好,只要能将眼前这一关给过去了。 可含如只觉自己忽遭了背叛,心中正是愤郁悲切时,连看也不肯再看太子一眼,又哪儿能知道太子的苦心,再者她便是同太子再好相伴的时候也尚且不长,还未养出丁点默契,得了人一句呵斥,不由得更是心如死灰,只跪趴在地上等死罢了。 除跪着的这二位煎熬,康熙爷亦煎熬得紧,他又是气愤又觉得可笑,偏看着保成急得双拳发抖他又想知道保成到底能为一个丫头做出什么荒唐事儿来。 奈何这狂妄的丫头不出声儿了保成也跟着变了哑巴。 屋内一时落针可闻,康熙爷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事已至此,保成若能替这小丫头开口求两句还算是个有担当的,可这会子俩人都缩着个脖子等挨罚时什么意思? 他打发就能允二人在一块儿了不成? 敢情在保成心里,犯错受罚罢那错也就不算错了。 “当真是朕的好儿子,大清的好太子,竟不知你对咱们大清的将士们这样自信,这还未开打你便有心思松快,有心思同下头的宫女弄些有的没的,可见是有那未卜先知的能耐!” “今日朕训斥你和保清好高骛远急功近利,你们皆在朕跟前儿认了错,又满口保证以后必当反省、用心思索,绝不做无准备之事,保清素比你急躁他尚且知道悔改,知道弥补,你倒好,若非朕撞见还不知你私底下同人是这般作态。” “待翻了年朕怕是就能抱了皇长孙了!此等延绵子息的功,朕还得好好嘉奖你才是。” 康熙爷越说越恼,提及这延绵子息的事儿还颇咬牙切齿,不知下头是怎么伺候的太子,他才十岁多些便同宫女这般亲近,谁知私底下又学了什么不该学的? 坏规矩事小他这年纪纵欲坏了身子事大,若传出去天家的脸面都不必要了! 千错万错太子都认得,可皇阿玛这声皇长孙可砸得他面上一阵白一阵红,天地可鉴,他如今还不是通晓人事的年纪呢,虽是隐约明白些,可他岂敢坏了规矩乱来,他最过分的事儿也不过是纵容了含如罢了。 “皇阿玛,儿臣没有,儿臣同含如绝没做了逾矩的事儿,儿臣只是留含如伺候笔墨、说话解闷,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刚说了发乎于情这句太子便顿了声儿,他自知当不得这句,怕又是火上浇油呢连忙又改了口。 “儿臣是真知错了,您责罚儿臣吧,儿臣和含如俱是清白的,以后再不敢这样没规矩了。” 就瞧太子这底气不足的样子,可见他一开始就知道同含如这般是个错误,偏不到黄河不死心,被抓了个现行才知道认错,康熙爷恨其不争,巴掌都快落到太子脸上了才险险克制住了自己。 他不愿叫太子失了颜面,只得将巴掌重重落在太子肩上紧紧攥着去。 “你道自己同人清白,口空白牙谁肯信!就是朕信,外头的诸位大人、将士们也不信,战前这样要紧的时候你都敢疏忽放纵,说轻些是你拎不清,说厉害些,是你这做储君的压根儿就不将下头的用心、不将将士们的性命放在眼中,日后谁又敢将信任托付于你!” “史书上君王失信于臣子、百姓的例子还不够多吗!还不够你警醒吗!” 太子抿着唇,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皇阿玛是没打他,可听这话还有一种挨了耳光的痛感。 他一面觉得自己做错了,不该在这时候拉着含如调笑玩乐,一面又觉得自己虽有错但错不至此。 自认无论是读书还是骑射他没有一处不上心的,就因是太子,他做什么都得比兄弟们好了百倍才是,可皇阿玛素来瞧不见这样的好,只觉理所应当,而后又用更严苛的眼光来审视他。 他到底要做多好才是好呢,而今也不过是同含如下了几盘棋,拉着手亲近说了几句话罢了,用得着付出这样的代价吗? 在皇阿玛嘴里,他都快负了天下了。 可到头来只是负了含如一个而已。 太子敢怒不敢言,紧接着又听他皇阿玛未雨绸缪之语:“你尽管这样漫不经心偎慵堕懒,待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看你还能仗着什么本事同自家兄弟争强斗胜,连好高骛远的底气怕都没有!” “朕说得再多也听不进去也是无用,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罢,康熙爷便甩袖而去,后头的事儿自不消得他操心,梁九功朝外头招招手这便有人将含如堵了嘴拖下去,太子爷跟前儿一帮子奴才也该打的打该换的换。 回了书房康熙爷坐在案前好似犹不解气,又叫来太子詹事府的几位大人训斥一番,罚俸半年。 以太子詹事高士奇为首的几位大人苦着脸,被万岁爷训得背都直不起来,然从他们进门儿到退出去谁也不知太子到底犯了什么错,后派人悄悄去打听,这才知是太子同一宫女不清不楚的。 听了这般私密事儿几位大人面上都有些尴尬,心说倒还不如不打听呢,若传出去还有损储君名声,万岁爷知道了更得发火,故而即便知道了也只管烂到肚里去,回头好好教了太子才是。, 第665章 大局为重 第665章 大局为重 梁九功那头也还略有些自责呢,他原没想着叫万岁爷动了那么大的肝火,谁道训斥了一圈儿还不见万岁爷心头爽利,梁九功顿时心生愧疚,生怕万岁爷在这节骨眼子上再气出个好歹来,紧忙给魏珠使了眼色,叫人沏些败火的茶送来。 趁着奉茶的工夫,梁九功小心翼翼陪笑一句:“爷且先用茶,奴才叫人往四阿哥处跑一趟,四阿哥还等着奴才的信儿呢,且盼着能随着大军得些见识,这有没有消息都不好四阿哥枯等着,去个信儿好歹先交阿哥歇安稳去。” 康熙爷接了茶盏,岂不知梁九功的用意,不过四阿哥确实省心,康熙爷一想四阿哥这样懂事又上进的孩子,心里倒也不一味的闷了。 康熙爷没着急开口叫梁九功下去,只捧着微苦涩的金银花茶慢慢抿着,待用完了茶火气也就消得差不多了,刚看过了大阿哥和太子,眼下也该去看看四阿哥,不消得梁九功派人跑一趟,康熙爷看了看外头的天又直奔四阿哥处了。 梁九功见此才略松一口气,心说以后再告状可得掂量着,罚下头人事小,气伤万岁爷的身子事大,而今下头的阿哥们个个都还不是顶用的年纪,这天下可指着万岁爷治呢,万不能出了一点儿差错。 至四阿哥处天已然麻麻黑了,四阿哥屋里的灯仍亮着,陈福和苏培盛两个小的守在外头,远远见万岁爷来了紧忙见上前礼,欲出声唤他们爷出来接驾。 康熙爷摆摆手没允,只径自进去看看四阿哥作甚呢,都说叫这孩子歇着了,难不成还一味在熬? 绕了屏风进去,康熙爷督促的话都搁在嘴边儿了,见伏案睡得正香的四阿哥又吞下肚舍不得说了。 “怎不叫阿哥去榻上躺着?” 这话是问魏启的,魏启就守在四阿哥身边,瞧四阿哥身上的毯子足边的暖炉都置备得齐全,可趴在桌上哪有躺着舒服。 魏启忙朝万岁爷见礼,稍上前两步小声回话:“回万岁爷,四阿哥还盼着您允他明儿跟着大军过去的消息呢,故不肯过去先歇着,只怕错过了消息。” “然到底是累的,阿哥说是要再看会子书,可坐在椅上没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奴才不敢挪动阿哥,只怕阿哥醒了又不肯再睡,只能这般叫阿哥多歇会子。” 康熙爷微微颔首,思及四阿哥那偶尔发作的倔强倒也不怪魏启伺候得不好,他缓步上前轻轻抚了抚四阿哥的小脸儿,见四阿哥没要醒的迹象这才躬身将四阿哥抱在怀中,慢慢往里间挪去。 谁道四阿哥睡得轻,才将他放在榻上就迷蒙醒来了,见是皇阿玛好一番惊喜,胳膊搂着他皇阿玛的脖颈不肯撒。 “皇阿玛怎么得空来了!莫不是如了儿子的意,特过来告诉儿子一声儿的,最知道皇阿玛最最好了!” 四阿哥可会撒娇,说罢还拿脸蛋儿蹭了蹭他皇阿玛的颈窝。 康熙爷哪能不知道这是四阿哥祈求时的惯用手段,可他偏就吃这招儿,心头那点子不悦荡然无存,神情也不知柔软多少,只觉四阿哥甭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他们父子间的情谊都一直未变,不像是同保清保成似的,一长大就不爱同他交心了。 康熙爷含着些促狭故意使坏吓唬小孩儿:“你倒是想得美,朕就是来看你好好听话歇了没,不听话的小孩儿朕才不叫他如意呢,你且熬着吧,明日后日哪儿都不许去,就在这儿好好补眠!” “啊!皇阿玛别呀!”四阿哥如遭雷劈,他刚见着皇阿玛有高兴期盼这会子就有多失望,小脸儿都耷拉下来了,紧忙又抱着他皇阿玛的胳膊求着。 “儿子听话啊,儿子最听您的话了,刚刚也睡了不短的时候了,一点儿不消得补眠,您就答应儿子吧,儿子哪儿也不乱跑,就远远坠在后头看一眼也不成吗?求您了皇阿玛!” 怀里的四阿哥泥鳅似的乱拱,直叫康熙爷坐都坐不稳当,好险没顺着榻沿儿秃噜到脚踏上去。 四阿哥真真是长大了,劲儿可不小。 康熙爷忍不住笑,亦是奈何不了四阿哥了,只得忙改口叫四阿哥如了意去。 “好好好,准了准了,明儿就叫你跟着战舰一道过去成吗?” “战舰上运了二十多门红衣大炮,就交给你看顾了,待先锋军赶到雅克萨城外下最后通牒时,你便叫人悄悄将大炮布置在雅克萨东西两侧,但凡沙俄不肯示弱投降你就一声令下先发百八十响炮轰过去,叫他们知道知道咱四阿哥的厉害!” 四阿哥能得了皇阿玛的允随大军前去已是满足,不敢再奢求旁的:“皇阿玛可莫打趣儿子了,儿子能跟着大军过去已是满足,至于看顾红衣大炮也能做到,再多的就不成了,儿子知道自个儿的斤两,岂敢凭着身份妄为。” “这行军打仗甭管拎出哪位将军都比儿子好百倍,不说排兵布阵,就这大炮按在哪儿往哪儿打也是学问,不懂不会的事儿子绝不会胡乱插手,皇阿玛也不能叫人只顾着我,还是得叫人以大局为重才是。” 四阿哥小小年纪便知道的道理,不知朝中、军中多少大人还拎不清呢,康熙爷抚着四阿哥的脑袋直感叹。 “你倒是懂事的。” 可比太子懂事得多。 四阿哥抿唇笑笑,得皇阿玛夸还有些不好意思,只谦虚道:“都是跟皇阿玛学的罢了,儿子要朝您学的地方还多着呢,这还不算什么。” “不知大哥和太子二哥可也跟着一并去,届时我们兄弟仨行动一处也好叫人省心些。” 康熙爷揽着四阿哥略一思索便答:“明儿只你大哥同你一道,你二哥便不去了,朕这儿还有些请安折子叫他帮着看呢,若你们都过去了可没人替朕分忧了。” 四阿哥似没多想,只笑着点头应声儿,言语间流露出几分艳羡:“真好,只盼着我也快些长大了能为皇阿玛您分忧。”, 第666章 想额娘了 第666章 想额娘了 “出发前额娘还叮嘱儿子呢,叫儿子省心些,免得您一面操心国事一面还得在儿子衣食住行上费心,偏儿子年纪小,照顾自己当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光是熬了半夜便叫您几次挂心了。” 四阿哥这话说得小大人般懂事,康熙爷忍不住刮了刮四阿哥的鼻尖子:“你已是最叫阿玛省心不过的了,倒也不必这样拘着自个儿,你这般年纪合该烂漫,合该一天闯出十个八个小祸来,不必你反过来关心朕。” “好了,这下子你可安心了,不知饿了没有,陪阿玛一道用些膳食吧,阿玛忙着,夕食都直接隔了过去。” 四阿哥忙笑着应下,他正是长个儿的年纪,胃似无底洞,动一动就要饿,寻常他不光要一日三顿正餐,夜里还得再加一回热食才睡得舒坦,刚刚困极了没来得及用,眼下正好同皇阿玛一道。 “那叫人上些煮得软烂的龙须面可好?里头放些开背的虾子、切得薄薄鲍鱼片和几块儿卤肉,额娘说得注意着荤素搭配,夜里也不宜用太多荤的,那便再叫人上四碟子清爽小菜,末了再一人用一碗奶茶约莫就够了,皇阿玛觉得如何?” 康熙爷颇注意养生,他原只想着稍用些什么垫垫就是了,谁道听四阿哥这么一说是真当正餐去吃了,只听着便觉饱了五分,不过看四阿哥馋的样子也只管由着他安排去。 “你只管依着你的喜好吩咐去,阿玛只用一碗面便是,里头就不加甚虾子鲍鱼了,只添些皇菜清清爽爽的即可。” 四阿哥得了令这便叫陈福往膳房走一趟,膳房可惦记着四阿哥的规矩呢,甭管多晚都给四阿哥留一个灶的火,知四阿哥夜里这顿爱用龙须面,面点师父是早将面给准备好了,连汤底子都准备了三种。 膳房的奴才们得了信儿就开始准备,都不必陈福再回去候着,只管在一旁碟子里抓一把当日炒好的咸香瓜子,陈福将那手里的瓜子磕完,至多再吃几块冬瓜糖便可拎了食盒回去了。 临走时膳房的奴才们还巴结着,四阿哥跟前儿的奴才们年纪都不大,且再用油纸给陈福包一把冬瓜糖拿去,当然苏培盛那份也不能忘了,既巴结了阿哥跟前儿的得力奴才,另一位也不能忽略了去。 得了好东西,陈福也不忘打赏了银锞子,哥哥弟弟的一通招呼这才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提着汤罐美滋滋的走了。 “、、、、怕您用罢这些再用奶茶腻着了,膳房便给了一罐子冬瓜木耳三鲜汤,奴才瞧着好便给提来了,您若不爱用奴才再给您煮奶茶去。” 四阿哥朝汤罐中看了一眼,里头倒也没放了他不爱用的,便点头叫陈福给他盛一碗来,至于他皇阿玛的那碗四阿哥则亲自舀了去。 “阿玛您夜里用得清淡,这汤当合您的胃口,您尝尝。” 康熙爷瞧四阿哥那小手颤颤巍巍捧着碗,紧忙托着碗底接了去,搭眼一瞧碗里的汤水也止不住笑,这哪是汤水,四阿哥明明是给他捞了一碗菜来。 “你是生怕朕饿肚子吗?尽捡了稠的来,搭眼一瞧竟只见菜不见汤。” 四阿哥不好意思笑笑,他是真觉得皇阿玛吃得忒少,若非皇阿玛在,他光是这龙须面就要吃掉两碗,这还是怕皇阿玛念叨特意收敛了的。 “那您这头一碗吃菜下一碗再用汤也使得,您便是养生也用得忒少了些,还不及儿子用的一半呢,待回去乌库玛玛、皇玛玛、皇额娘、额娘、、、、瞧见您瘦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四阿哥小嘴儿叭叭将后宫的女眷念叨了一圈儿,康熙爷笑着当真是说不来一个不字,也不去想什么养生之道了,只管同儿子抵着膝头吃顿热闹饭。 还别说,四阿哥同他额娘一般是个会吃的,点的几道小菜都好,连康熙爷都又多要了半碗面去,自打出宫后可是久不曾这样吃得舒心熨帖了,隐隐的叫康熙爷有种还在永和宫的感觉,好似玉琭只是去安排旁的去了,一会儿就回来陪着他们爷俩一道用膳。 待用罢膳,吃的茶也是四阿哥从他额娘那儿带来的蜜桃果茶,对康熙爷来说虽是太甜了些,可仍叫他喝得一派满足,也勾起他思念玉琭的心。 “嗨呀,想额娘了。” 四阿哥没骨头似的倚在罗汉床上,边品茶边念叨着。 康熙爷也跟着抿了口茶,心说谁不是啊,我也想你额娘了。 然不等康熙爷出声儿,又听得四阿哥嘟嘟囔囔着:“这都五月里了,额娘许该做樱桃酱和桑葚酱了,这两种用香香的牛乳糕或是鸡蛋糕沾着吃味道最好,可惜是赶不上吃了,也不知额娘给不给我留着,然这东西得尽快吃才是,太容易坏了、、、、、” 康熙爷闷闷笑着,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四阿哥的额头:“还当你是真想你额娘了,谁道竟只惦记着你额娘的手艺,你额娘若是知道了可得气得够呛,白疼你一场了!” 四阿哥急急辩解:“哪有的事儿,儿子是真想额娘了,也不过是吃着这茶才捎带着想想额娘的手艺!” 康熙爷由着四阿哥辩解去,也不再言语了,后又多在四阿哥这儿吃了盏玉琭做的果茶,这才起身带着梁九功回去,临走时少不得嘱咐几句叫四阿哥漱口净齿罢再歇,夜里吃得这样甜到时候害了牙可得叫四阿哥吃苦头了。 四阿哥送他皇阿玛送到半路才回,后关起门来了面上的笑意才收了些,琢磨了会子皇阿玛对大哥二哥的态度,立刻便招来魏启、陈福和苏培盛问话。 “今儿我没注意着大阿哥和太子那儿的消息,可是有什么不妥的,我探皇阿玛口风只觉皇阿玛似对太子有些不满。” 陈福一天到晚跟在四阿哥左右,知道的还不比自家阿哥爷多,苏培盛倒是机灵的凡一有空就出去打听着,魏启亦是如此,然太子的事儿不好说,他们阿哥爷还小呢,故颇有些难以启齿。, 第667章 只当警醒 第667章 只当警醒 见下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阿哥便知道这是有事儿瞒他了,不由催促一句:“还不快说啊,我可还等着梳洗歇息呢!” 得了这话,魏启这才斟酌着词儿开了口:“太子今日确实惹怒了万岁爷,听说是下午不务正业正好被万岁爷撞见了,处置了好些奴才,连詹事府的几位大人都遭了连累,被万岁爷好一番训斥。” “不务正业,哪门子不务正业?还劳魏公公说清楚些,我听得稀里糊涂。” 四阿哥纳闷得很,平常就数魏启嘴皮子最利索,甭管大小事儿三两句话就说得清楚了,今儿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黏住嘴了似的含混不清。 苏培盛见状干脆挑明:“奴才听下头的奴才们说是太子拉着小宫女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哩!也有说是太子没那心思,是那小宫女爬了床,正好被万岁爷撞见,总归是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 不等苏培盛说完,魏启一把捂住了他这溜得不行的嘴皮儿:“在阿哥跟前儿胡吣什么!阿哥爷年纪还小呢!” 苏培盛忙看了自家阿哥那尴尬的神情,紧忙耷下了眼皮儿,也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 没想到是太子私德有亏,还是这样不光彩的事儿,四阿哥听了自然尴尬,然细一想又觉得应该不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 “是同宫女含如不规矩的吗?” 见魏启和苏培盛点头,四阿哥便叹:“那就没错儿了,多半是你情我愿的,没那爬床的桥段,我先前几次寻太子探讨学问上的事儿,都见那含如伺候在左右,同太子亲近非常,即便没挨得太近,只看二人对视的眼神也不一般。” “我还当二人只是有情,不忘恪守着规矩呢,总归再过二年太子同大哥一般年纪时也能收用格格了,届时两个人怎亲近都成,谁道这节骨眼子上都克制不住,合该挨了训斥。” “就是不知含如如何了?若不是太子主动,她一个浣衣的宫女岂敢肖想太子,连近身伺候也是不成的。” 说道这儿魏启也是叹:“她还能如何,只能是死这一条路了。” “不过奴才打听了的,万岁爷顾及着太子爷的脸面呢,没想着这时候要了人命将事儿闹大,便只将她打发去盛京行宫里头做些打扫的活儿,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万岁爷是不在乎的。” “然太子爷若是有心,待过些年羽翼丰满了倒是可叫人将含如接回身边再续前缘,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还未等人备马押着含如去盛京,含如便吞金自尽了,入夜时刚叫人卷了席子撂去了乱坟。” 四阿哥听了属实唏嘘得紧,且不知太子知道了得多痛苦内疚,不过合该他痛苦内疚。 含如不过一个没甚依靠的宫女,太子给他一点儿好她便觉得自己是三生有幸、幸福透顶了,太子要她做什么岂有她选择的份儿,她不过是被感情裹挟着往前走罢了,而今能自求一死许是解脱也说不准。 毕竟死了容易活着难,她想得了太子的心太子的爱更是难上加难了,太子自己还做不了自己的主,又怎给含如撑腰呢? “好了,我知道了,这事儿你们可不能再往外乱传了,只当是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儿,以后可得注意着分寸。” “我如今也算不得是个小孩儿了,之后便不叫安宁姐姐替我打点屋里了,只管着炭烛银钱之事,至于墨香墨兰便只负责屋里的洒扫整理和缝补之事,白日里不单独进内间伺候,夜里不要安排她们守夜,陈福、苏培盛,你二人多操心着些。” 陈福和苏培盛即刻应下了,这趟出来主子身边也不过带了这三位宫女,其余尽是公公,安宁姐姐同魏启一般都是掌事的,一般不做甚细致辛苦的活儿。 阿哥爷身边的奴才顶够用,不叫墨香墨兰守夜也倒腾得开,估摸着二人还得谢主子关怀呢,毕竟守夜也不是甚轻松的活计。 说罢这些四阿哥便也抵不住困意了,忙叫人伺候着梳洗歇息,待草草收拾罢四阿哥几乎一躺好就睡着了去,这二日可是将他累坏了。 因心中惦记着事儿,翌日四阿哥又早早醒了,半点儿不消得人再叫他。 就用早膳的工夫,梁九功又来了一趟,这回是给四阿哥送盔甲的,毕竟这也算是头回上阵,护具穿戴不能不小心着。 只不过没四阿哥这样小的整套盔甲,康熙爷昨儿叫梁九功寻了半晌,也不过寻了身半大不大的,瞧着四阿哥穿着仍多半不合身,连夜又着工匠改了改,才改好就拿来了,另并一件贴身护心软甲,这下子是实打实的刀枪不入了。 四阿哥得了这身高兴得什么似的,然穿到身上才知道不易,连弯腰跑动都成了问题,本还想穿着这身去给皇阿玛请安的,奈何实在不方便,只得脱下叫陈福收好,待下午登了船再穿也不迟,届时若不下船就只穿里头一层护心甲便足够了。 待请了安,四阿哥就没甚闲工夫了,且随着护送大炮的队伍一道骑马去口岸登船,忙忙叨叨一整日,好险连用膳都给忘了,不过今儿是看什么什么新鲜,激动劲儿一直未消,待进了船舱歇脚这才觉出累和饿来。 船上做主的将军是齐齐哈尔水师营的陈福龄陈大人,专负责水上运作,而索额图、李光地及马齐这三位大人则负责这先礼后兵中的礼,总归随行的大人们是各有其责,唯大阿哥和四阿哥添头似的搭了上来,什么都不会干不说,要做什么还得差人给这两个小主子禀一声儿。 眼看着该歇了,陈大人几个还商议着明日之事,四阿哥累极实在没精力参与,然他这头都躺好了陈将军又来禀他,到他榻边细细禀了明日的安排。 四阿哥披着衣裳端坐在榻上,颇不好意思,便指了座儿给陈将军。 “陈将军操心上下实在辛劳,本不该再叫您顾着我和大哥两个孩子的,既已是添了麻烦,之后若再有安排属实不必再事事禀了,皇阿玛已全权交由将军处置,我同大哥自没二话。”, 第668章 人心向背 第668章 人心向背 陈将军见四阿哥是个这样好相与的顿时松了口气。 打仗可不是儿戏,谁知道万岁爷怎么想的,还塞了两个阿哥上来。 尤其是四阿哥就这么丁点,站直了还没他腰高,说是叫阿哥们增长见识的,谁知道是不是专给万岁爷做耳目的,但凡有一点儿不妥不敬之处,再被阿哥们告了状,他别说带着兄弟们挣了军功,能不被万岁爷训斥都是好的。 然饶是松了气,陈将军仍不敢大意,只客气道:“阿哥您属实太过谦虚了,您怎能是麻烦,您和大阿哥上来即便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也给下头兄弟们增了好些信心和气势。” “臣事事禀了您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万岁爷既是叫您和大阿哥增长见识的,那臣叫您知道接下来的安排,您再看下头的动向也就清晰了,左右不过是这几句话的事儿。” 四阿哥见状便受了陈将军的好意,略问了明儿要紧的几个时间便罢,后见陈将军嘴皮干裂隐隐见血,四阿哥关切着,忙叫苏培盛给陈将军拿些果干来。 “劳烦陈将军操心着,无以为报,只见将军口唇干裂,料想是您整日忙碌练兵甚少食蔬果、饮茶的缘故,短时间内不显时候长了必累及旁处。” “这果干是我额娘晒制风干的,虽口感不及鲜果,然能比鲜果放久些也方便携带,将军只管收下,这仗还指着您费心呢,将军可得好好顾及着身子才是。” 陈将军怎也没想到四阿哥还是个这般贴心的,没见阿哥们之前他还专打听了一圈儿,只听人说阿哥们如何优秀如何高贵,他粗人一个属实不愿伺候,也怕伺候不好。 谁道四阿哥比一道前来的几位大人还亲近好说话,还反过来关切他,能知道水师有烂嘴的毛病,能叫人给他果干,就是他内子都没有这样细心。 甭管四阿哥是有心还是无意,此举都叫人动容感激,也叫人做不来见外的劲儿了。 “多谢四阿哥关怀,臣就不跟您客气了,兄弟们一年有半年的工夫都在水上,按理说吃喝都不缺不该有这烂嘴生疮的毛病,也就是阿哥今儿这么一说臣才知道问题出在那儿了,这果干臣回去便分给大伙儿尝尝,叫他们都念着您的好,您以后也莫同臣、同兄弟们客气着。” 同武将打交道就是直接痛快些,四阿哥笑着点头,闻言又叫苏培盛将茶叶尽拿出来给陈将军带上,他还不是爱吃茶的年纪,寻常不是用牛乳便是叫人沏了额娘做的果茶,着茶叶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做了人情。 “上船匆忙未叫人带了太多吃用的,赶明儿下了船我便替咱们水师兄弟们朝皇阿玛讨了蔬果茶叶,没得叫兄弟们流汗流血还得忍着病痛作战。” 也不管四阿哥能不能做得了主,且得四阿哥这话便叫陈将军感激得什么似的,他没什么为自己牟利的心,手底下这帮子过命的兄弟们能吃好穿好、能打了胜仗他便也知足了。 陈将军乐乐呵呵的被苏培盛送了出去,手里怀里满当当全是好东西,待回去放下东西便去敲沈总兵的门。 他二人分好了的,陈福龄乃从一品的统帅将军,便去见了德妃娘娘所出的四阿哥,沈总兵则是正二品,见了惠嫔所出的大阿哥,如此一来料想阿哥们也不会觉得怠慢了,对齐齐哈尔水师这一二把手来说也相对公平,谁也别想逃了苦差事。 谁道四阿哥这样好,陈将军嚼着果干嘬着牙花子,心说今儿这样还真去对了。 陈将军边等边吃,待见了沈总兵他那果干都险吃去了大半,陈将军可不舍得再用了,扣扣嗖嗖又分了一半出来放好,剩下的才给忍留着去。 “怎去这样久?大阿哥可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沈总兵苦着脸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饮尽仍心头不爽:“将军您这做得什么梦,大阿哥能少问两句我便是烧了高香了,还敢想着朝大阿哥讨了东西?他就是给我也不敢收!” 陈将军见此顿时闷笑一阵,紧忙将剩下的一小把果干给了人去算作安抚:“罢了罢了,左右也不过是伺候这几日的事儿,不过四阿哥是真真好,心也细,还晓得咱们好生口疮呢,话没说几句尽给了好东西了。” “除了这果干还有好些顶好的茶,我便想着既是四阿哥的心意,咱们哥俩就不私底下分了,只管明一早送去厨房,混在粥里一道煮了将兄弟们都尝尝茶叶味儿,嚼巴吃了许是口中的疮也能好受些。” 沈总兵听了也是感叹:“嗬呦!这位阿哥的心意属实难得,他们满人惯瞧不起咱们,尤其是索额图鼻孔子都恨不得朝天,大阿哥也顶难应付,且依着你这样说,四阿哥可没甚架子,不拿咱们当外人看呢。” 陈将军深以为然:“可不是,咱虽是行伍出身,然也不是没点儿识人的本事,要我看四阿哥可不比那位顶尊贵的小主子差到那儿去。” 这顶尊贵的小主子指的就是太子了。 沈总兵素来比陈将军谨慎些,也是真心为陈将军好,紧忙压着声儿劝:“将军这话就不要说了,小心隔墙有耳,总归是人在做天在看,谁有德谁无德早晚得见个分明。” 能说出这样的话,二人也是耳目通明的,诸位大人和阿哥们一登船,外头的消息便也悄然传了上来,太子那点子腌臜事儿水师将领们半数都知道了,只稳着军心佯装不知罢了,也是给这位主子留着体面。 的亏是太子没跟着上船,不然光是鄙夷不满的神色估摸着就憋得辛苦。 二人没说两句便各去歇了,明儿还有要紧事要做,谁也没闲工夫逗嘴皮子去,没一会子偌大的船舱内便鼾声四起。 这此起彼伏的声儿即便是关着门也十分扰人,不过将士们也都习惯了,唯独诸位大人和阿哥们睡不甚安稳,好在都没甚晕船的迹象,这节骨眼儿上也没人敢明着挑三拣四去。, 第669章 战事既平 行船比骑马要快不少,虽是先锋军比水师舰队早了半日出发,然翌日还是水师先至雅克萨城附近。 沙俄在水上并无防备,故而水师舰队都不必特意掩藏,只依照计划悄无声息地将大炮布置在城外东西两侧,只待先锋军一到,以索额图为首的一众大人便被陈将军和都统彭春带兵护送至城外十里之地,派使者和翻译前去喊话。 因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先锋军的将士们只管趁着这功夫到各自的位置开始生火做饭,好好休整一会子,而齐齐哈尔水师则负责警戒,以防沙俄直接撕破脸去。 四阿哥和大阿哥此时只乖乖在船上待着,别说跟去安置几十余门大炮,就是连下船也不成,二人倒也知道厉害,便只借来千里眼立在船头好好瞧瞧去,心中十分澎湃,只恨不得也能参与进去。 本以为索额图大人一众这一去少说也得一二个时辰,然谁道只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四阿哥和大阿哥紧忙上前,见几位大人皆面色不渝,不由得问。 “几位大人可是交涉不顺?沙俄如何反应,知道咱们将他们给包围了总该晓得害怕。” 大阿哥先开的口,索额图闻言冷哼一声,也不是是被气着了还是不屑同大阿哥说话,直甩袖往船舱去了,还是后头的李广地和马齐大人回了话。 “阿哥们吉祥,阿哥们有所不知,那沙俄人当真无礼粗鲁至极,几次喊话竟都置之不理。” “本以为是沙俄人将雅克萨城的城墙垒得高,里头值守之人并未听到,陈将军见喊话不成便直接将警告文书绑在箭上直射至城墙之内,里头的是瞧见了不假,可谁道他们压根儿就不将咱们看在眼中,开口便是辱骂。” “更有甚者直接动了火铳,的亏是离得远些,不然我等怕就不能安然回来了。” 一听这个,别说索额图摆了脸色,连大阿哥和四阿哥也神情激愤:“岂有此理!雅克萨本就是我大清的城池,他沙俄抢占不说竟还如此羞辱人,这还不打吗?陈将军和彭都统还要再等吗?” 马齐哼笑一声儿,仰着下巴朝雅克萨的方向远远眺望着:“自然不再等了!陈将军和彭都统已然带兵准备,再有不到一盏茶的工夫,阿哥们便听咱们大炮轰鸣,震耳号角,定能将沙俄的傲慢踩到脚底下去。” 还不等大阿哥和四阿哥兴奋应声,且听“咻”地一声撕破天空,不等人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般的大炮雷鸣。 起先只是几声,几息之后便是连片的闷响,那声音震得人五脏六腑都跟着颤,原略平静的江水都跟着激荡,好似是身处夏日暴雨雷鸣中的云层里,声从四面八方围来,四阿哥都站立不稳,还是被马齐大人拉着才勉强摸回神儿。 待稍微能习惯些了,四阿哥这才发现不光是远处几十门齐发,连脚底下的战舰也跟着轰鸣不停,火药不要银子似的往外倾泄,空气都被硝石味儿填满,热得快要沸腾。 也不知是哪个勘探的水手眼尖,振臂扬声高呼:“城破了!城破了!” 紧接着原处传来号角声,这便是先锋军策马长驱直入了,此地离战场远,四阿哥听不甚清那边的厮杀声,可只凭着想象便惹得一身热血沸腾,也跟着周围的水师将士们嗷嗷几嗓子,这才觉得心头舒畅了。 “阿哥吃些茶润润嗓子吧,您可是喊了有一会子了,小心伤了声。” 魏启自也没见过这般场面,然他心里眼里只有小主子,自然没跟着一道失态,四阿哥接了茶闭了口,如今缓过劲儿来了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只依着魏启感叹。 “这才过了多久便破了城,照这样下去大抵天擦黑就能鸣金收兵,剩下的只留人收拢战俘了吧?” 魏启可不懂战事,正好沈总兵在侧,听见四阿哥的话笑着答:“阿哥是头回见这样的景象太入神了些,您看西边的天已是不早了,光是炮轰便轰了一二十轮过了一个多时辰了,咱们的船也跟着往前进了十里。” “刚收到前方战报,沙俄的城墙堡垒十分难攻,轰过这些时候竟才只叫他们破了层皮,倒了一个小瞭望塔尖,且冷冷炮筒子,一会儿还得再轰一阵去,好在东侧的城墙瞧着已然摇摇欲坠,破城是早晚的事。” “夜里不便攻城,若今儿入夜前城墙不破,便得准备着翌日一早再打,然瞧沙俄反击攻势,大抵也用不了太久,至多八九天罢了。” 四阿哥听人说竟已过去这些时辰了,这才觉嗓子实在痛得厉害,先前他定然是激动的从头喊到尾了,真真丢人! 好在没见过世面的不只他一个,四阿哥左看看右看看见没人笑他,这才心里少些羞赧,又问起人伤兵如何安置了。 这会子暂用不上战舰,沈总兵也耐心十足,只管细细同四阿哥解答。 “我等不及彭都统的兵马强悍,善于奔袭,便只负责守候阵地,给予炮火支援,伤兵营本是扎在先锋驻地之后的,只是刚刚交战一轮,发觉先锋营将士们十有八九是受了枪炮伤,这伤耽误不得,偏随行军医不过二三,属实忙不过来。” “只怕有更大伤亡,臣便拨去两艘运送辎重的船支将伤兵往呼玛和瑷珲城中送去,那里有更多的人手和药材来得及诊治,将士们也多半都能保住性命,这儿的伤兵营便只留轻伤的将士。” “如此伤兵回城,支援的将士登船前来,便有源源不断的强兵悍马支持着,此战也能更早结束些。” 四阿哥连连点头,他先前读了不少兵书,心思也还停留在从前冷兵器的时代,想着得敌我双方点兵叫阵,你来我往的打,而今多了火铳和红衣大炮,战术比之从前又有很大不同,若不来还当真转不过来弯儿呢。 “受教了,多谢沈大人解惑。” 沈总兵笑笑也客气回礼,这时前头又有军信传来,沈总兵便也顾不上同四阿哥闲话了,且有投入忙碌之中。 四阿哥见甲板上水师将士们来往呼喝,个个都忙得脚下生风,只怕他带着人碍事儿,又颇不舍得的往雅克萨的方向望了会子,这便带着人回了船舱歇息。 虽沈总兵说是再炮轰一轮便差不多了,可谁道战场上瞬息万变,饶是有郎谈大人提前刺探的消息,战场上还是状况频发,此一炮轰便是整三日,夜里还间或炮轰骚扰,可说这三天三夜炮声就没停过。 众人起先还新鲜着,后来也就习惯麻木了,四阿哥甚至还能听着炮声睡着,可见炮声之频繁密集,唯不好的一点就是耳朵也震得嗡嗡作响,寻常说话都得靠喊。 好在总算破了城,先锋营的将士们再加上驰援而来的将士们,统共两万兵马投入进去,只又过了一日的工夫沙俄便举旗投降,无一丝悬念。 大阿哥和四阿哥本还想下船去雅克萨城中看看,奈何几位大人皆出声相劝,直言枪炮所过之地片甲不留,被击中的人更是直接没了形儿,雅克萨内怕是处处断肢残臂,惨不忍睹。 闻言,二人只好遗憾作罢,随着最近一艘护送伤兵回城的船回了瑷珲。 虽他们未至战场,然亲眼目睹伤兵的苦痛,闻其疼痛嘶喊,心中便对这战争畏惧了三分,可没了先前的兴奋劲儿了。 统共两万大好儿郎,此战细细算下来竟只剩得一万五千回来,这里头还有好些都是带着伤的,小伤便罢,如若断了胳膊断了腿以后日子且不知要怎么过了。 四阿哥见此,忽得理解皇阿玛为何一开始会在和谈之事上犹豫了,只有真经历过战争,知道战争的残酷,这才能明白和平的可贵。 然也不能为了和平而一味退缩,一旦退缩那么流汗流血的就不是将士们了,而是大清的平明百姓,这般损失可就更大了。 大阿哥和四阿哥此行收获颇丰,都各有体味,待见了他们皇阿玛都不消得人问,自个儿便止不住说些体会和见闻,康熙爷听着连连含笑点头,唯独太子立在一侧,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想甚呢。 略又休整七八日,雅克萨那头便收拢得差不多了,没得白白叫几百沙俄俘虏白费大清粮食的理儿,索额图一众大人又再次出场直接同沙俄交涉,本想趁机在同沙俄划定界限,互不侵犯。 然谁道时机不美,沙俄内乱严重,竟等不来一个主事的,又枯等半月没个消息来,只区区领了些赔金将俘虏放了回去,只待沙俄什么时候平息得内乱再寻时机两国坐下来好好商谈。 此事解决了,便也该是回京的时候了,眼下已然快到七月了,康熙爷归心似箭,不等人休整好雅克萨城便启程回京,余下一应事务只管交给下头人去。 回去这一路便轻松得多了,然这也不过是对阿哥们来说,康熙爷照旧是忙的,连马也顾不上骑,整日只呆在御辇中批阅政务军务,整日叫来几位御前大人和内大臣商讨着。 其中这最要紧的便是大炮和火铳的改进和制造了。 这不打不知道,一打仗才明白大清的武器同沙俄的武器早已天差地别了,而大清上次同沙俄交战也不过是三十年前在松花江的一战,彼时大清的火铳大炮和沙俄的还无甚差别。 而今大清的将士们用火铳打一发的时间竟可容沙俄士兵打三至五发,别看只是一到三的差别,可事关人命差的可就大了,此武器进步之神速当真叫人忌惮。 若非雅克萨城中沙俄士兵远不及大清的将士们多,大清这仗若想胜甚难。 “、、、、、而今说起来,咱们用的红衣大炮还是当初入关后从汉人手里夺来的,咱们八旗将士深受枪炮之苦,此后便连带着图纸一并销毁不少,而今只这些了,此一战还打坏了八门,论起来也是丢脸,咱们八旗将士们甭管多威武,对着这般利器是全然无用了。” “故朕想了几日,此一回丢脸便罢,有道是知耻而后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趁各方平静,我大清也该好好潜心研究此道,以免再受其害,白白将将士们拿命去填,正好彭春收缴上来不少沙俄的火铳,料想仿作些也不甚难,尔等以为何如?” 康熙爷此言一发,余下众臣低头撇眉,眼神相触,支持的竟还不占半数。 其中反对者又以索额图为首,说来说去还是怕利了枪炮,这枪口却对准了自己人。 康熙爷心中暗恼,心说若非你本就有异心,凭甚会害怕这个去,而今再不知进步以后真就用将士们的命往里填怕也赢不得了。 然此事甚大,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能商议好的,康熙爷便只得先按下不提,回去了再一个个叫来说,此事必得促成了去。 如此忙碌之下,康熙爷乍然从案牍中抬头,才发觉已然到了直隶景德了,正好他先前叫人为玉琭和昭宁烧制一批茶盏瓷器好了,不消得再叫人送,他且停留两日,带上这批东西才直奔畅春园。 康熙爷行程同信上所言分毫不差,当真就赶在中秋前到了,后宫女眷们盼万岁爷久矣,即便早没了甚宠爱,仍隐隐压不住想念,早早便帮衬着佟佳氏准备着了,正巧佟佳氏正是养病养身子的时候,众人此举倒是帮了大忙。 圣驾的消息每隔两刻钟便差人问一问去,且还有半个时辰才到呢,后宫众女便已然携阿哥公主们恭候去了,唯佟佳氏和玉琭还没打扮起来。 倒不是她二人不在乎康熙爷,不想念四阿哥,而是佟佳氏许是近来操心得多了,玉琭好不容易这个把月将佟佳氏养上些膘,谁道万岁爷要来、中秋节也要大过,佟佳氏操心多了晨起竟又咳了回血。 虽是不及先前那次厉害些,然也叫人瞧着心肝儿颤颤,玉琭也顾不上打扮了,紧忙又压着佟佳氏躺好歇息,着太医再来诊治,没用药前玉琭怎么着也不许佟佳氏勉强的。, 第670章 圣驾归京 “你快抱着昭宁准备着接驾吧,不过是用药,又不消得我自个儿来煎,不必你这节骨眼子上还陪着,我晚去会子已是有不敬之嫌,若万岁爷都到了咱们二人还不到场且不知叫人如何想呢。” 佟佳氏拉着玉琭忍不住劝了一句,见人固执她也跟着焦急难耐,这个把月来都平安无事,偏万岁爷回来了她又有些不好,好似故意一般,属实惹人心烦。 玉琭不为所动,只叮嘱人细细的熬药,万不能因为赶着接驾的缘故便火急火燎的甫一煮沸就端了过来,药效不到不如不吃,只苦苦嘴罢了,不过是哄骗了自己。 “姐姐就莫要操心了,别说万岁爷来,就是这天塌了我也得看着姐姐好好用了药才是,管外头人怎么说作甚,凡对咱们不满的甭管咱们做得多好都有刺可挑,只万岁爷不说什么下头人就不敢指责咱们。” “话再说回来,若万岁爷知道内情,又怎会苛责了咱们呢,姐姐就放宽心吧,左右圣驾还有半个时辰才至,来得及的。” 佟佳氏正欲再开了口,谁道一个字儿都还未吐出来又好咳了一阵子,五脏六腑像是被什么撕开了似的疼痛难耐,见玉琭又急急为她拍抚着,佟佳氏的话到底是没再说出口,且好好咽了下去,也算让玉琭少费些工夫吧。 一壶药细细熬成了半碗,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玉琭怕佟佳氏心急,便叫人又拿来个碗倒腾着、吹着,冷着的汤药的工夫二人又一道更衣梳头,临出门前那药才正正好入口。 佟佳氏三两口将汤药一饮而尽,又听下头的奴才们说圣驾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便至,佟佳氏急得都来不及再漱口,只含了可饴糖便同玉琭快步往外奔去,路上又落得咳声阵阵,勉强没误了时辰。 好在是并未再咳血,玉琭即便心急也没再多言,待站定了好好给人顺了顺背,这才扭头看了眼奶娘怀中的昭宁和身侧的六阿哥是否妥帖,再一回神康熙爷的御辇已然到了跟前,众女俱拜,低头恭迎。 “恭迎皇上回京,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九功撩了车帘,康熙爷甫一下来便在人群中寻着玉琭,见佟佳氏身侧那道俏薄的肩膀,纤细的身影,康熙爷只觉心头一热,直奔上前,顺势抬手免了众人的礼去。 “朕此去将近半年,可辛苦皇贵妃操持着,宫中可都安好?皇玛玛和皇额娘身子如何?” 即便已是对玉琭思念至极了,然这会子仍不得不说些场面话,康熙爷虽是关怀着表妹呢,可心早飞去了玉琭那里。 这小半年不见,玉琭怎瘦得这样多?瞧着竟不像是为他生育过三个孩子的额娘! 玉琭抬手间露出半截儿白玉般的手腕,若康熙爷没记错,上头戴的镯子是刚生六阿哥那年,他叫人给玉琭寻了水头极好的翡翠制的竹节镯,上头还坠着两个指甲盖儿大小的玉笋。 本是健康长寿的寓意,玉琭捏着上头的小笋子偏说稍大一点儿的那个代表四阿哥,小一点儿的代表六阿哥,待以后若再有孩子,当再叫人套上一个小小笋,康熙爷见玉琭说讲可爱,对此可是记忆犹新。 而彼时正正合适的竹节镯如今竟生生大了一圈儿,瞧着像虚虚挂在玉琭腕子上的,好似一甩就能脱手飞出去。 莫不是病了或是苦夏得厉害? 康熙爷压着担忧,借着带着众女眷往园子里走这一错身的瞬间拉了拉玉琭的手,玉琭倒也反应迅速,稍捏了下他的手指回了一笑,见玉琭一切如常,如此才叫康熙爷稍安心了些。 当着众女眷和孩子们的面不好拉着玉琭说了体己的,康熙爷便只携后宫女眷和阿哥公主们给皇阿玛和皇额娘请安去。 在春晖堂好热闹了一番便是午膳的点儿了,康熙爷久不在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跟前儿尽孝,这一顿必得好好陪着些,席间没少叙了外头的见闻和战事始末,用罢膳光是吃茶便吃了三盏。 末了还是太皇太后娘娘关切着,见康熙爷一路舟车劳顿稍露疲态,这才先叫康熙爷回去更衣梳洗好好歇息,若有话明儿一早再叙也不迟,众人又恭送一番,待万岁爷走远了这才散了场。 玉琭虽是也极念着康熙爷和四阿哥,然心头还多是惦记着佟佳氏的身子,见人席间只顾陪着说话了,都没能下了几筷子压压胃里的汤药,面色也不甚好,不由担心得紧。 待好不容易出了太皇太后娘娘的门,玉琭一手牵着四阿哥一手扶着佟佳氏的手臂,正欲叫人抬了肩舆送佟佳氏回去歇息,然谁道不等她开口,梁九功却抢先开了口,请她去清溪书屋伴驾。 得!圣意不可违,又是迎着一众女眷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玉琭连同梁九功打商量的机会都没有,只得安排四阿哥带着弟弟妹妹们送他们皇额娘回观澜榭,回头娘几个再好好叙话。 至清溪书屋,玉琭甫一进门便拉进了熟悉的怀抱,龙涎香裹着人身上的微微的汗气萦萦索索包绕着,玉琭没由来的一阵安心,也紧忙回抱住了人。 “爷一身儿的汗味,热得很,可别抱我了。” 康熙爷扑哧一笑,笑人心口不一,明明嘴上说得嫌弃可那抱他的手臂还紧紧的舍不得撒呢。 “胡说!爷就是怕熏着你了特在车上擦洗更衣罢了,还熏了香呢,谁道你还这样嫌爷,可见是这半年没人管着你了,心都玩儿野了是不是?” 玉琭笑着轻啐了一口:“爷才是在外头乐不思蜀了才对,一走半年,你闺女都会滴溜溜满地滚了,起先还晓得半月一封信,这两个月别说信了,连话也不见捎来,可见是被花花世界迷了眼,早不急得我们娘几个了。” 康熙爷的掌顺着玉琭的肩颈往下,越是搂着越觉得玉琭纤细得可怜,又听人说没去信儿叫人好生惦记,康熙爷心头顿时又蒙了层愧疚,好同玉琭濡沫亲昵一番,这才强压着躁动赔了不是。, 第671章 难得亲近 “都是我的不对,四月里忙着调兵备粮、布置呼玛和瑷珲,五月六月又紧着打仗、同沙俄交涉,我心急着回来见你,连雅克萨都没去瞧瞧便回来了,剩下的事儿只能在路上处置,这一路上我都没能闲下来好好看了沿途景色,好在大多忙完了,咱们可好好松快几日去。” 玉琭被康熙爷这么一哄也舍不得同人拌嘴儿了,也上上下下好好将人看了一通,见康熙爷略黑了些,眼里还泛着血丝,便知人这一路却是没能睡好,心头可替人疼着。 也顾不上再亲昵了,下头人早已将热水备好,玉琭亲自伺候着康熙爷,拉着人好好泡泡澡松乏松乏去。 康熙爷清心寡欲小半年,见了玉琭顿时心思浮动,奈何属实劳累,泡进池子被玉琭捏了捏肩他便眼皮子直打架,头发还未洗干净便仰着头睡熟了去。 玉琭见之既好笑又心疼,给康熙爷净了头发便不忍再动他了,只怕打搅了去,玉琭便只坐在一旁陪着些,时时替康熙爷撩水试温,看着时辰叫人泡澡睡了小半时辰这才将人唤醒。 康熙爷小憩了会子可是清醒不少,惦记着给玉琭新做的那披茶盏瓷器,且草草擦了身换了轻薄的软衫便叫人将箱笼都抬进来给玉琭看。 康熙爷的眼光那是没得说,几个箱笼满满当当打开摆在了眼前,一时间还真叫人迷了眼,不知先拿了哪个后看了哪个了。 末了还是康熙爷见玉琭纠结,先取了其中最得意之作给人瞧。 “先瞧这一套吧,唤作十二月花神杯,一杯一月一诗一花,待咱们昭宁大些能用了,叫她一年到头都有新奇的杯盏可用。” 玉琭双手接过其中一盏,饶是见惯了好东西也不免惊叹当下这烧瓷的手艺,瞧着竟是只见釉不见胎的程度,对着窗被阳光一照,这杯壁如鸡蛋壳里的那层薄膜似的透光,又轻巧得很,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它吹走。 康熙爷递给她这只是三月桃花杯,正对着昭宁出生的月份,其上绘的便是桃花,且还不是一朵两朵的而是整一大棵,这桃树树干遒劲,根节描绘清晰,枝桠往外舒展着,其上层层叠叠压的全是桃花。 一侧又并着两行诗:“风花新社燕,时节旧春浓”,端的是精致又雅致,竟叫人都不舍得用了。 “这样好的东西不待咱们昭宁长大懂事了便都不舍得拿出来给她用的,万一年纪小不懂事摔了砸了可叫人心疼的。” 玉琭将这十二花神杯挨着个儿的看过去,瞧着个个都有特色,个个都是孤品,触碰间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生怕磕着碰着。 康熙爷见此忍不住发笑:“爷叫人给昭宁烧纸这一批便是给她用的,若束之高阁可本末倒置了,这东西再好不也是吃茶的杯盏?坏了就坏了,以后还有数不尽的好东西给你们娘俩用,这些可不必放在心上。” 待放好了这十二花神杯,康熙爷连又去后头的箱笼里搬出好大一个匣子打开了给玉琭瞧:“、、、旁的一会子叫人给你搬回去细细看就是了,这一套是爷照着你的喜好特叫人制的,先来你总嫌山水花卉看腻了,时而也觉太过花哨,这一套便瞧着纯粹些。” 玉琭探头去看,那匣子统共两层,上头一层是一套豇豆红的浅碗浅盘,捧在手中似连指尖也染上了红粉鲜丽的眼色。 下头一层则是松绿描金的折腰碗碟,这绿的深邃,像是丛林里一汪不见底的潭,比她腕间的翡翠还漂亮些,碗沿又描了金,只这两色纯粹的搭配便瞧着是富贵不可言了。 虽说是照着玉琭喜素的意思来的,然玉琭也没说喜欢了什么色,康熙爷秉着私心择了这两种。 豇豆红像是他同玉琭处通心意时,玉琭羞赧时白里透红的脸颊,玉琭手若削葱根,将这松绿描金的折腰碗捧着手中又显得她皮肤冷白,如玉如瓷了。 而今见玉琭捧着这折腰碗借着阳光细细看,果真如他料想的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玉琭还道这物件儿珍贵舍不得使,殊不知这碗被玉琭用了才得了它的价值。 一时情动,康熙爷悄悄摆手打发了梁九功几个,甫一听见梁九功搭上门的动静,他便欺身上前吻住了玉琭豇豆色的唇,又将她冷白的腕子握在了手掌心里。 “早知就不急着叫你看这些死物了,小半年未见,当叫你好好看看爷才是、、、、、” 康熙爷此举突然险叫玉琭砸了碗去,紧忙放下手头的精致物件儿,含笑嗔怪些,半推半就爷就容得康熙爷白日放肆了。 康熙爷见玉琭前擦洗了一遍,刚刚又泡了澡,然胡闹了一番前头可又是白洗了,天擦了黑又着梁九功去放了池子水,两个人一道泡了去,也是这会子了,两个人才懒洋洋说了会子体己话。 太皇太后娘娘身子是越发孱弱了,一日里有大半日都是躺着的,好不容易出来逛逛园子,日头稍高一点儿娘娘便要害了眩晕症,太医也都没甚好法子,不过是叫娘娘吃用清淡些罢了,到底是人上了年纪,是以无可奈何。 至于皇贵妃的情况,玉琭也只依着佟佳氏的意思隐去咳血那一遭给康熙爷细细讲了。 再往下倒都是好的,后宫女眷们无不不妥,阿哥公主们也都康健,阿哥们读书骑射也都没有落下。 只四月里有一个坏消息,隆僖的遗腹子富尔祜伦夭折了,原也是个康健的孩子,不过是太皇太后娘娘想见见孩子尚佳氏便抱着孩子进宫,想着都三月里了,叫孩子出个门也不是大事。 谁道回去富尔祜伦便受寒生病了,虽怪不得娘娘,然娘娘却是自责,几次着太医前去诊治,可那孩子是个福薄的,还承了他阿玛的体弱,就清明那日一早吃了最后一顿奶便没了气。 纯亲王府上下悲痛,尚佳氏这二年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悲痛欲绝险没跟着富尔祜伦去了,还是下头人劝着哄着,好歹是将她的命吊住了,太皇太后娘娘不愿纯亲王府就这么绝了后,以后连个承爵祭祀的人也无,便想着在宗亲里择个孩子过继了去。, 第672章 过继子嗣 然到底是年迈又悲痛着,没那精力操持着,便只等着康熙爷回来再做主,亦是怕这事儿再碍着康熙爷了,都没敢将消息给康熙爷传去。 听玉琭细细将着小半年的事儿娓娓道来,康熙爷越听心头越是沉甸甸的,泡在池中揽着玉琭也没甚再亲昵的心思了,谁道隆僖就这一个孩子还未保住,当真叫人唏嘘。 “是该则个好的过继,且不说以后的事儿,就眼下总得叫尚佳氏将日子过下去喽,甭管是不是亲生的,且叫她一声儿额娘,心里也能有几分寄托了。” 玉琭无不认同的:“可不是,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皆是这般想的,只是先前叫人递了名册上来,宗亲里适龄的孩子们是不少,可就是不知性情如何,与尚佳氏投不投缘,哪个孩子不是自家阿玛额娘的心头宝,贸贸然决定若是再结了怨就不妥了。” 康熙爷想了想,同隆僖最最亲的也就是他和福全、常宁他们兄弟仨了,择的孩子也必从他们三个膝下择去,不然关系一远也做不来亲近。 然纯禧已是从常宁膝下择来过继给他了,这次总不能再寻了他的孩子去,能择的便只有他的阿哥们和二哥福全的孩子。 康熙爷就是再怎么爱护弟弟在乎弟弟,自也舍不得将自己的阿哥过继给隆僖去,然二哥府上却是没得合适人选。 裕亲王府这些年是陆陆续续添了不少孩子,可多是命薄的,算起来已然夭折了六阿哥孩子了,光是裕亲王妃一人便没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余下的三个阿哥都还年幼,最大的也才不过三岁多些。 裕亲王府子嗣凋敝至此,康熙爷哪还能将注意打在人家府上,看来看去竟是只能在自个儿膝下挑了。 然他统共八个阿哥,也就八阿哥的年纪勉强合适些,趁着还算不太大过继了去,想来那孩子也不会太过难以适应。 如此也不消得多想,康熙爷也没甚舍不得的,揽着玉琭同人商量一句。 “爷瞧着,八阿哥倒是合适的,爷虽是忙碌着也甚少见他,可也从未听下头人说他身子有过什么不妥,没得再给尚佳氏个病怏怏的孩子徒惹她伤怀,八阿哥料想是个叫人省心的。” 玉琭一听倒是惊讶,没想到康熙爷舍得将自己的孩子给出去,即便是个没怎么上过心的孩子,然一深想也在情理之中了。 说来若真定了八阿哥过继,对这孩子来说可是天大的福分了,过去便能承了纯亲王的爵位,这一下可比他兄弟们都高一头了,以后自是荣华富贵享不尽,额娘也不再是那辛者库贱婢,说出去总被人闲话念叨。 这有好就又坏,八阿哥既做了纯亲王以后自然没有再同自家兄弟争皇位的机会。 玉琭也说不准好是不好,对她来说好的是能叫四阿哥以后少个劲敌,那卫双和僖贵妃的心思也落得一场空,不好则是白叫八阿哥捡了这大便宜。 “只怕僖贵妃娘娘舍不得呢,八阿哥虽是那卫双所出,可八阿哥打一出生就被僖贵妃养在跟前儿,便是不合规矩,八阿哥甫一开口叫额娘也是叫的僖贵妃娘娘,这母子之间的感情可做不了假。” 康熙爷闻言多少对僖贵妃有些不满,他原就因钮祜禄氏一族不甚听话,不愿过早、甚至压根就不愿叫僖贵妃有了子嗣,可谁道僖贵妃一意孤行,即便八阿哥是记载那卫双名下的也不在乎,偏要抢来养着。 而今该用着八阿哥了,也该是八阿哥的福分到了,岂容僖贵妃阻挠,要怪就怪僖贵妃自作主张要和八阿哥如此亲近,不然也不消得受着离别之苦了。 然这话实在冷情,康熙爷想着玉琭也是做额娘的人,以己度人心中定然难过,这话便没说,只言回头再通皇阿玛吗商议着。 玉琭得康熙爷这句也晓得是什么意思了,这人决定的事儿拿还会在乎僖贵妃的感受,他觉得好就最是好了。 这一说话在池子里泡的时间就不短了,玉琭指尖子都泡皱巴了,连催着康熙爷出来擦干穿衣用膳去,今儿个早些歇息,再有事儿也只管推到明日。 康熙爷无不应的,拉着玉琭陪他用膳不说夜里还想着留人,然康熙爷才回来便留她过夜,可叫人瞧着一股子急切劲儿,怪不好意思的,再者玉琭也惦记着四阿哥,昭宁也离不得她,末了还是执意回去了,可叫康熙爷遗憾着。 不过下午也不是没得了甜头,康熙爷到底疲累,便顺了玉琭的心思,若明儿玉琭不来他便去玉琭的蕊珠园就是了,左右两个人能腻在一块儿就好,也不拘着在哪儿待着。 玉琭先去寻了佟佳氏,想着看着佟佳氏用可药再瞧四阿哥,谁道到了观澜榭四阿哥也还未走,小孩儿倒也十分懂事,他额娘不在便替了他额娘的活儿,正伺候着佟佳氏用药呢。 佟佳氏抬头见玉琭来了还笑:“真真是货真价实的娘俩,连哄人用药的说辞都一模一样的,连用罢药甜嘴的果脯都择的同一样,可心有灵犀得很。” 四阿哥接过药碗也说笑也一句:“儿臣不过都是跟着额娘学的罢了,若是六弟在此六弟定然也这般,不过皇额娘既这般说了,儿臣就不给您拿蜜枣子了,省得用腻了,您尝尝这咸口的,儿臣刚用了一个,眼下还觉口中留着咸香呢。” 四阿哥巴巴递上去一块儿肉松饼,一手捏着一手在下头托着递到佟佳氏嘴边儿,方方面面都顾得周全,佟佳氏心头且不知有多熨帖,即便没甚胃口也强用了两口去。 “是好的,只是我吃药吃了个水饱,余下的可用不下了。” “那就放着吧,明儿我叫膳房的做些更小的来,一口一个最好,如此你吃用也方便。” 玉琭给人递上一盏茶漱口,怕佟佳氏口苦,又叫人洗了梨子来,她亲自削皮切了薄薄的片儿叫佟佳氏含着,如此也润喉润肺。, 第673章 其乐融融 “这细枝末节的你就莫上心了,这二日还得叫你同端嫔几个操持着中秋节的事儿,可叫你费心。” “这算得了什么,左右不过往膳房递一句话的事儿。” 说话间,玉琭见佟佳氏将口中的梨片咽下去了,忙又给人切了一片含着,总归是嘴不能闲着,能吃用多少便吃用多少。 然这动作不过是重复了三四次佟佳氏也就用不下了,一个巴掌大的梨子还剩下四分之三,玉琭转手给了四阿哥,四阿哥三两口就吃完了,如此一比对可更显得佟佳氏胃还不及猫儿大,身上能长肉可就怪了。 眼见着时候不早了,佟佳氏和玉琭又说个几句便叫娘俩回了,玉琭自是压得一肚子话要和四阿哥说,也就没再逗留,娘俩这才刚出了观澜榭的门四阿哥就拉住了额娘的手,半边身子都贴着额娘走。 “额娘,儿子想你了,今儿不想去西花园那边住着了,可能叫儿子跟您一道回蕊珠园去?儿子还没好好看了妹妹呢。” 四阿哥自大了些鲜有这样撒娇的时候,玉琭也是想极了四阿哥岂有不肯的理儿:“便是你不说额娘也得将你带回去,下午见你阿玛,额娘为你讨了几日清闲,你只管陪着额娘和你弟弟妹妹住着去,待什么时候开始按部就班读书,再同你弟弟回西花园住着也不迟。” 四阿哥登时见了喜色:“如此甚好,这几个月说是出去长见识的,然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下也是没少读书,半分不敢懈怠的,在外头吃喝也没在额娘跟前儿吃得细致,您看儿子肚子都瘪了,都快有那盈盈一握的身姿了。” 四阿哥这话逗得玉琭直乐,恰该坐上回蕊珠园的小舟了,玉琭只管将四阿哥揽在怀里坐着,抬手抚了抚四阿哥的肚子确实瘦了好几圈,顿时心疼了。 “原就数你和六阿哥吃得圆润,而今六阿哥还肉嘟嘟的,你出去一遭回来倒像是个拔高的细竹了,吃不吃宵夜?蕊珠院里就有小厨房,里头什么食材都齐备,额娘亲自给你弄去。” 四阿哥自是连连点头,下午只顾着陪皇额娘说话做事了,见皇额娘忙碌且精神头有不大好,他那儿舍得人再操心,只孝敬着罢了。 “可就等着同额娘一道吃用了,一会儿吃馄饨成吗?若是麻烦便还是用些面罢了。” “麻烦什么,你爱吃什么额娘就给你做什么,只劳烦你帮额娘看着灶,切菜洗菜的工夫可不能叫火灭了去。” 娘俩到了地方,手挽着手欢欢喜喜地直奔小厨房了,都没顾得上进屋看了六阿哥和昭宁,还当他俩已然睡了,谁道做到一半儿六阿哥就抱着昭宁寻来了,也闹着也吃呢。 只是素馅的馄饨侍弄得也快,花月莺时也帮衬着,没一会儿便弄出四碗来,连昭宁也分得两个,她已然是能用了辅食的年纪了,然怕她这般年纪吃盐不好,碗里两个便给她另备的没料的馅儿,汤里抓了一把虾米和紫菜煮的,吃着倒也鲜香。 四阿哥今儿在他乌库玛玛那儿都没细看了妹妹,而今小孩儿就坐在他跟前儿了,四阿哥都顾不上吃,先是将昭宁抱在怀里好一番逗,一直拉着妹妹肉嘟嘟的手不肯撒,末了用馄饨也是他亲自喂的昭宁。 见昭宁胃口好,一口就能干掉半个大馄饨,四阿哥还高兴得什么似的连连夸,如此可叫六阿哥吃醋。 “有了昭宁四哥可是瞧不见我了。” 瞧六阿哥那酸溜溜的小模样,四阿哥连有凑过去捧了六阿哥的碗作势要喂:“怎连小妹的飞醋也瞎吃,不就是喂饭,你要是不嫌害臊四哥这就喂你。” “来,咱胤祚乖哈,张嘴哥哥喂!” 四阿哥掐着声儿,比喂昭宁时的动作声调还夸张,六阿哥见此顿时惹得一脸臊红,鸡皮疙瘩逗起来了。 “四哥饶命!我错、、错了还不成!可放过我吧!” 这小半年未见,六阿哥口吃的毛病倒是好了许多,四阿哥心下感概,也不逗弄六阿哥了,放下碗还老大哥一般抚了抚六阿哥的发顶。 “哥哥不在,你这小半年可乖,可好好帮衬额娘了?” 见四阿哥问得正经,六阿哥也收了些笑意,然他素来依赖四阿哥,非挪着凳子贴着他四哥了才小声道。 “当然了,哥哥不在,我便是额娘和小妹的依靠了,我可懂事了半点儿不叫额娘操心的,寻常得空也帮着额娘哄小妹玩儿,小妹甚少哭闹也是乖的。” “咱们小六真是长大了,如此四哥可就放心了,一会儿咱俩一道睡,四哥有好东西奖励你。” 四阿哥和六阿哥吃不停话不停,昭宁猛然见了四阿哥也精神得很,咿咿呀呀不停,谁也不知她说的什么,然只见她一双大眼睛只盯着四阿哥看,料想是喜欢四阿哥的,到底是亲兄妹呢,便是没见过也有那血脉里的亲近。 玉琭只觉她这跟前儿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别看先前只是四阿哥不在,可少个孩子就是少了好些热闹。 蕊珠院的灯直亮到后半夜才熄,中间听见昭宁换尿布时哼唧的声儿玉琭起了一回,看着奶娘哄了昭宁,她又去厢房里看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小哥俩还搂着睡的,别提有多亲近。 玉琭给小哥俩拭了拭背上的薄汗,面上的笑意不自觉的就冒了出来,倒也是久未这样欢喜安心过了。 翌日玉琭没叫人惊动了孩子们,由着他们睡了懒觉,然玉琭自个儿可没这好命了,一早便陪着佟佳氏用膳去了,后她又同佟佳氏说了过继的事儿,二人稍作安排便去给太皇太后娘娘请安,也是看看娘娘什么意思。 待至春晖堂,康熙爷果真是已然在了,正同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商议着。 “、、、、、哀家原也是觉得八阿哥最合适,然想想还有些不舍便搁置了下来,而今你既做了决断哀家也没甚好说的了,只是僖贵妃那儿你得提前知会一声,再怎由不得她,也得看在她疼爱八阿哥的份儿上说一句,免得寒了人的心。”, 第674章 软硬兼施 本就是僖贵妃手伸得长了,做了太多不该她做的,而今反叫旁人还得顾及着她去,康熙爷心头略有不爽,然皇玛玛既开了口,他怎么着也得叫人知会人一声儿去。 不必想,僖贵妃定然是不肯的,少不得要闹一闹,康熙爷心思一转,择日不如撞日,干脆现下就叫僖贵妃过来说话,他同太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皇贵妃俱在,料想任僖贵妃闹也闹不大。 “既如此,依着孙儿的意思不如现在就叫僖贵妃抱着八阿哥来吧,孙儿也是许久不曾见过八阿哥了,之后送去纯亲王府,便是想他也不能时时见着了。” 太皇太后娘娘欣然应允,虽是见八阿哥不多,然也知道那是个康健活泼的孩子,这样好的孩子她老人家岂能不喜欢,待送去纯亲王府了可不就是不常见了,便是叫尚佳氏常来一年到头也至多这五指之数。 而今苏麻剌姑年纪也大了,要紧的事儿多是落在了春白几个的身上,为显重视些,春白亲自去的,没随便差使了个小奴才。 僖贵妃得了信儿还不知那头几位的打算,只当是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终于是要重视他的八阿哥了,这便紧忙给八阿哥挑了鲜亮的衣裳换了去。 她也晓得她这额娘做的名不正言不顺,也就点了卫双抱着孩子,如此叫人瞧着也是她顾着娘俩,没只抢了八阿哥到跟前儿养。 也不过是吃盏茶的工夫僖贵妃一行人便到了,搭眼一瞧见人难得来得这样齐,她心中略有些打鼓,然思及自己自养了八阿哥后同皇贵妃和德妃有了些默契,三人之间没甚龃龉,这次过来当不是寻她甚麻烦的,僖贵妃便只规矩见了礼,叫卫双带着八阿哥给万岁爷和娘娘们见礼。 “孙儿给乌库玛玛、皇玛玛、皇阿玛、皇额娘、德娘娘请安。” 也不消得人点提着,八阿哥是个早慧的孩子,还不到周岁便会开口说话了,而今也都认了人,且挨着个儿的问了好。 玉琭没怎见过八阿哥,这猛然一见只觉八阿哥说话好似比六阿哥还利索些,待太皇太后娘娘免了礼,这孩子又挂着笑脸一头朝太皇太后娘娘扑过去了,可叫人欢喜,倒也不知是谁教的,当真是个会哄人的。 太皇太后娘娘哎呦哎呦揽着八阿哥笑着,细细问了八阿哥话,问他早膳吃了甚,问他三字经可会背了,小孩儿也不算得是正经开蒙,不过是见八阿哥早慧,便叫他去上书房听一听,偶背些简单上口的。 八阿哥连连点头,回了话之后还背起三字经来,殿里回荡的都是小孩儿清脆稚嫩的声儿,且不说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如何表现,僖贵妃是当真一脸与有荣焉,替八阿哥骄傲得很。 看八阿哥机灵至此,殿内知晓内情的奴才们都想着八阿哥许过继不出去了,娘娘多半舍不得,可太皇太后娘娘是谁,这老太太凡决定了什么倒也心硬得很,开口便朝僖贵妃含笑道。 “你倒是个会教孩子的,待八阿哥去了纯亲王府,料想也能叫尚佳氏省不少心。” 甫一听这话,僖贵妃的笑意倏地僵在了脸上,那笑像是老树蜕皮,一片片裂开从她脸上剥落下来,露出的便尽是慌张无措了。 “什么送去纯亲王府?娘娘这是何意!” 这会子那儿还顾得上规矩,僖贵妃紧着一张脸腾地从椅上弹了起来质问一句。 这态度自然叫人不喜,然念着僖贵妃将八阿哥照顾得这样好的份儿上,太皇太后娘娘和康熙爷也就没出声挑了她的错处,要紧的是先将僖贵妃给说通去。 这事儿好决定却不好开口,谁开口都得罪人。 太皇太后和康熙爷说一不二惯了,那儿做过同人解释着费口舌的事儿,佟佳氏和玉琭从前同人关系又不妥,这会子开口好似是她们出了坏主意一般,到底是太后娘娘体谅着,依着身份也不怕得罪了人,便好心开口多说了两句。 “纯亲王和世子这二年接连离世,府上已是没了承爵的人了,独独留了纯亲王妃一个,若将咱们八阿哥过继了去,一来能撑了纯亲王府的门庭,二来对八阿哥来说也是好事一桩,毕竟八阿哥出身在这儿摆着,便是再用心努力以后也至多是王爷了,如此眼下承了纯亲王的爵位岂不正好?” “僖贵妃,娘娘、万岁爷都知你是个真心待八阿哥好的,而今八阿哥有了好出去,你总不能还挡着八阿哥的路。” 太后娘娘寻常话不多,凡有事儿也不爱往前冒头,然真叫她说话做事了自然也一番手段,此软硬兼施的一番话下来,逼得僖贵妃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她这话倒也有几分真心,康熙爷膝下一共有八位阿哥,且不说旁的,只看着德妃那争气的肚子,以后多半也得给万岁爷多添几个孩子去。 八阿哥若是争气能做了康熙爷和太子的左膀右臂还好些,以后大了也能谋个正经的差事去,若是不成便至多做了闲散王,家口一多银子也紧巴巴的。 然他真没本事想做了闲散王爷不容易,康熙爷的阿哥那样多,总不能个个都做了亲王,再加上宗亲里承袭下来的,以后京中怕不是遍地都是爷了,去哪得了这么多银子养这帮子闲人? 故而能得了郡王已是烧了高香,有本事的人才能凭着本事得了爵位、地位。 而今是能看出八阿哥有些天分,可空有天分没有后劲儿也是不成,再加之出身不好,八阿哥能有机会做了纯亲王世子,成年后能直接做了亲王岂不更好? 这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机会呢,如此福分在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几个看来,僖贵妃当真不该替八阿哥拒绝。 僖贵妃一事无言,只默默红了眼睛,轻声唤了八阿哥来,死死将孩子搂在怀里,生怕谁将她孩子夺走一般。 八阿哥是僖贵妃如亲骨肉般疼着的孩子,便是有再好的去处也舍不得孩子叫了旁人额娘,她这般作态已不消多说,众人便心知肚明了。 就这僵持的工夫,立在一旁的卫双倒是心动了。, 第675章 哑口无言 明面上她是八阿哥的生母不假,可自打孩子出生她这日子就翻天覆地了,且不说吃穿住行同怀孕时有何分别,她只觉自己对贵妃来说像是一块儿抹布似的,留着上不得台面,丢了有好似有些用处。 就别说八阿哥长这么大了她从未亲自照顾过,便是同八阿哥单独相处也不曾,八阿哥凡缺什么要什么全是僖贵妃一手包办的,她至多在一旁提个什么递个什么,还不及娘娘身边的知秋姑姑显眼。 有僖贵妃这样大包大揽着,八阿哥至今都不知他的生母就近在眼前,且看着八阿哥搂着僖贵妃的脖子亲亲密密叫着额娘,或是委屈或是欣喜地撒娇,她的一颗心不亚于被油烹火炙着。 她还做那春秋大梦,指着八阿哥以后孝敬她呢,然八阿哥自小就没机会同她亲近,以后长大了即便知道自己的生母是谁,怕也亲近不起来了,更何况她素被德妃那贱人打压,万岁爷至今都不曾提了她的位份。 自己受苦受累一遭图什么! 卫双只觉心灰意冷,而今八阿哥有旁的去处,也甭管好与不好,且能叫僖贵妃不如意她心头倒也有几分幸灾乐祸般的满足。 再者八阿哥能做了纯亲王岂能不好? 有了爵位可直接压了众阿哥们一头了,她这个做生母的也总能讨些好出来。 只是眼下没她说话的机会,她的心思更不能叫僖贵妃娘娘知道了,以后多半还得在人手底下讨生活,自是得夹着尾巴做人,谨言慎行着。 卫双心头盘算着,心中欲同万岁爷亲近的心思一直未曾熄过,即便当初万岁爷心狠,生产当日还罚她挨了板子,可卫双总觉这并非万岁爷的不是,若非德妃挑拨,万岁爷怎也不是那狠心的人。 到底是得寻了机会同万岁爷直接说话才是。 还未等卫双琢磨出什么来,僖贵妃搂着八阿哥兀自落了一串子泪,惹得八阿哥也跟着好生心疼,踮着小脚捧着僖贵妃的脸拿小手擦泪去。 “额娘怎么了?额娘你别哭啊,您是不是身子不适啊,儿子叫人给您请太医去。” 八阿哥即便聪颖也还未到听懂这些复杂对话的程度,他只知道他的额娘难受落泪了,在他眼里额娘对外总是说一不二,周围的奴才们、后宫的小主就没有一个敢惹额娘不快的,额娘也是包容的,唯由着他任性。 猛然见了额娘落泪的模样,可叫他心慌又没由来的生气,心想着定然是乌库玛玛或是皇玛玛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了,奈何他听不大懂,恪守着规矩也没没法儿说长辈的不是,便只心中藏着窝火,像是额娘哄他似的,他也抱着额娘去。 见八阿哥这般作态,康熙爷更觉不该叫八阿哥同僖贵妃如今亲近,僖贵妃却更是难以割舍,一想这些人要将她的孩子夺走,她便心头绞痛得厉害。 “好孩子,叫你操心了,额娘身子没有大碍,你只好好抱抱额娘便是了。” 僖贵妃将八阿哥抱在膝头上坐着,细声细语的安抚,然对着万岁爷和上头二位娘娘,她开口便硬邦邦的,可做不来半点儿软和态度了,便是得罪人也全然不怕。 “太后娘娘说得当真是比唱得好听,口口声声为了我的八阿哥好,可你们谁问过八阿哥自己的意思?他愿意离开臣妾、离开卫氏去得这样的好吗?” “寻常有好处从未叫我们八阿哥先得过,而今倒是想起我们来了,既是这样的好的事儿,七阿哥、六阿哥、五阿哥哪个不行!娘娘句句堵了臣妾的嘴要臣妾妥协,可见这绝不是什么好事儿!若真那么好臣妾不信没人同八阿哥争!” “臣妾知自己素不讨喜,从前说话做事确有错处,可万岁爷和娘娘们若是不满只管冲着臣妾来,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八阿哥已是记事的年纪了,猛然将他扔去纯亲王府,猛然告诉他额娘换了人,此何等残忍!” “若将八阿哥过继走,那便将臣妾也一并过继了吧!八阿哥叫臣妾一声额娘,臣妾便要护这孩子一辈子去!” “放肆!” 康熙爷忍了僖贵妃许久,本就不满僖贵妃的态度,谁道不过容她说几句罢了还敢在人前儿摆了贵妃的谱,还什么一并过去,瞧瞧这话像什么样子!这般说话是在要挟谁? 真真越发没规矩了! “你口口声说自己时八阿哥的额娘,可你扪心自问,你是八阿哥的额娘吗?这后宫里能让八阿哥叫一声额娘的只有皇贵妃!” 康熙爷只这一句话就怼得僖贵妃哑口无言了,是了,甭管她对八阿哥多好,多疼爱他,万岁爷始终不曾将八阿哥记在她的名下,八阿哥还是那贱婢卫氏生的孩子,卫氏身份太过低微听不得八阿哥叫她一声儿额娘,唯有皇贵妃才是名正言顺。 僖贵妃只觉自己可悲得很,她将八阿哥当作自己的骨肉抚养教导,看他一点点成长,看他越发的依赖,声声叫着自己的额娘,听得多了倒是将自己给骗了过去,真觉得八阿哥是自己的孩子了。 见场面颇僵,太皇太后娘娘只觉头痛得紧,她是在乎纯亲王府不假然也是不舍康熙爷的孩子,本过继个孩子去是好事呢,别再结了怨才是,末了受苦还得是八阿哥。 “罢了,即便是过继也得着钦天监择了好日子,最快也得是入冬了,中间少不得叫尚佳氏也来瞧瞧孩子,得叫她们投缘才好,僖贵妃你回去好好想想吧,在座的谁也没针对的意思,不过都是为了八阿哥好罢了。” 没太后娘娘那样的软硬兼施,太皇太后娘娘此苦口婆心一句倒是入了僖贵妃的耳。 僖贵妃稍冷静了些,她岂不知依着八阿哥的出身能承了纯亲王的爵位当真是修不来的福气,可明白是明白,舍不舍得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再者即便她不是八阿哥的亲额娘,她娘俩有深厚的母子情谊,以后依着她钮祜禄氏一族的人脉、能耐,也不至于连个好差事也寻摸不得,一大家子只能靠着爵位那点儿食邑过日子。, 第676章 自取其辱 僖贵妃心中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八阿哥做了纯亲王许也忘不得他们的母子情,一会儿又想孩子本就不是他的,八阿哥一叫尚佳氏额娘,时候久了怎还会想起她来,且能在眼前能攥住的才是自己的。 “臣妾一时情切对娘娘和万岁爷言语不敬,还请娘娘和万岁爷原谅则个,这事儿属实太过突然,还容臣妾细想些。” 见太皇太后娘娘点了头,僖贵妃也没再梗着脖子个人作对,只紧紧抱着八阿哥迈着碎步飞快出了门,后头跟着一串儿小跑的奴才,瞧着像是有鬼在后头追。 走到半截儿,卫双忽得哎呀一声儿摸了摸自个儿空空如也的耳垂,僖贵妃蹙着眉心事重重的,也没心情管卫双怎么作妖,只听人说想回去寻寻耳坠子她便点了头,直接将卫双给撂在了原地。 卫双低着头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前头瞧不见娘娘一行的影子了这才挺直了腰杆儿,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她便迈着飞快的步子往东边万岁爷回清溪书屋的必经之路去了。 她生八阿哥那天挨罚伤了腿,养了这一二年瞧着是没甚大碍了,寻常走路也看不出什么不妥,然就像谁的谁知道合不合脚一般,她这腿到底恢复了几成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下雨下雪的天她的腿像是泡在醋缸子里似的酸疼得厉害,像是这般好天还好受些,然却不能走快了,一快就一跛一跛地,走路模样难看不说,那伤处又隐隐作痛。 然她为了八阿哥的前程,也为了自己可能得的那点儿好处,些个疼啊难看的也顾不上了,卫双只怕错过了机会,这辈子只能在僖贵妃的手指缝下头捡了残羹剩饭吃,斜着肩拖着那条疼痛的腿竟也能跑得飞快。 眼看着快到万岁爷的渊鉴斋了,卫双不敢再往前走了,只寻了一处阴凉靠着个小树歇歇脚,双手从头摸到脚细细整理仪容,即便头上只簪了几朵子绢花也得细细侍弄好去。 一想一会儿要见万岁爷了,卫双心中隐隐竟还有些雀跃和期待。 可时辰一点儿一点儿的过去,眼看再拖下去就不好同贵妃娘娘交代了,卫双心中的期待几乎被消磨殆尽,险准备灰溜溜的走了,这才远远见着了个面熟的公公快步过来。 那人正是魏珠魏公公,见形色匆匆大抵是过来给万岁爷拿什么去的,眼看着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该午膳了,万岁爷还不回来,卫双便知万岁爷十有八九又是去玉琭那贱人处了。 然今儿也不能白来,那魏珠也算是能在万岁爷跟前儿说上话的,卫双攥了攥袖中难得攒下来的银锞子,一不做二不休,面上立刻挂了笑意迎了上去。 “这可巧了,奴才给娘娘折花来竟还能得见公公您,公公这是去哪儿怎不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着?” 一旁树中忽得冒出一个人来,可给魏珠吓得小心脏都跟着颤了一颤,好在是青天白日的,这要是夜里非得吓掉人半个魂儿去。 魏珠看清眼前人,心中一哂,也不揭穿卫双:“是巧了,娘娘当真是好雅兴,这时候了还肯叫你来折花。” 见魏启也不递了梯子来,只揣着明白装糊涂,卫双可急了,时辰可等不得她,若是耽搁久了少不得又被贵妃娘娘打骂磋磨,左右周围也没人,卫双索性直接上前塞了银子去。 “嗐、也不是好雅兴,奴才是专唯八阿哥的事儿来的,奴才虽是出身低微,然好歹也是八阿哥的生母,知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俱是为八阿哥好这才提了过继的事儿,奴才虽是不舍,然晓得这是八阿哥的大机遇,不舍得也舍得了。” “贵妃娘娘也是极疼爱八阿哥的,只是还一时转不过来弯儿,还请公公在万岁爷跟前儿美言几句,这事儿我们全凭万岁爷做主去。” 魏珠眼睛滴溜溜一转,当即就明白这位打的什么主意了,这银子他瞧不上也觉得烫手,干脆又往卫双手心子里塞了回去。 “这话到底是贵妃娘娘的意思还是卫小主你的意思咱家都心知肚明,小主别嫌咱家说话不中听,这二年小主能做得了自己的主已然是不容易了,有些事儿不该你操心的别操心。” “八阿哥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不假,可八阿哥是龙子,便是出身不好也尊贵非常,眼下小主您还能时常见着八阿哥就偷着乐吧,别把自个儿看得太要紧,不然娘娘和万岁爷缘何只知会了贵妃娘娘不直接跟您说话去?” “以后可莫要叫万岁爷在这儿瞧见小主您,不然啊,以后您还能不能站得起来到人前儿可就说不准了。” 说罢,魏启直接便甩袖走了,徒留卫双面色铁青地僵在原地。 从前没有八阿哥的时候她只觉自己受了什么折辱都忍得下去,毕竟什么出身她还是知道的,可她已然生了八阿哥了,有八阿哥生母这道子身份竟还同往常一般,魏珠的话巴掌似的往她脸上扇。 卫双脸皮子是烫的,手心儿里的银锞子更是烫得她拿不住。 卫双都不知自个儿怎么回的,到了僖贵妃跟前儿也不见礼。 僖贵妃正喂八阿哥吃肉羹呢,见卫双丧着个脸回来了,只当是人小家子气,不过丢了个耳坠子便像是丢了魂儿。 僖贵妃今儿也是被万岁爷那句不是八阿哥额娘的话激着了,不愿瞧见卫双的脸,忙打发人下去,省得杵在她跟前儿好似时时提醒她八阿哥的额娘到底是谁一般。 “八阿哥汗湿的衣裳你去洗了,以后再想洗怕也没机会了。” 原是打发卫双的,可僖贵妃说罢反倒自个儿又上心起来,眼眶热热地包着泪,看着八阿哥一口一口吃得正香,她心头当真是酸涩得发皱。 “好吃吗八阿哥?额娘今儿有些分心了,这肉羹瞧着样子是不好,也不知味道如何。” 八阿哥鼓着两腮朝僖贵妃笑眯了眼睛,好好咽下去了才回话:“好吃的啊!额娘的手艺最最好了,儿子就爱吃额娘做的吃食,旁的都不爱!”, 第677章 不要紧的 第677章 不要紧的 僖贵妃闻言又忍不住揽着八阿哥贴了贴脸:“咱阿哥喜欢就好,额娘给你做一辈子的吃食去,谁也分不开咱们。” 八阿哥不明所以,他这年纪只听得同额娘再一起一辈子的这句话就再满足不过了,连连笑着点头,学额娘的话去:“谁也分不开咱们,谁也分不开咱们!” 话都说到这儿了,僖贵妃还有什么决心下不来的? 待哄罢了八阿哥她这便叫知秋给家里去了信,哥哥近来忙着久不来见她了,而今只怕她自个儿护不住孩子,必得得哥哥相助才是。 为了八阿哥,便是得罪了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也在所不惜! 宗亲里还有那么多孩子可选的,凭什么偏要夺走她的八阿哥,怕是有些人就见不得她好,这里头莫不是皇贵妃和德妃还出了不少鬼主意,这才叫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这样执意于八阿哥。 僖贵妃紧张过了头,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翌日好不容易得盼哥哥颜珠来,谁道僖贵妃才说了此事,颜珠便速速发了话。 “你糊涂什么!这事儿你莫要再自作主张了,万岁爷如何说你便如何做去!也省得这小拖累砸咱们手里!” 僖贵妃一听这个就急了:“什么叫拖累,卫氏就是再叫万岁爷不喜也不干八阿哥什么事儿。” “他是皇子,是万岁爷的儿子,即便眼下不得喜欢,以后八阿哥总有长大的时候,总有被万岁爷看见能耐的时候,万岁爷这做阿玛的总不能同一个孩子置一辈子的气,八阿哥做了什么,他何其无辜!” 颜珠见妹妹如此只觉恨其不争,她原先的心气儿去哪儿了,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一心觉得八阿哥好。 “无辜?他小小年纪是没做什么,可他是怎么来的你和卫氏都再心知肚明不过了,你们原就在万岁爷心里落了下乘了,而今算是个叫万岁爷改观的机会,你若还抓不住便是再来十个我也救不了你!” 一说这事儿颜珠就忍不住发火,若无妹妹任性他眼下的处境定要比现在好得多,他是晓得万岁爷的心思的,防备着钮祜禄氏一族,不愿钮祜禄氏一族出了皇子,至少不那么早,待太子长大些,妹妹无论是生了阿哥还是公主都不会对太子又甚影响了。 此防备虽是叫人不大舒服,可颜珠明白此有得必有失,万岁爷只求平衡并非处处打压着,以防别家冒头,那就必得从旁的地方给了他们钮祜禄氏一族好处。 只要妹妹听话,这好处必是他的,如此,他安安稳稳护得钮祜禄氏一族世代簪缨、拟于王侯不好吗? 这风水轮流转,说不得待太子继位后,钮祜禄氏也得出个做皇后的女儿。 可这些妹妹统统不懂,年纪轻轻也不知在着急什么,偏要一错再错,而今还要拉着钮祜禄氏一族为八阿哥赴汤蹈火,颜珠是断然不肯的。 见妹妹还要犟着脖子同他对着干,颜珠耐心告罄,抬手阻了僖贵妃的话头。 “莫要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原我就告诫你了,不要在八阿哥身上浪费太多感情,你可见过万岁爷给过那卫氏好脸色?自你强养着八阿哥后万岁爷又来看过他几次?本就是个被厌弃的皇子,你还偏丢不开手,而今为难了倒是知道寻家里做靠山了。” “你只知道有难了就给我去信,可知我如今因为你已然快要失了圣心,若再跟着你胡闹以后这个家便是阿灵阿做主了,咱们都得看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脸色。” “你是我亲妹子,你听我一句劝,这事儿由不得你做主,你再不情愿也得将八阿哥拱手相让,还不如做出些个欢欢喜喜的样子来莫再惹人厌烦了。” 僖贵妃这二年只顾着养八阿哥了,不过是过年过节的才见见家人,也不怎听闻家中的变动,一听家中嫡出的幼弟要压到哥哥头上了,她惊得心头陡然一耸。 他们虽是同阿灵阿是同父的亲兄弟姊妹,奈何没甚感情可言,一来是因嫡庶有别,二来阿灵阿年纪比她们小一大截子,她刚入宫时阿灵阿才不过将将六岁,小孩儿逢年过节入宫请安的机会也不多,自没多少亲厚感情可言。 她便是同阿灵阿再怎么一脉同气,也做不来同亲哥哥颜珠那样随意,什么事儿都可求到家中去,哥哥在家中伸展不开,她在宫中也难免束手束脚。 这可当真是没法子了,一边儿是哥哥的前程,一边又是难以割舍下的八阿哥,僖贵妃惯是个心冷的人也忍不住一再为了这事儿落泪。 “、、、、、哥哥的前程要紧,家里的事儿也要紧,左右就我是个不要紧的,得为了所有人所有事儿让路去。” 颜珠到底是个在乎妹妹的,见妹妹这样伤心也怪不落忍的,掏了帕子给她:“唉,哥哥知道你心中不好受,不过万岁爷也不是不在乎你,若真不在乎何必还提早知会了你?” “八阿哥一时半会儿还去不了纯亲王府呢,你且趁着这阵子适应着些,莫要再整日带着八阿哥了,届时分别也不至于太过难受。” 可话再怎么说还是要将八阿哥从她身边割舍了去,这劝慰的话还不如不说,僖贵妃一时更是难过,连哥哥也不愿见了。 颜珠无法,只得叫知秋几个好好伺候她们主子,他不便多留便就这么走了。 这过继的日子一日不定,僖贵妃便惶惶不安一日,她做不来同八阿哥疏远,只得将八阿哥看得更紧了些,夜里都几次惊醒忍不住守在八阿哥跟前。 如此才不过一个月的工夫,僖贵妃便憔悴得紧了,许是整日睡不好的缘故,她脸色都是暗黄的,待尚佳氏得了信儿来看八阿哥,见僖贵妃这般心中也冒出一股子苦楚来。 都是做额娘的,哪里不知道对方的心呢。 尚佳氏也是个善良的,依着她的心思属实不愿意夺了人唯一的孩子,奈何这是太皇太后娘娘和万岁爷的心意,也是为了自家爷在她也走了之后还能有个惦记的人,她说不出一个不字,只能耐着心同八阿哥相处着。, 第678章 乱了套了 第678章 乱了套了 抛开这些难过和不快,八阿哥当真是个好孩子,光是犹如小牛犊般康健的身子就让尚佳氏欢喜极了。 隆僖是个病怏怏的,富尔祜伦更是承了他阿玛的胎里弱,寻常吃奶都叫人求爷爷告奶奶般心焦得很。 八阿哥不一样,吃喝都不消得哄,只寻常用羹就能自个儿用了一大碗去,他还聪慧懂事,半点儿不怕生人。 尚佳氏本来心中还对僖贵妃有些歉疚,然见这样好的孩子,还是喜欢占了上风,只恨不得这便抱回府上做了自己的孩儿。 八阿哥是个不认生的性子,见尚佳氏这位面善的婶婶时常来,也十分疼爱他,八阿哥便也对她十分亲近,一开始只是主动将自己喜欢的点心让给尚佳氏,后来再见人便能欢欢喜喜跑到门前去迎了。 僖贵妃也因此越来越焦虑,起先还能对尚佳氏做出些好脸来,后来无意间听尚佳氏问八阿哥愿不愿意跟她出宫去王府玩儿,八阿哥欣然同意时,僖贵妃彻底绷不住了,连礼数都顾不得了,这便叫知秋将尚佳氏“请出去”。 尚佳氏虽是对僖贵妃的态度略有不满,然她心中到底含着几分歉意,也没得底气同僖贵妃理论什么,便又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儿点了卯,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 可即便尚佳氏不说太皇太后娘娘该知道的不知道的也都尽数知道了,也是这会子她才动了气,气僖贵妃不懂事。 先前刚同她说这事儿的时候不接受就罢了,而今都已然过去一个多月了,尚佳氏都同孩子熟悉了起来僖贵妃竟还没想通,做出这般叫人为难的失礼之事。 本事心软念及僖贵妃的感受,眼下瞧着倒是不如快刀斩乱麻了,省得叫人得寸进尺! 太皇太后娘娘下了决心,这便着人叫来康熙爷说了此事,催着钦天监快些定了过继的好日子,省得僖贵妃再做出什么糊涂事儿坏了两家的情分。 康熙爷正因沙俄的事儿忙碌,先前一仗是收复了雅克萨不假,然谁道他着前脚带兵一走,后脚沙俄又卷土重来将雅克萨给夺了去。 因是打了个措手不及,留在雅克萨收拢的将士们未有准备,且手上的枪炮又不及沙俄的更先进,自是折损不少,彭春、郎谈几人无法,只得收拢残兵先让出了雅克萨,退居呼玛和瑷珲两处休养生息,至于是打是不打,什么时候再打还得等朝廷裁决。 康熙爷此前一再提了研制新火器的事儿,可朝中反对声音不小,而今又在这上头吃了亏叫将士们丢了命朝廷才知道厉害,康熙爷当真是又气又失望,想想朝中几位固执迂腐的大臣,已是几夜不曾睡过好觉了。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可研制新式火器并非一日两日之功,着下头人拼了命的干最快也是腊月里能送去百余杆火铳,这可远远不够啊。 一日不收回雅克萨,沙俄便猖狂一日,康熙爷心头梗着这事儿嘴角都急出了燎泡,外头不稳便罢,偏僖贵妃又这般,当真叫人心烦。 康熙爷只吩咐梁九功去钦天监催一催,至于僖贵妃处他是没工夫去的,干脆交代下去劳皇贵妃再费些口舌。 可谁道佟佳氏一早去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回去的时候却是咳着血被人抬出来的,再一打听,竟是僖贵妃不服皇贵妃管教,言语激烈不说还朝皇贵妃动了手。 虽只是推搡,可佟佳氏的身子哪里经受得住,只是稍受了些惊吓便又嘴唇乌紫、咳嗽咯血了。 这下可是惹了圣怒了。 阿哥的事儿什么时候由得一个无关紧要的的后宫女眷决定了,僖贵妃可是连八阿哥的额娘都不算呢! 僖贵妃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康熙爷自也不再顾及什么情面,直接叫梁九功将八阿哥抱去西花园同阿哥们一道住着,僖贵妃有事无事都不必再见孩子了。 这一弄僖贵妃处可是乱了套了。 “你们休想将我的孩子夺走!你放手!” 梁九功带着西花园的嬷嬷们前来抱走八阿哥,可这头梁九功还没碰着八阿哥的衣角就被发了疯似的僖贵妃照着脸挠了一爪子。 梁九功“嘶”地倒抽一口气凉气,拿指尖子碰了碰伤处竟见了血,这若是落了疤他岂还能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僖贵妃不知好歹就罢这可是要断了他以后的路! 梁九功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激出火气来了,什么娘娘、阿哥,在万岁爷跟前儿又都算得了什么! “还愣着做什么!你们不上难不成叫万岁爷亲自动手吗!” 且听梁九功一声令下,几个粗壮的嬷嬷,手脚麻利的太监顿时不再犹豫扑了上去,又拖住僖贵妃奴才们的,有去掰僖贵妃胳膊的,八阿哥被吓得哇哇大哭,一声声喊着额娘。 屋里喊叫哭闹声此起彼伏,末了,见前头嬷嬷抢走八阿哥就跑,僖贵妃头发散了鞋子掉了一只也顾不上了,拔腿就奔出去追,因怕失了体统知秋几个含泪将自家娘娘给抱住抬去了屋里,主仆几个又哭作一团,从未这样无助过。 卫双混在其中冷眼看着,捂着脸装出悲痛来,然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压不住。 八阿哥她是想管也管不得了,然僖贵妃欺压她这样久,如今也总算是见人跌了跟头,当真是狠狠出了口恶气。 这事儿不能这样就算完了,僖贵妃想着八阿哥被抢走时的场景,想着八阿哥哭喊着叫她额娘的样子,她心头就受不住了,连忙叫人替她收拾好,她便直奔万岁爷所在的渊鉴斋,一言不发的跪在外头,只求万岁爷肯见她一面。 她如今也知道万岁爷是狠了心一点儿情面也不讲了,若再闹受苦的还得是八阿哥,僖贵妃已是顾不上要恨谁,心头痛的几近要呕血,跪的这会子她想了很多,到底还是情愿将八阿哥割舍下来,只求万岁爷莫要对八阿哥那样残忍。 好歹趁着还未去纯亲王府的这阵子,叫八阿哥身边能有亲近的人陪着,若不能是她,叫卫氏过去陪着孩子也好,毕竟是生母来着,卫氏怎能不疼他? 能为八阿哥这般考量,僖贵妃对八阿哥的爱竟比卫氏还纯粹。, 第679章 突然来信 第679章 突然来信 可万岁爷正忙碌,也是气僖贵妃的所作所为,断不肯见她,只管叫她在外头跪着去。 而今已然将近十月里了,天倒不熬人,就是僖贵妃惯是身娇体贵哪里跪得这样久过,只跪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个膝盖并小腿就麻木得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了,僖贵妃咬了咬牙,为了八阿哥她又有什么坚持不下去的呢。 本以为至多万岁爷至多叫她跪两个时辰便唤她进去了,可谁道这一跪快到天黑也不曾见有奴才出来请她进去,中间阿哥们捧着文章进进出出,倒也有不忍心的叫人给她递了茶递了垫子。 可僖贵妃岂能接受,更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再咬牙坚持,若不然就因为跪累了、跪疼了便起来了,岂不显得八阿哥在她心中也没那么要紧。 眼见这天擦了黑,僖贵妃抿了抿干涩的唇已是累极饿极了,猛然听得吱呀开门的声儿,僖贵妃顿时将脊背挺直了去,眼睛巴巴望着,见是梁九功出来了,她便觉得十有八九是万岁爷心软要请她进去了。 可谁道梁九功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急匆匆往外奔去,约莫只两刻钟的工夫便回来了,身后带了个麻色袍子的男人。 那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白而无须,含着腰低着头小步子迈得飞快,僖贵妃上下打量了一眼,便觉这多半是个公公,就是不知打哪儿来的。 莫不是纯亲王府的?尚佳氏不想要八阿哥了? 僖贵妃隐隐含着些希冀,这段时日她倒也没抱着八阿哥日日枯等分别的时候,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娘娘的主意她改不了,然叫人替她同尚佳氏好好商量商量却不是不可以。 尚佳氏并非是非八阿哥不可的,只是这是万岁爷和娘娘的好意罢了,她不好拒绝,然若是她给尚佳氏的好处够多,料想尚佳氏的为难也算不得为难了。 尚佳氏没了丈夫又没了儿子,正是招人可怜的时候,她想要谁不想要谁娘娘哪有不肯的。 只是这尚佳氏属实小心谨慎并不敢得罪人,僖贵妃叫人登门几趟也没谈出个所以然来,本是不抱希望了,今儿这一遭倒是叫僖贵妃好生期盼。 思索间那外头来的公公便跟着苏培盛进去面圣了,门关的死死的僖贵妃也听不见里头的动静,只得再耐着性子跪着去。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奴才贸然前来是有要事禀报。” 来的这位确是公公不假,康熙爷还对他有些印象,这位是隆僖跟前儿的掌事公公安康,从前最得隆僖信任。 隆僖走后尚佳氏不想亏待旧人,原想着还留安康在府上管事,可安康一心为主,自请给自家爷守陵去了,许是日子过得清苦,安康瞧着不及从前白胖些。 “可是东陵有什么不妥?” 隆僖就葬在东陵,安康如今又伺候不了主子了还能有甚要紧的,康熙爷可想不出,只觉是隆僖陵墓处许是有些不妥。 安康微微摇头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了上前,梁九功接过细细检查了,没发现里头夹带了什么害人的这才又交给了康熙爷。 康熙爷一瞧,上头写着的“皇兄亲启”几个字竟是隆僖的笔迹。 康熙爷没急着打开,只先看向安康等着人解释去,当初他可是守在隆僖的榻旁送了隆僖最后一程的,隆僖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怎又冷不丁冒出一封隆僖的亲笔信,这信又是为了什么? 康熙爷搓了搓微微发毛的信封一角,只觉这事儿多半是冲着孩子来的,隆僖已死自不能解释什么,可若是有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打着隆僖的幌子、、、、康熙爷想了想外头跪着的那个,顿时疑窦丛生,连隆僖的亲信也信不过了。 安康顶着万岁爷审视的目光压力不可谓不小,可这事儿确没甚猫腻可言,他甚至不知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回万岁爷,这信是我们王爷临走前两个月给奴才的,奴才不识字也不敢打开王爷的信,只是牢记着王爷的嘱托。” “王爷当时已预感自己命不久矣,然惦念着福晋和未出生的小世子便不得不做出最坏的打算。” “王爷说若是福晋没能平安生产或是这孩子不幸夭折便将这信递到宫中给您,若是福晋和孩子一切都好,这信便也不必叫主子们知道,免得徒增伤悲。” 康熙爷很快琢磨出安康话中的不对:“既你们主子爷如此安排了,那为何世子夭折小半年了你才将这信给送来。” “八月之前朕不在京中便不提了,可眼下已然是十月里了,能有什么事儿叫你拖了两个月才将这信送到朕跟前?” 安康越发愧疚,头又低埋了不少:“说来惭愧,奴才整日守在东陵,对外头的情况一概不知,小世子夭折后因年纪小也没能同王爷葬在一处,待奴才知道时已然过去月余了。” “也是奴才失职,先前只晓得福晋和世子过得好将这事儿险些忘了,半个月前忽降了雨,奴才受寒狠病了几日,高烧迷蒙间竟梦见了王爷,这才想起来了王爷早前的嘱托,不耽搁,奴才病稍一好就来了,还请万岁爷责罚。” 安康说得倒是恳切,康熙爷又问安康可还有旁的话要捎来,见安康摇头便将他打发了去。 事关隆僖的遗愿,康熙爷不敢贸然决定,他甚至不急着看信,只又将巴尔善又召来,细细查明安康的底细,查人这半年私底下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但凡有半点不妥,这信就看不得信不得。 康熙爷且等着消息哪也不去,一想起隆僖他这心头就闷闷地,替弟弟遗憾难过。 康熙爷难得怔愣,坐在案前入定般一动不动,直至巴尔善后半夜归来康熙爷才入梦初醒般抬头。 “如何?” “回皇兄,暂未发现安康同人私下往来什么,此人从搬去东陵那日起便未见过生人,整日独自洒扫、煮食,日子过得相当简单,前几日也确大病过一回,还是送菜的奴才发现他久不出来接应这才知道安康已是病得意识不清了。”, 第680章 峰回路转 第680章 峰回路转 康熙爷一听这个便知安康未说了假话或是为了钱财受人驱使了,这信还真是隆僖先前留下的。 先前康熙爷是不愿信不想看,而今知道真是隆僖留给他的信了,他又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看了,隆僖已是走了一二年了,可凡想起隆僖的模样康熙爷心中还是蒙上了些酸涩感,不敢轻易触碰去。 巴尔善还在跟前儿立着,康熙爷先将人安排了去:“夜里还叫你跑着一趟属实辛苦了,你若现下回府怕是也没甚时辰歇息,倒不如叫梁九功领着你去清溪书屋的偏间歇着,朕今儿在渊鉴斋就不回了。” 巴尔善没接了他皇兄的好意,只腼腆笑笑:“皇兄还是叫臣弟回去吧,今儿玉玳身子有些不爽,着太医给瞧了说是又有喜了,孩子才将将一个月多些,如意又实在调皮总闹她额娘,臣得回去替玉玳分担些。” 一听这个康熙爷面上也带了些笑:“你倒是瞒得紧,若今儿不见你还不知你家有了这样的好事,夜里就不打搅了,明儿一早朕就叫梁九功带着赏去你府上。” “前几日同皇玛玛说话时她还念叨你呢,说你只疼着如意竟是旁的孩子一个都不想要了,只一个到底不成,谁道说着说你府上便有了好事,左右这一胎不管男孩女孩都好,以后都能给如意作伴。” “你若是这两日府上忙碌,着人将如意送来德妃这儿也使得,如意同六阿哥年纪相仿最是能玩到一处了。” 巴尔善连忙欢喜应下了,这二年他同玉玳都有意避着呢,就是怕玉玳身子还未养好又受了苦,谁道这伴驾回来小别胜新婚,两个人一时没收住就又有了,他担心之余到底是欢喜的。 又要当阿玛了岂不高兴,太医来给瞧过说是玉玳身子也一切都好,他也就安了心了。 “那臣弟就不跟皇兄客气了,待明儿便小忠送了如意来,如意同德妃娘娘也情谊深厚,此前也念叨着呢,她能过来且不知怎得高兴,皇兄和德妃娘娘可莫太惯着她才是,她真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 一说起如意二人都忍不住笑了,康熙爷也是没少见如意岂不知她的性子,八旗里的格格们本就自由些,不讲究汉人那大门不出二门的规矩,如意格格自小被巴尔善宠着更是活泼得紧。 不仅小嘴儿能说会道还跟巴尔善学了些武艺傍身,就没人不喜欢她的,前阵子听说跟康郡王家的小儿椿泰起了争执,那孩子也是娇惯的,嘴笨吵不过如意竟一言不合动了手。 如意挨了一拳头一声也不吭,且抓着椿泰领口就把他摔在地上了,骑在椿泰的肚子上左右开弓,只几个耳刮子下去就把椿泰打的哭爹喊娘。 椿泰还比如意大了半岁,他先动手又不占理,倒也晓得丢人,已是半个月不曾串门子出来玩儿了。 兄弟俩说笑了一阵儿,康熙爷心中也轻松了不少,待叫人送走巴尔善后他才增了些勇气打开了隆僖的信,且细细一字一句看着,康熙爷叹了又叹。 “倒也是个用情至深的人。” 信上隆僖对自己的身子早有预料,甚至不大看好尚佳氏腹中的孩子,只觉自个儿这病弱的身子多半也得传给孩子去,然能有了孩子已然是感谢老天恩赐了,不敢再奢求旁的。 想着他走了、待孩子也走了,尚佳氏多半也要活不下去了,皇玛玛疼惜他,到时必提了过继之事,可他也知道他们兄弟几个皆子嗣不丰,过继了谁的怕都如割肉般舍不得。 隆僖左右也不觉王府后继无人有什么,只惦念着尚佳氏,便想着也不必寻了男孩过继,只求康熙爷着人在宗亲中抱来个格格给尚佳氏养着,如此女儿也能同母亲更亲近些,叫尚佳氏少些寂寞。 待那格格长大后也求康熙爷给做门好亲事,莫叫孩子远嫁,省得尚佳氏又一番难过。 康熙爷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心说隆僖这信倒是来得及时,他虽是已然同皇玛玛决定了要将八阿哥送去,且不说僖贵妃怎么闹,八阿哥好歹也算是他的亲骨肉,要说半点儿不舍也不至于。 而今有了隆僖的信,僖贵妃算是闹不起来了,也算是给他解决了一桩麻烦。 然僖贵妃这事儿到底是办得不美,康熙爷对人也诸多不满,算算时辰若再叫僖贵妃跪下去就得出个好歹了,康熙爷又定定吃了盏茶,这才着人叫僖贵妃进来说话。 从巳时半跪到快丑时了,僖贵妃早摇摇欲坠仅凭着一口气撑着腰杆儿了,得了万岁爷的唤她自己已不能站起来进去,还得是魏珠和小高子连扶带拽将人拖到了万岁爷跟前儿,将人放下来双膝又触了地,僖贵妃疼得眼泪险些掉下来几串儿,稳了半晌儿才勉强跪直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康熙爷并未心软,见僖贵妃还一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只冷哼一声:“请什么安,朕不安。” “朕说的话下的令对贵妃半点儿无用,贵妃不开心就能伤了皇贵妃,只不如贵妃的意贵妃便长跪不起着要挟,动不动便要搭上性命,依着朕看以后这宫中便贵妃做主好了。” 僖贵妃顿时冷汗直冒,她知自己这般定然叫万岁爷不喜,可即便有了准备仍是心中不安,只怕万岁爷一怒,不仅叫她见不着八阿哥,连她自个儿如今的地位也是保不住了。 可即便怕,有些话还是要说,有些事还是要做。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自认做了八阿哥的额娘,忍不住要护着八阿哥罢了,臣妾而今也不求万岁爷收回过继成命了,只求八阿哥还叫臣妾额娘的这段日子能过得开心,能叫臣妾多见他几面,也算是全了我们这了了二年的母子情。” 康熙爷理解亲生母子之间的深切感情,却不理解僖贵妃同八阿哥之间的亲厚,他知一开始僖贵妃养八阿哥是有目的的,故甭管如今僖贵妃对八阿哥有多真心,康熙爷只觉僖贵妃含着些演戏的成分在。, 第681章 过继事了 第681章 过继事了 即便康熙爷已然决定要依着隆僖的遗愿行事了,他仍不会叫僖贵妃轻易如了意,只有试探着,也顺便叫僖贵妃知道自己的身份,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不该做。 “你这话说的八阿哥竟不像是朕的儿子了,好似朕整日如何虐待他一般,你口口声声为了八阿哥好,那不知你又能为八阿哥做到何种程度。” “若要叫你从贵妃之位和八阿哥之间做抉择,你又如何选?是要身份地位荣华富贵还是要八阿哥在你身边,你若没了眼下的地位独独带着八阿哥吃苦,八阿哥怕不是还要怨你。” 一说这个僖贵妃果真无言了,她到底不是八阿哥的生母,无血脉的天然联系,她怎能不怕自己万一失势,恐八阿哥长大后觉得她拖累对她生疏了去,到时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可白白付出一场了。 可现在八阿哥尚且年幼,若眼下就对八阿哥的疼爱有所保留,以后还怎么求得八阿哥的孝敬,僖贵妃也觉万岁爷不至于轻易降了她的位份,说话自然是要体现自己的一颗慈母心的。 “以后的事儿臣妾自是不知,只知道眼下臣妾是真将八阿哥当做自己的骨肉疼爱,八阿哥也离不开臣妾,许也是臣妾自私了,只想着他快乐些,没想过旁的。” 康熙爷听着也没露出满意或是不满的神色,只说八阿哥仍是记在卫氏的名下,他如今也该是正经启蒙的年纪了,就不再回僖贵妃跟前儿住着,僖贵妃若是想八阿哥便每月逢一见一见,如此已然是相当宽厚了。 “你到底不是八阿哥生母,八阿哥叫你额娘于理不合,眼下朕看在你对八阿哥真心的份儿上就不计较从前了,可以后若再不规矩,你便是再来求也无用。” 僖贵妃一听这个,哪还不明白万岁爷是不打算叫八阿哥送走了,顿时激动得涕泗横流,只觉自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不枉她劳神费心又险将双腿给跪坏了去。 僖贵妃从未这样感激过康熙爷,先前还恨人心里没她,专挑了她和八阿哥来磋磨着,而今得了这话却又觉得万岁爷很是慈眉善目了。 “臣妾多谢万岁爷开恩,定然谨遵圣意,断不敢违背、、、、、、” 僖贵妃保证的话说了一箩筐,然康熙爷心头一哂,并不当真,只又告诫人好好去给皇贵妃配了不是去,之后也懒得再听僖贵妃说话,只管打发人出去。 说完话外头天竟都该蒙蒙亮了,康熙爷只觉身心俱疲,然这事儿还不算完,先前叫尚佳氏同八阿哥相处了不少时候了,而今却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念着隆僖对尚佳氏的用心,康熙爷也不能直接着人回尚佳氏一句就算完了,他也不方便同尚佳氏直接说话去,这事儿还是少不得皇玛玛和皇贵妃上心,在中间斡旋些。 既是要过继女儿了,康熙爷想着便也不拘着一个,偌大的王府就她们小娘俩也是孤独,多给几个格格陪着也使得,又不是养不起。 着梁九功上心些打听,才半日便得来消息,说是宗亲里有家红带子的妾生了一双女儿,还是四月五日的生辰,正是富尔祜伦走的第二日出生的,单说这日子便是巧了。 除去这巧合,那一双孩子生得也好,身子也康健,若是寻常人家得了还不知怎得将这小姐妹俩视作珍宝养着,可当主母的强势善妒容不下妾生的孩子,孩子才一出月子便叫人抱去庄子上养了。 而今小姐妹俩已然有半岁了,还一次没见过自己的生母亦没见过阿玛,全是下头婆子们养着,若是长大了多半也学不得甚规矩,年纪一到便被主母随意嫁了去。 梁九功左思右想觉得甚是合适,一来两个孩子年纪小好养熟,二来也没同生母生父亲近过,分别时也不觉痛苦,三来人家正不想要,给了尚佳氏养着是正正好的。 至于身份低些也无妨,好歹也是红带子来着,也不是甚远的亲,只是门户没落了些罢了。 康熙爷一听也觉得不错,成不成的先叫人将两个格格抱来宫中给皇玛玛过过目,此一瞧确实生得粉雕玉琢可爱非常,老太太也起了些怜惜,这便唤尚佳氏来相看相看,若是不成也给孩子们找个旁的归宿,总得比野草般长大得强。 尚佳氏迷迷蒙蒙前来还不知所为何事,只想着许是钦天监将日子顶下来了,娘娘请她再同八阿哥亲近呢,只是不知僖贵妃可想通了,上一次闹得不打痛快,她心里也为难得紧。 然过去亲眼见了隆僖的信,尚佳氏少不得又落了一箩筐的泪,有道是夫妻一体,隆僖岂能不知尚佳氏独自撑起门楣的艰难,故这遗愿也是落在了尚佳氏的心坎上,只是抱来格格养着,且不知叫尚佳氏觉得轻松多少。 只还有些觉得对不起自家爷,是她身子不争气,没给爷生了个康健的孩子,没能好好撑起王府。 然反复看着自家爷的信,尚佳氏心中也放下不少,自家爷临终前只怕她过得不好,处处体贴安排着,她怎能辜负,合该将自家爷的那一份儿也好好活下去,将日子过好了。 而后再见那小姐俩,尚佳氏便没甚抗拒欢欢喜喜接受了。 小姐俩乃双生子,乍一看无一丝区别,然熟悉的人才知道区别在何处,常近身伺候的婆子将姐姐的袖子撸上去了些,露出了上头一块儿蝴蝶状的红色小胎记给尚佳氏瞧,尚佳氏一看又泪眼婆娑了。 隆僖身上便有这么一块儿蝴蝶形的胎记,富尔祜伦身上也有,而今又看见这小丫头的,当真是合该来做她的孩子,是隆僖怕她寂寞,特派下来两个小仙童来陪她了! 众人一听尚佳氏的话也不少唏嘘,太皇太后娘娘尤其听不得这样的事,也跟着抹了抹眼睛,后又赏了好些东西,这才叫人护送着娘儿仨回了府。 这事儿总算是了了,康熙爷如蒙大赦,午膳都没用便一头扎去蕊珠院寻玉琭了,四阿哥和六阿哥这二日读书用功,搬去西花园小住二日,故院子里只有玉琭、如意和昭宁三个。 康熙爷过去了一手抱一个孩子,还矮着身子往玉琭身上贴了贴,俩个孩子不知挤在一处作甚呢,只觉好玩儿,咯咯好笑了一阵儿,如此可叫康熙爷也跟着轻快不少。, 第682章 活泼灵动 昭宁就罢了,而今到底还小也听不懂话,然如意还在呢,她个小人精夹在中间康熙爷倒是不好意思黏着玉琭说体己话了,只是给玉琭使了个安抚的眼色,先哄了怀里的孩子去。 “如意几时来的?怎没跟你哥哥姐姐们玩儿去,昭宁还小只怕你们玩不到一处呢,还得叫你迁就着她去,可是觉得无趣了?” 如意常常入宫,也常见康熙爷,下头宗亲里的孩子们都怕皇上,可偏就她大胆,也许是她总得康熙爷偏爱的缘故,她素来不怕人,这会子说话也笑嘻嘻搂着康熙爷的脖子去。 “回皇伯伯话,我一早就被阿玛给送来了,早膳都是在马车里用的,上午就在乌库玛玛那儿见了哥哥姐姐们了,不过听说明儿几位大人考教阿哥们,四哥和六弟弟都忙着读书呢,我便没打搅,只陪着昭宁妹妹玩儿。” “倒也没觉得无趣,妹妹十分活泼有趣呢,额娘如今不方便来,我也该替额娘好好陪陪德娘娘才是。” 康熙爷将怀里的昭宁递给了玉琭,腾出一只手来刮了刮如意的鼻梁子,抱着孩子同玉琭一前一后进了殿。 “哎呦,几日不见咱如意格格这样懂事了,都知道替你额娘费心了,昨儿皇伯伯见你阿玛,你阿玛还说你皮猴子似的不老实,可见是不能听他一面之词的。” 如意听这话还叉着腰轻哼一声,那活泼灵动劲儿直叫人发笑:“在府上我也是要做大姐姐的人啦,阿玛还总觉我是个孩子呢!我哪里不知道阿玛将我送来是怕我闹着额娘了,我才不胡闹呢,也就是为了叫阿玛放心我才乖乖来的,他们二人可叫我费心!” 康熙爷闻言顿时大笑,心说也怪不得巴尔善疼如意格格,这样好的孩子谁不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着? 康熙爷顺着如意的话说着,还怕如意表面上大大咧咧实则心头落寞:“府上真真是离了咱如意不成了,不过你阿玛倒也不是怕你闹腾才将你送来的,只是你额娘如今身子要紧,你阿玛只怕顾着这头忽视了那头。” “昨儿他夜里特过来求的,生怕你受了冷落,想着你同四阿哥六阿哥要好,你德娘娘也有阵子没见你了,叫你来畅春园好好松快松快,也省得你额娘害喜吃咽不下,劳你担心。” 如意连连点头,她倒没多想,到底是从小被阿玛额娘用爱灌注的长大的孩子,没那患得患失的劲儿,甭管家里怎么安排她都欢喜,来畅春园住着也是高兴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眼看着该用午膳了,如意而今也很又做姐姐的样子,从康熙爷身上跳下来叫奶娘抱着昭宁一道净手去。 也是这会子了康熙爷才有空拉着玉琭说了几句体己话,低着头微微靠着玉琭舒了口气。 “可叫你辛苦了,爷听下头人说你一日里有半日都顾着皇贵妃的身子,余下半日也不得歇看顾着孩子们,若是觉得累了回头叫人将如意送去西花园同纯禧几个住在一处也使得,几个小丫头在一块儿也有话说。” 玉琭望着如意蹲下身来叽叽咕咕同昭宁说话的样子眉眼带笑:“辛苦什么,也就是有如意这个开心果来了才叫我开心许多,你若将人赶去西花园住着了,我可就无趣了。” 康熙爷点了点头,先前皇贵妃被僖贵妃闹了一回,他忙着也没顾着去,不由地问:“皇贵妃身子如何?爷听说僖贵妃还同皇贵妃动手了?” 下头人形容夸张了些,玉琭前些日子甫一听说也吓了一跳,急急去看了却无什么大事,不过是为了叫僖贵妃吃些暗亏,玉琭倒不好说了实话。 “是僖贵妃情急之下推搡了佟佳姐姐一下子,伤倒没什么就是吓着了,姐姐身子惯不妥,被这一吓可又躺了几日不见精神,今儿也不知怎的僖贵妃转了性儿特去观澜榭给佟佳姐姐赔了不是,姐姐便也没计较,可瞧着还是得养十天半个月许才能好些。” 康熙爷一听这个便觉自己对僖贵妃还是太宽厚了,顿时眉头紧蹙,琢磨着在什么地方给佟佳氏做主。 玉琭同康熙爷朝夕相处岂能不知人想什么呢,她此前倒也同佟佳氏达成了些共识。 僖贵妃正为八阿哥的事儿受苦受难呢,便是万岁爷再罚也罚不到哪儿去了,这事儿就作罢了,不必求万岁爷做主,不过是叫万岁爷跟厌恶僖贵妃几分,连带着更不待见八阿哥,省得以后碍了四阿哥和六阿哥的路。 “总归姐姐这做苦主的都不计较了,爷就莫多想了,反倒是爷为这事儿操心劳力,我同姐姐好生挂心,下午可还要忙?若不忙就在我这儿多歇歇。” 康熙爷点头:“爷过来寻你便是想着多在你这儿松快松快的,昨儿一宿未眠,直忙到眼下,可叫爷累得不轻。” 玉琭还不知康熙爷这样劳累呢,顿时就心疼了,又催着人快些布菜,吃饱了好赶紧的叫康熙爷歇。 而今天气很是有些凉了,玉琭叫人上些热乎乎的砂锅子,里头各色肉、菜一炖便是一上午,盖子一揭开腾腾热气裹着香气扑面而来,顿时叫人舒张了冷缩的皮肉,胃口也随之大开。 康熙爷熬了夜本是没甚胃口的,然被这热腾腾的香气一勾,就着香米一连用了三碗才停。 如意也吃得不少,一大一小末了连饭后的茶都用不下去了,只一道歪在罗汉榻上缓缓消食,可叫玉琭又好一番笑。 玉琭净了手一人给喂了一颗山楂丸子去,如意坐不住又去厢房看人哄昭宁午睡了,康熙爷则挪到里间儿躺好拍着榻沿叫玉琭陪他。 玉琭还不知康熙爷为何收回成命不叫八阿哥过继了,这会子正好问问,可谁道康熙爷才说了隆僖留了信,没能细细道来便耷着眼皮儿睡着了。 玉琭颇有些忍俊不禁,也不忍再将人叫醒,总归知道是纯亲王留了话了,若不然僖贵妃就是将腿跪断了也无用,她亲自伺候着给康熙爷擦了脸,这才陪着人歇下。, 第683章 各自忙碌 然康熙爷说是好好松快的,可才不过睡了一个半时辰又被梁九功唤了起来,雅克萨那儿还有得布置,听闻是又有军务送来,片刻不得耽搁。 康熙爷匆匆忙忙回了渊鉴斋,玉琭这儿也照旧带着孩子们玩儿去,时不时与佟佳氏作伴。 这一忙便又到年节里了,本是想着回宫过年的,奈何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愈发不济,已是受不得舟车劳顿,园子里环境多少比宫中好些,康熙爷为了太皇太后的身子便也收了回宫的意思,且好好叫人备置着在畅春园过年的事儿。 佟佳氏的身子也耐不住劳累,康熙爷亦不想叫僖贵妃掌了六宫之事,干脆将庶务尽数交给玉琭,另点了惠嫔和端嫔帮衬着。 玉琭往年都是帮衬佟佳氏的份儿,哪有她亲自做主的时候,而今眼看着都进腊月里了康熙爷才将这大权给了她,可真真是将玉琭为难透了。 园子里同宫中不一样,不能循着宫中的旧例来,每一样都得精打细算,旁的细枝末节就不说了,光是小年祭灶这一项便十分繁琐。 往年要在坤宁宫煮祭肉的大灶前祭灶神,这次不在宫中,地方就得另定,规矩上的事儿不消得玉琭操心,然那三十二道祭品需得玉琭盯着下头人采办,出不得一点儿差池。 玉琭整日忙忙叨叨孩子也顾不上管了,幸而四阿哥和六阿哥在年终上书房的考教中得了甲等,康熙爷高兴着便多给了孩子们半个月的假,四阿哥和六阿哥可没少哄着昭宁玩儿,如此可是叫小孩儿对额娘少了几分惦念。 玉琭忙得脚不点地的时候心中可没少埋怨康熙爷,她可没那贪恋权柄的心,过年光是忙着自个儿宫里的事儿就不得闲了,偏还给她这样重的担子。 除去她,后宫里多的是想为万岁爷分忧,争着抢着要管事的人,僖贵妃不成不还有惠嫔、荣嫔?即便她们都不成,交代给元后的妹子平嫔也是极好的,到底是高门出身的女眷,打小学的就是掌家的本事,要玉琭说可个个都比她自个儿强。 满宫上下唯她不愿多事儿,康熙爷可真真会挑人。 可真见了康熙爷,玉琭的埋怨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康熙爷为了过个好年也加班加点忙着批折子处置公务。 年节里与寻常不同些,为表圣恩体恤,康熙爷还得择了一年到头有功绩、勤恳的地方官员的折子,在里头夹了御赐的福字叫人送过去,些个王公贵族家的也得赐了福,园子上些个要紧宫室门前的春联也得康熙爷写个几幅。 饶是康熙爷一贯惜笔墨,赐福不多,这林林总总加在一处也不少了。 只忙公务倒也罢,偏年节里还得赐宴走规矩,玉琭布置着,康熙爷支应着,二人忙得团团转,竟是连躺在一处说说话的工夫也没有。 这头过了宴,康熙爷只觉自个儿头一天的酒意还未消呢,翌日又得祭灶了,这一日规矩甚多,还得劳累着皇贵妃去。 祭祀时,先由礼部的官员奏请康熙爷和佟佳氏诣佛前、神前和灶君前拈香行礼,奏请送燎毕,礼部官员用长筷子击打簸箕,这便是“打灶”了。 走了这头的规矩,梁九功在炕上设鼓板,佟佳氏先至,康熙爷驾临则坐炕上,自击鼓板,唱“访贤一曲”,祈求玉帝派贤臣下凡,以辅佐朝政。 一旁执事官等听闭、焚钱粮,各宗亲大臣,后宫众女眷、阿哥公主们静听。 一年到头,也就听得康熙爷这一次一展歌喉了。 康熙爷唱歌算不得好听,倒不是音色不佳,约莫是有些跑调的,玉琭听了几年了至今不知康熙爷用的是什么调子,好似年年也都有些不同。 虽只有康熙爷自唱自伴,然那鼓板敲的响亮,康熙爷的声儿也沉沉压着,在炕上盘膝而坐,华丽吉服加身,倒是很有几分气势在。 待康熙爷唱毕,玉琭瞧瞧抬着眼皮瞟了他一眼,竟正瞧见康熙爷缓缓舒了口气,玉琭忍不住笑了笑,才知这对康熙爷来说算不得什么轻松的事儿。 最后,焚烧灶王神像,飞扬的烟尘寓意“灶神升天”,康熙爷、皇贵妃及众人跪待火尽,然后返回各自住处,待天一擦黑,当日在值宿的王公大臣也都放假,便于他们回家祭灶。 这一天下来也就是这时候众人才能缓口气,康熙爷换下吉服,悠悠哒哒就往蕊珠院去了。 还未进院子,康熙爷便听得院子里孩子们笑声阵阵,快步进去一瞧,满院子灯火通明,格式鲜丽的灯笼挂着,瞧着竟像是提前过了上元节一般。 四阿哥和六阿哥各远远立在东西两头,哄着中间的昭宁做选择呢。 四阿哥手里拿着昭宁爱吃的果条,六阿哥手里又拿着昭宁爱玩儿的玩具,俩当哥哥连声而唤着昭宁的名字,可叫小昭宁纠结坏了,不知是先扑向四哥的怀抱还是六哥的,后来小丫头啃了啃手指干脆扭头往她额娘的方向跌跌撞撞扑去了。 想着额娘会伸手将她搂在怀中的,额娘说话最管用了,且一声令下甭管是四哥还是六个都得巴巴将她喜欢的送到跟前儿来,再不必纠结什么,可谁道昭宁都攥着额娘的一摆了,还不见额娘抱她。 一抬头额娘窝在椅子上,怀着揣着手炉正打盹儿呢。 “额额、、、、” 昭宁只会叫这么一声儿额额,然她话音还未落被忽得被人从后头抱了起来,一双大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小嘴儿,昭宁忙瞪着双大眼睛扭头去看,待看清了人立刻眉眼弯弯带了笑。 是阿玛来了呀! 康熙爷朝孩子嘘了一声,只怕惊扰玉琭好眠,然玉琭当真是累极了,不然也不会这大冷天坐在外头看着孩子们吵闹玩乐时便能睡熟了去。 康熙爷什么时候将她抱去里间躺好的玉琭都不知,只半夜渴醒要吃茶摸索间才发觉榻上还有个人,可将玉琭吓清醒了,再一细辨才知是谁。, 第684章 冰嬉庆典 康熙爷觉轻些,玉琭这一动康熙爷就醒了,他摸索着搂住了玉琭的肩,忙拽着被子给人搭了搭。 “怎么了?可是梦魇着了?” 康熙爷沙哑着声儿问了一句,屋里地龙烧得旺,睡着不觉有什么,一醒来只觉口干舌燥。 玉琭稍俯下身来枕着康熙爷的肩膀:“有爷陪着呢怎会叫我梦魇着,就是渴了想着叫人送了茶来呢,谁道往旁边一摸多了个大活人,可叫我吓一跳。” 康熙爷一听这忍不住哼笑两声,先扬声叫人进来伺候茶水,这才抚着玉琭的背笑道:“谁叫你睡得太沉,连爷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将你抱进屋的都不知。” 外头花月点了几盏豆大的灯来,正叫康熙爷瞧见玉琭的嗔怒:“还不是爷疼我,什么事儿都交代给我去。” 康熙爷无言以对,先将手伸出帷幔接了茶盏给玉琭,又自个儿用了茶,待二人解了渴又躺好罢康熙爷才开了口。 “皇玛玛和皇贵妃身子俱不好,旁人爷也信不过只能叫你多担待些了,能者多劳嘛,爷知道你是个再妥帖不过的人了,你办事爷放心。” “再者爷不是还点了惠嫔荣嫔、端嫔帮衬着你?你动动嘴皮子就是了,且叫下头人忙去。” 玉琭哼了一声:“爷说得轻巧,爷头回委以重任于我,可不得处处用心着,坏了事罚我事小,叫爷没面子事大呢,再者有些人架子可大,怎敢随意差使。” 康熙爷一听这话就知道下头人多半阳奉阴违不听玉琭差使,真真是该罚的,可这大半夜的不兴说这不高兴的事儿,康熙爷且耐心哄着。 “嗐!都是爷的不是了,派给你的人手少了,明儿爷叫成嫔通嫔几个也受你差使去,你想用谁就用谁,谁要不听话你只管搬出爷来罚人,不叫你当那恶人去。” 玉琭要想给谁穿小鞋早就寻了康熙爷告状了,不至于等到这会子才吐露出来,左右只是有些嘴上的不合,她倒不至于治不住人,便也不提了,且又说起冰嬉的事儿了。 太皇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尤在冬日里觉得难挨,下头的孩子们都是有孝心的,也记不得是谁请安时提了一句冰嬉,这可叫娘娘上了心,直言自己也不知还能过几个年了,年节里看看冰嬉,叫孩子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下头人哪听得娘娘这话,不就是冰嬉,腊月里正是滴水成冰的天儿,地方准备起来可不难,无非是紧着人排一排些个有趣味的节目,这事儿还归玉琭同内务府操持,近来也就是在这事儿上多废了些心。 前些年打仗耗费的银子多了,宫中一直省着用度,故而这冰嬉也是又几年没办过了,循着旧例也没甚意思,玉琭绞尽脑汁琢磨了些节目出来,这会子一一同康熙爷说了。 康熙爷一听果真是废了好大的劲儿,不由更心疼人些,忙又开口拨给玉琭几个得用的人,若非康熙爷跟前儿也有得忙,他定将梁九功拨给玉琭差使。 “待忙完这阵子爷带你去玉泉山松快松快去,那儿有几眼温泉,到时候孩子也不带庶务也不理,纯过去玩儿,就咱们俩。” 玉琭一听去玩儿眉眼里就带了笑:“那敢情好,就只怕爷说得轻巧到时候反而挤不出空来,可说好了,便是你没空也得允我过去玩儿几天,我今儿这通牢骚倒不是不愿替你替佟佳姐姐分担什么,只是真觉得累,真不觉权力是什么好东西,太累人了。” 康熙爷顿时大笑,笑玉琭都三个孩子的额娘了竟还如十来岁时玩儿心甚重,他心软这岂有不答应的理儿:“好好好,都依你,定叫你玩儿够了才回来,若爷没空便叫孩子们陪你,总不能叫你孤零零的。” 两个人说笑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泛上困意来,相拥着睡了去,翌日一早谁都没没能睡懒觉,一道用了膳便又各自忙碌了。 然过了除夕仍不见玉琭松快,这初二宗亲们便来园子上请安顺便陪着太皇太后娘娘观冰嬉了。 冰嬉同布库一般,算是一种传统的体育运动,也涉及军事操练,不过眼下不同于努尔哈赤那时候了,这些年冰嬉娱乐意味重了些,不过这开场还是得得弄出气势来。 内务府咨取八旗及前锋统领、护军统领等处,每旗照定数各挑选善走冰者二百名,预备冰鞋、行头、弓箭、球架等项,分兵丁二翼,每翼头目二十名,着服红黄马褂,余俱服红黄齐肩褂,幼童四十名俱服马褂,背小旗,按八旗各色以次走冰。 光是这开场林林总总就得上去小五百人,热了场子之后开始表演的第一个项目叫“抢等”,即是后世的速度滑冰。 因不是什么严肃的庆典,康熙爷还出了彩头,宗亲们上去不少年轻的小爷和格格们打算比试,连阿哥公主们们也跃跃欲试,便依着年纪性别分为十岁以上、以下四组比着,便是不讨了彩头过年热热闹闹也好。 统共就绕三圈儿,很快就决出个一二三来,阿哥们一个没赢,反倒是纯禧拔得了女眷组的头筹,太皇太后娘娘就爱看孩子们热热闹闹玩到一处,病中难得开怀,可是赏了不少好东西下去。 后来又比了抢球,转龙射球,这些便是八旗各派好手上前比试了,当真是精彩纷呈,叫人目不暇接。 自然这比试下来不是一日就能决出来的,这回办得大,得三天才办得完,最后便是冰上舞狮和些个冰舞了,阿哥公主们有心,还特排了一场节目献给他们乌库玛玛。 类似是花滑的样子吧,不过阿哥公主们年纪不齐,冰嬉也练得不甚熟练,便只是穿着彩衣随着乐曲摆出些造型来,末了再一人献祝一句,便足够叫太皇太后娘娘高兴了。 太皇太后娘娘挨个儿赏着,好东西流水似的往外送,然也没忘了背后的功臣,还当众拉着玉琭夸赞,赏了几箱子好东西。 玉琭满心的孝敬,甭管先前多累,得见太皇太后娘娘这般开怀也就知足了,这最大的事儿了了,之后只管叫人依着规矩旧例行事,她这才得了几分松快好好享受了年味儿。, 第685章 捡个孩子 至元宵节,上午走了规矩忙活完,下午康熙爷还悄悄带着玉琭和四阿哥、六阿哥微服出门逛了逛。 年节里不设宵禁,天虽是擦了黑,然这热闹才刚刚开始。 老百姓忙活一年了,都指着年节里松快松快或是寻摸个地方摆摊补贴家用,至棋盘街,可谓是摩肩接踵、灯火璀璨犹如白昼,各式灯笼虽是没宫中的珍贵精致,然胜在颇多巧思,街两侧的小摊也卖什么的都有,吃的喝的玩儿的用的。 四阿哥和六阿哥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见什么都得惊叹一番,两个孩子素来成熟懂事,然到了这地方也不免染上些孩童的任性气儿,看见什么都央着阿玛额娘买。 除了卖东西的还有杂耍的,顶缸、吞剑、打铁花、、、、、引得人阵阵叫好,四阿哥和六阿哥只觉外头比园子上办的宴还精彩,且掏了自个儿过年得的金银花生瓜子撂出去打赏,又得杂耍班子卖力表演好半晌。 接下来还有得逛,一行人也没停留太久,玉琭挽着康熙爷的手臂四下看着,她同康熙爷不是头回出来过节,故而没孩子们那激动的劲儿,只是忍不住同人叹道。 “如今与从前比着不知繁华多少,百姓们也鼓了钱袋子,咱们在宫中在园子里憋着看不出来,这一出来就能看出爷寻常于国事上有多用心了。” 康熙爷早不是喜怒形于色的年纪了,早瞧了各地的折子,他也知道除了雅克萨的战事,旁的皆一派欣欣向荣,可眼下得了玉琭的夸,康熙爷仍旧心头美滋滋得很,相当受用着,只不好表现出来,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淡淡道。 “爷整日忙着,是得忙出些样子来,不然可都对不起叫你独守空房的日子。” 玉琭听人不正经的话面上微红,攥着拳头轻轻锤着康熙爷下子:“这可还在外头呢,爷不怕叫人听了笑话!” 康熙爷忍俊不禁,将玉琭牵得更紧了些:“怕什么,叫人听见就听见了,咱们感情这样好还叫人眼红羡慕呢!” 他们一家四口携奴才侍卫们边走边说笑,后琢磨着寻个地方歇歇脚,往前一望还瞧见了熟人,福成正领一队兵马维护京中安全呢。 福成如今也是身居高位,寻常不消得叫他做这样辛苦的活儿,只是年节里开放宵禁,京中人多人杂,少不得多派人手维护京中安稳,他又素来认真做不来骄狂的劲儿,便是并非自己当值也每日多带人巡一圈儿去。 本是微服私访,康熙爷和玉琭都只远远看着没想着惊动了人,谁道六阿哥嘴快,当即高声喊了舅舅去,福成闻声甚是耳熟,他坐高头大马上又看得清楚,只撇头意扫遍见了万岁爷一行,紧忙下马上前问安。 倒也知道万岁爷和娘娘不愿惊动人,福成便没点名身份,言语间只唤个老爷和夫人,称呼四阿哥和六阿哥便是小四爷和小六爷。 康熙爷摆摆手免了礼,因是在外头说话便也随意许多:“今儿过上元节呢怎不在家陪陪太太?爷同玉琭出来这一个多时辰了,见了几班巡防唯你身份最高。” 福成笑着谢了康熙爷的关切:“臣是用了元宵才出家门的,今年各处安稳也无天灾,百姓们安居乐业手里有了闲钱便总想着来寻些消遣,城门来禀说是今儿入城的比往年多了三成。” “尤其是棋盘街,这两尺见宽的一块儿青砖都恨不得站七八个人去,臣不放心便有多安排两班人巡一巡,还别说,今儿臣光是捡走丢的孩子便捡了十来个了,这若是被拍花子的捡走,年节里还不知添了几家愁。” 康熙爷和玉琭外头一望,那一队将士中间果真有抱着孩子的,孩子或是笑或是好奇,全然没走丢的自觉。 “若朝廷中再多几个如你这般无私的,大清必然比眼下更安稳繁荣。” 福成可受不住夸,连道不敢,康熙爷见福成正忙也歇了叫人伴驾的心思,正欲叫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四阿哥忽地咦地一声,指着其中一个侍卫怀中的小男孩儿道。 “可否劳烦舅舅叫人将那个穿宝蓝色衣袍的弟弟抱过来?我瞧着面熟,像是见过的。” 福成闻言一顿,紧忙招手叫人抱过来,他正头疼不知如何将这些孩子们安置下来,若是四阿哥能认出最好,他直将孩子送回府上了,也省得挨着个儿的哄,要知些个孩子们连话都说不利索的。 “阿哥当真见过?捡的这几个孩子里,就他半句话也不说,对兄弟们抗拒得很。” 四阿哥做不准的事儿也没先应声,只好好看了看这小孩儿的脸,待瞧见其眉心的小红痣时便基本可以确认了。 “你是忠达公府的玛礼善吧?年前你额娘曾带着你给太皇太后娘娘请过安,依着你眉心的痣娘娘说你是个有福相的,你别怕好好看看我,我是四阿哥,你当时也见过的,我弟弟还给了你琥珀奶酥吃。” 那孩子也不过四岁多的年纪,本就内向,甫一走丢更是害怕,他含着泪怯生生的看了四阿哥一眼,又看了看六阿哥,可算是想起琥珀奶酥那事儿了,顿时拉着四阿哥大哭起来。 “阿哥、阿哥吉祥,我、我要回家!” 众人一听这个便知四阿哥是没认错人,思及这孩子的身份也不由纳罕,忠达公府的小爷怎还能走丢了,出门连个奴才也不带吗? 再者就康熙爷所知,忠达公诺敏而立的年纪,膝下子嗣不丰,原只有一子一女,这玛礼善乃是忠达公诺敏的老来子,平日里可宠着惯着,而今落了单可是罕见。 思量间,玛礼善也不叫旁人抱了,非黏着四阿哥不可,他年纪小个头也矮,抱着四阿哥才勉强及四阿哥胸口,四阿哥也回抱着他,好一副保护的样子。 六阿哥见状便开始捻酸吃醋了,只觉四哥要被人抢走,当即也扑到四阿哥怀里去,同玛礼善一左一右将四阿哥夹在中间。, 第686章 从实招来 “哎哟!好啦好啦,可抱得我都喘不上来气了,一手一个我拉着你们总可以吧。” 四阿哥笑着,只觉自己像是个护犊子的大鹅,将自己的孩子们夹在咯吱窝下头护着。 趁着孩子们正闹,福成忙派人寻寻忠达公府的人去,若寻不着人他便派人送回去,做事便求个有始有终。 然众人在人来人往的街口立着等到底不像样,正好康熙爷和玉琭欲寻个地方歇歇脚,前头有个小二层的茶楼,瞧着门脸虽是简陋了些,不过出来玩儿便也不讲究那么多了,且包下个雅间,吃口淡茶也别有风味。 也是在茶楼坐定了,四阿哥见玛礼善情绪缓和了些,这才敢问他为何出了府又是跟谁出来的,可玛礼善也不知是迷糊还是怎得,先是说跟大姐姐出来的,说罢不知想起了什么又紧忙改了口,说是同二哥一道出来的。 四阿哥见状便也知道多半是问不出来什么,便只陪着玛礼善静心等一等。 众人倒也没等多久,不过是就着茶水吃了半碟栗子糕,便听得外头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奔来,那主仆二人连招呼也顾不得打,直绕了屏风闯了进来。 “小弟!你可叫我好找!天爷,好在是寻着你了!” 领头那人话音还未落,人却先一步冲到了玛礼善跟前儿,将这孩子抱在怀里上上下下看了好一通才放下心来,忙拉着弟弟给诸位见礼。 “多谢各位军爷、贵人们,我不过是扭头买个吃食的工夫弟弟就不见了,若非有诸位相助,我便派人去报官了,届时可少不得慌乱麻烦,还不知贵人、军爷们怎么称呼,家住何处,不才明日便亲自登门拜访致谢。” 这位小爷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也是站直了说这话时才叫人看清楚打扮和长相。 忠达公诺敏如今担着礼部尚书的职,他虽是清廉,然前年去世的老忠达公海图可是两朝肱骨,这爵位可是他实打实为自己和儿孙挣来的,这样的人家自然有其煊赫底蕴。 故而这位小爷虽是打扮不惹眼,然观细节绝非一般人家能穿戴得起的,袍子是月白色带水纹的,外头着雪青的貂裘马褂,领口和袖口掐着毛边儿,盘扣都是用指甲盖儿大小的白玉做的,头上的六合帽也同马褂一般用料,中间也嵌着一块儿白玉。 上街搭眼儿一瞧,没点儿底蕴的人家多是穿深色的衣裳,如此耐脏不必时常换洗,或是年纪稍上来些的、成了家的爷也多半不着浅色,这小爷穿得可鲜亮,乍一看小姑娘似的白皙柔嫩,可再一细看眉眼又含着些英气,偏他有身量不高,肩膀窄薄,倒是有些雌雄莫辨了。 众人明里暗里打量着,一时纳罕,倒是不知这位是忠达公府的哪位小爷了,瞧着可面生,唯玉琭抬了抬眉,含笑露出一幅看戏的模样。 康熙爷同玉琭不愿暴露身份,便知让福成回话支应着,福成先自报了家门,这便问人身份去。 “小爷客气了,此乃臣等职责所在当不得您亲自登门,只是事关府上小二爷安危,不得不慎重些,您一来便说是小二爷的兄弟,不知您怎的称呼,在府上排行几?又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先前慌着竟是连礼数也忘了,还请福成将军原谅则个,不才正是玛礼善的兄长玛尔赛,是家中长子,至于验明身份的信物,您瞧瞧这玉佩大抵能证明。” 说着,玛尔赛便将自己腰间的玉佩接下来双手递上前去,可谁道前一刻还对他彬彬有礼的福成将军忽地变了脸色,一双鹰似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他,不肯接玉佩便罢竟还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一幅戒备之态。 “一派胡言!玛尔赛身高七尺,而今正在九门轮值当差,我等既能认出小二爷岂能认不出大爷来,这样蒙我当我是傻子不成!还不从实招来!” 福成虽是不认识玛礼善,可玛尔赛他却熟得很,一来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小爷,二来玛尔赛冬日里才在九门谋的差事,便是没刻意往来,福成日常巡查也没少见人。 故而自打这位金枝玉叶似地爷进来,福成便起了疑,只等这位自报家门了。 福成可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小将军,此一震慑直叫人心肝颤颤,不必说,那“玛尔赛”也被他吓得身躯一震,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末了见实在是瞒不过了,只得咬牙在心中骂人一声儿眼拙的憨子,一把拽下头顶上的六合帽,露出一头乌黑浓密的发来。 嗬!这确实不是玛尔赛,这实打实是个姑娘家家的。 “我是大爷和二爷的姐姐马佳延燕,这下福成将军知道了可放心了吧!” 延燕格格不再压着略娇俏的声儿,顿时顶得福成哑口无言,一下子泄了气似的微微垂着头,不敢直视冒犯女眷,声儿也随之矮了不少,难得有些无措。 “给、给格格赔个不是,是臣眼拙没看出来,只怕小二爷再被拐走了,若是办坏了事儿更是不好给您府上交代。” 一听这话延燕格格倒是对这憨子气不起来了,到底是人家帮着寻回小弟的,若福成真听她这么一说便放她带着小弟走了,她反倒要不放心的。 一码归一码,如此延燕格格便十分大度的不同人计较了,还朝福成端端正正福了一礼。 “小将军莫要这样说了,到底是延燕的不是,没看好小弟,也没一开始就同您道明身份,不过也请将军您理解些个,延燕这般年纪出府到底不方便,这才借了大弟弟的名头行事。” 延燕格格正琢磨着想请福成将军莫要声张,免得传出来外头说三道四,谁道不等她开口福成便抢了白。 “格格放心,今日之事臣等定然好好替格格瞒着,断不会叫人在外头嚼舌根儿,眼下时辰不早了,格格带着小二爷快回吧,免得家中担心。” 延燕格格见人贴人,倒不觉人耿直憨气了,且领了人的情便要告辞。, 第687章 尴尬羞赧 第687章 尴尬羞赧 玉琭见延燕格格身边只跟了一个同样女扮男装的小丫头,不免担心,又多问了一句:“不知格格可带了车驾随从来?外头正热闹呢,从这儿回府上还远,若是路上再被人冲撞就不好了。” 延燕格格望过去,虽是不认得玉琭,然见玉琭一派雍容,气度不凡,还消得福成将军这样身份的人立在一侧陪着,料想是身份更高的女眷,是宗亲也说不准。 不敢多问,她只规规矩矩见礼答了话:“不瞒夫人,今儿是延燕自作主张带着小弟出来见世面的,只带了亲近的丫鬟作伴,这般出去确有不妥,若夫人不嫌打搅,可容延燕和小弟在此稍等片刻,着丫鬟回去叫了人来接?” 延燕格格落落大方,不过分见外的样子倒是叫人心生好感,玉琭看了眼木头似地弟弟,只觉若是福成能娶了像延燕格格一般的女子为妻,这家里家外的也就尽数不必费心了。 也不知是看出玉琭的心思还是怎得,康熙爷笑着开了口:“这一来一回还不知等到几时,眼看时候不早我等也要带着孩子家去了,到时候留格格和小二爷在此也不甚放心。” “不如劳烦福成将军护送些个,先前还听说福成将军要巡视一圈儿的,正好顺利不耽误事儿。” 康熙爷发了话福成岂有不应的道理,这便点头应下朝延燕格格做了个请的姿势。 “是顺路的,格格请吧,臣送您和小二爷回府。” 延燕格格见此便应下了:“恭敬不如从命,便劳烦福成将军了。” 一行人一前一后出了茶楼,因顾及着延燕格格的名声,不好叫太多人知道这事儿,福成特打发了其他人等先去巡视,他只带着两名亲信护送。 回去的路子还远,格格和小二爷一个是女眷一个是孩子怕是走不下来,福成便将自己的马让了出去,扶着延燕格格和小二爷上去同乘一骑,他则是替格格和小二爷牵着马。 这会子已然快亥时了,可外头依旧热火朝天,人声鼎沸,一点儿要散场回家的迹象也没有,便是有马也见人绕道儿走,生生叫福成挤了一身的热汗,好在没一会儿就飘了雪,风也凉了些,福成这才觉得爽快了不少。 可他是爽快了,只怕马背上的延燕格格和小二爷不好受,福成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延燕格格,正见人拢着领口匝的一圈儿乌亮的貂毛微微瑟缩着,白皙的脸颊都被吹得通红,眼睛也眯着不大能睁开。 福成顿时心头有些愧疚,觉得是怠慢了,手指一勾领口的系带便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递过去。 “朔风凛冽,这薄雪积不起来又极易湿衣,格格同小二爷裹着臣的披风吧,臣惯不怕冷,临出门前也只是随手搭了件,虽对格格和小二爷来说有些薄了,然聊胜于无,多少能挡一挡雪水。” 延燕格格有些不好意思收,到底是高门里的格格,自小到大规矩不少,她连自个儿阿玛的披风都未穿过更别提外男了,可对上福成那双真挚的眼睛和固执举着披风的动作,延燕格格到底没再扭捏,接了去。 可就这接的功夫,一侧的人群忽得激动喝彩,也不知是谁轻撞了马一下子,延燕格格小小惊呼一声儿,没坐稳险摔倒了去。 情急之下也不知扶着哪儿了才揽着怀中的小弟坐稳,她惊得一身毛毛汗,待舒了口气才察觉出腰间的不妥来,一只大手正托着她的腰呢! 而她就更不妥了,去接披风的手直直把着福成小将军肩颈处,拇指正好卡在人家的喉结下头! 起先延燕格格愣住了似的,只觉得手底下的肌肤裹了烫,紧接着,指肚儿下头的喉结抖了抖,延燕格格这才如梦方醒,脸颊也唰得滚烫起来,倏地收回手缩在袖中,指尖子都泛着软麻,眼睫微颤抖不敢看去福成的脸色。 “是臣失仪了。” 不等延燕格格先赔了不是,福成倒是先开口了。 他倒也没比延燕格格好到哪儿去,微微撇开头也不敢去看延燕格格的脸,刚刚情急之下握住了延燕格格的腰,饶是隔着冬衣又隔着他的披风,他仍是知道了宽松衣袍下头的腰肢有多纤细。 家中管的严,福成因为自个儿混账阿玛的缘故也恨透了朝三暮四的,故而别看他已是能做阿玛的年纪了,却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甫一同延燕格格这般亲近,他只觉手是麻的心是颤的,被延燕格格扶过的肩颈处更是火烧火燎般的烫。 这太奇怪了,福成想,怕是得给自己两拳才能清醒了去,这会子竟是脸手里的披风都要拿不住了。 对了,披风还没给人家呢。 福成吸了口冷气极力按捺住自己躁动的心,也不敢再亲手将披风给延燕格格了,只往小二爷前头的马脖子上一搭,叫延燕格格自取。 他不敢看人,又提着心怕延燕格格恼他冲撞,偏这事儿没法子开口解释,他只能握紧缰绳老黄牛一般沉默闷头赶路去,往前行了数十步,便听延燕格格朝他小声儿道了谢,福成这才如蒙大赦般的松了口气,搔了搔发烫的耳尖儿。 延燕格格也羞涩呢,起先是觉得尴尬没脸见人了,拿福成的披风紧裹着连脸也不肯露出来,然裹得紧了便能嗅到人家披风上一股淡而清爽的气味,似是薄荷,也像是清晨沾着露的青草气一般,总归是更引得她羞赧了,这才将头露了出来好端端的裹着。 偏福成为她和小弟牵马,人在眼皮子底下想不看见都难,延燕格格也怕福成小将军觉得她举止不端,便小心翼翼拿余光觑着人。 谁道忽得瞥见福成小将军那猴腚似的通红侧脸,延燕格格无声咧了咧嘴,竟没想到福成小将军这样的八尺汉子比她一个姑娘家还羞呢,延燕格格只觉好笑,心中的尴尬羞赧顿消散了去。 不同于福成在外的寡言,延燕格格惯是活泼随意的性子,寻常话也稠,她怀着促狭的心想逗一逗福成的,然又不知怎开口,且细细将福成打量一番这才问。, 第688章 情愫暗生 “福成将军今儿是临时出来带兵巡查吗?见您穿得同下头人不一样,若不带兵乍一看还当您是出来闲逛的。” 福成略还有些不自在,听延燕格格这样一说忙思索今日穿着。 虽是如今家里再不缺吃穿了,然福成仍过惯了朴素的日子,年节里额娘给他做的新衣裳他都没舍得穿出来,且想着出来公务繁忙,许不知蹭着哪儿剐着哪儿衣裳便得撕破口子去,便只穿了家常半旧的衣裳。 玄色的褂子底下是靛蓝色长袍,颜色虽不鲜丽然胜在整洁,料想也没甚失礼的,福成抿了抿唇,斟酌着开了口。 “格格观察倒是仔细,今儿确不是臣轮值的日子,只是年节里暂未设宵禁,京中不免人多杂乱,路上又灯火旺盛,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了岔子或是走水。” “臣年纪轻轻便被万岁爷放在如今的位子上,自然不敢懈怠半分,听下头人说外头稍有些支应不来,臣便带兵出来巡查了,过不过节的是次要,维持京中安稳才要紧。” 延燕格格点头,心下不少感慨,她虽甚少出门,可也知道八旗小爷们寻常的作风,多是靠着家里谋个养老的差事吃喝玩乐的,什么斗犬的玩儿鹰的,竟还有将家底子都挥霍完的。 像福成小将军这般的可是难得,听说乌雅氏十年前在京中还排不上号呢,这些年异军突起,在京中可谓炙手可热。 她虽听说这其中有不少那位娘娘的功劳在,是万岁爷看重那位娘娘才抬举的福成小将军和乌雅氏一族的,然她知人云亦云多半不可信,可她也不大关心就是了。 不过今日一见可是改观不少,便是没有那位娘娘在,就福成小将军这样认真有忠心的人也早晚被万岁爷重用,可见说乌雅氏不好的都是眼红发酸的。 延燕格格看着福成紧绷的侧脸莫名地想,就这人这样老实寡言的性子,听外人那样揣测议论他的姐姐,心中还不知怎么难过呢,便是不为万岁爷赏识,为了姐姐年节里也定不肯放松半分。 外人皆说乌雅氏如何受万岁爷的看重,好东西年年都流水似的赏到府中,可见福成穿得还不如她们府上的管家,年节里还要出来吃冷风,延燕格格都替福成小将军心酸了。 “将军当真是辛苦了,偏我同小弟还给您添了乱,不知您出府前可用了什么吃食了?我虽是帮不上您什么,然总不能叫您饿着肚子送我们回府。” 猛然收了延燕格格的观其,福成更是羞赧了些,不知怎么应对才好:“臣职责所在而已,不过是骑马出来看看,哪能算得上辛苦,多谢格格关切着,臣出门前是用了几颗元宵才出门的,额娘惦记着,亦不愿叫臣饿着肚子出门。” 才不过吃了几颗元宵,延燕格格一听这个更是愧疚几分,也不容福成拒绝了,当即打发身边的小丫头去一旁的摊子上给福成将军买吃食去。 想着男子胃口大也吃不来姑娘家喜欢的那些甜滋滋的,延燕格格想了想点了名要人买些“硬货”来。 那丫头也是个实心眼儿的,光是羊肉夹饼、驴肉火烧便买了五六个来,见一旁有卖丸子汤的,也依着人头点了三碗来,另又买了些烫面饺、芸豆糕塞塞缝儿想来就差不多了。 买这么多东西她一个小丫头可掂不过来,且撂下一角银自有跑腿儿打杂的半大小孩儿跟在屁股后头捧着。 这有稀有稠的走着路可吃不了,福成刚想拒绝来着,谁道延燕格格是真关心她,也不急着带弟弟回家了,直接下了马叫福成和两个手下坐在街边上吃,吃完了再赶路也不迟。 福成盛情难却只能依着延燕格格的意思来,先用袖子给延燕格格擦了椅子叫姐弟俩靠里头坐,他同两个手下坐在外侧替格格和小二爷挡风。 延燕格格越瞧福成越觉得他好,自持矜持也不好太亲近,便只时不时给福成递吃的喝的。 福成怕耽误时辰,也不讲究甚规矩形象了,三五口便是一个巴掌大的驴肉火烧,刚吃完药起身延燕格格便塞给他一个脸大的羊肉夹饼,福成拒绝不了只得闷头又吃,谁道吃完了竟还有灌汤包、素蒸饺。 福成已是极小心了,偏也不知怎的,每每接过吃食时都能碰着延燕格格的指尖子,一时间也不晓得是饥是饱,只觉心头砰砰直跳,脑袋咕咕冒泡,待吃到嗓子眼儿实在塞不下去时福成这才反应过来,站起来锤了锤胸膛。 “格格饶命,臣实实在是用不下了。” 福成这反应逗得延燕格格直笑,也惊叹于福成的胃口:“我想着将军也就这般饭量了,都一口气吃了四张肉饼,三小笼包子饺子了,也该是饱了,若将军再吃我也只怕是无银子可付了。” 延燕格格促狭一句可叫福成面皮子又燎了火似的烫,连忙要讨了荷包还给人银子去,延燕格格岂肯,二人一推搡又少不得接触,福成只觉自个儿是昏了头,寒冬腊月竟觉身处酷暑,生热出一身腾腾汗来。 也是托了这顿饭的福,之后再赶路两个人之间倒是没甚生分尴尬劲儿了,不过照旧是延燕格格话多,福成话少,不过延燕格格问什么想知道什么福成都肯细致讲一讲,这时辰竟晃眼就过,到了地方二人不约而同心中竟都浮上些淡淡的不舍和遗憾。 像这样说话以后怕是不能够了。 “将军要不进去吃盏茶再回吧,雪将您衣裳都沾湿了,进去烤烤火驱寒也是好的。” 福成险就答应了,可事关延燕格格的清誉,福成岂敢再放纵自己,只朝延燕格格微微低头告辞。 “臣还有要务在身,属实不好打搅府上了,格格同小二爷快进去吧,臣看着您进去了再走。” 延燕格格也恪守着规矩,见此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叫人去叩了门,而后一步三回头的进去了。 门房听闻是九门步兵营的福成将军送自家格格来的,紧忙叫人禀了自家老爷太太,他更是不好怠慢,忙请福成将军入府吃茶。 福成未应,只深深朝门中望了一眼便翻身上了马,带着人冒雪疾驰而去。, 第689章 察觉心绪 第689章 察觉心绪 福成走的急,待忠达公诺敏和夫人赶到门前迎人时且扑了个空去,只瞧见雪上三行马蹄印。 对于女儿和小儿子的行踪两口可是疑问重重,出门时还是坐的家中马车,怎回来却叫人护送着?然既问不得福成小将军,两口子便只能问孩子们去。 此时雪由小转急,什么事儿再要紧也紧不过孩子们的身子,且紧忙叫人撑着伞送孩子去正房,待吃了姜茶烤了火再慢慢说话也不迟。 进了屋被热气儿一扑,延燕格格只觉浑身都变得湿漉漉得难受,正欲解开身上的披风,低头一瞧才反应过来她身上穿的还是福成小将军的,一时心尖子微微发烫,也舍不得交给额娘身边的人拿着,且叫自个儿的体己丫头先拿去她房中,回头再寻机会还给人去。 “不是说同玛礼善一道你们去咱家的布庄子上瞧瞧吗?回来这样晚不说怎还叫九门的人护送回来的?” 觉罗氏心疼女儿,边拿帕子给女儿擦着辫子上的水珠边问着。 这年节里除了开开心心过节,府上的下人、庄子、店面里的管事小二们也得主子出面挨着个儿的关切赏着,除了给银子还得送些米面之类的年货,当面勉励几句,来年大家还安心为忠达府效力。 这本该是觉罗氏年前都办好的事儿,奈何腊月里得了风寒这才耽误了,先时是觉罗氏撑着病体去打赏了下头的管事们,延燕格格是个孝敬的,不忍额娘病中劳累这才代劳,小弟玛礼善不过是陪衬罢了。 今儿去的是离府上最远的一处布庄,觉罗氏还给两个孩子派了不少人手,去时连人坐的马车和运年货的一共六辆,二十个大小仆从,时辰也算得好,一早寅时出发,中午在庄子上稍置歇息,入夜便可回来了。 可谁道末了六辆马车都回来了就两个孩子没回来,管事说路过棋盘街的时候小爷非要去看看花灯,格格便带着小爷去了,且说不过这几步路远也不叫人跟着,下头人耐不过只得先回府上报信儿。 觉罗氏一想女儿也不是头回出门办事,素来稳妥,顺天府也是有两三年未有那走失孩童的事件,便也没甚不放心的。 只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到底不放心,且叫人寻了还未有半个时辰孩子们便回来了,原本也没甚好说的,奈何送孩子们回来的人不一般,到底是得好好问问去。 延燕格格细细抿了口姜茶这才开了口:“还不是小弟不听话,险些走失,若非福成小将军寻着小弟了,还护送着我们回来,今儿咱全家可都不必过节了。” 诺敏和觉罗氏闻言先是心头一紧后又猛然一松,看向玛礼善的眼神儿都带着微微责备,然到底是心疼占了上风,不过嗔怪两句,而后便尽是关切了。 “这么说咱们是得好好谢谢人家了,刚刚你们也是的,怎不留福成小将军进来避雪吃茶,就这么让人家冒着雪走了,倒显得咱们家没了礼数。” 玛礼善只怕阿玛额娘再训他同姐姐,他忙解释了一句:“回阿玛额娘,有姐姐在怎回失了礼数,回来路上姐姐请小将军用膳了的,将军一连用了四个肉饼,好多好多小包子!” 在家里玛礼善可没那怯生的劲儿了,小嘴儿叭叭说着,他这般年纪了还都不会数数,掰指头也没想起来将军到底吃了几个小笼包,末了只抻着手臂在身前画了好大一个圈儿,总归将军的饭量是他不敢想的。 一提起这个延燕格格便忍不住笑了,回想福成那给什么吃什么样子,倒是憨直可爱。 “别听小弟瞎说,我那岂能算得上请小将军用膳,不过见跟前儿有什么便叫人买了些什么罢了,是小将军不好拒绝这才用的,路上几句闲聊才知,小将军为了京中安稳都过节都未陪着家人一道用膳,可辛苦着。” “回来一路我们是坐着小将军的马,披着小将军的披风回来的,我叫人卖的那些个吃食又算得了什么,人家小将军给我们牵了一路的马,头上身上都被雪水染湿了,也不知他及时才能回府,府上又可备了姜茶驱寒?” “说来我真该强将他留下的,如今想来越发觉得自己做得不妥了,一会儿待玛尔赛回来了,可得好好问问他小将军的事儿,若小将军明日无事,咱们倒是可递了帖子拜访、、、、、” 延燕格格本是笑着的,可越说竟越放心不下了,即便没能留人吃茶当时她也合该将身上的披风还给人家才是,她竟就这样披着入了府,可叫福成又淋着雪走了。 知女莫若母,见女儿频频提起福成小将军,又一幅牵肠挂肚的模样,觉罗氏眉头一挑忙同自家老爷诺敏对了对视线,皆察觉出延燕不同于常的心绪,且一细盘算,那乌雅家的门第倒也勉强够得上他们忠达府。 不过若放在两年前,两口子断不会为女儿考虑福成,他们这样的门第女儿入宫做娘娘也是绰绰有余的,不过万岁爷早些年便不肯再大选了,倒是叫女儿不必入宫战战兢兢讨生活。 既不必再经历选秀,他们本可早早相看了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给延燕定下,偏生老爷子也就是诺敏的阿玛老忠达公走的时候不巧,正是延燕十五岁正议亲的年纪,依着老规矩,府上要为老爷子守孝三年,这便将延燕给耽误了。 今年已是为老爷子守孝的最后一年,二月里便过了孝,眼看着延燕周岁都十八了,诺敏和觉罗氏自然着急。 可即便着急也没得将女儿急匆匆随便嫁了的道理,门当户对的几家已然都看了一遍了,要么是年纪没有合适的,要么是脾气品行不妥,还有的小爷未有正妻屋里便一堆小妾了,叫延燕嫁去也少不得受气。 这一来二去竟没个合适的人,诺敏和觉罗氏也不得不放低标准,想着只要是好人家,叫延燕下嫁也未尝不可。, 第690章 天赐良缘 然光是他们自个儿看中了也不成,人家也得考量延燕格格的年纪,周岁十八,虚岁可都二十了,放在外头已是能给人做额娘的年纪。 求娶的不是没有,可十家里有八家都是叫延燕嫁过去做继室的,其中门第最高的乃多罗平郡王纳尔图,年岁约莫比延燕大个四五岁,而今膝下只一子一女算不得复杂,然觉罗氏仍不舍得女儿一嫁过去便给人做后娘,便一直拖着。 而今忽得出现一福成小将军,倒是叫人眼前一亮,这位近二年可是香饽饽,索额图和明珠都递过橄榄枝儿去,乌雅家的楞是一个没选叫福成单到现在,虽是有那克妻的名声外,然谁不知那不过托词。 如若能结两家之好,女儿也算是有了个好归宿,且不论那有的没的,京中可从未听说福成小将军屋里屋外有那不消停的事儿,光是看这一条便是比京中八成还多的小爷们还要好了。 “好孩子,你再好好将今儿的事儿从头至尾讲一讲,如此也好叫我们消得福成小将军为人,明日登门也有些准备。” 觉罗氏并未点明,只还想着在看看女儿的态度,谁道一问这个玛礼善可叭叭讲个不停,一开口竟还提了四阿哥。 小儿说话无忌,众人却骇得心头巨浪,诺敏大人和觉罗氏心头直跳可是顾不得女儿心事了,只怕孩子们再得罪了圣上和娘娘酿成大祸了去,再一细问,这才勉强放下了心,见时候不早就打发孩子们各去歇息,二人却一时还未平复过来心情,且秉烛无言对望。 “你说万岁爷开口叫福成小将军送咱们延燕回来,可是怀着些点鸳鸯谱的心思?” 诺敏试探着问了一句,觉罗氏岂能知,然她虽不知万岁爷如何想却对那位德妃娘娘有几分了解。 “算算福成小将军今年也二十三四的年纪了,万岁爷替他急不急妾身不知,可德妃娘娘和公爷夫人却是不少为自家兄弟做打算,前二年可不少办宴邀些太太们说话玩乐打听各家适龄的格格们,后为了拒绝索额图,乌雅家的太太才干脆传出福成克妻的消息,然就我瞧着,也‘克’不了几年了。” “乌雅家的意思倒是不难打听,大不了妾身借着谢恩去会会德妃娘娘便是,只要咱们延燕愿意,这门亲事妾身是看好的,只一点不好,乌雅氏的处境老爷也知道,又牵扯着阿哥们,以后的事儿暂不说,我只怕老爷您在朝堂上不好做。” 一说起朝堂上的风气,诺敏颇嗤之以鼻:“便是咱们不同乌雅氏结了姻亲又能如何,太子爷和大阿哥一年年长大,下头结党风气便也便也越重,万岁爷几次打压索额图也全然无用,只怕同他不一派的他一概打压着。” “咱们不站队不也被他挤兑着?何必忌惮这个,再者即便咱们延燕嫁给了福成小将军也不意味着咱们就挺了四阿哥,他赫舍里氏与佟佳氏上一辈便结了姻亲,而今为了利益不还是反目了。” “爷思来想去的,咱们怎么盘算都没用,还是一步步走好眼下要紧,只要咱们延燕能过好便是了。” 觉罗氏得了自家老爷的话心思顿时就定了下来:“嗳!有爷这话我便有数了,今儿属实晚了些,明儿我便问问咱们延燕的意思,若是真觉得那福成小将军不错,我便豁出去自个儿的老脸也得促成两家的好事。” “不过成不成的礼数得做足,明儿我便递帖子带着玛尔赛登了乌雅家的门去,福成小将军可是咱们玛尔赛的上官,能处好关系以后对咱们玛尔赛的仕途也有益处,顺带着也好好看看他家太太为人,总不能给咱们延燕挑了个事多刻薄的婆母。” 诺敏连连点头,这事儿便也就定下了。 康熙爷和玉琭那头逛没多久也回了,期间少不得说起福成的亲事,康熙爷想着忠达府人口简单,且诺敏本人也没甚大的野心,算是个忠臣,这样的人家同乌雅家亲近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然至于福成同延燕格格的成不成的还得看二人的缘分。 玉琭虽是喜欢延燕格格大方的性子,然也未强求,只叫人往家中递了个信儿,说是忠达公府的延燕格格性情、年岁同福成皆合,且叫额娘了解些个,托人探探口风,如若成便成,不成便罢。 如此过不几日,玉琭未收到额娘的信,便也渐渐将这事儿给淡忘了,照旧一边顾着佟佳氏的身子一边同惠嫔端嫔几个管着宫务,也没闲工夫打听有的没的。 可谁道这才将将到了五月里,外头一连两个喜讯报到了玉琭的蕊珠院里,一则是玉玳生了个阿哥,虽是生的比太医预估的早了半个月,可孩子也足有七斤重了,母子均安。 一则是乌雅府上塞和里氏送来的,说是福成和延燕格格两个人有意,她同忠达公府的太太觉罗氏也已然坐下来商谈几次了,昨儿去合了两个人的生辰八字,正是天赐良缘,天作之合。 忠达公和觉罗氏也对福成满意非常,虽是未过六礼,忠达公已是几次邀着福成登门,将他做自家人看待。 又说忠达公和觉罗氏就这个一个女儿,颇有些舍不得,便想着今年只择了吉日走了三书六礼的规矩,婚期定在明年上元节,也正是两个人先前相见的那日,如此这余下大半年也够延燕格格备嫁了。 塞和里氏给玉琭去信便想听听玉琭的意思,玉琭虽是不在府上,小事儿管不着,可这般大事儿塞和里氏惯是要问问女儿的意思,也因着福成和延燕格格年纪都不小了,忠达公府那头也说,若是着急,婚期倒也不是不能再商量。 玉琭看了信自是替弟弟高兴非常,没想到当日过节一见竟还真碰出缘分来了,不过这事儿她岂能替弟弟做主,到底还是得问问福成的意思才是,玉琭便叫魏启往万岁爷那儿走了一趟,请人叫福成过来,好同弟弟叙一叙。, 第691章 福成打算 第691章 福成打算 玉琭想见家人康熙爷自是无不允的,这便差人叫了福成,倒也快,玉琭只才叫人挑好给玉玳送的贺礼福成这便来了。 福成如今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玉琭亲自迎了弟弟进来,搭眼一瞧儿弟弟今儿可穿得鲜丽,往常当差只怕面嫩压不住人,穿得乌漆嘛黑的,今儿却是穿了浅缥色的长袍,外头的马甲子则是更浅些的薄蓝,乍一看还像是十六七岁的青葱少年。 “可见当真是有了喜欢的人了,你竟也知道打扮了。” 对着姐姐的打趣福成还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拽了拽衣袖子,今儿不当差才拿这身出来穿的。 “姐姐就别取笑我了,从前是整日忙着没闲工夫操心穿着,如今依旧是忙的,不过眼下却有人替我操持这些了,这身衣裳便是延燕格格为我亲手制的,若非是来见姐姐我是舍不得穿出去的。” 玉琭一听这个也是惊讶非常,绕着圈儿地将福成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越瞧越是钦佩,玉琭自个儿手艺不佳,自是羡慕那些心灵手巧的。 “延燕格格当真是个细致的人,先前见她外向的样子还当她不是个内秀的人,只想着若你身边能有延燕格格这样能支棱起来的人,家里家外的定叫你省心,谁道延燕格格是个宝儿,竟没她不会做的了。” “你倒也不客气,这才只是两家互通了意思还都未过了六礼,你竟都敢收了延燕格格为你做的衣裳,叫人知道了不会牵累你的名声,可你叫延燕格格怎么出门子。” 福成嘿嘿一笑,脸上泛着点儿红:“我不收下不成啊,延燕格格属实是个热情的性子,当真叫我一点儿拒绝不得,不过姐姐放心,我将延燕格格放在心上,定然能护得她周全,不叫旁人说她半分不是。” 见弟弟这般担当,玉琭含笑点头,只觉这才像样。 光顾着说话了,二人可是在门口立了不断的时间,再是见亲弟弟也没得这样不讲规矩的,玉琭忙带着福成进去吃茶,先是问了福成的近况,玉琭这才问起福成对婚期的打算。 此事福成早有成算:“我早想好了,就依着忠达公府的意思来便是了,待延燕格格嫁过来自是同我在一处的时间长,回娘家的时候少,若再不叫他们一家人好好相处着我心头可过意不去。” “再说日子定在上元节也意义深重,若无上元节偶遇,无万岁爷和姐姐的撮合,我同延燕格格也没得这样好的缘分,掰着指头细算也不过是再等八个月罢了,倒不至于等不起。” “只是我不急,延燕格格不急,额娘替我们着急罢了,总想着放在外头我们这般年纪的已是有了两三个孩儿了,而今好不容易要修成正果了,便只怕中间再有什么差池,许是额娘劝不动我,这才给姐姐您去信的。” 玉琭呷了口茶轻笑:“我就知道是额娘着急来着,不然也不会拿这事儿来问我的主意了,她老人家就盼着咱们兄弟姐妹几个能有了好归宿,只怕你再拖下去寻不着好的了。” “你万莫因为这个同额娘起了什么争执,你身居要位不常着家,额娘平日里许也不知要同你说什么,你又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额娘自然操心你担心你,又不知该怎么帮你,只能要自己在这样的事儿上做到万无一失了。” 福成忙点头应下:“我明白的,先前不在京中已是劳额娘挂心了,原想着回京后甭管得了什么差事总归是能多陪陪额娘,谁道整日忙得脚不点地,连陪着额娘一道用膳都难,故而寻常额娘说什么我都没甚意见,只是这成亲不是我一个人事,且得顾着忠达公府的感受才是。” “回去了我再同额娘好好说一说便是了,额娘惯是个通情达理的,且终究是为了我考量,额娘定然不会为这个生气。” 玉琭听福成这般心头还颇感慨:“到底是长大了,做事周全了。” 福成对着姐姐欣慰的眼神脸上浮现了点儿羞赧,表情也有些怪,末了忍不住喷笑:“姐姐,福安都科考了,玉琪都准备议亲了,我还长不大吗?” 玉琭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许是时常同孩子们一道说笑玩闹,她总觉自己比纯禧还大不了多少呢,谁道回头一看竟也过去了那么多年了,在她印象中小弟小妹还都萝卜头那么丁点大呢! 笑罢玉琭又问起福安了,她入宫时福安和玉琪年纪都不大,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回,她待小弟小妹虽也亲近,可自然不如同玉玳和福成在一起时这样亲厚自在,前阵子又忙,她只听说小弟下了场,倒是忘了问考中了没,料想是考得不甚好,不然早该有人同她报喜了。 “他考的是不错,只他自己还不满意罢了。” 福成轻叹:“姐姐也知如今是两榜制,满人科考容易得多,不像汉人那般须得寒窗苦读,过五关斩六将才能入了榜,咱们满人不过考一门翻译科而已,这对福安来说自不成问题,先前一试也拔了头筹,只他自己觉得不甚满意。” “他说自己这功名得来的容易,不过是满文汉文翻译罢了,都不必用心学的,若就这样的水平去做官他自己都害怕辜负了朝廷的信任,给姐姐拖了后腿,故而即便是中了,他还是想着再多做些汉人的学问。” “我是觉得他能沉得住心十分难得,只是见他日日挑灯苦读也十分心疼,姐姐也知道,依着咱们家的能耐,给福安谋个一官半职的不是难事,他这样逼自己叫人瞧着心头怪不忍的。” “我看他读书都要读傻了,闭门造车终究不成,偏我认识的都是武官,没甚读书人,不知姐姐可有门路给福安介绍些有学问的,叫他出去同人多相处相处也好。” 这可将玉琭给问住了,她整日对着后宫女眷们,有哪能知道谁家有那做学问的人,况满人重视读书的人家可不多,想给福安寻旗鼓相当的可不容易。, 第692章 病情加重 第692章 病情加重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门路,玉琭想了想才道:“你可知道直隶的漳南书院?万岁爷重视汉人汉学,早些年曾叫直隶巡抚于大人兴建义学,并请了颜元颜老先生主持院事,设文事,武备、经史、艺能等书斋。” 福成略有耳闻:“漳南书院我是知道的,只是漳水泛溢,淹没院舍,未及半年颜元即离去,几次相请颜先生都不肯再就任,而今漳南书院草创未就,仅成习讲堂一处,这漳南书院还有去的意义吗?” 玉琭笑笑:“怎没意义?先叫福安去漳南书院看看,而后再去拜访颜先生,颜先生虽是有些心灰意冷,可我听闻他从未放弃传道授业解惑,身边也带着几个弟子、学生,且叫福安赖着他去,总能讨得些学问,从中获益,如此你也不必担心他整日读书读傻了。” “若是福安能说的动颜先生再回书院主持,这可是大功一件,也算是为万岁爷分忧了。” 福成一听这个岂能不应,想着回去便叫人打听打听漳南书院和颜先生的消息,届时将福安打包送去,也算是出去历练历练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福安都能成亲的年纪了,竟还未出过远门。 姐弟俩正说着,昭宁便被奶娘抱着过来了,揉着眼睛还迷迷糊糊的,只相黏着额娘去。 端静格格养了只雪白雪白的狮子猫,才将将两三个月大,正是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活泼的不像话,昭宁只见了一回就喜欢得不得了,都顾不上同暾焱玩儿了,总想寻她三姐姐玩儿小猫去。 昨儿闹人不想回来,端嫔也纵着两个孩子一道玩儿,下头人竟是都亥时半了才抱着昭宁回来,临睡前昭宁还猫猫、猫猫念叨着呢,白日自然要睡久些了。 “额额,猫猫!” 玉琭将昭宁接到怀里来,还未说话呢,便听得小孩儿有念叨猫猫呢,顿时失笑:“为了猫竟是连膳也不用额娘也不想了,干脆叫你做你端娘娘的孩子好了,可别回来!” 昭宁一岁多已是能听懂些话了,小姑娘也古灵精怪得很,立即搂着额娘的脖子亲一口去。 “要额额,要额额!” 瞧着昭宁撒娇的样子,屋里就没有不忍俊不禁的,福成瞧昭宁也是稀罕得很,轻轻拍着手想抱抱她去。 “给昭宁公主请安,咱们小昭宁还记得我是谁吗?” 昭宁并不认生,只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福成,好似在回想这人是谁一般,好一会儿了才叫了声儿舅舅,不过她刚睡醒正粘人,除了额娘和奶娘旁的一概不给抱,便是她皇阿玛来也得哄好一阵子,许出些好处来才能得昭宁公主赏脸。 不过乌雅家的孩子多,福成也算是哄着小弟小妹长大的,自是知道说什么对小孩儿的胃口,后福成跟昭宁说起猫猫来,昭宁就乐意叫福成抱了。 玉琭看着这一大一小正相处和谐着,她也不插嘴再说甚家事了,只趁机松快会子吃茶用点心去,午间又留了福成用膳,福成这才回去。 过了四五日,家里又传来信儿,说是福成和延燕格格的婚期到底是定在了明年中元节,塞和里氏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日日盯着府上布置,倒也忙得愉悦。 除了这消息以外福成还另叫人给昭宁送了个礼物,正是昭宁心心念念的猫猫,用一小篮筐装来的,也不过才两三个月大的样子。 端静公主那只是纯白、鸳鸯眼的小母猫,昭宁的这只则是个黑白双色的小公猫,不过黑毛居多,只四个小爪子是白的,此为“踏雪寻梅”,倒也十分难得。 得了这小猫可把昭宁给高兴坏了,她倒也知道该谢谁,一声声舅舅、舅舅念叨着,她舅舅不在跟前儿也听不着她的些,小姑娘腾腾腾跑回自个儿的屋里,拿了心爱的宝石串珠交给送东西的人,托他给舅舅捎去,算作谢礼。 玉琭看着小姑娘直乐,也想着福成叫人寻猫花了不少银子,眼下他要成亲正是要花销的时候,她这做姐姐的自是不能亏了弟弟,且吩咐花月开了私库给福成些能用得上的好东西,有命魏启花银子买来一对儿大雁送去,取个好意头。 家里和康熙爷的后院儿都一派安稳,然康熙爷却还因沙俄的进犯烦忧着,新式火铳大炮一批一批造出来,银子也流水似的花了出去,而今就等一好时机再开战了。 康熙爷想再亲去瑷珲、呼玛一趟,然朝中不止战事,还有好些琐碎亟待康熙爷处置,偏个这时候太皇太后娘娘又不好了,只为着孝道康熙爷这阵子便出京不得。 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还得从四月里说起。 四月里本就多些春雨,今年又雨水丰沛些,整个四月几乎都是阴雨绵绵的天,直到快五月里了才了晴。 饶是太皇太后娘娘因身子不适已然习惯少出门了,然这天仍引得她憋闷不易,天意放晴怎么着都得出来走走。 后宫众女眷们都陪着老太太出来看看新发的花苞,看看枝条上的嫩叶,可这才出来走了有两刻钟的工夫,太皇太后娘娘忽得脸色骤变,气竟有些上不来了,没一会儿就昏了过去。 这可将众人吓得不轻,连忙叫人将老太太抬了回去,又请了太医来诊治着,这一查,还是清窍失养的老毛病,也就是高血压之类的。 听着是不严重,可太皇太后娘娘年事已高,身体各部分都到了难以为继的时候,寻常在屋里坐着卧着情绪波动也不大,今儿猛然一高兴身子便受不住了。 太医也没甚好法子,不过是又开了些补养的、续命的方子罢了,然这些方子再怎么用也有没有的时候,太医没当着众女眷的面说,直到万岁爷来了,才私底下说了去。 估摸着,太皇太后娘娘至多也就撑到过年了,若是之后保养不当再得了些个小病,届时便是大罗神仙降世,也没法子给老太太再添几年的寿数。, 第693章 失魂落魄 “一派胡言!” 太医说得委婉,可康熙爷闻言还是动了怒,然他一张脸煞煞白,眼中散了威严尽是无措,身子都稳不住跌坐在椅上,可见也是心中有数的。 正是太医的话做不了伪,康熙爷才如此难以接受,他知道皇玛玛的身子越发不好了,可断没想到分别的日子来得这样快。 他年轻,一日日忙忙碌碌过着,也没感受到时间的飞快和无情,而今才恍然,他的时间同皇玛玛的时间岂能相提并论,每日只点卯似的给皇玛玛请安,到底还是孝敬得太少太少。 而今再想孝敬着,日子竟屈指可数了。 康熙爷强忍着悲痛,似还不信寻常照顾皇玛玛身子的太医,即刻差人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喊过来给皇玛玛诊治,可叫人看遍也不过是这个结果。 如此一折腾,即便太医没当众说了娘娘身子的情况,见此众人也俱心中有数,不由戚戚然。 屋里的奴才们同自家主子感情深厚,近二年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身子逐渐衰弱却又无能为力,个个都有些忍不住泪,同太皇太后娘娘感情好的佟佳氏和玉琭也默默红了眼睛,下头的阿哥公主们也都赶到了,挨着个儿的跪在他们乌库玛玛跟前儿,泪汪汪地守着老太太醒来。 凡在屋里守着太皇太后娘娘的就没有一个不露出悲痛之色的,唯独苏麻剌姑还同往常一般,好似娘娘只是睡着了没一点儿要紧的,她默默给娘娘仔细净手净面,先前倒的突然,娘娘胳膊、手背上还蹭了一块儿脏,娘娘醒来瞧见还不知怎的嫌弃呢。 想到这儿,苏纳喇姑脑海中已有了娘娘鲜活生动的模样,是年轻时的样子,时光荏苒眼下再看,她同娘娘皆是白发苍苍,只剩褶皱的躯壳了。 要说难过,苏麻剌姑是比康熙爷还难过的,可她同娘娘活到了这般年纪又有什么看不开的,她们早不惧死亡,只是觉得无限遗憾罢了,临了还得叫下头的小辈们难过一场。 “还请皇上、娘娘们,诸位阿哥公主们莫要难过,娘娘早想到有这一天了,之后便是过一日赚一日,当开怀知足才是,待娘娘醒来多半也不想叫人这样守着。” 苏麻剌姑的话康熙爷自是能听得进去,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住鼻酸,这才细细安排几句:“是该如此,皇玛玛还不知自己病情如何,咱们这样守在她榻边便是没事也有事了,阿哥公主们先各自回去吧,待你们乌库玛玛醒来你们再来请安也不迟。” “皇贵妃也先带着后宫女眷回去,只朕自己陪着皇玛玛便是,至于之后侍疾之事再议。” 得如此吩咐,众人这才告退,便是寻常同太皇太后娘娘不亲近的,这会子也少不得做出些不舍的样子来。 佟佳氏和玉琭是真不愿回去,然见康熙爷强忍悲痛的样子,便也不再多言什么,只说若有需要便差人唤她们,午间她二人亲自给娘娘炖了药膳来,康熙爷都一一应了。 屋里的人呼啦啦走了个干净,除了苏麻剌姑,旁的奴才们康熙爷也未留,只一清净下来,康熙爷的情绪就骤然爆发了出来,无声泪流,攥着皇玛玛的手也又冷又颤。 “皇玛玛您别丢下孙儿啊,都是孙儿不孝、、、、、” 苏纳喇姑见状也被激出泪来,上前轻轻揽着康熙爷的肩膀,还像是年纪小些时安抚着他:“好孩子,别自责,你是再孝顺不过的了,每每夜深人静时同娘娘闲聊,娘娘只有心疼你关心你的份儿,没得道你不好的时候。” “人终究是有走到头的时候,娘娘早看开了,有个小病小痛的也不愿告诉你们,连累你们操心,若是可以,娘娘还说盼着你们能高高兴兴送她走,此后也不会再有病痛折磨,过去了还能同雍穆、端献长公主、纯亲王几个相伴,一点儿不会寂寞。” 得此劝慰,康熙爷心中更是痛苦难耐,忍不住在苏麻剌姑怀中孩子般嚎哭,可又怕哭声搅了皇玛玛歇息,他只得死死咬着牙,眼泪簌簌往下落,一张脸都憋的通红,只叫人偶闻他喉间压抑不住的悲戚之声,更叫人心疼。 被苏麻剌姑抚着背哄了半晌儿,康熙爷这才勉强克制住情绪,待净手净面后双眼通红地坐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也不吃茶也不出声儿,失魂落魄得紧。 苏麻剌姑见状也不知要怎么劝慰了,只兀自静悄悄出了门,叫祖孙俩静静相处一会儿。 太皇太后娘娘昏睡得甚沉,待午间佟佳氏和玉琭来送药膳时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康熙爷像是一尊雕像塑在了太皇太后身旁,榻上的老太太也安安静静的,连呼吸好似都快没有了。 见状佟佳氏和玉琭都不敢出声儿,只先叫人煨着药膳以防娘娘要用的时候凉了不好入口,吩咐罢这个便陪着康熙爷一道静静的等,直到天色微微暗太皇太后娘娘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似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皇玛玛、皇玛玛。” 康熙爷一直握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呢,这头太皇太后娘娘一动他便感觉到了,紧忙半蹲下来凑上前,因这一天下来康熙爷不吃不喝也几乎没怎么动过,他这一蹲膝盖和肩背的骨头顿时咔咔作响,叫人听着就能觉出身子有多难耐僵硬了。 佟佳氏和玉琭也紧忙叫人唤了太医,一个捧着热茶一个拿来迎枕,准备随时伺候着老太太坐起来。 昏睡太久,太皇太后娘娘足足缓了两刻钟才觉得清醒了些,这无声的一段时间也将人都吓得够呛,生怕再出了什么岔子,娘娘身子本就不好了,若再认不得人了、、、、、且不说旁人,康熙爷定然第一个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好在老太太出了声儿,看着跟前憔悴的康熙爷唤了声儿玄烨。 “怎么在这儿守着呢?今儿个前头不忙?哀家怎瞧着你这样憔悴疲累,政务就是再繁忙也该保重着身子才是,你都这样大的人了,还得叫哀家每日催着你用膳歇息不成?” 说着,太皇太后娘娘还微微含笑,她压根儿就不记得自己晕倒的事儿,还当是平常那样,用罢膳睡了一觉而已。, 第694章 该回宫了 第694章 该回宫了 太皇太后娘娘正是需要人关切的时候,她反倒头一句先关切了康熙爷,这怎能不叫人心酸泪流,康熙爷上午好不容易克制住的情绪这会子又隐隐又崩溃之态,不仅是鼻酸了,连嗓子眼儿都憋的发酸发疼。 “若是孙儿不懂事,皇玛玛是不是就能天天敦促孙儿了,若是这能这样,孙儿宁愿长不大。” 康熙爷打小就是个坚毅的性子,也就是他额娘佟佳氏当年没的时候才见其偶流露些软弱,而今冷不丁的委委屈屈强忍泪意,还粘人得很,太皇太后心思一动,这便知道自个儿多半是时日无多了。 再一细回想,这才想起来今儿本是出去同后宫的女眷一道赏花,不该这样无力地躺在榻上荒废了好天气,中间发生了什么她也记不得了,然不必想也知道是自己的身子出了什么岔子,将人都吓得不轻。 太皇太后娘娘不由得轻叹,看着康熙爷这般作态既是无奈又心疼着:“可你总是要长大的,就像皇玛玛,也总有一天要离开你。” “玄烨,你早就不是叫哀家操心的年纪了,无论是治家还是治国你都没甚不好的,哀家即便这会子走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是有些遗憾可惜,亦有些对不住你,偏个在你甚忙碌的时候哀家撑不住了,连累你难过。” “皇玛玛这是什么话!孙儿就是再忙再累,这天底下就是有再大的事儿也大不过您!您万不要再说什么走不走的话了,孙儿当真是受不住,只现在这心口就刀绞般的疼,孙儿离不开您,下头的孩子们也都离不开您。” 康熙爷落下两行清泪,原是蹲在他皇玛玛跟前儿,这会子直双膝落地伏在太皇太后娘娘肩膀处落泪,他垮着肩膀,再无一个帝王的冷峻,而像是一个快被人抛弃的孩子。 康熙爷这般一哭,太皇太后娘娘也跟着红了眼睛,颤巍巍抬着枯瘦的手掌轻轻抚着康熙爷的头,佟佳氏和玉琭也早经受不住,跪在康熙爷的身后哭肿了眼睛。 好一会子太皇太后娘娘才勉强收住了泪,答应了康熙爷的话。 “好、好,皇玛玛不说这话了,皇玛玛撑着这把老骨头能陪咱们玄烨走多远算多远,只你也莫要再哭,咱们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 “嗳,孙儿不哭了,孙儿不哭了、、、、、” 康熙爷应着,嘴上说着不哭然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且死死咬着唇掐着手心这才勉强克制住,玉琭叫人送来热水给众人净手净面,又吃了热茶这才缓和了不少情绪。 又着太医给看了,不过还是那些车轱辘话来回说,太皇太后再明白过不自己的身子情况,故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只该吃吃该喝喝,叫人放下心来。 康熙爷今儿也什么也不做了,只好好孝敬着,除了更衣,吃茶用膳捏肩捶背康熙爷都不假他人之手,夜里也宿在外间侍奉着。 太皇太后娘娘虽是见不得康熙爷这样辛苦,奈何也见不得康熙爷再做出甚伤心的样子了,便由着人忙活。 原想着翌日康熙爷总该去忙碌政务,该轮到后宫女眷们陪伴侍疾,谁道康熙爷连上朝也不肯了,只辰时去书房召见了几位大人说了紧要事,说罢又回来侍奉支应着。 这一坚持就是一两个月,偶尔下头的阿哥公主们过来,连给乌库玛玛递盏茶的机会都没有,全被康熙爷给包揽了去。 偏他这样忙碌,琐碎时也未落下政务,太皇太后娘娘便是想拿国事劝都不成,后想想自己许不知哪一天就一睡不醒了,便也珍惜着同康熙爷同下头人相处的时间,老太太便也不再将人往外赶了。 这日子好似同往常没甚不同,每每来人陪着太皇太后娘娘说话闲谈时,见娘娘精神状态尚可,也看不出她已是时日无多了,唯有整日陪伴娘娘的人才知道娘娘的身子日渐不好。 原先一顿还能用一碗香米呢,而今用半碗便觉便不肯动筷子了,娘娘生在科尔沁长在科尔沁,饶是入关多年口味还依旧未改,可眼下身子不济,脾胃虚弱,已是不能再克化太多荤腥油腻之物,每日只能用些汤汤水水的,倒也算是另类的折磨。 康熙爷和佟佳氏、玉琭几个日日陪着,每日都能感受到娘娘的生机无可抑制地渐渐消散,这个过程缓慢且叫人痛苦,偏谁也不舍得叫时间过得快些,只这般撑着笑脸陪娘娘熬着。 才不过到到十月里,太皇太后娘娘便不能起身了,甚至连翻个身也开始变得艰难,须得叫人时时看顾着,每日睡着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整个人也迅速消瘦下来。 太皇太后娘娘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待某一日难得赶着清晨醒来,太皇太后娘娘睁着她那双蒙了一层翳的眼睛看着透过帷幔照进来的一束光,看着光着飞舞的轻尘,没由来的感叹一声。 “今日当是个难得晴朗又凉爽的天吧?” 十月里已然有些寒气了,不过今儿正如太皇太后娘娘所言,是个难得晴朗的天气,太阳艳艳照着,寒气都晒暖了,只阴凉处是有些冷的,可即便是这样的天康熙爷和跟前儿的奴才们也不敢将太皇太后娘娘抬出去晒暖。 娘娘的身子骨弱得很,初秋的时候就受不住风了,开一会儿窗手脚就冰冰凉,半个月前屋里就烧了地龙和炭盆。 “皇玛玛好厉害,不出门便知道今儿是好天儿了,孙儿听下头人说花房培育了些木芙蓉开了,这花素来受不得寒,能开到现在也是难得,一会儿孙儿叫人折几枝来插到瓶子里,叫您瞧个鲜亮的。” 太皇太后娘娘笑笑,听康熙爷说起木芙蓉一时觉得自己同这花也差不多了,只能放在屋里叫人细心呵护着,半点儿风霜也经受不得,然她同这花区别也很大,木芙蓉扎根土地汲取养分,来年还能开得艳艳的,可她还能有来年吗? “罢了,花开得好好的就别折了,哀家知道它开得好好的就是了。” 见状,康熙爷紧忙应下,他不知皇玛玛再想什么,也不敢多问,只顺着皇玛玛的目光抬头寻了寻,未见甚异常,好一会儿他才发觉皇玛玛是在看那摸不着的光,看光中漂浮的尘土。 康熙爷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慌,只觉皇玛玛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这光变成这尘渐渐远离他了。 祖孙俩久久未言,屋中一时静谧得厉害,好一会子太皇太后娘娘这才回神,认真用眼神描摹着玄烨的轮廓。 “玄烨,送哀家回宫吧。”, 第695章 四下瞧看 康熙爷胸口一痛,皇玛玛大抵是真的快要离开他了。 康熙爷久久未言,好一会儿才憋出一个好字,心中痛苦着,然康熙爷面上却微微含笑,眼中更是不见泪光,像是寻常同皇玛玛说笑闲话一般。 “今儿天公作美,咱们一路边走边赏景儿,也看看京中的烟火气。” 太皇太后娘娘也含笑点头:“那就不必摆甚架子了,若还带着仪仗,四周必围得严严实实将百姓挡在外头,如此还怎能瞧得见外头热闹的景象,只寻个马车能坐能躺便是。” 这便是要微服出行了。 康熙爷应下了,索性京中安稳得不能再安稳,便是不带什么人随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趁着天还早,康熙爷连忙吩咐人下去准备着。 跟前儿伺候的人不必带多了,今儿同太皇太后娘娘一道走的只点了春白和玉竹二人,苏麻剌姑年纪也不轻了,留下来看着人收拾细软,再寻空闲慢慢回去也不迟。 要紧的是马车和太医得准备好,娘娘身子不妥,出门难免见风,然又是微服出行不好张扬,故而马车得大作些文章,既得不打眼又得舒适保暖,后头再点几位太医跟随,想来也不会有甚大碍了。 至于康熙爷出行就更是简单,换了衣裳骑马随行便是,再点了保清、保成、胤祉、胤禛一并骑马跟随,路上陪着他们乌库玛玛说笑也不显无趣,御前侍卫暗中保护,一路上也不会出了什么岔子。 至于后宫女眷和其他公主阿哥们则明日或后日再回去也不迟,园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儿,也不是说走就能带着人走的。 康熙爷一声令下,满畅春园的主子奴才们都动了起来,苏麻剌姑和春白伺候太皇太后娘娘起身,约莫是难得出门,太皇太后娘娘竟觉精神其佳,连蜡黄的面色都泛上了一层红润。 如此也有心思打扮自己了,特叫人拿了她新做的衣裳来,头面倒是装点得简单,还是寻常翡翠头面,只一个蝴蝶珍珠簪子特别些,是她年轻时喜欢戴的,后来年纪渐长便不好打扮鲜丽了。 然以后怕也没甚机会戴,就说这几个月来缠绵病榻头发都没梳起来过,更别提甚簪子,而今能打扮起来自是不能错过。 除了去园子上,太皇太后娘娘平日里也没甚出去瞧瞧的机会,这要出去了太皇太后娘娘只顾着高兴,可一细想竟不知外头有什么好玩儿的有趣的,正巧四位阿哥们过来了,倒是能挨着个儿的说上几句。 尤其是四阿哥,好歹也是跟着他皇阿玛和额娘出去过一二回,旁的他插不上嘴可要说好吃的在哪儿都有什么,在场的没一个能说得过他,得亏他额娘是个爱吃会吃的,要不然今儿可抓瞎了。 太皇太后娘娘只听着便觉津津有味了,只可惜自己精神虽好却胃口不佳,一样只抿一口也只怕是不能尝个遍了,然有下头的阿哥们替她尝尝,那开心劲儿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太皇太后娘娘便收拾停当了,然躺得久了,即便日日都有人为她按摩拿矫,她的双腿还是不免细弱无力,从出门子到上马车都是康熙爷亲自背着过去的。 这一背康熙爷难免又心酸一阵儿,然见皇玛玛开心他自是半分悲切流露不得,只看着来送行的后宫女眷和余下的阿哥公主们,好生嘱咐两句,这便翻身上马准备出行回宫了。 京中深秋的景致不如春夏来得好,临街的花草树木已不是郁郁葱葱的模样,被前阵子的冷风打得有些蔫,好在阳光明媚,树冠黯淡的深绿也浮现了几分鲜丽的翠色。 依着康熙爷和四位阿哥看,外头处处皆是稀松平常,可太皇太后娘娘却看得津津有味,看什么什么新鲜。 偶遇着人烟稀少处便有些显得荒芜,然后越是往宫中的方向去街边便越是繁华,车马也走得越来越慢,街边两侧吆喝、喧闹不断。 然这还不算最热闹的地方,太皇太后娘娘便没叫人直奔紫禁城,而是绕了小半圈儿奔崇文门去了,走商进京自然要走南路,故而甭管买卖什么,车马多是先进了外城的左安门,再到崇文门上税。 今儿也是碰巧了,京中每月逢四便有庙会集市,为了赶这庙会人几乎要比平常还多一倍,有些舍不得掏税金的小商小贩干脆将摊子摆在城门外头,卖吃食茶水的居多,远路过来的都不吝那几文钱买些粗茶点。 同样的东西过了这道门便要翻了几番了,故而都想着吃饱喝足再进去比较划算,此般一来排队进门的、买茶水点心的都堵成了一团。 不过堵归堵,生意却不耽误做,有些若是碰巧合适的便直接在城门外就交易了,然人这样多,也不是次次都能遇见合适的,此般情况下便有一类人专门做牵线拉关系的营生,人堆儿里也就数他们最活跃。 康熙爷一行人被夹在人群中间也没要叫人让道的意思,虽是周围纷乱了些,可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却难得见这样热闹的景象,一时也觉十分有趣,搭眼一瞧便能瞧见或明或暗讨价还价的、推销生意的,还有孩子胡闹父母揍孩子的,可惹得太皇太后娘娘忍俊不禁,也舍不得见小孩儿哭闹,还特叫跟前儿的太子给那孩子几颗桂花糖去。 太子虽心头嫌弃万分,可这会子当着乌库玛玛和皇阿玛的面儿自是不能露出一丝嫌恶来,且面上含笑,好一幅关切的模样,叫人瞧着以后能做个爱民如子的君王。 一行人倒也没在城外逗留太久,九门的人也都尽心尽力,应付这样繁闹的日子很是有一手,只又多加派了一队兵马便将门外分为两半,一半入城的一半做生意的,如此瞧着就有规矩多了。 门口的守门小兵哪里见过今上和阿哥们,见一行人进城还想盘问几句,梁九功紧忙掏出一金色的令牌示意,那小兵愣了好一会儿,险没跪了去,还是随着一并乔装入城的御前侍卫扶了他一把,好险没暴露主子们的身份。, 第696章 之美 待这小兵反应过来万岁爷一行已然走远了,然也知兹事体大,不能不上报,免得上官一点准备也无,他也顾不上当值了,立刻寻了福成小将军禀了此事,免得城中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圣驾。 福成好寻,他凡当值就没有一日不带人巡查九门的,得了这消息便顺着崇文门往北一路寻去了。 万岁爷一行走的并不快,福成约莫跑了两刻钟便瞧见人了,不好大张旗鼓带着人上前,福成叫亲信在后头远远跟着,只他自己打马上前悄声问了安。 太皇太后娘娘正琢磨着叫人寻一寻四阿哥说的那几家卖吃食的铺子呢,偏今儿带的人少,一问起下头的人来,十家里有六七家都不知在甚地方,福成来得可巧,这京中再没比他更熟悉的了。 想着带着娘娘和一众主子们来回奔走甚麻烦,福成连忙叫手下代为跑腿儿,娘娘则还是坐着马车慢慢悠悠在路上晃着看着,边走还边叫福成说一说寻常见闻,十分兴趣盎然。 话一说得多了,太皇太后难免问起福成的婚期来,且不说因为玉琭的缘故太皇太后娘娘将福成亲近看待,那延燕格格太皇太后娘娘就很是喜欢。 前些年劳忠达公没去世时,她还想着择了宗亲里的小爷与延燕格格婚配呢,只是后来那孩子守孝,这事儿便也没再提,谁道同福成还有这般缘分。 福成牵着马挨着娘娘的马车走着,回话时十分恭顺地微微低着头:“回娘娘话,臣同延燕格格的婚期定在了来年的上元节,我二人正是在上元节相识,便想着也不必再专门挑了甚好日子,在相遇的日子成亲就很好了。” 太皇太后娘娘含笑点头,想着下头的孩子们都美美满满的她便十分欣慰,然思及自己的身子,若延燕格格同福成的婚期真定在上元节,怕是又得被她给耽误了去。 延燕格格先前都被她祖父耽搁了一回了,若是再因为她耽误一年,想想还怪叫人替她心酸的,太皇太后娘娘轻叹,兀自思索片刻,干脆替两个孩子做了主。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们年纪小多是不信什么吉日吉时的,然这事儿当真不能马虎,哀家前些时日养病无所事事,正巧听下头人说起年前的几个好日子了,一个是十月二十八,一个是冬月初八,左右上元节也不过比这两个日子晚一二个月,差得不甚多。” “你们两家子再好好商议商议,年前添了喜也是美事一桩,不过哀家也不是非要多管甚闲事,到底是你同延燕格格成婚,还是得依着你们的心意来。” 福成连道不敢,他甚少见太皇太后娘娘,先前伴驾回话时还好生拘谨,然听了这话却觉得太皇太后娘娘如自家长辈般亲切,他哪有不应的理儿。 “娘娘能为臣同延燕格格择了好日子,这可是求不来的福分呢,左右冬月和正月中间不过是夹着个年节,也不差什么,东西和行头都是早早准备好了的,就是这会子成亲也不显匆忙。” “此前臣额娘同忠达公夫人还说呢,上元节还算是年节里,府上光是忙着过节便脚打后脑勺儿了,若再那时候成亲,只怕再有什么疏忽,便想着要不再多添置些仆从,主意且摇摆不定着,有娘娘这话家里便也能下定决心了,臣也谢娘娘少叫臣多尝两个月的相思苦。” 福成这二三年在京中当差,倒也将嘴皮子连出了几分,他又是憨实正直的长相,即便是说了什么奉承话也叫人瞧着满满真心。 太皇太后娘娘忍不住笑:“你倒是个会顺杆子往上爬的,哀家几句话倒叫你称心如意了,只是哀家可同你说好,延燕格格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叫你们快些成亲可不是以后你不珍惜她的理由,若你对她不好,别说你姐姐是德妃,便是皇贵妃来说情哀家也不谅你。” 福成连忙朝娘娘拱手保证:“还请娘娘放心,臣先时便在忠达公和夫人面前立过誓,只要延燕格格一个,断不朝三暮四买小纳妾,若臣违背,便叫臣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臣和兄弟姊妹们从前是吃过苦的,故而晓得家宅安宁比什么都要紧,若臣真糊涂了,便是娘娘不教训臣,额娘和姐姐也不肯放过臣的。” 听福成发毒誓太皇太后娘娘还下意识要劝人住口,只觉不至于此,毕竟老太太打小就被规训着,只觉开枝散叶是头等要紧的事儿,故而男子纳妾只道是寻常,治家便看自家正头娘子的手段了。 然她在后宫沉浮多年,又那里不知这一心一意的好,既福成有此心,也是延燕格格的福分,太皇太后娘娘自是不会再多嘴什么,只赏了人几样子好东西便算是认可了。 如此走走停停说说笑笑,至午时半太皇太后在外头勉强用了两口膳身子便有些经受不住了,康熙爷一路提着心,见皇玛玛精神倦怠的样子心头都慌慌乱得紧,马也顾不上骑了,边催着人快些驾车,他边拉着皇玛玛的手说些逗趣的话。 太皇太后娘娘颇有些心不在焉,也是被福成和延燕格格的婚事提了醒儿,既是起了成人之美的心思,宗亲里许是还不少婚期定在来年的,而今都一并给提了日子吧。 只是老太太精神不好,记性也没以前清明了,想了半晌儿竟也没想出来几对儿,只得交代给康熙爷去,该赐婚的赐婚,该提醒提醒些,免得因为她耽误了人家,明面上都不敢表露什么,只怕心中要起了埋怨呢。 康熙爷听着皇玛玛这些安排几乎又忍不住落泪:“孙儿都记得了,这便着梁九功办去,只是皇玛玛是心中无事一身轻了,您方方面面都顾到了,怎就落下了孙儿,您这些安排是剜孙儿的心呢,孙儿还想同你过好些年节呢,您怎就这么舍得孙儿呢?” 太皇太后娘娘早已看开,见康熙爷已是难过至极,她若落泪康熙爷必定也做不来坚强的样子了,便只朝康熙爷笑着,轻轻揽着些他去。, 第697章 准备后事 “好了好了,动不动掉泪像什么样子,哀家倒是想顾着你哄着你一辈子去,只是再听人道百遍千岁万岁,人也不过这不足百年的寿数,哀家已然算是极长寿有福之人了,到这个地步便是不愿接受也得接受。” “哀家信你能办得好这才交代于你,你若不爱听哀家再交代给旁人就是了,若再哭戚戚地可叫哀家怎么放心你啊,难不成还得像你儿时那般抱着拍着哄着?” 一说这话,康熙爷心头微微害臊,倒是少了几分难过,太皇太后娘娘也跟着笑笑,抿了茶缓了口气才语重心长道。 “哀家读的书不如你多,然从前陪着你读书的时候也收获不少,至今还记得一句‘芳林新叶催陈叶,流水前波让后波’,玄烨,你比哀家更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莫要为哀家这片‘陈叶’难过了,只管往前看去。” “哀家累了,也叫哀家歇一歇啊。” 康熙爷含泪哽咽,脉脉无语,只得点头相应。 太皇太后娘娘倒是身子不济,且说罢这歇一歇便真就觉得眼皮子重如千斤般抬不起来了,马车不大躺着略有些憋屈,康熙爷干脆充当个迎枕借皇玛玛依靠。 如此倒也还算舒适,有康熙爷扶着路上也少了不少颠簸,太皇太后娘娘很快睡熟过去,一众人也无心在外闲逛,便由福成护送着回了宫去。 饶是回来的匆忙并未来得及提前知会,然慈宁宫留下的奴才们依旧将这处打理得甚好,许是一早知道娘娘要回来,连地龙也烧了起来,这会子还不算太热,好在今日天公作美,倒也不必再多余点了炭盆。 因惦记着在外头未能好好用了午膳,到了慈宁宫即便见皇玛玛还尚在熟睡,康熙爷思索片刻还是轻轻出声儿,想将皇玛玛唤起来,且不说起身用膳,一日三顿的药也是缺一不可的。 “皇玛玛、皇玛玛,咱们到慈宁宫了,孙儿伺候您用膳梳洗,一会儿再好好歇息吧。” 一声两声未能叫醒太皇太后娘娘,康熙爷还不觉有异,可再连着叫了四五声海不见皇玛玛有半分反应,康熙爷顿吓得肝胆俱裂,魂儿都飞了一半。 皇玛玛莫不是、莫不是、、、、、、康熙爷不敢再想,亦惊得发不出丁点声音,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皇玛玛,见皇玛玛的身子还隐约有呼吸起伏,他这才神魂归位,潸然泪下,俨然也跟着活过来了一回。 “太医!太医何在!” 康熙爷连忙抱着太皇太后娘娘下了马车,振声高呼,其后奴才们也纷纷忙碌起来,幸而才到宫中太医们尚未回太医院,眼下正派得用场,几位太医一拥而上,望闻问切各显神通,这才诊出个一二三来。 娘娘乃是气血两空,忽喜忽悲晕厥过去了,而今也灌不下去药,只能略微施针,叫娘娘好好安睡,什么时候醒了再施他法。 康熙爷、阿哥们及殿内众人闻言齐齐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下去各自安顿休整了,康熙爷亲自守在娘娘榻前,有事滴水不进恨不得一眼不眨般的守候,下头的一众奴才们劝不动,只得陪着,也盼着皇贵妃和德妃能快些从园子上赶来。 唯这二位劝慰着,万岁爷才能听进去几分。 宫中消息倒也传得快,女眷和余下阿哥公主们本是准备后日再带奴才们一并回宫的,然得太皇太后娘娘又不好的消息,也顾不上再挑了什么出行的好时辰了,下午便紧赶慢赶的回来了。 玉琭倒不觉有什么,只是觉得颇有些劳心劳力,然皇贵妃本就身子不好,路上晕车不说还为娘娘哭了几场,一至宫中也跟着病重。 如此一来宫中两位主子娘娘不妥,好似紫禁城中都萦绕着一股隐隐的苦药味儿,眼看着再有一两个月便到年节,下人们也俱不敢露什么欢喜笑意,尤其是慈宁宫的那位,能不能熬过这个年还难说呢。 故而内务府也已然开始预备着娘娘的身后事,这事儿本该是康熙爷多过问的,然谁人不知万岁爷最是受不得这个,自娘娘不妥以来万岁爷连朝堂政事都放在黄昏或是夜间处置,更是有小半年都未曾正经上过朝。 见此谁又敢拿这事儿禀了万岁爷,虽是规矩,可若是叫万岁爷觉得又咒娘娘的意头可糟糕了,思来想去,末了内务府的人还是寻了德妃娘娘。 如今这位管着六宫庶务,权力不小,又极得万岁爷和皇贵妃娘娘看重,所谓能者多劳,娘娘又同太皇太后娘娘亲厚,料想这事儿也得给看着指点一二,免得准备得不好末了再被万岁爷申饬了。 玉琭平素不少同内务府的人打交道,今儿见内务府的管事李公公前来,还得当时要说起年节里的用度,谁道乍一听说的是娘娘的身后是,可叫玉琭怔愣半晌,手中冰凉一片,茶盏都险些捧不住。 她岂不知娘娘的身子,可只要娘娘一日没到那地步,她便怀着希冀一日,只觉娘娘还能陪着她陪着万岁爷和下头孩子们许久许久,可今儿一听下头都开始准备娘娘的后世了,才猛然叫玉琭意识到分别的这一天当真是不远了。 若因为悲痛而叫娘娘的身后事办得草率了,玉琭自当原谅不了自己,可这事儿属实不敢她经办,她也没甚经验可言,只得先问问内务府的准备。 那李管事一脸的为难,只说了如今准备好的一应物事,然这些物件儿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如今昭陵还未动土。 依着历年的规矩,帝后是要葬在一处的,太宗走得早,中间虽有几次修葺然要说破土却是没有过的,只在地上建些什么,算不得惊扰。 娘娘身子这般是怕时日无多,再者冬日冻土便眼下定了日子叫人加班加点的干活儿少说也得到年后才能弄得利落,如此到底是惊扰太宗,这动土的日子还是早早定下为佳。 这事儿内务府为难着,可交给玉琭也全然无法,这事儿还须得万岁爷拿主意呢,说罢这个玉琭也晓得内务府的来意了,定然是不敢上报求到她这儿来了。, 第698章 病糊涂了 玉琭叹了几叹,又听得下头人一箩筐哭求,到底还是应下了此事,只先叫人拿出个章程,再过问了钦天监,待什么都准备好了只需康熙爷点头便是,如此也能少叫人操心,少叫人难过一点儿。 如此忙碌着,未过二日福成却冷不丁递帖子求见了,玉琭只当是家中有甚不妥,紧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叫人请进来,见福成面容整肃,玉琭便觉是有事儿不好当众言说,还特叫屋里的宫女出去,着魏启和花月好生守着门,容他姐弟二人说话随意。 福成满腹心事确不好当众开口,也是见姐姐安排妥当这才试探一问。 “还望姐姐恕罪,敢问慈宁宫可是不稳?” 太皇太后娘娘抱病已久,众所周知,福成此一句不稳问的可不是娘娘身子抱恙,而是能不能撑得住了。 玉琭岂能不知,然她却不知福成何来此问,只细细问了福成去,这一问才知道原是娘娘还替福成和延燕格格做了主。 那日伴驾不过是浅说两句,福成回去之后并非没有上心,同家中和忠达公府递了信儿,然两家总要有个商议的过程,吉日吉时还得另定一定,可谁两家还未决出个章程来,宫里头却是来了人,直接宣了娘娘口谕。 这事儿可就不一般了,又不是天家添喜,娘娘未免也太过上心了些,后忠达公又细打听些个,这才知娘娘并非只偏爱延燕格格,宗亲中高门里凡是亲事定了来年的皆得了这口谕。 如此看似是娘娘广施关切,可细细推敲便觉得不对,后再一打听,这才知娘娘已是昏沉时多清醒时少了,而这口谕乃是万岁爷借娘娘名头行事,是要全了娘娘的心意。 若娘娘只是小病小灾,何必如此。 家中只觉于心不安,这才托福成进宫打听些个,如若是娘娘当真不好,两家心中俱对娘娘心存敬意,此婚事为娘娘等上一年半载又有何妨? 玉琭还不知娘娘这般打算,一时更觉难过鼻酸。 “既是娘娘的意思,家里便依照办吧,也算是全了娘娘的一片心意,我此前还犹豫要不要往家中知会一声,好叫你的婚事提前免受影响,然又怕家里急急切切地反叫万岁爷和娘娘不喜,谁道娘娘竟用心至此。” 玉琭未直接说娘娘的情况,可福成一听这个岂还有甚不明白的,太皇太后娘娘当真是难以熬过这个冬日了。 他虽是同娘娘相处不多,从前也未怎受过其恩惠,然这时候娘娘却能想起他,怎能不叫他感念,思来想去,到底还是点头应下。 “如此我回去了便知会家里和忠达公府,成婚之日当就定在冬月里了,姐姐也当好好保重身子,届时额娘延燕也自当入宫,姐姐只管叫她陪伴、帮衬些。” 此届时说的便是小殓,大殓那几日了,小殓乃是娘娘驾崩当日,皇帝、诸皇子、王公、百官、公主、福晋以下、宗女、佐领、三等侍卫、命妇以上,男摘冠缨截辫,女去妆饰剪发。 小殓后,当日或几日后进行“大殓”丧仪,命亲王以下,顶戴官员以上,和硕福晋以下,佐领、三等侍卫妻以上等,要到慈宁宫门内瞻仰娘娘遗容,近支王公、公主等还要行“大殓礼”。 除身上官职,福成还是三等勇毅伯,延燕格格作为伯夫人自然算作命妇同婆婆塞和里氏一并入宫跟着后宫女眷参与小殓大殓,规矩上自没有玉琭走得更多些,料想能帮衬不少,且不说帮衬,那时候能有亲人陪伴想来也能好受些。 玉琭点头应下,之后又问了两句家中近况便罢,实在是太过忙碌,太皇太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的身子又都不好,玉琭也没甚心情留福成进膳,只叫奶娘抱来昭宁,叫舅甥打了招呼便罢。 福成知姐姐忙碌,不愿添乱,便只给姐姐留了一包随身携带的喜糖就告辞了。 玉琭目送福成而去,即便含着喜糖不知怎的也只能尝出一片苦涩。 内务府动作甚快,想着有了德妃娘娘为他们打头阵,平素十天半个月才能拟好的章程而今不过两三日的工夫便送到了永和宫的案头,玉琭自知不能再拖,只好提了自己亲自炖的海参当归汤往慈宁宫走了一趟。 至门前,守门的玉竹难得带了些喜色,忙为她打帘:“德妃娘娘来得正巧,太皇太后娘娘正醒着,万岁爷和四阿哥俱在。” 玉琭微微惊讶很快也带了几分笑意:“当真是巧了,可是又几日未得见四阿哥了,既是娘娘醒着,不知娘娘可吃用了什么,我这汤莫不是多余?若用罢我便不提进去了。” 玉竹连连摇头:“娘娘还未曾用,只用了盏热茶罢了,便是用罢凡您送来的对娘娘来说也从不多余。” 瞧玉竹这话说的,可叫人都快不好意思了,玉琭含笑忙捏了捏玉竹的手心朝人讨饶,这便抬脚进了殿去。 正欲开口说句俏皮的,然玉琭才绕了屏风便见那一大一小守在娘娘榻前,四阿哥更是跪在娘娘跟前儿直落泪,再一听娘娘对四阿哥说的话,玉琭顿时一腔子玩笑话也憋死了去,只化作泪在眼眶子里打转儿。 “、、、、、别看你们兄弟们凡过来请安,哀家总先过问保清保成,再轮到你们,然则在哀家心里最疼爱最放不下的还是你们兄妹仨和你额娘,哀家且不知还能醒来几回,正好你来了,哀家便将好东西都先给你去。” “单子哀家早已拟好,一会儿便叫苏麻剌姑给你,你爱读书,哀家便多给些名家字画,首饰、摆设也是有的,不过这些当是给你出宫建府成亲用的,便是你阿玛不重视你,料想靠着乌库玛玛给的这些也不会叫你过了苦日子。” “不能叫昭宁远嫁,一定不能叫昭宁嫁去蒙古部族,那样好的孩子,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哀家的端献啊,是额娘没护好你啊、、、、、、、” 老太太当真是病糊涂了,明明是拉着四阿哥说话的,说着说着又哭起自己的孩子了。, 第699章 尽了孝道 别说旁人分不清娘娘对玉琭及孩子的好是发自内心还是含着对谁的弥补,就连太皇太后娘娘自己都早记不得初衷是什么了,许是两者兼有,可无论因为谁因为什么,她老人家对玉琭母子几个的好是实打实的,故而玉琭和四阿哥只闻此悲泣便足引人跟着恸哭。 “乌库玛玛何至于此,您的东西我们几个半点儿不要,胤禛只要您好好的。” 四阿哥伏在榻沿儿上哭求着,他素来孝敬,这是他头回忤逆乌库玛玛的心意,可没人能说他一句不是,只要能叫娘娘好,在场的三位可是情愿将自己的寿数都舍出去。 太皇太后娘娘岂肯,只拉着四阿哥来来回回念叨:“你听话、你听话、、、、、” 太皇太后娘娘只清醒了不长的时间,许是哭累了又昏睡过去,四阿哥守在他乌库玛玛跟前儿,只怕哭声惊扰,且咬着牙落泪,直叫康熙爷也见之不忍,一手一个将跪着的娘俩拉起来去了外殿净面,缓和情绪。 “阿玛可许儿臣日日在慈宁宫陪伴乌库玛玛?儿臣舍不得乌库玛玛,偏每每临近年节上书房考教颇多,儿臣虽不惧考教然属实分身乏术,五日才能前来慈宁宫请安一回,如此岂能够?” “然荻读书、驰马试剑乃儿臣终身不可荒废之事,然孝道在前,也没在有比这更要紧的了,还请阿玛成全。” 康熙爷整日侍奉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连朝事都暂押其后,自然同四阿哥一般是看重孝道才做出的决定,他既如此又岂能拦着下头的孩子,只是向他这般终日守候在慈宁宫也做不得什么,只徒增悲伤而已,康熙爷思索片刻,这才拍了怕四阿哥的肩膀答话。 “吾儿有此孝心朕心甚慰,只是你也瞧见你乌库玛玛须得静养,今日阿玛允你侍奉在前,你兄弟们自也该如此请求,虽孝心皆可嘉,然都守在此处反不利你乌库玛玛养病。” “而今阿玛除侍奉于此还得兼顾朝政,时而也觉分身乏术,上个月着保成紧南书房帮阿玛分理奏折,这才稍觉轻松些许,使阿玛能专心侍奉些,如此可见孝道也不只侍奉跟前一种。” “你乌库玛玛这般,饶是阿玛心中不肯放弃有些准备也不能再拖了,宗人府内务府当都有了些章程,只是阿玛一直心头隐痛不敢接触那事务半分,胤禛可能为阿玛分忧?” 四阿哥当即含泪朝康熙爷拜了下去:“儿臣愿为阿玛分忧,为乌库玛玛做之后做万全打算。” “好,如此也不愧对你乌库玛玛对你的看重和期待。” 康熙爷扶四阿哥起身,又做细细安排:“虽都是为你乌库玛玛之后做准备,然内务府宗人府分管不同,你自己定然支应不来,索性都免了你们上书房考教,你同大阿哥领三阿哥、五阿哥各掌其一,也算是叫你们乌库玛玛再看看你们的本是,如此想来也就真的能放心了。” 玉琭前来正为此事,见康熙爷说到这事儿倒也省得她不知怎得开口了,她且将内务府递来的章程奉上,康熙爷见状直接叫玉琭给了四阿哥去,又点了梁九功帮衬,玉琭若有空也可帮着操持着。 康熙爷细细安排着,也不是真就放心孩子们的本事了,无论是四阿哥也好还是大阿哥皆没有承办过这样的大事,直接将担子撂给他们定然不妥,势必得派些可靠的人帮衬着。 康熙爷此般重在叫阿哥们分分心,莫整日来慈宁宫落泪,一来惹得皇玛玛心疼,二来也叫孩子们的身子经受不住。 皇玛玛此般已是无力回天,她老人家也最是亲近下头的孩子们,不愿见下头的孩子们因她落泪伤身,既如此不如给孩子们寻些事儿做,孩子们也全了孝心,皇玛玛也自当放心了。 至于六七八阿哥年纪还小,属实不是能办差的年纪,索性还叫他们继续读书,闲时再来。 公主们倒还都算懂事,纯禧、荣宪、端静公主都大了,知道憋着泪不惹乌库玛玛伤心,昭宁而今还不知事,自是整日就会傻乐,每每前来也能给慈宁宫添些欢快气。 且先叫四阿哥忙活去了,康熙爷轻叹一声儿,这才双腿一软跌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他眼底青黑眼中血丝遍布,可谓是身疲心痛,然惦念着皇玛玛他又不容自己放松片刻,只玉琭在侧才叫他心神松懈几分。 然他整日侍疾,来慈宁宫尽孝的后宫女眷、孩子们又络绎不绝,能叫二人独处可谓难上加难,只是这样拉着手便半个月未曾有过了。 “进来可是叫你辛苦了,爷听闻皇贵妃身子又不妥,然也不得空去瞧她,你管着宫务已是忙碌还得劳照顾着皇贵妃。” 玉琭挨着康熙爷落座,没像往常一般依偎着康熙爷去,而是坐直了叫康熙爷靠着她些:“比不得爷辛苦,宫中过年过节已成定例,也不消得我亲自忙碌,不过是听下头人禀报一声罢了,照顾佟佳姐姐我也不觉辛苦,而今也同爷感受一般,便是宁愿叫我付出再多也不愿失去了。” 一说这个,康熙爷心头又开始空落落地疼了,好在玉琭比他挺得住些,这段时日从未叫他再分心后宫中之事。 见外殿无人,康熙爷也失了坚强,身子一歪便带着玉琭躺在了罗汉床上,便是鞋履未解康熙爷也无甚力气了,只将脸埋在玉琭的颈窝儿,明明臂膀是搂着玉琭的细腰的,却一幅软弱须得玉琭保护的模样。 “就这样抱着我睡会儿吧,就一会儿。” 玉琭哪有不依的,她也未再说什么叫康熙爷回乾清宫歇息的话,只是无限包容着,手臂一环也像是哄孩子一般将康熙爷揽在怀中,手掌轻轻抚着康熙爷的后颈和肩头,没一会儿玉琭便觉自己的颈侧有热流淌过,也没一会儿怀中的人便呼吸渐沉,噙着泪便睡了去。 如此歇息也尚不得安稳,康熙爷只小睡了半个时辰便起身了,玉琭的手臂都还不觉酸沉,然观康熙爷脸色却是转好了不少,可见刚刚睡得还算安心。, 第700章 暗生嫌隙 “多亏你在,若不然爷自己是万万撑不下去的。” 玉琭笑笑,抬手替康熙爷抚了抚身上的褶皱:“那我明日这时候还来?旁的我是帮不得什么,然陪着爷歇会子倒是可以。” 康熙爷心中只想答应下来,可思及玉琭忙碌又难免迟疑:“如此会不会叫你太辛苦了些,爷在皇玛玛这儿也不是歇不得,就是这心总静不下来,前几日更是非累极不敢闭上双眼。” 玉琭岂能不知康熙爷是被吓着了,总怕娘娘真就一睡不醒,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康熙爷瘦削的侧脸:“这有什么,我来便是了,明儿不止给娘娘来药膳来,也给爷带点儿补进些个,瞧爷这脸色,可叫人心疼。” 康熙爷放软了声儿,还用脸颊蹭了蹭玉琭柔软的手心子:“慈宁宫人来人往,爷只有你心疼爷了。” 说笑两句便罢,二人都不得闲,康熙爷还得趁着娘娘安睡处置政务呢,玉琭便不多留又回了永和宫去。 四阿哥许是已然跟大阿哥几个沟通过了,四个孩子分成了两拨,大阿哥同三阿哥寻宗人府大人帮衬去了,四阿哥同五阿哥则是看着些内务府的安排。 此已忙碌孩子们的注意力顿时转移不少,没得时不时露出愁眉苦脸的神色了,至夜里也都累极睡得踏实,也不想东想西。 可他们兄弟几个是安心了,可有人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毓庆宫中,一道穿着杏黄寝衣的半大孩子端坐在榻上,明明早已过了吹灯落钥的时辰了,他仍不肯歇息,殿内只点了豆大的灯,将他面上眉间的褶皱映得更深刻了些。 林奶娘见此只得给自家小主子奉了安神茶去,时不时的往殿内西洋钟处一瞥,到底没忍住劝。 “太子爷还是快些歇息吧,明儿一早又得去南书房帮衬万岁爷去,白日差事辛苦夜间岂能再熬着,仔细身子才是。” “辛苦什么!我不过是皇阿玛安置在南书房的摆设罢了!” 太子一开口便带了火气,说来他自幼同林氏亲厚,也念着她是额娘留给他的唯一一个旧仆了,生出依赖还来不及又怎回冷言冷语相待。 然近来属实憋屈,尤其是今日听闻皇阿玛竟肯将乌库玛玛的身后事交给大阿哥四阿哥等人操办,就落得他一个闲人,他岂还能维持风度? 真想不通皇阿玛的心思,明明他才是太子,有此历练的机会竟不交给他,反而重用了旁的。 大阿哥头脑简单,三阿哥又小家子气,四阿哥五阿哥年岁不大又难以服众,怎么想最合适的人选都非他莫属,可到头来也只有他在南书房坐冷板凳。 这叫人如何看他,如何揣测圣意! 林氏见此哪还顾得上催自家太子也用茶,自也知道主子心烦什么呢,只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蹲在太子也跟前儿安抚去。 “爷怎会如此想,多少阿哥想进南书房帮衬万岁爷还没这机会呢,唯有您被万岁爷看重,这般年纪便可接触政务了,当初万岁爷指了您时大阿哥还削尖了脑袋要同您一道,万岁爷都未允。” “而今万岁爷又不是真叫其他阿哥们一手操办娘娘后事,只说是协助,您又何必介怀,再者这事儿也多半出力不讨好,像娘娘这般是无旧例可循的,万一稍有差池降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您不趟着浑水还不好吗?” 就是因为这样无旧例可循的事儿方才见其要紧,皇阿玛又岂能选人含糊,即便只是协助,且不知他们几个能从中获益多少呢,这怎能叫他心平。 太子轻叹,拉着林氏的手也说了几句心里话:“若真如奶娘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从前我们年纪小也没什么帮衬皇阿玛的时候,自今年皇阿玛允我出阁读书以来,皇阿玛便有意锻炼着我,几次叫我办差,都未曾想过旁人。” “我也不是那打包大揽什么事儿都要自己来的,如今在南书房帮衬听着是得重用,可我到底在南书房做了什么也只有我自己明白,皇阿玛对我是全无信任啊。” 林氏心里一咯噔:“怎会如此?还请爷慎言啊,您可是万岁爷的嫡子,万岁爷防着谁爷不会防着您啊。” 太子闻言冷笑一声,他而今不是个孩子了,岂能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嫡子又能如何,皇阿玛防的便是我身上这另一半血。” “奶娘有所不知,我在南书房这些时日能接触到的不过是些个请安折子,水利、农事都不曾接触过,更别提军务了,外祖同一众大人带兵打仗已三月有余,可我现下连咱们大军是打是围都不知。” “皇阿玛宁信外人,同外人一道商议,竟也不肯信我,不肯叫我知道半分,难不成我还分不清紧要给外祖或是谁报了信儿不成?” “偏个这时候大阿哥和四阿哥又得了实打实的差事,这怎能叫我不急?” 太子此言颇多怨怼,若叫万岁爷知道还不知怎么失望,然此话自不会当着他皇阿玛的面说,林氏又见识短浅,一听这个也心头直道不妙,好似下一刻太子爷这储君之位便不保了似的。 “也许是万岁爷忙着,顾不上多想才如此安排吧,奴才听说其他阿哥们能得这差事全仰仗四阿哥呢,他倒是会求,当着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儿出言,万岁爷正在乎着娘娘呢,只娘娘点头万岁爷岂有不肯?” “此事怕也无可改了,您若实在不放心便叫人给索额图大人送了信去,大人便是不在京中也能给您出出主意,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您当多防备着四阿哥才是,那位心眼儿可多着呢。” 为着从前的情谊,太子多不愿猜忌四弟,同四弟有了什么龃龉,奈何儿时一派纯真,长大之后便各有心思了。 自从伴驾去瑷珲以来,皇阿玛屡次夸赞四弟的样子总梗着他心中,而今四阿哥又做出这样的事儿,当真快将他对四弟的情谊消磨殆尽了。 可再一深想,四阿哥又从未想大阿哥那般同他对着来过,料想也并非有意同他不痛快,太子一事心头纷乱,末了也只能先点头应了奶娘的话去。, 第701章 猝然涕泪 “那明日我便叫人给外祖去信吧,且不说关切军务,外祖在外领兵打仗属实令人担忧,我过问一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若能有甚好法子叫皇阿玛再信我些就更好了。” 太子自寻苦恼了几日,然即便是同外祖通了信仍是对眼下局面没甚好法子,通过外祖那儿得了些个消息又能如何,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反而因为整日分心,连分拣请安折子这样简单的事儿也没做好。 请安折子虽为请安,然有些大人任职地方甚远,消息来往不便,或是又要事相禀便不再另书一封,直接在请安折子里大事小事一并挥就,故而个个不能轻忽,需得细细看过去。 太子这一疏忽不打紧,一摞折子随意一放,便将广东巡抚朱弘祚朱大人的折子给压到下头了。 这朱大人履任多绩,所至皆有能声,不唯地方官吏推崇,即朝廷亦屡闻其名,康熙爷见其才能,便越级擢拔其为广东巡抚,半个月前朱大人才到任上。 自三藩战乱结束以后,别看广东占据滨海之地,这几年来仍是钱粮逋欠,朱大人过南雄庾岭时,察知民苦夫役之累,即立石于道,首禁革除,并咨文兵部,凡使者过境,概由驿站供亿,不得滥取役夫。 解了百姓之困之后,朱大人又很快意识到广东积弊,尤在盐法,由于盐政久为藩府垄断,藩下商人依势横行,章法已乱,官商勾结,银子都落在了官员商人手中,而寻常百姓家整日被奴役晒盐,却连盐都吃不起。 这折子禀的就是这样的要事,他想除积弊沉疴,首先就得改盐政,他虽为巡抚,然政令也不是想改就能改的,还需得得了万岁爷和朝廷的允才是。 太子这一疏忽不当紧,朱大人只当是朝廷一直未决定,而万岁爷却以为朱大人直任上一直未寻着机会下手,两厢皆苦苦等着。 直到腊月里了,康熙爷又问起南书房可有广东递来的折子,诸位大人这才知道朱大人的折子竟没递到万岁爷跟前儿。 南书房一帮子大人一上午什么事儿都没干,尽在那翻找折子去了,这才在批好的一摞子里寻着朱大人二十日前递上的信儿。 耽误这样久的事件康熙爷自然生气,再一问这些折子是谁放谁管的,没一会儿便查出是太子的失误了。 这下可好,别说叫太子再求得他皇阿玛重用,如此小事都做不好还成甚大事? 康熙爷本就因为太皇太后娘娘日渐不妥的身子难过压抑着,眼下可是寻着出气的筏子了,当即免了太子的差事,叫人回去看着下头的小阿哥们读书去了,倒也还记得给太子留些颜面,康熙爷只私下训斥没当着外人的面。 可即便如此太子爷只觉里子面子尽数丢尽,偏到了上书房那八阿哥还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小孩而张口就问二哥为何来读书,明明别的哥哥们都在忙碌。 太子本就是犯错才来的,就是再不高兴也不能朝弟弟摆了脸子,生怕再叫人职责一句不睦兄弟,只得硬着头皮说是皇阿玛怕落你们下功课,这才着他过来看顾着。 终归是将温和死死贴在脸皮上,羞恼不服直往肚里吞,偶见了大阿哥还得受着人的扬武扬威冷嘲热讽,险将他憋屈出病来。 直到过了腊八,眼看太皇太后娘娘整日昏睡,已然神志不清多半不能识人时,万岁爷亲自率领王公大臣步行到天坛,祈告上苍,请求折损自己生命增延祖母寿数时,太子这才觉得轻松不少。 原因无他,皇阿玛此行,众阿哥中只挑了他一道前往,可见他先前虽是犯错然还不至于叫他失了皇阿玛的宠爱,知自己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还是凌驾于兄弟们之上的,太子顿时压力骤减,腰杆子都凭白挺直了不少。 然乌库玛玛这般情形,他也做不来高兴的模样,尤其是见皇阿玛诵读祝文时,见皇阿玛猝然涕泪交颐,又道。 “忆自弱龄,早失怙恃,趋承祖母膝下,三十余年,鞠养教诲,以至有成。设无祖母太皇太后,断不能致有今日成立,同极之恩,毕生难报、、、、、、若大算或穷,愿减臣龄,冀增太皇太后数年之寿。” 闻言,太子也心中蒙上一层悲切,想乌库玛玛对他的十分偏爱,在皇阿玛偏心四弟或是其他弟弟时乌库玛玛还劝诫皇阿玛,然乌库玛玛走了,这世上还有谁在皇阿玛偏心的时候念着他呢? 思及此,太子也一时间也悲从中来,眼泪随之就下来了。 许是见他哭得难过,回程时皇阿玛倒是对他又温和了许多,一路步行还轻拉着他的手。 这让太子感觉久违温暖,一时也记不起同兄弟们的不快了,即便之后还照旧在上书房看顾弟弟们读书,那不情愿的情绪也消弭不少。 然而再想多讨些皇阿玛的温情是没有了,皇阿玛整日在慈宁宫中,眼里也只能看到太皇太后娘娘了,他若想见皇阿玛唯有去慈宁宫请安,然再想多说两句自己进来读书进益或是旁的闲话,见皇阿玛萎靡神态,他也全然说不出口了。 后来也不仅是皇阿玛和后宫娘娘们整日守在慈宁宫,阿哥公主们也不在忙碌旁的,一日有半日都守在太皇太后娘娘榻前。 时至腊月二十五这日,天地忽迎大雪,紫禁城银装素裹,便是还不到天亮的时辰大雪也将天地映得隐隐发亮,不点灯也能也能看清前路。 不到寅时,康熙爷缩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的小榻上睡得正熟,太皇太后娘娘已然十日未进饭食了,整日只用汤汤水水吊着命,昨儿夜里好不容易吃下半盏参茶,可不知怎得没过一个时辰竟又吐了出来。 老太太是什么事儿都不管也不知道了,吐过之后头一歪又睡了去,留康熙爷同一众宫人蹑手蹑脚收拾到夜半。 康熙爷子时半才睡下,倒也真真是累极了,饶是心中惦记着侍奉皇玛玛然头一沾枕便立刻睡了去,连梦也不曾做。 睡得正香,康熙爷忽闻耳边又一道熟悉的声音轻轻在唤他。, 第702章 回光返照 第702章 回光返照 “玄烨,玄烨,要睡便去偏殿歇息吧,这窄窄的软榻岂能睡得好?” 康熙爷迷蒙醒来,见是皇玛玛坐起来唤他,他还一时不愿起身,只嘟囔着:“不妨事儿的,玛玛就叫孙儿宿在这儿吧,好方便伺候您用药吃茶。” 这话说得不经心,稀里糊涂只觉自个儿还小似的,读书读累了便在皇玛玛这儿躲懒来着,可说完康熙爷霎时就清醒过来了,腾得坐直,看着满面红光的皇玛玛,康熙爷只觉做梦一般不敢置信。 皇玛玛昨儿还吃什么吐什么呢,怎睡了一觉就容光焕发了? 难不成是病好了? 可这怎么可能。 明白皇玛玛这是回光返照,康熙爷也不知怎得,一颗心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紧忙起身拿着迎枕往老太太身后放,叫人靠着舒服些,谁道皇玛玛不肯躺了,只拉着康熙爷笑了笑,叫他莫忙活着。 “玄烨,哀家躺了这样久了,这时候也该起身看看了,不知今儿是什么日子了,可是要过年了?” 康熙爷点头,扶着人起身,拿了披风给太皇太后娘娘裹上:“皇玛玛说的不差,今儿是腊月二十五了,就要快过年了,您抬头看床架子上挂的五福香囊,正是前儿纯禧、荣宪和端静亲手绣好给您新换上的,就想着叫您一睁眼就能看见。” “这乱七八糟的红穗子还是昭宁系上的呢,她最是爱热闹,见姐姐们都在您跟前儿忙活,她也非要掺和一脚来。” 太皇太后娘娘抬头看着,面上浮现出柔软的笑意来,抬手理了理那乱乱的穗子,太皇太后娘娘心头蒙着不舍。 “既是孩子们的心意,等哀家走了,便叫这些东西陪着哀家吧,什么什么金玉玛瑙,怎也不如孩子们亲手做的东西好。” 康熙爷闻言心头一疼,然面上不愿露了什么悲切,只管点头应下:“好,孙儿省得了,到时候孙儿亲手将这些东西摘下来放在您身侧,孙儿的荷包您也拿上,都是您的孩子呢,可不能偏心,您若是想孙儿了,就到孙儿的梦里看看孙儿。” 太皇太后娘娘见康熙爷没了先前的悲切,反而心头生出一股子轻快来,拉着康熙爷直打趣道。 “好好好,皇玛玛都依你,下头这么些孩子,皇玛玛最疼的就是你了,定不舍得你受那相思苦去,不过皇玛玛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再不受这宫墙、受着病痛所困了,你也总得叫皇玛玛化作一阵风替你看看这大清,只怕不能常来寻你。” 康熙爷也不纠缠,只又握紧了些皇玛玛手:“您只管玩儿去,孙儿等着您就是了,从前总是您在慈宁宫等着孙儿读书,等着孙儿下朝,等着孙儿慢慢长大,您等得孙儿孙儿也等得您。” “不敢贪心您整日来瞧孙儿,便是一年来看孙儿一回,十年一回,孙儿也等得心甘情愿。” 闻言,太皇太后娘娘岂不知康熙爷难过,然谁也抗拒不了时间的浪涛,谁也说不准那死去的以后,她甚至都不敢情谊承诺,只言叫康熙爷唤人来伺候她更衣,好扶着她看看这门槛外的天地。 待苏麻剌姑春白等人进来伺候,见太皇太后娘娘如此心中也不免悲切,个个泪光泛泛,然还能见娘娘这样精神抖擞的一面,众人也都心中无憾了。 在这最后的时候,殿里没有太皇太后娘娘原先所想的那般处处透着悲切,反而静谧得叫人心安,还像是一个寻常的清晨,日复一日,周而复始,即便想到这是最后一个平静的清晨了,她心头也只有淡淡的遗憾而已。 遗憾什么呢? 太皇太后娘娘望着外头蒙蒙的天光有些出神,这样的一天忽得叫她想起十来岁出嫁的那天了。 也是像今日这样的大早,外头黑黑的叫人不知是什么时辰,想着要走了也心里也摸不清是期待多些还是难过不舍多些,只是看着屋里熟悉的一切,只觉跟前儿稀松平常、看腻了的而今都鲜活了起来,只恨从前的不经意,以后再想见却都成了奢望。 打扮停当,太皇太后娘娘站起身来一刻都不愿等了,连叫人搀扶也不顾便扑向印在门纸上的那束微光。 雪停了,东方隐隐亮了,漆黑的天破了壳般投出一个洞大的橘色光亮来,这光叫红色的宫墙更红,堆着雪的琉璃瓦上像是泼了一层金粉般晶晶发亮。 这慈宁宫她住了整四十四年了,今日才瞧出她的美来。 太皇太后娘娘呼出一口白气,心头的天平慢慢倾倒,她现在明白了,遗憾也好期待也罢,说到底还是不舍占了上风,若能再瞧见明日的灿烂,就是再叫她吃些病痛的苦头她也愿意的。 就这么静静伫立好一会子,太皇太后娘娘这才强逼着自己收回了视线,压下贪心,叫康熙也着人知会六宫和阿哥所,眼下她还剩得几分力气,便再同大伙儿用顿早膳吧。 康熙爷叫人伺候太皇太后娘娘更衣梳洗时便给梁九功使了眼色,已是早早知会罢,叫众人在慈宁宫外候着了,只待皇玛玛吩咐了才叫人进来,免得坏了眼下的清净。 这会子得见后宫女眷和孩子们,太皇太后娘娘心中更添欢喜,连唤着几个年纪小的道跟前儿来,一手拉着一个被众人簇拥着进了殿去。 待太皇太后娘娘和太后娘娘、万岁爷上座,且见后宫女眷以佟佳氏为首,个个着姹紫嫣红艳丽新衣朝娘娘请安,孩子们也挨着儿的上前说了讨巧吉祥话,殿里欢声笑语不断,太皇太后娘娘身处其间一时恍惚,只觉这便是新年了。 道孩子们有心,太皇太后娘娘连忙叫苏麻剌姑拿来辟邪的七彩铜钱来,她虽是昏昏沉沉许久,然想着有苏麻剌姑操心,临近过年怎也不会忘了替她准备这个去。 苏麻剌姑叫人捧着红漆托盘奉了上来,果真是替她上心呢,这七彩铜钱串下头还叫人坠了些玲珑小巧的金银瓜子、葫芦,一提溜起来便簌簌一阵脆响,制备得比往年还用心些。, 第703章 溘然长逝 第703章 溘然长逝 太皇太后娘娘亲自捻来,挨着儿的叫着下头孩子的名子上前,给孩子们赐了这辟邪的铜钱串儿去。 紧接着众人一道欢欢喜喜用膳,别说太皇太后娘娘,换做在场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这便是过年当日了。 只是这欢喜到底是短暂至极的,还有一道名为“金玉美满”的汤没上呢,太皇太后娘娘便觉通身的力气如流水般飞快倾泻而去,只几息的工夫竟是连坐都有些坐不住了。 “玄烨,扶哀家躺一躺吧。” 只一说这话,殿内轻快的气氛顿时一凝,众人面上的笑意都险不能挂在脸上,康熙爷一言不发,只起身扶着太皇太后娘娘起身,双臂几乎是架着才使得太皇太后娘娘挪到寝殿,半躺在榻上。 待娘娘躺好,下头也就呼啦啦全都跪好了,孩子们最先忍不住泪,个个都红着眼眶,连最小的昭宁都隐隐觉出不安来,依偎着额娘抬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榻上的乌库玛玛,小手将自己的袖口都攥出一把褶皱来。 只这几步路的工夫太皇太后娘娘便觉累极,她费力扭了扭头,将跟前儿的女眷、孩子们都挨个儿看过去,最后将视线落在康熙爷身上,她抬手招了她最最疼爱的孙子上前。 “玄烨,上前来。” 康熙爷膝行上前,双手握住了皇玛玛枯瘦的手,声音略含着些沙哑:“孙儿在,谨听皇玛玛嘱咐。” 太皇太后娘娘用眼神细细描摹着康熙爷的脸庞,似是在看康熙爷的过去,也似是在通过康熙爷看些个旧人。 “哀家这些时日总断断续续梦见些往事,醒来多半都记不得了,唯记得顺治八年时,哀家曾诰谕顺治帝,‘为天子者,处于至尊,诚为不易,治民必简任贤才,治国必亲忠远佞,用人必出于灼见真知,莅政必加以详审刚断,毋作奢靡,务图远大,勤学好问,惩忿戒嬉,凡是机务在前,一定要综理勿倦。” “借此,哀家便又想起从前教导你时说的几句,‘弘纲大政,勉以怀保,惕以励精’,又望你‘安不忘危,闲暇时仍宜武备训练’,‘人君之道,诚莫如虚公裁断’。” “算算,这些话竟都是哀家十多年前教你的了,之后你励精图治,一日不曾荒废,哀家便也愈发没甚可教你的了,当年你刚登基时哀家曾问过你一句,问你身为天下之主有何打算,而今这又十年二十年过去了,你又当如何作答?其志可改?” 康熙爷含泪朝皇玛玛深深一拜:“孙儿此生不动心不改志,不忘皇玛玛对孙儿的教导,臣无他欲,惟愿天下义安,生民乐业,共享太平之福而已。” 太皇太后娘娘已是看不清眼前的人了,然听着康熙爷坚定之声,太皇太后心头感颤,眼角泌出一滴浊泪来。 “好、好!天子有此志,何愁天下不平,百姓不宁!如此哀家便也能安心见了太宗了。” “只太宗山陵奉安已久,不可为我轻动,况且我心中也舍不得你们父子,就在孝陵附近择地安葬吧、、、、、、” 太皇太后娘娘放了心,身子更是难以为继,她也不许康熙爷再跪,只好好拉着康熙爷细细嘱咐着身后事,大到自己的葬仪,小到屋里的陈设摆件,凡她能想到的都一一嘱托了去,连跟前儿的奴才都个个有去处。 苏麻剌姑自不必说,康熙爷不会亏待了她,只是春白、玉竹几个还年轻呢,她此一去只怕跟前儿的几个女孩儿也都心灰意冷,一旦放出宫随随便便嫁了人,但反遇人不淑这辈子便毁了。 主仆一场,她岂能叫跟前儿的人吃苦去,原早在心里琢磨好了,这会子直接分给下头的孩子们去。 太皇太后娘娘将春白、玉竹、南霜这三个同玉琭关系亲厚的分别给了四阿哥、六阿哥和昭宁,余下的也都不偏不倚分给了其余阿哥公主们,即便未嘱咐孩子们善待她的奴才,料想只要本分也能过得不差。 太皇太后娘娘徐徐安排着,一字一句消磨着她的气力,一字一句也催得众人连连泪流,末了凭着一口气,太皇太后娘娘且朝康熙爷一句:“勉自节哀,以万几为重”,遂溘然长逝。 随着跟前儿公公含着哭腔的一声:“太皇太后娘娘驾崩——” 慈宁宫中哭声骤起,紧接着阖宫上下陡然染上悲色,天地都盖了缟素。 康熙爷不知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跪了多久,耳畔的哭声皆不闻,跟前女眷孩子们的劝慰皆不理,他只固执地跪在皇玛玛跟前儿双手握着皇玛玛的手,试图将拿一丝丝温暖留下。 可他不管怎么给皇玛玛暖着,皇玛玛的手心子还是很快就冷了下来,手心里微微的潮湿也消散了,指节也渐渐开始僵硬。 皇玛玛不动了,不握着他的手了,待意识到皇玛玛真的离开了他时,康熙爷呼着冷气抖着身子,反而握不住皇玛玛的手了。 皇玛玛怎么就走了呢? 康熙爷大脑一片空白,他甚至有些想不起刚刚皇玛玛都嘱咐了些什么,再一抬头,周围也尽是白了,也不知在这一片白中寻了多久,他这才瞧见女眷们哭得涨红的脸,继而听清楚了她们的哭求,康熙爷这才在梁九功的搀扶下颤巍巍起身,出门见了诸位宗亲,叫人给皇玛玛整理遗容。 太皇太后娘娘走的当日便是小殓,康熙爷浑浑僵僵也不知怎么过的,幸而有简亲王一众帮衬着,好似是没叫他坏了规矩耽误了皇玛玛的时辰。 宫里的规矩推着人走,然直至大殓过去,康熙爷仍未走出来。 他整日守在皇玛玛跟前,一遍遍嘱咐梁九功将挂在皇玛玛床顶子上的五福荷包摘下放在皇玛玛身边,还有他的荷包也要给皇玛玛捎着。 梁九功不厌其烦的应着,可应着应着便哭了,万岁爷若再这般,只怕真就要跟着娘娘而去了。 才不过十日的工夫康熙爷便瘦脱了形,脸颊都凹了进去,双眼通红,嘴唇都干裂出血,偏都这样了还不晓得歇息,隆冬腊月叫人给支了棚子睡在殿外,一场一场的雪下来,棚子里冷得炭盆都快点不着了,人住着岂能好?, 第704章 病势汹汹 果不其然,还未出正月康熙爷便病倒了。 因太皇太后娘娘临走前特嘱咐过,不愿惊动太宗,这可叫众人为难得紧,可是不知将她老人家安置在何处了,偏万岁爷又整日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样,没法子,只得将太皇太后娘娘的梓宫还停在慈宁宫中。 康熙爷也是自太皇太后娘娘走罢才养成了每日去慈宁宫跪着请安的习惯,这一跪少说也得两个时辰起步,说是再陪陪皇玛玛的,可众人瞧着万岁爷的魂儿分明已然是跟着娘娘而去了。 这日照旧是天不亮便去跪了,然康熙爷还未跪够两个时辰呢,便有紧急军务前来,倒也算来了些好消息。 说是大军将雅克萨围了四个多月,东北的冬天可不是那么好熬的,城中沙俄人缺衣少食,即便这四个多月来不曾交火开战,城内沙俄士兵也从两千锐减到了三百余人。 沙俄人早挺不住了,眼看着城内三百多人也要没了活路,十日前便大开城门投了降,大清拿此三百余沙俄俘虏再行谈判事宜,沙皇这才未再置之不理,派遣使者前来谈判。 边境的事儿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要有了结果了,这消息叫人振奋,康熙爷也就坏在这振奋上了,他的身子早就是强弩之末了,哪儿经得住情绪的起落,他这才道了声好,都还未站起身来便一头栽倒了去。 这下子可将周围一众后宫女眷、阿哥公主们吓得不轻,可惊吓之余心头也觉一块石头落了地似的轻快些许。 每日见万岁爷这样苦熬哪个不心疼? 偏说说不得,劝劝不得,只有这般病了,想来才能叫万岁爷借着养病歇一歇去。 佟佳氏强撑着病体紧忙吩咐下头奴才们将康熙爷送去乾清宫,烧起暖暖的地龙炭盆将久未居住的昭仁殿烘得温暖如春,可谁道万岁爷病来如山倒,殿里的温度还没他自个儿热得快呢。 玉琭上前想伺候康熙爷更衣来着,指尖子只是挨着他的脖颈儿便被烫得一缩。 康熙爷这一烧起来可更显得他憔悴,嘴唇干涩如树皮般粗糙,皮肤也黯淡蒙了一层灰一般,只脸颊挂着酡红,乍一看竟叫玉琭想起那丧葬店中扎的纸人,玉琭被这念头吓了一跳,眼泪便簌簌下来了。 给康熙爷更衣时更忍不住心酸,康熙爷从膝盖到小腿没一处好地方了,跪得大片大片乌青,些个地方许是压得冻得狠了,竟还起了冻疮,大小溃破不下五处。 这哪里还像是一个万人之上养尊处优的天子,就是外头缺衣少食的乞子,冬日里凡能有口热茶,有个背风的地方也不至于叫自己惨成这样。 这倒也怪不得梁九功和下头的人伺候不精,实乃康熙爷太固执了,他白日跪拜,夜里又住在透风的棚子中,每餐只是粗茶淡饭,还不许梁九功等人近身伺候,原是那样尊贵的一个人,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一下子将自己置于尘埃里了,身子能经受得住就怪了。 玉琭垂泪默默无言,只待太医过来朝人讨了治冻疮的膏药一点儿一点儿给康熙爷敷着,佟佳氏的身子是半点儿劳累不得,只得留在一旁看着些。 惠嫔和荣嫔也留下了,一个给万岁爷准备养身子膳食,一个给万岁爷喂药,僖贵妃似因为八阿哥的事儿老实不少,也感激万岁爷当初能收回成命,而今也留下来给万岁爷时时更换着冰帕子敷额头。 这帮子女眷甭管以前多大仇多大怨,而今皆为了万岁爷既往不咎和平共处了,更别说阿哥公主们,这段时日也是下一子脱了稚气,皆懂事体贴了许多。 后宫女眷和阿哥们轮番侍疾,苏麻剌姑这样大的年纪也是一日中又半日守这康熙爷,如此叫众人煎熬了四五日,康熙爷这才降了高烧,在一清晨悠悠转醒。 恰是玉琭和四阿哥侍奉着,见万岁爷醒了自然又是好一番喜极而泣,康熙爷虽是病中又不少消耗,瞧着人又瘦了些,然精神是眼见着好了不少,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失魂落魄了,问话也晓得回答了。 “爷总算是醒了?饿不饿?难受不难受?腿还痛不痛?这几日我瞧着爷腿上的疮收敛了些了,只是冻得时候久了,听太医说约莫还得养月余,只是这期间,爷可不能再跪着了。” 康熙爷看着同样憔悴的玉琭,只觉做梦似的恍惚,竟一时想不起这段时日都经历了什么,想张嘴问一问了,谁道一时竟没能发出声音来,这才觉头痛欲裂,身子也沉重艰涩得厉害,像是遭了一番毒打酷刑。 四阿哥有眼色得很,即刻去捧了参茶来给皇阿玛润润嗓子,康熙爷就着四阿哥的手连饮了三盏,这才勉强寻回了自己声音。 “爷这是怎么了?皇玛玛呢?皇玛玛跟前儿是谁伺候着,爷病了可得瞒着皇玛玛才是,万不能叫皇玛玛再操心了。” 听这个,玉琭和四阿哥的眼眶子又是一热,原只想着康熙爷病势汹汹,然好在身子底子在这儿搁着,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定然就回复如前了,其余的便只慢慢恢复心病即可,想着康熙爷怎也不能一辈子沉浸于痛苦之中。 谁道太皇太后去世给康熙爷的打击这样重,病了一场连太皇太后娘娘去世竟也忘了,这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同康熙爷说,难不成再告诉人一遍,再叫康熙爷经历一遍痛苦? 玉琭都不忍心了,便只含泪点头,又叫四阿哥去捧来煮得软烂的粥饭来,好歹先给康熙爷填填肚子,这几日康熙爷高烧昏迷,尽用的稀汤寡水,只吊着命罢了,既是醒了慢慢能吃进去饭食,身子便也该恢复快了。 奈何康熙爷心不安,只吃了两口粥又问起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来,玉琭正为难不知怎讲康熙爷糊弄了去,外头却有人不经通报便推门而入,康熙爷原蹙着眉头望去,见是苏麻剌姑来,这才舒展眉宇,连又问了人皇玛玛的情况。 “不知皇玛玛近来身子如何了,是我不孝,本是该叫您享福的,如今还劳您看我来了。”, 第705章 慢慢愈合 要说心疼康熙爷,这世上除了太皇太后娘娘也就数苏纳喇姑了,她听闻康熙爷醒了便急急前来,谁道一进门竟听得康熙爷这一番话,她便知道不给康熙爷下了重药是不成了。 只见老太太一言不发,绷着脸红着眼三两步上前就给了康熙爷响亮一巴掌去:“万岁爷醒醒罢!太皇太后娘娘走了有月余了,您可还记得娘娘临终前嘱咐您的话?” “勉自节哀,以万几为重!您口口声声念着孝道,又可曾将娘娘对您说的话放在心中!您装糊涂老奴可不糊涂!您这样毁坏自己身子才是最大的不孝!还想着叫娘娘来看您,您这副尊容何来脸面见娘娘去!” 这一巴掌虽是落在康熙爷脸上,然将玉琭和四阿哥也打得一懵,吓得肩膀一耸,四阿哥反应过来这便想起身护着他皇阿玛去,他皇阿玛才刚醒来,哪里受得这样的责打? 然不等四阿哥动身玉琭便紧忙拉住了四阿哥,默不作声地拉着小孩儿退了出去,只留苏麻剌姑给康熙爷下了猛药。 康熙爷确不能再这样骗自己了。 玉琭和四阿哥静静立在廊下,昨儿刚过了惊蛰,本该是万物复苏了,然今年的冬日尤其得长,天每日都积着翳翳地云,仿佛在酝酿什么,也仿佛在天上蒙了层纱,混混沌沌叫人看不清太阳,同康熙爷的心情倒是如出一辙。 殿内的对话声玉琭和四阿哥听不大清,倒是不知打哪儿来的“啪嗒”脆响吸引人注意,本只是零星的几声,谁道这声音越来越密,天上蒙着的纱降下来了,落在地上变成了指甲大小的雹子。 小小的冰雹并不会砸伤人,只落得密密麻麻敲得人隐隐作痛,落在琉璃瓦上乒乓作响,落在地上便又是略沉闷的啪嗒声,高高低低的声音此起彼伏,将殿里含着痛苦悲切的哭声都盖住了,也冻得人麻木,从而少了几分痛楚。 冰雹下了一个时辰,康熙爷也在这一个时辰里接受了现实,收敛了情绪,后被苏麻剌姑搀扶着,披着大氅推开门,正赶上一抹天晴。 康熙爷愣愣看着天没在落泪,也没再开口,只是默默从乾清宫门前鞠了一捧冰雹藏在怀中,脱开苏麻剌姑的手掌跌跌撞撞朝慈宁宫走奔去。 众人顿心头一紧,然不敢再激着万岁爷了,只得忙又跟上去在周围护着些,且由着万岁爷动作去。 康熙爷眼中无旁人,一心只有太皇太后娘娘,也不知在急什么,原只是慢慢走着,他病了几日未用膳食,只今儿起来吃了些参茶和几口白粥,身子到底支撑不住,宫道上积了有二寸厚的冰雹下头奴才们还未来得及扫,康熙爷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叫人瞧着好似随时有昏倒的风险。 然众人跟在后头提心吊胆一路,康熙爷非但没有摔倒反而越走越快,眼看着都能瞧见慈宁宫的大门了,迈过门槛儿便能瞧见娘娘停在正殿的梓宫,可谁道就剩这么最后一路万岁爷却不肯走了,只慢慢扶着门框弯下腰来,泪又落了满面。 这场冰雹来得巧,一场天赐曲将他的痛哭流涕,将他一切的不堪都掩埋了下来,像是神迹,然康熙爷更愿意相信是皇玛玛来见他了,给他的一场体面。 他迫切地想再见见皇玛玛,可他甭管多努力,跑这一路险叫他断了气,护在怀里的一捧冰雹仍飞快化作了一滩水儿,冰得他心口都湿淋淋的,冰得他一腔希望又落了空。 这大抵便是天意吧,他这样子怎能去见了皇玛玛,又怎能叫皇玛玛走得安心呢? 康熙爷好不容易退了烧,经了这一遭病势又汹汹反扑了回来,然康熙爷的心劲儿回了来些,即便是病着也比先前精神不知多少,话也稍多了些,如此瞧着才叫人放心了些。 时至五月里,康熙爷的病才算是大好了,然人是狠病了一场,身子骨可大不如以前,从前练惯的骑射一时半刻都捡不起来,只是骑马便叫康熙爷气喘吁吁,阿哥们陪着,可是心疼。 这些玉琭倒是不知,然几次陪伴康熙爷,为康熙爷梳头时竟看见黑发中夹杂的十余根白发,玉琭心疼得不知如何宣之于口,只小心翼翼将白发藏起来,免得康熙爷知道了又徒增伤悲。 这伤还得由时间来慢慢愈合才是。 好在六月里从法国来了一批传教士觐见,进献了好些新奇玩意儿,且其中好些传教士极擅长“数学”,所讲几何代数之法闻所未闻,康熙爷从前便对这些极感兴趣,眼下同人时常探讨钻研这个倒是不失为一种缓和心绪的法子。 也是时下大清强盛,便不怕外来文化同化,康熙爷便大方允诺其中三位教士在中国传教,另两位做他的私人教师。 有这两位陪着,康熙爷耽于悲切的时辰便少了不少,身子又有玉琭等人关切调理着,如此细细养了一个月两腮便见了肉,虽还不及从前,然瞧着脸色已然是强了不少了。 也是身子见好,康熙爷这才有更多的精力来处置国事,此前因沙俄认输,意欲和谈,大清再在边疆大幅驻兵便显多余了,威胁倒在其次,粮草可是消耗不起的,故四月里诸位大人同半数八旗将士们便凯旋回京了。 然和谈之事却一拖再拖,而今沙俄又派遣使者,康熙爷这才理会,着内大臣索额图、护军都统佟国纲、尚书阿喇尼、左都御史马齐、护军统领马喇等率代表团前往色楞格斯克。葡萄牙神甫佩雷拉、法国传教士革比勒,被任命为拉丁和欧洲语言翻译随行。 除几位大人,另还随行两千兵马,一行浩浩荡荡,七月中旬开拔虽是炎热,然并不着急赶路,康熙爷已先派人先行一步接洽,和谈定于十月里,故而眼下出发到地方尽可休整,时间且充裕着。 送走了和谈使团,朝中便无大事了,只太皇太后娘娘安葬之地仍未定下,眼看着天气炎热,即便是每日叫人在殿内囤满了冰,也怕娘娘身子不妙,宗人府简亲王几次前来同康熙爷商议此事,总算是拟出个章程来了。, 第706章 深觉迷愦 第706章 深觉迷愦 根据太皇太后娘娘的遗愿,她的灵柩没有运往盛京与太宗合葬,而是暂安在东陵,只怕太皇太后娘娘孤独,康熙爷还将她老人家生前居住的慈宁宫东王殿五间拆建于昌瑞山下,称“暂安奉殿”,停灵其中。 太皇太后娘娘移居梓宫那日是万岁爷亲自送的,想着皇玛玛这般一走,他便不能每日都得见皇玛玛一面,同皇玛玛说说心里话了,康熙爷心中不免又徒增难过。 然好在已然缓和了这大半年的时间了,倒不至于失态了去,只是人还略有些恍惚,时而看着折子心思便飘向了远方,好一会子才收得回来。 一早阿哥同公主们来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康熙爷见了孩子们只问了一句近来读了什么书便又心神恍惚了,然下头的阿哥公主们岂知? 先是大阿哥说了,然见皇阿玛没甚反应,只当是皇阿玛要他们接着说呢,太子又忙接了话茬,紧接着是三阿哥、四阿哥和下头的一众阿哥们,末了连公主们都挨着个儿的说完康熙爷仍未有反应,孩子们这才知道他们皇阿玛这是又想乌库玛玛了。 阿哥公主们瞧着皇阿玛这般,心中自然不是滋味儿,然又无人敢劝,只怕一句话说不对引得皇阿玛气恼。 别说言语不敬,阿哥公主们便是连穿着打扮都慎之又慎,先前五阿哥只配了个亮色的香囊便被皇阿玛几番斥责,可弄得人心头惶惶,这会子谁敢冒头,只个个低着头站着,等着皇阿玛回神儿。 可这一等竟没个头儿了,大些的孩子们还好些,然几个年纪小的便有些受不住了,悄悄曲曲腿动动脚,小动作不断。 四阿哥瞥了眼六阿哥,见弟弟还算能站得住便没说什么,只是七阿哥打小就有腿疾,他哪里受得得住长久站立,眼见七阿哥疼得一头毛毛汗,又见大哥二哥俱没要动的意思,四阿哥纠结片刻立刻有了决断。 只见他直接缓步上前,轻轻拉住了康熙爷的手,这动作亲昵又突然,可叫下头的一众兄弟姐妹们看得心惊肉跳,只怕皇阿玛震怒,然四阿哥好似无半分紧张,只声儿比寻常压得轻了一些。 “皇阿玛,去岁您带着儿子和大哥二哥去了瑷珲,回畅春园之后儿子曾听额娘说,您曾夸过畅春园出的葡萄好,乌库玛玛一直惦念着呢,一时兴起便带着皇额娘、额娘和端娘娘往春晖堂西南角移栽了一棵半大葡萄藤,便想着来年甭管是吃用还是遮阳都方便。” “而今乌库玛玛去了,也没人再关切那葡萄藤生得如何了,可乌库玛玛的心意还在,此又过了一年,大抵那葡萄藤也开始挂果了,不如叫儿臣和诸兄弟姐妹们陪着您一道去畅春园瞧瞧,也顺便过去避暑。” “宫中炎热,您身子还未恢复暂用不得冰,没见您在殿中汗流浃背处置政务,儿臣和诸兄弟姐妹们心中可都不是滋味呢。” 听四阿哥这般说,康熙爷才回了神儿,微微抬着眼睛细看了跟前儿的四阿哥和其他孩子们,康熙爷竟忽地对孩子们生出一股陌生之感。 陌生过后便是浓浓的歉疚。 自皇玛玛身子不好,他便一颗心尽系在了皇玛玛身上,直到眼下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对周围人实在是忽视太多太多,只才这一年半载,孩子们竟都大多蜕了稚气,身量也猛然拔高一大截子了。 尤其是保清,站直了竟比他的个头还猛些,只个头窜了上来肌肉还未跟上,瘦得像是个竹竿子一般直直锵立着,保成也不遑多让,比保清矮了大半头而已,待过二年也该生得如此抖擞英武。 再往下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这三个年纪相近的孩子们也俱长高不少,四阿哥也瘦了身子,没一点儿从前胖嘟嘟的样子了,如此更不必说公主们,纯禧到年底就该整十七岁了,真叫人不敢想。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对着孩子们个个关切的眼神心中愧疚更甚,且给孩子们都赐了座也不由说了几句心底话去。 “朕躬不逮往时,自太皇太后违和以来,深觉迷愦,极切忧劳,倾听言旋即遗忘,常形梦寐,奇异甚多,今日若非胤禛点朕一句,朕此一恍惚怕又得虚度半日,将你们晾得这么久,是朕不慈。” 阿哥公主们岂能受得这句,刚挨着凳儿忙又弹了起来,连道不敢,康熙爷抬抬手止了孩子们劝慰的话去,这些时日他自己如何自己最是清楚,几次上朝诸位大臣都上表叫他节哀,可节哀又岂能是一句话的事儿。 若非四阿哥此番话又给了他些安慰了希望,怕今儿还迷茫不醒呢。 见孩子们略又惶恐,康熙爷也不再多言,只管应了四阿哥的话去,携后宫女眷和阿哥公主们去园子上避暑去,且不说他,这些时日来当真是叫后宫一竿子人忙碌操心颇多,尤其是皇贵妃和玉琭,本就是细瘦的身子,为了他更清减不少,能去园子上松快松快也好。 定了这心思,康熙爷这便叫下头人择了好日子去。 思及纯禧年纪不小了,平日里尽跟着嬷嬷们学难得有上手的机会,这次出行便叫纯禧在玉琭身边帮衬历练着,待过两年择了额驸出宫建府,也不至于手忙脚乱连跟前的事儿也把握不好,生叫人笑话去。 宫中得了万岁爷的吩咐,即便还未出发心中便隐隐轻快了,甭管是因为什么,万岁爷肯去园子上放松,大抵就是肯放过了自己,主子心头舒坦了,做奴才的也不必整日绷着脸做出悲伤的样子来,连说笑也不敢,险叫人压抑死。 十日后御驾出宫,诸阿哥们骑马左右跟随,女眷的车驾以太后娘娘为首依着位份高低依次跟上。 一早出门约莫午时便到了畅春园,且都不是头一次来了,都还依着往年各去各的住处,预备着午时进膳歇息,唯独康熙爷顾不上回清溪书屋,顶着大太阳直奔春晖堂,去看四阿哥口中的葡萄藤。 迈过门槛儿往西南角一望,康熙爷顿住了足,那儿果真有一棵葡萄藤。, 第707章 心疼没边 第707章 心疼没边 树藤瞧着略有些细,只小二寸宽窄,一看就是这一二年才长起来的,藤顺着杆儿往上爬了半个架子,叶子却还算茂密,在烈阳下遮得半片阴凉。 康熙爷缓缓上前,手掌心搭在那不甚壮硕的枝干上,抬头将密实的叶片看了个遍,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出皇玛玛在遮葡萄架下的身影。 若皇玛玛还在,定然要叫人抬来一张矮桌摆在下头,邀着三四个女眷陪着,或是打叶子牌或是品茗,或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闲话着,很快就能将这一日半日给打发了去。 眼下葡萄还未长起来,只结了两三串小耳青涩的果实,待来年这时候葡萄就能挂满枝头了,若皇玛玛再年轻些,这摘葡萄的活儿都多半不假人之手,非自己亲自劳作不可。 康熙爷想着皇玛玛从前或是再年轻时些的样子,脸上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来,也不知是换了环境还是从前总在畅春园得见皇玛玛开怀模样的缘故,这会子再想起老太太心中竟无一点儿悲切了,只是怀念而已。 “梁九功,朕记得皇玛玛留给朕的物件儿里有一套黄花梨的矮桌椅,叫人抬出来就摆在这儿吧,午间朕便在此用膳。” 得康熙爷如此吩咐,梁九功下意识抬头看了万岁爷一眼,见人面上无甚悲切的模样,也不是发癔症才说这话的,顿时鼻尖子一酸,应声吩咐时都带着略微的哽咽。 不外有他,自太皇太后娘娘驾崩以后,万岁爷当真是将睹物思人这词儿发挥得淋漓尽致,娘娘用惯的东西不敢看,娘娘吃惯的点心也不敢尝,动辄落泪恍惚,先前缠绵病榻时更是癔语连连,可叫周围人吓得不轻。 而今万岁爷能平平静静地叫人再拿出娘娘的东西摆出来,险没叫梁九功激动坏了,只怕万岁爷后悔,本还吩咐魏珠前去开了库房呢,谁道这做师父压根儿不放心徒弟,末了还是叫魏珠伺候着万岁爷,他亲自走了一趟去。 走之前还问万岁爷可需要德妃娘娘陪着,毕竟着葡萄藤是皇贵妃和德妃、端嫔陪着娘娘移栽来的,这三位定然知道其中更多的细节。 这大中午的可不敢劳皇贵妃娘娘走一趟,端嫔又素来寡言不会开解人,便是不论这个论同万岁爷的亲疏也得叫德妃娘娘来,故梁九功压根儿就没提那两位,只问了万岁爷可叫德妃娘娘作陪。 康熙爷自然点头,一想这事儿还是四阿哥告诉他的,康熙爷连又吩咐梁九功叫上四阿哥六阿哥和昭宁,有孩子们陪着一道用膳气氛也活泛些,没得他木着张脸,连带着玉琭也跟着郁郁寡欢。 梁九功办事利索,这搬桌椅一来一回可快不了,怕万岁爷等得急了他特先去蕊珠院请了德妃娘娘和阿哥公主们来。 正好昭宁好不容易出宫正看哪儿哪儿好奇不肯用膳呢,玉琭这便叫人撑了伞去,带着孩子们往春晖堂奔去了,还给康熙爷带了一壶用井水湃过的解暑绿豆汤,只怕人在园子里恍恍惚惚立得久了,本就虚弱的身子再中了暑气就不好了。 这满宫上下就数玉琭孩子多,每每出行光是主子便四位了,再各带上一两个奴才,昭宁身边再多跟两个奶娘、宫女,加起来便是好一帮子人。 康熙爷立在空空荡荡的葡萄架下本还觉得孤独,可等玉琭带着孩子们一来,春晖堂上下的冷寂劲儿顷刻间被冲得干干净净,只你一句我一句地请安,就像太皇太后娘娘还在似的热闹。 “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三个孩子请安请得争气,沉稳的声儿裹着稚嫩的声儿,透着慢慢的生机和蓬勃,康熙爷见之便忍不住笑,抬手从玉琭怀中将昭宁给接了去。 “免礼吧,今儿不过是咱们一家子一道用个膳,不必拘谨着,一路上累不累,忘了叫梁九功早些知会你们了,白叫你们去了蕊珠院,怕是没得歇就来了。” 玉琭笑了笑,上前替昭宁扯了扯身上的小衣:“先前坐马车只觉憋闷了,四阿哥和六阿哥好歹能骑马,昭宁可陪着我憋得不轻,梁公公来时正闹人呢,好在有爷着吩咐,知道是出来见阿玛了竟才乖巧。” 一见昭宁康熙爷心中不知轻快多少,先叫魏珠给玉琭几个搬了交椅歇脚,他便抱着昭宁在园子里四处溜达着,小孩儿话稠得很,直叫康熙爷没精力去想旁的。 “昭宁想阿玛没有?阿玛近来忙碌,可是好几日未曾陪着你玩儿了。” 昭宁心思都不在她阿玛身上,只嘴甜随口应声儿,眼睛险跟着树杈上的小鸟飞出去:“想、想阿玛了,阿玛,鸟、小鸟!要小鸟!” 康熙爷顺着昭宁的小手指去看,正见上头立着个小小的麻雀,随处可见的麻雀岂能配得上她的昭宁,康熙爷当即便道:“咱们昭宁喜欢小鸟啊,灰扑扑的麻雀不好看,阿玛叫人给你挑一对儿金丝雀好不好。” 昭宁可不是个客气的性子,凡给她的她可照单全收,听那金丝雀稀奇当即便念叨金丝雀了,康熙爷这便朝魏珠使了眼神儿叫人去办。 可不待那麻雀飞走,昭宁又瞧见扑花的蝴蝶了,康熙爷忙又叫人开了库房,送给昭宁一匣子蝴蝶形状的绢花珠花来,若非昭宁年纪小头发短戴不得簪钗,赏下来的定不知这一匣子。 后昭宁又看上园子里的花了,且听着昭宁清脆柔软的声儿康熙爷便心软得受不住,当真是要什么给什么,且看康熙爷越赏越没边儿了,玉琭忙上前拉着昭宁的手讲道理去。 就因着孩子喜欢,永和宫都快开成动物园儿了,四阿哥先是养了暾焱,昭宁又养了只猫儿,这孩子没个知足的时候,见什么喜欢什么,断断续续又添置了一缸子锦鲤,一对儿兔子,一只白毛孔雀,还有一只法兰西人进贡上来的大耳朵小狐狸。 为此,玉琭还专叫人在永和宫辟出一角来养它们,好在昭宁的一众心头好相处融洽,没发生过打斗事件,然再添置一对儿鸟,只怕光是防着踏雪那只猫儿就够麻烦了,若真叫踏雪逮住吃了,昭宁还不知怎么哭。, 第708章 准噶尔部 “昭宁,可还记得额娘先前怎么跟你说的吗?不是所有漂亮的东西都是你的对不对,就像好看的花你让它开在枝头上,今天得见明天也得见,来年这个地方还能开出鲜艳的花来,可就因着你的一句喜欢叫人折了它,要不了两天便枯萎不好看了。” 昭宁虽是素受宠爱,然好在上头有额娘管束又有两位哥哥以身作则,故而并无甚跋扈娇惯的样子,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是看什么什么新鲜,并非真的想要,昭宁听了额娘这话当即松了要去摘花的手,她倒是会举一反三的,连皇阿玛给的一对儿金丝雀都不肯要了。 “阿玛,昭宁不要了,昭宁只看看,不养。” 康熙爷见不得昭宁如此懂事的模样,一来是对昭宁一贯疼爱,二来也是因这一年半载光顾着太皇太后娘娘了,后又沉浸悲痛之中,昭宁已然快两岁了,他见孩子抱孩子的时候竟屈指可数,心中难免愧疚,故而对昭宁抱着几分补偿的心。 见玉琭这样劝孩子,康熙爷反而有些不依,连又抱着昭宁问:“你额娘虽是讲的有道理,然也不是叫你没个任性的时候,不过是一朵花一对金丝雀的事儿,在阿玛眼里这都算不了什么,你直说你喜欢不喜欢就是了,喜欢阿玛就给你。” 玉琭一听这个不免嗔怒,哪有康熙爷这样教孩子的,然当着孩子们和一众奴才的面儿玉琭也不好当众说了康熙爷的不是,这段时间一来也难得见人话这样多,玉琭到底没说什么,只抬手拽了拽康熙爷的衣袖,乜了人一眼去。 康熙爷假装看不见,只默默颠了颠怀里的昭宁腾出一只手来攥住了玉琭的手,指尖子挠了挠人手心儿,似有求饶之态,且容他任性一回。 昭宁可不知阿玛额娘之间的眉来眼去,只扣着小手好纠结了一阵儿,后想起自个儿那一帮子旁人都没有的小动物,小家伙儿到底懂事了一回,彻底拒绝了她阿玛去。 什么大道理她这年纪可不甚懂,然前阵子皇阿玛单单将法兰西进贡的一只大耳朵小狐狸给了她,她牵着小狐狸给姐姐们看去,见端静姐姐似不高兴一连两三日不愿见她,她便知道四哥同她说的树大招风是什么意思了。 虽后来端静姐姐又抱着猫儿来寻她一道玩儿了,可她怎也忘不了端静姐姐冷漠时的样子,心里算是结了个疙瘩,这金丝雀便觉得很是不该要了。 “谢阿玛,不要了,昭宁就看看。” 好吧,看看就看看吧,且听着小孩儿奶声奶气地,康熙爷心肝儿都发颤,连叫人拿了金丝雀来,就挂在这葡萄架上,一会儿进膳也听着这鸟儿叽叽喳喳叫,可得叫昭宁看够去。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康熙爷跟前儿的奴才们尽跑腿儿了,好在梁九功没一会儿便带着人将那一套黄花梨的矮桌椅给抬来了,叫人传了膳,康熙爷这才没在抱着昭宁继续赏。 打这日开始,康熙爷好似心头名为悲伤的那块儿疤真就开始缓缓愈合了,每日除了批折子便是亲自教导孩子们读书习字,偶尔闲了再拉着玉琭一道听几位传教士讲数学。 康熙爷对玉琭的这份儿厚待后宫上下都说不出个什么来,原因不外有他,这满宫上下,也就玉琭在数学上最有“天赋”了。 玉琭可欲哭无泪,她断没想到都穿越了竟还甩不开数学,好在康熙爷眼下钻研的也不过是初中的水平,她倒还应付得来,只当是哄孩子开怀了,免得整日伤心。 然这平淡的日子到底没能停留太久,时至九月,朝廷派出去同沙俄谈判的使团却传来消息,信儿上言使团还未到雅克萨,只过了瑷珲没多远队伍竟遭到漠西蒙古准噶尔部的奔袭。 使团兵马二千伤五百死二百,几位领头的大人也受了惊,和谈已无法进行,索额图便同佟国纲只得下令收拢残部,暂于瑷珲休整,打算择日返程。 这准噶尔部袭击得蹊跷,亦出兵无名,护军统领马喇疑心噶尔丹有别的图谋,便放出探子打探敌情,这才知噶尔丹部压根就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受沙俄挑拨离间,且收了沙俄武器资助来进犯大清。 沙俄本就无诚意和谈,此野心勃勃,为的就是看大清和准噶尔部互相消磨,欲坐收渔翁之利,且那噶尔丹本就有不臣之心,觊觎大清丰饶之地已久,更是欲将大清朝廷覆灭取而代之。 二者各有心思,狼狈为奸,一拍即合,这才一个出兵一个出武器,先朝和谈使团下了手。 此次使团带兵两千,若说叫八旗将士们同那准噶尔部的人一一对垒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奈何准噶尔部实在阴险,夜间放火冲营,将士们光是护着诸位大人有序撤离已是手忙脚乱,跟别说反击了。 龟缩在瑷珲城中休整两日,马喇同一众将士们俱觉得十分憋屈,想再寻准噶尔部痛痛快快打一场找回面子,可谁道探子不仅待带回准噶尔部受沙俄挑拨的消息,还打探出准噶尔部没盯着他们围在附近,那日打完又连夜蹿至漠北蒙古烧杀抢掠了。 蒙古各部并非铁板一块,在明末时,蒙古便分为三大部分:漠南蒙古,漠北蒙古和漠西蒙古,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前后归顺了朝廷,漠西蒙古则被准噶尔部逐渐征服统一。 比起满人入关后的日渐松散,准噶尔部中可尽是精兵悍将,听闻光是骑兵便足有六万,先前无火器装配时准噶尔部在蒙古便难寻敌手,而今有了沙俄暗中支持,准噶尔部火器装配了七成,且还有二十门臼炮。 如此武力重压之下,漠北蒙古各部自然只有逃窜的份儿,几十万百姓南下躲到漠南,请求朝廷保护,如此护军统领马喇等人岂能意气用事,眼看大战一触即发,还是尽快护送诸位大人回京要紧,无后顾之忧才好出兵反击。, 第709章 庇佑天下 康熙爷得此消息自然震怒,先前噶尔丹统一漠西蒙古诸部时,他便觉此人不日定然成为威胁大清的祸患之一。 不同于内属蒙古,如察哈尔八旗及归化城土默特二旗一般,与京中八旗相等,外藩蒙古诸部也就是漠西蒙古诸部虽也归属清朝,但尚未推行盟旗制,故康熙爷对其内部事务不加干涉,各部只照常遣使进贡。 此前噶尔丹称臣,为朝朝廷进贡竟攻破与朝廷关系极为亲密的和硕特部,杀害鄂齐尔图车臣汗,以进献交货的弓矢等物时,康熙爷拒收之,虽将其看作是“内部相残”,然仍是留下了戒备之心,慎重对待,欲寻机会归化或分裂准噶尔部,免其酿成大祸。 然欲除此势力于襁褓之中绝非易事,且师出无名,先前京中、朝廷事务繁杂,他也一时没能顾得上蒙古诸部,谁道沙俄同准噶尔部暗通款曲,此时发兵威胁朝廷。 康熙爷坐在案前,手指轻轻点着几份军报,兀自思索着眼下的局面。 沙俄既无意和谈,暗中资助准噶尔部军火定然只是第一步,说不得趁朝廷同准噶尔部打得水深火热时沙俄趁朝廷不备出兵,引大清分兵几处逐个打击。 即便不提沙俄意图,眼下冲入漠南蒙古也就是喀尔喀蒙古的几十万百姓也亟待安抚,若不能,这几十万百姓闹起来也够叫人头痛,万一再沙俄再有意设计挑拨,着人打着起义的名头集结百姓,逼得八旗将士们的枪口对内又对外,如此可甚伤民心。 喀尔喀蒙古若再失去,八旗大军想在逐步收回疆土可就难了。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正欲着人拟折子安抚南下的百姓,谁道外头又一声高亢而急切的“报”声传来。 “启禀皇上,护军统领马喇将军有信急禀!” 康熙爷当即坐正了些,抬手着梁九功接下,因是千里加急,这军信一路上换人有换马,故眼下能面圣这个多半是从直隶接手而来的,料想也不大外头的事儿,康熙爷未问,只抬手接过了梁九功递来的信。 先检查了印戳和封口,见无打开调换的痕迹这才打开一目十行看了过去,这一看,康熙爷更是怒不可遏,当即撂了手头的镇纸,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吓得殿内大小奴才都颤着身子跪了下去。 “请皇上息怒。” 梁九功硬着头皮劝了一句,只怕万岁爷这才刚见好的身子又给气坏了。 康熙爷正又气儿没地方撒呢,得梁九功这话当即回顶:“息怒?!沙俄欺人太甚!属实该死!” 听这句,谁还敢再劝? 梁九功也只能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等万岁爷稍降了些火气,飞快请了诸位大人前来议事。 倒也不怪康熙爷如此愤怒,那沙俄的确卑鄙至极。 趁着噶尔丹出兵,俄军也再贝加尔湖以东发兵进犯。 若是大大方方直接进犯还叫人看得起些,谁道那沙俄谈判代表戈洛文为拖延谈判且为中俄谈判中争取有利地位,压兵至蒙民聚牧区的楚库伯兴,指挥俄军以搜寻“失盗”的马匹为名,将喀尔喀蒙古一部的十三个帐幕洗劫一空。 同时还派人到库伦对此部的土谢图汗进行威胁说,如果蒙古各部继续抗俄,不打开方便大门,俄军便要袭击蒙古的兀鲁斯,即是“捣毁封地,俘虏土谢图汗的妻子儿女”。 土谢图汗不惧沙俄的威胁,为制止沙俄骚扰便亲自率蒙古军包围了楚库伯兴,然正值两军对垒之际,噶尔丹却从其背后袭击,算算时日正是噶尔丹袭击使团后的动作,为何当即不乘胜追击劫掠使团,眼下便得了答案。 土谢图汗背腹受敌,仓促应战,不免兵力分散顾此失彼,故连日来屡战屡败,喀尔喀蒙古顿陷于混乱之中,这也是为何南下百姓如此至多的缘故。 趁此机会,沙俄不仅扩大楚库伯兴附近的侵略,而且欲大批收降喀尔喀蒙古未来急得逃的难民,以壮大自己及准噶尔部。 同这信儿一同来的还有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的投诚折子,求朝廷以庇护,邀万年之福,康熙爷将喀尔喀蒙古视作大清的屏障,自然早有援助喀尔喀蒙古各部之意。 如此正按部就班安排着事宜,谁道不过两日,蒙古又有一信传来,这回可不是喀尔喀蒙古各部了,而是那贼子噶尔丹。 噶尔丹信上对自己同沙俄狼狈为奸毫无愧疚之意,因先前听说喀尔喀各部欲投奔朝廷,便大言不惭要求朝廷对喀尔喀蒙古各部“或拒而不纳,或擒以付之”。 还声称自己“尽力征战五六年,必得喀尔喀,必擒哲布尊丹巴。” 康熙爷见此自然不满,然出兵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必拿到朝中细细着诸位大人商议才是,他且将这几封信拿出着人宣了,朝中又乱哄哄一通,有主战的自有主和的。 主战自不必提,主和之人说的也似乎有些道理,诸如“允其内附而恩养之,噶尔丹必假此衅端与我朝构难。” 此言便是不想同噶尔丹正面交锋了。 虽是听着有软弱之意,然大清若真能在耐下心来细细发展几年,定然比眼下出兵更有把握得胜,粮草供给也定不成问题。 康熙爷也细细思索过了,然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接纳喀尔喀蒙古,庇佑之。 若此时不允其内附,无异于纵容噶尔丹的侵略暴行,而且助长噶尔丹势力扩张,故而冒着同噶尔丹开战的风险又能如何,噶尔丹狼子野心,大清同此人早晚有此一战,倒不如速战速决了。 有此决断,康熙爷当即下令将喀尔喀部众分别安置在苏尼特、乌珠穆沁、乌喇特诸部牧地附近游牧,且对外宣称。 “朕统御天下,来归之人若不收抚,谁抚之乎?故受而安插于汛界之外;其穷困人民振于米粮,而严责其兴戎之罪,复其汗、济农、台吉之号;以车臣汗之子仍袭为汗。朕兴灭继绝之念非特于喀尔喀。诸国有穷迫来归者,朕皆一体抚养。”, 第710章 冷面御史 此慷慨仁慈的天子之音宣扬四海,莫说蒙古各部心生感慨、依附之心,连周围一众小国都隐隐生出依附之心来,此言更是振奋了人心,直叫连吃败仗的土谢图汗都恨不得这就上马再与那噶尔丹打个上个百回去。 此前是背腹受敌,顾头就不顾尾了,眼下有了康熙爷这话他可再无后顾之忧了。 然既是投靠了朝廷,那就没有再私自发兵的道理了,土谢图汗几次求战都被康熙爷压下,而今还不是出兵的时候呢。 一来调兵遣将需得细细筹备,二来康熙爷也是想试试噶尔丹的底气。 那噶尔丹同沙俄是狼狈为奸了不假,然两方皆将大清视作一块儿顶号的一盘菜,谁都想据为己有,岂肯坐下来心平气和商议如何平分这偌大的疆土。 故而沙俄虽是有心利用准噶尔部消磨大清的兵力,那噶尔丹说不得也想着叫沙俄也多出出力,他好跟在后头捡了便宜现成的。 再者这两方兵马都是要吃喝拉撒的,总不能一年到头都在打仗,且不说粮草的事儿,将士们也绝受不住这样的征战,眼看着又到十月里了,沙俄的疆域又成了一片冻土,蒙古夜里也开始冷得抽不出手来,冬日行军势必要消耗更多的粮草,即便他噶尔丹手底下清兵悍将,也得早早准备过冬事宜。 故而别看战事一触即发,那噶尔丹和戈洛文喊得都凶,可事态却停滞不前,三方就这么僵持住了。 见噶尔丹一再向朝廷索要土谢图汗和哲布尊丹巴,一直未有行动,沙俄亦是,康熙爷便知道噶尔丹和沙俄今年定不会再发兵了,最快也得到来年四五月里。 如此正好他趁机做了准备,攘外必先安内。 康熙爷这连日内早看透了局势,且先不说沙俄,大清同噶尔丹必有你死我活的一战,此前无论是使团遭袭还是土谢图汗接连败退都让大清气势略萎,因此来年同准噶尔部的第一战一定要胜,且得是大胜才能稳住士气。 至于如何赢,抛却一贯的准备,亲征也必不可少。 他自是有自信带着八旗将士们将准噶尔部一举歼灭,可他走了京中又能叫人来稳住? 保成作为储君代政手段尚且稚嫩,且同赫舍里氏太过亲近,便是他亲征将索额图一并带走,也拦不住保成被人左右。 大学士李光地倒是个有能力之人,然其同索额图关系甚是亲密,怕私下也不甚清白,倒不能尽信了。 而今朝中党羽林立,主要便是以索额图和明珠为首,他二人势同水火,隐隐有相互倾轧之态,索额图不能信,明珠也不是甚叫人能放心的。 此前他收到巴尔善密报,不似索额图那般乖戾同谁不合就排挤打压谁,纳兰明珠则明面上为人谦和、乐善好施,实则擅于拉拢朝中新进,对政敌则在暗地里构陷,与徐乾学结成一派。 似也想着趁着太子心性不定得了太子的信任,纳兰明珠就琢磨着把朝中依附太子的人全都构陷排挤出去。 不过太子身边不论是康熙爷给的还是索额图的人都没那么好动,明珠构陷不成便私底下卖官鬻爵,大肆收敛银钱,之后再用银钱撬动人心,自己的大计似乎也就不难半了,若不是这二年未行科举,怕不是明珠还能将手插进科举中。 康熙爷收到密折后自然愤怒非常,眼看着大清对外早有一战,谁道低头一瞧朝中都快要被这些蠹虫蛀空了,他岂能放心带兵出征,若是再借这些人个胆子,怕能坑死他,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届时大清可就得改名换姓了! 此前先紧着安顿喀尔喀诸部和应付噶尔丹和沙俄,康熙爷便先将明珠之事按下不发,而今外患暂安,可算是能腾出手来整饬朝中了。 康熙爷并未拿着密折直接发难,而是先暗中召见了左都御史郭琇,此人可谓是朝中清流中的清流,素有“冷面御史”的名头,最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了。 郭琇对朝中如今党派倾轧之态不满已久,然苦于两方构陷、敛财隐秘,又无人敢站出来揭发,仅凭他一人不烂之舌也难以将其扳倒,便一直未能寻到时机面圣禀明。 而今皇上却先一步寻了他来,郭琇心中隐隐有了期待,待看了万岁爷递来的密折顿时大喜过望,只恨不得现下就对明珠一党口诛笔伐,将人治得死死得去。 康熙爷瞧郭琇激动的劲儿心中的火气菜消了大半,心道朝中到底还是有向郭琇这般正直的人,并非都是一滩子烂泥。 “瑞甫莫急,朕叫你来便是请你这御史好好为朝廷涤荡污浊之气的,只是不是此时,朕丑话与你说前头,此事涉及甚广,若真处置几乎将明珠一派一网打尽,故若是被人知晓此事,瑞甫危矣。” “瑞甫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怕累极家人,朕再寻旁人经办便是。” 郭大人闻言不惧反笑,又朝康熙爷深深一拜:“万岁爷叫臣来定然知道臣的秉性,臣打小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身为谏官,若是怕,臣早就脱了这身皮归家务农去了!” “臣不仅要办,更是敢办,还要更添上一笔!” 郭琇铿锵之声险冲破屋顶,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张来,因事关重大,康熙爷并未在书房留人,这会子自然无梁九功可差遣,便叫郭琇亲自呈上前来。 “便是没有万岁爷您给的这密折,臣也是打算参明珠一党一本的,虽无确切的证据,然几个被明珠戕害过的大人却能站出来说上两句,料想也能揭下明珠的一层皮来。” “除了参明珠一党,臣还要参太子詹事高士其高大人,高大人位卑时曾在索额图门下受辱,本应最痛恨党羽倾轧,他身为万岁爷您的信臣也该恪守本分。” “可谁道他同明珠来往亲近,得您重用后更是日益骄横,与左都御史王洪绪等人结成死党,内外呼应,招摇撞骗,一时间求情办事的人堵住门庭,整日车马盈门宾客不绝,谁不依附于他就遭朝野抨击,俨然又要另成一派了。”, 第711章 风闻言事 第711章 风闻言事 “除索额图与明珠大人以外,满朝大员对高士奇亦畏之如虎,为了免于灾祸便送礼不断,就是无事相求也需出平安钱,既是万岁爷决心处置明珠一派,何不痛痛快快一网打尽?” “此前高大人还未如此时,臣同亲自登门欲游说高大人站出来作证,无论是说索额图大人排除异己还是说明珠大人贪婪无度都好,只要高大人敢站出来,朝中必有附和之人,可谁道高大人非但不嫉恶如仇,反而自己也染了一身的黑,当真叫人失望至极。” 密折上只细说了明珠同他一派主要几个作恶的,并未提及其余人等,若非郭琇明言,康熙爷竟不知高士奇私底下竟如此作为。 康熙爷久久不言,将郭琇写的疏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即便其上证据确凿完成,康熙爷仍觉得做梦般不可置信。 比之明珠和索额图这般朝中重臣,高士奇一个太子詹事、翰林侍讲学士可还算不得什么,他只欣赏高士奇的文采,亦叹高士奇学识渊博,这才多亲近了些人罢了,平日里也不过是多点了人几次伴驾、进膳,谁道仅是这些优待便能让一个人彻底忘却本心了。 康熙爷闭了闭眼睛,心中无不感到遗憾和失望,就为着高士奇的贴心和学识广博,康熙爷还隐隐起了包庇之心,然既是要用郭琇朝纳兰明珠下刀,那就必不能让这样真正的正值之臣失望。 对高士奇虽是可惜,让康熙爷略一取舍,心中还是有了决断。 若他包庇了高士奇,必助高士奇气焰更胜,前头刚驱了饿虎,后头又来了豺狼,朝廷岂还有清明纯粹的那一天?届时人人都想着做官好敛财,尽叫那清白纯臣排挤殆尽,大清便也全完了。 “此事朕知道了,朕既决心处置明珠,自不会再眼睁睁看着这些朋比为奸的继续在朝中横行,然瑞甫也知,这事儿也断不是朕动动嘴皮便能成事的,外敌又正虎视眈眈,故而朝廷之中绝不能一日之内换了半数之臣。” “人身上的沉疴旧疾尚且需要时日细细治疗将养,更别说朝中的决疣溃痈了。” 郭琇是个刚直的性子,可却不是个鲁莽的,他刚做官时在吴江县做知县,改革赋役、推行版串,明断疑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一日两日之功,而是整七年。 既知天子决心,便是再叫他等上七年又能如何? “臣谨遵皇上圣意!” 一想到不日便能瞧见君圣臣贤、朗朗乾坤之态,郭琇还有些激切,又朝万岁爷深深一拜,接下来怎么做但凭万岁爷吩咐去。 翌日一早,康熙爷甫一上朝便宣布恢复“风闻纠劾之例”。 何为风闻纠劾之例? 这其实与宋时的“风闻奏事”、“风闻弹人”有异曲同工之妙,此乃监察百官、纠举不法越轨者的一种重要方式,指监察官在监察弹劾官吏时无须掌握准确客观证据,只要依据坊间传闻便可进入程序,立案纠劾。 与宋朝时略有不同的是,康熙爷为防止有人因私仇而刻意弹劾,还多立了一道规矩,若又挟仇参劾者,必须审明,果系挟仇,自有反坐之例,一规矩一出,便也叫人不敢刻意构陷了。 且都知道万岁爷如今是越发说一不二了,这事儿也不是拿来在朝上商议的,殿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有人面喜有人蹙眉,有人汗如豆下有人面不改色。 康熙爷搭眼扫了一眼下头的人,立于一众大人之前的索额图和明珠等人便是那面不改色的,可见是胆大蛮横已成了习惯,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连心虚也不曾有。 然还不等下头大人们平复了心情,谁道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高声道:“臣有本奏——!” 众人低着头循声瞥去,有眼尖的已然认出了人,正是山西道御史陈紫芝。 嚯!万岁爷才刚大开言路这位便冒了尖儿,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当着索额图和明珠两位大人的面儿,细数能受了弹劾的几位,怕要得罪人喽! 诸位大人看戏的有之,漠不关心的亦有,然陈紫芝却目不斜视,得了万岁爷的允后只管进言。 “臣弹劾湖广巡抚张湃张大人贪污行贿,搜刮民脂民膏,张大人才就任一年,便至少得了十余万两的雪花银,民间早有关乎张大人的童谣传出,此人贪婪无度已然是人尽皆知了。” 这一来便弹劾从二品的官员,且是明珠一党的人物,众人皆为陈大人捏了把汗,虽是万岁爷恢复了风闻奏事,可官官相护,仅凭所谓的童谣可扳不倒这位,待过了风头,陈大人指不定哪天便得意外而亡了。 见陈紫芝并未直接拿出甚证据,明珠摆了摆袖子,当即便有人站出来为张湃保举,可那陈紫芝语不惊人死不休,当庭质疑宝具之人是否也有受贿问题,举朝为之震动。 这陈大人是当真不怕死,今儿就同明珠一党杠上了! 眼见明珠面露不悦,欲再指使旁人为二人保举,康熙爷岂能叫明珠开口,陈紫芝今日作为便是康熙爷背后示意的,当即做出大公无私,接纳一切的样子应下了陈紫芝的参劾,同时直接降旨将湖广巡抚张湃革职,并超擢陈紫芝为四品大理寺少卿审理张湃的贪污案。 如若细细审理后张湃乃是清白之人,那么张湃官复原职,而革职的便是陈紫芝了。 见陈紫芝开了个好头,朝中些个大人似也有些异动,然手伤干净的可没几个,故而即便知道朝中谁人受贿谁人构陷同僚也俱不敢贸然开口。 然康熙爷岂能白白浪费这大好局面,他早筹谋好这一切了。 此时,科道官又提出河务问题。 科道官同御史都是皇帝的耳目,依着从前的规矩,科道官主要是对上的劝谏和封驳,御史则是对下,纠劾百官。 然康熙爷对朝中的掌控日益加深,且先前朝中又禁止风闻言事,科道官已然无甚对上劝谏的权利了,品级亦不高,若在做此官犹如养老,而今康熙爷要重用,下头岂有不卖力的,登时化作一柄利剑直直划开了盖在河务上的阴霾。, 第712章 河务贪腐 河务一事并非这些年才有的,黄河历来经常泛滥,从夏代禹王便开始想法子治河了,然黄河属实太长,中游流经蒙古、陕西、山西与河南,不仅容纳晋、陕之间数十条支流的水量,且夹带大量黄土高原的泥沙,一碗河水舀下去,便有半碗水半碗沙。 如此年复一年,下游河道泥沙便越淤越多,以至下游河道成为高出两岸平地的“地上河”,有些地方能高出地面数米,乃至十余米,全靠人工筑堤束水,一旦年久失修,遇到雨季汛季,河水泛滥,靠近下游的府州必无一幸免。 后为了治黄河开凿了纵贯南北的大运河,虽是能蓄黄济运,然对治河的要求更高,不单是要疏导通流、防止泛滥,还要事黄河保持相当的水位,若二河相当则相安无事,若不成,轻则扪塞河口,众则淤垫河身,甚至黄河淮河都一并涌入运河,泛滥更甚。 河务不治不成,偏这事儿动用人力物力巨大,前些年国库空虚时康熙爷都不敢考虑此事,只能日日盼着天公作美,直至康熙十五年才派明珠、靳辅等人寻一劳永逸执法来治理河务。 这些年明珠、靳辅治理河道无疑是有功的,可同时也对河务“掣肘太过”,连官员任命都不再听康熙爷的意思,诸如康熙爷打算另委派于成龙督理余下“引河入海口”的工程,便遭到了明珠、靳辅等人的阻挠,甚至暗中联合九卿等人,试图同康熙爷手中夺走治理下河之权。 这争的哪里是权,争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只建一堤坝便要耗费二百七八十两,更别提出力的百姓要吃饭,经手的官员要克扣,一次拨下去便得二十万,明珠胃口甚大,这二十万砸到水里还能听听水花,然若真叫明珠等人收入囊中,竟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便是不说这河务贪腐,把握水运也是重中之重的事。 康熙爷刚亲政时便遇到过一场大水,当是通过运河挽运七省漕粮四百万石未如期抵京,供应官兵俸饷,运道受阻险些军心不平,故而河务之事乃重中之重。 待同准噶尔部开战,届时粮草定然也走水路补给,即便没有明珠一派手伸得太长,康熙爷也定不会将这样的命脉交到旁人手中。 科道官一站出来提起河务之事,明珠的脸色这才为之一变。 除了明珠和靳辅以外,文华殿大学士兼户部尚书余国柱、吏部尚书科尔坤、户部尚书佛伦、工部尚书熊一潇及支持明珠、靳辅的的给事中达奇纳、赵吉士等人皆在受弹劾之列。 明珠静静听罢,本来还紧张着,然一听没有自己同靳辅,便觉康熙爷仍是不敢动他的,顿时大为放心,甚至站出来只管叫人细细去查,半分恐惧也无。 说罢此事之后,人是暂给撤下来了,可治河仍缺不得人,这会子就得派人接手了去。 靳辅虽贪了些,可不能否认他在河务上的功劳,这也是为何康熙爷并未叫人参了靳辅的缘故,说起治河,康熙爷这便点了靳辅、于成龙等人上前,就下河是否宜开、种堤筑与不筑、周围余田可否屯种等问题展开辩论。 康熙爷在对治河已然有初步打算的情况下,仍屡次允许有不同的意见发表。 于成龙坚持“下河必当开浚”,这也是康熙爷的意思,然明珠、靳辅同九卿明知康熙爷的意思却仍是反对,且靳辅明言召民垦田应垦“余田”而不是“民田”,即治河之后干涸的地按照原先丈量出来的归还本主,余下的作为屯田,抵补河工上所用钱粮。 康熙爷仍不同意,一来怕余田又被人悄无声息“黑”了去,二来也觉“屯田害民”,大清的土地这样多,百姓的地本就种不完,若再兼顾屯田还得再多缴税,岂不害人? 如此你来我往之间,少不得唇枪舌剑,后还是康熙爷强硬,靳辅等人这才稍有让步。 此一商谈便一两个时辰不止,康熙爷并不觉疲累,反觉得收获颇多。 他发现支持自己的于成龙并未洞悉河务,又不实地调查研究,尽用些道听途说的事例同靳辅理论,根本无法以理取胜。 另外自己信任的几位大臣,入总漕慕天颜、两江总督董讷、督理下河工部侍郎孙在丰等人则是些墙头草,伪君子。 凡暂停下河工程,支持修高堤坝,一挤将丈余田亩给百姓屯种等事,他们都参与议定并完全同意,甚至要亲自起草奏疏,亦是想从中牟利,花言巧语欲骗取皇帝信任。 康熙爷洞悉真相,心中充斥背叛之感,极为愤慨,当即便将慕天颜革职,董、孙各降五级,连审都不必再审。 今儿康熙爷动作颇大,下头的诸位大人早已冷汗津津也站得腰酸腿麻,然好在是真看明白康熙爷的心了。 这位是真真要不容明珠一党了。 后再说起靳辅,朝中还隐隐掀起一股彻底否定靳辅之风,以为凡是经他受完成的治河工程全是错的,必须废掉,总归是墙倒众人推。 康熙爷自知这股风气不妙,极易造成混乱,继而影响河工,以致影响漕运,故而看在靳辅还算尽责上暂未处置他,只待之后寻着合适的人手接替,再处置人去。 经此一事,不知京中添了多少悲欢,凡被弹劾调查的,甭管如何疏通关系都几乎没有再好端端出来的可能了。 明珠一派损了大半“能臣”,纳兰府上的门槛子也险被踏破,哭的求的一窝蜂的拜访,然明珠却是不急,只觉康熙爷仍是需要他的,故稍一安抚便罢。 眼看过不两日便该是他的大寿了,明珠在原基础上添了不少银子进去,叫人办得热闹些,如此叫人好好瞧瞧什么是如日中天,不消他劝自然安心。 当然明珠亦有同索额图打擂台的心思,二人明里斗暗中咬,而今他不过是吃了亏岂能露出什么颓势叫人笑话,便是再难也能落了脸子!, 第713章 来砸场子 这日正是他五十三岁的大寿,纳兰府上热闹非凡,明灯高悬,彩门层层,为讨个喜,府上的丫头小厮们还捧着铜盆往外泼钱,成百上千个印着“康熙通宝”、“宝泉“、“宝源“的簇新铜钱叮叮当当砸在地上,竟比爆竹声还来得绵长震耳。 府门前,丫头、小吏来往如流,达官贵人鱼贯而入,传呼声不绝于耳,地上的铜钱雪花似的裹着地上的红绸铺得一片灿烂,金靴银履毫不留情地踩上去,无人多看这些小小铜钱一眼。 酒席上山珍海味摆满,饶是桌上不见空隙,传菜的美婢还是流水般裹着香风进来。 来参宴的人甭管在外头做了多大的官,在明珠府便得守明珠的规矩,看明珠的脸色,个个低着头排着队巴结上礼,怕是面圣也不过如此了,明珠身穿一品官服端坐中堂,满面红光,接受一批一批的官宦参拜。 小官跪他,他眉毛都不动一下,只听到大官来到,他才睁开眼,点一下头,架子拿捏得足足的,如此光是受礼便受了一个多时辰。 正要开宴,谁道管家匆匆前来,面上似有些不愉,碎步绕到自家老爷身后细细禀报着。 “老爷,外头有人拉了个一丈长的乌木匾额来,上头盖着红布不知写了什么,只听来人说是索额图大人送给您的生辰礼,您可要请人进来,或是叫小人将那一行打发了去?” 谁人不知明珠和索额图势如水火,平日里除了上朝多是王不见王,这时候索额图派人送了礼来,定然并非真心祝寿。 管家岂能不知,若是寻常也就打发了,偏来送匾额的是十来位壮士,且敲锣打鼓一路送来,不知人打的什么主意,管家只得来求了老爷,免得他一时大意再坏了自家老爷的名声。 明珠轻嗤一声,虽也不明白索额图闹的哪一出,然不必想定然是让他不痛快的,明珠不耐地抿了口酒,当即摆摆手叫人打发了去。 “你忙昏了头不成,这事儿还消得请示,打出去就是了,爷是什么人还要他索额图给立名?!” 管家顿时连连哈腰应下,又迈着飞快的步子出去了,点了二三十个健硕家丁跟上,到了府门前二话不说便将那板车上的匾额给踹翻了去,索额图的家丁也不劝阻,只看笑话似的瞧着。 也是这么一踹,明珠府上的人才看清那匾额上印着脚印的两个“清流”大字,管家一时脸色不妥,他哪里不知自家主子当不起二字,可脸面总是要的,府上的人当着众人的面将清流踩在脚底下,这可叫人怎么想又怎么说? 一想自家老爷对朝中清流的戕害构陷,岂不叫人觉得正是“名副其实”? 万岁爷又开了风闻言事,这要是被人捅到万岁爷哪儿可如何是好? 管家到底是明珠身边的老人了,一时间心思百转,虽觉这事儿办得略有不美,然还不至于就这慌了神儿。 他们老爷当不起清流二字,难不成索额图就当得起吗? 管家当即立断,直接叫家丁又抬着这脏兮兮的匾额去了索额图府上,人家怎么大张旗鼓地送来,他们便怎么大张旗鼓地还回去。 索额图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管家办妥了事儿又回去禀了一声儿,顿引得明珠举盏大笑,夸管家办事妥帖,既是要闹得没脸,大家就都不要脸好了! 旁人见明珠如此开怀,当即也堆着笑意打听,明珠半分遮掩也无,大剌剌的便将刚刚的事儿尽数说了出来,宴上也顿时哄笑一片。 仿佛能将“清流”踩在脚下是一件极值得骄傲的事儿一般,比起明珠叫人做出来的事儿,眼下的场景却更显荒诞可笑了几分。 天近正午,宴上正酣,门房又来通传:“新调京城任左都御史郭琇,郭大人到!” 明珠压下微醺,捏着玉箸捡了个爽口小菜醒了醒神儿,好一会子才想起这位郭大人是谁,心中一奇,颇有兴致举杯起身亲自相迎,边往门外走还边朝随行的一众大人说笑。 “人都说郭琇耿直敢言,刚正不阿,万岁爷也十分重视,他甫一进京便被万岁爷召见,今天也知道来进见我明珠、、、、、” 说到这儿,明珠呵呵一笑,轻蔑之意溢于言表,什么冷面阎王,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正想着,那郭琇便被管家领了进来,倒也当真像是个清流的样子,都来拜见了面上也无谄媚之态,明珠心下一哂,只觉刚刚那匾额是送错了的,该给这位才是。 明珠并不出声招呼,只定定立于阶上等着郭琇的巴结,那郭琇也不知是干什么来的,两手空空,话也说得硬,只道一句寿比南山便算是祝了寿了。 明珠吃了酒,双颊为红,这会子不大清明地眯着眼睛打量郭琇,心说难不成又是个来砸场子的? “郭大人怕是饿了,便是空手登门,也得叫您吃得饱饱得回去才是,再外头做了这么些年的‘阎王’,怕是没怎享用过人间热食了。” 明珠此言实为羞辱,直言郭琇是来打秋风的,然郭琇却一派淡然,闻言连眉头也一动不动,只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红纸来,交给了一旁的管家。 “明珠大人客气,这寿宴只您吃好喝好就是了。” 说罢,郭琇便震袖径自转身离去,半分颜面也不给明珠留。 若说索额图这般不给他颜面还情有可原,那人也有这样的胆子同他对着干,可他郭琇哪里来的底气? 万岁爷才提拔他几日,这郭琇就是再刚硬的性子也不怕自己的乌纱帽不保吗? 明珠虽是微醺,然到底不是真半点儿事儿理不得了,再联想着前些时日下头人来报,说是万岁爷曾留郭琇说了一个多时辰的事儿,连梁九功都避着不得听半个字,他顿觉不妙,连忙叫管家将郭琇给的那物什呈上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明珠顿时脸色铁青,汗流如雨,正惊慌之时,忽听门上传:“圣旨到!”, 第714章 事态渐稳 紧接着以巴尔善和梁九功为首,后头跟着一串儿官兵闯了进来,众人下意识就要作鸟兽散,然圣旨在前谁有敢动,只得各各急忙跪伏在地,脑袋都恨不得缩到胳肢窝中。 梁九功细细念着明珠就见明珠手十一大罪状,明珠还未接旨,手里里那张郭琇的“礼单”就飘落地上,明珠两手下垂,白眼珠一翻没气了,一场寿筵立时伴随着一声“罢黜、革职”散了伙。 郭琇的“礼单”孤零零躺在地上,上头赫然是刚刚的圣旨副本,还是康熙爷亲手所书,如此也怪不得明珠一口气上不来险噎死了去。 他自以为在朝廷站得稳稳的,万岁爷即便不喜也半分奈何不了他,真要下手也不是这一日半日的事儿,谁道万岁爷手段雷霆,先斩他的羽翼,后除他的根基,直接掀他老底,更是趁着寿宴直接一窝端了去。 完了,他是彻底完了。 明珠倒了台,索额图一派倒是没想象中的高兴,只看着明珠一派的下场似乎也就能看到自己的以后了,可跟着索额图吃香的喝辣的时候从没想过以后,这会子想全身而退已然不可能了。 而今下头人就只能盼着万岁爷还留着几分情面,就像处置明珠这般,虽是收拾了人,但只处置了紧要的几个,余下的小喽喽却是波及不多,明珠的儿子也未因此革职,还算能继续撑着门楣。 总归因着这出轩然大波朝中是安稳了不少,眼看着是没闹出什么乱子来,康熙爷心下松了口气,点了人顶了明珠一派官员的位子,忙忙叨叨半个月,险将高士奇给忘了,还是点了人探讨学问、留下伴膳,康熙爷才在这不自觉的宠信中想起高士奇背地里的放肆。 康熙爷看了眼桌上他特意叫人准备的一道高士奇爱用的醋鱼,心说后宫女眷伴驾多还没有这样的待遇,高士奇当真是辜负他了。 “澹人,朕待你如何?” 高士奇在康熙爷跟前儿是及其规矩的,一听人问话,虽不知话从何起,他仍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恭敬回。 “回皇上的话,皇恩浩荡,奴才当以肝脑涂地相报。” 若从前听这表忠的话,康熙爷必然心花怒放,可如今再听只觉高士奇在糊弄他,康熙爷并未着急发难,只淡淡道:“爱卿勿忘今日之誓言。” 说罢,康熙爷便没再开口,只叫人继续陪着进膳,膳毕,康熙爷叫梁九功从案上捧来一折子递给高士奇。 “有一事困扰朕多日了,正好高卿今日在,便帮朕看看这案子如何处置吧。” 用膳时万岁爷还以表字称呼呢,这会子就变成高卿了,高士奇伴驾多年自是敏锐,心头虚只觉不安,倒也不知是什么案子叫万岁爷疏远了他,高士奇应了声双手接过,一目十行扫过去,当即膝头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冷汗雨下,连连叩头。 “请皇上饶命,臣知罪了。” 高士奇并未长篇大论为自己开罪,他太了解万岁爷了,若有错就认尚有转圜之地,可若是推脱辩解,便是再小的罪也成了大罪,万岁爷可最看不起没有担当之人了。 他这一跪磕得狠了,只一下子额头便见了血,滴滴答答染得面前一片血色。 康熙爷见状立即看高士奇的眼神都有些复杂了,既恨他不能把持本心做一纯臣,又心疼不能留下这样好的人才在身边进言效忠。 康熙爷久久不言,心中没少纠结,可甭管高士奇多好,若不能同他这个做皇帝的一条心,不能一心效忠,视天子宠信于寻常,甚至贪财好名,欺压臣下,他再好的才能也是无用的。 康熙爷闭了闭眼睛,到底是念高士奇也算是他半个老师,并未严惩,只道:“将冠带留下,回家务农去吧。” 如此没直接革职,而是叫高士奇主动辞官,算是劝了这些年的情面,也给高士奇留着些颜面。 高士奇连谢了恩,就这么跪着爬了出去。 康熙爷给高士奇留着情面,然对涉事的其他人可就没那么宽容了,只管点了郭琇去办,如此也是有意给郭琇涨涨威风,朝中有这样的“冷面阎王”,下头的大小官员料想也知道收敛些了。 王洪绪等人丢官卸任,革职查办,朝野上下为之一快,郭琇即被群僚颂为“骨鲠之臣”,官场风气顿为之一变。 朝中安稳了,康熙爷也算是放了心能小歇两日。 前阵子尽忙碌去了,且不说没工夫见了后宫女眷,他连给太后娘娘请安都时有疏忽,康熙爷虽对太后娘娘感情不深,不过到底是敬着的,趁闲着便赶了个早请安去了。 正好今日是十五,一众后宫女眷俱在,康熙爷到时一屋子太后正同皇贵妃说着给阿哥们安排宫女以教床帏之事。 前年大阿哥便经了事了,只是着宫女教罢送去两个格格,却不怎得大阿哥喜欢,许也是整日读书骑射太忙,竟至今那两个格格都没被大阿哥收用了去,来园子上住着大阿哥也未带上她们,可见是真不喜欢。 太子去年也该择了宫女晓通人事,只是太皇太后娘娘身子有不妥,一来二去也给耽误了下来。 大阿哥已是到了年纪,太子这一二年也该择了妻,这些规矩不早早安排了可不成。 康熙爷一听,确是这个理儿,点头应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安排,还着即安排梁九功置办了京中适龄的八旗女子名册递上来,这便可着手给保清保成择了福晋了。 这事儿太后早早就操了心,也是有先前太皇太后娘娘的嘱托,生怕康熙爷整日悲伤顾不得这些。 老太太的话果真应了验,有此未雨绸缪,太后都不必再叫人准备劳什子名册,径自点了几家子出来。 “这事儿太皇太后娘娘一早示下了,可替下头的孩子们上心,此前便看中几个,眼下皇帝便只听哀家说来看看满意不满意便是。” 康熙爷微微一顿,心头又泛起酸涩来,然好在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失态了,便点头静听去。, 第715章 遴选福晋 “一个是新任工部尚书阿兰泰的嫡次女,一个是镶黄旗满洲副都统马斯喀的嫡长女,这两个都是顶好的孩子,一个小些十三,一个将将十五,虽都是富察氏,不过同姓不同旗,倒是可以都看看的。” “除去这两个,余下便是吏部尚书科尔坤的女儿伊尔根觉罗氏、正白旗汉军都统石文炳的长女瓜尔佳氏、、、、、” 太后林林总总说了八位贵女,不过后头那三四位家世就不显了,康熙爷思忖着,并未着急下了决断,众女也跟着不慌不忙等待,唯独惠嫔紧紧提着心,只怕万岁爷给她的大阿哥择了不好的人家。 说来太后也不至于害了自家儿孙,凡提出来的都各有各的好,只是不巧,里头有位格格的阿玛前阵子才受了弹劾牵累,处境这才尴尬了些。 这位格格是伊尔根觉罗氏,他的阿玛科尔坤是明珠一党的,先前便在朝堂之上受人弹劾过,康熙爷还未说如何处置他呢,然瞧着明珠一派的下场,这位多半也落不得什么好。 若非是太皇太后娘娘生前提过这格格,出了这样的事太后定就不在康熙爷跟前儿提了,想着提了也多半只是凑个数,便也不甚在意。 可惠嫔岂能不在意,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一面觉得自己的儿子最是了不得,京中多金贵的格格都配得上,一面又因为自己的出身底气不足,怕万岁爷为太子和余下的阿哥们考量,不肯一来就给大阿哥配个身份顶好的福晋。 大阿哥没法选了自己的出身,枕边人的出身却是可挑一挑的。 然康熙爷也并未直接给大阿哥指了人,只想着明年或许开战,还需再拉拢些武将,便又点了正红旗蒙古都统彭春的女儿董鄂氏,同先前择的这几位改日至畅春园请太后和皇贵妃一众女眷相看相看。 康熙爷倒也不是甚在意出身门楣之人,他这些念越发觉得夫妻、妻妾乃至一大家子过得和美才是顶要紧的事儿,故给保清择福晋必得先看性情品行才是。 若是有机会能叫保清自己远远瞧上一眼最好,瞧他不收用身边的两个格格便知道了,若不合眼缘,结成怨偶以后也多得是麻烦,格格不比福晋,不在意忽视着也没什么,可对自己的福晋断不能不尊重。 “既是给大阿哥相看了,左右保成也没比保清小太多,可要一并挑了人?” 光顾着说大阿哥了,太子过二年也到了年纪,太后便想着一道忙活了也好,康熙爷却是未应,想着自己十三岁成亲,早些年夭折的几个孩子,到底是疼爱太子,不想太子爷经受了他的痛苦,便想着叫人再长大些爷不迟。 “不必,眼下只先劳烦皇额娘替保清操持便是了,保成到底还小。” 有了康熙爷这话,太后娘娘这便吩咐了下去,一是给太子择了宫女晓通人事,二是派人请了这九位格格,得亏是在畅春园住着,即便在冬月里也有花有景可赏,这若是在宫中,便只能围炉说话吃茶了。 这天儿一冷佟佳氏便出不得门了,这事儿自然还是玉琭同下头的几位操持着,好在事关大阿哥,惠嫔巴不得事事亲力亲为生怕毁了他儿子的以后,玉琭倒也轻松几分。 得空还同孩子们一道泛舟钓鱼,虽是有些冷飕飕的,可连四阿哥都难得活泼兴奋,笑着闹着便也不觉冷意侵体了。 很快到了冬月十二这日,因未对外直接说是给大阿哥选福晋,怕格格们觉得乏味、紧张,除后宫女眷和公主们参宴,太后还特邀了宗亲女眷、新妇前来,如此一来也能多个人商议相看的,二来人多说话也热闹些。 这两日天回了暖阳光也融融的,午膳大可直接摆在园子里,于花团锦簇间,若有风便叫人围了帘子屏风,周围多放些煮茶的红泥小炉便也不会冷了。 这一大早女眷们皆打扮停当来太后这儿候着了,九位格格更是天不亮便到了畅春园,这会子正由纯禧她们姐妹几个说话陪着,略用用膳,待卯时太阳升起来了,太后这才携众女眷去了凝春堂东侧的一片假山花林之间。 此处三面临水,周围假山、亭台、古树、团花环簇,三角梅和从花房移来的茶花秋菊都开得正盛,这处本就是女眷们爱来闲逛消遣的地方,如今一细细布置更是恍若处在春夏之中,无一丝秋瑟之意了。 太后同女眷们依次坐定,小声说笑夸着周围的景致,九位格格们随着公主们前来俱低头含眉拘着规矩不敢乱瞧。 偶有几个活泼胆大些的也只是略扫一眼周围而已,到了一众娘娘们跟前也就不敢造次了,只规矩行礼去。 “给太皇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见过简亲王妃、裕亲王妃、恭亲王妃、纯亲王妃、贵妃娘娘、德妃娘娘、、、、、、、” 这一通规矩下来,玉琭瞧着都替她们累,然看太后娘娘和几位王妃却是满意,这便赐座问了话去。 满人家的姑娘自由些,不似汉人家的女儿即便不学琴棋书画也得精通女红针黹,问她们平日里喜欢做什么,都学了什么,大都学了如何掌家,偶随着家人逛庙串门、读书识字,骑马冰嬉也会些,当然定还会打叶子牌或是其他消遣,只是这就不好直说了,总归俱是满人格格的做派。 要说特别的便是彭春的女儿董鄂氏,小姑娘还会骑马打猎呢,瞧着个头不高小小的样子,拉弓却是能拉开一石的,玩投壶更是个中好手。 女眷们中也有擅长这个的,太后当即叫人摆了物什允人玩儿去,这一露手,果真没有能比得过董鄂氏的。 董鄂氏是个十分灵动的女孩,尤其是一笑露出一对儿虎牙更显几分活泼甜美,太后娘娘将小姑娘唤到跟前儿来,借着给人递帕子的工夫拉了拉董鄂氏的手,一摸着手心子树皮似的,太后便几乎不再考虑董鄂氏了。, 第716章 闹哄好奇 第716章 闹哄好奇 大阿哥虽也爱骑射,可属实不必也寻来个爱骑射的福晋,这样的女孩如何能飞快转变自己的心态和身份,如何侍奉好夫君,如何承得起皇长子福晋的担子呢? 再有便是伊尔根觉罗氏了,这孩子颇膳庖厨,也爱琢磨些个点心菜式,是个会心疼人的,再一问腊月里才将将十五,瞧着却是比其他几位都沉静稳重,长相举止也十分端庄。 给阿哥们选福晋就要择了端庄大气的,最好是圆脸大眼有福气的长相,如此再养些气度出来才好服人,出门见人也不丢自家爷的脸,若是生得妖妖娆娆或说太明艳了些便叫人瞧着不稳重矜持了。 毕竟对皇子福晋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长相了,她不需同下头的妾以色侍人,有掌家的本事,有管人的手腕就够了。 这些个格格们,太后搭眼一瞧只觉得伊尔根觉罗氏最是合适了,只是她阿玛属实不争气,康熙爷多半不会满意,倒是一桩遗憾。 许是觉得自个儿没前头几位受关注,后头还有个格格心急怕落了风头,约莫是打着投太后娘娘所好的念头,直言自己平日里喜欢读一读佛经。 一听这个女眷们顿时心中嗤笑,太后娘娘对她的笑意也淡了下来,若还看不清这点儿伎俩,众人可在宫中白混了。 然即便是真的,这一句话也葬送了她做大阿哥福晋的可能,信佛没什么,只是小小年纪便将心思都用在研读佛经上,自然显得乏味无趣犹如老妪,如此岂能叫阿哥喜欢? 这头女眷一道吃茶说话还算热闹,而在十多丈远处的假山后,几个孩子更是叽叽喳喳挤挤挨挨,大冷天的硬是冒了一头热汗来。 “哎呦,谁踩我啊,快让我看看啊!” “看见什么了?看见什么了?哥哥们给我让个位儿呗!” “大哥你到底看上哪个啦?那个穿水红衣裳的格格好看!” “瞎说!你连人家正脸都瞧不见,怎么就说人家好看了!” 、、、、、、 从大阿哥到八阿哥,大大小小的阿哥们可是来齐了,上午读了两个时辰的书了,这会子本该是连骑射的,可一听说给大哥挑福晋呢,一帮子小孩儿起哄哪儿还顾得上骑射,就是冒着挨手板子的风险也得过来好好瞧瞧。 一玩笑起来倒是没平日的龃龉了,几个孩子你攀着我肩膀我有勾着他脖子,躲在假山后头够着头往那一团子花团锦簇处巴望着。 本就离得不近,除了大阿哥和太子以外其余阿哥们个头还未拔起来,六阿哥和八阿哥小猴儿似的往这两位哥哥身上爬,七阿哥因着腿疾一贯寡言,这会子却是激动得一直叭叭,连一贯沉静的四阿哥都扶着太子的肩一蹦一蹦地,倒是有更小些的时候,哥俩亲密无间的感觉了。 大阿哥被周围一圈儿小孩儿吵得头疼,眼看三阿哥还想往前凑,连忙伸手拽住了三阿哥的后衣领。 “嘿!都一个个火烧屁股似地急,怎么着?今儿原是给你们选福晋呢!” 五阿哥惯会打趣人,这会子拍着大阿哥的胳膊直笑:“急啊,怎么不急!我们是替大哥您着急呢!自打听说皇玛玛要办这宴,不说读书,大哥你可是连骑射都不能专心练了,今儿还特捡出来簇新的衣裳穿!” “要我说大哥您直接过去给皇玛玛请个安得了,站得近看得清,也不浪费今儿这身新衣裳了!” 且不说其他阿哥们,大阿哥可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虽也知道自己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什么主,可到底是为他择了相伴一生的人,他怎能不期待呢。 被弟弟识破心思,大阿哥一张脸腾得煞红,忙又腾出来捂五阿哥的嘴:“胡说什么!既不叫咱们来就是怕冲撞了女眷,请了那么多格格又不是都给我做福晋的,我明着挑挑拣拣还叫人家格格怎么嫁人!” 这话可是正经的,若非依着规矩,阿哥们也不会远远躲在这儿了,阿哥们笑闹的声儿稍压下去了些,四阿哥又好奇问。 “虽是不能挑挑拣拣,但大哥总能对自己喜欢的说出个一二三来,前儿皇玛玛问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大哥只说全凭皇玛玛做主,皇玛玛做主虽好,可你自己喜不喜欢只有你自己知道,这事儿可不能马虎的。” 大阿哥揉了把四阿哥的貂皮帽,笑人小小年纪想得不少,不过四阿哥这话也说到他心坎儿上了,先前皇玛玛甫一问他,他确不知喜欢什么样儿的。 宫里规矩多,除了后宫、宗亲女眷便也没甚接触旁的机会了,他只能从自己皇阿玛同后宫女眷的相处中,窥得几分自己的向往。 后宫女眷这么些人,个个性格样貌都不同,皇阿玛同皇额娘相处时是相敬如宾的,同贵妃相处时又极为冷淡,同他额娘相处时皇阿玛又是稔熟中带着生分,唯独同德妃娘娘相处最是自在亲密。 若叫他选,他私心里也想同皇阿玛一般,寻到如德妃娘娘这样的知心之人,继而他又想到德妃娘娘从前搂着四阿哥给四阿哥唱歌喂饭的情景来,他额娘虽也极在乎他,可确没德妃娘娘对四阿哥那般亲密,那般不求回报。 如此纯粹的感情是他不曾拥有过的。 这般一想,他大抵是想要个温柔和煦的女子,她不必生得很美,也不必懂得很多,两个人一处时有说不完的家常话,能相互体贴心疼着就够了。 只这话大阿哥可不好意思在弟弟们跟前儿说,他只朝四阿哥点点头,示意人这话他是放在心里了的。 阿哥们正说笑闹腾着,压根儿没注意到旁的,待脖子抻得最长的三阿哥“哎呦”一声儿被揪住了耳朵,阿哥们这才反应过来,紧忙低着头喊了大姐姐去。 “见过大姐姐,姐姐吉祥,姐姐怎么来了,难不成是皇玛玛已然给大哥挑好了福晋,不知是哪家的格格?” 五阿哥嘴快,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是一串儿姐姐喊出来了。, 第717章 难得通透 第717章 难得通透 纯禧看着跟前儿的弟弟们忍不住笑,这二年总见他们懂事,都不似从前活泼了,尤其是大阿哥和太子,乍一瞧像是个大人,谁道还会这样同弟弟们胡闹,这哪里像要成亲的样子。 “宴上可比不得你们聊得精彩,你们嗓门儿再大些皇玛玛可就不得不请你们过去了,六七八阿哥这样调皮还说得过去,你们这些做哥哥的怕不是逃课来的,今儿都胆子大,不怕皇阿玛罚呀?” 阿哥们最是敬重大姐姐了,闻言忙挨着个儿的低头认错,纯禧前来倒也没责怪的意思,伸手给六阿哥打了打胳膊在假山上蹭的灰提醒弟弟们几句去。 “好了,知道你们都好奇呢,远远看而已不算失礼,只不过你们当真不能在附近逗留了,皇玛玛叫格格们四下走动赏花呢,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可不好。” 阿哥们玩儿归玩闹归闹,正经的时候自然是一百个正经,这便忙应下朝姐姐见了礼便转身走了,大阿哥落在最后头,才抬脚跟上弟弟们,便觉衣袖被人扯了扯。 大阿哥扭头去看纯禧,纯禧给大阿哥使了个眼色,姐弟俩就这么悄没声儿地脱离了大部队,绕了假山往上爬,去了最上头的小亭子里。 这儿便能将格格们的动向尽收眼底了,只是离得远,同刚刚一般仍是看不清格格们的长相。 不过纯禧早有准备,从袖中掏出一柄小小的千里眼递给大阿哥去:“皇阿玛有意叫你择个喜欢的,只是女眷甚多,几位宗亲太太还带了自家未出阁的女眷前来,不便叫你露面,我便想了这法子出来,已是得皇阿玛的允了,可好好瞧瞧,这下子不必同弟弟们躲躲藏藏了。” 得纯禧这样相帮,大阿哥自然感激,规规矩矩朝姐姐作揖这才矜持地捏着千里眼看去。 怕大阿哥分不清谁是谁,纯禧还特挨着个儿的给大阿哥介绍着:“、、、、下头亭子西边的那位妃色衣裙的格格是瓜尔佳氏,个头高挑身条纤细,待人接物的规矩瞧着都好,只是略冷淡了些,不爱言语。” “她东侧那位立在三角梅树前的格格是富察格格,大学士阿兰泰家的,这九位里她书读得最多,皇玛玛颇属意、、、、、、、” 不等纯禧挨着个儿的说完,大阿哥确实注意到了离人群稍远些的南岸,那儿有三个团子似的人蹲成一圈儿,中间围着两只猫儿,一黑一白,正是端静妹妹和昭宁妹妹的猫,三个团子中其中两个小的便是她们俩了,只另一个大些的团子瞧着眼生,大抵是某位格格。 “大姐姐,敢问靠近南岸穿丁香色衣裙的格格是哪家的?” 纯禧没用千里眼看不太清,然今儿穿这样低调颜色的年轻格格只有伊尔根觉罗氏一个人,纯禧想到外头的事儿,顿眼神有些复杂,然抛开这位格格阿玛做的错事,这位当真是无可挑剔的。 “是吏部尚书家科尔坤家的格格伊尔根觉罗氏,还有一个月满十五,九位格格中她最是温和娴静,也读过诗书,字也写得不错,不同于其他格格们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位格格心灵手巧得很,些个点心菜式都十分拿手。” “然比起董鄂氏的活泼灵动,瓜尔佳氏的清冷美丽,富察氏的明丽大方,伊尔根觉罗氏可就不甚显眼了,大阿哥怎注意到她了?况且她阿玛的事儿你们阿哥大抵比我们知道得更多,你就不介意吗?” 大阿哥看着那人莫名有些移不开眼,他同太子什么都争,可唯独在自己福晋的家世上不愿争了高低,只想可着心择去。 “不瞒大姐姐,看这么会子了弟弟我还未瞧清楚伊尔根觉罗氏长什么样,她那位置巧,只给我个后脑勺,可她是什么样的人三妹妹和四妹妹的猫骗不了人的。” “玲珑和踏雪怕人,被妹妹们养得骄纵,它们可不给一般人碰,便是我这做哥哥的想逗逗猫,也得小心翼翼地求着才得这两只猫儿赏个眼神,可伊尔根觉罗氏甫一过去玲珑和踏雪便巴巴凑上去蹭她,可见定然是个心善的人才招猫儿这样的灵物喜欢。” “择妻固然可以择家世、样貌,然风水轮流转,明珠那样的不也跌了下来,我是娶妻有不是取人家阿玛,两个人能和和气气过好日子就是了。” 这话倒不像是能从大阿哥口中说出来的了,纯禧惊叹:“你能这样想当真是再好不过了,难得这样通透一回,我可得在皇阿玛跟前儿夸夸你。” 这话说得大阿哥起了臊,也不知该气还是笑:“哎呦!大姐姐您这嘴真厉害,也听不出是夸还是贬了,厚着脸皮只当是夸的,我就谢谢您啦!” 姐弟俩相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说出心底话大阿哥也浑身轻松了不少,定了心竟也不再多看了,只请姐姐替他给皇玛玛和皇阿玛递个话,他且紧忙练骑射去了,若被皇阿玛知道逃课,那才要遭了难。 有了大阿哥的话这事儿也就不为难了,只惠嫔对伊尔根觉罗氏不满至极,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阿哥当真挑了这位家里不中用的。 惠嫔已是好几年不曾训斥过大阿哥了,今儿个属实是心里膈应着,叫来大阿哥好说了一顿,只怕大阿哥受牵累,先时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还拿什么跟人争去? 惠嫔越想越难受,训着训着还在大阿哥跟前儿落了泪,叫人去求他皇阿玛,只说是先前看错了人,喜欢的是那富察氏。 大阿哥一声不吭地跪在额娘跟前儿,他什么都能依着额娘,唯独这事儿铁了心不肯改,然他到底是孝顺的孩子,见额娘落泪也十分不忍,立即膝行上前,拉着额娘劝慰着。 “额娘就这么看不上儿子的本事吗?我是什么都不成,只能靠着福晋娘家的帮衬才能得了自己想要的?” “择了那富察氏固然好,且不说能帮儿子什么,福晋娘家厉害她自然腰杆子挺硬,若福晋欺负儿子,儿子一个依靠岳丈的去哪儿说理?求人帮衬就得看人脸色,额娘想叫儿子过这样憋屈的日子吗?”, 第718章 好事将近 “要儿子说,伊尔根觉罗氏就正正好,明珠都跌了跟头,可她阿玛至今还未被皇阿玛革职发落,可见皇阿玛心中也是犹豫的,甚至可说也是对伊尔根觉罗氏满意的。” “您也见过她了,晓得她是个何等温和的人,有这样的儿媳孝敬您能不比那富察氏强?若真娶了富察氏,儿子还怕您委屈呢。” 这番说辞是大阿哥早想好的,虽不无此意,但他知道额娘对他的期待,他没法儿求额娘像对待他似的对待伊尔根觉罗氏,只能寻这样的说辞,好歹不至于叫额娘心头不快,叫伊尔根觉罗氏进门后被额娘为难。 这婆媳之间如何相处可全看当爷的怎么从中斡旋了,一味孝顺不妥,不予理会更是不对,他是额娘最亲近的人,以后也是伊尔根觉罗氏最亲近的人,一家人和睦才最最要紧。 大阿哥的话可是直击惠嫔痛点,这做婆母地位虽是比儿媳高些,可若是儿媳出身高,她便不能不为了儿子去看儿媳的脸色,尤其是她还打着叫人娘家帮衬大阿哥的主意,气儿上自然矮了一截。 福晋虽是大阿哥的福晋,可娶进门后若说相处的时间,还得是她和大阿哥福晋相处的时间长,叫她忍一日两日一年两年也就罢了,可若是叫她后半辈子都得看儿媳的脸色,受儿媳掣肘,这日子也实在没意思了些。 惠嫔闭了闭眼睛,轻叹着拍了拍大阿哥的手:“也罢,就依着你的意思来吧,额娘也只是怕你被牵累了才知道后悔,那就什么都晚了。” 见额娘松了口,大阿哥顿时大喜,也感激额娘为他的妥协,大阿哥当即朝额娘深深一拜:“儿臣多谢额娘成全,以后定然同福晋和如琴瑟,一道好好孝敬您!” 惠嫔哪舍得大阿哥跪她,这便含泪起身扶了儿子起身,还替大阿哥掸了掸身上的褶皱和微不可察的浮灰。 “快快起身吧,只你过得好额娘就满足了,额娘也信你的本事,旁的出身好又能如何,你皇阿玛到底是个看重真本事的,只要你处处比毓庆宫那位强,你皇阿玛定然不会放着更好的闲着去。” 大阿哥连连应声,又陪着额娘一道进了膳。 不过惠嫔的意见做不得数,故而不管是同意也好还是不同意也罢大阿哥的婚事已然开始操办起来了。 康熙爷明年是要亲征的,也有心带着年长的阿哥同去,便叫钦天监给择了明年上半年的好日子,一个是三月初的,一个是五月中旬的,因是先前太后娘娘便操心着这事儿了,准备起来倒也不显匆忙,便定了三月初的好日子。 加上年前这段时日,准备起来倒也不显匆忙,然这是宫里头一个位阿哥成亲,除了太子以外,待其余阿哥们年纪到了办了好事也俱照着大阿哥的规矩来了,故绝不能马虎敷衍。 惠嫔这二年帮衬德妃六宫之事,这又是他儿子天大的喜事,她便也厚着脸皮想领了差事替大阿哥操持,只太后觉她身份不够未能应允。 末了还是佟佳氏站了出来领了这费心的事儿去,佟佳氏即便身子极为不妥了,连外头的冷风都受不得,也时常叫下头人过来秉给她听。 她这可不是为了大阿哥,一来是怕太后再将这事儿交代给玉琭去,玉琭平日替她协理六宫之事已然够忙碌了,再添了这事儿不说能不能忙过来,总归人家大阿哥和惠嫔也不是同她们一条心的,吃力不讨好,若是再办得不妥更遭人埋怨,她身份高,也不怕再招了恨。 二来就是为了四阿哥了,明年十有八九有了战事,大清虽是近些年富庶起来了,可一旦有战事那是再多的银子也不嫌多的,宫中一直在节流,大阿哥婚事自然也不能太过铺张。 一面又不能花费太多银子,一面又得彰显天家威仪,不能叫下头的阿哥们也跟着委屈,这就是一桩学问了。 做亲额娘的能给自家孩子添置些银子或是物件,然既是定下了章程和规矩,该是多少内务府就出多少,半颗子儿也不会多给。 好在惠嫔这些年来倒也没少攒银子,为大阿哥一下拿出了千两银子,康熙爷和太后也出银出了物件儿,倒也不显捉襟见肘了。 忙着忙着又是新年,康熙爷总算是将悬在伊尔根觉罗氏阿玛头上的剑给落了下来,着科尔坤连降两级,打发他去清闲衙门养老。 还能保留官身科尔坤已然是感激至极了,亦知道自己是沾了大阿哥的光,且少不得拉着女儿细细叮嘱,叫她以后务必好好同大阿哥相处。 好在除了科尔坤,他下头两个儿子未受太大的牵连,俱在军中当差,待明年随万岁爷立了军功,便又是枯木逢春,得另一生机了。 过了正月,眼看离大阿哥的婚事也就没几日了,在畅春园成亲显然不妥,阿哥所中大阿哥的住处早早就翻修布置好了,康熙爷便携后宫女眷同阿哥公主们回了紫禁城。 只这短途颠簸佟佳氏便经受不住了,甫一到宫中又好病了一场,自然不能再替大阿哥操持,末了还是太后娘娘亲自接了手,先前已然准备妥当,眼下不过是再好好替大阿哥屋里挑了伺候的人,也给大阿哥身边的两个格格立立规矩,叫她们好生侍奉福晋。 临近三月,大阿哥也不再整日同弟弟们一道读书练骑射了,只管好好学规矩,下头的弟弟们没少闹他,大阿哥也不多言,只红着脸笑笑而已。 得空他还摆了席面请大姐姐和妹妹们,只怕成亲当日外头事儿多冷落了福晋,特请大姐姐和妹妹们陪她福晋说说话,免得福晋紧张拘谨。 纯禧没有不应的,荣宪和端静也点了头,最小的昭宁还拍着胸脯保证,定然同大皇嫂亲近着,可爱的模样着实叫人发笑。 七八日的工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忙着忙着便觉一眨眼就过去了,三月初六这日正是大阿哥成亲的日子,大阿哥紧张得一夜未眠,好在年轻精力旺盛,只用冷水洗了把脸便神采奕奕了。, 第719章 婚事礼成 办仪式得黄昏时了,然这一天的事儿仍是排得满满当当,礼部和内务府的人一早便来候着了,大阿哥的哈哈珠子们也俱换了簇新的衣裳陪着走规矩。 大阿哥用罢膳后又换了蟒袍,这就该去拜了太后、康熙爷和皇贵妃了,蟒袍时新赶制的,中间调试了七八回,考虑着大阿哥还在长个下摆还放长的二寸,而今一穿果真正正好。 腰带两侧系朱红荷包、穗子,配黄色绦子,上戴吉服冠,因三月里天还略冷,就还照旧带了冬冠,薰貂上坠朱纬,饰东珠十颗,上衔红宝石,这一身下来端得是华丽英武,大阿哥从未这样打扮过,对着镜看了好一会儿,好险没认出自己来。 其余阿哥们也一早过来陪着,见大哥这般亦是眼睛移不开,几个小的还起哄,说也要跟着成亲去,这一闹又添了满屋的笑声。 然闹归闹,大阿哥心中紧张焦躁不减,也不知是火力大还是怎得,倒春寒的冷风吹着还叫他出了一头热汗,走到半截儿还未到乾清宫,大阿哥贴着额头的一圈儿薰貂毛就浸成一簇一簇的了。 跟前儿的奴才看着不妥,得亏叫人备着夏冠呢,连又伺候着大阿哥换上,大阿哥吁了口气,吹吹冷风这才觉清爽了些。 到了乾清宫,康熙爷和太后上座,皇贵妃因身子不成不能出景仁宫,便暂空其位,一会儿大阿哥拜罢再去景仁宫一趟,然除皇贵妃以外,其余后宫女眷是俱来齐了。 今儿是大阿哥的好日子,惠嫔也难得打扮鲜丽一回,往前提了两个座位,一会儿她也要受大阿哥一拜的。 打大阿哥进了殿惠嫔便一眼不眨地看着大阿哥,眼圈儿又莫名发热,好似前不久大哥还总想粘着她撒娇呢,谁道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以后有了枕边人,大阿哥恐怕也不会再时常拉着她这做额娘的说心里话了。 想到这儿,惠嫔心中还酸涩了起来,然母子之间终归是如此,大阿哥年纪渐长总不能再整日粘着老娘,好在也是娶妻并非嫁女,惠嫔到底是高兴占了上风。 倒也不止惠嫔看着大阿哥生出一腔子感慨来,凡有子嗣的后宫女眷皆从大阿哥的身上寻找自己孩子的影子,想着自己孩儿成亲的那日。 接着便行迎娶礼,大阿哥虽无爵位,然仅凭着皇子仪仗便是很不小的阵仗了,排场自不必多说,从宫中至福晋府上这条路都被人洒扫了三次。 一路上几时出,几时干什么都规定得清清楚楚,大阿哥拘谨至极,只觉自己像是个被人控制的皮影似的被规矩推着走,然所有的不耐所有的急躁在见到福晋被女官迎出的那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回去的路大阿哥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心中只晃晃有一个念头,他娶到了他喜欢的福晋,他的福晋就在他咫尺之距的身后。 到了紫禁城门外就不能再骑马了,仪仗也之于宫外,二人被一众人环绕着缓缓步入宫中,此时已然近黄昏,朱墙平日里显得威严冷酷,而今却朦胧了。 “爷、爷,快接合卺酒啊。”一旁的小太监压着声儿提醒着,大阿哥晃了神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然同福晋坐在榻上了,跟前的递来酒的命妇是恭亲王福晋,人笑眯眯地看着恍恍惚惚的大阿哥也不觉恼,只静等着。 大阿哥小声告罪紧忙接过,也不叫人再递给福晋了,径自接去两盏,将其中一盏轻轻放进福晋的手中,二人手指相触的一瞬都察觉到对方手心子里沁出来的微微汗,顿时心中一缓。 原来不止是一个人紧张呢。 待走了规矩,恭亲王福晋带着人鱼贯而出,留给小两口说句亲近话的机会。 大阿哥颤着眼皮飞快看了一眼福晋的脸,不敢冒犯似的,只一眼也没看清,只瞧见人涂得白白的脸和红红的嘴唇,紧接着垂下眼皮,只敢看福晋白皙修长的手指。 “外头箭亭内摆了席面,爷得过去支应着,若是再人缠着吃了酒也不止几时能回来,晓得你今儿大抵没吃了什么,爷叫大姐姐和妹妹们给你捎了吃食来,你垫垫先,若不合口只管吩咐人去膳房点,这屋里屋外的奴才都由着你差遣。” 听着大阿哥有些发紧的声音,伊尔根觉罗氏反而不紧张了,趁着大阿哥未看她,她且抬着眼睛细细打量着夫君的眉眼样貌。 大阿哥她从未见过,只听父兄形容过大阿哥英俊的模样,而今一看果真如此,难得又这样细致温柔,伊尔根觉罗氏心头泛起羞赧来,点头朝大阿哥应了声。 “多谢爷关怀着,我省得了,爷也少吃些酒,今儿虽是咱们的好日子,然饮酒过度终究对身子无益。” 大阿哥心头暖得厉害,忙不迭的点头应下,正好外头阿哥们又来催,大阿哥也不还耽误了,只得壮着胆子握了握福晋的小手,且出了门都被兄弟们簇拥着走出老远了,大阿哥手心子还发烫呢。 心头又不免发愁,到底要怎么才能止得住紧张,眼下他连看都不敢看福晋,那夜里岂不更难办? 罢!只得吃酒壮胆去了! 今日难得不必顾及着太过规矩了,阿哥们都有些高兴过了头,连四阿哥六阿哥都被哄着吃了两盏薄酒,哥俩红着脸晃悠着回来了,一见了皇额娘和额娘,也闹着也成亲。 “屁事儿不懂还想着成亲?我看你们尽想着玩儿去了!” 玉琭一手拎一个带着孩子们洗漱净面呢,免得一身酒气熏着佟佳氏了,佟佳氏歪在榻上,看着玉琭同孩子斗嘴玩闹也跟着笑个不停,可她着身子竟是连笑都受不住了,笑急了些又有些喘不上气,嘴唇都开始发紫,只能叫人扶着坐起来费力呼吸。 玉琭顿时没甚玩闹的心了,四阿哥更是,许是因为小孩儿偷吃得那两盏淡酒上头,见皇额娘这般,一贯沉静自持的四阿哥,才觉出心里的难过,眼泪就扑簌扑簌落了下来。, 第720章 做我儿子 第720章 做我儿子 四阿哥这一哭,玉琭也跟着难受了。 佟佳氏确是不成了,即便每日用天灵宝温养着,她也像是个没法子再下手缝补的破布娃娃似的,好似一阵风就能将她吹碎了。 可佟佳氏没有再自怨自艾,也没再朝玉琭抱怨过一句这日子她挨不过的话了,每天醒来都叫人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笑容也常挂在脸上,若不注意她抬臂间偶露出的一截儿如骷髅般的手臂,乍一看压根儿就不像是病入膏肓之人。 只亲近的人才知道佟佳氏病得有多厉害,自腊月里她就已然站不起来了,佟佳氏不愿像是一具活死人般整日躺着,便叫下头奴才每日正午稍暖和些时背着她出去透透风。 玉琭嫌下头人伺候得不够细致,凡有空她就亲自背着佟佳氏一道在园子里转转,这对玉琭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佟佳氏比四阿哥还轻呢。 后来即便佟佳氏不说,康熙爷渐渐心里也有了数,亦跟着玉琭时不时陪着佟佳氏散心,四阿哥素来是个敏锐的孩子,他才经历同乌库玛玛的离别,又怎能看不出皇额娘也要渐行渐远? 额娘和皇额娘不肯说,他做儿子的也就不多问,然心中的悲切却是半分不少的,而今被酒意一催便倾泻了出来。 见此,佟佳氏又是心疼又是感概,这些年她算是没白疼四阿哥一场,也就是因为四阿哥的这场哭,佟佳氏心里有件一直拿不定主意的事儿也落定了尘埃。 待缓过来了气,佟佳氏稍稍抿了口六阿哥递来的参茶,而后招手叫四阿哥过来好将这孩子搂在怀中。 四阿哥已然长大知礼了,即便总想亲近额娘皇额娘也恪守着规矩,不再贴着人撒娇,这会子猛然被皇额娘搂住他当即红了脸去,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可一想若是皇额娘也同乌库玛玛一般,届时他便是求也求不来皇额娘的亲近了。 故而四阿哥不仅没再抗拒,反而也伸出手臂像小时候似的也环着皇额娘去,感受到皇额娘的消瘦和孱弱,四阿哥不禁又落了泪去。 今儿真不该跟着兄弟们一道胡闹偷吃那几口酒的,谁道那酒入了肚肠,总挤得心头的愁绪从眼睛冒了出来。 佟佳氏感觉到肩头的湿润了,她没说什么,只是用手掌一下一下抚着四阿哥的背,等着四阿哥慢慢缓和了情绪。 见佟佳氏这般,玉琭总觉佟佳氏像是藏了什么话要对四阿哥说,看了眼时辰,见一会儿佟佳氏就该用夜里那顿汤药了,玉琭干脆拉着六阿哥借口出了门,屋里的奴才们也随之退了出去。 四阿哥含着泪不解地抬头看着皇额娘,佟佳氏朝四阿哥笑笑,抹掉四阿哥眼睫上的泪珠。 “好孩子是皇额娘吓着你了,见你高兴皇额娘也得意忘形了,这才吓着了你们,也坏了你们的好兴致。” 四阿哥一听这话就急了,怎能是皇额娘坏了他们的好兴致:“皇额娘,儿臣心疼您还来不及呢,若能叫您高兴,儿臣愿整日效仿古人彩衣娱亲、、、、说到底,还是儿臣在您跟前儿孝敬得太少,您若能整日高兴,身子也不会一下子就经受不住了。” “打明儿起儿臣就是读书回来再晚也过来给您请个安再回西花园住着,或是儿臣再求求皇阿玛,允儿臣夜里回来侍疾,这样就不必来回跑了。” 佟佳氏鼻尖儿酸酸的,可她的身子哪能是四阿哥相伴就能治好的,人到底还是得现时些,有些话她总压着不说,可若不趁着眼下还又几分力气一吐为快,以后有没有那个力气便说不准了。 “皇额娘哪儿舍得叫你这样辛劳,胤禛,皇额娘的身子就要不成了,说这话不是想叫你难过的,只是望你坚强些,莫学你皇阿玛总动不动落泪,皇额娘可不喜欢那样的。” “再有也想郑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做了我的儿子,叫我一声额娘?” 四阿哥抬头望着佟佳氏怔愣着,怎也没想到皇额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皇额娘您在说什么,您怎么会、、、、、再者,我本就是您的儿子啊。” 佟佳氏笑着摇了摇头:“胤禛你素来聪明,该知道皇额娘的意思,皇额娘和额娘虽只是一字之差,可意义却差了千里,皇额娘并非利用你的孝心强迫你答应,只是想着待我病故,你们母子几个怕是没有我在时好过些。” “即便你额娘有万岁爷的宠爱,然不是皇额娘偏见,男人的疼爱和誓言大多不可尽信,更何况你皇阿玛是天子,他尚且要顾及着臣下、平衡着各方,万一身不由己,你额娘便是吃了亏也无处说去。” “我在时,还能替你们母子几个挡些风雨,我不在了,你额娘只要还受宠便有数不清的明枪暗箭等着,你额娘已然足够谨慎足够好了,可这还不够,我放不下你们更放不下她,所以胤禛,我想要你成为你额娘的靠山。” “等我走了,你就做我的儿子,让佟佳一族做你的母族,只要没有佟佳氏的女儿再入宫承宠,你便是我佟佳一族唯一的希望了,除了太子你就是阿哥里出身最尊贵的,只借着这名头便能叫人忌惮些。” 说罢,屋里一直静谧,好似只是几息的工夫,也好似过了许久,佟佳氏见四阿哥沉默,心中不免酸涩,只当四阿哥是不愿答应了,当即自嘲一笑,打算另寻借口玩笑圆过去算是全了脸面和情分。 “嗐!明明是你吃了酒,怎皇额娘也昏了头,这话你听听就罢了、、、、、、” “额娘,儿子答应您了,以后、、、、以后做您的儿子。” 且不等佟佳氏说完,四阿哥忽地抢白,抬着一双熠熠的眼睛,紧接着缓缓起身,郑重又郑重地朝佟佳氏一拜。 “胤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毕竟你当年刚出生时我便动过这心思,还险同你额娘一拍两散。” 得了四阿哥的话,佟佳氏反而犹豫了,她是害怕,是惶恐,只怕这一切都是梦里的。, 第721章 早有打算 第721章 早有打算 四阿哥含着泪笑了,膝行上前紧握住了佟佳氏的手:“您能骗我什么呢,这么些年来您怎么对我额娘的,怎么对我和弟弟妹妹们的,儿子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便是不叫额娘,儿子也早已然将您视作亲额娘一般的存在了。” “即便您真骗了儿子,左右也不过是骗得了这一声额娘,儿子是甘愿这样喊您的,只是像您说的将我改记在您名下的事儿怕是不好办,皇阿玛、宗人府、您家里这一关关恐都不好过,儿子不在意什么名分不名分的,只不愿叫您这时候还为难,费力叫人奔走。” “儿子既叫了您额娘,那就没半分作假的。” 得了四阿哥这话,这会子便换作佟佳氏泪流不止了:“就你是个傻的,竟能说出不在乎名分的话,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喜不自胜,催着额娘去求人了。” 四阿哥捏着帕子给佟佳氏擦泪,虽没再哭,可一开口声儿里也带着微微的哽咽。 “所以旁人做不了您的儿子啊,我就是傻人有傻福,一生下来什么都没做就有两个额娘疼爱着,儿子这才刚有些长进,您就不能再等等儿子,叫儿子再多孝敬孝敬您吗?” “额娘能得你这声儿便是你最大的孝敬了。”佟佳氏抽噎了一声儿,无论是哭也好还是笑也罢,这样的情绪波对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难言的折磨,佟佳氏竭力克制住情绪,张着口好喘了会子气,这才捧着四阿哥的脸正色道。 “胤禛,咱们都不要哭了,这事儿不必你操心,我走之前定然将这事儿办妥,叫你们母子几个俱无后顾之忧,至于你额娘那头还是我来说吧,不叫你为难。” “我这辈子虽是短暂,可身边能有你额娘这样好的姐妹陪伴,能得了你这样的孩子孝敬惦念,我这辈子便没有白活,要摆脱这病弱的身子了,我当真是高兴还来不及,只是可惜不能像今日这般也看着你成亲。” “待你娶了福晋可记得同我说一声,也叫我在那边替你高兴高兴。” 说是不许哭了,可谁对着佟佳氏这样的话能忍得住泪? 四阿哥早已泣不成声,除了再叫佟佳氏一声额娘已是再说不出旁的话来了。 门外,玉琭也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倒不是刻意听了墙角,只她们站着地方恰留了半扇通风的窗,不光是玉琭同六阿哥听见了,一旁的肖公公和莲心也听了个十成十。 他二人倒是未落泪,主子的打算是早早说与他们听了的,心头痛了又痛早已变得麻木,泪流尽了,眼下能做的只有安慰和陪伴,能陪着主子多过一日,他们便感激着一日。 待里头说完话,佟佳氏攒了一天的力气也已然耗尽,连药都未吃便合着眼睛睡了去。 众人不舍得再叫醒佟佳氏用药,眼下这情形多吃一顿少吃一顿也没差别了,玉琭进去又看她,湿了帕子给佟佳氏净手净面。 佟佳氏心肺的毛病厉害,就是睡觉背后也得垫得高高的,看着便难受得很,玉琭想着佟佳氏的话,又开始无声落泪了。 “哪里消得叫你给我们娘几个这样的大的恩情才换四阿哥一声额娘?我膝下的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欠你一声儿额娘。” 玉琭喃喃着,声音几乎为不可察,然佟佳氏还是听到了,颤着眼皮从眼角溢出一滴泪来,甫一睁开眼睛瞧见玉琭挂满泪的脸,好险又勾得她大哭一场。 “这世上当真是再没有比你们娘俩更善解人意的了,总怕叫我为难,什么都肯依着我向着我,也幸而你都懂我,不消得我再说。” “好姐姐,咱们来世做一母同胞亲姊妹去。” 、、、、、、、 不同于佟佳氏这儿的低迷气氛,外头各处都还沾着大阿哥成亲的喜气,翌日众人都起得早,一道去了太后娘娘宫中请安,也等着新婚小夫妻俩一道来请安。 谅二人新婚劳累,这请安的时辰也未定得太早,太后甚至允二人用罢早膳了再来也不迟,虽是体谅,然大阿哥和福晋仍是恪守着规矩,不到卯时便携手来了。 大阿哥可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伊尔根觉罗氏也比年前一见更显圆润娇羞几分,二人立在一处,偶无意间相视一笑,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太后娘娘是越看大阿哥福晋越满意,原准备的见面礼是较寻常的一套翡翠头面,然看大福晋白皙软润的鹅蛋脸,只觉翡翠要衬得她老气了,连忙又吩咐人取了更珍贵些的红珊瑚头面来,另从头上取了一支点翠珍珠簪赏了。 上行下效,下头的娘娘们除了原先准备的也俱从身上取了些小玩意赏人,大阿哥福晋受了赏赐,下头就该她作为长嫂给弟弟妹妹们见面礼了,阿哥们各得了一样的文房四宝,公主们则是得了一样的一套首饰。 因是平辈,这些东西不出格也不寒酸,瞧着很是规矩,也能看出福晋也是个很规矩不爱出风头的人,女眷们便没有说大福晋不好的,连康熙爷也暗自道了句端庄。 并未在太后这儿停留太久,康熙爷忙着去处置政务,阿哥们还得去读书,众人便略说说话就散了,只管叫大阿哥带着福晋跟惠嫔出了门,先去拜见了佟佳氏,这才回去母子仨关起门来说了体己话。 今儿伊尔根觉罗氏得了众人的喜欢,可是叫惠嫔得了脸,再加之伊尔根觉罗氏还是个乖顺嘴甜的,一声声叫着额娘,惠嫔心里的那点儿不满也尽被她哄没了,婆媳二人相处很是融洽。 顾不得身子疲累,伊尔根觉罗氏为了讨好婆母,午间还特露了一手,亲自为惠嫔侍弄了两个菜出来,惠嫔不由感动,还咂摸出有女儿的好处了,一时间对伊尔根觉罗氏更是体贴了些,膳毕也不再叫孩子们陪着,亦直言不必福晋每日晨昏定省。 伊尔根觉罗氏听了也顿松了口气,能有这句话,这已经是极好的婆母了。, 第722章 极为用心 第722章 极为用心 “今儿可是辛苦你了,下午你什么也别忙活了,只管歇着去。” 待出了门,大阿哥拉着自个儿福晋立马心疼了一句,昨儿夜里他尽仗着吃醉了酒拉着福晋胡闹了,能睡一个半时辰都是多的,他这身强力壮的尚且觉得这一天下来身子骨都泛着疲,更别说福晋这样身娇体贵的,难得她一句抱怨的话都不肯说。 瞧四下没什么外人,伊尔根觉罗氏也稍随意了些,略大着胆子微微依靠着大阿哥打了各小小的呵欠。 “爷也辛苦了,不过下午我还歇不得,昨儿公主们陪着的时候我便放出去话了,邀她们和下头的阿哥们今儿下午来咱们院子里一道用膳,我亲自做几道去。” “想着都是您的兄弟姐妹,我这刚嫁来也不知大家的性情喜好,便想着趁热打铁快快熟悉起来,别个那日我说错了什么再给爷寻了麻烦,爷不会怪我多事吧?” 大阿哥哪里知道福晋这样用心,一时心中熨帖的很,心说这成亲和不成亲当真是不一样的,身边有了知冷暖能商量事儿的人,这才叫过日子呢。 “你这样为我考量,我怎还会反过来怪你,只是怕是累着了,过两日再请兄弟姐妹门用膳也不迟,不过你既已然说出去话了,为夫自是没有叫福晋的话落空的道理,一会儿我叫人往膳房递了银子去,叫人再用心些,你就不必亲自动手了,怪辛苦的。” “以后你想知道什么只管来问我,这宫里的人虽都生得一颗玲珑心,可兄弟们年岁都还不算大,心眼儿也不多,相处起来倒也不费劲儿,大姐姐和三位妹妹也都是极好的人,你若得闲只管同她们走动着。” “至于后宫各位娘娘们,皇额娘身子不好,你可多去看看她,僖贵妃便罢了,她本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只看八弟看得极娇,你可莫提八弟的生母卫氏,贵妃可不大喜欢她,对她就能躲就躲吧。” “这些年皇阿玛只独宠德妃一人,然奇迹般的,后宫里竟也没闹出什么风波来,德妃倒也不是甚多事的人,若见她寻常相处着便是、、、、其他的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了,你这样好,大家都喜欢你呢。” 回去的路上大阿哥挑挑拣拣同福晋说着宫里的事儿和人,言语间还不忘提着伊尔根觉罗氏,半点儿不掩自己对福晋的看重和喜欢。 伊尔根觉罗氏听得面上发烫,一面嗔怪看着大阿哥,一面又十分受用。 她备嫁时还一直害怕来着,只怕大阿哥不喜欢她着寡淡的性子,宫里的规矩多,主子娘娘得罪不得,下头的奴才们也不能得罪,若再不得大阿哥喜欢,这日子当真时没法过了。 谁道真成了亲,大阿哥体贴入微,没半点儿架子,婆母也好说话,后宫娘娘、阿哥公主们也瞧着个个和气,她想象中的为难和压抑竟半分没有,即便是累点儿又能如何,这样顺顺当当的好日子已然是她不敢想的了。 “我又不是银子哪能叫所有人都喜欢,不过事在人为,我定不给爷召恨就是了。” 大阿哥忍不住笑,轻轻捏了捏福晋柔软的手心子:“好好好,以后爷可就指着你当家作主了,不过也为了别人委屈了自个儿,有爷在你后头撑腰呢,虽爷眼下只是个阿哥,没甚爵位,可爷定会为了你为了咱们家好好努力的。” 伊尔根觉罗氏直红着脸点头,大阿哥还未开始努力她便觉得自家爷已然辛苦了,外头的事儿她没法替大阿哥分担什么,唯有在大阿哥吃穿上更用心些,这刚用了午膳没一会子,伊尔根觉罗氏便又想着怎么满足大阿哥的胃了。 回去了看自己的小福晋又忙忙叨叨没个闲的时候,又是给他沏茶又是要张罗着给他做点心,大阿哥直苦笑不得,总归在自个儿屋里也不消拘着规矩了,大阿哥“嘿呦”一声儿直降伊尔根觉罗氏扛到了里间儿。 直吓得屋里的丫头们惊呼连连,然见主子们感情好,她们岂能还待在这儿碍事儿,忙个个红着脸出去了,她们几个都是福晋带过来的,待回门那日可是有话同老爷夫人禀了。 大阿哥对福晋好得很,福晋比在家还高兴呢! 因顾着下午还得请公主和阿哥们用膳,大阿哥倒也没胡闹,只是叫福晋陪着歇会儿罢了,福晋口口声声说着不累,可一沾床就睡了过去,可叫人心疼。 大阿哥由着福晋歇,置办席面的事儿也不叫福晋操心了,只要给足银子,下头人什么弄不来,无非是个心意不心意的,福晋以后同大伙儿相处的时间还长,也不急这一时了。 待伊尔根觉罗氏醒来一看时辰,险些没哭,得亏有大阿哥操心她这才没这么急切,忙又叫贴身的丫头拿了礼来备着,大阿哥好奇凑过去看,竟是福晋亲手给公主阿哥们做的鞋子和些个帕子之类的小物件儿。 身上穿的大件儿衣裳不好做,若做了上头该用什么花样子也是一桩头疼事,宫里讲究多,衣裳也不能乱穿,思来想去唯有这鞋子还好掌控些,大大小小多做几双,总能有合适的。 就这福晋还怕拿不出手,说起来还甚不好意思。 “咱们满人是没有进门的嫂子给下头的弟弟妹妹们做衣裳鞋袜的规矩,只是我总想着爷身为长子,平日里要以身作则,要关切弟妹,我便不能给爷拖了后腿,这才多准备了些儿。” “这些东西不上台面,当着皇玛玛和万岁爷、娘娘们的面儿没法拿出来,一会儿用了膳再给我便觉得时机正正好了,爷瞧着如何,我这手艺可还能看得过去?” 大阿哥看着这些物什顿时酸了:“福晋当真用心,可为何只有旁人没有的爷的,为了外人福晋连爷都撇后头了吗?” 听这话,伊尔根觉罗氏和屋里的丫头们尽忍不住笑:“哪儿能将爷给忘了,鞋靴算什么,光是爷的四季衣裳我便各做了两身衣裳出来,手指头都磨破皮了。”, 第723章 即将北巡 第723章 即将北巡 伊尔根觉罗氏手指头早好了,可这会子仍是伸着手指头给大阿哥瞧,大阿哥顺势一亲便又得了福晋一张红红的脸。 小两口甜甜蜜蜜得很,待阿哥公主们俱来了之后也半分不掩亲昵,可齁得人倒牙,末了得了皇嫂给的东西,众人那叫一个意外、感慨。 且不说大阿哥如何,皇嫂真真是顶好的人。 如此轻快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康熙爷便决议要北巡了。 这节骨眼子上北巡可不是为了玩儿,而是为了安抚投奔而来的蒙古诸部、百姓,也为之后同准噶尔部的一战拉拢些帮手来。 喀尔喀蒙古地方不小,大小部众也自然不少,抛开同准噶尔部一战损失的将士和百姓,南迁而来的人口仍然是庞大的。 将他们分别安置在苏尼特、乌珠穆沁、乌喇特诸部牧地附近游牧,看似是解决了问题,然各部挤挤挨挨,又都自持身份,长此以往无论是原住民还是南迁而来的诸部定然会因为地盘再起摩擦。 若再内斗,损害自身暂且不提,若被外部势力利用挑拨,矛盾纷沓而起,大清可是没个安稳的时候了。 解决矛盾还分主次,眼下先联合众人一块儿对付外部的威胁才是最要紧的,若能解决了准噶尔部,莫说喀尔喀蒙古,连带着漠西蒙古也能叫大清收入囊中,有了这大片的土地草原,何愁养不出强兵悍马来? 便是沙俄也定不敢再轻举妄动。 北巡之事虽康熙爷这二日才在朝上提了出来,然这事儿康熙爷是年前便打算好了的,亦早早给诸位议事大人通了气,故下头早有准备,朝中自然无人唱了反调,都各司其职飞快为天子北巡之事准备了起来。 这二三年后宫女眷除了园子上便没去过旁的地方了,之后若再开战康熙爷更是没工夫带着女眷和阿哥公主们出行,故趁着这次,叫大伙儿都去,也算是难得散心了。 阿哥公主们自不必说,那是都要去的,然后宫不能无主,必得留个管事儿在,康熙爷思量着,那是怎么也舍不得叫玉琭留下。 后来挑挑拣拣,康熙爷还是决定要将僖贵妃留在宫中,另点了平嫔和襄嫔帮衬,其余除佟佳氏和零星几个病弱不能离开的一并跟上。 康熙爷想好之后没急着叫人吩咐下去,而是去了景仁宫同皇贵妃和玉琭商议,玉琭一听当即就要留下陪着佟佳氏。 佟佳氏眼看着命不久矣,玉琭只怕自己一走与佟佳氏便是永别了。 再者以后也不是再不能跟着康熙爷一并北巡了,什么时候她都能陪着康熙爷,可唯独这时候她不能离开佟佳氏半分。 康熙爷和佟佳氏苦劝玉琭一整日,末了还是分毫撼动不得玉琭的主意。 康熙爷知道她们情深,见玉琭不肯去也不见半分恼怒,只是略有些遗憾罢了,他本也只是想叫玉琭陪伴而已,既玉琭不去,旁的女眷还何必跟着,他此行干脆只带着阿哥公主们,如此还落得清净。 待佟佳氏歇下,康熙爷便同玉琭一道回了永和宫,洗漱罢吹了灯躺在一处,康熙爷犹犹豫豫,同玉琭说了佟佳氏想将四阿哥记在名下的事儿。 四阿哥若非是玉琭的孩子,康熙爷也就允了,一来算是全了佟佳氏的心愿,二来也算是给了佟佳氏一族一个交代,毕竟康熙爷身上也留着一半佟佳氏一族的血脉,不能不给母族一个“指望”。 四阿哥秉性康熙爷再清楚不过,当然也能放心四阿哥不会为了一时的利益抛却自己真正的额娘和母族,巴结佟佳氏一族去,反而是佟佳氏一族要好好思索如何待四阿哥,如何同四阿哥亲近相处。 毕竟佟佳氏一族中已然出了两位女眷做了后宫之主了,为了避免一家势大,莫说太子妃,就是太子的侧福晋、庶福晋、格格们也不能是佟佳氏一族的女孩,如此才可避免一切“阴差阳错”,最后又落得佟佳氏诞下的儿子成了储君乃至天子。 然也正是因为四阿哥是玉琭的孩子,康熙爷这才犹豫不决,只怕叫玉琭伤了心,这事儿在心头憋了几日,才勉强吐了出来。 未等康熙爷细细说完,玉琭便往康熙爷怀中钻去,闷闷沉沉的声儿将康熙爷的话打断。 “这事儿姐姐已然同我同四阿哥说过了,让四阿哥叫佟佳姐姐一声额娘,我是半分意见都没有的。” “且不说我们姐们二人的情分,佟佳姐姐对四阿哥当真是视作骨肉一般疼爱着,就说我怀六阿哥时、六阿哥险遭人毒手时,若无佟佳姐姐将我欠四阿哥的那份爱和关切补齐了,他必不能成为如今这样磊落沉稳、自信果敢的好孩子。” “只凭这个,四阿哥就不能不孝敬他嫡额娘,我便不能对佟佳姐姐不好,更何况她此举又是为了我们母子几个,明明自己都已经那个样子了,还整日为我们的以后操心,我只觉自己无用极了,这点儿事儿我和四阿哥又如何不能答应。” “总归是全凭爷您做主了。” 康熙爷听了一叹再叹,心里也不好受极了,在他心里,令仪也先是他的表妹再是他的皇贵妃,她年纪轻轻却即将香消玉殒,怎能不叫人难过痛心。 “唉,你我也都不要太过自责了,自皇玛玛离咱们而去,爷想了许多,也算有了些长进,知道再怎么后悔苦恼,这寿数天定咱们都撼动不得,与其整日被沉郁消耗着,倒不如连带着她们的份儿一道好好过下去,若真在天有灵,先一步而去的人看着咱们心中也能备感安慰。” “爷过几日便带着出京北巡了,既宫中有你看顾,有你陪着表妹,爷也就没后顾之忧了,若表妹不妥,你定要派人百里加急赶去唤爷,旁的都不要紧,表妹最在乎你们母子,爷总得叫四阿哥送陪她最后一程。” 玉琭忙点头应下了,都不敢再出声儿,一出声儿定又泄得一腔子泪。 见玉琭背过身去了,康熙爷哪儿不知玉琭难过,先前他难过时是玉琭一直陪伴他开解他,才叫他慢慢度过了最难的一段日子,如今也该换他来陪伴开解玉琭了。, 第724章 难得安逸 康熙爷从玉琭背后揽着她,摸索着一点儿一点儿抿干净她脸上的泪,复细细吻着,玉琭渐缓和了情绪,二人又耳语呢喃一阵,这才相拥着睡着。 翌日康熙爷一说女眷们一个不带,众人果然不少失望,然大伙儿也都习惯圈在这高耸的红墙之中生活了,知孩子们能去倒也满足,欢欢喜喜替孩子们准备去。 四阿哥一听皇阿玛说此次北巡多则两三个月,少则一两个月,他虽是也盼着出游,可宫里还有他惦记着的皇额娘在,思索半日,还是决定在皇额娘跟前儿孝顺,遂寻了他皇阿玛说了打算。 康熙爷见此心中又暗道赞许,叹这么些阿哥里,最最孝敬的就是四阿哥了。 不过这次阿哥公主们俱出门,哪有单独留四阿哥在宫中的道理,康熙爷便带着四阿哥去寻了佟佳氏和玉琭,三人一道劝着。 宫里这头伺候佟佳氏的人多得是,更何况玉琭也不走,可四阿哥若不去,六阿哥和昭宁跟着皇阿玛出门难免叫人不放心。 玉琭和佟佳氏只一说这个四阿哥便犹豫了,六阿哥还好些,年纪算不得很小了,可妹妹年岁小啊,她正是淘气活泼的时候,又素被娇惯着,没人在她跟前儿说一个不字,一眼看不着就不知躲哪去了。 六阿哥可压不住她,也就是他这个当大哥的绷起脸来才叫人知道几分怕。 说到这儿,四阿哥似乎没有留在宫中的理由了,佟佳氏还难得起了兴致给四阿哥置办行李细软。 而今三月里已然见了春意,小孩儿火力大老早就换了春装,这一去两三个月,若今年热得早,路上怕就得叫人动一动便大汗淋漓了,佟佳氏只怕没机会为四阿哥操心一般,冬日里便叫人将他春夏两季的衣裳鞋袜做好了。 光是一季便十二套衣裳,再加上玉琭给四阿哥添置的、四阿哥份例里的,这穿戴上竟比太子份例还多了半数去,不过这都是额娘们的补贴,不算是逾矩,旁人也说不出来个不妥。 只四阿哥看着眼前摞得比他还高的衣裳哭笑不得,这么多哪里穿得完,怕是都不消得人浣洗,他穿脏了就丢这两季衣裳也尽够了的。 佟佳氏念着自个儿不争气的身子,原还想着提前将四阿哥明年后年的衣裳也叫人做出来,奈何有的料子不经放,新衣都放成旧衣穿着也就不好看了,再者年年流行的花样子也不尽相同,若数年后还叫四阿哥穿着过时的衣裳,岂不惹人嘲笑? 故而还是先紧着眼下对四阿哥好,之后再细细打算去。 当然,佟佳氏也不会厚此薄彼,凡玉琭的孩子,四阿哥有的份儿六阿哥和昭宁也不会少了,那两个孩子得了好东西又高高兴兴来皇额娘跟前儿谢了,瞧着孩子们对北巡期待好奇的劲儿,佟佳氏也觉病痛没那么难挨了,跟着欢喜了好几日。 至三月初,御驾出行,各皇子公主、王公贵族及半数大臣都一并随行,队伍浩浩汤汤,前头御驾都快要出城了,头后运行礼的车才勉强出了宫。 待闭上宫门,紫禁城内霎时间静了音一般。 平日不显,这会子一抬头倒是能瞧见立在墙沿琉璃瓦上的一溜小麻雀,啾啾声嘈嘈切切没个停的时候。 且听得殿门吱呀一声,踏雪边伸着懒腰边悄无声息地迈出门槛子,一双琥珀似的黄眼睛只往那墙沿儿上一扫,一溜小麻雀立刻认出了这位在鸟群中颇负盛名的黑面杀手,即刻瑟瑟发抖噤了声。 踏雪颇见状颇满意般的舔了舔鼻头儿,寻了廊下一处暖和的地方卧下,又伸了个懒腰眼睛便半眯上了,屋里的主子奴才们说笑着出门坐在他身侧,它也不曾动动眼皮子,只随意甩了甩灵动的尾尖儿。 玉琭抱着佟佳氏坐在躺椅上晒晒太阳,佟佳氏低头躲了躲阳光便见身侧那慵懒的一团子黑,她忍不住伸手搔了搔踏雪的下巴颏。 “几天没见,怎我瞧着踏雪又胖了,旁的猫儿春日里掉毛都瘦了一圈儿,就踏雪不瘦反胖,肚子上的肉都耷拉下来了。” 佟佳氏这话一说,惹得周围一圈儿笑话踏雪的,玉琭指着踏雪亦说话不留情:“暾焱一跟着四阿哥出了宫,这小东西便觉得自己是老大了,永和宫里的几只也都让着他,便是嫩草都得先给踏雪尝尝,一眼没看着还上桌偷吃点心,能不胖嘛!” 小猫咪可听不得这话,既不能朝主人们撒气,他便看那麻雀不顺眼了,似有意炫技一般,一道黑闪电似的腾腾攀上墙头,小白爪子下头正摁了一只麻雀。 见主人们惊呼,踏雪这才满意,他平日里什么吃熟食吃惯了,自不喜欢捉来生食吃,既是炫技,目的一达到他便大发慈悲将手底下的麻雀放走了,继而抖了抖身上缎子似的长毛,沿着墙就出了景仁宫。 “哎呦小祖宗,你去哪儿啊,快回来!” 刚众人还笑着呢,可一看踏雪要走,玉琭身边的新进丫头妙心专负责看顾踏雪,见此可急了,告罪一声儿连连追去,踏雪故意逗她,一会儿跳进来一会儿蹦出去,直给大伙儿又添了几分笑。 末了见妙心被那淘气猫折腾得辛苦,玉琭紧忙叫她来吃盏茶,不必跟着踏雪了,只派人直接去端嫔那儿寻玲珑那只猫了,两只猫都是狮子毛,一只白一直黑,一只公一只母,春日里可不就爱凑一块儿。 端嫔也不防着玲珑揣了踏雪的崽儿,前些日子还说笑要同玉琭结了亲家呢,过了这一二个月怕就该添了喜事了。 玉琭同佟佳氏说着玩笑话,佟佳氏也是促狭,还直言这两小只私底下见面名不正言不顺的,该是永和宫的出了聘礼,叫踏雪和玲珑过了明路才是。 过家家似的,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还真商量起两只猫的婚礼了,佟佳氏还出了十斤鸡肉干叫玉琭记在聘礼单子上,正说笑着,没一会儿正主就来了。, 第725章 再添喜事 第725章 再添喜事 端嫔到底是将门之女,一手抱一个竟一点儿不费力:“给佟佳姐姐请安,给德姐姐请安,我今儿来是给姐姐们报喜来了。” 端嫔说笑着放下怀里的玲珑和踏雪,一下来玲珑和踏雪便寻了一处暖和的地界卧在了一处,踏雪一点儿一点儿给玲珑顺着毛,别提多腻歪。 佟佳氏指了一旁的墩子叫端嫔坐,倒也好奇这喜从何来,心头一动,眼神往那两只猫儿处一瞥:“怎的?难不成是你景阳宫要添丁?” 端嫔抿嘴笑笑:“可不是,德姐姐的踏雪见天寻我们玲珑,这二日我见玲珑胃口大了许多,着人一瞧大抵是真有了的,只是不知孩子们要跟着我姓还是跟德姐姐姓?除了报喜,我也是来替我家孩子讨个说法的。” 这可不是巧了,刚商量好聘礼单子亲家母就来了,玉琭连笑着起身将聘礼单子给端嫔看去:“快瞧瞧,可委屈不了你家孩子,若有什么不够的你只管说来,我这个做婆母的必不能委屈媳妇!” 一听这话,佟佳氏和端嫔又俱忍不住笑,端嫔还假模假式客套一番,到了用膳的时辰立刻叫人摆了玲珑和踏雪爱吃的东西,这便算是办了他们的喜宴了。 这猫三狗四,玲珑又是上个月便得了好消息,大抵等不得多少时日便得了一窝崽儿,莫说佟佳氏和玉琭、端嫔整日看着盼着,后宫其他女眷们听说了也纷纷来探望,更有预定小猫崽儿的,连聘小猫的礼都送来了。 如此可是给众人添了不少欢乐,都顾不得想出宫的万岁爷和孩子们,直到又收到了万岁爷的信,众人才反应过来万岁爷已然走了月余了,忙聚在太后处听了信去。 上头嘱咐的话无非是那寻常的几句,可后头的却不一般,这可是实打实添了喜的。 队伍才走到半路大阿哥福晋就有些身子不适,起初是以为舟车劳顿得了眩晕之症,可谁道到了地方仍未有好转,着太医细细诊脉,谁道竟诊出了喜脉! 算算时日,当是大阿哥和福晋刚成亲那几日便怀上了,眼下都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众人一算可不就是如此,三月初二人成的亲,而今五月初,日子是一点儿不差,也心说福晋当真是个福泽深厚的。 一般新妇年岁都不大,多半是嫁来一两年才能有了身孕,即便天家重嗣也无人催促大阿哥福晋要快快开枝散叶,谁道这孩子便急急切切来了。 若是能顺顺当当诞下,这孩子便是万岁爷膝下孙辈儿的头一个,想不招人疼爱都难啊! 思及此,众人看向惠嫔的眼神当即就含着艳羡了,占着一个长字,到底是吃香。 惠嫔面上自也是压不住的笑意,得亏当日顺了大阿哥的意思,谁道当真是娶来了个好福气的,自此,惠嫔对伊尔根觉罗氏娘家那点子微微的不满也顿时消弭了,而今只盼伊尔根觉罗氏能一举得男,那才真真是长面子的。 不过欢喜之余也有些后怕,大阿哥和福晋四月初随着御驾出行,那时候怕是大福晋的身子还不足月呢,竟也熬住了一路的劳累,若有半点差池可不敢想。 众人也都想到了此处,这会子太后娘娘着人回信时便少不得嘱咐大阿哥福晋好生养护身子的话,惠嫔也添了经验之谈,其余女眷也都送了些好礼叫人随信捎去,之后再说笑也不免感慨。 当真是岁月催人老,女眷们年轻些的如平嫔、襄嫔也不过二十多岁,年长的如荣嫔、惠嫔也才三十几岁,可待大阿哥的孩子出生,她们就能做了人家玛玛了,只听着就叫人心先老了半截儿。 说起下头的孩子们,不免提起比大阿哥年岁还长的纯禧。 “纯禧公主也该相看额驸了吧,总不能大阿哥的孩子都会跑了,纯禧还在咱们跟前儿当小姑娘养着?” 这话妃以下的女眷岂敢插手,也就是僖贵妃能这样说话了,可她平日不管事,而今提起纯禧多半是有些想法在的。 太后看了僖贵妃一眼,呷了口茶不紧不慢道:“这事儿倒是不急,再怎么着宫里也不会养不起一个公主。” “上个月光是蒙古便有两部求娶纯禧,玄烨俱未回信,料想这次北巡带着公主们一并前往便是想细细相看的,纯禧到底是玄烨最疼爱的女儿,怎也不能叫她受了委屈。” 一听这话僖贵妃便也不再提了,然膝下有女儿的却是紧了紧心,眼下除了纯禧以外公主们年岁都小,可她们一旦长大,十有八九是要为了大清稳固蒙古诸部的,换言之,只待公主们一嫁人,怕她们母女这一辈子就难以相见了。 玉琭知康熙爷多半不舍得昭宁远嫁,故算不得慌,可佟佳氏却替玉琭心疼了,既已然为四阿哥打算了,六阿哥也未亏待,那她这临走前怎么着也得替昭宁再求个恩典。 去蒙古休闲玩玩便罢,可真要嫁岂能是好待的地方。 旁的不说,就看太皇太后娘娘膝下的三位公主,一位早早离世,一位被夫家连累,唯一健在的淑慧公主先嫁喀尔喀巴岳特部首领博尔济吉特·恩格德尔之子索尔哈,索尔哈去世后复嫁蒙古巴林部辅国公博尔济吉特·色布腾,这样的婚事又哪里算得上好? 一想昭宁这样活泼聪慧的好孩子要远嫁被人磋磨,佟佳氏心都皱了。 不同于紫禁城这儿做额娘的牵肠挂肚,公主们倒是整日快活着,没了规矩束缚,只恨不得每日都跟着阿哥们和各部的台吉、公主们一道跑马玩闹,连晒黑了也不怕。 纯禧这二年看着是娴静了,可实际上还是个爱笑爱闹的,骑射也学得好,此前阿哥们和诸部儿郎比试罢,康熙爷见纯禧也跃跃欲试,干脆点了各部的公主也一道同纯禧比比看。 原想着公主们只是玩儿罢了,谁道一个个也都好胜得很,纯禧更是给他皇阿玛长脸,得了头名来。 如此明媚又厉害的公主谁不喜欢,各部女孩又少,凡适龄的各部儿郎都个个春心萌动着,撺掇着各自的父王替他们求娶来。, 第726章 尽一份力 诸部不像满人入关后有诸多规矩,有些胆子大的还想私底下见了纯禧,或是宴上孔雀求偶似的炫耀羽毛,奈何什么法子都使尽了也不能近了纯禧的身,也不能叫纯禧多看他们一眼。 毕竟宫里可养不出什么天真烂漫的孩子,即便是无甚利益争夺的公主们,打小也学得一身看人的本事,断不会只看皮囊就天真地交付了一颗心。 更何况甫一北巡,康熙爷便寻了个空儿将蒙古各部求娶的消息同纯禧明言了,纯禧听了这消息没有悲伤或是恐慌之感,她接受得十分平静,甚至还对皇阿玛此举颇为感激。 公主也好阿哥也罢,谁也不能在自己的婚事上做主,这亲事结得是利益,结的是权利,皇阿玛没直接给她指了额驸,还允她自个儿挑拣个顺眼喜欢的,已然甚是疼爱她了。 纯禧知道自己本是亲王庶女,生母也不多受宠,若还在王府定受不得这样的荣华富贵,若福晋不喜她,定然一早就将她随便嫁人了,哪像如今这般,她不仅做了尊贵的长公主,身边还有疼爱她的皇阿玛和弟弟们。 自己白白享受了这么些年的好,也是时候为大清的长治久安、为皇阿玛和自家兄弟们尽一份力了。 至于择了谁,纯禧还有些犹豫,皇阿玛先前给她提了几位,无非是巴林部土谢图汗的儿子或是科尔沁部的儿郎。 巴林部乃蒙古四十九部之首,地位要比科尔沁部尊贵些,然科尔沁部富庶强盛,就眼下局势来说拉拢科尔沁部的意义也更大些,再有便是巴林部还有一位大清的公主健在,即淑慧公主,若再嫁去一位难免叫人觉得对巴林部太过看重,换言之即不够重视科尔沁部。 太皇太后娘娘去岁驾崩,宫中也不过太后娘娘这一位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子了,料想皇阿玛也属意同科尔沁部维系着亲近。 纯禧细细思量揣摩着,当然,她也不是半分私心没有,除却政治上的考量,她也才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琴瑟和鸣不敢奢求,样貌品行总要挑一挑。 她下头弟弟们没有一个不尽人意的,大阿哥英俊果敢,太子偏儒雅清俊些,其余弟弟们还未长开,然瞧着也个个气宇不凡各有各的优点,她若只看尊贵择了土谢图汗的长子,整日对着那张大胡子脸,怕是夜里都要做噩梦的。 更何况土谢图汗的长子比她大了五六岁,还未正经娶妻便有了三四个孩子了,一嫁过去便要给人做后娘,这谁能乐意,还是科尔沁部的一等台吉班第瞧着合适些,听说还入过官学,虽也生得高大威猛,好在瞧着并不算太粗鲁,当是比旁人都知些礼数的。 不过打从过来那日起,她也不过才远远瞧了班第两面,这人品行、本事如何还得着人细细打听。 纯禧抿了口奶茶,宴上皇阿玛同土谢图汗说话久了下头难免无趣,纯禧捏着帕子沾了沾嘴角,正欲起身拉着妹妹们一道借口更衣到附近转转去,谁道也不知是谁提议,要跟阿哥们比布库。 这就不好离席了,纯禧又坐定朝说话那人望了过去,她还算记性好的,虽只见过这些人一二次也能认得出来,说话的人是巴林部右翼札萨克郡王的第三子桑里达。 这小孩同三、四阿哥年岁差不多,然比起稳重,他还不如六七阿哥呢,整日就他爱闹腾,不过他并不胡闹,就像这会子,许是也知道下头觉得无趣了,康熙爷看了桑里达一眼,立刻采纳了这小孩的建议,只管叫下头孩子们比试玩闹去。 万岁爷一发话,旁人便是不想比得也得比出各花来,土谢图汗和札萨克郡王和其他诸部的台吉们立刻起了身,当场就脱了衣袍换上跤衣,跃跃欲试着。 阿哥们则是有苦难言,平日里他们就是再怎么重骑射也不像蒙古诸部的儿郎们整日在马背上跑,一日只能练两个时辰都算是多的,更别提这布库摔跤,只当玩一般消遣。 整一日比了骑射已然是累极,好不容易入夜能坐下来歇歇谁道又要比布库,且不说比的时候被人绊一下摔一下有多疼,只穿着袒胸露臂的跤衣躺在草地上还嫌扎得慌呢,回去在灯下一瞧,皮上定起得满是红点。 可再不情愿,阿哥们也只有迎头直上的理儿,不怕你输就怕你不敢,若退缩,那就是丢了天家的人了。 阿哥们的眼刀子嗖嗖往桑里达身上放,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心头冒出的火气也算是壮了胆,除了腿疾不上场的七阿哥,连八阿哥也换了衣裳指着对面的几个小肉墩子要比试来着。 蒙古诸部的台吉不少,若轮番同阿哥们比试难免胜之不武,便趁着阿哥们更衣的工夫依着年纪分出几队来,先各队比试决出头名,再由这头名同阿哥们比试。 这法子还算是公平些,公主们饶有兴致看着对面比试,越是看越是觉得自家兄弟赢面不大。 大阿哥和太子身量算是长起来了,可远不及蒙古儿郎们来得壮硕,阿哥们个个细皮嫩肉,跟人家站在一块儿活像误入狼窝的一群小羊! “皇嫂你瞧大阿哥旁边那个,恨不得顶大阿哥俩,我原瞧着大阿哥是阿哥里最英武的,然经不住比较,一比也显他文质彬彬了。” 伊尔根觉罗氏闻言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无可奈何轻叹:“只盼大阿哥他们别输得太惨就好,什么面子不面子倒不要紧,若是伤筋动骨可不好受,我前几日听梁公公提了一嘴,明儿皇阿玛还要带人去看看南迁的诸部呢,若哪位阿哥伤着了可去不得了。” 这倒是实话,康熙爷叫阿哥们随行就是要增长阿哥们的见识,接过刚到这儿就伤着了,之后只能躺在帐子里养伤,岂不憋屈? 可眼下由不得他们小心,本就体格有悬殊,若再不使十成十的力可更叫人瞧不起了。, 第727章 不同凡响 说话间席间便热闹起来了,呼和起哄声迭起,布库观赏性也强,便是没上场的也激动得一身热汗。 布库虽是体格好的占优势,可若是脑子好使也不是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就如班第,他虽不是顶壮硕的人,可甭管谁同他比试,统共三局,赢了班第第一局就没有赢过他第二局的了。 他总是能很快找出旁人的弱点来,即便体格悬殊,他也用不输人的气力,阿哥们也细细瞧着,默默将其视为劲敌。 很快,阿哥们也该上场了,大阿哥率先站了出来,因着前几日诈马、什榜大阿哥均拔得头筹,蒙古各部儿郎自然不敢小瞧他,强者自当强者来比对着,几厢一商量,土谢图汗的长子诺尔布甩着臂登了场。 许是因身份尊贵,平日里也养尊处优,诺尔布比大多数人长得高壮以外皮肤还算白皙些,远远看过去像是个大胖蘑菇似的。 那大胖蘑菇行至跟前儿也不向大阿哥正经见礼,只抱了抱拳便撩开了架势:“比试起来难免收不住力气,阿哥金枝玉叶,若不想受伤还是投降为好!” 许是因为自己素无败绩,诺尔布十分倨傲,然明眼人可知道他素无败绩里有多少水分,下头不过是不敢得罪巴林部的继承人罢了,倒是将这位捧得连自个儿什么斤两也不知了。 再说今时不同往日,自土谢图汗投奔大清以后,同大清可就不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了,下一任土谢图汗是谁还说不准呢,像这样狂妄自大的家伙必不能被看重。 大阿哥冷哼一声,亦不客气地朝诺尔布勾了勾手指:“若能赢,何必废话!你若害怕也不必多言!” 本是想用激将法的,谁道诺尔布反被大阿哥给激将了,顿时心头怒火腾生,大喝一声便朝大阿哥扑来,企图直接靠蛮力将大阿哥撂翻在地,若是大阿哥就这么输了,此狼狈姿态可最丢脸不过。 可大阿哥哪儿是难么容易就被打倒的,他生来好武,打小力气就比同龄的大,这诺尔布不过是虚长了一身肥肉,看着唬人罢了,实则肚子大,下盘不稳,大阿哥顺势拽着诺尔布的腰带往身侧一带,诺尔布顿变了脸色,险些没绊倒了去。 勉强稳住了姿态未丢脸,诺尔布也不敢轻敌了,他虽不及大阿哥神力,然胖也是有胖的好处的,相扑争斗时确不好叫人直接扑到。 然除了“扑”以外,还有拉、甩、绊等技巧得以制胜,各自受了轻蔑大意,二人动作迅猛,盘旋相持,腿膝互击,直叫人应接不暇,惊呼连连,其间大阿哥还被诺尔布提着腰带给掂了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顿时惊叫一声捂紧双眸,不敢看大阿哥被掼在地上的惨状,可谁道大阿哥刹那间扭转劣势,借着诺尔布的甩劲儿直钩住了他的一条腿,腿被猛得一扯,诺尔布顿时痛呼一声,单膝着地,输了这一场。 大阿哥正比到兴头上,再不看手下败将一眼,锐利的眼神直看向蒙古诸部儿郎:“还有谁来!速速上场!” 这傲劲儿也激发了儿郎们和阿哥们的血性,也不讲先后了,蒙古诸部儿郎挤着上前,大阿哥连胜了三场,这才下头稍置歇息,将机会让给弟弟们去。 可光凭着血性可不成,还得靠着强健的体魄、敏锐的反应和聪明的头脑,阿哥聪明归聪明,可再没有一个同大阿哥那般英武强健的了,几场下来输赢参半,倒也不算难看。 带三四五阿哥挨着个儿的比完,下头就剩六阿哥和八阿哥这样的孩子了,众人嫌这帮孩子们小,并未将他们的比试当真,可六阿哥一连打败了五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这可叫众人惊奇了。 几日相处下来,诸部儿郎对诸位阿哥们也都有了些了解,本以为这六阿哥就是个闷葫芦,既无所长也不会说好听话,无非是有个好额娘,这才得万岁爷几分看重罢了,谁道这时候冒了头,可叫人高看一眼。 其实越是年纪小的孩子,比试起来越是能看出真本事和天分来,尤其是阿哥们,正经练习骑射布库那都是六岁以后的事儿了,哪能比得过整日在草原上同小羊犊小牛犊摔跤的孩子们呢。 算算年纪,六阿哥当才开始接触骑射不久,前些时日见他骑马还要侍卫牵着,谁道比起布库有模有样的,连高他一头的也不怕,甫一摆出虎蹲那凶悍的劲儿就从看似温软的皮下冒了出来。 俨然像第二个大阿哥了,四阿哥在这方面可不如自个儿弟弟。 康熙爷也头回知道六阿哥有这样的天赋,一时间也欣喜异常感慨不断,心说若玉琭在此,还不知怎么为这孩子骄傲,结巴寡言又能如何,他们的孩子到底不同凡响! 有勇武如大阿哥、六阿哥这样的孩子,聪慧如太子、四阿哥这般的,大清何愁不强大! 末了最后一场还是大阿哥上,对他比试的则是博尔济吉特·班第,这二人分别代表大清和蒙古诸部布库水平最高之人,谁若赢,谁便是大清,是这草原上的巴图鲁。 一个是大清的皇长子,一个是科尔沁部的台吉,他们二人中断没有不喜欢“第一”和“最强”这个名头的,此比试不再是一场定胜负,而是再分为三场,胜两局者赢,如此也算极力避免了意外造成的输赢局面,赢便是实打实的胜利。 二人身高体格相仿,年纪也差得不多,势均力敌之下自然比一边倒的局面更精彩,连康熙爷也不同土谢图汗说旁的了,只专注看着大阿哥同班第的精彩搏斗。 此三场比试下来竟用了快半个时辰,天都黑透了,可谁也没觉得无趣,尽双眼大睁看着二人的动作,最后大阿哥以一“扑”定输赢,将班第的背牢牢压在地上,众人无不沸腾,蒙古各部也彻底服了大阿哥,再无轻慢之态。 大清得了极大的脸面,康熙爷自然高兴,赏了阿哥们和各部儿郎,当即举杯痛饮,宴上自然有好一番热闹,吃酒烤肉或弹琴歌唱,连纯禧和妹妹们都被蒙古诸部的女孩儿们拉着舞了一曲,都十分尽兴。, 第728章 大胆坦诚 因着高兴,纯禧也吃了盏酒,只酿一天的青稞酒是日酒,日酒又名甘露旋,酿一月的是月酒,月酒名叫甘露凉,酿一年的是年酒,年酒名叫甘露黄。 纯禧不懂,公主们桌上也没酒,她这盏还是从皇阿玛那儿讨来的。 许他皇阿玛在兴头上也忘了这是酿了几年的甘露黄,劲儿不小,纯禧一口就吃下去了,也没觉得呛嗓子,只几息的工夫胃里便烧得热热的,烘得她身上都冒了一层薄汗,紧接着就是脸颊发烫,头也晕晕乎乎的,这便是有些醉了。 怕失态,纯禧便带着身边的小丫头吹吹风,远离了席间这才觉出草原夜间的凉意来,不远处就是一条河,这儿的人将这条河命名为“峨日敦”,译为宝石,宝贵之意,此刻月辉尽撒,纯禧迷迷糊糊望着,倒是觉可以理解为何叫这名字了。 她上前鞠起一捧冷流,就好像捧起一把泛着月白色冷光的宝石,往面上弹了些水珠,纯禧也就清醒多了,更能觉出这条河的美来。 正欲再撩着衣袖拨弄河水,忽得旁边有个晴朗的声音急急传来:“公主,纯禧公主,还请莫要离河边这样近,昨夜里刚下过雨,河水上涨了些,河堤也十分松软,这时节连马也不敢趟河而过的。” 纯禧扶着小宫女的手缓缓起了身,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认清楚跟前儿的人:“啊,是科尔沁的台吉啊。” 见纯禧似有些站立不稳,那人也顾不上规矩了,紧忙也伸出胳膊来叫公主搭着他,一旁的小宫女见状只觉不妥,正欲呵斥那人离公主远些,可谁道她主子再了解她不过了,小宫女还未开口便先被纯禧抢了白。 “去拿一件披风来,河边有些冷。” 小宫女一听便知自家主子是有意支开她呢,她有心想拦着主子不同外男接触,奈何她身份不够,并非是主子跟前儿教规矩的嬷嬷,再者主子虽是个和善的,然她也是个有主意的,若想做什么可容不得旁人置喙。 想了又想,那小宫女见自家主子口齿伶俐,眼睛泛着水光,不像是醉得认不得人的模样,便低着头静悄悄退至一旁,也没敢真去拿了披风来,再怎么着也不能叫主子落了单。 主仆二人是有默契的,可班第不知,见那小宫女不去给公主拿披风,只当是她不敬公主,不听公主的使唤,然他也晓得自己身份,公主都未说什么他岂能训斥人家,幸好来时便关切着,随手拿了自己的披风来,这会子正好给公主用去。 “公主若不嫌,便用我这个吧,干净的还没穿过。” “多谢台吉,那我便不客气了,席上还有人等着台吉过去吃酒呢,我这儿也不消得人陪,莫耽误了台吉的事儿才是。”纯禧借着月光定定看了班第一眼,便是吃酒吃得一身热也没拒了人的好意,虚虚披在了肩上。 班第含蓄一笑,引着纯禧上了旁边的缓坡,走动时又嗅到纯禧身上甘露黄的味道,便知公主多半是微醺了,不好走远,便又解了自己挂在腰上的羊皮袍子给纯禧坐。 “公主严重了,不过是吃酒玩乐罢了,我还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只是借着不胜酒力躲躲清净罢了,不知公主可容我同你一道在此地清净一会儿?” 纯禧看了眼顺势坐在她身侧的人,心道都这样不客气了还问什么:“台吉问错了人,这喀尔喀可不是我的,此地台吉可比我熟悉得多,台吉要来我哪儿能不许。” 知自己言行多有冒犯,不怪公主说话这样不客气,班第搓了搓冒汗的手心儿,忙放软了声儿低头答着。 “我科尔沁部一开始便视自己为大清的一部分,眼下土谢图汗依靠大清,喀尔喀毫无疑问也完完全全归入了大清的疆土,您是大清的公主,也是这儿的主人,我自然是要问一句的。” “公主,您能允我陪您一会儿吗?” 纯禧琢磨着班第的话不禁莞尔,她本也不是拘束的性子,说话也随意了几分:“你这人倒是个会顺杆子往上爬的,刚开始只是说允你在这儿清净会子,可再说就成了允你陪伴一会儿了,一会儿你还要求什么,不妨都一块儿说来听听?” 班第倒也是个厚脸皮的,被纯禧揭开了小心思也不恼,只手指无措地绕着地上的草儿,踟蹰又道:“也没什么了,只是想公主直呼吾名便是,我叫班第,公主知道我叫班第吗?” 蒙古各部王爷、郡王的儿子都可称呼为台吉,班第好不容易壮着胆子走到了公主跟前儿,在公主眼中他总不能还跟旁人一般半分区别也无,各部都都想娶到公主,可唯有他敢为自己争取,好歹跟公主说了几句话了,当是能叫公主得些印象。 旁人紧张多是抖抖瑟瑟,或是冷汗津津,再严重些的口齿也不得伶俐,班第却不然,他越紧张越说得大胆坦诚,只手底下不住的磋磨跟前的那片草,才几句话的工夫便拔秃了。 纯禧岂能察觉不出来,只觉他十分有趣,不远处波光粼粼的长河也不愿多看了,只用单手托腮,歪头看着班第去。 “我当然知道你叫班第了,下午同大阿哥比试的那几场再精彩不过,不想叫人知道你都难。” “可我还是输了,巴图鲁勇武,我等甘拜下风,不瞒公主,我早看中万岁爷赏的彩头了,本想着得了那宝石匕首,我便送给公主您,谁道输得狼狈叫您看了场笑话,若不是吃了几碗酒,我是不敢这时候来见您的。” 纯禧忍不住笑笑,她本以为自己微醺了,谁道这儿还有个比她醉得还厉害的,这话可坦诚过了头。 “我要我皇阿玛赏下来的匕首做什么?借花献佛,你好没心意,再者无功不受禄,我也不能凭白收你的东西。” 班第悄悄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既都说到这儿了,他也没什么不敢的,也学着纯禧的模样托腮扭头看着人去。 “怎能是凭白呢,公主,我心悦于你,自是想将最好的东西都献给你。”, 第729章 真心难得 道完这句,纯禧还尚未反应过来,班第却不好意思地将头都缩在双膝之间了。 今儿的月亮可真亮啊,纯禧不由感慨,便是班第将羞红的脸藏了起来,她也能看清人透着红的后脖颈儿和血色的耳朵,似是被班第感染了一般,纯禧这才后知后觉泛上来些羞赧,脸也跟着微微发烫。 “什么是最好的东西?我是长公主,什么好的珍贵的我皇阿玛不曾给我?可在我眼中最好的未必就是珍贵的,你口中的宝石匕首还不如眼前河畔的花来得叫我欣喜。” 话音刚落,只见班第小腿一蹬,豹子似的便朝河畔冲了过去,松软的河堤哪儿受的住班第的莽撞,果真松松垮垮送班第坠入河中,平静的河面顿铺了一层碎玉。 这可将纯禧给吓坏了,也连忙起身跑去,她这话本也不是拒绝班第的意思,只是想再探探班第的真心罢了,谁道竟叫人跳了河。 还未等纯禧到跟前儿,班第便冒出头来,甩了甩辫子上的水,手臂一撑就上了岸,倒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喜欢的人面前这样出丑,班第都不敢抬头,飞快摘了一捧花,还细致地搓了根草绳将花茎扎得紧紧地。 班第蹭了蹭湿漉漉的手,才敢将这花往纯禧跟前儿递:“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 今夜的月实在是太亮了,直照得班第的忐忑、狼狈、真挚、热切都无所遁形。 纯禧的心跳陡然加快,她对着班第含着赤忱的眼睛再说不出半句试探的话,她也几乎想不起自己是怎么答的班第,只到带着那捧花回了自己的帐子,纯禧还只能记起班第那双滚烫又湿漉漉的手。 “真是个傻瓜。” 那傻瓜浑然不知自己的傻,只晓得公主收下了他给的花,激动得又跳了河。 打那日起,纯禧许不能每天都能同班第见面,可草原上开得热烈的花却从不缺席,这一送便是将近一个月,纯禧只怕那傻瓜将草原给薅秃了,只得去寻了皇阿玛。 到底是诺尔布还是班第,纯禧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不再好好想想了吗?咱们纯禧总不能被几捧子不值钱的花给骗走。” 康熙爷难得空闲练练大字,得了纯禧的心意他放下笔不由打趣一句,指着一旁的矮榻叫纯禧落座,他父女二人好好对弈一场。 纯禧落落大方也没什么扭捏劲儿,执黑子先落:“儿臣哪儿能那样傻乎乎的被骗走,儿臣再清醒不过了,也是因为清醒才能从这些花里窥得了他的真心。” “千金易予而真心难得,莫说嫁去蒙古,您就是让儿臣在咱们满八旗里挑,怕也寻不着一个对儿臣这样情真意切的了,您不知道,他一见儿臣就笨拙得厉害,前儿同兄弟们一道骑马遇着他了,打算一道烤羊炙鹿呢,儿臣只一过去他旋羊肉刀竟割了自己的手。” “那伤口颇深,血嗞地往外冒,儿臣忙递给他帕子捂伤口、问他疼不疼,他竟还红着脸只知道笑,说见着儿臣竟不知伤在何处,大阿哥恼他轻慢,一脚踹了上去,四阿哥也要撵他走,他这才知道疼,委屈巴巴看儿臣一眼,像是没人要的小狗。” “儿臣心软了,留他包扎伤口一道用膳,这一心软也就瞧不见旁人了。” 纯禧如此剖白,直叫老父亲一听心里酸涩了起来,他疼着、他弟弟们护着的好孩子,竟只被外头的浑小子几束破花几句示弱的话骗走了。 男人最懂男人,一时上头的花言巧语哪能被称为真心,若女儿家只图男人对她好,图男人所谓的真情,末了多半落得一场空。 “你整日囿于深宫不知,男人多是无情,尤其是身份不俗的,所谓的感情更是不纯粹,班第不是普通的蒙古儿郎,他是科尔沁部的台吉,他虽还算是个出挑的,可他阿玛并非只他一个儿子,你若嫁给他,他以后的路可比现在顺当得多。” “阿玛宁愿你图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也不想你只图他对你好,你是阿玛的长公主,谁又敢对你不好呢?” 纯禧没再说话,只低头看着棋盘,她的棋技自然不如康熙爷,眼看着才几句话的工夫皇阿玛便给她设了一圈套去,纯禧竟不自救,愣着头扎了进去。 “皇阿玛不就对德娘娘实打实的真心,可见这世上的男人也不尽是算计的,皇阿玛放心吧,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也不只图他一时的好,我这也是为了大局,比起巴林部,还是拉拢科尔沁部更有利些。” 见此,康熙爷也只得点头同意,不过婚期可不急,这会子至多同科尔沁部通通气罢了,至于定下这么着也得过个一二年再说,毕竟大战在即,谁知那班第是不是个福泽深厚的。 若早早定下额驸,额驸没那福气尚公主,岂不牵累纯禧。 这话康熙爷也同纯禧直说了,纯禧忙笑着点头应下:“就是皇阿玛没这打算,儿臣亦是要求您多留儿臣二年的,这一嫁去蒙古且不知儿臣几时能回来孝敬您,孝敬皇玛玛、皇额娘。” “外头就是再好,也没儿臣待在您跟前儿,没同弟弟妹妹们一道自在。” 康熙爷岂能不心疼纯禧,虽不是他亲生的骨肉,可他素来是当亲生的疼爱着,甫一想嫁女儿,心头尽是酸涩不舍。 “亲事定下前就莫跟着嬷嬷学甚规矩了,你们姐妹几个里再没有比你规矩更好的,你只管好好玩乐去,班第既是在乎你喜欢你,也定不会挑你的规矩去,若他以后敢对你不敬,只管给阿玛递了信儿来,阿玛收拾他去,再不成就回京来住着。” “眼下咱们大清已不是需要时时防备蒙古诸部的时候了,准噶尔部一闹也不尽是坏处。” 父女二人说笑一阵,还未等纯禧告退,外头梁九功便急急匆匆冲了进来,捧着信噗通朝康熙爷一跪,连规矩也不顾了。 “万岁爷,不好了!皇贵妃娘娘怕是、怕是、、要不成了!”, 第730章 即刻归京 “什么!”康熙爷顿时起身,夺过梁九功手中捏得发皱的信:“皇贵妃十日前来信不是还好好的?” 梁九功跑得太急,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忙回:“德妃娘娘传话说,前几日皇贵妃娘娘确实还好端端的,然前阵子热,皇贵妃娘娘又不敢用冰,只是吃了口冷茶竟就开始大口大口咯血。” “好不容易止了血昏睡过去,谁道竟就一睡不醒了,太医说、说皇贵妃娘娘已是油尽灯枯之态,还能撑几日属实不好说,太后娘娘已然着人准备着皇贵妃娘娘的身后事了,眼下就只等着您带着阿哥公主们回宫了。” 康熙爷面上冷得厉害,托着信封的手只觉重如千金,打开了上头也只有凌乱的几个字。 “姐姐病危,速归。” 康熙爷便知梁九功所言不假,表妹当真要不成了。 “传朕令,即刻拔营归京,朕先带着快马走一步,着太子留下善后,安抚蒙古各部,其余阿哥公主们也即刻归京,不得停留!” “嗻!”梁九功头颅一低,即刻便起身去办了,康熙爷转头看向身边的纯禧,好在这孩子也在跟前儿听着,算是能多个帮衬的人。 “纯禧,你这便将此事告知其他阿哥公主们,你和大阿哥是做哥哥姐姐的,务必安抚好下头的弟弟妹妹们,回去的路上阿玛给你们留一营人护送着,然只怕有人趁机作乱,你同大哥务必小心谨慎。” 见纯禧便掉着眼泪边坚定点头,康熙爷心头也不是滋味儿,且忍不住轻轻握住纯禧的肩头,算是能给女儿些力量。 “好孩子,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你皇额娘此时昏睡不醒,定然是还盼着能见你们一面呢。” 纯禧含着泪连连点头:“阿玛放心,儿臣、儿臣定然同大阿哥护好弟弟妹妹们,您就赶紧先回宫吧,宫里有您在,皇额娘和娘娘们心里才能有了底,您路上也务必注意着安危。” 康熙爷应了一声,不待他再嘱咐几句,外头便有御前侍卫备好了马,将士们整装待发,就等着万岁爷一声令下了。 康熙爷深深看了纯禧一眼,到底是没在说什么,只将担子暂压在了小姑娘身上,好在梁九功同一众御前的奴才们都受不得昼夜疾驰,便分批跟着阿哥公主们或是跟着诸位大人们归京,一路上也不至于没个帮衬管事的人。 康熙爷一动,余下人等也顿时都忙碌了起来,纯禧已是顾不上哭,连带着宫女跑去寻阿哥们,这一打听,谁道阿哥们同蒙古诸部的台吉们跑马去了,连七阿哥都没留下。 纯禧跟着弟弟们跑过几趟马了,知道他们爱去的地方,也顾不得再吩咐人寻,纯禧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吩咐身边的宫女给妹妹们报了信儿,也不必拾到细软,至多带两身衣裳,些个吃用的,便可准备轻装上路了。 之后余下的奴才和行礼慢慢拾掇慢慢运回京便是,谁也不知皇贵妃能撑到几时,自是半点都耽误不得。 话音刚落纯禧便“嗖”地一声甩开了鞭子,马儿腾得疾驰,险将纯禧甩下去,纯禧死死攥着缰绳夹着马腹,一个劲儿的往北方奔,头上的簪子都不知何时甩掉了两支。 才行至半路纯禧便隐隐听得后头有人喊她,扭头一瞧竟是班第追了上来,纯禧有心叫马儿缓些,奈何这马是从侍卫处借来的,并不听话,她只得尽力稳住住身形等着班第追上来。 “纯禧——!纯禧!缰绳松着些!” 甫一听到班第越来越近的声音,纯禧当即手下一松,紧接着她便瞧见骑着玄马的班第犹如一道纯黑的闪电飞到了她的身侧,腰肢一紧,她就被整个裹在了一个紧而暖的怀抱众了。 班第骑术非凡,他甚至不需要握住自己的缰绳,只靠双腿的力量便稳住了自己和纯禧,他一手揽着纯禧,一手伸长了去拽旁边的马,只“吁”了一声,那马儿竟就慢慢停了下来,纯禧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心道这畜生竟也看人下菜碟,她刚都快吁破了嗓子,也不见马儿听话一点。 “公主怎也不带个护卫自己就骑马出来了,得亏今儿我轮值巡防,瞧见你才追了过来,当真叫我吓得不轻,可是要紧事儿要办?” 纯禧缓了口气,见了班第也似寻着了主心骨,当即又红了眼圈儿,眼泪欲掉不掉的:“你骑马快,快去帮我寻来阿哥们,宫中来信说皇额娘有恙,皇阿玛已先一步带人走了,我亦得同大阿哥带着阿哥公主们快些回京,片刻耽误不得。” 班第怎也没想到公主这么快就要回京了,他本还想着过两日便同阿布面见圣上求娶公主,谁道出了这样的事儿叫他的打算落了空。 这一走,他还有机会再见到纯禧吗? 班第张了张嘴,满腹的话涨着心口忍不住宣之于口,可看着纯禧焦急的神色,他就半个字儿也吐不出来了,当即翻身跨到了公主的马上。 “公主放心,我定不辱使命,您不必再一道前往,就坐着我的乌灵回去吧,他认得路也认得您。” 说罢,班第便大胆握了握纯禧的手,而后吐出一句蒙语来,乌灵得令,即刻掉头小跑起来。 纯禧忙回头望去,直到班第的身影化作一个快要看不见的小点,这才缓缓低头看向那人塞给她的一物。 是一颗带着班第体温的狼牙,下头还坠了两颗小小的绿松石,黑色的绳子磨得毛毛躁躁的,狼牙也磨得尖角圆润,可见这是常年贴身佩戴的东西。 二人的心意早就不必用言语互通,纯禧抚了抚温热的狼牙,径自戴在了脖子上塞入了衣襟里。 这一分别不知几时才能相见,然有情人必定有相见的那一日,无论是一年两年还是更久的日子,纯禧等得,也信班第等得。 又班第去寻,果真快了不知多少,纯禧这才着人打点好妹妹们的东西和随行的一二奴才,阿哥们便尽数回来了。, 第731章 两道旨意 众阿哥只是听得班第只言片语,而皇额娘到底怎么个抱恙法儿他们全然不知。 可旁人不知道,四阿哥还不知道皇额娘是什么情况吗,也就数他最着急,慌慌忙忙跑过来寻了大姐姐,也是还未说什么就哽咽得不像话了。 “皇额娘、皇额娘她是不是、、、、” 纯禧一脸黯然,点了点头:“皇额娘昏迷不醒,太医说便是这阵子的光景。” 四阿哥一听,顿时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众人赶紧搀他,扶着他坐在椅上又是掐指尖又是喂热茶,好一会儿四阿哥才缓过劲儿来。 甫一清醒过来四阿哥就要走,哪能叫他单独回京,纯禧当即立断叫大阿哥拦着些四阿哥,又吩咐四阿哥身边的陈福和苏培盛快些给他们主子带些干粮和换洗衣裳。 其余阿哥公主们也不拖沓,亦如此吩咐下去,只半个时辰的工夫便拾掇利索了。 阿哥公主们比不得康熙爷那一行,昼夜兼程不得歇也受得住,他们这帮孩子,怕是除了大阿哥,没人能不眠不休一直骑马赶路。 故纯禧早有安排,阿哥们未来之前她便派几名侍卫先行一步,提前为他们准备好车马,如此白天骑马,夜里坐马车,也算得上是昼夜不停。 年纪大些的怎么都能坚持,然七阿哥、八阿哥和端静、昭宁四个小的小弱得弱,怕是受不了这样赶,今儿白日就先叫人带着骑马试试,若不成便改坐马车跟在后头,也不过是晚个两日的工夫,当是赶得及。 点好兵马人手,阿哥公主们说走就走,一路不少颠簸,再怎么急切的心情也尽被呜呜的风给吹得麻木了。 待入夜到了纯禧安排的第一个换车马的驿站,阿哥公主们面上尽是菜色,昭宁甚至吐了两回,连水都吃不下,然小姑娘懂事惦记着她皇额娘,半点不肯叫苦,只在马车上依偎着四阿哥,勉强含了块儿饴糖就睡了。 阿哥公主们一路车马交替而驰,来时用了半个月,回程却仅用了不到五天的工夫,康熙爷一行更快,别看只是比阿哥公主们早走了一个时辰,足比他们提前一日到了紫禁城。只康熙爷一人便跑死了两匹马,可见一路当真是不顾一切地往回赶。 幸好这不顾一切是有意义的,还能见到佟佳氏,便是付出什么代价也值得。 待玉琭见着康熙爷,直被他狼狈的样子震得说不出话来,一摸他的脸能掉下来二两沙,乌黑的眼袋吊着,嘴皮子也干裂流血,许是天热干燥再加之一路未曾歇好吃好,康熙爷还冒了鼻血。 得亏是知道自己这副尊容不好见人,康熙爷便边沐浴更衣边叫玉琭到跟前儿细说佟佳氏的情况,流鼻血也没叫外人瞧见,敷了冰、连饮了几盏金银花茶,沐浴罢又小睡了半个时辰,康熙爷这才瞧着有了个人样儿,随玉琭一道去了景仁宫。 惦记着佟佳氏有可能还会醒来,后宫女眷们轮番侍疾,守在娘娘跟前儿随时支应,连太后娘娘一日里有半日都在景仁宫,更别提玉琭了,她更是早早搬到偏殿住着,夜里都睡在佟佳氏屋里的软榻上。 可枯守十日,佟佳氏仍无要醒的迹象,只日渐消瘦,玉琭每日给佟佳氏洗脸擦身,都能数出佟佳氏有几根肋骨。 凡见过佟佳氏这般模样的人就没有不唏嘘痛惜的,连一贯同佟佳氏不对付的僖贵妃也难得起了歇恻隐之心,时不时的过来帮衬些。 更况是康熙爷,佟佳氏可是他的亲表妹啊,只一眼康熙爷就不忍看了,鼻尖儿蒙上一股酸涩,引得喉咙都酸痛得厉害。 当初太皇太后临终前康熙爷也日夜陪着,虽也被病痛缠身,可也断没有像佟佳氏这般,被病痛折磨成如此可怖得模样,莫说她身上如何瘦,只看脸就够骇人了,脸颊眼眶深凹,口唇紫绀,脸又是苍白的,活像是个纸扎的人。 即便这样痛苦了她昏睡时竟也不能躺平了,后背高高垫起,肺里也像是塞了个哨子进去,随着她的呼吸一高一低的喘鸣着。 令仪到底在坚持什么啊?! 这样受罪还不如直接走了痛快! 康熙爷背过身去,到底时没忍住湿了眼眶子,按理说佟佳氏早该撑不住了,可她还在苦苦求生,莫不是还想再看四阿哥最后一眼? 思及此,康熙爷又不禁鼻酸起来,心中更是自责,若是他对外祖家没那么防备,没硬着一颗心不想叫佟佳氏怀了孩子,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当年他确实是怕佟佳氏诞下皇子引得保成身份尴尬,也担心佟佳氏一族有了皇子可指望后,暗中同赫舍里氏一族角力,又引得朝中震荡不平。 自然,他对不起表妹也是真的,眼下能做的也不过是快些全了表妹的愿望而已。 康熙爷回乾清宫后兀自思索许久,临入夜前颁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为封后,一道是将四阿哥记在佟佳氏名下,如此也算是能让表妹在活着的时候真真正正做了四阿哥的额娘,能短暂地拥有这孩子一阵。 事关四阿哥,康熙爷自不会擅作主张,他又寻了玉琭细说了自己的心思,玉琭毫无异议,若非是忙得实在顾不上,她得空便自个儿求康熙爷快些将四阿哥记在佟佳氏的名下了。 叫了这么些年的姐姐妹妹,面对生死,也不过只能给些嘴皮子上的安慰。 一声额娘罢了,没什么给不起的。 翌日阿哥公主们就到了,孩子们到皇额娘跟前儿请安,也个个不少悲切难过。 本就疲累不堪了,内心又受着折磨,四阿哥直哭得几度晕厥,四阿哥不肯走,康熙爷和玉琭也怕佟佳氏醒来见不着四阿哥,不得已便将四阿哥也安置在了景仁宫,随时候着些。 许是真听见四阿哥的声儿了,就当日夜里,佟佳氏奇迹般醒来,朝玉琭要了她当年在永和宫尝过的第一道点心,那小小的蛋挞是她们熟悉、亲密的开始。, 第732章 皇后驾崩 只是后来两个人位份上去了,要打理操心的事儿也多,玉琭也渐不亲手做甚点心吃食了,而今她也不过剩这些时间,当是能求玉琭完成她这心愿。 当然,她也晓得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一会儿要走只怕更是面容可怖,玉琭胆子不大,可别吓着她了才是,如此也算是她最后能给的体贴了。 都这个时候了,佟佳氏凡开了口的只要玉琭能做到还有什么不同意呢,然也正是这个时候了,玉琭又哪儿舍得离开,只怕不能在这最后一刻陪着佟佳氏,可眼下又容不得她拉扯耽搁,玉琭只得握着佟佳氏冰冰凉凉的手细声嘱咐一句。 “我久未亲手做过什么点心了,只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你可别着急,一定等着我来。” 佟佳氏含笑点了点头,对玉琭撒了最后一个谎言:“放心吧,我一定等你来。” 玉琭为了佟佳氏提心吊胆太久了,猛然得了佟佳氏一句准话,她竟莫名有种不真切的欢喜,好似佟佳氏真就不会离开她了一般,她晕晕乎乎的出了殿,急匆匆地吩咐人准备食材,像是发了癔症,连出景仁宫时撞到了急忙前来的康熙爷也不知。 冲撞万岁爷可是大罪,可谁也不会在这时候苛责德妃了,她太累了,连恨她厌她的人都无法苛责她,更何况是康熙爷呢。 康熙爷含着泪将玉琭扶稳,又点了奴才照顾着德妃,由着她再为佟佳氏尽最后一份心,末了又着人催促后宫女眷和阿哥公主们快些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这才敢进了景仁宫的大门。 寝殿中唯有四阿哥陪着佟佳氏,佟佳氏罕见地饿了,还点了名要吃炖得软烂的肉粥,好在膳房一直为皇后娘娘这最后的时候准备着,别说肉粥,酸甜苦辣咸俱有,不怕浪费只怕娘娘吃不上。 四阿哥跪在榻前一勺一勺喂着,佟佳氏也一口一口地往下咽,只看这场景康熙爷也恍惚了,只觉表妹只是小病小痛,很快就能好起来。 然才不过用了半碗,佟佳氏哗地一声又全吐了出来,连牵连出了一阵咳,血沫子从口鼻不断冒出来,得叫人用手指裹着帕子伸到佟佳氏口中清理,才能免得她被血沫子闷死。 四阿哥在景仁宫住了一日已然看下头为佟佳氏如此处置几回了,他学得快,更无半分嫌弃,细细给额娘清理口鼻,为额娘更换脏污的被褥。 半大的孩子没有在他额娘面前掉一滴泪,可越是不哭越是叫人瞧着难受,康熙爷上前坐在榻沿儿上,一手握着佟佳氏的手,一手揽着四阿哥的肩头,远远看着倒很像是亲密的一家三口了。 “朕知道你放不下四阿哥,也知道你对四阿哥的用心,故思来想去,何必要依着你的意思等、、、、之后再叫四阿哥成了你的孩子,令仪,你现在就是朕的皇后,也是四阿哥的额娘了。” 想着佟佳氏刚醒许不知先前的那两道旨意,康熙爷特细细给佟佳氏说了,佟佳氏自然是感动欣喜的,只是她确无激动高兴的力气了,只是做出笑的表情就已然尽力。 “多谢表哥成全,既如此,若家中再想送女眷来宫中,表哥万不要再同意了,我既做了皇后,膝下还得四阿哥侍奉已然是表哥的恩典了,若再纵容,必使家中不知感激,贪婪无度。” 康熙爷只管点头应下叫佟佳氏安心:“朕都依着你的意思,莫要替朕操心了,这会子就叫四阿哥好好陪你说说话吧。” 佟佳氏心中再无遗憾,自没力气再嘱托了什么,她只上上下下看了四阿哥许久,拉着这孩子笑道。 “可见还是不能整日将阿哥拘在宫里头,这才跟着你阿玛出去两个月,额娘就看着你长高了壮实了,像是个小男子汉了。” “胤禛,好孩子,你扶着额娘躺好吧,我整日这样坐着醒坐着睡,身子都僵了,这会子总要让我躺一躺,好轻松些听你细说这一路上的见闻,喀尔喀蒙古是什么样子?听说那里的百姓多是逃难来的,不知如今可能吃饱穿暖?你又都玩儿了什么,可认识了新的玩伴,都好好同额娘讲一讲吧。” 四阿哥扶着佟佳氏躺好,甫一躺下佟佳氏呼吸就骤然急促起来,张着口呼吸还不够,锁骨上下因费力呼吸都凹陷得厉害,四阿哥和康熙爷顿时红了眼圈儿,这便想扶着佟佳氏再坐起来。 可都时候了,佟佳氏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来,她双手死死压着康熙爷和四阿哥的手腕和指头,怎也不肯叫二人再扶她起来了。 若非还想着再见四阿哥最后一面,她怎也不会熬到现在,她早就受够了,是时候走了。 康熙爷紧咬着下颌,攥着佟佳氏的手都绷出青筋来,末了还是忍痛顺了佟佳氏的意思,别开了脸,哽咽着叫四阿哥好好同他额娘说说这一路的见闻。 “、、、、、额娘您不知道,喀尔喀草原可大了,打出了直隶没走几天官道两旁的树林就变成大片大片的草地了,草原上就接着无穷无尽的蓝天,那的天跟咱们紫禁城上头的不一样,比咱们这儿的更透更清澈,好似也更高更宽广,我们整日策马,草原好大,好似怎么跑也跑不到尽头、、、、、您若去了,定就不想回来了。” 佟佳氏随着四阿哥轻缓的声音逐渐安静下来,哨子似的呼吸声渐渐没了,因呼吸困难略显狰狞的表情和逐渐和缓,深情惬意安详。 佟佳氏这辈子都没有出过直隶,却在这最后一刻,在四阿哥的描述中去到了那美丽而广袤的草原。 直到四阿哥话音落,一旁候着的太医才上前做最后的确认,道一句无能,肖公公即刻忍痛含泪高声而宣。 “皇后驾崩——!” 紧接着殿外的奴才也随声而宣:“皇后驾崩——!” 这一道道声音穿过景仁宫,穿过高高的宫墙,穿过后宫前朝,也穿过这七月里炎热的风传到每一个地方。 听到驾崩的消息,玉琭还在揉着酥皮,屋里大大小小的奴才们俱红着眼睛跪了一片,可玉琭恍若未闻,只顾着手上的动作。 将柔软的面团压扁了再揉捏成团,一层一层裹起苦涩的泪,没一会儿,原本光滑的面团就开始黏手了,玉琭像是才然觉出不对,“咚”地一声撂了手中的面团,撒丫子就往景仁宫奔。, 第733章 我来看你 “姐姐!令仪!你别走啊,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要等我来的,姐姐!” 玉琭在外一贯温和,除跟不对付的人说话阴阳怪气些,其余何时高声过?她又是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儿出来的姑娘,规矩更是顶顶好,而今撕心裂肺的哭喊半分没有德妃的体面了。 可佟佳氏走了,她那儿还得顾得上体面,玉琭一路磕磕绊绊扑到佟佳氏榻旁,被康熙爷和四阿哥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才勉强跪坐得住。 此时太后娘娘和众后宫女眷、阿哥公主们也来了,还未忍痛劝慰德妃便听德妃的哭声越来越小,脸颊口唇煞白,身体也如面条似的软了下去,塌在了康熙爷怀中。 得亏太医尚在,连忙为德妃诊治,一把了脉才知,德妃娘娘是劳累过度、忧思过甚、一时悲痛难耐直接晕猝过去了。 康熙爷都不敢叫太医将玉琭唤醒,此时醒来岂不得叫她又伤心一场,只得将玉琭妥帖安置,着太医给玉琭开些安神补体的药喂下去,好叫玉琭歇一歇。 接下来便是走规矩了,离太皇太后娘娘走还未满一年,宫中又换了白色。 康熙爷的一颗心都痛得麻木了,看着莲心同一众奴才们最后一次将佟佳氏伺候得妥妥贴贴,待阿哥公主们拜罢她们的皇额娘,佟佳氏被抬入梓宫,天一大亮就奉大行皇后梓宫于承乾宫正殿。 康熙帝为此辍朝五日、成服,妃嫔皇子以下咸成服,宗亲及朝廷众臣举哀。 因天气炎热皇后梓宫不好在承乾宫久停,钦天监算了日子,便于七日后移梓宫于朝阳门外享殿,十月二十日葬于景陵,也就是说七日后便再不好见佟佳氏了。 太子还未归,四阿哥身为皇后之子自然承担得多些,几天下来四阿哥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用过膳,有没有好好休息过,只知自己的两位额娘一个薨一个病,他便把自己分成两半,白日里为佟佳氏守灵,夜里再去侍奉额娘。 玉琭病得厉害,身子除了劳累倒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一下子垮了似的,尤其是见到肖公公和莲心开了佟佳氏的库房,将里头成箱笼的好东西都搬到了永和宫时,她更是受不住。 莫说起身再去承乾宫再见见佟佳氏,她高烧不断,整日难得有清醒的时候,连床都下不来。 四阿哥、六阿哥和昭宁眼泪都要哭干了,整日只有守着皇额娘或是守着额娘这两件事,三个孩子中尤以四阿哥最为辛劳难挨,可他一声苦不喊一声儿累也不叫,只好好做孝敬的儿子,做坚强的兄长。 四阿哥本就是正长个不长肉的年纪,此劳累不过七八天,他就瘦得像是个竹竿子了,整个人也更加沉默,乍一看比大阿哥还老成些。 康熙爷看不过,屡次勒令四阿哥去歇,可四阿哥人是躺在榻上了,精神确怎么也松不下来,唯有夜里在永和宫侍奉额娘时,他坐在额娘床畔,依靠着雕花床架这才能暂闭上眼小睡一会儿。 如此有额娘在侧,他知道自己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心中才得了安稳,不至于整日惶恐不宁。 也幸而四阿哥还有六阿哥和昭宁帮衬陪伴,这才未觉出孤独来。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要佟佳氏要挪去景陵下葬那一日,玉琭才算是身子好些,能自个儿下床趁着时辰未到,好好去送佟佳氏最后一场了。 康熙爷是夜半陪着玉琭去了朝阳门,周围侍卫奴才们早已打发了,只剩得一片灯火通明,周围帷幔陈设又都是素色,深秋的冷风一吹,凭白添了几分幽幽凄凄的劲儿。 玉琭并未觉得害怕,也不叫康熙爷陪着她进去,只快步奔去望着佟佳氏的梓宫,心想平日里住惯华丽宫室的佟佳氏能喜欢这样狭窄的“小房子”吗? 玉琭缓步上前,伸出手轻轻抚了抚佟佳氏梓宫上的雕花纹,梓宫已然钉死,无法再看佟佳氏一眼。 她只能在佟佳氏的梓宫旁寻了一处没冰的地方坐下,小心翼翼取下手臂上挎着的食盒,将里头四样子点心一一摆了出来,而后微微依靠着佟佳氏的梓宫,捏着垂下来的穗子,玉琭深深吸了一口满室的香火气,轻轻开了口。 “姐姐,我来看你了,谅我之前大病了一场,实在是没力气过来,这阵子你当是过得松快了,我总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也不见你入梦来看我一眼。” “你定然是不耐烦待在宫中了,总想着去哪儿玩儿,不过你不来看我没关系,我惦记着你呢,我来看你就是了。” “你喜欢的点心我给你带来了,蛋挞、金豆黄、枣子糕还有梨丝酥,那日你走得急没能吃上,可叫我愧疚好久,孩子们整日守着我,前儿还说我做梦都还流着泪呢,你心疼心疼我,得空也入梦叫我看你一眼。” “你可见到了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好吗?当是好的,你们都好,眼下就剩我在这儿孤零零的了,我病的这段时日后宫姐妹们都常来瞧我,可我心头总闷着,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寻不着了。” “罢,我同你说这个作甚,你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就莫惦记着我了。” 说罢,玉琭便闭着眼睛忍着泪一言不发了,周围安静得厉害,似乎连风也不动了,只偶尔听得一声烛芯爆开的“哔哔啵啵”声,玉琭整日躺着竟还觉得累,也许是到了佟佳氏跟前儿才得了几分安心,一时就这么靠着佟佳氏的梓宫睡着了。 康熙爷在外头等得久了,只怕玉琭身子不济再又什么不妥,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寻了过去,倒也不远,不过是径直走过去罢了,稍近了些便能看见玉琭缩成小小的一团靠在佟佳氏的梓宫旁,似乎是睡着了。 然再近些,康熙爷顿瞪大了眼睛,愣愣看着堂内的轻浅如纱般的香火烟气一圈一圈的将玉琭和佟佳氏的梓宫包绕在中间,那烟气动也不动就浮在半空中。 只要佟佳氏停在此处一日,香火就一日不断,这烟气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然康熙爷几乎每日都要过来,次次这烟气都是四散开来的,从未想眼前这般有了意识似的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环着谁。, 第734章 暾焱亦离 第734章 暾焱亦离 再者深秋多风,这样的轻烟想聚也难,除非是、、、、、、 康熙爷不再上前了,他这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缓和了些情绪,这会子见此奇迹鼻尖儿又开始酸涩起来。 这是佟佳氏在天有灵也好,还是巧合也罢,好似都在告诉他们这些活着的人,一切的思念都是有意义的,逝去的人都能感受得到。 既如此,那皇玛玛是不是也一直在看着他,默默庇佑着他和下头的孩子们? 思及此,康熙爷落着泪便笑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缓缓的风从康熙爷的耳畔、指缝路过,堂内聚集的烟气也渐渐散了,玉琭迷迷糊糊醒来,见康熙爷就在不远的跟前儿,她没着急起身,只还回味着刚刚短暂的梦,乍然朝康熙爷舒展一笑。 “玄烨,令仪来看我了,她到底还是在乎我的,我刚一牢骚她便忙不迭的来了。” 康熙爷缓步上前,眼圈儿也还红着,轻轻将玉琭揽近了怀中:“嗯,她来看你了,皇玛玛和令仪都好好守护着咱们呢。” 有了这样的寄托,心头的哀伤可算是少了不少,唯独四阿哥还沉郁着,每日话说得少,膳也用得少,直叫人看着心疼极了。 四阿哥是个重情的孩子,先是太皇太后娘娘离世,继而是佟佳氏,眼下暾焱到了年纪也要不成了。 既是离别,怎能不难过呢,可四阿哥又一贯严于律己,不喜自己哭哭啼啼的给阿玛额娘丢脸,故而一切悲痛一切不舍都死死压抑在心底。 暾焱老了,跟着去喀尔喀蒙古那趟已然有些力不从心,然他即便是老了也是只爱撒欢的老狗,在喀尔喀时显而易见的兴奋,整日都在草地中打滚儿,四阿哥心疼它也只管由着他去。 同时它又是个贪吃的狗儿,也是因四阿哥不舍得训它,它虽是聪明通人性,然它都老了,牙都掉了好几颗了,还没能改了偷吃零嘴儿的小毛病,下头人一时没看住,暾焱自个儿扒着桌儿偷吃了些点心果子,也不知是哪一样没吃准,身子一下子就不妥了。 着兽医看了也没甚法子,说是吃坏了身子,可实际上还是因为年纪到了,早晚的事儿罢了,像是无法阻止皇额娘离开他一样,四阿哥也没法子再给暾焱很多很多年的时间,眼下唯有陪伴而已。 白日里他照常读书骑射,夜里回去了便抬着暾焱的窝放到自个儿床畔的足踏旁,一勺一勺给暾焱喂着炖得软烂的肉糜蛋羹,喂罢拿着帕子细细给暾焱擦干净眼角和湿漉漉的下巴,用篦子一点一点给暾焱梳理着干枯的毛,脚心儿也给清理得干干净净的。 每每这时候苏培盛和陈福都不在屋里陪着,全是四阿哥自个儿动手,将暾焱收拾得干干净净了,四阿哥就回从衣柜子下头掏出一卷铺盖来,铺在地上和暾焱窝在一处。 暾焱这时候会慢吞吞的盘成个球缩在四阿哥身前,或是舔舔四阿哥的手心子,或是睁着它那双小黑豆眼一眼不眨地看着自己的小主人,四阿哥不知暾焱在想什么,想来也定然是舍不得他的。 也许是难过得多了难过得久了,四阿哥有时候也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情了,只是在夜深人静时,他搂着身边毛茸茸的大狗,感受着大狗身上热乎乎的体温,心头便是轻快放松的,知道现在的时间和眼前的一切是属于自己的。 他不必去想今儿大阿哥对太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必去想为何自从他做了皇额娘的儿子后太子对他的态度就十分微妙起来,更不必去揣摩佟大人又是如何看他的、、、、、总归这一会儿就是再自在不过的了。 可这样静谧的时刻到底还是离他远去了,只一进入冬月,暾焱在一个寻常的早晨,再也没有随着他起身而睁开眼睛了。 屋里炭盆点着,地龙也热腾腾烧着,四阿哥伸手去摸暾焱,它身上也还是热乎乎的,只是他再叫不醒暾焱了,轻轻晃晃了暾焱宽厚的背也没见反应。 四阿哥没让苏培盛伺候着更衣,只是光着脚曲着腿挨着暾焱坐下,修长的手指还像往常那样一下一下梳理着暾焱头上蓬松的毛,继而又捏了捏暾焱的耳尖,暾焱是最怕人捏他耳朵了,稍一碰就见它耳朵抖上三抖。 而今也不会抖了。 看着自家阿哥不说话也不动的样子,苏培盛和陈福等人无一不担心的,自打皇后娘娘病逝,阿哥的情绪就没有一日是对的,也不会哭也不会笑,乍一看与往常无异,可再一细看哪哪都不对。 他们阿哥在乎的人和物没几个,这才多久?自小伴着阿哥长大的暾焱也走了,当真不叫人好过啊。 下头的人正担心着,谁道还未等劝慰,四阿哥竟搂着暾焱忽得一笑:“罢了,我不作弄你了,你累了,好好睡吧。” 下头奴才们闻言噗通一跪,只怕阿哥爷是疯了。 苏培盛壮着胆子抬着眉毛去看阿哥的脸,谁道那笑比哭还难看呢,他还算机灵的,知道这会子再劝也无用,干脆寻摸着拿来了暾焱梳毛的篦子奉上前去。 “阿哥爷,暾焱已是习惯您一早一晚给它擦脸梳毛了,依着往常这个点儿,您若未理他,他就该哼哼唧唧着急了。” 四阿哥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苏培盛你快去备水来,我好好给暾焱擦洗擦洗,它可讲究了,若不干干净净地叫它走,等入轮回时他怕是都还浑身难受呢。” 苏培盛应了一声儿,心说总算是将阿哥暂稳住了,都这样了总不能还催着阿哥的读书去,便是阿哥不将自己逼疯,他们做奴才的也都要受不住了。 苏培盛和陈福不敢离开四阿哥半步,只忙给下头人使了眼色去,很快屋里上上下下都忙活了起来,给松狮犬这样的大狗清理并不是轻松的活儿,更何况这又是最后一次,四阿哥再细致不过了,一忙便是一个多时辰。 上书房来了三拨奴才来问,俱被苏培盛和陈福给挡了回去。, 第735章 沉郁稍解 第735章 沉郁稍解 四阿哥可是上书房最勤勉的学生了,今儿不仅不来连假也不曾告,不仅教授四阿哥的徐元梦徐大人深感不解,还惊动了康熙爷。 二人一道去阿哥所寻了四阿哥,依着规矩本是去罚四阿哥的,然知道了原委,见了四阿哥,无论是康熙爷还是徐大人都对四阿哥说不出半分苛责的话了。 康熙爷知上书房规矩不好为四阿哥一人改,仍是忍不住为四阿哥求情:“还请徐大人谅四阿哥这一回吧,这阵子几经波折,四阿哥又不是个会哭闹发泄的,眼下就犹如一张拉满的弓,朕只怕再讲究规矩,这弓就得断了。” 徐大人忙朝康熙爷一揖:“万岁爷所言极是,臣教四阿哥多年也有了几分心得,人不是只会读书好读书就成的,还得须得心思纯正、心智坚毅、心胸阔然方可成人。” “眼下就到了四阿哥学会坚毅阔然的时候了,臣等得,也信四阿哥度过心中的坎后必成长惊人。” 康熙爷闻言替四阿哥谢了徐大人,再看向四阿哥眼中就尽是痛心感慨了,从前他为四阿哥的懂事沉稳骄傲,可现在作为一个父亲,他宁愿四阿哥幼稚些,难过了就哭,欢喜了就笑,日子总比现在过得要轻松些。 安顿暾焱只需要半日,宫里不能私自祭奠什么,不吉利也怕走了水,可康熙爷纵容着,还是允四阿哥在自个儿的小院儿里寻了个角落,给暾焱烧了些他平时爱吃爱玩儿的东西。 暾焱睡惯的窝四阿哥没舍得烧,便寻了自己小时候外祖母为他做的小百家被给了暾焱。 被子小小一个,他盖到了三岁呢,暾焱刚来的时候也小,爱粘人,额娘怕暾焱身上不干净就不许它跳到榻上来,可耐不住它那双小绿豆眼里常泪汪汪可怜巴巴的,便叫它窝在床尾,暾焱就悄悄挪啊挪,挪到他怀里来,他每每醒来都能瞧见怀里肉嘟嘟的小狗儿。 怕额娘和下头的奴才们发现,他就会拽着身上的小百家被把暾焱也裹进来,那时候他觉得这被子可真大,可眼下再看,这被子又真小,只能盖住暾焱一半的身子。 四阿哥又开始难受了,然他到底不好一直这样抱着暾焱,便看着苏培盛和陈福小心翼翼将暾焱放在一个小棺材里,着人将它抬出了宫,他叫人将暾焱送到玉泉山附近安置下来,这样每每他去畅春园也能去看看暾焱,同暾焱说说话。 他先是没了乌库玛玛,后来又没了皇额娘,眼下暾焱也没了,外头的寒风呜呜地吹,四阿哥明明是坐在屋里的,可无端却觉出冷来,午膳都没用便又蒙头睡了。 待夜里四阿哥迷迷糊糊醒来,看见皇阿玛和额娘都在他跟前儿守着,四阿哥这才觉出身上的酸痛来,才晓得自己是病了。 “给阿玛额娘请安。”四阿哥动了动唇,嗓子也痛极了。 康熙爷忙道了免礼,亲自接过苏培盛手中的汤碗来,玉琭也过去搂着四阿哥坐起来,用手背轻轻试着四阿哥脖子和脸颊的温度。 “还是有些烧的,下午着太医来瞧过了,给你施了针约莫后半夜才能退烧,好孩子难受不难受?饿不饿?额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面旗子,好歹吃些吧。” 玉琭说着,康熙爷便将碗递到了四阿哥跟前儿,先舀了一勺自个儿替四阿哥试了试温,这才喂了四阿哥去。 四阿哥自觉年纪不小了,只是生了病又不是断手断脚,还像是小孩儿似的被阿玛额娘这样照顾像什么样子,他想去接皇阿玛手里的碗勺自个儿吃,偏皇阿玛又不肯,四阿哥只得张口吃了去,热乎乎的面食滑进肚里,心也似乎跟着暖了起来。 他鼻尖儿酸了酸,顿时觉得虽然爱他的人走了几位,可他得到的爱是分毫不少的。 “阿玛额娘,儿子、儿子叫你们费心了。” 四阿哥哽咽说着,佟佳氏走了之后他就没再哭过了,只觉自己不管再失去什么,不管心中多痛苦,都当对得起皇阿玛嘱咐他的坚强二字,可谁道伤心的时候最怕关心,情绪一宣泄便也收不住了。 四阿哥是哭着将一碗面旗子吃完的,病着嘴里也尝不出味儿来,可他就是觉得额娘做的好吃,有阿玛额娘陪着,弟弟妹妹们也来看他,四阿哥都几乎感觉不到自己难受了。 这心里的难过一解,身上的病去得也快,翌日四阿哥便退了烧,只嗓子还略有些不适,四阿哥并未放纵自己,仍是依着寻常的时辰去上书房读书了。 徐大人了解四阿哥的秉性,知四阿哥多半会来,可真见四阿哥到了他跟前儿了仍是忍不住惊叹,难得四阿哥小小年纪就有这样坚韧的性子,以后必然是个成大事的。 四阿哥还严于律己,康熙爷便也不特嘱咐人对四阿哥多加关照了,只暗暗着人留意着,又给四阿哥寻了个同暾焱长得差不多的小狗,抱过来才刚满月,想着小狗能养得熟。 然四阿哥见了并未露出什么惊喜的神色,只轻轻抚了抚那小狗儿罢了。 “儿臣多谢皇阿玛的心意,只是这狗,儿子就不养了。” 康熙爷点了一旁的软椅叫四阿哥坐,见那小奶狗儿哼哼唧唧的样子也忍不住摸了一把。 “可是同暾焱不像?下头人也记不大轻暾焱小时候的模样了,只约莫寻个大概相似的,你若不满意阿玛叫人再寻就是了,你喜欢就养着。” 四阿哥微微摇头:“是像的,只是这世上再没有一只狗能替代暾焱了。” “儿子近来也想了很多,越想越是觉得亏欠了暾焱,它这一辈子不过短短九年、十年,抛却吃喝拉撒的工夫,余下的时间他尽是给了儿子,他整日等着儿子下学,等着儿子睡醒,等来的也不过是一两刻钟的玩闹。” “儿子问跟前儿的奴才们,我这些年对暾焱好不好,下头人无一不说好的,可儿子仍是觉得不够好,他调皮的时候儿子不耐烦过、训斥过他,他总偷吃点心的时候儿子也恨他笨笨的,说什么也听不进。”, 第736章 涨了辈分 第736章 涨了辈分 “可它一只狗儿哪儿知道主人厌烦它了,它只知道傻乎乎看着儿子,等着儿子,一天十二个时辰,我只分它两刻钟它便满足了,眼下它走了,儿子知道自己哪儿不好也没法再弥补给他,凭什么叫另外一只狗儿替他受了我给的弥补,这未免对暾焱也太不公了些。” “故儿子想着,等十年二十年后,儿子真能独当一面了,更知道怎么对身边的人好了,若再想养狗也不迟,虽不能再弥补,然也不会再辜负了像暾焱这样忠心的狗。” 四阿哥说得平平淡淡,可康熙爷听着心中却波澜迭起,他是险些失去了玉琭才知道怎么爱人,四阿哥眼下竟醒悟了。 康熙爷一面感概一面又心疼,末了心头的话全化作了叹息,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四阿哥的头。 “是阿玛冒昧了,你眼下不想养就罢了,然等你想养什么想要什么的时候务必同阿玛说,万不能委屈了自个儿,你会爱人会珍惜身边的人和物,可也别把自个儿给忘了。” 四阿哥笑着点头,他也看开了不少,想着暾焱临走时吃了他爱吃的肉糜蛋羹,毛也打理得干干净净,更是在他怀里走了,当是没什么遗憾,既如此他也没什么遗憾了。 虽是得了四阿哥这一番话康熙爷心头担忧少了些,然他仍是怕四阿哥整日不见欢喜,便叫人用玉照着暾焱的样子雕了个拇指长的小件,打了孔,可做成手把件也能做成玉佩,全凭四阿哥喜欢。 四阿哥这次没再推拒,又细细挑了料子叫人磨了珠子串在一起套在了手腕上,想暾焱了就摸摸腕子上的串珠,好似暾焱又换种方式留在他身边了,面上的笑意也多了些,康熙爷和玉琭见此也是彻底放下心来。 忙忙碌碌着一转眼又过年了,因着佟佳氏的缘故宫中并未大办,只是除夕当日邀着朝廷众臣及家眷赏了宴,夜里则是家宴了,各宫女眷、阿哥公主们一道给万岁爷和太后娘娘请安,用了团圆膳,连烟花都不曾放。 一旦热闹不起来年味儿也就少了一半了,不过年后宫里可是一改先前死气沉沉的模样。 大阿哥福晋伊尔根觉罗氏是个有福的,才一嫁来没过多久就有了身孕,怀相又是个好的,不仅没有害喜反而随着日渐丰腴,给伊尔根觉罗氏添了几分温婉的美丽。 怀足了月,正月初五一早就发动了,挨了一天一夜总算顺顺当当将孩子给诞了下来,是个小格格,母女均安。 大阿哥做了阿玛高兴得什么似的,先是得了女儿高兴呢,后见了伊尔根觉罗氏虚弱的样子又忍不住落了泪,小夫妻俩手拉着手脸贴着脸,感情甜得不能再甜。 康熙爷和太后娘娘也高兴着,甭管是阿哥还是格格,这都是孙辈儿头一个孩子,小家伙儿又生得白净漂亮,二人高兴着一时都忘了赏大福晋了,抱着小格格不舍得撒手,直到这小家伙儿饿了,康熙爷这才将孩子交给奶娘去,请玉琭进去瞧瞧大福晋,好好赏赐了人。 玉琭同端嫔、惠嫔一道进去看了伊尔根觉罗氏,说是生得顺当,可女人生孩子哪有轻松的时候,伊尔根觉罗氏年纪也不大,还是头一胎,自然更为艰难了些。 因用力太过脸颊上爆出血点已然算是寻常,伊尔根觉罗氏左眼的眼白都变得血红,手心子也抠破了,这还是能叫人一眼瞧见的,不能看见的损伤只怕更多。 当初通嫔就是生五阿哥的时候伤了身了,虽是瞧着恢复得不错,可别看五阿哥都那么大了,她还有那遗溺之症怎也好不了,平日莫说蹦跳,她连使劲儿掂个什么都不成,好在是做主子的也不必做什么活儿,这遗溺之症才不显。 算起来遗溺之症在生育面前还算不得什么,凡生育过的后宫女眷多多少少都有些这方面的暗疾,全看月子里能不能顾得好,之后身子争气不争气了。 然人总有例外,玉琭便觉自己的体质极好,别看生了三个孩子了,除了身材不能全然恢复意外,旁的病症是一丝也无。 伊尔根觉罗氏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眼下又生育有功,惠嫔虽遗憾大阿哥没能得了个阿哥,然有一就有二,只要伊尔根觉罗氏身子争气,就不愁大阿哥没儿子。 只怕伊尔根觉罗氏大意顾不好自个儿的身子,进门前她还特拜托玉琭给伊尔根觉罗氏传授些保养的经验。 玉琭哪儿有什么经验可言,她生罢昭宁甚至没依着宫里的老规矩来,翌日就擦了身,又隔一日便洗了澡洗了头,整个月子里都是清清爽爽的,若是叫伊尔根觉罗氏也这般,惠嫔定要恨死她了,觉得她是来害人的。 不过除了经验,玉琭那儿还真有些好用的方子,安抚伊尔根觉罗氏罢便叫跟前儿的太医去同乔太医沟通些个,看看大福晋可能用,如此也算是她对大福晋也尽了心。 伊尔根觉罗氏到底是累了,众人没舍得在她跟前儿多待,只说了一会子话就走了,也是不耽误人家小两口亲近着,说话的时候大阿哥就眼巴巴的候在一旁,瞧着甚是可怜。 众人出了门又去了偏间逗弄了会子孩子,这才一道说说笑笑各自回了。 康熙爷夜里摆架永和宫,洗漱宽衣罢同玉琭躺在一处,许是头一回做了皇玛法,激动劲儿一时下不去,便一个劲儿的同玉琭感叹着。 “爷竟都当了皇玛法了,真不敢信,今儿下头人替那孩子朝爷请了声儿安,爷险没敢应,这一叫可就将爷给叫老了,可满打满算,爷才三十五,爷同你还没生够孩子呢!” 玉琭锤了锤康熙爷忍不住笑:“这话当真没一点儿当玛法的正经样子,若传出去还要不要脸皮子了?爷是正当壮年不假,可这孩子总够了,爷都八位阿哥四位公主了,还少吗?” 康熙爷嘟囔着,到底不是自己生,话也不敢大声说:“孩子哪有嫌多的,爷不想要旁人的孩子,只想要咱们俩的,像咱们胤禛、胤祚、昭宁这样的好孩子,爷要多都少都不够。”, 第737章 亲征在即 “今儿爷一抱着小格格就想起昭宁了,软软呼呼,当真是可爱得紧,这时间不等人,再一眨眼昭宁也就该成亲了,若身边没有个小的陪着,咱们整日多寂寞。” 玉琭失笑,捏了捏康熙爷的鼻尖子去:“天爷!哪有这么快,昭宁可才三岁,你这一眨眼可就是十多年,再眨几下子咱们怕是也没了。” 康熙爷怕年节里说这个不吉利,赶紧掩了掩玉琭的唇,替她呸了两声:“胡说什么,爷不过是玩笑罢了,不过正经考虑着,爷还真想再给四阿哥他们添个弟弟妹妹去。” “可爷知道要孩子生孩子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又得劳你辛苦着,所以爷全看你的意思,你若真不想要了咱们也就不要了,有四阿哥他们仨也够了。” 康熙爷这么一体贴,玉琭反而有些动心,她是个极喜欢孩子的,自个儿身子也好,年纪也正当,生养孩子当真算不得为难,然就看昭宁那骄纵劲儿,玉琭只怕再有了小的就顾不上疼爱昭宁了。 “也不是不想再要孩子了,爷也知道我再喜欢孩子们不过了,只是昭宁还小,她又正是粘人的年纪,不若等昭宁再大些吧,免得她不是几时受了冷落,觉得是阿玛额娘不爱她了。” 康熙爷紧忙应声:“嗳,爷都听你的,那可说话了,等昭宁五六岁开始启蒙读书了咱们便可准备着了。” 玉琭一瞧康熙爷着急急要定下的样子只觉刚刚这人的体贴都是以退为进呢,登时就不乐意了,伸手就掐住了康熙爷腰间的肉肉拧了半圈儿。 “嘿!你什么意思,敢情那什么都依着我的话是哄我的,就等着我心软答应你呢!” 康熙爷嘶嘶哈哈连忙笑着求饶:“哪儿的话,爷句句肺腑之言。” 玉琭哼哼一笑,蹬了被子坐起来身来,手上就变捏为挠,呵康熙爷痒痒去:“句句肺腑?所以你想要孩子是真的,哄我也是真的了!” “哎呦!哈哈哈、哪能、哪能、、、、” 要想制住身上的玉琭可太简单了,不过一只手的事儿,然康熙爷纵容着,只动口不动手,两个人笑闹够了这才一翻身将玉琭揽在怀中,抚了抚玉琭消瘦的背,他岂能真叫玉琭再受了生育之苦。 “爷若是真哄着你眼下就怀孕生子,爷当真是个没良心的了,孩子们个个长大了就该振翅飞了,又能整日陪伴咱们多少,之后的日子还不是咱们二人相濡以沫好好过下去。” “养育哪个孩子之前,爷都得先将你这个宝儿养好了,整日见你吃用得也不少,怎么就不上膘呢?” 玉琭哼哼一笑,得了这话心里才舒坦了:“这我哪儿知道,许是你没用心吧,之前你总忙着,请你来用膳十回里五回都来不了。” 前阵子确实忙着,康熙爷也不替自己辩解,只点了点头:“唔,是爷的错,正好年节里还算清闲,打明儿起爷就天天陪着你用膳,咱俩都得好好在这吃用上下些工夫,好好保重这身子。” 玉琭无不应的,他们俩平日里都康健得很,一年到头也不见病,也就是这二年太皇太后娘娘和佟佳氏接连离去,给他们打击不小,这才连累了身子。 越是尝到生离死别的滋味就越该珍惜这眼前人,珍惜着眼下平静的日子,这些话不必说两个人就能想到一处。 康熙爷说到做到,一连七八日都同玉琭一道用膳,或是他来永和宫,或是玉琭去乾清宫陪着康熙爷,两个人在一起多年了,孩子都有了三个,如今感情竟更好了,半日不见就忍不住念叨。 然平静的日子到底过不长久,这回不是宫里的事儿了,是准噶尔部又有了异动,许是噶尔丹经过了这将近一年的休整,觉自己正是兵强马壮之时,耐不住喀尔喀蒙古沃土的引诱,再此发兵袭来。 大清在这将近一年里也并非全无准备,这一年康熙爷甚忙,忙的就是为如何歼灭准噶尔部做准备,兵马粮草不必多说,朝中也安稳得不能再安稳,康熙爷可说是已无甚后顾之忧了。 刚收到西北战报,康熙爷当即排兵布阵,着人迎敌,康熙爷部署是分兵两路出击,左路军出古北口,右路军出喜峰口,从左右两翼迂回北进,消灭噶尔丹军于乌珠穆沁一带。 至于康熙爷则打算亲临指挥,同时令盛京将军贝勒察尼、吉林将军佟保,各率所部兵力,西出西辽河、洮儿河,与科尔沁蒙古兵会合,协同左右军作战。 左右军先行,四阿哥的几位佟佳舅舅们便在左右军中任职,伊尔根觉罗氏的兄长和些个后宫女眷的兄弟们也俱在军中,不少叫人惦念着,然将士们却无一丝顾虑,胸中战意满满,皆想着取得头胜为家人挣来荣光。 福成此战未去,他眼下管着九门步兵营,也算身居高位不好妄动,再者康熙爷准备亲征,京中定要留些信得过的人驻守,福成便算得一个。 为了京中的安稳,康熙爷还特叫来福成和几位心腹到御前嘱咐,福成得令入宫,本以为万岁爷是打算调他去左右两主力军的,谁道一听是叫他留下,他心说虽有失落,可更多的也是庆幸。 原因不外有他,以前没成家,在外头他一个吃饱全家不饿,京中又有姐姐顾着家里,他是半点儿不担心的。 然他身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娶了延燕,延燕还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了,眼看六七月份就该发动,他若此时出征,莫说他不放心延燕,延燕也定放心不了他,一旦他马革裹尸为国捐躯,他都不敢想延燕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过,有了孩子想改嫁都难。 然京中的安防也不简单,福成没工夫多庆幸什么,甚至没时间见姐姐一面,这便依着吩咐下去布置了。 将京中安排妥当,康熙爷这便叫钦天监定了御驾亲征的日子,就放在清明之后的第三天。, 第738章 兄弟相求 除了康熙爷出征以外,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也一并伴驾,诸御前大人、内大臣中,索额图、佟国维、佟国纲等也一并前往,朝中众臣去了大半,只怕有人趁朝中空虚使些小动作,康熙爷想了又想,又点了纳兰明珠一并伴驾。 不放心的人到底还是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 康熙爷此举不得不让人多想,且冷了明珠这样久了,关键的时候却想起了他,这到底是提防还是复宠?怕是两者兼有之。 明珠是个聪明人,万岁爷如何看他,他心里明镜儿似的,经先前大起大落,十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他心气儿也就这么塌了。 好在万岁爷仁慈,没牵累他下头的孩子们,纳兰氏有下一代撑着还未倒。 而今许是有复起的机会,明珠知道自己的本事,知道自己能抓得住,可抓住之后呢?又免不了同索额图你争我斗,末了定又得叫万岁爷一块儿收拾了。 故除了还略有些看不惯索额图之外,他心态也端得平了,这趟伴驾只当是换换心情,也叫万岁爷晓得他还有些老臣的忠心,如此他纳兰一族只要不出个谋逆的,定能保得二十、三十年甚至更久的安稳。 相通此处,纳兰明珠便放下了些许执念,只等着出发伴驾那日了。 因此前早有准备,故即便离开拔的日子不剩多少时间了,宫中、朝廷上下也不见筹备慌乱,康熙爷更是难得清闲两日,好好嘱咐后宫女眷们和余下的公主阿哥们,看顾好自身,莫要为他担心。 众人无不应的,唯独五阿哥因不能伴驾出征而不开心。 依着年纪,他可没比四阿哥小多少,不过一岁多的差距,论个头他也不过是比他四哥矮了半个头,骑上高头大马也就不差什么了,怎皇阿玛总看他还是个孩子。 私底下求了他们皇阿玛两回,想跟着一并出征,奈何他皇阿玛未允,五阿哥只得悻悻而归,寻了他四哥去。 “四哥,你收拾好了吗?” 瞧着五阿哥倚着门期期艾艾的样儿,四阿哥就知道五阿哥是有求于他呢。 寻常事儿就罢,可伴驾出征可不是甚好玩儿的,虽说阿哥们也不会轻易倒阵前,但刀枪无眼谁又说得准呢,就是走路也都跌跤的时候呢,就他去不去皇阿玛也是同额娘商量许久的,更别提年纪更小些的五阿哥了。 他替五阿哥求了皇阿玛不打紧,万一皇阿玛允了,回头五阿哥出点什么事儿他要怎么跟通嫔娘娘交代? 那拉氏这辈子可就五阿哥这么一个指望了。 故而甭管平日里同五阿哥多哥俩好,这风险他可不能叫五阿哥冒。 “也没什么收拾的,只是不知几时回来,叫苏培盛和陈福多带几身衣裳罢了,你站在门口作甚,快进来坐吧,一会儿你留下用午膳,再叫上六弟和七弟咱们一道聚一聚,只盼大军梦早日凯旋,咱们兄弟们便不分离了。” 四阿哥并不接茬,只揣着明白装糊涂去,拉着五阿哥坐下一道吃茶,又叫人上了点心干果给五阿哥,总归是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往人跟前儿捧,盼着五阿哥嘴别闲着才是。 五阿哥谢了一声儿,平日里他最爱来他四哥这儿吃用些宫中不常见的,可这会子心里正藏着事儿,吃也吃不香了。 同四阿哥扯了一会子闲话,五阿哥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来意。 “四哥,你替我求求皇阿玛吧,我跟着一并伴驾定听话不乱跑,只想着在外头长长见识罢了。” 四阿哥并未一口回绝,只是问起五阿哥的骑射功课。 “我记得半个月前武师父挨个儿考教咱们骑射呢,忘了问你现下用几石的弓,十箭又射中了几次了。” 五阿哥只当他四哥有心为他筹谋呢,当即面上露了些欢喜,急急说了自个儿的成绩:“我眼下用着半石的弓,十发中五次,这成绩还、还算看得过去吧,武师父说我进来大有长进了。” 迎着五阿哥期待的目光,四阿哥到底还是摇了摇头:“怪不得皇阿玛不让你跟去呢,你虽是比着从前大有长进,可还远远不够呢。” “不瞒你,我同三阿哥年前就换了一石的弓练着了,眼下十发能有七中,即便如此皇阿玛还是不满意的,即便允我们伴驾也不过是整日在帐中做些收发信件的杂活儿。” “要说能叫皇阿玛满意的唯有咱们大哥,大哥那才叫出征呢,皇阿玛打算叫大哥领一旗的兵马辅助左翼大军,大哥为此还特加急练了火铳,想想就叫人心潮澎湃,不同我似的,去或不去也没甚差别。” 五阿哥一听这个又是失落又是羡慕大阿哥,叹了又叹,也知道先前他的请求是叫四哥为难了。 “唉,我总不能再求了大哥去,大哥整日唬着个脸,好像不大喜欢理会我这样年纪小的。” 四阿哥忍俊不禁,轻拍了下五阿哥的额头:“嘿!说那么多我能是打发你去求大哥的意思吗?不过是想咱们都朝大哥看齐,慢慢磨砺自己,待有那本事了,不消得你开口皇阿玛都不会将你落下。” 见五阿哥捂着头不好意思笑笑,四阿哥轻叹一口气,声儿也放缓了些:“不管去不去的你总也得想想你额娘。”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削尖了脑袋想跟着出征,然光是急行军你怕是就跟得艰难,更别说旁的了,你在外头若是吃苦受累也都是你自个儿求的,埋怨不得,可你额娘呢,整日为你担惊受怕,你可想过她身子能不能经受得住?” “若我额娘不允也不愿我去,我这就求皇阿玛去了,就是挨骂也得先顾着孝敬。” 五阿哥心性纯良,他这年纪不过是多了几分玩儿心,没四阿哥那么稳当,可心是再好不过的了,一听这个顿时愧疚起来,也不再提跟着出去的事儿了。 “是我莽撞了,那四哥去了之后定要时常给我写信回来,说实在的我也怕刀枪无眼,可就是好奇着,也想跟着四哥你一道出去见识见识,去哪咱们兄弟都是一道的,这回忽得将我撇下,我心里难受呢。”, 第739章 似有不妥 四阿哥失笑,忙学着大人的样子揉了揉五阿哥的脸蛋和背:“哎呦,好了好了不难受了,怎么这么大了还跟昭宁似的粘人呢,凡有空我便写信给你好吧?” “听皇阿玛说,这次咱们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想来打准噶尔部也要不了多久的时间,你想我,我也放不下你们,六弟不爱说话总被八阿哥挤兑,七弟腿脚不便又易受人闲话冷眼,我不在,你可得好好护着弟弟们,留你在宫中可不是叫你闲着的。” 五阿哥忙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四哥,我定护好六弟七弟,少叫你操心些,趁着你不在我也好好用功读书去,说不得等你回来,我的学问就超过你了。” “那我可拭目以待了!” 兄弟俩说说笑笑一阵儿,五阿哥虽还是因为不能与四阿哥同去略有些遗憾,但不痛快的劲儿可少了许多,没一会儿六阿哥和七阿哥也来了。 四人一道好好用了膳,也是弟弟们给四哥践行,只盼都快快长大,再有战事兄弟们一道上阵! 玉琭也不少替四阿哥打点,除了吃的用的,玉琭还特叫人给四阿哥打了一个软甲贴身穿上,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阿哥就是再怎么不上战场也得防着暗箭。 凡额娘安排的,四阿哥就无不用心照做的,临走的前一日他没去上书房读书,只好好陪了额娘和弟弟妹妹一整日,昭宁可是个粘人的,知道四哥要走她还老大不乐意,也想着要跟去。 一听不许,她小嘴儿撅得能挂油壶了,便是生气也可爱得很,四阿哥对着小妹心软得一塌糊涂,依着昭宁的意思签了好些“不平等条约”,这才让昭宁见了笑。 因四阿哥年纪大了,实在不能再留在后宫过夜,眼看着时辰不早只能回了阿哥所去,他怕明儿一早没那空闲同额娘说话,临走时还拉着额娘好一阵嘱咐,不外乎是叫额娘好好用膳好好歇息,跟他阿玛嘱咐人的都差不多。 想着爷俩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玉琭颇有些忍俊不禁,心中也十分熨帖,亦好好应了四阿哥的话,好好保重自己不让四阿哥担心。 翌日寅时就整兵待发了,太后娘娘领后宫女眷一道送了御驾,正如四阿哥所担心的,这一早忙忙乎乎,母子俩果然没有私下说话的时间。 且等康熙爷嘱咐罢开始点兵,甫一到时辰大军就直接开拔,半分耽误不得。 女眷们目送御驾渐行渐远,宫中又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这些年康熙爷又是去东北处置沙俄侵犯之事,又是去喀尔喀蒙古,一年里总有几个月不得见,这次再离别到了有几分习惯了,也没觉得太过不舍。 留下来的阿哥公主们照常读书学规矩,后宫女眷们也关起门来各过各的。 当初佟佳氏去世后,康熙爷曾以克妻之说断绝了立后的心思,绝了各家再送女眷入宫的念想,而今除了太后娘娘以外,后宫女眷中僖贵妃虽是身份最高的,但康熙爷对她早无信任,六宫之事便还交由玉琭,惠嫔端嫔协理。 玉琭整日忙着,也就不觉寂寞了,只是偶尔略有些跑神儿,总会想康熙爷和四阿哥走到哪儿了,可曾同准噶尔部交战。 依着康熙爷临走前答应的,该是半个月就往京中去一回信,可玉琭枯等了大半个月,莫说康熙爷的信,连四阿哥的信儿也没能收到,直到六月里了,这才收到四阿哥的信来。 可信中好消息不多。 原是大军才开拔没多久,准噶尔部结束挑衅后,以攻伐仇人喀尔喀为名,率军二万余人,循索约尔济河南下,直接进入内蒙乌珠穆齐沁境内,对乌珠穆沁部额尔德尼贝勒博木布所属四哥佐领的牧民牲畜河财物,肆行杀戮、抢掠。 准噶尔部此举是在朝廷预料之内的,故康熙爷早早派出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率六千蒙古兵驻守上游负责蹑踪侦察准噶尔部的动向,以便左右翼及时更改路线进行包抄,可谁道阿喇尼竟是个沉不住气的,被噶尔丹掳掠行径激动,违令轻战。 阿喇尼偷袭噶尔丹兵营与乌尔会河,结果失利,只得退驻以待大军支援。 大军首战失利,噶尔丹顿时气焰嚣张,猖狂深入,消息传来,上下震惊,康熙爷却十分镇定,当即谋划打算利用噶尔丹骄横浮躁的心态诱敌深入,一举全歼。 噶尔丹是个谨慎的,康熙爷怕亲征声势浩,不能诱敌,便派裕亲王和大阿哥出面,借口大清要同噶尔丹谈判,以稳住敌人。 信就写到这儿,因关乎军机,四阿哥含含糊糊也写得不甚清楚,玉琭连猜带蒙算是将真相猜得大差不差。 可玉琭才不关心军机要务,她关心的可是康熙爷和四阿哥的情况,可关于这些的,四阿哥是一个字都未提,末了只落下一句一切安好。 知子莫若母,四阿哥和康熙爷若一切安好也不至于只这一句话了。 玉琭开始焦虑起来,可她再着急也是无用,况她统理六宫,不仅是管着六宫的事儿,还得起到稳住人心的作用。 不管出了什么事儿,康熙爷和四阿哥定然无性命之忧就是了,玉琭不敢多想,得了这信儿也同后宫女眷们说一声不叫她们担心,担心的只她一个就够了。 然听闻大阿哥去了阵前,要同裕亲王亲自会一会噶尔丹,伊尔根觉罗氏也开始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了。 白日里她得操心着小格格,得侍奉惠嫔,夜里又歇不好,才几日的工夫伊尔根觉罗氏的脸色就眼见着不妥。 因惠嫔时常来永和宫帮衬六宫之事,有时忙起来她一待就是半日,伊尔根觉罗氏请安寻不着人自然也得来永和宫,小格格也有五个月了,知道要粘着额娘,伊尔根觉罗氏便也总带着她来。 昭宁有“妹妹”可玩自然高兴,也不嫌小格格年纪小,总归什么好东西都往人跟前儿捧,玉琭闲暇时就看着两个小朋友,倒也还算难得轻松。, 第740章 圣体有恙 “今儿就忙到这儿吧,暑气上来了总惹得人心烦,再怎么忙也有处置不完的事儿,一会儿咱们一道用了膳你们下午便各去歇着吧,明儿再来也使得。” 玉琭吩咐了一句,惠嫔和端嫔连忙应下,一旁花月莺时几人也连忙上了些冰饮冰果子给主子们用。 玉琭想起伊尔根觉罗氏的身子,怕人还保养着不能用冰,连忙关切一句:“本宫素贪凉,不知你眼下身子如何能不能用冰了?若不成你尽管开口,可别委屈了身子。” 伊尔根觉罗氏忙谢过了,她正不好意思开口,这会子正好叫人给换了去:“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凉的臣妾能用,只是这几日身子稍有些不爽利,便还是暂不用冷食了。” 玉琭笑着应了声,只当伊尔根觉罗氏是来葵水了,并未太上心,到底不是人家正经婆母,关心过头也显得不对劲儿。 用罢了茶水点心,众人说说笑笑一阵儿就等着用午膳了,小格格在偏殿睡了会子,这时辰约莫是要醒,伊尔根觉罗氏告罪一声欲起身瞧一瞧,可谁道她告罪的话还未说完,身子便晃了几晃险些晕倒了去。 殿内众人吓了一跳,玉琭紧忙叫人扶着她去软榻上躺一躺,着太医过来诊脉。 伊尔根觉罗氏并未昏过去,只是乍有些晕罢了,只一躺着缓缓气便觉好了些,不好意思躺着了,几欲起身。 “想来是这两日天热的缘故,臣妾并无大碍,叫娘娘操心了。” “哎呦,好孩子你还是快躺着吧,到底是身子要紧,不能大意。” 玉琭压着伊尔根觉罗氏的肩叫人躺好,她人可是一早就来了,一上午在殿里未曾出去,哪儿来的暑气叫她头晕,瞧人脸色萎靡,多半是累着或是怎的。 想想伊尔根觉罗氏每日都抱着孩子给太后娘娘、惠嫔早晚请安,当真是不容易的,到底不是惠嫔的孩子,说是把儿媳当女儿一般疼,然她也不过是在伊尔根觉罗氏生孩子那几天格外关心了些,这大热天也不见惠嫔免了人的规矩。 玉琭瞥了惠嫔一眼,然惠嫔却毫无察觉,伊尔根觉罗氏都这般了,她十句话里八句都是埋怨伊尔根觉罗氏不会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回头叫大阿哥知道了不知怎么担心。 伊尔根觉罗氏性子软,又是个孝敬的,只逆来顺受着,躺着还不住赔着不是,玉琭险听不下去,好在太医很快就来了,惠嫔这才收了话头。 “不知大福晋身子可有大碍?” 见太医诊罢,玉琭忙问了一句,只见那太医神色轻松,不像是大福晋有恙。 “回众娘娘们话,大福晋身子并无大碍,而是怀了身孕,算算当是有了小两个月了,只胎像稍有些虚弱。” “大福晋才生育不久又再度有孕,当好好保重身体,切勿劳累多思,头三个月还是多躺多歇为益。” 甫一听自己又有了身孕,伊尔根觉罗氏当即就想起大阿哥出征前拉着她不依不舍的样子了,再者先时太医和娘娘们都嘱咐过,为身子考量,最好是叫孩子们的年纪隔开些。 对身子无害的避子方式不少,大阿哥听了也是答应得好好的,可谁道小心着还是有了身孕,伊尔根觉罗氏面子薄,这会子脸上红得都不能见人了,只怕叫娘娘们觉得她不矜持、不大度,只自个儿霸占着大阿哥,一点儿不叫下头的格格们分担。 可这事儿属实怨不得她,是大阿哥不愿叫旁的伺候,还总粘人。 好在都知道伊尔根觉罗氏的为人,没人会在这事儿上挑她的不是,惠嫔更是只顾着高兴,盼着大阿哥能有了儿子做万岁爷的皇长孙,就更说不得伊尔根觉罗氏的不是了。 眼下天儿正热,不是叫伊尔根觉罗氏回去歇的时候,玉琭只管叫伊尔根觉罗氏娘俩在永和宫歇息,另吩咐魏启去给太后娘娘报喜。 虽不知康熙爷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然有这等喜事定是要送信去让人高兴高兴的,至于大阿哥的信自然由惠嫔和伊尔根觉罗氏来写。 至下午,太后娘娘给康熙爷的、惠嫔和伊尔根觉罗氏给大阿哥的、玉琭给康熙爷和四阿哥的信都已然写好包在了一起,着人快马加鞭送去。 康熙爷一行如今在博洛和屯驻扎,距前线只三百里,整饬驿站建立直达战前的通讯,在此掌握军情。 依着原计划,康熙爷不该在此停驻的,他将带领主军驰援左右两翼,三方兵马像是做了个口袋将准噶尔部套牢其间,奈何事与愿违,康熙爷刚出北古口,也就是才亲征的第十日他就病了。 许是因为京中的天气和这儿的迥然不同,热一日又冷一日,康熙爷得了风寒。 本只是头昏咳嗽,略有些发热,康熙爷也没多在意,头战就吃了败仗他心里也着急上火,故瞒着病情一味坚持,还想着身子一贯妥帖,怎也不至于得了风寒就受不住了。 可连日的疾驰、劳累,风寒愈演愈烈,康熙爷真就有些撑不住了,能坚持到到博洛和屯已然不容易,同前线通讯的路线甫一建立好,左右翼的战报纷沓而至,康熙爷带病处置,才不过熬到夜半便高烧不止几欲晕厥。 诸大人、侍卫们都惶恐不安,一再合词恳请圣驾回銮,康熙爷执意不肯,只略放下些军务,将与前线通讯一事暂交给太子和三阿哥,四阿哥则负责整理折子和御前人等往来。 皇阿玛都这般了,兄弟们再有矛盾和成见也都暂时撇开了去,只好好帮衬着皇阿玛,见太子和三阿哥往来忙碌,四阿哥干脆揽了侍疾的活儿,直接抱着铺盖在御帐中安顿了下来。 皇阿玛睡着他便处置帐中事务,皇阿玛醒着他便伺候用药用膳,先前那信也是皇阿玛特意嘱咐,他小心写给额娘的,只字不提皇阿玛的情况,只怕额娘担心。 然虽是信上瞒着,可她额娘多聪明,便是不说也多半知道了些什么,后又来了信,信上也不多问,反倒是又叫人给他们捎了好些吃的用的,默默关心着。, 第741章 小心侍奉 而今信又来了,四阿哥没拆开,只捏了捏看是好厚一沓子,颇有些担心是不是额娘也哪里不好,趁着皇阿玛醒来,他忙禀了宫中来信。 康熙爷病中自然更思念玉琭,闻言一口将药饮尽,依靠着迎枕坐起来,叫四阿哥拆了信先将他额娘的挑出来给他看。 一瞧,康熙爷顿时眉头松了松,说话也难得有了些笑意:“宫里和你额娘都安稳,近来还添了桩喜事,是你皇嫂又有了身孕,两个多月了,回头将信给大阿哥递去,叫他也高兴高兴。” 四阿哥连忙应下:“大哥真是好福气的,待一会儿二哥来,儿臣便将皇嫂的信托他命人送去。“ “也不知裕亲王和大哥如今同那噶尔丹如何周旋的,这几日收着的信儿俱是左右翼来问何时动身开打的,攒了好厚一摞子,别说您,就是儿臣整日看着也心头不稳,只盼着裕亲王和大哥早些给了准信儿来,只要准噶尔部能顺利入套,您的病定也能好大半去。” 康熙爷笑笑:“可不是,朕岂能是小小风寒就能打倒的,不过是心病作祟,气那阿喇尼坏事罢了,若这就回銮定然士气大减,外蒙各部又人心不稳,总之朕在,这势头就不会更坏。” 才说罢,康熙爷便一阵剧烈咳嗽,说是心病,可到底还是身子不妥,且不说因为先前悲痛过度伤了底子,这二年康熙爷也难得有闲下来的时候,再好的身子也受不住整日的操劳。 四阿哥连忙给康熙爷顺背,接过梁九功递来的热茶给他皇阿玛润嗓子,扶着人躺好,四阿哥告罪一声用手贴在康熙爷的额头上试温,早起才降下些温度,这会子又烧了起来。 “皇阿玛您好好睡会子吧,正好眼下也没甚要紧的事儿,就等着太子二哥和三哥回来了。” 四阿哥劝了一句,康熙爷本想起身处置学政务军务的,奈何烧得狠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只得应了一声儿合上眼睛,他听四阿哥放轻了声音窸窸簌簌收拾着信件,康熙爷抬手没叫四阿哥将玉琭的信收回去。 “你额娘的信就留下吧,朕刚刚只是搭眼儿瞧了瞧,没细看。” 四阿哥知道阿玛这是想额娘了,又没法在信上直言,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当作额娘还陪在他身边。 “嗳,那儿臣将信折好放在您枕边,等您起身了再看吧。” 康熙爷睁开眼睛看着四阿哥动作,见玉琭的信搁在枕边后还抬手压了下子,这才放心了似的休息,叫四阿哥也趁机歇一歇。 四阿哥应了却没着急走,只看着他阿玛睡着了,这才起身。 今年天气怪了些,都七月的天了还忽冷忽热的,今儿下了雨又添了几分阴湿,帐子不如房屋更保暖,念着皇阿玛发烧最是怕冷,他且吩咐了苏培盛去拿些碳来,给帐中点了炭盆,待温度上来了些,又轻轻碰了碰他阿玛的手心,见没再一个劲儿的冒冷汗了才算放心。 说是能趁着皇阿玛睡他也歇着,然白日里时不时的有大臣求见,他得替皇阿玛接待着,听了诸位大人的来意,哪有甚工夫补交,至多坐在椅上眯会子罢了。 午膳草草用了,四阿哥正欲靠在软榻上小睡会子,谁道刚漱了口便听见里头隐隐传来皇阿玛的咳嗽声,四阿哥紧忙进去伺候,又是好一阵忙碌。 且看着皇阿玛的身子没有转好的样子,四阿哥也心急,也想求皇阿玛回銮,然眼下战况不明,皇阿玛断不肯走,说了也是白说。 也就只能盼大阿哥快些传消息来了。 “皇阿玛用些粥饭吧,儿臣还叫人做了清水皇菜和烩豆腐,虽清淡但还算可口,您一上午只用了几盏茶,再怎得没胃口不吃也不妥。” 康熙爷咽了咽干痛的喉咙,勉强点了头,梁九功传了膳来,即便是清粥小菜,膳房的也不敢不用心,也是当得气色香味俱全这几个字的。 只是康熙爷鼻塞咽痛,全然尝不出味道来,不过是看在四阿哥孝心的份儿上才勉强吃了几筷子,小小一碗粥也不过用了一半,再多的康熙爷就吃不下了。 不过好在是吃下去了些,康熙爷也暂恢复了些精神,便问起一早领命出去的太子了。 “保成还未回来吗?” 虽说是叫太子负责前线和此后方的通信,可太子是什么人,必不会叫他亲自来往送信,前线和博洛和屯中间还有一驿站,用作军令、信件中转,约莫有八十里远,也是个紧要的地方,须得有位高些的人坐镇。 三阿哥已然在驿站中守了半个多月了,今儿便是叫太子过去瞧瞧,快马加鞭一来一回也用不得半日,太子又是天不亮就走了,而今下午了都还未归,可叫人担心。 四阿哥捧着痰盂侍奉阿玛漱口:“刚您用膳的时候儿子打发人去问了,为二哥探路的一行几位刚刚到,二哥的车架就在后头,想来很快就回来了。” 康熙爷抓住四阿哥口中“探路”“车架”两个词不由皱眉,心道太子好大的阵仗,不过是去距此地八十里的驿站罢了,还需得人来回探路,主军就驻扎在附近,太子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说地方又不远,还需得驾车? 惹得他在这儿好等! 若他今儿早上没糊涂,当是告诉太子要骑马快去快回吧? “这样近的路,保成怎还着人驾车去?” 四阿哥讪讪一笑,他哪儿知道太子怎么想的,总归皇阿玛一病可是显着他了,好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不过这些话他不好说,皇阿玛到底病着就莫叫他不痛快了。 “许是因为今儿下了些雨吧,这天气反复无常,料想下头人也怕二哥冒雨疾驰病了。” 康熙爷没应声,四阿哥也不知皇阿玛接受没接受他这说话,只瞧着眉间还微微蹙着,到底是不大高兴的。 四阿哥默默立在一旁,尽力不开口去触了皇阿玛的霉头,只静等这太子前来,算算,也不过是再等两三刻钟罢了。, 第742章 大言不惭 可谁道这一等就没个头了,康熙爷等得心火直冒,眼看着又颇有些气力不济还不见太子,康熙爷只得再吩咐梁九功打听打听。 这一打听不打紧,太子竟早就回来了,只是没来御前而已,连叫人知会一声儿也不曾。 “还不快叫呢混账来!朕叫他出去办什么差呢,他全忘了不是,前呼后拥只当自己出去游玩了!” 康熙爷愤而摔盏,说罢又带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奴才们吓得当即跪了一地,唯有四阿哥敢上前小心翼翼赔罪。 “都是儿臣不好,儿臣当时打听出探路的人回来,就该给他们留了话请二哥来的,还请皇阿玛责罚,您保重身子要紧,太医几次来诊脉都说万不能叫您再动气了。” 康熙爷岂能不动气! 保成这么大个人了,又身为储君,本就该在这关头多站出来承担些,可偏保成这时候了还同大阿哥攀比。 自他封大阿哥为副将跟随裕亲王带兵稳住准噶尔部后,他便看出保成的不满了。 且不说储君确不好到阵前去,论本事保成也没保清更胆大心细,身手亦没保清更好,康熙爷自然不能屈才,反而派了保成去,更何况太子身份高,若叫他带兵跟随裕亲王,下头的人到底是听太子的还是听裕亲王的,关键时刻必少不得乱子。 既去不得阵前,康熙爷也没叫保成闲着,然保成全然不懂阵前无小事的道理,总觉叫他管这军令书信往来是大材小用了,他跟前儿能人多,多得是帮衬着做事的人,且看三阿哥和四阿哥每日忙得连睡觉的工夫都快没了,保成却落得一身清闲。 康熙爷病着,见保成还算安稳也就懒得理会,今儿好不容易指使这尊“佛”动一动,且不说事儿办得如何,回来了连复命也不知,真不知保成眼中还有没有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了。 如今他这天子才不过是病了,太子就敢如此不敬,若他快死了,太子怕不是拍手称快,就等着登基了! 康熙爷越想越恼,也不知是烧的还是气的,康熙爷脸色通红,攥着衣襟伏在榻沿儿上巨咳几声,竟咳出一口血来。 这可把四阿哥给吓坏了,连忙又叫太医过来,他又是给皇阿玛顺背又连连陪着不是,要知道皇阿玛这样生气,他定替太子好好粉饰些个了,谁知道太子行径过火成这样。 幸好太医为了方便伺候,就在御帐外叫人搭了一小帐简单安置了下来,得信儿跑来不过几息的工夫。 紧忙为万岁爷诊脉、施针,康熙爷这才稳当了些,幸而问题不大,只是气急攻心所致。 康熙爷这儿一乱,太子便是不想来也来了,回来也不知请安,过来关心关心他皇阿玛的身子,这会子倒是知道急了,人还未跑到康熙爷跟前儿脸上便先挂了一串子泪,跪在康熙爷跟前儿好一副孝子的样子。 “皇阿玛恕儿臣忙碌未能在您跟前儿伺候着,您身子怎么样了?不是今儿早还好好的。” 不等康熙爷回,太子紧接着又朝一旁的四阿哥发难开了:“四弟你是怎么伺候的皇阿玛!明明一早皇阿玛病情还略有好转,怎这会子又吐了血,兄弟们个个都忙,唯你闲着,当初是你口口声声说能伺候好皇阿玛兄弟们这才放心托付于你。” “你、、、、、你怎这样不经心,你回吧!这儿不必你伺候了!” 太子好一副痛心疾首、恨其不争的模样,黑的都叫他说成白的了,若非四阿哥养气工夫好,非得跳起来撕烂太子的嘴不可,刚还愧疚没替太子粉饰些呢,这会子什么愧疚的信都没了,干脆叫皇阿玛就这么厌了太子最好! 还甚唯他闲着,太子竟也有脸! “既是没能伺候好,那弟弟我更是不该就这样走了,二哥日理万机,怎敢叫您为这般小事再劳心劳力。” 太子岂能不知四阿哥讥讽他呢,他也知道自己近来确总沉不下心来,做什么都不痛快,训斥四阿哥两句也有些心虚,可一想自己是四阿哥的兄长,是大清的太子,便立即理直气壮起来。 四阿哥都将皇阿玛伺候得吐了血,他怎就训斥不得了。 “你、、、、” 太子正欲再说两句重话,康熙爷忽得出声吩咐人伺候茶水来,太子欲再表现些个来着,可站起身来却茫然了,只定定看着四阿哥熟练倒了茶,扶着皇阿玛起身吃用,还细致地在皇阿玛下巴底下垫了个帕子,以防浸湿衣领。 四阿哥不用言语反驳,这熟练的动作也是打了太子的脸的。 太子倏的羞恼起来,他不知为什么近来做什么什么不顺,而今连一贯向着他的四弟也跟他唱反调了,不过是侍疾罢了,谁还不会,还装模作样在他跟前儿显摆! 呵呵,四弟到底是长大了,又凭着这侍疾的本事做了皇后的儿子,心也大了的! 无人知道太子怎么想的,唯瞧见他气得通红的眼睛,可谁又知道他在气什么呢,康熙爷瞥了太子一眼,只当他是急的,刚刚那一串子泪可唬人,康熙爷没将太子想得太坏,只当他太过急切了。 带用了茶缓了口气,康熙爷便替四阿哥声张了去。 “朕枯等你半日,等不来你回禀一声,吐了血倒是瞧见你大呼小叫了,你莫说你四弟的不是,若无他这些日子侍奉,朕怕是就等不来你了!”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为了这不吉利的话,帐中奴才们又跪了一片,太子也跪下了,眼眶又隐隐泛泪。 “儿臣给皇阿玛赔罪,还请皇阿玛息怒,儿臣不是不想来给您禀了,只是回的路上来了一阵急雨,儿臣着急回来淋得浑身透湿,泥泞不堪,属实不好来御前。” “便着急叫下头人送些水来容儿臣梳洗更衣一番,免得再过了寒气给您,谁道这便耽误了,惹您好等,以后儿臣再不敢了,说什么都得先来您这儿禀了事儿才回去拾掇。” 太子认错态度极佳,康熙爷也不愿再拿身子开玩笑了,便也没再深究,只问了前头的消息。, 第743章 骨头难啃 第743章 骨头难啃 太子就算对他皇阿玛的安排再不满,要紧的事儿还是不敢马虎,闻言当即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其上正是大阿哥传来的消息。 康熙爷核对了蜡封和印记,见未有被人拆开的迹象,这便三两下打开,细看了上头的情报。 先前康熙爷命裕亲王和大阿哥带大军出发后,曾担心噶尔丹闻讯潜逃,七日内连发三道旨意,指示裕亲王和大阿哥“往复遣使羁之”,也就是派使者先稳住噶尔丹,什么条件都可先谈着,以免噶尔丹见势不妙逃之夭夭,若错过这次围剿,且不知下次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裕亲王和大阿哥无不遵命的,甚至是大阿哥亲自带了小股兵马前往试图与噶尔丹交涉,然康熙爷到底是高看了噶尔丹。 噶尔丹因首战得胜,早就忘乎所以,公然闯入汛界,又朝朝廷索要起土谢图汗与哲卜尊丹巴,非要将喀尔喀草原这两位主事的赶尽杀绝不可,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 当他得知除了左右翼,朝廷还调动集结了大批军队前往后,亦无畏惧,当日就引兵内进,屯兵于西巴尔台,伺候逐步南下,抢先占据乌兰布通峰,距同日到达土力埂河的大阿哥一行仅三十里。 噶尔丹依仗有利地形,反客为主,寻觅山林深处,寻险地结营,并令西藏喇嘛济隆胡图克图为他和整个准噶尔部祭旗诵经,鼓舞士气。 之后噶尔丹又命人在山岗布阵,用从各部抢来的骆驼万千头构筑工事,先缚骆驼四足,使之卧于地上,背上再垒上箱垛,盖上浸水的毛毡,一排一排如同栅栏般隐蔽在山林之中,士兵于缝隙中注矢、发枪、兼施钩矛,攻守两利。 大阿哥着人刺探了一圈儿,听人细细道了准噶尔部的布防顿觉牙痒痒得厉害,这骨头可难啃了。 他不过带兵一百多,断不是准噶尔部的对手,便也按捺下来等着裕亲王驰援,打算细细构筑工事,于五日后,也就是八月初一的黎明,各队按序向乌兰布通峰进发。 康熙爷看罢,亦觉出棘手来。 虽大军同准噶尔部只相隔三十里,然中间却隔着一条长河,大军若想攻到乌兰布通峰上同准噶尔部兵刃相接,大军还需得渡河,更何况这几日天公不作美,下雨惹得河水浑浊,河床松软,待过了河将士们的气力心劲儿已然去了一半,这仗还怎么打? 准噶尔部居高临下,且在山林隐蔽,我军面临泥淖,隔河仰攻,定然暴露无遗。 康熙爷捏了捏眉心,连日来的高烧叫他有些难以思考,依着他的意思,既天公不作美便等天公作美的时候,仅凭着大军围山,也能将准噶尔部折腾得不轻。 准噶尔部虽依靠山林,便是没有粮草,坚持一两个月也不算难,然一到九月里十月里就该冷了,准噶尔部无补给,日子怎么着也不会过得舒坦。 可现下再做打算已然来不及了,八月初一,明一早便就是八月初一了,哪里还有时间再召人坐下来商议,就是连送信的工夫也来不及了。 再者具体战况如何,裕亲王河左右翼众将军大人们也比他要清楚得多,康熙爷思来想去,到底没有妄下命令,只遣人捎了口谕,让诸位将领、大人们务必遇事冷静,莫再受了噶尔丹的挑衅,随意发兵进攻。 处置罢这事儿,康熙爷也不叫太子多留了,继续盯着些消息往来,他强撑着病体起身处置堆积如山的政务军务,越是看前方的消息越是心事重重,夜里也无甚睡意。 枯躺了一夜,着四阿哥伺候茶水、更衣数次,康熙爷看着四阿哥熬红的眼睛都忍不住愧疚了,他当即勒令四阿哥回去歇息,下午再来。 四阿哥不放心,岂能就这么回去歇息,直听得他皇阿玛保证也小睡一阵,不再理政务军务,四阿哥这才稍安心了些,带着苏培盛和陈福去了自己的帐中。 “阿哥,您泡个脚奴才给您捏捏松快些个再睡吧,夜里您鲜有坐下来的时候,奴才看着都心疼、、、、” 苏培盛先请陈福伺候着阿哥爷更衣,自个儿去打了热水来,可他才捧着热水回来,话还未说外便被陈福给捂了嘴。 陈福给苏培盛指了指榻,苏培盛一抬头便瞧见他们阿哥爷半边身子还挂在外头便趴在榻上睡着了,闷闷的鼾声起伏,声儿不算大,但足听出其中的疲累来。 如此也就不好给大阿哥泡脚了,两个人轻巧上前,一个搬肩一个抬腿叫四阿哥躺好了去,解衣除袜擦脸擦手不免又挪动几次,四阿哥全然不知,只睡得更沉了。 主子忙碌做奴才的只会更忙,陈福年纪长些还算撑得住,苏培盛年纪略比他小些,早也是累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的程度了。 陈福催着苏培盛在矮榻上歇歇,一个人睡一个时辰,今儿一天也不至于熬不下来。 至午间,四阿哥勉强睡醒,因心中惦记着他皇阿玛的身子都没敢睡饱,将自个儿收拾利索便又去了御帐。 一进去,四阿哥将直将康熙爷逮个正着,这人说是上午歇着,好好养养身子,可实际上四阿哥一走康熙爷就披衣起身,坐在案前处置堆积的政务军务去了,梁九功怎么劝都不成。 只要康熙爷不说四阿哥自然不知道他皇阿玛是几时起来的,四阿哥也不问,进来之后面上就含着些愠怒看着康熙爷,小脸一绷别提有多像玉琭了。 也就四阿哥敢在康熙爷跟前儿摆脸子。 康熙爷莫名心虚,不打自招般急急急急解释了一句:“朕整日躺在榻上,躺得骨头都松了,便想着起来活动些个,也不过是刚起来坐在案前没多久。” 只一解释康熙爷便后悔了,四阿哥多精明,多解释这一句同坦白也没甚区别了。 果然,四阿哥没信,径直走向康熙爷榻前,双手往被窝里一伸,里头冷飕飕还带着潮,定然是一上午都不曾躺过。, 第744章 移驾热河 第744章 移驾热河 这天气又潮又凉,他皇阿玛又病着,时而发烧厉害了连被子都捂不热,故每日一早一晚必叫人将被子架在炭盆上烤一烤才干燥舒适,四阿哥都在御前伺候两个月了,他皇阿玛是冷是热是舒适还是不适他一看便知。 四阿哥知道了康熙爷撒谎,可为着孝道仍一言不发,免得叫老父亲失了颜面,然康熙爷对着四阿哥的眼神儿已然不好意思极了,只得又替自己解释一句。 “倒也不是刚起,不过朕也没勉强自个儿就是了。” 四阿哥不再看康熙爷,只抱起榻上的被褥亲自烘了烘:“到底勉强没勉强只有皇阿玛您自己知道,总归儿臣说话素不管用,有些话还得叫额娘来说您才能听进去些。” 四阿哥面上无甚表情,可心里还是有些气的,倒不是气皇阿玛不听话,他只气这湿漉漉的鬼天气不见转晴,气自己没本事替皇阿玛更分担些,以至于皇阿玛病着还得处置政务军务。 他要是有大哥那样的本事就好了,即便不能代替皇阿玛去阵前,也能在皇阿玛跟前儿,替皇阿玛处置些个紧要的事务。 这本该是太子该做的,可太子确无太子的样子,整日就知道同兄弟们掐尖吃醋,下头稍有不对便动辄打骂,前几日听说夜半太子帐中还抬出一个十多岁的宫女,也不知是被打死的还是被折磨死的,用破席子一卷便扔了出去。 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可他不信皇阿玛半分没听说过,然皇阿玛仍对太子十分纵容,四阿哥心中既困惑又隐隐愤怒,这样的储君得了皇位之后真的能一心为国吗? 若叫他登基只怕头一件事便是排除异己,从前太子多宽厚的一个人,四阿哥如今还记得太子二哥是怎么拉着他一道追逐玩乐的,可自从他做了皇额娘的儿子,太子的脾气越发古怪,待人也刻薄了许多。 他心情好的兄弟们就好,他若不好,便也不想兄弟们好过。 这就想得远了,四阿哥只觉手上一轻这才回了神儿,康熙爷正立在他跟前儿帮他一道烘着被褥。 奴才们尽数而出,四下无人,康熙爷话也放软了些:“孩子大了,都晓得捏你阿玛的软肋了,阿玛给你赔不是,你莫生闷气了,近来确叫你辛苦了,爷也不是真不在意自己的身子,确是躺不下去了。” “战事瞬息万变,而爷只能整日困囿在这一方营帐中,这与在京中有何不同?实乃违背爷的初衷。” 多好的阿玛啊,便是身为天子在孩子面前也甚架子,做错了还知道认错,可做儿子的是如何对阿玛的? 他自认问心无愧,可旁的阿哥们呢,他只想想就替皇阿玛心酸,更何况皇阿玛又那样疼爱太子,太子可曾对得起皇阿玛对他的纵容疼爱? “阿玛,你快快好起来吧,儿子不用您赔不是,儿子是气自己没本事,这时候没法替您分忧,这长大也难了。” 四阿哥鼻酸得厉害,是气自己对时局的无能为力,也不满自己无论做得多好都比不上太子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是气馁和不甘交织着。 他想,大抵太子也是这样看他的,谁都想得到皇阿玛更多的关注和疼爱,不患寡而患不均,兄弟们之间和睦就怪了。 这折子是彻底看不下去了,见四阿哥自责落泪,康熙爷也忽地察觉自己的勉强也是对不起四阿哥的付出,只怕这孩子再难过,康熙爷紧忙躺了回去,也不任性了。 四阿哥早不肯在人前哭,而今落了泪顿觉十分没面子,便打趣他阿玛缓解尴尬:“早知这招有用,儿子定天天哭给您看的。” 康熙爷忍不住笑,四阿哥低头嘴角亦抿着羞赧的笑意,父子俩这一笑,自责少了些,亲近也多了些。 许是听见了四阿哥心底的埋怨,天气还真改了先前的阴冷,不过仍旧是要折磨人的,骤热燥热起来,竟还不如冷些叫人舒坦。 康熙爷的病本就严重,天气一变病情更随之恶化,几日下来,康熙爷仍是发烧不止,后吃什么吐什么,还将嗓子给咳出了血。 四阿哥和下头一众大人侍从见状再不能容康熙爷在此地坚持,跪请康熙爷回銮,康熙爷自然也感觉此地寒热无常,难以调摄,为了安稳人心不得不答应下来。 不过此地仍需有人坐镇,康熙爷看着跟前的阿哥和一众内大臣,犹豫再三还是将恭亲王叫到了跟前。 “朕来此地,本欲克期剿灭噶尔丹,今以朕躬抱疾,实难支撑,不获亲灭此贼,甚为可恨,若再有交战,便命皇兄和大阿哥全权做主,不必再来信问朕,以免延误战机。” 除此以外,康熙爷亦调兵马给恭亲王,叫他也尽听裕亲王这抚远大将军调用。 不待恭亲王送康熙爷,康熙爷直接叫恭亲王领命带兵而去了,余下便是商议何时回銮,实在不必劳烦恭亲王还陪着。 康熙爷的身子已然经受不住长途跋涉,幸而离此地五六十里便是热河行宫,四阿哥便同太子、三阿哥和众大人商议,先移驾热河行宫,待皇阿玛身子见好再做打算。 眼下只有这一个好法子,众人无不应的,入夜前商议妥当,翌日黎明便动了身,一路上走走停停总算是赶在入夜前到了热河行宫。 此地早有人提前过来知会准备着了,万事俱备,只叫人抬着康熙爷入住便是,康熙爷一路烧得昏昏沉沉,偶然不甚清明醒来仍不忘拉着四阿哥问前头消息。 四阿哥凡知道便细细同皇阿玛禀报,即便皇阿玛意识不清,已然不知能不能听得进去了。 好在住进热河行宫,吃穿住行都比先前好了太多,太医细细给万岁爷诊治,约莫三五日的工夫康熙爷精神就好了些,虽发烧还时有反复,但并非高烧,康熙爷还算能受得住。 如今处置起政务军务自然不会勉强,康熙爷先是叫来阿哥们到跟前儿询问功课,问罢再问起前头的战况。, 第745章 大军惨胜 第745章 大军惨胜 许是大战焦灼,前头已然四五日不曾来信了。 太子同三阿哥正负责这个,太子近来懈怠还未从贫瘠的脑中搜集出什么可说的消息,三阿哥可再清楚不过了,也是懊恼先前自己不分轻重只顾着忙碌,没能趁皇阿玛病好好在跟前儿表现着,即得了机会,他自然要抢着答。 “回皇阿玛,前头已是好几日不曾来信了,最近的一回还是恭亲王着人送来的,说是已然带兵同抚远大将军和大哥汇合了。” 康熙爷略感不安,忙问:“那可曾着人送信过去问问?若是快,五日的工夫都能决出高下胜负来了。” 阿哥们岂能想不到,自然也心头发沉,然不待康熙爷再吩咐人过去瞧瞧,外头忽得有人高声来报。 梁九功接了信速速进来,还未站定面上便露了些喜意:“万岁爷,抚远大将军的信来了。” “快快呈上!” 康熙爷接过飞快打开了信,阿哥们个个好奇又不敢贸然上前,只个个微微朝他们皇阿玛的方向倾探头,着急好奇俱不遮掩。 康熙爷一目十行看罢,心里顿有了底,拍桌叫好,将信递给最近的四阿哥叫他们传阅。 “你们大哥可是立了大功,该当重赏!” 三阿哥耐不住急切,挤在四阿哥身边同他一起看的,二人看罢也立即面露喜色,大呼大阿哥神勇。 “大哥果真是咱们大清的巴图鲁,我们兄弟一众都当以大哥为楷模!” 太子心中颇为不屑,心中又好奇,不等三阿哥和四阿哥将最后半页看完他便伸手抽走信区,伴着跟前儿人的连连夸赞的话看完了信,这一看,险掩不住面上憎恶扭曲的神色。 信上细说了开战这几日的用兵之事,刚开始时,地形条件对我军十分不利,噶尔丹居高临下,我军则隔河而攻。 裕亲王先是着左右翼试探进攻,奈何为河崖烂泥所阻,那河床湿泥软烂,只渡河便有伤亡,更别提渡河时暴露无遗,准噶尔部随意放箭便能命中,无法,左右翼只得退回原处,再等命令。 未能占据天时地利叫众将军、王大臣们略有些心烦意乱,只得再细细商议寻出以突破口来,大阿哥不是能坐得住的人,认为再商议不过是纸上谈兵,就如渡河一事当初便定得十分轻易,谁道看似不深的河也能吃人。 上头将领动动嘴皮子,而下头人确付出的是实打实的命,趁夜,大阿哥干脆带着哈哈珠子和十多名亲兵,统共不过二十个人,掩藏踪迹悄悄渡河,临着准噶尔部的驼阵细细勘探了一圈儿。 虽当时也有趁机潜入敌营暗杀噶尔丹的心思,但大阿哥在战场上并非莽夫,他心细如发,发觉噶尔丹的防备并非看着这般俗陋,便只细细在外围勘探一圈儿,画了舆图,天亮前又回了营中。 此时裕亲王找大阿哥险没找疯,大阿哥凭空不见了,他不必想就知道大阿哥定然是带人渡河上山去了。 如此冒险行径也不同人商量一声,万一大阿哥被准噶尔部的人活捉,这仗当真就不必再打了,直接给万岁爷递信儿,看看怎么割地赔款换回大阿哥吧,只要能换回大阿哥,这结果就还算好的,可若是大阿哥身死,这可叫他如何给康熙爷交代? 若大阿哥再不回来,裕亲王便直接发兵强攻了,幸而见大阿哥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裕亲王松了口气当即便训斥了大阿哥,大阿哥也知自己莽撞,然这趟收获颇丰,他当即将画了驼阵的舆图给了裕亲王,可堵得人再无话可说,只瞪了他几眼,一再告诫了这才作罢。 大阿哥这趟确实做的极好,大军得了驼阵舆图便知道准噶尔部哪个地方布防森严哪个地方又相对薄弱了。 既不能叫步军白白填了命去,裕亲王便派火器营上前,在岸边架设红衣大炮,一早就朝驼阵布防薄弱之地强轰,炮火齐发,声震天地,伴着此声,看着此利器摧枯拉朽的威力,士气似也有所提升。 准噶尔部也曾动用大炮回击,然想来山中不宜架炮,那沙俄也不会真将好东西给了准噶尔部,不过是给了些破铜烂铁罢了,很快对面的大炮就罢了工。 这大炮一直轰了四个时辰,于黄昏时才颇驼城,将敌营一分为二,此时不冲更待何时,中军即刻给左右翼发号施令,三军从三个方向乘势进攻,直将噶尔丹及亲随逼至山顶。 信上便止于此,俨然是大获全胜,彻底剿灭准噶尔部的前兆了,康熙爷自然欣喜非常,连道先前的准备没有白费,他的苦熬也没有白费。 不过只要大获全胜的消息一日不传来就不能彻底放松,康熙爷深知战场上瞬息万变,历史上临了反败为胜的例子也数不胜数,有道是骄兵必败,眼下还不是骄傲的时候。 康熙爷即刻修书一封给裕亲王,上头丝毫不掩赞许,然不等回信送去,又一战前的消息快马加鞭送来。 康熙爷只当是裕亲王一众活捉了噶尔丹,欢欢喜喜再打开信去看,谁道上头消息给人当头一棒。 佟国纲中鸟枪毙命,前锋参领骁将格斯泰及前锋统领迈图先后阵亡,大臣而下以至军士,阵亡者甚众,单单围剿一日便损失将领军士八千余人,诸王大臣中除佟国纲以外,亦有三位身亡,五位重伤,大阿哥亦负伤,好在只是伤了手臂,暂无大碍。 这哪里是大获全胜,这是惨胜啊。 康熙爷顿时口中苦涩,撕去先前那封欢喜得快要溢出来的信,又着四阿哥伺候笔墨,悬笔久久不能落下。 前些时日还同他坐在一起商议军事的大人,谁道说死就死了,康熙爷看着信上短短的几句,看着信上熟悉的名字,他深知战争的残酷,可战争的结局永远比想象中的更叫人难以接受。 然他时天子,若计较一条命两条命的得失,他也不会御驾亲征,亲自犯险了。 康熙爷很快收拾了情绪,略一沉吟便飞快写了回信。, 第746章 不顾大局 信上直言自己知此战告捷不胜欣悦,然诸王大臣、将军士卒死伤者甚多,他甚担心军中滋长怯战麻痹情绪,使得征剿半途而废,遂降谕务必有始有终,勿留余孽,不然此后何以穷其根株,平其余党? 康熙爷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满人入关的时间太久了,打仗时虽诸王大臣不会龟缩在将士们身后,然他们肌肤之下流淌的早已不是无畏好斗的热血,安逸太久便滋生胆怯,一旦诸王大臣心生退意,就更不要提下头的将士们了。 康熙爷反应迅速,看事敏锐,可他在热河行宫养病,对前方战事到底还是鞭长莫及。 四日后再得回信,裕亲王福全不待谕旨,竟以“使我将士暂息”为名,放缓对乌兰布通山的围攻,翌日又接受噶尔丹所派西藏喇嘛济隆胡土克图所提“休征罢战”的要求,下令各路一律停止攻击。 不仅如此,裕亲王还在与济隆胡土克图会谈时直接答复说:“允汝之请求,当各发印文一道,与各路领军诸王大臣,汝执此印文,无论遇各路军兵,皆不击也。” 也就是说,裕亲王直接给噶尔丹开了通行证,还立马通知各路,送此令给康亲王、土谢图汗、达尔汉亲王、内大臣苏尔达,都统额黑讷,副都统马齐等人。 裕亲王发此令后,军中也并非都是一味听令的庸才,苏尔达更听令于康熙爷,此信便是他亲自连夜递过来的。 “混账东西!朕还特嘱咐福全务必将噶尔丹拿下,眼看胜利在望他竟出这样的昏招,真当该罚,此时失机,他可曾想过此举能不能对得住牺牲的那么多朝中肱骨和我八旗将士们!” 康熙爷拍案怒斥,属实想不通裕亲王此举的目的,他甚至怀疑裕亲王收了噶尔丹的好处这才如此不顾大局。 殿内阿哥和奴才们又跪了一片,心头也跟着不解愤怒,然他们并不知外头情况便也不好插嘴说什么。 苏尔达是知道内情的,他恨恨叹了一声,亦不掩对此局面的无奈失望。 “回万岁爷,臣无心向着谁,只能说此令实乃大将军无奈之举,自佟国纲大人牺牲后,索额图与佟国维的关系日渐尖锐紧张,整个右翼已然割裂成两派,将士们手中的刀剑火铳不是对着敌人转而对着自己人了。” “二人的矛盾无法掉和,继而连诸王大臣之间也渐渐分为两派,领兵的无心打仗只想着内斗,下头的将士们又如何专注于应敌,故此时和谈与否怕是都无法再彻底清剿准噶尔部,大将军便同臣等商议,不如接受噶尔丹的求和,签订誓约,想来亦能保几年的安稳。” 康熙爷只知佟国纲牺牲,还不知这其中有些蹊跷,细问了苏尔达才知,当日发兵索额图和佟国纲率右翼作为先锋冲击驼阵,佟国维则领后军作为增援紧跟其后,中间也不过是差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然就是这一个多时辰,佟国维再见兄长时佟国纲已然没了气,不仅如此,他身边的亲兵也尽数战死,一细瞧,包括佟国纲在内的八十多余人都是背部中枪。 佟国纲的背后除了增援还能有什么敌人? 佟国维想不通,自然只能将怀疑的目光放在索额图身上,怀疑索额图时趁乱清除异己,偏索额图毫发无伤,直叫人怀疑更甚,只一休兵佟国维便当众质问索额图。 索额图矢口否认,还直言一上山他同佟国纲便兵分两路了,他并不知佟国纲遭遇了什么,此时还有人站出来作证,佟国维自然不信,他兄长和亲随都死了只余些零散的大头兵,自然没人站出来反驳索额图的话,更没法证明索额图说的是对是错。 更何况二人当初即便是分兵,负责的也不过是东面一面,若佟国纲一众真遭遇了准噶尔部的伏击,索额图一众不至于半分声响也听不见。 依着规矩,一翼分兵,为保证消息互通以免浪费兵力,隔半个时辰便要派人各去确定对方位置,可索额图非但没有依规矩行事,直至增援前来也半分部过问佟国纲一众的下落,怎么看怎么嫌疑甚重。 当然,战场上瞬息万变,佟国纲一行也不是没有可能被准噶尔部伏击,可谁又能证明呢,佟国维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兄长离世,自是要寻个发泄的口子才好。 感情上都能对佟国维报之以同情,可眼下是什么时候,既上了战场便是要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此时更该是弃私仇而全大义,都是诸王大臣,都是朝廷巩固,竟还在这时候泄私愤,拉帮结派,康熙爷断不能接受。 康熙爷顾不上再发谕旨训斥,当即命苏尔达、科尔沁亲王沙律与其子班第等率科尔沁、盛京乌喇联军追击噶尔丹,务必不能再将他放归山林逃之夭夭。 下达此令看着大军又开拔,康熙爷这才又连发数道口谕训斥裕亲王和索额图、佟国维等一众诸王大臣。 几番折腾下来,康熙爷又被火气顶了心,当即又心口绞痛咳喘不休,阿哥们连忙围了上前,三阿哥给皇阿玛奉茶叫太医,四阿哥给皇阿玛顺气揉心口,唯独太子不见关心之色,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 “儿臣以为皇阿玛特派大阿哥前去就是为了防着此事,谁道大阿哥这般无能,竟管不住下头,要儿子看就该召大阿哥回来训斥一番,免得再叫他在前头误事。” 三阿哥和四阿哥闻言当即心头一跳,心说太子这心思未免太明显了些,虽说趁着皇阿玛气恼给大阿哥上上眼药似乎行得通,可皇阿玛还未病糊涂呢,能信了太子的挑拨吗? 康熙爷自不会信,更何况他刚训斥了索额图和佟国维只为私心不为家国大义,太子便此时跳出来挑大阿哥的不是,再比较着三阿哥和四阿哥着急关心的态度,便显得太子异常冷漠恶毒。 大阿哥错了什么? 他在外头流血受累,凡有信来都不曾念一声苦,反而总费笔墨关心他这个做阿玛的身子。 太子又做了什么?, 第747章 滚回京城 康熙爷用拳头死死抵着绞痛的心口,看着眼前这个快要被他宠坏的孩子,头一次感到心寒。 “滚出去,滚回紫禁城,莫要让朕看见你。” 愤怒到极致反而没有声嘶力竭的咆哮了,太子像是被吓着了,三阿哥和四阿哥都跪下求皇阿玛息怒,连给康熙爷看诊的太医都两股战战,唯独太子还怔愣着,瞪着一双眼睛,不可思议得紧。 “皇阿玛,您说什么?” 康熙爷已然没有那个力气再叫太子滚了,甚至不愿多看太子一眼,只是高呼一声:“梁九功!” 梁九功当即上前立在太子身侧,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太子,请吧,奴才派人护送您回京。” 太子仍旧不动,然此时也由不得他不走了,门外的侍卫即刻上前告罪一声儿,一人一边夹着太子的胳膊将人提了出去。 见皇阿玛来真的,三阿哥和四阿哥也觉不止于此了,紧忙开口替太子求情。 “还请皇阿玛、、、、、” 才只说出几个字儿,三阿哥和四阿哥顿时被康熙爷的眼神吓噤了声,紧接着听康熙爷道。 “难不成你们也想回京?” 这下,再无人敢替太子求情,敢冒着康熙爷的怒火开口了。 二人小心翼翼陪侍着,直到伺候着康熙爷歇下,开口不必叫他们陪着了,三阿哥和四阿哥这才出了门,狠松了一口气去。 两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强烈的惊惧来,看来在皇阿玛跟前儿还是乖些为好,皇阿玛什么看不出来什么不知道,不过是一时懒得理会罢了,若认真起来,下头的一个个都别想逃。 兄弟二人也没多言,只道了声别,各自回了住处,眼下便只盼着苏尔达一众真能将噶尔丹活捉了,只要结果还是好的就不怕皇阿玛不息怒,一旦不成事,万岁爷且得挨着个儿的清算呢。 可事与愿违,噶尔丹有死里逃生的机会怎会错过,只当日得了裕亲王的松口,他便将西藏喇嘛济隆胡土克图抛下,连夜带着亲信偷偷下山渡河,横渡西沙窝子,遁走岗爱泊,一夜没敢停歇逃回了科布多。 苏尔达带着联军仅晚了一步。 苏尔达背负皇命不肯放弃,又顺着踪迹追击了两日,然见遗留在路上的准噶尔部尸体似有不妥,这才不敢再追,只留下斥候在周边打探。 这一打探不打紧,因连日天气阴晴不定小雨靡靡,准噶尔部好些士兵生了疫病,此病来势汹汹,也有缺衣少食、疲于逃命的缘故,斥候越往前探便见路边的尸体越多。 斥候也不敢再上前了,生怕自己也染上疫病带回军中,便将沿途尸首尽数焚烧掩埋,一面疫病扩散。 后又细细一算,准噶尔部此战出兵三万余,回去只余一千多人,大清此回当也算胜了。 此战已了,裕亲王和苏尔达各整军带回热河,见了万岁爷去,康熙爷对此自然不满,少不得挨着个儿的说一说。 康熙爷尤其对裕亲王极为恼火,然裕亲王到底是他皇兄,康熙爷训斥不得,干脆也打发人先回京中,叫人直接跟着一帮小阿哥去上书房读书去,可见是觉得裕亲王在排兵布阵的功夫没学到家,得回炉重造去。 除了气下头人之外,康熙爷也对自己十分不满,如若他身子再争气些没病这么久,他亲自带兵前往,怎么着也不能叫噶尔丹给跑了。 不过事已至此只能从中汲取教训,来日再战。 眼看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康熙爷干脆下令归京,待回去了再细细总结经验。 噶尔丹那头吃了败仗,日子也十分不好过,他一改过去傲慢态度,不仅不再坚持朝朝廷索要土谢图汗和哲卜尊丹巴,而且怕朝廷再发兵,几次遣人送信,发誓自此不敢再犯喀尔喀。 康熙爷看着噶尔丹送来的信,十分不屑且全然不信那人的誓言,康熙爷不是头一回同噶尔丹打交道了,深知此人相当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见不利于及则恭敬谦卑,见利于己便立刻扯了身上的羊皮狠狠朝肥肉咬上一口。 这样的贪狼毒蛇必不能久留,不过眼下是没有机会了,且容噶尔丹再苟活几日,来日再有机会必同他彻底清算。 康熙爷抵京后,随即派人敕谕噶尔丹,历数其“率兵入我边汛,劫掠乌珠穆沁”之罪,并严正声明。 “尔今率兵出界而居,不得擅犯我属下部落喀尔喀一人一畜,亦不得有一人与部众往来通使,若违誓言,妄行劫掠生事,朕厉兵秣马,见具整备,务必穷讨,断不中止。” 此言不仅明确了大清和准噶尔部的归属地位,且警告噶尔丹,一旦他稍有异心,大清便可理所当然的讨伐,主动权也就不在准噶尔部了。 康熙爷回京后也顾不上歇息,翌日便上朝召集众臣总结乌兰布通此战得失,叫所有人都清晰认识敌我双方再战略战术和将士素养上的差距,以求知己知彼。 抛开些个私仇暂且不提,凡参战的诸王大臣都觉得此战打得憋屈。 康熙爷说话毫不留情,直接点出刚开始我军虽骁勇,然稍一吃亏便旋即奔逃,首尾不顾、胡乱奔窜,且在排兵上过于紧密,指挥不力,致使好些将士们稀里糊涂就丧了命,一旦受伤倒下便面临己方踩踏,此战出兵十万损失两万,其中半数都死伤甚冤,当真恼人。 而准噶尔部则不然,即便驼阵已颇也不见慌乱,兵力随机集中,丝毫也不恋战,直奔山顶,遁于险恶之处,有计划的等待时机随即转移。 若双方人手持平,这仗十有八九是赢不了的。 为了下次打仗做准备,康熙爷决定有针对性的对将士进行训练。 头等要事便是将火器的位子拔高,务必尽快“更新迭代”,又命恭亲王为火器营总统,专理营务,训练官军,使火器能配合骑兵、步军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从明年起恢复春秋两季的校猎,令八旗官兵集于宽敞平原,排列阵势,鸣锣进退,以熟操练。, 第748章 昭宁心事 第748章 昭宁心事 如此吩咐罢,康熙爷这才落下赏罚,以安抚人心,康熙爷气消了便也不再怪罪裕亲王了,也晓得人当时十分为难不得已才做出此决定,便将裕亲王叫来跟前,兄弟俩关起门来不知商议了什么,待裕亲王回去便也没甚灰头土脸的劲儿了。 至于佟国纲之死,康熙爷也无法为哪一方做主,亦对索额图和佟国维的不对付乐得成见,待府上发丧,康熙爷便命三阿哥和四阿哥前往祭奠,也算是给足了佟佳一族颜面。 待这些都处置完毕,康熙爷才算是缓了口气,有心思好好养病了,他如今对朝中的掌控越发强势,也越不在乎下头人心思,既是养病定然得寻个叫他身心舒畅的地方,康熙爷二话不说直奔永和宫,就这么小住了下来。 玉琭早预料康熙爷或是四阿哥身子不妥,一见康熙爷果真如此,她心疼着康熙爷,宫务也尽交给惠嫔和端嫔去,每日只好好研究怎么给康熙爷补身子养病。 自设立南书房将朝中权柄逐渐集中在自己手上,康熙爷就没有一日不殚精竭虑的,本也不年轻了,再不好好保养着身子怎能行。 康熙爷此次伤寒颇重,还牵累了心脉,玉琭是能叫康熙爷坐着便不叫他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康熙爷起初还不甚在意,只觉自己身子好得差不多了,还同阿哥门连起骑射了,才一个多时辰下来,康熙爷便隐隐觉得心口不舒服,便再不敢勉强,只好好听玉琭的话去。 难得清闲下来,康熙爷格外珍惜同昭宁相处,昭宁虽然被宠得骄纵了些,然却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她眼下已然开始启蒙,可她只觉学什么跟玩儿似的没什么难度,渐觉得读书无趣,竟不爱读书了。 康熙爷本还不知昭宁不爱读书的事儿,后得闲去上书房考教阿哥门学问,亦过问公主们读书的情况,这才知道昭宁每日来上书房读书都迟到,偏考她什么她会什么,先生们也拿她没办法。 再者公主们读书也没强制的规矩,只要求读书明理就是了,昭宁冰雪聪明,甭管是教她的大人还是伺候的奴才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康熙爷本也是惯着昭宁的,可思来想去只觉女子到底还是要读些书,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即便没能才能也得有良好的品德,而着良好的品得不光是父母言传身教的来的,更得从书中体悟来,以史明智。 若是其他阿哥公主如此懈怠康熙爷早训斥去了,可这可是他的昭宁啊,康熙爷怎舍得说她一句,左右昭宁也不爱在上书房待,康熙爷便拉着昭宁去了御花园,爷俩许了个亭子,围炉煮茶,又着人上了好些昭宁爱吃的爱玩儿的,如此再问,昭宁便也没甚抗拒的了。 “阿玛记得泥以前总爱同姐姐们一道读书玩乐,怎么近来不见泥同她们一道了?可是有了什么矛盾不快,说来给阿玛听听可好。” 昭宁捡了个鲁班锁玩儿,三两下便将手中的物什给拆解了,又觉得无趣,便寻了金线玛瑙,边玩儿边跟她阿玛说话。 “没什么矛盾的,姐姐都很好,都很照顾儿臣,只是儿臣觉得读书没意思,在上书房一坐就是一上午,一上午就练几个大字读一两首诗,儿臣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了,余下时间尽是无趣。” 康熙爷听昭宁这话忍不住笑,他素知道昭宁聪明,就看着玩什么的劲儿便晓得了,就没什么能难倒她的,然学海无涯,连他读书这么些年都不敢说将书给读尽了,昭宁又知道什么呢。 “既是觉得艰难,那你为何不同先生们商量,叫人教你些更多的,读书是不难,可想将书读好却难,你一贯佩服你四哥,你四哥那样厉害不也得每日用功读书吗?” 昭宁抿了抿小嘴儿不说话了,练手上的珠子也不串了,康熙爷看着昭宁,总瞧着小孩儿心里藏着事儿呢,他伸手将昭宁抱在怀中,好亲昵哄了一阵子,可还没听得昭宁吐露心声却先引出小孩儿一串子泪。 康熙爷这可慌了,还当昭宁是真不爱读书的,为了叫这小祖宗收了泪,康熙爷当即改了口。 “哎呦好宝儿莫哭,是阿玛不该这样问你,不就是不爱读书吗,咱们不读就是了,莫说咱满人格格们,就是咱满人的小爷也都不爱读书,你且健健康康长大阿玛额娘就知足了,你就是什么都不会也是大清尊贵的公主,没人敢对你不敬。” 康熙爷本是好心,可昭宁一听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连攥着他阿玛的袖子质问。 “果然连阿玛也瞧不起我们女子吗?” 这话从何说来? 康熙爷心头不解极了,谁都可说他惯着昭宁,可瞧不起女子这句万万当不起。 “阿玛绝无此意,阿玛只是不想逼你做不喜欢的,昭宁,阿玛从没瞧不起女子过,不说远的,就说你乌库玛玛,当年阿玛登基的时候年纪尚小,全是靠着你乌库玛玛扶持着帮衬着,阿玛才一步步走到现在。” “你乌库玛玛走的时候你还小许是都不得了,可你额娘你总了解,你额娘便是个有渊博见识的,阿玛爱你额娘、敬你额娘,后宫若无你额娘也不会得了眼下的安稳。” “你知道阿玛从不对你说假话的,只阿玛实在疑惑,到底是谁瞧不起咱们昭宁了,惹咱们昭宁伤心了?” 昭宁并不是真的怨了她阿玛,只是这事儿在心里憋得久了,今儿阿玛一问才爆发出来,她不是不讲理的孩子,渐被康熙爷的话安抚住,这会子心头也冒出些歉意来。 “儿臣给阿玛赔个不是,是儿臣迁怒阿玛了,其实儿臣也不是不爱读书,只是忽地不晓得为什么读书了。” “儿臣总觉得先生们教得简单,去岁便总跟着四哥和六哥读书了,只是四哥和六哥甚忙,儿臣不忍多打搅,想着若是能跟着哥哥们一道读书就好了。”, 第749章 解开疙瘩 第749章 解开疙瘩 “我也知自己写字读书俱不如哥哥们,只想着旁听而已,可谁道那日一去,八哥直言公主读书也是白读,总是要成亲嫁人的,又笑话儿臣字迹丑陋,还说儿臣什么也不会,不过是整日被人捧着罢了。” 康熙爷一听这话腾得又起了火气,然他顾及着身子顾及着太医和玉琭的叮嘱,极力克制着,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未露出愤怒。 他抚了抚昭宁的小脸儿,将这孩子搂得更紧了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没听下头人提起过?” 昭宁抽了抽鼻尖儿:“就是几个月前,您御驾亲征的时候,那日儿臣去得早,上书房只有八哥一个人在,说话时下头人俱在外头候着呢。” 康熙爷点了点头:“好,阿玛知道了,阿玛就知道咱昭宁是个好孩子,便是不爱读书也断不会整日迟到对先生们不敬,合该是事出有因的。” “你爱读书会读书是好事,其实也不必跟着你哥哥们读书,他们学得快学得深,以你的年纪听起来也吃力,不如阿玛来亲自教你满蒙汉文?你若是喜欢,阿玛连数学也教得你,你哥哥们素头疼这个,咱们偷偷学好,回头再见你八哥,你便也可笑他什么也不会了。” 昭宁一听这个顿时破涕为笑,想想自己有朝一日能嘲笑回去,心中还略有些痛快,只是皇阿玛常说自家兄弟姐妹们要和睦相处,这能算是和睦相处吗? “若儿臣真笑话回去,阿玛不会觉得儿臣不敬兄长吗?” 康熙爷抬手抹了抹昭宁眼睫上的泪珠笑道:“这算什么不敬,阿玛教你,这叫回敬,本来你八哥瞧不起你就不对,还不许你反驳吗?” “你额娘总怕你养成跋扈骄纵的性子,总叫你做事前多想想,可阿玛反而觉得咱们昭宁就该任性些,若被欺负了还不知回嘴还手,那便是懦弱了,比起被旁人欺负,阿玛宁愿你欺负旁人。” 昭宁咯咯笑了起来,搂着他阿玛的脖子忍不住擒了一口去:“那儿臣听阿玛的,您可别告诉额娘,在额娘跟前儿我懂事便是了。” “淘气!” 康熙爷见小姑娘一撒娇,他心都要化了,顿对八阿哥更不满了些,心道果真是什么人教出什么样的孩子,僖贵妃就惯是个瞧不起人的,八阿哥竟也学了哥十成十,还敢欺负妹妹,怎不见他欺负保清保成去,欺软怕硬的! 哄罢昭宁,见上午阿哥们读书的时间快结束了,康熙爷这便抱着昭宁又回了上书房考教阿哥们学问,临近门前康熙爷还同昭宁耳语一句。 “看阿玛怎么给你出出气。” 直引得昭宁跟着偷笑一阵儿,其实她能得了阿玛这样的话,便是不出气也觉得不气了,到底是个心性极好的孩子,从不拿旁人的倒霉事儿取乐。 待进去了,康熙爷居于主位,昭宁便寻了个杌子挨着康熙爷的腿边儿坐下,阿哥们则立成一排,战战兢兢等着皇阿玛考教,生怕考到什么不会的。 背书释意阿哥们都基本上能答得上来,考教策论时便答得五花八门了,也能据此看出阿哥们的心性城府、见识长短,后再挨着儿的看了阿哥们的大字,独独点出八阿哥书法不成,还直言一撇一捺中还不如昭宁的字写得认真。 这话倒也没说亏了八阿哥,八阿哥也是个聪慧的孩子,唯独书法实在上不得台面,康熙爷甚至还亲自教了他几回都不见长进,也不知是真对此一窍不通还是故意丑借机同看戏也亲近呢。 然不管是何缘由,康熙爷直接罚八阿哥每日再增练二十张大字,看八阿哥还有没有闲情逸致嘲笑旁人去。 见八阿哥哭丧着脸,昭宁心头的疙瘩终于解开了半截儿,余下半截儿便等着她社么时候学成再出气了。 见康熙爷今日如此针对八阿哥,昭宁亦一脸的解气,四阿哥再了解不过妹妹了,当即便觉出些不对来,后又细问了昭宁,他又带着六阿哥于读书、骑射之事上好嘲讽了八阿哥一番,可给八阿哥气得不轻,甚至没脸去上书房读书了,还装病几日,这便都是后话了。 康熙爷给自己找了事儿做,半日教昭宁读书,半日处置政务,日子倒也过得十分惬意,很快又到腊月里了。 自从热河行宫回来,太子几次求见赔罪康熙爷俱未理会,也就是看着快孝庄太后的忌日了,康熙爷这才叫太子来跟前,将祭奠之事交代给太子,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先前的事儿就这样过去吧。 太子瞧着像是痛定思痛了,无论是读书还是办差都十分用心,康熙爷对太子还算满意,年节里还当众夸了太子一回。 如此才算是叫太子扬眉吐气了,看大阿哥的眼神也略少了些怨毒。 大阿哥却是全然不在乎,他现在正同福晋蜜里调油呢,大格格长大了些刚会叫阿玛,大阿哥疼大格格疼得紧,凡回去了都抱着不撒手,伊尔根觉罗氏肚子里这个也有八个多月了,他紧张自个儿妻儿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多关注太子。 只偶尔打听些个太子跟前儿的事儿,时常听太子又收了几个侍妾格格什么的也是无趣,太子还未娶正妻,怎么着也不能在这时候弄出孩子来,打听也没甚意思,反而怪辣耳朵的。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年,康熙爷才开笔上朝,便听得下头来报,说是近来又在喀尔喀附近见准噶尔部踪迹,不过想来是忌惮大清再次出兵,准噶尔部还算恪守规矩,并未伤害喀尔喀一人一畜。 然也不能大意,需得多注意些。 康熙爷深以为然,始终觉噶尔丹贼心不死,深感加强各部统一之事迫在眉睫,干脆定正月二十举行阅兵,拟明清前后在此前往喀尔喀,于多伦诺尔召集全体喀尔喀贵族举行会盟。 此令一处,下头又紧赶慢赶准备起来,康熙爷就此会盟一时召集诸王大臣商议了一日,定了些章程,夜里再回永和宫,玉琭提及此事不免担忧。, 第750章 都三十了 “去年爷去喀尔喀就是这时节,我听四阿哥说那儿的天阴晴不定得厉害,靠近边缘又多是风沙,爷身子才刚养好稳固些了,这又要过去,我只怕爷再病了身子怎遭得住。” 康熙爷同玉琭躺着一处,手臂松松揽着人,即便未点灯他依旧能从一片黑暗中准确抬手抚平了玉琭眉心的褶皱。 “爷哪儿有你说得那样孱弱,年前在你这儿养着一下胖了好些,腰腹上你喜欢的块块肉都快被盖住了,这次爷做好准备,多添衣裳,定不会再像去年那样一病不起了。” “再者先在京郊阅兵,清明前后再出行去喀尔喀,此次出行爷也不打算只带着阿哥们一并前往。” 玉琭支着手臂轻轻伏在康熙爷的胸膛上问他:“还要带着公主们一道去吗?孩子多了你操心也多,如此会不会耽误你们会盟议事?” 眼下才正月里,就是殿里再烧着地龙和炭盆也略有些冷意,康熙爷忙攥着被子将身上的玉琭裹紧,抬着头亲了下怀里的人这才开口。 “也不只公主们,爷这趟还打算带上你,与你同去,有你看顾着爷的身子总能放心些吧?” 玉琭没想到康熙爷有此打算,她只当多伦会盟严肃得很,若是还带着后宫女眷岂不是有些游玩的意思在,瞧着可就不甚严肃了。 “若是不耽误爷的事儿我自然愿意同往,可若是耽误或是让人瞧着你不重视此次会盟,那就还是算了,我带着孩子们在宫中等你回来便是。” 康熙爷抚了抚玉琭的小脸,窗外明月极亮,即便隔着帷幔,康熙爷依旧能看出玉琭面上柔软的线条来,他心也跟着玉琭关切的话软了一片。 “你去怎能是耽误,有你陪着,有你关心着爷,才叫爷能心无旁骛做事,再者趁着此次会盟,爷打算将纯禧同科尔沁部的婚事定下,你在也能为纯禧上心些。” 间康熙爷心中早有成算,玉琭便也不再多问,她许久不曾出宫了,对喀尔喀爷满是好奇,即便早听四阿哥说过喀尔喀的事儿,她依旧为即将到来的出行而兴奋着。 康熙爷对玉琭最耐心不过,细细给玉琭描绘着外头的画面,恨不得从出发讲到归程,末了不知康熙爷想到了什么,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你今年也有整三十了吧?” 康熙爷翻了年三十六,他记得玉琭比他小了六岁,这一算也都三十了。 玉琭也时常感叹时光飞逝,年岁虽一年年见长,可她被康熙爷护着,从前也被佟佳氏护着,总还觉自己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这会子康熙爷忽得说她都三十了,玉琭一时可接受不了,急急反驳。 “哪有的事,你莫算什么虚岁,我还未过生辰就还是二十九,二十九便是二十多岁!” 康熙爷提及玉琭年纪也不过是想笑玉琭孩子心性,都三十了一说出门还像事小孩儿似的高兴得睡不着觉,再一听玉琭不肯承认更叫他好笑,康熙爷也只得宠着玉琭些,依着玉琭的话说。 “好好好,咱们德妃娘娘还小呢,什么二十多,爷看你的模样同咱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一模一样,你出去了说自己才十六七岁也是有人信的!” 玉琭哼笑一声,玩笑叹说自己人老珠黄:“有道是一代新人替旧人,再过二年爷怕是也没心思同我掰扯年纪了,不愿对着我这这老脸呢!” “哪儿的话,爷比你大六岁呢,总是要先老你一步的,你能不嫌弃爷人老珠黄就是了,别过二年爷脸上生了更多的褶子,再想往你这永和宫跑你还不愿见呢,闭着门说身子不适打发朕走。” 两个人说笑玩闹着,也都不是年轻人了,竟还幼稚地在被窝里你撞我一下我推你一把,气氛正好,玩着玩着意味就变了,当晚竟叫了三回水。 自过了而立的年纪,敬事房的规矩也渐多了起来,太医也劝着康熙爷是该节制的年纪了,可心爱人在怀哪里是能节制得了的,梁九功硬着头规劝了一回,康熙爷也不讲规矩了,捡了地上也不知是谁的鞋就扔了过去。 这下扔得好,外头可清净了,由得康熙爷拉着玉琭胡闹。 康熙爷并未每日上朝的习惯,翌日也只管放纵多睡了一个多时辰,后昭宁见阿玛额娘一直不起悄悄进去唤人,又一个劲儿关心阿玛额娘是不是病了,这才叫做父母的害臊起来。 不过也就是这二日好好亲近亲近了,康熙爷正月还得练兵阅兵,这趟玉琭可跟不得,康熙爷带着阿哥们一并去了,一来一回也用了不少时日,至三月中旬才回来。 二月里伊尔根觉罗氏再度生产,这次倒没受太大的苦,只不过又诞下一位格格,虽是喜事,仍叫惠嫔止不住失望,也没给伊尔根觉罗氏什么好脸色。 伊尔根觉罗氏月子里本就心思敏感些,又得惠嫔这样的冷眼,她竟也开始觉得自己肚子不争气了,整日背着人落泪,还不等用回奶的药便自个儿就回奶了,身子也养得不多好。 玉琭没少带着纯禧和昭宁几个去看伊尔根觉罗氏,时常拉着这姑娘促膝长谈,每每好不容易开解了些,惠嫔一来便将伊尔根觉罗氏的心情打回原样,可将玉琭也气得不轻。 同身为女子竟还看不起女子,不能体贴伊尔根觉罗氏的难处,这算什么做人婆母、额娘的。 然说到底这是人家的事儿,玉琭也不好因此就训斥惠嫔去,太操心反而落得一身埋怨,她不过是可怜伊尔根觉罗氏罢了,思来想去还是得大阿哥从中斡旋,便给四阿哥写了信叫四阿哥给大阿哥说一声去。 大阿哥果然上了心,他最在乎伊尔根觉罗氏不过,也不觉得膝下又添了格格有什么不好的,忙给惠嫔和福晋都去了信,这二人倒是都冷静了些。 忙活至三月里,天气渐暖,玉琭发觉自己胃口也见长不少,颇有些怀四阿哥时贪嘴的样子。, 第751章 再度有孕 正月里同康熙爷的亲近在玉琭脑中一闪而过,玉琭心脏快跳了几下,轻轻扶着自己的小腹,脸上乍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来。 因想着即便是有了身孕月份也太浅,玉琭便没着急唤太医来,免得自己空欢喜一场,只依照自己的口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直待康熙爷一行回来了,她这才叫乔太医过来请了次平安脉。 乔太医一把,果真是喜脉:“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胎脉强健,孩子十分康健。” 玉琭和花月莺时几个面上顿露出欢喜笑意来,永和宫久没这样的喜事了,魏启正欲替主子赏了下头人,再亲自去太后娘娘处和万岁爷处报喜。 玉琭紧忙拦住了人,这事儿她还想着亲自同康熙爷说呢,再者康熙爷都是做玛法的人了,大孙女都一岁多了,眼下又要添了子嗣,大肆宣扬也颇叫人不好意思呢。 乔太医和下头人得了令,忙笑着紧紧闭了嘴,也不过是在屋里一道高兴高兴罢了。 玉琭身子养得不错,乔太医连调养的方子都未曾开,只是留下几道药膳方子,以防玉琭害喜厉害什么都吃用不下。 也是藏不住这样高兴的事儿,见康熙爷忙碌午间不来永和宫用膳,至下午玉琭便提着点心去了乾清宫。 康熙爷刚见了诸位内大人正吃茶歇息呢,见玉琭来忙亲自起身去迎,抬手抚了抚玉琭略有些冰凉的脸,忙叫梁九功给玉琭上些热茶暖暖。 “这几日有些倒春寒,今儿爷立在廊下吹了会子风,还想着夜里过去嘱咐你多添衣裳呢,谁道你就来了,你我真是心有灵犀,既来了今儿就别走了成吗?爷将近两个月没好好同你相处了,心里想你想得紧。” “我也想你了,忍不住来见你。” 玉琭岂有不答应的,由着康熙爷拉着她坐下,接了梁九功递来的茶正要吃,闻见了茶香味儿她紧忙放下,又劳烦人给她换了蜂蜜水。 康熙爷见玉琭这般,心思一动,也乍然欢喜起来,他未生长,且等着梁九功上了茶,他这才将屋里的奴才们都打发了去,关起门来一把将玉琭拢在怀中。 “莫不是、莫不是咱们又有了孩子。” 玉琭面上微红,搂着康熙爷的脖颈儿轻轻点头:“说话不算数,说是再等两年的,谁道还是被你钻了空子,上午刚着乔太医看过,算算正好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得了玉琭的准话,康熙爷高兴得像是头一回做阿玛,他本想抱着玉琭好颠了颠的,可又怕伤了玉琭的身子,只自己在殿里激动得绕了几圈儿,捧着玉琭的脸好亲了一阵儿。 “我当真是欢喜的,自皇玛玛走后,我从未这样欢喜过了。” 康熙爷蹲在玉琭身前双臂环着玉琭的腰身,说话间竟有些哽咽。 一提起太皇太后,玉琭也鼻酸感慨起来,两个人都时最在乎亲情不过的人了,如今这世界上有多了一个与他们血脉牵绊的人,心中怎能不欢喜。 好一会子两个人才稍冷静下来,康熙爷同玉琭吃了些点心,忽听得玉琭微微一叹,康熙爷紧忙去问。 “怎么叹气了?可是身子哪儿不爽利,爷这就叫人唤乔太医来。” 玉琭微微笑着摇头,口中满是遗憾:“我和孩子好着呢,只是想这此次去喀尔喀我怕是不能陪着你了,有了腹中这小的,莫说你,太后娘娘怕也不许我出宫,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康熙爷还当是什么,一听这个可是松了口气。 “这有什么,只要你身子没大碍,咱们哪里去不得,太后不许便不告诉她就是了,只要出了宫,她还能派人将你追回来不成?” “正好出行的日子爷只说是清明前后,还未定了日子,算算到清明你身子还不足三个月呢,出行确实不妥,那就五月里再走,孩子满三个月也坐稳当了,咱们路上走慢些就是,不必太过担心。” “再说喀尔喀也不是每年七八月都是阴晴不定的,朕之前问了的,只是去年雨水多了点儿,往年多是清爽的好天气,正好错过京中暑热,也叫你孕期能过得舒坦点儿。” 有了康熙爷这话玉琭顿时高兴不少,生怕康熙爷反悔似的还一再确认,康熙爷二话不说当即给玉琭写了条子签字画押,只要五月前一切稳当,那必是不能将玉琭给留下的。 康熙爷原只想着带玉琭一个,然怕会盟期间忙碌他顾不上玉琭,便又点了同玉琭交好的端嫔、通嫔、定嫔一并前往,玉琭想去哪儿走走也能有个说话的伴儿。 为了能顺利出行,玉琭吃穿用度皆小心再小心着,连吃东西也稍克制了些,生怕天热穿得薄了被人看出肚子来,好在头三个月身材没甚变化,这孩子乖巧也不折腾得玉琭害喜,有时忙碌起来玉琭自个儿都快忘了肚子里还有一个。 这出行的日子不宜早也不宜晚,很是叫康熙爷操心了一阵子,终是定于五月初一开拔。 玉琭行礼细软早着人收拾妥帖了,康熙爷又关切着,除了太医以外,甚至连接生的嬷嬷都给玉琭悄悄带上了几位,二人瞒天过海出了宫,直到了直隶才将玉琭怀孕的消息宣扬开来。 此前甚至连四阿哥他们三个孩子也不知,得知额娘又怀了身孕,甚至都三个多月将近四个月了,四阿哥哪还有不明白的,心笑阿玛额娘怎还跟孩子似的,生怕不能一道出来玩儿。 他也顾不上跟着兄弟们一道骑马了,忙去后头寻了额娘的马车关切去,又是倒水又是伺候,行动之间也格外小心。 “您和阿玛真是厉害,若是定到八月里九月里出行,您怕不是藏着大肚子也要出门,将我弟弟或妹妹生在外头去,万一有点儿什么事儿,您得叫儿子急死。” 玉琭全然不觉有什么,反而斗嘴儿似的同四阿哥说话:“哎呀,我这不实在憋得慌了,见你跟着你阿玛出去一趟有一趟,额娘只有看着的份儿,心中可羡慕了。”, 第752章 十分快活 “你是看着你弟弟妹妹们长大的,不是不知额娘怀孕身子的艰难和麻烦,月份浅的时候不好挪动,月份大了亦得小心,生罢还得坐月子养身子,一年半载都没个痛快的时候,也就是趁中间这几个月还轻松些。” “若是我此行不跟来,你阿玛带着你们兄妹仨一道走了,唯我孤零零在宫中苦熬,你舍得吗?” 四阿哥一听这个就心软了,他自然不舍得,也晓得额娘的艰难,只是这般犯险到底叫人不放心,此行一来一回坐马车得月余,整日在车上拘着也不舒坦不是。 “儿子自然心疼您,若知道您有了身孕,儿子定就不跟着皇阿玛出来了,总归喀尔喀也来过一次了,只管叫六弟和昭宁跟去长长见识,儿子也知道您和阿玛不会拿身子开玩笑,只是舟车劳顿,儿子不忍您吃这个苦啊。” 玉琭捏了把四阿哥愁苦的小脸,塞给人一颗甜滋滋的樱桃去:“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额娘才不拖累你,再者过几年你都是能成亲的年纪了,你还能陪额娘一辈子不成?” “额娘也不觉路上辛苦,看看外头新鲜的景儿额娘高兴着呢,心头都是轻快的,夜里也睡得十分踏实,你若有心多陪额娘说说话便是了。” “嗳,那儿子一路上都陪着您。” 说罢,四阿哥真就不挪窝儿了,亲自侍奉额娘吃用,桃子梨子这样的切成方便吃的小块儿就罢了,连樱桃也要挑出核来,想着额娘怀身子的时候总腰腿酸疼,他还特同太医学了些按摩拿矫的本事,当真是细致得不能再细致。 六阿哥和昭宁有样学样,也个个孝顺得不得了。 且看玉琭周身儿女环绕,还得万岁爷的宠爱,腹中又怀了子嗣,可叫人好生羡慕,好在跟来的女眷们也各有各孩子可的依靠,并不嫉妒着,几年才出来玩儿一趟,大家伙儿说说笑笑都十分快活。 一路上没遭罪,这日子就叫人觉得过得飞快了,到了多伦诺尔时是个上午,天别提有多晴朗,四阿哥和六阿哥一左一右扶着额娘下车,本想着催着人快些安营扎寨,好叫额娘歇一歇的。 谁道玉琭精神头好得不像话,拉着纯禧、昭宁、端嫔、通嫔几个就一道踏青玩儿去了,同行的还有科尔沁部和巴林部的几个贵女,她们都十分知礼,对附近也相当熟悉,有她们作陪倒也放心。 四阿哥本想跟着的,奈何他年纪长些,同人家各部的姑娘们不好多交往,便想着将六阿哥留下。 玉琭没许,将他哥俩一并打发走:“蒙古诸部亲王、贝勒和台吉们都到了,这几日虽不正式会盟,然你阿玛也是要带着你们挨着个儿见见的,怎好叫你们在腻在我跟前耽误正事儿。” “你们快快过去吧,我们女眷们一道说话,你们陪着也不方便,又不是没带着奴才们,怎也委屈不着我。” 四阿哥一再犹豫,末了奈何不了额娘,只得将苏培盛留下,苏培盛最机灵不过,真有事儿也能及时帮衬些。 玉琭笑着点头应下,心说四阿哥怎么老妈子似的操心,不过这话不好直说,到底是小孩儿的心意呢,不好打击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那两个牛皮糖,女眷们说笑也自在了不少,纯禧早惦记着玩儿,还叫人带了几个风筝,趁着徐徐的清风都不必跑动,只扯开了绳子将风筝高高举起,扽扽线,风筝就立刻飞了起来。 昭宁、端静几个小的高兴得什么似的,宫里总跑不开,到这儿总算是能撒了欢。 玉琭不方便跑动,女眷几个便寻了个山坡在草地上铺了毯子软垫吃茶晒暖,京中这时候都已然有些暑气了,而喀尔喀还是春日的天气,什么都不做只是晒晒太阳吹吹风就十分惬意。 许是康熙爷听四阿哥说女眷和孩子们都在此处玩闹,没一会儿魏珠还着人拉了两车吃的喝的,连帐篷、可折叠的交椅也有,寻了一处好地方搭建起来,还架上炉子煮茶烤肉,倒是很有后世野营的意味了。 “给娘娘们请安,奴才奉万岁爷的命过来,万岁爷说今日只做休整也没什么事儿,娘娘们和公主们大可在此地歇息玩乐,不必顾及什么,待入夜再回去也不迟。” “太医侍卫都在此地随时听候吩咐,还望德妃娘娘注意着些身子,旁的就没什么了,只凭着您的开心来就是了。” 玉琭起身朝魏珠笑笑,还赏了他一把奶枣子:“多谢万岁爷惦记着,劳公公也替本宫给万岁爷递个话,这喀尔喀昼夜温差不小,只午间和下午是暖的,可莫一时大意贪凉,而今万岁爷还吃着保养身子的药呢,万不可再受了风寒。” 魏珠忙应下了,谢了娘娘的赏:“娘娘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到,这一趟奴才匆忙前来只给您和娘娘们、公主们送来些午膳要用的食材,一会儿奴才再来,给主子们再送些新鲜的果子,您有什么要的只管吩咐。” 玉琭想了想,花月莺时和各主子们跟前儿的奴才多多少少都带着吃的喝的,入口的东西属实是不缺的,她眼下不好跟着孩子们跑动着玩儿,同女眷们说话又能说到几时?还是得叫人送些打发时辰的玩意儿来。 便又叫魏珠送来一副叶子牌来,正好她们四个人好打发时辰。 在帐篷中搭了牌桌,虽还是一贯玩儿的东西,可环境换了,心境换了,便玩出别样的滋味儿来。 玉琭恍惚间甚至想起了当年她同几分朋友一块儿开车出城爬山野营,亲手挖坑垒灶,搭建帐篷,一块儿唱歌游戏,一晃也有十多年了,也不知在异世的朋友们可还好,是不是还在烦恼工作与感情。 “德姐姐快出牌啊,我这圈儿可都想好怎么赢你了!” 通嫔笑着催促了一句,玉琭这才回了神儿,笑自己当真是不年轻了,还回想起了以前,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能过好眼下就是了。, 第753章 风言风语 “谁赢谁还说不准呢!可准备好你们的钱袋子去,这把我稳赢!” 帐中笑闹声不断,帐外喜悦声不歇,日子实在是过得痛快,下午玉琭还听着帐外的微风小睡了半个时辰,入夜了才带着人一道回去。 在外头玩儿了一天,身上不知粘了多少灰尘,花月莺时早已叫人备好热水伺候主子沐浴更衣,玉琭轻轻抚了抚小腹,这才发觉孩子长大了一些,她眼下已然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小腹微微凸起,已不是吸气能收回去的了。 “你今儿当是也高兴的吧?” 玉琭笑着朝腹中的孩子叹一句,还未叫花月帮她绞干头发,忽得有人绕了屏风进来,笑着接了玉琭的话去。 “自然高兴的,听说今儿光是烤肉都比往常多吃了几碟子,咱们宝儿定然是高兴了胃口才这样好。” 康熙爷摆摆手叫人下去,亲自拿了棉布巾子给玉琭擦头发:“你们娘俩是高兴了,可给爷忙得,下午连吃茶的工夫也无。” 正好跟前儿有莺时给她沏的蜜茶,玉琭拉着康熙爷坐下也不叫人给她擦头,这天不热不冷正好,只晾着就是了。 “怎么这么忙,不是过几日才正经会盟商谈吗?我当你今儿也不过是同蒙古诸部的王爷贝勒们坐下来寒暄些个,饿不饿,要不要再叫人送些吃的来?” 康熙爷摇了摇头,将玉琭的蜜茶一饮而尽:“吃的是不必了,只还渴得厉害。” 玉琭正欲起身再给康熙爷倒茶,谁道这人拉着玉琭的手臂不许她走,讨了个甜滋滋的吻这才知足,继而搂着玉琭多说了两句今儿的事。 “是寒暄不假,可架不住来得人多,这回不光是外蒙诸部,哲里木盟四部十旗、昭乌达盟八部十二旗、卓索图盟二部五旗、锡林郭勒盟五部十旗、乌兰察布盟四部六旗、伊克昭盟一部七旗爷都叫来了。” “一是为多伦会盟做见证,二来也是想看看他们是否忠诚,三来多伦会盟后爷再行阅兵,阅得是蒙古诸部,故都得叫来见见。” “今儿就是一刻没停歇也才不过见了哲里木盟的四部十旗,你是不知班第的反应,爷都没直说将纯禧许给他,只是稍透露了亲近的意思,班第就高兴得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看来是真喜欢纯禧极了。” 康熙爷比以前还粘人得多,说话还得抱着,玉琭且由着康熙爷的意思,只抬手点了点不远处的软榻,叫人抱着她过去,今儿打牌做得时间长了,略有些腰痛。 “爷当真是坏心眼儿,既已然决定将纯禧嫁给班第了,还瞒着他折磨着他作甚,倒不如直说出来叫那孩子高兴高兴,也提早做些准备。” 康熙爷哼了一声:“想娶爷的公主哪有这么容易的,正好这会子各部都来得齐全,也叫纯禧都相看相看,好孩子不止班第一个,万一纯禧改了主意呢。” “爷定然是先紧着纯禧的意思来,至于科尔沁部求的只是朝廷的看重,忽略班第的意思,也无所谓是谁嫁过去,大不了从下头宗亲中择个格格送去罢了。” 玉琭用手指摩挲着康熙爷下巴上的青茬笑笑:“我看爷是多心了,我虽不了解班第,但好歹知道些纯禧的心意,那孩子可不是朝三暮四的,认准了谁就是谁。” “今儿陪着我们一道玩儿的正好有班第的妹妹,纯禧拉着她说话,句句不离班第呢,我看你这个做阿玛的不舍得也得舍得喽!” 康熙爷磨了磨后牙槽略有些不爽,心头又道班第心机得很,自个儿不到场还知道叫妹妹去同纯禧亲近着,他亲妹子能说出什么公正的话,心都是偏向班第的。 “那就再等等看,这么着也得等到会盟后再说亲事。” 玉琭点头应下,二人又说了会子闲话,见玉琭头发干了康熙爷这才叫人进来伺候宽衣,准备就寝。 翌日玉琭照旧是随意玩乐,康熙爷也有忙不完的事儿等着,不过玉琭见康熙爷甚是辛劳,便也没像是昨儿那般半分不管人,待下午还特叫人送了回点心茶水,免得康熙爷一忙起来又忘了身子。 这几日在出去逛逛也没走远,玉琭还叫上了伊尔根觉罗氏,她是个你不叫她她就不一道闹着出门的人,这次跟来的女眷就这么些,总不好将她撇下了,玉琭便带人去营地附近放松些个便罢,伊尔根的二格格还小,抱着晒晒太阳还使得,走远吹风就不合适了。 许是不必看着婆母的脸色,伊尔根觉罗氏瞧着也开朗了些,面上时常挂着笑意,只是这两年生了两个孩子,身子给耗得不轻,人也没刚嫁来时圆润丰腴的样子了,小圆脸都微微往里凹着,叫人瞧着怪不落忍的。 女眷们都照顾着伊尔根觉罗氏,玉琭还特叫人关照着伊尔根觉罗氏的吃食,大阿哥为这个还特寻了个空来玉琭跟前谢恩,大阿哥当真是成家了懂事了,比下头的弟弟们都稳妥得多。 大阿哥英俊挺拔,身上又有战功,凡一到众蒙古各部台吉们之间便成了最受关注的大清巴图鲁,反而衬得太子默默无闻,毫无亮点。 几日下来,更是有人悄悄在下头传太子不堪重用,只是会投胎罢了,这储君之位早该是大阿哥的。 也不知因为这传言还是阿哥们都大了,各自有了心思,阿哥们也隐隐开始以大阿哥或太子为首站队。 三阿哥和八阿哥都坚定地站在大阿哥身侧,旁的阿哥们倒没甚动静,倒不是不想向着太子,而是下头的小阿哥们更觉得四阿哥亲近些。 一个个看着是不想掺和大阿哥和太子的明争暗斗,谁道一不小心将四阿哥给捧了起来,竟将太子给孤立了。 再加之玉琭同伊尔根觉罗氏关系不错,大阿哥又特去谢了一遭,太子只当是大阿哥在拉拢四阿哥,或说二者有合作的倾向,太子心下又气又急,连带着也将下头的弟弟们都恨上了。 四阿哥并不想此时冒头,只管低调行事,中间还在额娘那儿腻乎了两天。, 第754章 多伦会盟 太子见四阿哥总缩着不像是要同他斗的模样,便又怀疑这传闻是大阿哥故意使的离间计,寻了个机会送给四阿哥些个好东西。 太子是连缓和关系也高高在上的,四阿哥看着太子二哥送给他的一箱笼金石玉器忍不住嗤笑一声儿,给些东西便想让人摒弃前嫌了,打发叫花子呢! 也不知是瞧不起谁呢! 四阿哥眼下是不同太子计较什么,可这心结是落下了,以后怎么着也不能同太子亲近太过,只在皇阿玛跟前儿装得近亲,得过且过吧。 康熙爷消息素来灵通,岂能不知阿哥们暗暗较劲,然他只当听不见看不见,若是太子连自家兄弟都无法收复,更别提治国了。 便权当是历练太子,有他坐镇,不觉得阿哥们能闹翻了天。 如此又过了几日,会盟才正式开始,康熙爷有此会盟想法并不是发癔症似的忽然想起,而是在太宗时就曾提起过,曾欲按照原先设立的四十九旗蒙古,在喀尔喀蒙古设立盟旗,但还未来得及实行太宗便驾崩了。 而今康熙爷深感各部加强统一的必要,会上授意车臣汗起头,谆请朝廷立盟,与四十九旗同例,即推行同样的政治、军事制度。 康熙爷顺水推舟,当即同意,实现他祖父的遗愿。 当然,这并不是一日一时就能定下的,第一日主要同兵部尚书马齐等扈从大臣商讨土谢图汗名号的袭封以及诸部座次安排问题。 第二日又解决喀尔喀各部之间的矛盾和团结问题,第三日又颁赏封爵,再召集各部亲王、贝勒进膳,再宣布如何将喀尔喀诸部编旗,增设几路等等,历经五六日才算完。 后面又是宴赏、阅兵,康熙爷带着阿哥们亲临喀尔喀营寨。 别看在玉琭眼中喀尔喀处处美丽叫她欢喜,实际上真正在喀尔喀生活的百姓日子十分艰难,有些甚至连饭都吃不饱。 康熙爷见当地百姓贫弱,底层将士们也多是干瘦干瘦的,这样的人上了战场只是无意义填命进去罢了,全然起不到什么作用,故为了解决喀尔喀百姓吃饭的问题,康熙爷又赐各部大批牛羊,着人亲自送到游牧地方。 阿哥们都没少出力,也是真亲眼见了下头人的苦难,才知治国安民之不易。 末了才提了纯禧同班第的婚事,隔日便准备归京。 蒙古四十九旗和喀尔喀汗、王、贝勒、台吉等分列在道路两侧,对康熙爷依恋不已,跪伏在地,痛哭流涕,不舍得康熙爷走,场景颇感人。 康熙爷为此还特下车对蒙古各部感慨道:“昔秦王兴土木之工,修筑长城,我朝施恩于喀尔喀,使之防备朔方,较长城更为坚固!” 众部无不感恩,大呼万岁。 这一回去,康熙爷总算是松了口气,当日在御辇上什么也没处置,好好睡了几个时辰,玉琭也总算知道为何上一次康熙爷能在喀尔喀病得那样厉害了。 天气阴晴不定是一方面,康熙爷委实太过操心劳力,一天都睡不到三个时辰,白日费尽脑力,宴上又吃了太多的酒,身子能好就怪了。 幸而康熙爷做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多伦会盟声势浩大,散亡在各地的人口都纷纷回归,连流入沙俄的蒙古几部也陆续回归,喀尔喀实力可谓是大大增强。 因玉琭月份渐大路上不敢走快,抵京时玉琭都快有八个月的身子了,然她一路上半分苦没吃,饮食精细,活动得又多,每天开开心心的,身子比怀昭宁时还康健。 太后娘娘可是藏了一肚子埋怨忍不住朝康熙爷和玉琭倾泻了去,然真见到健健康康的玉琭和她高挺的肚子,这些话也就全咽了下去不忍再说了。 朝中暂无甚大事,康熙爷也专心陪伴起玉琭来,时常允玉琭叫家人进宫陪伴。 玉琭久未见家人,忙给额娘递了信叫全家都入宫一趟,听说福安年前成了亲,玉琪的婚事也定在了冬月,若再不好好见见,待小妹玉琪嫁了人可就更不好见着了。 算算可是有一年多都不曾见了,玉琭见了小弟小妹险些不敢认,一眨眼也都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随行而来的还有福成的儿子团儿,小家伙才刚一岁出头,正是好玩的时候,他算是开口早的孩子,一叫起人来小嘴儿叭叭个不停,长得又白胖壮实当真叫人喜欢得紧,待他再大些倒是能同玉玳的儿子保瑞玩到一处。 同玉琭一般,玉玳也怀了身孕,只不过她比玉琭晚些,才将将两个月罢了。 待玉琭再叫来四阿哥六阿哥和昭宁,孩子们一说起话玩闹起来永和宫险掀了屋顶子,好在四阿哥、六阿哥和如意格格年纪稍长些,不像弟弟妹妹一熟悉玩闹起来什么规矩也不顾了。 家人们身体都健健康康的便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玉琭安了心,只管好好养胎。 这一胎约莫是个乖巧的孩子,长得不急不徐,不必玉琭刻意控制饮食,性子也不急不徐,动得也不多,半分不叫玉琭难受,十月里乔太医来诊脉说是约莫就这几日该发动了,这孩子也听话得狠,只等了三日便要出来。 玉琭早膳吃得饱饱得,夜里也睡足了觉,只上午折腾了不到三个时辰就将孩子平安诞下。 是个漂亮乖巧的小格格,可是让康熙爷如愿了,高兴得又大肆赏了下头人,还免了当年的赋税,也叫天下人与他同乐。 翌日康熙爷便封了小格格为和硕温宪公主,正好该谒陵了,康熙爷派了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前去,特叫他们将此消息告诉太皇太后和佟佳氏一声,叫她们也高兴高兴。 康熙爷惦记着玉琭的身子到底不比年轻时恢复得快,还特叫玉琭坐了个对月,待出门可就到年节里了,玉琭每日汤汤水水养着,瞧着比没生温宪前气色还好,人也微微丰腴了起来。 添了温宪,康熙爷同玉琭感情更为深厚了些,恨不得整日形影不离。, 第755章 太子荒唐 可偏有那不长眼的看不清形势,大抵是见康熙爷得了子嗣分外开怀,便想着皇子公主们多多益善才好,下头有位大人在年节拜见万岁爷时又提起选秀充实后宫一事。 康熙爷自多年前表了态,已是有六七年没人敢在他跟前儿提起此事了,他乍一听还当自己听错了,谁道还真有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当即打发此人去了偏远之地,连年都不让人在京中过了。 见此,更是无人敢议论后宫之事,更不敢说德妃娘娘的不好。 倒是太后娘娘还惦记着太子的婚事,年后单独同康熙爷进膳时提起一回。 “前些年太皇太后和皇后接连崩逝,太子的婚事便暂放了下来,大阿哥膝下已有两女,这翻过了年太子也虚十八了,他的婚事也总该打算起来了。” 康熙爷轻轻搅了搅碗中的白粥,想了想暂还是未允:“儿臣知皇额娘关心保成,只是保成还是孩子心性,整日光是同诸位大人读书论策尚且顾及不全,若再叫他成家怕是更耽搁了些,还是再等等看吧。” “儿臣当年就成亲过早,前头的几个孩子一个都没有保住,还连累元后的身子愈发不济,可见成亲过早属实不妥,为了子嗣也叫保成再等一等为好。” 一说这个太后娘娘便不再催了,康熙爷登基的时候年纪小,为了稳固各方成亲的事儿自然也早早提上日程,康熙爷十一岁成亲,十三岁就做了阿玛,可孩子一个个来一个个走,当真是将康熙爷打击得不轻。 直到快二十岁有了保清,打这之后出生的孩子才没有那胎里弱的劲儿,为了保成的子嗣着想,确实得再等一等为好。 怕也是保成急了,私底下求了太后娘娘,康熙爷陪着太后娘娘用罢膳还特去了趟毓庆宫看看保成。 可到了毓庆宫,又是一副大门紧闭的模样,两个太监守在门前,瞧着像是里头主子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 几年前康熙爷就抓住过一次太子同下头宫女牵扯不轻的事儿,这次康熙爷自然先入为主,又觉太子时白日不好好读书,同下头的格格们玩闹呢。 康熙爷心中微恼,直接打发守门的奴才推门而入,怒气冲冲进去一瞧,气登时消了一半儿。 太子屋里可没格格侍奉,连宫女也没有一个,那就必不是在做什么没规矩的事儿了。 屋里独独有一个太监为太子伺候笔墨呢,倒是瞧不出年纪的,只那张脸实在清秀,小姑娘似的柔美,康熙爷并未多想,问起太子的学问来了。 太子略有些紧张不安,几个问题都答得浅显,康熙爷又看了太子近来连练的大字、做的文章,这些倒是没偷工减料,念在年还没过完呢,康熙爷便没训斥了人去,只又勉励几句。 “一日不读书不显,十日不读书探讨学问时便要露怯,年节里即便是歇着也该手不释卷才是,朕自启蒙,除病得拿不起笔来,每日都要读书习字,你也该如此勤奋。” “昨日大阿哥来给朕请安,朕也问了同样的几个问题,他即便每日在内务府办差也能答得很好,保成,你身为太子自得有太子的样子,总不能叫兄弟们将你比下去。” 太子心中不服却又不敢言,只是规规矩矩应下:“儿臣知道了,儿臣定不负皇阿玛期待好好读书,只一过年歇息儿臣便懈怠了属实不该,以后儿臣每日定多学半个时辰再歇息。” 四阿哥是每日多熬一个时辰读书才歇息的,见太子只说多学半个时辰他还有些不满意,不过一个孩子一个心性,太子能比以前刻苦便是进步。 康熙爷应了一声,未再多说什么,只又关切了太子几句生活上的事,见太子无半分不满他这才回了乾清宫。 康熙爷一走,太子当即故态复萌,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椅上一跌,嘴角勾着朝身边那清秀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苋儿,继续伺候着爷吧。” 这苋儿不仅长得柔美,人也娇滴滴不像个阉人,这要是放在奴才堆儿里也是被欺负的那种,可偏太子近来就好这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儿青涩得很,说话也脆脆地十分讨喜。 太子年纪不小了,早通了人事,虽是早二年身边就有了格格伺候着,可他皇阿玛只怕女色耽误他读书,着人给他选的尽是相貌身材俱朴素的,年纪又比他长两岁,要么性子古板总依着规矩,要么就是胆小怕事爱扫兴的。 他浅尝了几回就没趣儿了,再者毓庆宫地方小,也没空安置女眷,他的格格们俱住在太后后头的几个院子里,也就是说他每次要幸了谁还得穿过大半后宫过去。 这些格格们本就不值一提,见一面还颇费事,太子就更不愿与她们亲近了,至多隔两个月应付下差事,免得下头奴才们来问。 幸而去年毓庆宫又进了一批小太监,其中小苋、小采这对兄弟俩生得极为出彩,倒也知情识趣,伺候得他十分满意,每每皇阿玛来,即便见他同小苋、小采距离近了些也断不会怀疑。 见太子要他,苋儿小脸儿一红就贴了上去,说是给太子爷按按腿呢,可按着按着人就倒在太子怀中了。 “刚刚万岁爷来得好生突然,可把奴才给吓坏了,里头的衣带还都松着,幸而奴才没敢站起来,只跪在那儿倒是不显。” 太子笑笑,抚了抚苋儿柔软的小脸儿:“哎呦,可不是,爷瞧你小脸儿都吓白了,可叫爷看看膝盖子跪紫了没有,爷都心疼了,要不今儿爷叫你哥哥来伺候着,你回去好好歇?” 一听不叫他伺候了,苋儿可不乐意,这便可怜兮兮抬着纤细的手臂环住了太子的脖子,娇滴滴的声儿捏着。 “爷坏!成天就喜欢欺负奴才,您就这么逗奴才和哥哥吧,以后我二人闹翻了可不肯一块儿伺候您了。” 太子哼笑一阵儿,心头也按捺不住,刚叫人关了门准备做点儿见不得人的,谁道梁九功又去而复返,隔着屏风道了一句给太子爷请安。, 第756章 似有古怪 这声儿差点儿没吓掉太子半个魂儿,当即将苋儿撂了出去,也顾不上玩乐了。 生怕东窗事发,再得皇阿玛一个滚字。 “可是皇阿玛有甚要紧事交代?” 太子起身忙问了一句,梁九功缓步入内,见太子额上冒汗心下不免奇怪,又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奴才,便当是太子教训人呢,只笑笑也未多问,递上两本书册来。 “万岁爷念着您的学问,特从书阁中叫奴才取出这两本给您,万岁爷说叫您且慢慢看,若是有甚不懂的可直接去乾清宫问。” 太子双手接过书册,面上一派感激,还亲自送梁九功出了毓庆宫。 待人走远了,冷风一吹他才感觉出背后汗津津的,心头那点旖旎也全然没有了,更是有些埋怨皇阿玛和梁九功来得突兀,若再多来几次,真得吓出什么毛病来! 太子进了屋也没再叫苋儿伺候,只躺在榻上缓缓罢了,可梁九功回想着刚刚殿中的一幕却留了心。 太子是有对下头人动辄打骂的习惯,可就是为了这个,万岁爷怕是下头人伺候得不好,特叫内务府又送了一批人供太子挑选,去年正好大阿哥刚接手内务府的事儿,生怕叫弟弟不满,还是亲自送来的这一批人。 太子甚挑剔,也许是故意折腾大阿哥呢,连叫大阿哥送了三回人这才从中择了几个满意的,许是真就合了心意,打那时候起太子打骂下人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今儿又是为了什么? 他进去前也没听见太子责打那小奴才的动静啊。 在宫中伺候这么些年了,即便未知事情全貌梁九功也能感觉出古怪来,想了半路也没想出什么,眼看就到倒乾清宫了,梁九功到底招了招手,叫身后魏珠附耳过来。 “你去打听打听今日在太子爷跟前儿伺候的小奴才,咱家只觉他反应不对,万岁爷在的时候他就没起过身,刚过去还是跪着的,但又跪的位子不一样了,若是他真不得太子欢喜及时打发走就是了,免得又命贱被太子爷打死,传出去对太子爷的名声也不好。” 魏珠忙应下了,查个人倒不是甚难事。 上午着人去打听的,下午就有了消息,趁着万岁爷同德妃娘娘一道逗温宪公主玩儿呢,梁九功同魏珠立在门外悄悄通了消息。 “师傅,打听出来了,今儿伺候的奴才叫小苋子,打去年被太子爷挑中,没过两个月他同他胞兄小采子就从太子跟前儿的粗使奴才,一跃成了贴身伺候的一等太监。” “他兄弟俩颇得太子爷宠信,去哪儿都是他二人侍奉,也没听说太子对他们不满过,甚至还时常得赏呢,脸上抹的搽脸油都比后宫小主们用的好,颇叫下头人嫉妒着。” 梁九功一听眉头蹙得越发深刻,甩了甩搭在臂上的拂尘:“这倒是怪了,既是这样宠信那为何太子叫小苋子长跪不起,不该啊。” 不光是梁九功费解,魏珠也纳闷的很,然即说不通里头必定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儿,万岁爷特嘱咐他们好好看着些太子身边的人,生怕谁将太子给带坏了,这事儿可不能大意。 “再好好探一探,你也说了他兄弟二人得重用被惹嫉妒着,不妨就好好撬开这些人的嘴,下头的奴才们少有像咱们这般忠心的,心中都刻着一个贪字,东西给足了没什么打听不出来的。” 魏珠嘿嘿一笑这便拍了他师傅的马屁:“那是,师傅您是谁啊!若都跟下头人似的还怎么伺候万岁爷,奴才每日都向您学着呢,半分不该有的心思都不敢动。” 梁九功哼笑一声儿,这会子倒是想起体贴着替他办事的魏珠了,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银票,由着打点去。 “快去吧,替万岁爷办差少不了你的好。” 魏珠接过掖在袖口里,又恭维了一句这才忙不迭的办差去了,然事儿还没查明白,万岁爷二月里又巡幸京畿了,梁九功和魏珠在御前伺候着,便也暂将此事给放下了。 二月中旬巡幸京畿康熙爷主要是看看各处布防,去得不远也至多在外头半个月,便没带下头的小孩儿们,只还带了大阿哥、太子、三阿哥、四阿哥这四位得力的阿哥们。 白天阿哥们陪着康熙爷办事,夜里便驻扎在离步军营仅二里地处,虽再安全不过了,但夜里仍不能松懈,大阿哥便同其他阿哥们轮流带兵巡视。 这夜正好是大阿哥巡视着,且都到后半夜眼看着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天亮了,这会子尤其冷,大阿哥关心下头的将士们,便打发人都去歇着,自己带着几个亲随再巡视最后一圈。 因在这儿平平稳稳住了几日了,将士们也略有些松懈,见快到换防轮值的时间了,也不再犹豫,当即谢了大阿哥回去歇息了。 路两侧的火把也快燃尽了,显得这会子格外得黑,大阿哥也不点火把,只是骑马带人慢慢晃荡着,路过太子营帐,大阿哥目力极佳,忽见白色的布帘子掀开了一个小小的角,他借口出恭,叫下头人继续往前走。 实则大阿哥下了马之后便绕到太子营帐后,等了没几息的工夫便有一个人悄无声息跑到他跟前儿来,声儿柔得很,乍一听像是个小姑娘在说话。 “主子,那位上钩了,眼下颇有些欲罢不能的,除了奴才兄弟俩,近来那位又收用了四五个,连书也不读了,整日只想着那事。” 大阿哥颇满意笑了笑:“做得不错,继续好生伺候着吧,记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别想着做了什么多余的,只你们兄弟两个听话,你爹娘和你大哥才保得住。” 那小奴才当即颤颤巍巍应下,虽知自己和哥哥走的是条绝路,可为了家里能走出眼前的困境,又有什么险是不能冒的呢。 这世道就是这样吃人的,要么他们小哥俩死,要么他们全家都跟着赔命,爹娘为了他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眼下也该是他们赎罪的时候了。, 第757章 用功太过 第757章 用功太过 “主子放心,奴才和哥哥绝无二心,但凭您吩咐,您要我们兄弟死奴才和哥哥也无二话!” 大阿哥应了一声,这小兄弟俩十分上道,他没什么多嘱咐的,只道:“知道你们的忠心,爷不会亏待了你们的家人,以后若没什么要紧的事儿不必寻爷,且等着爷的消息便是。” “嗻!” 小奴才压着声儿应了,恭送主子离去他这才悄悄回了营帐。 太子爷身边的防备本不该这样松懈,屋里守夜的,外头守门的,周围护卫的,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也得十来个人。 可太子爷也知道自己做的事儿见不得人,一开始只偷偷摸摸关起门来拉着他做那事,后来大胆了些,叫他们兄弟二人一道伺候的时候便不许有人守门了。 再后来从这事儿上得了趣儿,更是变本加厉,打着体恤下人的名头将人都打发,尤其是在宫中,一落钥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也不必担心被万岁爷撞见了。 渐渐太子爷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即便是来了外头防备依旧如此薄弱,眼吓天又黑,小苋子甚至都不必刻意隐蔽身形,只轻着些脚步即可。 进了内帐,还隐隐能听见太子爷的微微鼾声,闹到后半夜才歇,睡得猪似的死。 小苋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甚至冒出此刻直接将太子杀了的念头,如此主子也不必再这样费劲变着法儿的想叫万岁爷厌恶太子了。 主子到底仁慈心软,顾念着手足亲情呢。 小苋子抿了抿唇,明明是主子爷叫他走上一条不归路的,可他凡一想起主子爷心头还砰砰跳得厉害,主子爷多英武,可比眼前这酒囊饭袋不知好了多少,才几个月的功夫,太子爷竟就开始用药了。 不屑哼笑两声,小苋子只盼着太子爷倒霉那日快些到来,他好去主子爷跟前儿伺候着。 主子爷如今身边只有福晋一人伺候,福晋一年到头不是怀孕便是生子,可苦着主子爷了,他过去了还能体贴着主子爷些。 “回来了?怎么说?” 小采子见弟弟回来了,忙伸手拉着弟弟躺在太子爷床榻旁边的矮榻上,小苋子在黑暗中朝太子爷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心着没敢开口,只在哥哥手心里勾着手指写了字,也叫哥哥安心。 自此,两个小奴才定了心,更是卖力“好好伺候”起太子了,太子虽渐觉体力不支,可架不住跟前儿的这两个小妖精闹腾,耐不住他们求,自是什么都肯满足的。 今年热得早,五月里众人都换上轻薄的夏衣了,可太子还是初春的打扮,他最近在跟前几个小妖精身上“用功太过”亏了身子,换季时没挡住雨水带来的最后一股寒气好病了一场。 也就是病了这才知道消停,可身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回来的,别看风寒时好了,可太子还是觉得每日困乏得厉害,动不动身上和手心儿就冒出虚汗来,夜里还总多梦睡不稳当。 他岂能不知自个儿的情况,可连月来叫苋儿采儿他们伺候着,早已养成了习惯,不是说打发他们就能打发的,况且苋儿最得他心,是他身边一等一的解语花。 故即便夜里不叫苋儿伺候着,太子也日夜叫苋儿守在他跟前儿,时不时的逗弄一番,若是觉得今儿身子还成,自是不能错过,务必好好疼爱着苋儿。 康熙爷全然不知太子是做这事儿才累病的,他整日忙碌顾不上检查太子功课,见其每日都交来大字和文章,只当是太子读书太过用功,总熬夜才熬坏了身子。 为此康熙爷还好生心疼,勒令太子不许熬夜读书,太子病得厉害的那几日,康熙爷还亲自去毓庆宫看太子,更是抽出为数不多的的空闲亲自照顾。 然实际上太子已然半年没用功读书了,往往多是糊弄着,而诸位大人又不敢太得罪未来的天子,一句重话不说,只瞧太子交上来的文章做得好便夸着,可着文章也全然不是太子所作。 他可是太子,下头多得是人巴结着,不过是区区文章,他便是不说就有人巴巴写好了送来,若不是皇阿玛要亲自看的,他连自己腾抄一遍也懒得做。 整日就溺在温柔乡里了。 时至七月里,康熙爷也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念八月朝鲜、安南、苏禄等周围小藩属国来朝纳贡,他特叫来太子到御前嘱咐几句,念其年纪也不算小了,该是同大阿哥一块儿办差了,便打算将接待事宜交代给太子,着礼部听从人差遣。 “梁九功,你去毓庆宫召保成前来、、、、”刚说罢这句,康熙爷看了看外头的烈日,到底是心疼太子大病初愈,顿了顿又改了口。 “罢了,还是朕亲自去一趟吧,正好也问问近来保成都读了什么书,朕忙着,总顾不上下头孩子们的功课。” 梁九功笑着上前,给万岁爷抚了抚衣摆上的褶子:“就奴才看,这世上再没您当阿玛当得好了,就是忙着也日日亲自给阿哥们批改文章,奴才是不懂这个的,可见您时而给阿哥们的朱批比阿哥们些的文章还长,这若还算是顾不上,奴才可想不出什么才算是顾得上了。” 谁不喜欢听好听的,康熙爷顿时露了笑,虽他总是嘴上说顾不上阿哥们的课业,可私心里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差,将下头的孩子们个个培养得极好,断不是那只会死读书的。 然骄傲归骄傲,阿哥们到底还青涩得很,各有各的长处短处,他这个做阿玛的断不能就此满足,就如太子,他还需得好好再抓个几年才能叫人独挡一面。 “朕倒是希望有朝一日朕再看他们的文章能一字不批,朕批得越多便说明他们要学的还多着呢,待朕批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朕也老咯!” 康熙爷心情不错,还同梁九功好说笑了一阵儿,梁九功也笑着陪话,主仆一行说说笑笑一转眼就到了毓庆宫门前。, 第758章 东窗事发 第758章 东窗事发 康熙爷收了话头,梁九功也即刻住嘴,康熙爷进去正欲安排守门的奴才不必通传,免得耽误太子同诸位大人读书,可谁道他望了一圈儿竟没看见要嘱咐的奴才。 只临到殿前了才见了两个小奴才,两个小奴才似乎格外紧张,一见他就跪,冷汗直冒,眼神也四下乱飘,张嘴就想喊了太子爷去。 康熙爷只觉不对,梁九功反应更快,还未等两个小奴才出声便叫堵了他们的嘴,康熙爷深吸一口气静止推开了门,些个隐隐约约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顿时传来。 “保成,你好大的胆子!” 康熙爷忍着没绕过屏风直接过去,只怒吼一声待太子将自己收拾妥帖,可一听里头尖叫、惊哭之声竟不是一人,细细分辨至少有四五个,康熙爷登时大怒,也顾不上太子的体面了,径直绕了屏风进去。 进去一看,遮的、挡的、跪的、躲的,除了慌乱批衣跪在跟前儿的太子之外,地上、榻上竟足有六个衣不蔽体的人! 六个人就罢了,竟还都是一水儿清秀貌美的小太监! 康熙爷头一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之色僵在脸上,康熙爷还不由退了半步,若非梁九功及时在背后托了他一把,他险站立不稳。 “皇阿玛!您听儿臣解释啊,不是您想得那样的,儿臣、儿臣只是、、、” 太子手足无措地解释着,本就一副肾虚的样子,这会子更是吓得一张脸煞白煞白的,话还没说完身上淋漓的冷汗便将薄薄的杏黄色里衣给浸透了。 “只是什么?” 康熙爷指着太子的鼻子冷冷问了一句,手指都气得发抖,见太子答不上来,康熙爷忽地就爆发了,一脚狠踹在太子的胸膛上。 “只是什么!只是什么!朕眼睛瞎了不成还看不出你做了什么好事!?朕自以为你整日用功读书,几个月里连格格们也肯不见了,谁倒关起门来竟敢行如此苟且之事!” “你是储君,你还要不要脸面和体面!” 康熙爷这一脚用了十二分的力,直踹得太子趴伏在地,呕出几口带血的胃液来。 他从未感到如此恐惧,似乎连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了。 即便是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太子仍膝行至康熙爷面前,攥着他皇阿玛的衣裳哭着替自己辩解,若此时不辩解,他只怕就没机会说给皇阿玛听了。 “皇阿玛您听儿臣解释,儿臣真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啊,是下头人故意引诱儿臣的,绝非儿臣自己所情愿,您就原谅儿臣吧,儿臣再不敢了!” 太子若是直接认了康熙爷还能道人一句敢作敢当,可偏太子背道而驰,选了康熙爷最厌恶的一条路,句句认错,也句句推诿,直角康熙爷看尽了太子的丑态。 “你倒有脸!”康熙爷又是一脚将太子踹开:“朕就不信你不情愿,他们一个个还能有那么大的胆子!” 太子不知怎么狡辩了,只是哭,可下头跪着的一片小奴才们也惜命啊,其中也有被逼无奈的,当即站出来指认。 “奴才们冤枉啊,奴才本是负责御花园洒扫的奴才,自四月里撞见太子光天化日之下同身边的人嬉闹,太子便强逼着奴才也、、也做了这事儿,后来奴才就被太子爷调来毓庆宫了,整日只伺候主子这事儿,若不情愿便召来打骂,奴才都是被逼的啊,还请万岁爷明鉴!” 康熙爷教训儿子正在气头上,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奴才开口说话了,说得还是这般荒唐的事儿,既是委屈何不早早来伸冤,偏个这时候道起自己的无辜来了。 一个个的都不干净! 康熙爷恼怒至极,见西墙上正挂着他赏赐给太子的宝剑,当即转身抽剑,连杀两人,热血四溅,这才压住屋里那股子驱之不散的污秽气,也才勉强压住了自己的怒火。 地上咕噜咕噜滚来了两个人头,太子同其中一个对上了眼睛,才发觉死的是他最心爱的苋儿,苋儿何其无辜,尽是被刚刚那告状的贱人给连累了! 太子抖着唇、颤着手想再唤苋儿一声儿,为苋儿合上那双含着痛苦和惊惧的双眼,可他还未碰到苋儿,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双手也溅满了鲜血。 是他害了苋儿!是他害了苋儿! 太子惊惧悔恨交加,当即双眼翻白蹬腿晕死过去。 因这二人的死,下头人哭的哭喊的喊全乱了套,几个小奴才像是一窝受惊的鸡抱团儿直叫唤,梁九功也和魏珠也吓得不轻,那成想万岁爷气归气,还杀了两个。 这事儿不能叫更多人知道了! 梁九功当即叫外头侍卫们守住们不许人进出,又派魏珠带人封了这几个人的嘴,这两个死的先用破席子卷起来,待夜里再送出去,免得人知道。 至于太子如何处置,还得看万岁爷的意思才是。 万岁爷这会子状态亦不好,猛然受了打击又好发了一通火儿,口唇都有些发乌,怕是心脏又绞痛了,梁九功不敢再让万岁爷站着,且紧忙同魏珠一左一右扶着人去外间坐下歇歇。 又悄悄将万岁爷手中的剑抠出来,免得万岁爷又气恼发狂,杀了跟前这几个该死的就算了,若是伤着自个儿了可遭罪。 有梁九功妥帖安排,又是给康熙爷喂茶又是给人按摩心口,康熙爷总算是缓过来了些,然眉宇间的冷意仍不开化,看样子是不打算轻饶任何一个人了。 “凡同太子胡闹的几个奴才统统拔了舌头赐死。” “太子禁足,着太医诊脉,待醒来便叫他跪着抄经,每日两卷,不抄完不许起身。” “另召太子三师三少、太子詹事府众臣于乾清宫,朕倒要好好问问这些人是怎么教、怎么伺候太子的,莫不是也同这些奴才一般伺候到了榻上!” “凡跟朕前来人等务必封好自己的口,若叫朕听见一丝风言风语。”康熙爷指了指地上身首分离的二人:“这就是下场!” “嗻!” 众人无不磕头应声,无一敢犯。, 第758章 心头郁结 康熙爷跟前儿的奴才们,除了梁九功和魏珠瞧着是正经些的,其余的乍一看要不年纪甚小要么活泼调皮些,不尽是像梁九功师徒长得一副能干的样子。 可既是能在万岁爷跟前儿伺候,哪能没有一点儿真本事,天家多年来不能外道的阴私多了去了,只要万岁爷不想叫人听到一点儿风声,那就一丝丝消息也不会泄露出去。 趁着梁九功和魏珠互送万岁爷回乾清宫见诸位大人,余下人等就留在毓庆宫细细扫尾。 封锁消息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少人一个知道,就少一张嘴往外说,太子跟前儿除了奶娘林氏看在元后的面子上不动,其余四十余大小奴才宫女俱杀之。 贴身伺候的人、针线上的人、浆洗上的人、灯火上的人、锅灶上的人,上至五十多岁的瘸腿老太监,下到陪着看灶火的八岁小奴才,一个活口都未留。 一节三尺长的麻绳,绕在脆弱的脖颈上迅速较紧,往往都没什么挣扎求饶的机会,只勉强挣扎着将鞋子给蹬掉就一命呜呼了。 这些人里尤以小高子手脚最利索,只他跟前儿胡乱堆叠的尸体就有半人高,其余的奴才们也不遑多让,四十余奴才们的命只一刻钟的工夫就没了。 待夜里再一车一车拉出去,好好冲刷干净地上的血迹,点了太子用惯的香,白日里血腥的一幕幕似也都不存在了,好像只是太子的一场噩梦。 毓庆宫是断不会缺奴才的,门口、廊下,甚至太子爷的外间,该有多少奴才伺候着还是有多少奴才,乍一看同往常没一点儿区别,可太子跟前儿小苋子几个调笑玩闹的声儿再也没有了,四十多个新奴才进来,无人说话、甚至无人走动,整个毓庆宫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太子夜半醒来了一回,屋里守夜的奴才即刻上前关切去。 生怕太子再沾染恶习,毓庆宫新进的奴才就没有一个长得出挑的,至多就是周正,贴身伺候的更是叫人不忍卒睹,偏这人又生得一双同小苋儿一模一样的桃花眼,眼旁两侧脸颊上像是墨一般晕染着深深浅浅的黑色胎记。 太子惊魂未定、噩梦未醒,睁眼便对上了这张脸,登时惨叫抱着被子往后缩:“你别过来!你别过来!苋儿,是你自己要往爷身上贴,你死了怪不得爷!别来找我了!这不怪我,这不怪我、、、、、” 太子口中来来回回就这几句,惊恐之下他甚至都分辨不出眼前的人同他的苋儿差别甚大,光是年纪就对不上,他只看得见那双总勾着他的狐狸眼,那眼中含着怨含着恨,一双细长的手犹如底下树根似的仅仅攀着他,要将他拉下十八层地狱的业火。 “爷、、、、、” 麻公公只才扶着太子爷唤了一声儿,本想说爷既是醒了就起来吃药抄经吧,每日两卷呢,他还等着去给万岁爷交差。 可谁道太子身子一抖竟又吓得昏死了过去,可见也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没脸见祖宗的事儿。 麻公公忍不住无声嗤笑,心说就太子这样的烂泥还需得梁九功将他从慎刑司请出来对付吗,随意恐吓两句怕就什么也不敢了。 不过伺候太子爷也算是轻松的好差事,只是在这儿伺候一阵子罢了,麻公公可乐得清闲,他轻轻将烛火吹灭,旋即又遁入黑暗,直勾勾等着太子再度醒来。 时至深夜,康熙爷也还气得未曾入眠,白日里发落了太子詹事府的一众人,仍觉得不解恨。 他想不通保成为何变成了这般荒诞的模样,明明前些年还时有大人夸赞保成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得此储君乃是上则祖庙社稷之福,下则臣民之造化也。 再往前保成再小些的时候,更是天真纯粹,每日求知若渴,不必他召保成来御前,保成就时常主动拿着文章书卷前来,求他这个皇阿玛的指点解惑。 或是将保证抱在膝头上读书,或是手把手叫着孩子习字,康熙爷可说自己对保成倾注了百万分的用心和关爱。 然他这个做阿玛的只是半年未曾仔细盯着保成读书,一团美玉竟忽得烂作一滩泥。 这让康熙爷怎么接受得了。 他瞪着眼睛枯想一夜,越想心头越是郁结,心头乱糟糟的,康熙爷甚至想他当初让高士奇辞官回乡是否正确,若高士奇不曾离开,还照旧做太子詹事府詹事。 有此耳目在,太子许也不会这样猖狂,或者即便行事荒诞,也不至于叫人瞒着他这个做阿玛这么久。 天才蒙蒙亮,康熙爷又犯了头痛病,他未惊动太医,只是自己咬着牙苦熬着,似以此来惩罚自己,子不教父之过,太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他的失职。 康熙爷往常都是寅时即起,今儿却是逾了一刻钟了还未有动静,梁九功在外头守着,念着昨儿的事对万岁爷打击颇大,料想昨儿夜里没睡好,今早多睡些也寻常。 总归昨日万岁爷也未安排今日上朝,故多躺一躺也无妨,梁九功如此想着,只提早叫人送来热水早膳,等这些备齐也得有一刻多钟的工夫,料想万岁爷便差不过该叫人进去伺候了。 可谁道万事俱备,万岁爷依旧没有唤人的迹象,梁九功只觉不对,忙轻手轻脚推门而入,绕过屏风去里头一瞧,万岁爷脸色萎靡而蜡黄,冷汗津津,见他来眼睛都睁不开似的,声儿也只有些气音。 “朕死在榻上了也叫不应你这狗奴才,伺候朕用些热茶吧。” 康熙爷虚虚朝梁九功说了一句,也算不上气梁九功不尽心,经一夜的自我谴责和打击,康熙爷只恨自己不争气,既教不好下头的孩子,也顾不好自己的身子,且不知还能成什么事儿! 梁九功险没吓死,都顾不上给万岁爷磕头赔罪了,他忙倒了盏温水扶着万岁爷起身,康熙爷头痛欲裂,借着梁九功的力竟也坐不直身子,他勉强润了润唇,又觉疼痛中添了几分眩晕。, 第759章 死去活来 水也不喝了,康熙爷又抱被躺了回去,梁九功跪在康熙爷跟前儿,见万岁爷这般模样急得几欲落泪。 “万岁爷,奴才去给您请太医来吧,头痛不是小事,万不能忍着啊。” 康熙爷不许,只叫梁九功伺候他擦了擦身上的粘腻冷汗:“叫太医来必惊动皇额娘和下头的人,还是罢了吧,朕只是一宿未眠,累的了,只歇歇便罢,你守着门,只说朕上午事稠,不必叫阿哥公主们过来请安了。” “下午,朕就好了。” 见万岁爷连说话都艰难的样子,梁九功便也不舍得同万岁爷争辩了,他劝不动万岁爷,可着世上总有能劝得动万岁爷的人。 趁着要净手给万岁爷按摩的工夫,梁九功交代给魏珠两句,叫人请了德妃娘娘来。 魏珠这点儿眼色还是有的,即便是梁九功不安排,他也早有此打算,又同师傅耳语几句,只德妃娘娘来了怕是不够,娘娘只能算作安抚,到底还是得叫太医来给万岁爷瞧瞧才是。 万岁爷不愿叫太医无非是怕惊动太后娘娘,冷不丁的病了,太后娘娘总得过问几句,这一问太子的事儿定就瞒不住了,解释起来总归麻烦,又极不体面。 既如此,那就不能叫平日里给万岁爷看病的太医来,正好温宪公主年纪小,万岁爷又总关切着,每半个月便叫乔太医来给温宪请一次平安脉,能借口叫乔太医来便不显突兀了。 眼下也没什么好法子,梁九功只管应下,他擦干净手这便去侍奉万岁爷了。 按摩只能稍微缓解一点儿,康熙爷痛极几乎快麻木了,竟也能在梁九功的按摩中浅眠一小会儿,可又一阵痛意袭来,真叫人死去活来,只恨不得去死。 康熙爷算是极能忍耐的人了,这会子也忍不住痛呼几声,玉琭就是这会子抱着温宪带着乔太医来的,也顾不得多问,紧忙先叫乔太医未康熙爷诊治。 给天子施针或是用药可不是甚简单的事儿,一般都是多位太医前来,一道商讨斟酌才能实施,乔太医头一回给康熙爷看诊还略有些紧张。 好在乔太医经验极丰,把了脉心中就有了数,也没着急下针,只着人送来个炒得滚烫的粗盐袋子,用布隔着包在康熙爷的头上,这热气一蒸果真好了一些。 待盐袋子不甚热了,此时再施针并艾灸以祛风邪,折腾了小半时辰,康熙爷又出了一身的热汗,头痛这才顿解,疲乏顿时拢了上来,康熙爷没力气说话,只是拉着玉琭的手就睡着了。 也是安顿好了康熙爷,玉琭才得了机会细问梁九功康熙爷到底发生了什么,见梁九功为难,玉琭顿时灵光一现。 “莫不是因为太子?” 梁九功心下一顿,还当是毓庆宫的消息传出去了,后转念一想,如今德妃娘娘管着六宫之事,阿哥们的事儿也时有操心,一下子调过去四十多个奴才过去,高低得收到点儿风声,知道是太子出了事儿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再详细的当是不知,梁九功嘴巴死死闭着,即便知道万岁爷素来什么事儿都不瞒着德妃娘娘,这话也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只一再赔罪。 玉琭见此也不再为难人了,然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满,心说有事儿的时候知道来寻我了,一问有什么又都不肯多说,横竖叫我出力又不将我当自己人,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只管将温宪塞给了梁九功去,小孩儿八个月正是爱动爱爬的时候,一眼都不能疏忽,今儿温宪可是替人解决了大麻烦,梁九功可不能不好好报答温宪去。 “那就劳烦公公哄着温宪吧,今儿可是拿温宪当借口的,万岁爷不起身温宪就不好走,本宫进去陪着万岁爷,温宪就劳烦公公多操心了。” 怕大张旗鼓惊动了人,玉琭此次前来连温宪的奶娘、奴才们都没带,只带了花月和魏启,两个人还得负责送乔太医,给万岁爷煎药呢! 照顾温宪可不是什么苦差事,梁九功笑着将温宪公主接过,开了偏间叫人在地上铺了厚厚的毯子供温宪公主随意玩耍,除了喂奶还需得抱着公主回永和宫一趟叫奶娘伺候,旁的时候梁九功抱着小孩儿就没撒手过了,瞧着可是比温宪身边的奴才伺候得都精心。 康熙爷到底是心头郁结,只小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醒了,好在精神好了许多,又用了膳也不至于同早上一般病得连榻都起不了。 今日不可再为政务费了心里,吃罢饭玉琭看着康熙爷用了药,又敦促人在榻上躺好,便是不困也要养着。 也是这会子,玉琭才板起脸来细问了康熙爷:“眼下总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吧,竟将你气成这样。” 康熙爷颇有些难以启齿,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含糊解释了两句,康熙爷颇痛心疾首。 “你说爷历览书史、时深警戒,从不令外间妇女出入宫掖,亦不从连姣好少年随侍左右,自认定了你,爷便守身自洁、毫无瑕玷,怎么太子却放浪形骸,叫人不胜愤懑,爷昨儿一夜未眠,睁眼闭眼便是那一摊子烂事!” 玉琭说不惊讶是假,谁能想到太子私底下是这一副德行,怪不得将康熙爷气成这样,这要是换做四阿哥,她也得非气吐血不可。 “大抵还是年纪小,都什么都好奇着吧,等以后太子年纪大了便也知道如何约束自身了。” 玉琭干巴巴安抚一句,确不知怎么说,显然着说辞也不能安抚到康熙爷,康熙爷捂着脸又一阵失望难过,再看玉琭时眼中还包着泪。 “简直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若康熙爷再气非得再犯了头痛病不可,玉琭不关心太子,只心疼着康熙爷,着倒霉孩子都是储君了,要什么什么没有,偏好做点儿过火猎奇的,尽伤康熙爷的心了,当真不孝。 “爷别急,有道是木直中绳,揉以为轮,以后慢慢教就是了,想来得此教训太子也必定不敢再犯,从中汲取教训。”, 第760章 失言得罪 玉琭搂着康熙爷细哄了一句,康熙爷搂着玉琭深深吸了口气,嗅着人身上淡远的香气这才少冷静了些,只是仍对太子的行径百思不得其解,真不知以后还能怎么教他。 康熙爷身子不济也不愿意多想了,且处置了几个紧要的折子,这便好好拉着玉琭歇着去,三日才觉身子恢复了八成。 此时太子也浑浑僵僵了三日了,说是叫他抄经呢,可太子被苋儿的死吓坏了,夜里动辄噩梦,白日里自然精神极为不好,别说每日两卷,就是每日一卷也抄得艰难。 麻公公原以为监督太子是个轻松的活儿呢,谁道真监督起来才知自己接手了个什么样的大麻烦,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只瞪着一双眼睛看又能监督到何种地步。 麻公公见太子如此,干脆直接寻了万岁爷去,细说了太子爷的情况,康熙爷素心疼太子,而今却不是再心疼他的时候了,只管叫麻公公教训着,不成就抽板子,若是能将太子给打改了,那是打多少板子都使得的。 自得了万岁爷的令,毓庆宫无一日不回荡着太子的惨叫痛呼声,太后见太子好几日未曾来请安了,便也多少知道了些,只恨其不争,半分不插手万岁爷管教下头的孩子。 太子失了自由也失了尊贵和体面,用了半个月的工夫总算是态度端正了些,又用了半个月养身子,至周围几个藩属小国来朝纳贡之事,他总算得以出门参宴见人。 不必提,这接待各小国使者的差事康熙爷定不会再交给她了,而是交给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去,太子顾不上嫉妒,他只抿了口宴上的酒水竟隐隐要哭,当真是失了尊贵和体面才知其何等重要。 感慨过后心中又起了些怨恨,他怨皇阿玛对他残忍,竟叫一个慎刑司的狗奴才压到他的头上,也怨皇阿玛不顾他的脸面,说是叫人封锁了消息,可皇阿玛大张旗鼓地禁他的足,换了他身边的所有奴才,这不明摆着告诉旁人储君德行有亏吗? 这以后还如何叫他在朝中、在兄弟们跟前儿立足! 可要说恨,他最恨的是皇阿玛还当他是个孩子,整日就知道叫他读书!读书!莫说允他帮衬着处置政务,连听政也是不允,有时他都怀疑皇阿玛到底是将他当作孩子看待还是防备他了。 思及此,太子又恨恨抿了口酒,心想这些还都不是最要紧的,当务之急是叫皇阿玛原谅他,更看重他,牢牢稳固自己储君的地位,免得什么阿猫阿狗、奴才生的东西都能巴望他的位子了。 然皇阿玛不将差事交代给他,他只能好好读书读出个样子来,话说回来,他最厌烦的也就是一味读书了。 太子心头更郁闷了,偏席间有不长眼的此时来寻他敬酒,太子有些微醺,看了跟前儿好一会子人才想起来这位是朝鲜王世子李昀。 “臣拜见太子。” 太子素看不起这些小国,自然也看不起这所谓的王世子,然这回朝鲜来朝纳贡,除了规矩里的金银宝物,还给了两千支鸟枪支援大清攻打噶尔丹,看在这份儿上,太子才给了人些个好脸色。 只仍未起身回敬,只是略一举杯罢了,李昀在大清太子跟前自然气弱,他心中不满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还厚着脸皮同太子攀谈,太子有一搭没一搭迎着,李昀见太子并未赶他走,言语间更热络了些。 可也不知是太过急切还是满汉文说得不利索,他再敬酒时竟直接道出了太子的名字胤礽二字。 胤礽岂能是小小李昀可以直呼的,李昀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当即跪伏在地,手中的旧站都叮叮当当砸出一串脆响来。 殿内众人俱被太子跟前的变故吸引了去,众人交头接耳只打听的工夫,这事情的始末也就传到了康熙爷的耳中。 不敬太子便是不敬大清,康熙爷即便对保成失望也觉不会在此时不顾他的颜面,当即斥责了李昀,朝鲜众使者也俱跟着赔罪。 眼看宴上气氛冷了下来,李昀战战兢兢只怕下一刻大清的皇帝便要生吞了他,他急急开口赔罪,除此之外还允诺再给大清一千支鸟枪作为赔礼。 太子虽仍旧不满,觉一千支鸟枪还抵不上他一根小指头,然见皇阿玛脸色略有缓和,便知皇阿玛是打算接受李昀的赔礼了。 再者这几年朝鲜国王李焞甚是听话,两国比之往年不知亲近多少,没得因为王世子的失言就坏了两国的关系。 正想着,康熙爷便扭头看向他,果然口气略松,还问了他的意思。 太子岂敢有什么意思,只管低头故作大度。 “王世子不是大清子民,自然不知者言语上的诸多规矩,且王世子已然赔罪,依着儿臣看这事儿就过去吧,莫因为儿臣坏了宴上的热闹。” 康熙爷满意点了点头,心道果然这孩子是不打不成器的,眼下倒是乖多了。 “既如此,那朕便不计较王世子的罪了,只以后要谨记规矩,莫要再冒犯太子。” 李昀得了这话忙感恩戴德得谢过,虽心头为多出的一千支鸟枪滴血,但大国之尊严绝不可冒犯,听说从前也有言语上得罪大清的使者,大清皇帝都不必遵循不斩来使的规矩,当即要了那人的命。 他能用一千支鸟枪换一条命来,也算是值得的。 有了万岁爷的话,这事儿便算是过去了,宴上有很快热闹了起来,拿些高兴或是不快都仔仔细细藏了起来,直至宴毕,各自回了,大阿哥的眼中这才露出些阴翳,慢条斯理擦拭着陪他征战过的剑,不满皇阿玛就这样给了太子好脸色。 这才将将一个月啊,皇阿玛就原谅了太子吗? 且不知得叫太子做了什么天都不容的事儿,才能叫皇阿玛厌恶了他。 得了这次教训,太子还能放纵行事吗? 这念头无端叫大阿哥有些躁郁,直到他的大格格小心翼翼推开他书房的门进来,一把扑到他怀中,甜甜地唤他阿玛,大阿哥这才缓了神色。, 第761章 纯禧出嫁 “阿玛为何不开心呢?是宴上没吃饱吗?” 大阿哥收起剑将大格格爱兰珠抱在怀中,声音满是温柔:“你个机灵鬼怎么知道阿玛不开心了,可是下头人在你面前多嘴了?” 爱兰珠摇了摇头,抬着小手去摸他阿玛还微微绷着的脸:“没人在女儿面前说什么,只是女儿发现阿玛每次在外头不开心了就直奔书房。” “您还总教女儿不痛快了就要说出来,可您从不这样做,女儿大了,也想替阿玛分担些,阿玛有甚不开心的只管说与女儿听。” 有这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哄着,大阿哥心都要化了,他也是有了女儿才知为何皇阿玛这样疼爱下头的公主们,比起阿哥们面对阿玛的战战兢兢,女儿们可更多了份亲近。 大阿哥好抱了爱兰珠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心中的郁气便消散了不少,继而他对着爱兰珠笑。 “真叫你给猜中了,阿玛不开心就是没吃饱,阿玛叫人上些点心吃食,你陪着阿玛用些可好,你额娘不许你吃多甜的,偶尔在阿玛这儿破例一回不要紧的,这可是咱们的小秘密,阿玛绝不同你额娘讲。” 爱兰珠没想到来安慰阿玛还有这样的好处,当即欢喜应下,巴巴盼着下头人送来甜甜的点心。 然说是允她破例一回,爱兰珠却不放纵,只捧着一块儿栗子糕慢慢吃着,一脸的满足,再多给她一块儿她却是不要了,只言额娘说了,甜的吃多了要害牙。 就这规矩克制的劲儿,大阿哥瞧着爱兰珠比太子都强,一时间顿感愉悦起来,也不再纠结皇阿玛是否真的原谅太子了。 太子一次犯错两次犯错都能得皇阿玛原谅,可若是屡教不改呢?若是又阳奉阴违呢?皇阿玛总归要不满的,这些小小的不满堆叠在一起就成了太子的催命符。 皇阿玛立嫡不成必然立长,他自然是不会让皇阿玛失望的。 又过了一个月,将各藩属国使者送走,京中又归于了平静,康熙爷得了三千支鸟枪心情甚是愉悦,恰秋猎将至,康熙爷便朝廷众臣率八旗将士们摆驾木兰围场,后宫女眷门和阿哥公主们也一并前往。 康熙爷同一众将士们阿哥们猎得痛快,女眷公主们也玩得开怀。 玉琭甚至还在康熙爷的陪同下玩儿了会子火铳,后座力震得她肩臂发麻,揉了好一会子也未有缓解,属实是自讨苦吃了,还白得康熙爷好一阵笑话。 玉琭气得不理人了,径直拉着昭宁和温宪去寻纯禧玩儿了,说来今年若不再伴驾出行,这便是纯禧嫁去科尔沁前最后一次同众人一道出游了,莫说纯禧格外珍惜,玉琭也满心不舍,一秒钟都恨不得掰成两秒去过。 康熙爷也心疼着纯禧呢,秋猎罢都未回宫,直接带着众人去畅春园小住了,念年后纯禧就要走,他便又允纯禧除了学规矩便可带着人随意在周边玩玩逛逛,她这一走也不知几时能回来,再想见京中的景致可不容易。 纯禧的府邸早已建好,一树一景都取自畅春园和紫禁城某处,然到底是不一样的。 康熙爷这也担心那也担心,就怕纯禧过得不好,眼看着纯禧要走的日子越来越近,康熙爷也莫名焦虑起来,反而纯禧满是期待,回回安抚她皇阿玛,都得康熙爷一句“小没良心的”,可逗得纯禧笑声不止。 不过她是个孝顺孩子,私心里也舍不得厉害阿玛去遥远的科尔沁,然前路是她自己选好了的,故而并不后悔,只将不舍好好藏起来,免得皇阿玛和皇玛玛担心。 还不到年节里,给纯禧送亲的人选便定好了,除了规制里该有的人,另还有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陪同,三位阿哥要将姐姐送到府邸,看着姐姐与班第成了婚再回来。 一路上带着陪嫁的奴才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走,必快不了,说是年后就走,实际上多等一天都不成,正月初一在宫中用了最后一顿团圆膳,正月初二就得出发了。 一早天还未亮纯禧便梳妆打扮起来,穿戴了成亲那日的礼服拜别康熙爷、太后娘娘和后宫众人。 康熙爷耐着不舍好好嘱咐了纯禧几句,也没说什么场面上,嘱咐的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是这样的小事才最勾人泪。 纯禧面上的妆都哭花了,太后娘娘同后宫女眷、阿哥公主们也俱泪水涟涟,康熙爷也红透了眼睛,趁着纯禧再跪拜时抹了抹眼角儿,这是不想叫纯禧看出他伤心呢。 然再不舍也还是要分别的,康熙爷一直送纯禧到宫门前,看着一行走远这才带着众人回去。 纯禧这一走众人心头都空落落的,俱没甚食欲,年节里都没热闹起来,带过了十天半个月才稍稍缓和。 此时纯禧一行还在路上,也是被漫长的路磨得没了感伤的心情,纯禧只劝弟弟们将此行当作出游玩乐,姐弟四个一路上说说笑笑,还打了叶子牌,短暂忘却分别,倒也十分快活。 阿哥们都盼着一路上慢些再慢些,可班第却早急不可耐了。 自上次多伦会盟一别,他与纯禧又是一年多未见了,上上次他给了纯禧他整日不离身的狼牙珠串,多伦会盟时再见,纯禧给了他半壁玉佩,他拿着一半,纯禧拿着一半,锋利的断口早被他日夜摩挲盘得圆润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同纯禧的另一半合成完整的一个。 再贪心一些想,许是纯禧也整日思念他,将那一半也盘的圆润了。 思及此,班第心中一甜面上一热,冒着冷风策马狂奔好一会子才冷静下来,一静下来就又再盼着纯禧了。 至二月中旬,纯禧才在自己的府邸安顿了下来,时间还算充足,离成亲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有嬷嬷们看着,她不好同班第相见,便只好趁机好好安置安置,休息些个,若有口信便交代给弟弟们捎给班第去。 阿哥们传话传得不情不愿,可到底还是顺了姐姐的意思。, 第762章 再次探望 第762章 再次探望 很快就到了纯禧和班第大婚的当日了,公主成亲同寻常嫁女全然不同,纯禧身份尊贵,班第身份次之,大婚就在纯禧的府邸举行。 白日里规矩颇多,还要先宴请送嫁的阿哥们和随行的官员,待黄昏时才是正经举行仪式的时候。 除了送帖子请来的宾客,各部也派台吉前来观礼,都是一帮子年轻儿郎姑娘们,闹起来也颇不拘着规矩,笑闹打趣不断,仪式结束后还追着班第和纯禧闹洞房。 今儿高兴呢,甭管大伙儿怎么闹班第都接招,看着像是游刃有余的样子,然他那脸上耳朵上的羞红都没退下去过,视线也总不离纯禧。 直到主事的嬷嬷过来赶人了,一帮子年轻人这才作罢,挎着班第的脖子拉着他的手臂拽他吃酒去,纯禧关切着他,只怕班第吃醉夜里不舒服,特还叫大阿哥来跟前儿替班第挡一挡酒。 大阿哥脸都黑了,不情不愿的应下,可待真拼起酒来,大阿哥的脸就更黑了。 班第哪儿消得他照应,人家海量,越喝那双眼睛就越亮,底下那群台吉们也个个蔫儿坏,见喝不过班第便全冲着大阿哥来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大阿哥就醉得站立不稳了,还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将大阿哥给救出来的,可想脱身也不容易,若不是二人装醉带着大阿哥借口休息来着,怕是也得搭进去不可。 待宴罢都快到丑时了,阿哥们早撑不住醉意歇息了,夜里都没顾得上叫人问问额驸对姐姐好不好,可尊重珍惜着姐姐,幸而这一时半刻不着急走,翌日一早阿哥们便早早起身寻了姐姐。 见姐姐同班第手挽着手出现在人前,面上尽是羞赧的笑意,做弟弟们的便也没甚不放心了,后又在科尔沁逗留了七八日,阿哥们代表皇阿玛和朝廷见了几次科尔沁亲王联络感情,事毕这才准备启程。 纯禧和班第亲自相送,本说好了姐弟几个就在公主府门前分别的,可一见弟弟们翻身上马带着人这就要走,纯禧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硬是又骑马送了十里。 班第一直陪伴在纯禧左右,小心翼翼护着她,一丝丝不情愿不耐烦也无,阿哥们心酸之余也略感安慰,又同姐姐执手不舍好一会儿,这才真的走了。 四阿哥越是远离纯禧姐姐一些,他便越是心头难过,眼前早被泪模糊了,可他不敢做出抹眼睛的动作叫姐姐瞧见,更不敢回头,只闷着头一个劲儿骑马。 后稍缓和了些了再去看与他并驾齐驱的大阿哥和三阿哥,这二人也个个眼圈儿红红,刚刚也必然是偷偷落泪了。 送嫁用的时间甚长,可归程就快得多了,阿哥们并未带人刻意赶路,也只才用了不到七日的工夫到了紫禁城。 回宫后康熙爷和太后娘娘即刻召见三人,细细问这纯禧和班第相处从情况,知二人举案齐眉,亲密无间,众人便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七月里后宫中又收到了纯禧的来信和科尔沁送来的牛羊肉及些个特产,随行的还有纯禧身边的嬷嬷。 纯禧的信和嬷嬷俱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纯禧有孕了,半个月前刚诊出来的,孩子还不足两个月。 这趟纯禧的嬷嬷前来也并不都是为了来京中报喜的,更是为了纯禧的身子而来。 纯禧初孕,眼下还不足两个月就害喜得厉害,莫说吃甚了,班第在外头转了一圈儿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了些牛、羊或是马的气味,她就呕吐不止,只弄得班第不敢出门,若出门便不敢入府,一天沐浴三次也只能在纯禧的窗前急得团团转。 嬷嬷来之前纯禧还隐隐吐了血丝,整日流泪直言不想要这孩子了,这可是胡话,嬷嬷都不敢叫班第听见,然也不知寻了什么法子安抚了,只能来宫中求一求。 众人闻言无不心疼的,玉琭思及纯禧那样好的孩子孤零零在外头住着,整日吃不好,家人又不在跟前儿,她鼻酸得险些落泪。 康熙爷也是为纯禧发愁得很,先着太医赶过去了,后又派了御膳房的人跟上去,然这还不够,他想亲自看看纯禧又暂脱不开身,犹豫了二日到底还是又派了阿哥们过去看看。 念及大阿哥身上差事颇多,伊尔根觉罗氏亦又有了身孕,也不知纯禧那儿到底什么情况,恐耽误太久,康熙爷便未派他去。 正好眼下下头的小阿哥们也长大了,可出门历练着,以前他们也最同姐姐亲近,当初送嫁就没叫他们跟着,眼下总得让他们有机会见见纯禧。 康熙爷便点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带着五六七八阿哥前去,七阿哥虽不良于行,可他是个有韧性的,这些年在马背上下得极大的工夫,故一路上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反而是八阿哥调皮,康熙爷少不得多嘱咐了几句,务必叫他听上头哥哥们的话。 只要能出门,八阿哥是什么都肯听的,当即连连保证,更是答应康熙爷,一旦出现不听话的情况,他三哥四哥可即刻着人将他遣送回京,康熙爷见八阿哥有次觉悟这才稍放心下来。 这一路上也不只是他们兄弟几个,侍卫扈从必不会少,康熙爷还点了几位亲信大人跟着,一路上也可保得阿哥们安稳。 既定下了人选,出发一早不宜晚,只隔一日阿哥们便出发了,科尔沁部派来的人也一路随行,班第听闻阿哥们前来亲自带人去迎,处处安排细致,宴也摆了的,只是阿哥们心中惦记着姐姐,到了地方就沐浴更衣,直奔公主府了。 从京城来的太医和御膳房的师傅们先至,为纯禧细细调理了三四日的工夫已见了些效果,只是纯禧受苦月余,不是一时半刻补得回来的,腹中的孩子也险没保住,眼下只能躺在榻上养胎。 她顾不上管外头的事儿,还不知弟弟们来了,阿哥们到公主府时纯禧正睡着,阿哥们也不惊动她,只乖乖在花厅同班第一道吃茶,等了小一个时辰这才听闻姐姐醒了,这才露出急切之态,恨不得即刻就奔过去。, 第763章 姐弟相见 第763章 姐弟相见 也是这会子纯禧才知道弟弟们来看她了,她还未起身见着人眼泪就快憋不住了,班第进同她说了外头都有些哪些阿哥们来了,正叫人抬着纯禧去花厅见人,奈何纯禧已然等不及了,直接叫班第抱着她去一旁的厢房落座,请弟弟们到厢房来看她。 小小的厢房平日里多是用作纯禧看书或是做针线的,西墙和南墙都开着大大的雕花窗,光线十分好,阿哥们鱼贯而入,立刻将厢房填得满满当当的。 甫一相见,姐弟们都未语泪先流,惹得一旁的班第和伺候纯禧的两个丫头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大姐姐,你怎就瘦成这般模样了。” 四阿哥伏在纯禧的矮榻边,哽咽得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纯禧以前高挑却不清瘦,骑马、射箭她是样样不输弟弟们的,而今却瘦得脸颊都微微凹陷了,更别提身上也泄了气似的干瘪,整个人蔫巴憔悴,甚至嘴唇也干燥起皮。 知道的是纯禧害喜的缘故,不知道的还当纯禧在科尔沁受了什么苛待! 纯禧捧着四阿哥的脸给他擦泪,自己的眼泪却不住地往下落,她在这儿虽是一切都好,,同班第也恩爱,可怀孕日子难熬,自己一人时怎么都挺得住,一见家人就分外委屈了。 “好弟弟别哭了,我就是害喜什么都吃用不下,每日只能喝些糖水、汤药,自然是要瘦的,不过太医来给瞧了,我用了两天的药得了些效果,今儿早还能吃下一块儿点心呢。” “而今你们来了,我心里高兴,想来用不了几日就能大好,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还劳皇阿玛操心劳你们过来,这山高路远地天又热,你们年纪小骑马过来怎么受的住的?姐姐当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了。” 说罢,纯禧抽噎着又是一串子泪,除了大阿哥和太子同她年纪差得小些,余下的阿哥们可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因同德娘娘关系好,她对四阿哥和六阿哥更是亲近些,打小陪着弟弟们玩儿,时而还给弟弟们喂饭,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去岁兄弟姊妹们一道跟着皇阿玛去多伦还没见四阿哥和六阿哥晒黑,这趟是顶着夏日里的烈阳来的,个个就显得牙白了,可叫人心疼。 姐弟之间还言什么谢,四阿哥这便握着纯禧的手正色道:“姐姐这话可是同我们见外了,兄弟们哪个没受过姐姐的照顾,如今该是我们兄弟们回报姐姐了,只是过来见姐姐一面罢了,算得上什么。” “若是能代你受苦,兄弟们个个都要抢着为姐姐分担呢!” “是啊大皇姐,只恨我们不能替你分担着,只能来看看你陪伴你几日。” “姐姐莫哭了,咱们好不容易得聚,该高兴着才是,姐姐也顾及着身子,没得我们来反叫你身子更不适了。” 阿哥们七嘴八舌劝着,纯禧见弟弟们如此懂事,心中不由万分感慨,她还总当跟前儿这一群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呢,谁道不知不觉间都成了有担当的大人了。 纯禧收了泪,好好同弟弟们叙了旧,也不知是因为高兴还是怎的,午间一道用膳时还真吃下了一碗羹,纯禧好得了班第和弟弟们一阵夸,直叫人哭笑不得,不知道的还当是哄孩子呢。 待下午阿哥们各去歇息,四阿哥去而复返,塞给纯禧一封信。 “额娘惦记着你呢,想着你害喜不好受,越是吃不下什么身子就越弱,怀身子也就越艰辛,便特叫乔太医总结了好些开胃养身的药膳、点心方子给你。” “其中有一道海棠果糕是皇阿玛特叫人去王府问出来的,说是害喜时吃这个最能止吐开胃,只是一次不能用多,一天用个三两块儿就够了,免得克化不了腹中难受。” 一提起王府,纯禧还反应了会子才想起四阿哥口中的王府是恭亲王府,是她还做王府庶出格格的那个家,至于是谁说的海棠果糕的方子,不必想,定然就是她的生母了。 当年将她抱来宫中时她已然不小了,也记得自己真正的阿玛额娘是谁,她起初惶恐不安,甚至怨阿玛额娘不要她了,可后来她有了皇阿玛,有了乌库玛玛、皇额娘、德娘娘、、、、她就再没想起过自己的生父生母了。 皇阿玛也拿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疼爱着,从不再她跟前儿提恭亲王府的种种,而今为了她还派人去问她的生母——一个默默无闻的庶福晋,被人送走了女儿连话也不敢说一句的女人,如此怎能不叫她动容。 “替我多孝敬着皇阿玛和德娘娘、、、、” 纯禧噙着泪,眼看着这就要哭,四阿哥赶紧笑着安抚:“姐姐别哭,若是叫皇阿玛和额娘知道这东西又惹你一串子泪,他们可要自责了,姐姐合该多笑笑,您笑得多了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爱笑的。” “真要谢也得姐姐您亲自谢才是,来时我曾听皇阿玛提过一嘴,喀尔喀算是皇阿玛近些年关注的重点,外头亦有准噶尔部虎视眈眈,说不得明年皇阿玛又要北巡了,姐姐都不必特意去皇阿玛跟前儿谢恩,只抱着孩子给皇阿玛瞧瞧,皇阿玛就再高兴不过了。” “若是再能听见下头的孩子叫皇阿玛一声玛法,嘿!那比叫皇阿玛吃了灵丹妙药还厉害呢!高兴得能一下年轻十岁去。” 见纯禧忍不住笑了,四阿哥心头顿时松了口气,又说起没来的大阿哥和太子的近况了,听闻伊尔根觉罗氏又有了孕还忍不住惊叹,后听闻太子做了荒唐事被皇阿玛责罚,她也跟着痛心疾首。 姐弟俩畅谈了一个多时辰,见纯禧精神不济了四阿哥这才告辞,总归要在此地待上十天半个月的,有得是机会陪姐姐说话,二人便也不着急这一时半刻。 得了那海棠果糕的方子纯禧即刻便叫人试着做了,浅尝一口果然口舌生津,她身边又有亲人陪伴,日日高兴着,身子也很快见了好。, 第764章 择太子妃 第764章 择太子妃 虽半个月的工夫不足以将她养得丰腴,然精神头极好,也不必再一味卧床了,可叫人放心了许多。 为了叫纯禧身子更稳固些,阿哥们还往京中送了信儿,求皇阿玛再允他们多留半个月,康熙爷见信无不允的,阿哥们皮实多在外头摔打摔打也好,女儿却是要细心呵护着,本来允阿哥们去就是为了纯禧,既是为纯禧好,多叫阿哥们付出些也无妨。 如此,等纯禧腹中的孩子都满四个月了,阿哥们这才启程,班第感激着阿哥们,还特送阿哥们一人一份礼,奶酥肉干俱是寻常,要多少都是有的,鹿茸、熊掌、豹皮这些不可多得,班第带人深入树林猎了半个月,又掏空自己的家底子才凑齐。 他半点不心疼这些身外之物,只要纯禧能好,叫他付出多少他都情愿的,他还当着阿哥们的面保证,只纯禧肚子里这一个孩子就够了,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大不了就从旁处过继一个养在膝下,总归百年过后,他同纯禧长眠于土地中也管不得下头的孩子们过得好是不好,只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纯禧怀孕像是要了命一般,可是将他吓坏了。 班第以后可是要承他阿布的爵位的,有此觉悟也不知好是不好,然仅仅只是作为纯禧的弟弟们,得班第这样的保证自然是欣慰满意的,临走时少不得又细细嘱咐一番,只怕姐姐吃了亏去。 待阿哥们抵京已然快九月里了,中秋宴都没能赶上,宫中又补过了一回,紧接着便没甚歇息休整的工夫了,翌日就又去上书房读书,一大早就被诸位大人们考教学问,连四阿哥这样一贯勤勉的都觉得头痛了。 阿哥们出去一个多月莫说读书,连大字都不曾练过,考教结果自然惨不忍睹,康熙爷并未训斥,只又叫阿哥们每日加练大字二十张,直惹得阿哥们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这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按部就班,要说什么不一样了,那就是太子不一样了。 原本太子是不同兄弟们一道读书的,他单独在毓庆宫得三师三少教授着,而今却是没着特例了,太子似也不见灰心,反而比从前更用功了几分,对着弟弟们也收了不少不耐和瞧不起。 众人都对太子改观颇多,唯独康熙爷虽不再对太子不假辞色,瞧着还是极关爱太子的,可太子年逾弱冠仍不提叫太子听政之事,甚至不交给太子任何差事,每日只盯着他读书。 明眼人都看得出康熙爷对太子是不放心的,反而重用大阿哥,先是叫人管了内务府,后又提拔他去兵部当差,内务府则交由太子身边林奶娘的丈夫凌普管着,虽这也算间接看重太子,然他哪里比得上大阿哥在外头大施拳脚。 朝中拥簇大哥的人渐多,太子憋屈也只能忍着,忍不住了就关起门来鞭笞下人,用尽磋磨手段,走出门外便又是那个谦逊温和的储君了。 又翻了年,太子婚事终是被康熙爷提上日程。 太子选妃之事非同小可,为保证血统的纯正,太子妃务必要从满八旗的女子中遴选,玉琭虽管着六宫之事,然在太子妃一事的筛选上还略不够格,这事儿便交由太后娘娘总理了,玉琭和僖贵妃为辅。 内务府初选来的女子名册画像一批一批送来,太后娘娘和玉琭、僖贵妃斟酌罢还要将名册送去乾清宫叫康熙爷过目。 太后娘娘颇属意佟佳氏、富察氏、叶赫那拉氏、钮祜禄氏这四家的格格,然念索额图和佟国维交恶,佟佳氏又已然出过一位皇后了,便暂只考虑另外三家。 康熙爷看罢,未给回话,显然是另有打算。 又相看几日,末了康熙爷丢开满军旗名册,叫内务府扩大遴选范围,亲自在名册上勾画一笔,亲自去寻了太后娘娘。 “汉军正白旗瓜尔佳氏?”太后娘娘看了一眼圈中的名字,反复看了几遍仍不敢相信康熙爷竟给太子择了个汉人福晋。 “皇额娘没看错,正是汉军旗。”康熙爷点头,不急不慌呷了口茶:“儿臣原也想着在满军旗中为保成则个好的,咱们满八旗的门第都要高耸入天了,儿臣一时竟不知该抬举了哪家。” “就为太子选妃一时,各家私底下角力就罢了,谁道眼下闹得朝廷都不安稳了,这哪是要结亲,依着儿臣看都快结仇了,既如此,保成的太子妃人选干脆就不考虑满军旗的格格们了。” “再者满汉融合迫在眉睫,儿臣再抬举着后宫中汉军旗的女眷也不过如此,至嫔位、妃位便是到头了,若是汉军旗能出一位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境况将大大不同。” “且这瓜尔佳氏说是汉人,也不尽是,她玛法石华善为先豫亲王多铎的女婿,乃和硕额驸,下头孩子的身上自然也流着满人的血脉,儿臣便是看重这石氏的身份了,且有她同太子开了头,以后必会有越来越多满汉通婚的情况。” “满汉一家亲是儿臣的希望也是必然要走的一条路,儿臣为保成起个好头,接下来得叫保成好好走下去。” 太后一时默然,心中虽略不愿同意,可不得不说眼下满军旗确实是隐隐凌驾于各旗之上的,满人与汉人各有阵营,朝廷中都分为几派,想推行个什么政令下去属实艰难。 康熙爷早些年便有融合满汉的举措,后宫中也有汉军旗的女子,然眼下瞧着仍不算理想,若太子真娶了一位汉人为太子妃,影响必然是深远巨大的。 既是康熙爷有此打算太后娘娘便也不说了,只又问了太子侧福晋人选,总不能还择了汉人去,若真如此,一代一代下去,满人的血脉愈发稀薄,只怕以后的天下便是汉人的天下了。 “既你心中有了成算,那哀家便也不说什么了,只侧福晋人选也要好好想想,眼下朝中多是满人,你总还要依靠着内大臣们做事,得给满八旗留口汤喝。”, 第765章 定了人选 第765章 定了人选 康熙爷笑着应声:“皇额娘说得极是,那就直接在皇额娘之前选好的人中择一个吧,也不必太过费心。” 太后闻言当即乜了康熙爷一眼,手掌轻轻拍了拍扶手:“你倒是会给哀家出难题,太子妃一个汉军正白旗,如何能压得住哀家择出来的这几个,若真依着你的胡话,以后就别想太子后院有安稳的时候了。” “既是要抬举着石氏,那下头的侧福晋们怎么着出身都不能越过她去,且等着吧,哀家再好好挑一挑。” 康熙爷挨了念叨也不羞恼,他本就没打算给阿哥们择了身份过高的福晋,尤其是保成跟前儿的人必不能野心太大。 保成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又爱听顺耳的好话,若是给他择个有野心、有手腕、家世又好的太子妃,哄得保成团团转,家国大事怕是都得叫太子妃给拿主意。 那石氏的身份就很妥帖。 他这二日又叫人打听了石氏的秉性,听说是个大度温和的,在家中规矩学得也好,书更是读了不少,只这些就够了,温顺大度能持家掌事,嫁过来后叫她多跟着玉琭历练着,以后就能当好皇后,许她还能多督促督促太子用功读书,二人说话也有的聊。 康熙爷越想越是满意,总想着早些叫石氏嫁过来能管着太子,他整日繁忙,一日里至多抽出一个时辰看考教阿哥们学问,换做保成的枕边人就不一样了,甭管白日还是夜里都能看着人些。 可这事儿到底不是说成就能成的,除了定下嫡福晋的人选,康熙爷和太后俱打算再另定下一位侧福晋,两位格格,如此一下子进了四位新人再加上保成原有的几位格格,总有一个能得保成欢心。 且由着保成胡闹去,再胡闹说出去也比同一帮子清秀小太监们厮混来得好听。 康熙爷是打定主意将太子掰正了,除了福晋石氏是端庄的长相,侧福晋和两位新进的格格除了看出身以外还得好好瞧瞧相貌,总得有一二个拔尖儿的叫保成喜欢。 康熙爷和太后娘娘可是为太子操碎了心,时隔半个月,侧福晋和几位格格太后娘娘也定了名册,只是无论是石氏也好还是旁的,太后娘娘对她们的了解不过是道听途说,人到底是圆的还是扁的总得见一见才是。 而今是是四月里,春意渐浓,畅春园内更是一派盎然,正好赏花赏景,太后娘娘设春宴邀了一二十位格格们来畅春园,这些格格们中又名册上的也有名册之外的,若是原定吓的人不妥,正好也能另外相看着。 此宴虽未明说是给太子择人的,然下头俱心知肚明,凡受邀的格格们都喜不自胜,家里也为女儿使尽了工夫,有门路的可投太子所好准备着,没门路的便尽力打扮着自家格格。 或是端庄或是素净,当然,也不尽是讨太子的欢喜,宴上能不能见着太子还两说呢,且得了太后娘娘的眼才最最要紧,有着老太太发话,太子就是再不喜欢也得收下不是? 如此细细拾掇准备了十日,总算到了赴宴的时候。 太后娘娘发的贴子上说卯时半才开宴,然格格们怎能叫娘娘们等,有些不到寅时便从家中出发了,到的时候天还未大亮,不到规矩也是不能进的,只能在门口枯等。 可心怀期待的少女们哪里会等得不耐,她们大多认识,关系也都不差,三三两两立在一处,只说起今儿宴上会不会见着太子便能讨论小半时辰。 当然,也有落了单的,石氏就是其中一位。 一来今儿受邀的汉军旗格格少,二来她爹石文炳早些年便在江浙任副都统,一家子都跟去了任上,她也就儿时在京中住过,山高水长几年未归了,莫说她还记得从前的日子,水土她都快不服了,只觉京中实在干燥得厉害。 她只等了一会儿便忍不住想吃茶,可又怕一会儿在娘娘们跟前儿失仪,总一个劲儿要下去更衣算什么事儿,思来想去便只能忍着,忍不住便捧着茶润润唇。 石氏还不知自己早被看中了,只觉自己身份在这些格格们中算不得高的,样貌也不拔尖儿,似乎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旁的格格们或是善画说是善乐,都是能在人前拿得出手的。 她只多看了两本子书,旁的格格们都各施本事,她就只能在人前儿背书,思及此,石氏还忍不住噗哧一笑,笑自己滑稽,只当自己是来充数的,且盼着快快结束这一日。 石氏是个怕麻烦的,偏怕什么来什么,到了宴上,太后娘娘点了名儿叫她伴驾赏花,格格们里的独一份儿,可招人恨了。 好在太后娘娘是个极和善的,并不难侍奉,就是颇费口舌,就伴驾这两个多时辰,石氏只觉自己将她这十六年来的经历都讲了个遍,一丝丝隐瞒也无。 她也不是甚愚笨的人,见太后娘娘和后宫的娘娘们对她甚和善,临走时还得了赏赐,那十有八九便是看中了她了,只是不知到太子跟前儿是什么位份,嫡福晋的位子不敢想,叫她做侧福晋她都略惶恐。 石氏回去同爹娘一说,得了这样的看中也不知是福是祸,且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春宴罢,太皇太后娘娘心中也已有了属意人选,除了石氏,她还觉李佳氏,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也不错,出身也算不得太低,更重要的是貌美却不妖艳,性子也温软,料想同石氏也能相处得来。 至于格格们便随意了,太后娘娘便从满人里择了两个好的,而今就等着钦天监给太子定好日子了。 格格们六七月里就可直接抬进来,侧福晋进门的日子也可定于今年的九月十月里,然太子同太子妃大婚的日子就不能随意了,今年最好的日子就是四月底了,时间上断来不及。 再有便是来年五月初八,整一年的时间也够宫中和石氏准备了,康熙爷和太后娘娘就这么商议定了,叫内务府和礼部走规矩之前还特召来石文炳到御前觐见,先给人通了气去。, 第766章 拉拢机会 第766章 拉拢机会 石大人一听万岁爷竟打算叫他的女儿做了太子嫡福晋,一时惊得都不知谢恩,还是梁九功在一旁玩笑一句,这才叫石大人反应过来,好好谢了恩去,待出了畅春园石大人还恍惚呢,后上了马车又骤然激动落泪,心中且不知多感激万岁爷的看重。 只是站得高了难免不胜寒,石大人甫一回去便叮嘱府中上下,这一年里务必谨言慎行,免得坏了同天家的姻缘,石氏更是打今儿起就学起宫中的规矩了,免得宫中派了教养嬷嬷来觉得她德不配位。 太子好事将近,可却不见他有半分欣喜,先秦春宴上更是不同于当初给大阿哥相看时,兄弟们都闹腾高兴着,一来都不是孩子们了,二来阿哥们也将心比心,太子对人总端着,谁又能在他跟前儿闹得起来呢。 甭管外头时几家欢喜几家愁,阿哥们还都一切照旧,太子将要大婚的事儿就像是时一粒沙落在了海中,掀不起一丝波澜,只阿哥们去上书房见了太子爷,随口恭喜一声儿罢了。 三阿哥和四阿哥也都一个虚十七一个虚十六岁了,康熙爷有意历练着,也不叫他们只整日读书了,正巧九月里曲阜孔庙修建完成,康熙爷便派二人带人前去祭祀,下头人全听从二人的吩咐。 这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头回正经外出办差,身边也无得用的大人指点,自然心中有些没底,二人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临行前去兵部寻了大哥去,好从大哥这儿讨些经验来。 大阿哥正愁没机会拉拢弟弟们,白日里忙碌只说两句也不尽兴,干脆差人给福晋说了一声,叫人夜里设宴,他好同弟弟们细说些个。 便是吃醉酒了也不怕,还都住在阿哥所呢,只一墙之隔的距离,就是晕得站不稳也能晃荡过去。 三阿哥和四阿哥欣然答应,过去时也未空着手,三阿哥提了一坛子好酒,四阿哥则是给大阿哥的三个女儿各带了小礼物。 先前苏禄国来朝进贡的珍珠极好,虽是阿哥公主们人人都有份儿,可他叫匠人都做成了耳坠子和簪钗之类的,设计十分精巧。 他眼下身边也还未有格格,这些首饰也不过是分给昭宁和温宪去,不过她们好东西素来数不清,不稀罕那些小件儿的,拿来送给侄女们倒是合适的。 大阿哥先一步回来,这会子已然在小小的庭院中叫人摆好了席面,伊尔根觉罗氏不方便作陪,便只是同阿哥们招呼一声便去里屋了,只三位小格格们还缠着她们阿玛不肯撒手。 大阿哥也惯着女儿们,怀了抱着二格格三格格,背上又背着大格格,难为他一身负重还脸色不该,只笑着起身招呼去。 “弟弟们莫念我怠慢你们,属实是这三个皮猴子难缠,一说举高高就没个完了!” 三阿哥和四阿哥俱忍不住笑,倒也都羡慕大阿哥同妻女如此和睦:“大哥哪里的话,这时辰过来本就打搅了,大哥不闲我们麻烦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四阿哥回了一句,因爱兰珠时常去永和宫寻昭宁和温宪玩儿,他同这孩子也十分熟悉,当即笑着朝她伸了手去。 “几日没见咱们爱兰珠好像又长大了,来叫四叔抱抱,可想四叔了?” 爱兰珠眼睛一亮,当即手臂一松,小猴子似的就从他阿玛背上滑下来了,先规规矩矩给四叔请了安,这才张着手臂要四叔抱去。 “四叔可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 大阿哥嗔了爱兰珠一眼,忍不住念了小姑娘一句:“怎还有你这样朝你四叔讨东西的,不知道的还当我和你额娘平日里多亏待你一般,可不许了。” 四阿哥一点儿不介意,反而维护着爱兰珠:“大哥可别训她,爱兰珠这性子好着呢,也是我总给她们带些小玩意儿这才惹她这么问,要换作昭宁那小猢狲,一见我便要掏我荷包呢!” 四阿哥一说这个,大阿哥和三阿哥俱忍不住大笑,且都是疼爱妹妹们的,况且昭宁又最是古灵精怪,跟谁都不见外,她不见外的方式又聪明,半点儿不惹人厌烦呢,只更喜欢她几分。 爱兰珠见有人护着她了,也在阿玛跟前儿硬气了起来,揽着她四叔的脖子直喊:“就是就是!阿玛我可乖着呢!” 当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大阿哥只能笑着捏了捏小姑娘的脸去,待四阿哥给爱兰珠戴上了珍珠耳坠子,小姑娘更是臭美得意,一边耳朵上挂了仨,一摇头珍珠便撞得哗哗作响,也不嫌坠得慌。 不舍得叫伊尔根觉罗氏将孩子们抱下去,大阿哥干脆又让人在石桌旁又添了凳子给格格们,格格们同阿玛皇叔们用膳倒是乖了,安安静静也不言语,吃饱了就犯困,便由爱兰珠这个做姐姐的带着回去歇息了。 也是这会子了,说完正事儿,阿哥们才言深了几句,大阿哥抬着酒盏碰了碰四阿哥的杯。 “一晃眼你们也都大了,三弟去岁身边就有了格格侍奉了,怎四弟你还没个动静,先前皇阿玛提了这事儿你也不应,可是有什么难处,今儿咱们哥儿仨只管畅所欲言,能帮的哥哥定然帮你。” 四阿哥腼腆一笑,依着规矩他前年就该由宫女教导人事了,只是他心不在此,且从前也听额娘说过,他这年岁还是小了些,倒不如再等二年,于身子来说也更妥帖些。 “嗐!瞧您说得,不过是要格格们伺候罢了,能有什么难事,只是不想随着规矩走吧了,我极羡慕大哥您和皇嫂的感情,也盼着以后也能得个知心人,格格们岂知我心,我每日只读书尚且觉时辰不够用,实在是应付不来旁的。” 大阿哥原以为四阿哥是有旁的筹谋呢,看不上身份太低微的,谁道四阿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叫大阿哥感慨颇多。 “这样也好,不瞒你,若我早知身边能有你皇嫂这样的人陪伴,也是坚决不要一个格格的。”, 第768章 倒霉催的 “只是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四弟你也莫要太过坚持,末了反而惹得自己痛苦万分,对咱们来说,结亲哪里是结的感情,最紧要的也不过是开枝散叶这四个字。” 四阿哥抿唇一笑,只同大阿哥和三阿哥碰了碰杯,不再多言什么了。 后又扯了几句闲话,大阿哥见喝得差不多了,估摸着四阿哥的酒量也就到这儿了,便在石桌下悄悄碰了碰三阿哥的腿,三阿哥即刻会意,佯装微醺说了句略有些僭越的试探四阿哥。 “哎,这一眨眼咱们竟也都是能独自出去班办差的年纪了,从前咱们年纪小些的时候总羡慕着大哥和太子二哥,可眼下我却不羡慕了。” “太子二哥的日子不好过啊,也不知皇阿玛对二哥什么意思,我瞧着他整日陪着七八阿哥那些个小孩读书,我心里都难受得紧,四弟你说呢?” 三阿哥东倒西歪拍着四阿哥的肩,说起难受的时候还挤出两滴泪来,四阿哥也被三阿哥拍得摇摇晃晃,眼中也不甚清明。 眼看着四阿哥的嘴张了张,就要吐出来一串儿心里话来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俱一眼不眨地盯着呢,谁道四阿哥吧唧了下子嘴,将头伸了过去,大着舌头道。 “难受?三哥你怎么知道我难受,我、、、我想吐。” 三阿哥都没反应过来呢,四阿哥“哗”的一声哕了他一身,搭在腿上的衣袍下摆给四阿哥兜了个正正好。 “哎呦!倒霉催的你难受朝我吐干嘛啊!” 三阿哥撑着衣袍腾得从石凳上蹦了起来,骂也不是,将身上那一兜秽物倒在地上污了大阿哥的院子也不是,气得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脸都拧巴成包子褶了。 他真想踹四阿哥一脚,这人倒是不难受了,吐了就钻桌底睡着了! 虽是未能试探出什么,可这事儿实在滑稽,大阿哥边往后躲边大笑,看够了热闹这才叫人过来收拾残局。 他可不方便留三阿哥在这儿换衣裳,只是着人给三阿哥擦了擦,三阿哥一脸晦气,嫌自己难闻,都顾不上正经同大阿哥招呼一声儿,朝人抬抬下巴就走了。 四阿哥还在桌子下头躺着呢,大阿哥深深看了四阿哥一眼,亲自将四阿哥给拽了出来背回四阿哥的院子,一路上只听四阿哥呓语,嘟嘟囔囔也不知说的什么。 “咦,给大哥请安,四哥这是怎么了?” 六阿哥还在四阿哥屋里看书呢,见他四哥被人背着回来不免担心,大阿哥将四阿哥放在榻上,回弟弟话时眼睛也不离四阿哥半分:“你四哥吃醉酒了,刚刚还吐了三阿哥一身,明儿待他醒了可别忘了叫他赔你们三哥一身衣裳。” “嗳,辛苦大哥,四哥素来不胜酒力。”六阿哥闻言笑笑,给他四哥立稳了人设,接过苏培盛准备的湿帕子给他四哥擦脸,大阿哥仍不走,还一个劲儿的看着四阿哥的反应。 待见六阿哥甭管怎么折腾四阿哥,四阿哥都没甚异样的反应,这才放下了怀疑。 四阿哥当真是醉了的,虽是醉得也太巧了些。 “既有你顾着你四哥,那我便嫌回去了,我那儿还有一摊子没叫人收拾呢。” 六阿哥放下手中的活儿亲自送了大阿哥出门,他虽比儿时说话利索多了,然话仍是少的,末了只陪了句“大哥慢走”,旁的话就没有了。 大哥也知道六弟寡言,并不在意这个,且朝人摆了摆手便大步离去。 待六阿哥又进了屋,只见四阿哥已然自己站起来吃茶了,刚六阿哥给他擦身解了衣带,他也懒得系,露着发红的皮肤,瞧着真是醉了的,然若是看四阿哥的眼睛,那里头是再清明不过了,甚至比未吃酒时还亮些。 “四哥,今儿去大哥哪儿说什么了,怎么还吐三哥一身啊?” 六阿哥好奇得很,缠着他四哥也没了半分寡言的样子了,也担心着他四哥胃里不适,还叫苏培盛拿来些养胃的汤水、软和的点心来。 四阿哥想起刚刚三阿哥气急败坏的样儿也忍不住发笑:“还能有什么,不过是试探我对太子二哥的态度罢了,总想着再拉拢咱们孤立太子,说实在的,大哥实在多此一举,太子本也不是什么能叫人亲近的,他是见皇阿玛似不想重用太子,急了。” “今儿是大哥和三哥一道来套我话的,只是三哥也不是真向着大哥的,他也自有些小心思在,咱们这些兄弟们啊,可真没几个实在人。” 六阿哥忙笑着给他四哥递茶,还带着点儿莫名的骄傲劲儿:“我可是对四哥你最实在的那个吧,五阿哥七阿哥都比不了的!” 四阿哥揉了揉弟弟的脑袋:“那是自然,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若咱们俩还不合,这世上当真就没我什么可信任的人了。” “不过五弟七弟也都是好的,他们二人也没甚攀登的心,大哥想拉拢可不容易,也就是八弟朝他们靠拢了,只是八弟也是个小狐狸来着,谁心眼子都没他的多。” 六阿哥认真听着,不断点头:“那下次大哥邀我了,我也装晕吐三哥一身去!” 六阿哥实在可爱,直叫四阿哥哈哈大笑:“可别,你这一吐可不是连我也暴露了吗,再者大哥知道咱们兄弟一心,你又是个寡言什么都不肯说的,他拉拢你到不如拉拢我来得方便,他若真套你的话,你装结巴就是了!” 六阿哥也笑了:“这可拿手得很!” 兄弟俩说了会子话,四阿哥用了半碗汤还真有些酒意上头了,今儿便没给六阿哥检查功课,倒头歇去了。 其实六阿哥来也不尽是为了功课,只是想着他四哥即将出去办差了,一来一回又是十天半个月的,他心里不舍想跟四哥多说会子话罢了。 然既四哥不方便,他便也不多留了,只嘱咐苏培盛和陈福几个好好伺候,他且盼着自己也早些长大,以后好同哥哥一道办差。, 第769章 手腕强硬 很快,甫一点好人马,三阿哥同四阿哥就出发往曲阜去了,说是到孔庙祭祀,可阿哥们真正要做的可不止祭祀一事。 临出发前,康熙爷还特叫他们来跟前儿细细嘱咐了,此行也为体察民情,视察官员,治一治这贪腐二字。 康熙爷早前便接到密折,当初朝廷为了重修孔庙,光是拨银就拨了两回,一回少说就得万余两银子,然真正用在修葺上的只有十之一二,银子所过之处层层盘剥,连下头跑腿儿办事的小卒子也赚得盆满钵满。 难不成朝廷的银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风刮来的,由着这些人肆意瓜分? 朝廷亟待办的事儿多了去了,各部一张口一伸手就是要银子,康熙爷哪儿来的银子满足所有人,他早些年想再修一修畅春园都没舍得,下头人倒是富得流油,康熙爷必不能忍。 三阿哥和四阿哥得了吩咐不敢有半点马虎,为瞧见最真实的民间图景,他二人一路上低调得不能再低调,甚至路上变了两次身份,中间还各自带队分头而行,至曲阜才会面。 曲阜的官员们知阿哥们要来,可全然不知阿哥们早已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已然藏匿许久,拿着名册挨着个儿的叫人细查了。 待阿哥们不再掩藏踪迹,直奔孔庙祭祀时,那些平日里剥肤椎髓、鱼肉百姓的官员好日子也到了头,三阿哥和四阿哥得了康熙爷给的处置之权,二人狠抓了几个贪的,抄家、枭首示众,其下虾兵蟹将自然也个个自危。 此时再拿出宽厚的样子来,若是将这些年吞下去的不义之财全取出来,倒是还可保得全家平稳,若不然,自同这几个身首分离的一般下场。 三阿哥和四阿哥放出消息后,便哪里也不去了,只管坐在衙门里静等着下头人吐了银子出来,仅限三日,过时不候! 一时间衙门白日里门可罗雀,夜里却是门庭若市。 这些人想着不要钱了总得要脸,可三阿哥和四阿哥偏不叫他们如愿,还叫人敲锣打鼓宣扬一声儿。 当初贪了银子的时候怎没想着脸面,如今还要什么脸?能给他们留一条命已然是格外开恩了。 就如这会子下头某县县令罗老爷亲自走了偏门叫人抬着银子来了,三阿哥和四阿哥叫人细细点了数核对、登记罢,这便当着罗主簿的面将名册上的名儿勾画掉,罗主簿才放下心来,谁道便见三阿哥扬了扬手,外头这就有人敲锣高喊。 “罗县令献银五百两,字画十幅,账本一册——!” 罗县令一听这个脸都憋红了,噗通一声儿跪在了两位阿哥跟前儿,臊得一脑门子热汗。 “哎呦!哎呦!二位爷啊,这可使不得啊,小人这不是都吐了银子出来了吗,二位爷叫人往外一喊,小人以后还怎么当差啊!” 罗县令是厚脸皮的,还想着坐稳官位以后还能道貌岸然地捞金呢,这下子揭了脸皮,还叫他怎么做百姓眼中的好官? 他才不过收了区区五百而已,算得了什么? 三阿哥和四阿哥冷哼一声俱不理会,一旁的苏培盛倒是笑了一句。 “您这话可叫阿哥们听不明白了,这怎就使不得了?您没听见外头人喊的是‘献银’?罗大人您慷慨,知道阿哥们前来祭祀,您这银子是特献给朝廷的,哦,对了,去岁浑河决口,淹了不少民田,您补贴这个呢,您可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啊!” 苏培盛那张嘴利索,罗县令心里委屈也只能憋着去,去岁浑河是决口了不假,可也不能从去岁决到今年,朝廷早拨了银子赈灾了,这阉人是变着法儿的讥讽他呢! 似嫌他碍事儿了,一旁的侍卫还要揪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带出去,罗县令怎敢走正门,也不敢多说话了,当即挤出笑意谢了阿哥们,承了这句慷慨,灰溜溜从偏门走了。 百姓们为了听这声儿,俱围在衙门前不肯走,莫说前门,就是狗洞都盯着呢,凡得见人灰溜溜的走,便拿着石块儿狠砸过去。 怎不砸鸡蛋? 鸡蛋多贵啊,这些人哪儿配! 只配得一声呸! 这三日三阿哥和四阿哥可是数银子数得头昏脑胀,见银子就眼晕,谁能想到杀了几个浮出水面的,竟能诈出水下那么多人,好些名册上未记的人都来“献银”,末了一算,光是白银竟收缴近三十万两,其余珍宝字画无数。 这贪腐的银子竟比朝廷拨来的银子还多,当真荒唐! 还有些滑稽的送来收受的美婢,可很快三阿哥和四阿哥就笑不出来了,被送来的“美婢”越来越多,粗粗一算有近百名,衙门早安置不下了,另着人细问,里头九成都是被人强掳来的民女。 这些人还是活着的,那没了命的又有多少呢? 眼看越查牵连的就越光,三阿哥和四阿哥私下商议几次,俱不敢再深挖下去了,只怕再挖下去,整个朝廷都得被牵连了去。 皇阿玛只是叫他们处置此地的贪腐,那他们便只将此地的人和事都办好,旁的一概不多管。 这并非他们怕了,而是他们皇阿玛在位这么多年尚且不能轻举妄动,他们岂能坏了皇阿玛的布置,这事儿还是得徐徐图之。 这三日过来献银的不少,然抱着侥幸的人亦有不少,对付这些人就简单得多了,直接派兵抄家砍头,也省得再打了嘴官司。 这一抄,又抄出二十多万两白银来,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快看得麻木了。 此事传到京中,朝中自然热议,有直言三阿哥和四阿哥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亦有斥二位阿哥杀戮成性,太过苛暴的。 此事既是康熙爷授意,他自然要护着阿哥们,故好的声音一概接纳,贬斥之说一律驳回,铁了心给阿哥们撑腰。 自早些年设立南书房,康熙爷权力越发集中,手腕强硬、说一不二,下头即便有不满的声音也很快压制了去,只留歌颂之语迎阿哥们回京。, 第770章 越发看重 待阿哥们安排好诸事押送着金银财宝回来时已然快腊月里了,康熙爷携百官亲自相迎,当着众人的面对三阿哥和四阿哥大肆嘉奖。 三阿哥和四阿哥经过这连月的历练比以前沉稳了太多,也没像以前似的得了夸便翘了尾巴,只是规规矩矩应了声儿。 其实这事儿换做谁都能做得漂亮,临走前皇阿玛那儿已然将事儿查得差不多了,只是着他们去办而已,故办得漂亮是分内之事,办得不好才最是不该。 康熙爷见状对二人也愈发满意,不仅赏了二人,还给了二人好几日假叫他们好生休整休整,得了这话三四阿哥面上这才带了些轻快的笑意,在外头当真是紧绷得厉害了。 因动了人的利益,三阿哥和四阿哥回来的路上几次遇险,不是碰见武装到牙齿的山贼就是险吃了什么加了料的东西,直到快入京城,这些意外才都消弭不见。 可见当初二人决定不再深挖是再正确不过的事儿了,些个人为了银钱疯狂起来当真是连人性道德都一并泯灭了,什么天地君亲,什么天子皇权,他们眼中除了荣华富贵已然再无他物了。 不待用了接风宴,三阿哥和四阿哥便虽康熙爷去了清溪书屋,事无巨细地将这连月来发生的事及账本上的一笔笔钱都同康熙爷说清楚了,康熙爷凡问起什么,三阿哥和四阿哥就没有答不上来的,当真是亲历亲为,不敢大意半分。 康熙爷对二人满意至极,也越发看重他们,这年还没过去,康熙爷便将来年的差事布置了下去。 这几个月二人不在,消息不甚灵通,他们还不知进来准噶尔部又隐隐有了异动,虽是未曾真的来犯喀尔喀,可那噶尔丹只是叫人时常巡视边界,打探消息,便知道其人又包藏祸心,意图不轨,当初什么保证再不来犯、俯首称臣不过是屁话! 康熙爷和朝廷对此早有防备,除去先前的练兵,粮草银钱也该早早准备起来。 先前康熙爷和户部每日都发愁银子打哪儿来呢,三阿哥和四阿哥差事办得好,带来的这笔银子更是解了燃眉之急。 这一车一车的字画古董、首饰珍宝留着也是无用,宫中也不缺这些,康熙爷已然吩咐户部尚书马齐,除了颇为珍贵久远的可留下,其余的尽着人将这些都换成银子,略估了估,约莫还能再换得三十万多两银子。 再加之先前抄家得来的,户部再出二十余万,正好补足一百万两白银,待年后着户部尚书马齐同三阿哥和四阿哥去河南、山东及南方等地收购米粮,以供大军。 近三四年康熙爷为了叫百姓日子好过,大清也能愈发繁荣,一再免除地丁人米等赋税银钱,故百姓手中余钱余粮都不少,米价粮价也低廉,之后再分散至各地购置,也不至于出现同百姓强饭吃,粮商趁机涨价之事。 这可不是闲差,年后一去怕,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才能回来,康熙爷念二人辛劳,年前也不必再去上书房点卯读书了,只年后初二至正月十五再去,出了正月十五,便也要准备着跟着马齐办差了。 不过辛劳归辛劳,这差事也极有油水,大军需要的可不是一石两石,十万大军一天就要消耗八百三十多石粮食,然想要保成将士们保持全盛的战力,还需要配给荤腥肉食,若战事拖得时间长了,一百万两只能听个响,全然不够大军吃用的。 故朝廷每每遇战,下头总有要和谈之声,除了些个怯战的人,其余也尽是因为开销甚大而不愿主战了。 不过准噶尔部狼子野心,大清不将其歼灭恐枕榻难安,故甭管多大的代价,时机一到都必须出兵。 阿哥们只趁机一石克扣半两银子,也能狠赚一笔了,不过这事儿再怎么有油水三阿哥和四阿哥也不敢多想,他们刚从曲阜打了贪官回来,怎敢自己再做了贪腐之事,且能尽心竭力不辜负皇阿玛的嘱托便心满意足了。 待午间用了宴,三阿哥和四阿哥便回去更衣沐浴,各寻了额娘请安去了。 玉琭见四阿哥累得又瘦了些,脸色也不好看,可心疼着,都没舍得拉着四阿哥多问近况,然昭宁可顾不上心疼,她想哥哥想极了,四阿哥才一进了蕊珠院的门她便直抄四阿哥扑了去,猴子似的双臂吊在四阿哥的脖子上,断不肯叫他四哥放他下去。 “哎呀,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你四哥奔波几天了,你整日念着你四哥怎也不心疼心疼他?” 玉琭拉着温宪跟在昭宁身后迎去,见状忍不住念叨,昭宁贪嘴儿,每每膳房孝敬着新出的点心糖果,必有昭宁一份、温宪一份,温宪人小吃不完,全被昭宁给兜了底儿,玉琭不许她多吃,她便跑到她皇阿玛那儿撒娇去,太后娘娘也是爱惯着这小丫头。 一来而去的,竟叫昭宁吃胖了不少,冬日穿得厚实更显她球儿似的圆,玉琭见她莽莽撞撞蹦到四阿哥身上,都怕将四阿哥那麻秆胳膊给压断了,更别提四阿哥胳膊还有旧伤,别看这么多年了,玉琭仍不敢叫四阿哥提重物。 昭宁才不肯撒手,反而用小脸儿贴着他四哥的颈窝儿去:“瞧额娘说的,我都成什么小白眼狼了,我就是心疼才要好好抱抱四哥,阿玛说我轻着呢,四哥怎么说?能抱得动吗?” 昭宁的重量确实吓了四阿哥一跳,不过胖得可爱,再者四阿哥眼下都有他皇阿玛高了,若再抱起不昭宁可白长这么大个子了。 四阿哥还颠了颠昭宁叫妹妹坐在他手臂上:“就是,咱昭宁这点儿重量算什么,就是再来一个你哥哥也能抱得起来,再者又是长个子的年纪,多吃些也无妨,只你高兴就是了,没人敢挑剔咱们昭宁公主这个去。” 一听这个小姑娘满意了,她也晓得自己胖,每每同端静姐姐立在一块儿,她块头都快顶人两个了,个头也比端静高,不过膳房大师傅做的吃食可太合她的口味,哪里能克制得住。, 第771章 独一份儿 总归冬日里穿得厚,也不显肉肉,夏日里再克制也不迟。 玉琭见此只无奈笑笑,抱着温宪叫人喊四哥去。 温宪年纪小,才两三岁的年纪,又不像昭宁似的那么跳脱,甚至有些害怕见生人,小姑娘搂着额娘的脖子怯怯看着四阿哥,好一会儿才轻轻叫了声儿四哥。 四阿哥尤为心疼温宪,见温宪看向他时眼中含着微微的胆怯,四阿哥心里还怪不是滋味儿的,这便应了,一手抱着昭宁一手想抱抱温宪。 可他还未碰到温宪呢,小姑娘小脸一别“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才几个月未见,竟就将她四哥忘得一干二净了。 四阿哥受伤得很,玉琭紧忙拍抚着温宪轻声哄着,当然,他也并未忽视四阿哥,朝人安抚笑笑,先叫孩子们都快快进去落座,这天寒地冻地在外头说话可不像样。 好在温宪也是好哄的,四阿哥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两串儿亮晶晶的宝石手串给了妹妹们温宪似想起这个总是给她们好吃的好玩的哥哥了,慢慢对四阿哥也亲近了不少,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抱着他四哥也不肯撒手了。 不过昭宁和温宪都有午休的习惯,没一会儿就哈欠连天的,玉琭叫奶娘带着她们下去歇息了,跟前儿这才情景了下来,有工夫好好关心四阿哥了。 “这段时日你办差忙碌,连信也没能来几封,我也舍得不得拿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打搅你,只着人给你送去些穿的用的,你都回来了,我还不知你在那边吃的如何住的有如何。” 四阿哥朝额娘一拜:“都是儿子不孝,叫额娘挂怀了,在外人面前,在皇阿玛面前儿子总说一切都好,可在额娘跟前儿子不想撒谎,儿子当真想您,在外头也当真累。” 地上铺得有厚厚的毯子,四阿哥竟就这么跪着不想起了,总归也没外人,他便也同额娘亲近些,便斜着身子跪坐在额娘身边,拉着额娘的手,将额头轻轻搭上去。 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且不说办差过程是否艰难,光是想家想额娘和弟弟妹妹们便将他折磨得够呛,更别提他同三阿哥先前身边就带了百十来人,守着数十万两白银珍宝,当真睡不安稳。 后来皇阿玛又派人带兵前来护卫,他这才放心些,然之后又遇袭,暗中的手段也防不胜防,光是给他每日试毒的小奴才便死了三个,刺客劫匪着了无数,他又哪儿能安得下心来。 也就是到了额娘这儿,他才彻底放下戒备,全身心放松了下来。 不过那些遇袭的事儿他时不敢同额娘说的,只怕额娘害怕,便只挑了些有趣的,或是叫人唏嘘的说给额娘听。 玉琭心疼着四阿哥,边听还边轻轻抚着四阿哥的肩背,只才说了两件趣事,边听得四阿哥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含糊,四阿哥竟就伏在她的膝头上睡着了。 怕四阿哥起身后腿痛脖子痛,玉琭朝一旁侍立的花月招了招手,吩咐人叫来魏启和外头几个力气大的奴才,轻些抬着四阿哥在她软榻上歇歇。 怎折腾四阿哥都未醒,可见真是累到了极限了。 自有了其他几个孩子,玉琭总觉对四阿哥亏待颇多,偏着孩子最是孝顺,承担也最多,不仅得闲就来帮她带孩子,还一句怨怼都不曾有。 连昭宁那样骄纵受尽疼爱的,总见她抱着温宪关心温宪还要吃醋呢,更别提四阿哥了。 玉琭越想越觉得亏欠,孩子不在跟前儿便罢,既是在眼前了,她必好好疼着。 亲自给四阿哥擦了手脸,盖了被子,玉琭也不回寝间歇息,着人拿来她的绣筐,她好好丈量丈量四阿哥的穿衣尺寸。 四阿哥甫一过来她就发现这孩子身上穿的正是她此前叫人给四阿哥送去的,下摆短了小二寸,也不知是一开始就做短了还是四阿哥长了个子,就这还要穿出来见人,可叫人笑话,也更叫她这个做额娘的过意不去。 有了着四个孩子,玉琭这些年手艺也长进不少,不说做了多花哨的,就四阿哥寻常穿的衣袍还是能做出来的。 她就在四阿哥身边细细量布裁衣,还叫人取了库房最厚实漂亮的皮子来,嵌在衣袍内侧,花月莺时和屋里的小丫头们也来帮忙,且都是手脚麻利的人,没一会儿边初见雏形了。 四阿哥睡得浑天地暗,一睁眼外头天都快黑透了,也好在他睡得久,这厚实的外袍也刚刚好做晚,只剩几个玉扣缝上去就是了,只不知脖子上的松紧,还得叫四阿哥试一试才是。 四阿哥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被屋里一帮子宫女奴才们扶起来换了衣裳,这穿戴齐整了可不得了,屋里烧着地龙又点着炭盆,男孩又火力大些,玉琭还未上上下下细细检查完,四阿哥鼻尖儿上就冒了汗。 “额娘想打发儿子走也不至于这样着急吧。” 四阿哥扯了扯衣领子,忍不住笑了一句,还未闹明白什么情况呢,只知道额娘若再给他披上大氅,怕是真得去外头雪地里才站得住了。 玉琭也忍不住笑,叫人先将炭盆给撤下去:“哎呦,别动别动,针还在衣裳上别着呢,小心扎着,我是瞧着先前给你做的衣裳短了一截,也不知内务府今儿给你送去的几件冬季的合不合身,下午临时赶做了一身出来。” “你睡着额娘也不好给你细致得量,只大差不差估摸着做的,好在我这眼睛还算好使,身上可都正正好,就是这扣子得稍放一放,免得你行动间不适,宽松些才好。” 一听这个四阿哥就不动了,鼻尖子莫名发酸,他总心疼额娘,怕额娘看坏了眼睛,凡额娘要给他们量身做衣,他都不要额娘给他做,只给弟弟妹妹们就是了。 虽额娘也不曾缺了他的,然哪个孩子不渴求父母的格外偏爱呢? “额娘,这衣裳是儿子独一份儿的吗?” 玉琭心头一酸,也当即明白了四阿哥的心思。, 第772章 半大孩子 “这是自然,你弟弟妹妹么呢都没有呢,冬日的衣裳难做,额娘近来也是懒的,都叫内务府的操心了,不过额娘手艺可没绣娘们好,你可莫嫌弃才是。” 四阿哥急急去答:“儿子才不嫌弃,儿子就喜欢您的手艺呢,内务府做出来的衣裳再好也没您这件做得轻便又保暖,儿子不想长个儿了,年年冬天都穿您做的这件。” “瞎说嘛!怎还有为了衣裳不愿长个儿的,以后额娘再给你做就是了。” 就为四阿哥这句孩子气的话,屋里上下的宫女奴才们都笑个不停,原还都说四阿哥外出历练那么久,回来一瞧不知比原来沉稳了多少,好似一下子久长大了,谁道三两句话没说完就原形毕露了,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 四阿哥也略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就在额娘跟前儿撒撒娇罢了,能惹得额娘一笑,四阿哥也不觉丢脸。 很快那几个扣子就侍弄好了,屋里热,玉琭忙叫四阿哥脱下来,眼看着一会儿四阿哥就该回西花园住着去了,她还颇舍得不得,提前叫人提了些吃的喝的来,好给四阿哥补一补去。 几道菜都是四阿哥爱吃的,他平日里一贯同他皇阿玛一半克制,用膳至多用到七分饱,寻常更是只吃到五六分,如此才能保证读书处事的清醒。 可再额娘跟前而还要什么清醒,皇阿玛也允他好好休整休整,四阿哥边只管由着心思吃用。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四阿哥寻常吃到半饱的时候每顿也至少要用两碗粥汤,荤素菜式各两道,饽饽四五个,。 玉琭总瞧着四阿哥吃得不少,一直以为这便是四阿哥的饭量了,谁道今儿四阿哥敞开了肚皮吃,光是奶油饽饽就吃了整一盘儿八个,清蒸鲈鱼一条,什么三鲜鸽子蛋、羊肉炖豆腐、溜鲜虾、、、更是吃得一干二净。 统共八个菜,玉琭就跟着夹了几筷子,昭宁也一个劲儿的看他四哥恶狼似的吃,便是再盘子不大,八个菜都进了一个肚子里可就叫人吃惊了,末了四阿哥又喝了两碗甜牛乳,都吃得打嗝儿了手还往桌角的栗子糕伸。 “好了好了不吃了,你几道甜点心都是你爱吃的,一会儿走的时候叫花月给你包起来带走就是了,不急得这一时,你这吃得都叫额娘害怕了,午间用宴额娘也没见你吃少了,怎这样的饿?” 四阿哥沾了沾嘴角不好意思笑笑:“不瞒额娘,其实我都没吃饱过,一吃饱就容易懒惰犯困,平时还得读书自然不敢多吃,只用得半饱不饿就是了,这段时日可不消得读书了,儿子在您这儿就忍不住放纵一回。” 一听这个可叫玉琭心疼,这才想起来阿哥所是有这样的规矩,莫说四阿哥,所有阿哥们都是这样教起来的,读书时饿着才脑瓜机灵,生病时也得饿着,说是身子恢复时肠胃没任何负担,如此才恢复得快。 玉琭素不认同宫中养孩子的方式,四阿哥在她跟前儿住着时也从未饿着过一顿,只是自去了阿哥所,吃用都由阿哥所的茶水膳房负责了,她便是时常给四阿哥送些吃的用的也白搭。 寻常份例里都规定好的,阿哥们几岁该吃什么用什么、下头人怎么伺候都是写明了的,除非玉琭顿顿都给四阿哥送去,不然四阿哥就只能去适应规矩,若玉琭真顿顿都给四阿哥送,就是康熙爷不说也实属不该。 “要我说这劳什子规矩也不必守着,你每日读书用脑正该是要吃得好吃得饱,人一饿只想着饿了,还能做什么?且不说书读得如何,忍来忍去倒是先将身子给饿坏了!” 凡做额娘的,孩子跟前儿芝麻大小的事儿那就是天大的事儿了,四阿哥见额娘这般只顾着傻笑了,心道甭管外头多好,到底还是额娘跟前儿好。 “额娘,不至于的,规矩再怎么严苛儿子不也好端端长大了吗。” 四阿哥拉着额娘的手缓缓劝道:“其实也没真饿着,你忘了?儿子和六弟搬去阿哥所的时候您就打点好了,还特叫人每月给阿哥所茶水膳房的塞了银子,旁人都不知我和六弟每顿都多两道菜呢,儿子夜里读书晚,您还叫人给儿子送着点心。” “只是儿子为了读书多克制了些罢了,不过真没饿着,您要心疼儿子,就给儿子再准备些吃的喝的吧。” “年后正月十五儿子又该办差了,这次恐跑得地方更多时间更久,儿子办事素性子急躁了些,吃着您给做的蜂蜜果茶才稍得些冷静。” “您上个月差忍送来的菌菇肉酱也极香,就那么一小罐儿子都没舍得分给三阿哥,每次算账到深夜,饿得前胸贴后背,便叫苏培盛给儿子去厨房热几个芝麻烧饼来,只裹着着酱,巴掌大的烧饼儿子一口气能吃四五个,不出三天就吃完了,现在还叫儿子好生惦念呢。” 玉琭哪有不答应的,就是再复杂也得叫孩子吃好,她大手一挥这便叫人准备食材去。 “这有何难,你等着就是了,你想吃多少额娘就给你弄多少,蜜茶还好些,只是那肉酱天一热就坏得快了,临走前我先给你准备个三四罐儿去,之后随时叫人送。” 四阿哥这便谢了额娘,眼看着时辰不早了,临走时又卷走她额娘这儿几碟子点心,连给温宪制的肉松和奶饼干都讨走了一半儿,连吃带拿的样儿强盗似的,又叫玉琭好一阵哭笑不得,愈发觉得四阿哥在外头吃了不少苦头。 说是年前叫四阿哥好好休整的,可到底不是小孩儿了,年节里规矩多可推脱不得,没过两三日康熙爷又叫阿哥们去祭祀太皇太后娘娘和佟佳皇后了,后喀尔喀又有消息传来,康熙爷招内大臣商议准噶尔部之事,也叫了大阿哥和、三阿哥、四阿哥旁听。 若是来年要同准噶尔部再打仗,恐怕就不光是大阿哥能带兵了,连三阿哥和四阿哥都要跟着康熙爷上战场。, 第773章 前路艰难 第773章 前路艰难 日子一天天过,过了年很快四阿哥就要同马齐、三阿哥等忍一道去办差了,翌日不好相送,玉琭头一天亲自去四阿哥的院子里寻了孩子去。 瞧着四阿哥有条不紊吩咐着跟前儿的奴才门做事,玉琭莫名冒出一个怅然若失之感。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四阿哥光是办差恐怕就得在外头待上半年,抛开夜里歇息的时间,白日里他还要读书,还要在他阿玛跟前儿学着,这一算他们母子相见的时候又能有多少。 今年太子便要大婚了,来年三阿哥也要定下,四阿哥也就快了,好在康熙爷眼下还没有叫阿哥们出宫建府的打算,然有了自己的小家,再有了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不能时常再来她这个做额娘的了。 她将孩子一个个的养大,十多年来都在学着同孩子道别,可着实在太难学了,只是想着以后一年到头也见不得孩子几面,她心头就空落落得难受。 “额娘,您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儿子了。” 玉琭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又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天,总觉还要下雪。 见额娘只是立在廊下,也不进来,眼神中还带着怀念和恍惚,四阿哥心里也不好受了,眼下天尚且冷着,拿了自个儿的大氅给额娘披上,见自己的大氅下摆有一拃那么长耷拉在地上,他这也才惊觉额娘的纤弱来。 在他的印象中,除了皇阿玛,额娘就是最高大的了,只张开手臂就能将他紧紧拢在怀里,护得密不透风,一点儿不叫他受了伤害,谁道一眨眼他就比额娘高了一头,也该是他好好护着额娘,叫额娘享福的时候了。 四阿哥定了定心,又叫苏培盛给额娘上了盏热茶捧着:“额娘,儿子一定好好办差,历练出个样子来,等儿子有了爵位出宫建府了,您想儿子了就来儿子府上住着,儿子养您一辈子。” “若是、若是您在儿子府上住不惯,那儿子就争取留在宫中、、、、、以后也像阿玛那样,每日都来给您请安,陪着您说话用膳。” 得了四阿哥这句话,玉琭这才反应过来,她本还想着这孩子说什么呢,康熙爷还在呢,就是四阿哥再怎么出宫建府她也没出去住的道理,后才反应过来四阿哥在说什么。 这孩子说的是他皇阿玛百年之后的事儿,前一句还算说得,待四阿哥做了亲王郡王,康熙爷也不在了,依着后宫嫔妃的意愿确可到儿子的府上颐养天年。 可后一句就大逆不道了,四阿哥竟决心要篡他太子二哥的位了。 这什么时候下得决心,怎从未听四阿哥说起过,玉琭不知四阿哥做了什么以后又如何打算,也是顾不上看天了,她忙拉着四阿哥进了屋去,着苏培盛关门到外头守着。 得亏今儿她来没带什么人,这话怎好大剌剌说出来。 “胤禛,可是你二哥对你不好?还是你们兄弟间发生了什么?” “兄弟们都有这样的想法,额娘不希望我有吗?”四阿哥没正面回答,只是起身挑了挑炭盆里的炭,叫温度再上来些。 被四阿哥这样一问,玉琭也不知怎么答了,她素来不担心四阿哥的本事,而今他又有亲兄弟帮衬着,八阿哥也不成气候了,自然就更不担心了,只是皇帝哪里是好做的,一想历史上雍正是累死的,玉琭便觉还不如叫四阿哥当个闲散王来得好。 只是真的能如愿吗? 玉琭不知道,自她同康熙爷的感情日渐深厚,康熙爷当真不再去宠幸旁人,不再让除了她以外任何一位女眷诞育子嗣,事情就同历史上的全然不同了。 顿了好一会子,玉琭这才看着四阿哥认真答着:“额娘也不知,只是不想你那么累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比额娘看得清楚,这条路必定凶险,你若是觉得你能承得起,你选什么额娘都帮你,输了就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额娘刚入宫时也只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再往前跟着你外祖母时更是连米都要数着粒吃,再怎么跌也跌不到那个程度去,再者你还有你弟弟妹妹们帮衬,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你既决定了,自有你不能改的理由。” 四阿哥从未像今天这般感激上天给他这样一位开明的额娘,他确有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儿子心里敬着您和皇阿玛,也从不想手足相残,只是儿子有些事不得不做,皇阿玛重视二哥是好事,只是二哥确实德不配位,且皇阿玛越发重视儿子,二哥便越是将儿子视作眼中钉。” “他只是太子便动辄对兄弟们不满,总拿身份压人,嘴上处处不对付,若叫他掌了大权,便是顺者昌逆者亡,偏他还不像皇阿玛那般有本事,大清到他手中当真就完了。” “近来得皇阿玛看重,我甚至觉得惶恐,我有时也不知皇阿玛怎么想的,似是在拿我们做二哥的磨刀石,可到底谁是刀谁是石头还说不准呢。” “、、、、、儿子说这个不是有多大的心,也只是想咱们好好的活下去,额娘,有时候我真害怕,我害怕自己没本事,连累您和弟弟妹妹们吃了苦。” 四阿哥语无伦次说着,这些话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他憋在心里太久了。 自打皇额娘去世,他做了皇额娘的儿子之后,他在太子跟前儿就没有一日顺心的,太子那假惺惺的、怀着恶意揣测的眼神叫他心寒作呕,大阿哥和三阿哥对他的态度也全变了,更别说下头的奴才们。 他过得太不爽利了,时时套着壳子似的同人交往,他只是依着孝道行事,可这日子怎么过得这么艰难,只觉自己是额娘的四阿哥又不单单是额娘的四阿哥了。 他避着让着,尽力叫人觉得他无害,可明刀暗箭还是往他身上招呼着,兄弟们的试探还是源源不断。 可他说了实话又有谁信呢,他做什么好似都是别有深意,对皇位有企图的,既如此,那他也争一争吧。 也不亏待兄弟们这几年对他的误会。, 第774章 挑事撒火 第774章 挑事撒火 玉琭知道阿哥们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兄弟们之间有充满着竞争,压力也无处不在,可谁承想将四阿哥逼成了这个样子,四阿哥一贯给人游刃有余之感,连将玉琭这个做额娘都给骗过了。 “左右都是不痛快,既如此,那你就大步往前走吧,一家人还说什么牵累不牵累,额娘只恨自己本事不大,帮不得你更多呢!” 四阿哥本不想同额娘说这些,只怕额娘胆子小,被他的话吓着了,或是担忧他过度,谁道额娘竟比他自己接受得还要快。 额娘从不企盼他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一下子将兄弟们都压下去的,额娘也从不渴盼他出人头地,给她带来什么荣华富贵,甚至连读书都不要求他一定读得好。 四阿哥喉头酸涩哽得说不出话来,当即撩开衣摆朝额娘深深一拜。 他在心中默默发誓,这条路不管怎么凶险,他一定要为额娘,为弟弟妹妹们,也为自己开出一条阳关大道来。 翌日四阿哥天不亮就跟着人一道办差去了,玉琭一腔不舍的话到底没说出来,只怕给四阿哥徒增伤感和压力,她只默默叫人为四阿哥打点好了一切,照顾好自己和余下的孩子们,便是对四阿哥最大的支持了。 至于四阿哥此行的安危并不需怎得担心,康熙爷只怕再有人对阿哥们不利,除派户部一应人等跟随外,另还派了叶克书亲自带兵保全阿哥们和诸位大人们的安危。 叶克书也算是四阿哥的亲舅舅了,自是要对外甥格外关心些,若他此行连四阿哥也护不住,那就更不必提旁人。 进到二月里,太子大婚之事也紧锣密鼓开始做最后的筹备,太后带着玉琭几位后宫女眷很是忙碌了一段时日。 太子大婚要比大阿哥成亲的排场大得多,当日吃的穿的用的、仪仗、主持婚仪和走规矩的内大人人选和奴才们,大大小小全是要操心的事情,前头也没旧例可循,只能太后娘娘拿主意,叫下头人摸索着来。 光是当日酒盏摆放,用哪一套酒盏,用什么酒都得上报去数十种不同的方案来,太子大婚无小事,一点小小的疏忽就恐酿成大祸失了天家的体面,故甭管大事小事,凡要定下来必得了太后娘娘的点头才是。 太后娘娘身子一贯不错,年纪也算不得很大,且为太子整日忙碌着,竟险些累病了去,好在一切向好,很快就到了太子大婚前一日。 这日虽不是大婚,然规矩上的东西仍旧不少,大婚当日是在宫中,然前一日依着规矩是在太子妃家中设宴。 太子妃家中什么都不必准备,只好好着人洒扫,准备好地方和空闲的桌椅便是,其余的则尽是内务府的差事了。 备酒宴六十桌,另加御赐羊三十六只,饽饽六十桌,黄酒六十罐到太子妃家中设宴庆贺,并备乐队跟随。 当日凡不当值的王公侯爵、内大臣、侍卫和二品以上的官员及命妇都去赴宴,并派鸿胪寺官员引礼,钦天监官员报吉时,待午间宴毕所有人再谢万岁爷恩赐,在阶下朝着宫阙的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 下午太子妃的族人在将太子妃的妆奁护送至毓庆宫中,先前康熙爷所赐给太子妃的仪币、马匹、陈设等也算作妆奁的一部分送来,太子妃的族人再朝太子行二跪六叩的大礼。 待黄昏时再由内务府宴请太子妃族人,族人再谢恩,今儿这一天的规矩才算是走完。 太子倒还算轻松的,只是穿戴好坐于众人前受拜就是,连用宴都不必陪着。 然大阿哥却是险些忙昏了头,他本在兵部当差,只近来没什么要紧事儿了,粮草之事也有弟弟们操心,故而这段时日都是去兵部点了卯而已,康熙爷怕内务府设宴几次,凌普才接手内务府一年多顾不来,便叫大阿哥去帮衬些个。 因事关天家的脸面,若太子出丑他面上也无光,大阿哥也不计较那些个龃龉,只管尽力帮衬。 谁道他是顾大局了,太子竟在这节骨眼子上为难他,一会儿说明儿宴上的一道烧鹅翅不好,一会儿又说明儿他和太子妃要用百喜并鸳鸯图样的碗碟,不用百花绕喜了。 离明天太子大婚可就几个时辰了,这会子换什么物件儿可不是折腾大阿哥一个人,就说那菜,连带着下头的采买的做饭的都得跟着倒霉,不论是食材还是器具都是一早就定好了的,现在只有撤下的份儿可没有换下的份儿。 可一但撤下一道菜,桌上的数也就不成双成对的了,规制上又不合,且不知太子在这折腾什么劲儿呢! 大阿哥不耐伺候,说话也不客气了:“二弟当真是重视太子妃,不过二弟您要真重视这,不如那百喜并鸳鸯的碗碟您自个儿烧制去吧,在景德一烧仨月,八月里天正好下火似的热,您那时候大婚那才叫喜庆呢!” “至于这烧鹅翅哥哥我也没本事做不了主,这菜谱可是咱们皇玛玛一早定好的,二弟若是觉得不妥我便提着腿儿再跑一趟,问问咱皇玛玛怎么说吧。” 太子又不是真对那道烧鹅翅不满,不过是看大阿哥不爽罢了,他顾左右而言它,不挑烧鹅翅的毛病了,改挑大阿哥的毛病了。 “知大哥不想听皇阿玛的话来这儿帮衬着,看我素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大哥直说就是,我不过提了一二个小小的要求大哥便这样呛声,大哥可还记得我明儿大婚?” 大阿哥嗤笑一声,哪儿看不出太子故意挑事那他撒火呢,他偏不叫太子如意,只管装作全然不在乎的样子笑笑。 “我记不记得又能怎么样,二弟你记住就是了,成了家就不是小孩儿了,你虽还在上书房日日同弟弟们一道读书,可也不能真把自个儿当小孩儿看,连八阿哥都日日嚷着要跟着我和三弟四弟办差呢,二弟你可得上进些才是。” 他这般年纪还在同弟弟们一道读书,大阿哥这句可是戳到太子的痛处了。, 第775章 夫妻之道 第775章 夫妻之道 他登时对大阿哥怒目而视,阴恻恻盯着大阿哥,若非顾及着规矩,顾及着皇阿玛,顾及着明儿大婚,他非得给大阿哥那张臭嘴一拳不可。 不过太子也不是备三言两语轻易挑拨的人,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压着不满轻哼一声:“得皇阿玛疼爱,便是叫我读一辈子书我也情愿的,至于历练以后总有机会,不像有的人就知道钻营,办再多的差事也不过是白白劳碌。” “大哥好好历练着办差的本事吧,兄弟们都能干,以后我也能轻松了不是?得了空闲我便也能仔细为大哥在宗亲里寻个好孩子过继给你,免得你后继无人。” 大阿哥眼神顿时也不善了起来:“二弟倒是操心得多,不如还是操心自个儿吧,劲儿都用在没根儿的奴才身上了,别你将宗亲的好孩子挑来挑去,到头来是给自己挑的。” 大阿哥和太子拧着劲儿,像是两只争地盘的恶狼死拧着对方的咽喉,就是自己都快喘不上气了,拼着自己死也不要对方活。 又唇枪舌剑几个回合,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话都说了,好在太子跟前儿没留了奴才,这些话但凡落在奴才耳朵里,便是缝上嘴也得掉脑袋。 末了谁也没讨到好处,尽落得一肚子气,大阿哥也懒得同太子打嘴仗了,干脆甩袖而去,不伺候了! 太子若还要换菜换物件儿,有本事就自己侍弄去,一张口,吐沫星子就有千两银子重! 银子怎么来的他是半点儿不知道,打仗要用的粮草银子都是三阿哥和四阿哥提着脑袋,从贪官的口袋里一点一点搜刮来的,太子嘴皮子一动坏心眼儿一起倒是花得轻巧。 当初他同伊尔根觉罗氏成亲的时候,所花费的银子还不及太子大婚的一半,都是龙子凤孙,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凭什么差距这样大,太子又是那副烂泥模样又哪里比得上他? 当真叫人不爽极了! 大阿哥气冲冲回了自个儿的院子,夜里翻来覆去的没睡好,抱着伊尔根觉罗氏总觉得委屈了她,皇阿玛也是的,口口声声说着对阿哥们一视同仁,可凡遇着太子便多份纵容和疼爱。 就说太子先前同奴才们的丑事,但凡换个旁的阿哥,定然这辈子就再起不来了,枉他为这个筹谋那么久,布置了那么多人手,皇阿玛竟只是关了太子一阵子就了事了。 真不知太子到底得做了多过火的才能真叫皇阿玛失望,若真叫太子这样小人得志一辈子,他倒不如现在死了痛快,也免得以后被人拿捏磋磨! “爷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我看你翻来覆去一直不得安稳。” 大阿哥总在榻上烙大饼,伊尔根觉罗氏爷睡不下去了,起身点了灯去看大阿哥,先摸了摸大阿哥的额头,手又顺着人脸颊摸到脖颈,也没觉得大阿哥发热或是哪儿不对。 大阿哥在太子跟前儿受了气不好同福晋说,只是腻着人,叫伊尔根觉罗氏吹了灯抱着他去,好一会儿才闷闷道。 “当年元后同皇阿玛感情甚笃,元后过世时二弟年纪不大,颇得皇阿玛疼爱了些,二弟大婚之事办得隆重了,这并不是皇阿玛不重视你只重视太子妃的意思,萱儿,你心里可别难过,旁人再闷不管,爷定然是要给你给咱格格们最好的。” “你等着以后吧,爷定然叫所有人都仰慕着你,不必再叫你为任何人妥帖、委屈。” 伊尔根觉罗氏没想到大半夜的听大阿哥说这么一番话,这人翻来覆去睡不着竟只怕她心中不平,倒是可爱得紧。 “我当时什么事儿,咱们成亲也有几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我若是真在乎那些有的没得,每天只盯着旁人的日子,我这日子早过不下去了,你只好好的咱们孩子好好的就是了,我别无所求。” 只得这话,大阿哥倏地将伊尔根觉罗氏给抱紧了,太子再得意又能如何,他身边定没有像萱儿这样好的人,石氏比不得他的福晋一根小指头! 一想到这儿,大阿哥又见了笑,心中隐隐为自个儿福晋得意起来。 伊尔根觉罗氏见此哭笑不得,小声嘟囔大阿哥去:“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爱兰珠似的,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二年我看你时越长越倒回去了。” “我什么样儿你不都喜欢!”大阿哥嬉皮笑脸着,话说多了睡不着,发癔症似的又抱着伊尔根觉罗氏来了一句。 “萱儿,咱们再要个孩子吧,也不拘着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还是孩子多了热闹着好!” 大阿哥这头心情是好了,太子还窝火呢,过了夜就该大婚了,他睡不着也不能寻了格格说话解闷儿,只能自己消解,可约想心情越糟糕,竟一晚上瞪着眼过去的。 翌日毓庆宫奴才推门进来伺候他们爷起身更衣,进来便对上了自家太子爷那充满血丝的眼睛,心头吓了一跳,后又挤出笑意陪笑。 “爷当真是在乎太子妃的,高兴得一晚上没歇呢,待大婚后,您和太子妃一定琴瑟和鸣,想来咱们毓庆宫也能很快就添了小主子了。” “滚!”太子心情烦躁得厉害,只觉得这狗奴才聒噪,一脚将那小奴才踹得在地上滚了几圈,下头人即刻飞快将人抬了下去,又换了旁的伺候。 今儿可是太子的大好日子,甭管太子如何,下头人必不能臊眉耷眼地在主子跟前儿败兴,就是害怕太子,也得硬着头皮好好侍奉。 好在太子今日爷有所收敛,只打了一个奴才罢了,也没见血,算是个好兆头。 今一天规矩礼仪走下来,太子心头的烦躁有增无减,待见那石氏又是个问问诺诺的鹌鹑性子,连给他宽衣也不会,太子彻底爆发了,摔了屋里的碗碟酒盏,叫石氏滚出去。 好在是林嬷嬷在呢,太子总是对这位额娘给他留下的旧人多几分包容,算是听进去了几声劝,叫石氏又过来,太子勉强同石氏行了敦伦之礼。, 第776章 心中凄凉 第776章 心中凄凉 太子是勉强寻了筏子发了火了,累了倒头就睡了,可石氏何其无辜。 家里得了万岁爷的看重本就叫她惶恐,心中期待并着忐忑,想过太子许是个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也或许是个和煦温柔之人,几次听阿玛说太子都是个儒雅的,这可是他未来对夫君,怎会不怀着期待。 谁道得太子头一句话就是滚,她也不知怎么得罪了人,甚至连太子的脸都没敢看清。 太子实在不是个体贴的人,她连声儿痛也不敢喊,生忍出一身的冷汗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更是不敢掉出来,生怕再触了太子的霉头。 这会子太子酣睡,石氏才敢哭,然也不敢出声,只是默默躺着,任由眼泪从眼角溢出,滑过太阳穴浸湿发鬓。 她难受极了,也不敢叫身边的奴才进来擦洗伺候,只是僵硬地躺着,听着身边陌生男人的微微鼾声,听着龙凤烛哔哔啵啵落泪的声,火红的烛泪淌了一桌,从滚烫变得冷硬,正如同她的心。 窗外微微透出光的时候门也被人轻轻叩响了,石氏受惊似的弹了起来,见身边太子似皱了眉头,她又立刻抱着被躺好,紧闭上眼睛,交叠在小腹上的双手又冒起冷汗来。 “太子爷,您同太子妃该起身准备着了,一会儿还得拜见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娘娘说今儿早要一道进膳。” 麻公公只负责教训太子爷,眼下太子爷规矩多了,他自然甩了着烫手山芋回了慎刑司了,接替麻公公的是一年岁不大也不小,长相不丑也不美的谭公公,他从前伺候过某位太妃,顾还算有些脸面,人也稳妥,康熙爷对他还算放心。 太子知这谭公公算是他皇阿玛放在他跟前儿的眼线,顾也不敢再想昨儿似的露出那么大的怨气了,只起身叫人伺候着。 他不紧不慢的净面净齿,起身叫人伺候着更衣,也是站起来了,才瞧见榻上还躺着一个呢,也想起昨儿对石氏做的事儿了。 他也知石氏无辜,又是看在石氏是太子妃的份儿上,太子爷不愿意以后同石氏不合,故拉下脸面来,轻唤了石氏一声儿去。 “石氏,起身伺候爷更衣吧。” 好似能叫她再伺候着更衣,便是极大的殊荣了。 石氏心中又是一酸,顾不上装睡了,起身先朝太子见了礼,这才压着恐惧伺候着太子穿好衣袍,今儿这身也没比昨儿的简单到哪儿去,好在身侧有谭公公和其他奴才们提示帮衬着,这一关算是勉强过了。 太子振了振袖,见石氏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心里也舒服了些,大发慈悲不必她伺候了,叫人伺候太子妃更衣梳洗。 石氏跟前儿的几个丫头都是陪嫁来的,是她打小用惯的,顾一个个也体贴主子,拾掇得也利索,一个小丫头惦记着自家主子从昨儿就粒米未进呢,在给主子上口脂的时候还悄悄塞去一块儿饴糖,石氏品着口中甜丝丝的味儿鼻头又是一酸。 太子本该是她余生最亲近的人了,可莫说关心着她有无吃饱,连该有的体贴也无,怕是只见她视作比奴才高一点儿的,可有可无的人罢了,除了吩咐她更衣,旁的话便一句也没有了。 略吃了盏茶,太子便带着石氏抬腿出了毓庆宫的大门,太子在前头大步流星的走,石氏在后头忍着身子的疲累和难受艰难的快步追,都快到地方了太子确突然驻足,扭着头,算是正经同石氏说了第一句话。 “你闺名是什么?到了皇玛玛和皇阿玛跟前儿爷总不能还叫你石氏,你若再摆出委屈的样子来,爷怕是又得一箩筐埋怨。” 石氏咬了咬唇,心中无比凄凉:“您唤妾身筠儿便是了,不知妾身可有能唤您的称呼?昨日妾身曾听万岁爷唤您保成、、、、” 石氏说到这儿就后悔了,她试探一抬眼就瞧见了太子的轻蔑:“便叫爷就是,保成还不是你能叫的。” 说罢,太子爷不再多看石氏一眼,抬脚又走了,也不管石氏能不能跟得上。 说起来,他对石氏也不是有意见,只是实在瞧不上石氏的出身。 他不理解为何皇阿玛偏要他娶了汉军旗的女子,汉军旗就罢,这石氏家世也不显,岳家给不了什么帮衬,以后怕不是还得他拉拔着福晋的穷亲戚。 从前大阿哥同伊尔根觉罗氏成亲的时候他还暗自嘲笑,这伊尔根觉罗氏当时算是罪臣之女,大阿哥昏了头娶她,也不怕影响了以后。 谁道轮到他了,娶的福晋还不如大阿哥的,且不论出身,人家伊尔根觉罗氏好歹是满人家的格格,可没石氏这小家子气。 哎,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太子不满地吁了口气,只盼石氏能像大阿哥福晋那般也是个肚子争气的,早些怀了子嗣也不算得无用。 思量间便到了地方,太子带着石氏进殿给太后和康熙爷请安,他们来得不算晚,不过今儿太子妃同大伙儿见面,颇紧要着,后宫女眷们和阿哥公主们也尽来了,只除了还在外头办差的两位。 太子和石氏在殿前站定,规规矩矩行了拜礼:“给皇玛玛请安,皇玛玛万福金安,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太后叫人起了,细细观察了下头两个孩子的神情,见不论太子还是石氏都不含脉脉情态,甚至连亲近也无,顿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比着当年大阿哥带着伊尔根觉罗氏来请安时的样子,可差得远了。 不过这时候当众不好细问,太后只免礼,叫人准备着奉茶了。 规矩还是那么些个规矩,只是走规矩的人没甚喜悦之情,场面多少有些冷,连带着下头阿哥公主们见皇嫂弟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接了礼问候了便是。 之后进膳更是无话,康熙爷也察觉出不对来,默默朝梁九功瞥了一眼,梁九功当即会意,下去打听昨儿太子爷和福晋的消息去了。 之后便没什么事儿了,太子还有几日的假,也不必再去上书房读书,他只管自回去歇着了,石氏没太子话可不好脱身,太后娘娘留她说话,她岂敢不应,好在老太太这张脸可比太子慈善得多,石氏也情愿陪着。, 第777章 总该懂事 太后娘娘没冒昧地直接去问,只拉着石氏说了些太子小时候的事儿,老太太也不知这一晚上太子妃对太子了解了多少,只今儿瞧着两个人还生疏得很,下去两个人怎么相处老太太也管不着,便只能在石氏这儿用几分心,叫石氏多体恤着。 “、、、、、你别看保成平日里嘴上不说,其实他最是个念旧的孩子了,元后留给他的奴才他最心疼着,尤其对奶他长大的林嬷嬷极好,林嬷嬷从前劳累落下了腰痛的病根儿,保成知道后专叫下头人给林嬷嬷寻了好方子好药材来养着,三不五时前去问候。” “他对待哀家和皇帝更是不必说多,他们兄弟姐妹们相处得也融洽,只是他慢热些,你许是一时感受不到他给的关怀,然以后日子还长呢,人心不是一时一刻就能见的。” “好孩子,你多担待着些,太子难为,太子妃亦难为,不过保成身边是你陪着,哀家就再放心不过了。” 太后屏退了左右,拉着石氏语重心长说了几句,石氏得了太后娘娘的关怀,心里这才不冷得冰疙瘩似的难受,若是宫中人人都像是太子那般对她不假辞色,举步维艰,还不如趁早寻了根儿绳子吊死在梁上呢。 只是正如太后娘娘所言,太子妃难做,以后的日子是苦是甜都得她自个儿担着去,若真寻死,那就是拉着全家去死了,如此,她连死也不敢的。 见石氏含泪点头,太后娘娘心中微叹,心说昨儿夜里果真是委屈着了,去年春宴上她见这小姑娘虽不爱说话,但人也是大大方方的,眉宇间不带半分弱气愁苦,偶得她腼腆一笑,当真如三月花开。 而且却是多了不少胆怯和小心翼翼,瞧她面色更是不好,宫粉胭脂都压不住疲态,即便瞧着石氏失了太子妃应有的气度,太后仍是不忍苛责,只又赏了石氏好些东西下去,算是给人些底气。 后又留石氏吃了会子茶,那石氏约莫是腰痛,颇有些坐立不安,太后娘娘也是过来人,从前也被枕边人冷落过,哪里不知道这其中的艰辛,她当即就让石氏回了。 “好孩子,回去歇着吧,你刚来诸事都得操心,光是整治屋里的事和下头的奴才们,十天半个月怕都不够用的,便也不必总陪着哀家了。” 石氏虽是身子不适,然她在太后娘娘这儿当真事放松得紧,一听叫她回去了她还颇不情愿:“那妾身这二日忙完了就陪着皇玛玛吃茶解闷儿,届时皇玛玛可莫嫌妾身打搅了。” 太后闻言忍不住展颜一笑,拉着石氏的手轻轻捏了捏:“哪儿的话,有你这好孩子陪着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呢,好了,快回去歇息吧,以后有的是机会陪哀家呢。” 石氏见太后不嫌她多余,这才心下放松了些,朝太后娘娘福了一礼,好生退了出去。 待石氏走远了,伺候太后娘娘的一位吴嬷嬷才往前凑,贴着主子的耳朵细细说了几句,太后娘娘脸上的笑意顿时垮了下来,忍不住低声质问。 “恁得大的火气,昨儿大喜的日子谁惹了他不成?当初玄烨给太子挑了石氏后还特意叫来保成到跟前儿问了他的意思,他当时可应得利索,如今却翻了脸,且不知保成是对石氏不满还是对玄烨和哀家不满!” 太后娘娘最是疼爱太子不过,然这会子细听了人说太子昨儿如何冷落石氏的,也忍不住发了火。 福晋是拿来敬重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更何况石氏还不是一般的皇子福晋,乃是大清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才进门第一日就被太子这样摆了脸子,甚至叫人滚,何其侮辱,以后他还怎么叫石氏在宫中立足? 本以为太子成亲了便不是孩子了,总该懂事了,谁道竟还是任性! 她先前还有不解为何保成都这般年纪了,还只叫他读书,一点儿不提叫他听政的事儿,如今可是知道了,保成如此意气用事,若叫他听政理政,轻则判些冤假错案,重得恐得叫良臣枉死! 这天下大事能凭着太子的心情去办?简直笑话! “娘娘莫气坏了身子,那林嬷嬷不也说了,是太子妃手脚粗笨,伺候得不好,太子爷这才恼了的,到底是酒吃多了、、、、” 太后仍是不满:“你莫替他开脱,这事儿就是他的不对,太子妃是什么身份,她这备嫁一年来跟着教养嬷嬷学的都是掌事的本事、宫中的规矩,哪里学了伺候人,她本就不是来伺候人的!” “知太子妃不会为何还叫她伺候着?下头人都去哪儿了?都瞎了眼哑了嘴不知道上前提醒帮衬吗?再说以后保成同人吃酒的时候还多着呢,次次都回来发酒疯还得了?不成,你去将保成给哀家叫来,他就是再看不上太子妃,也不能连体面也不给。” 见太后娘娘气极,脸上都蒙了一层红晕,吴嬷嬷只怕娘娘再气出个好歹来,忙奉了茶来,苦口婆心劝慰了几句。 “娘娘息怒,这事儿万岁爷也知道了。” 一说这个,太后稍稍转移了注意:“玄烨怎么说?他若着人教了保成,也不必哀家再将他叫来跟前了。” 吴嬷嬷轻轻摇头:“万岁爷还未有动作呢,要不咱们还是等等看吧,到底是孩子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若您插手反而容易闹大了不好看。” “太子妃的体面要紧,可咱们太子爷的体面更要紧不是?当初万岁爷和德妃娘娘恼不痛快的时候,太皇太后娘娘当初也未插手过,这小夫妻之间的事儿最是纠纠缠缠闹不明白了,许是今儿还不爱搭理,明儿又能瞧出好来了。” “便是真不合也不打紧,只要各司其职,太子妃能做好太子妃这也尽够了的。” 太后一听,果然冷静了下来,且叹了又叹,末了又叫人赏了些好料子送给太子妃去,如此也不至于叫人看轻了她,旁的太后也爱莫能助了,这房里的事儿确不好她这个做祖母的多嘴多事。, 第778章 挑衅行为 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叫两个孩子相处尴尬,可更是不妥了。 “罢,那就再等等看看吧,保成虽是任性,可还不至于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这石氏好歹也是他皇阿玛亲自给他挑的,就是看在这个份上,保成也不能做得太过火,你再吩咐林嬷嬷两边劝着些,她的话保成还算能听得进。” “嗳,老奴这便办去,您且先消消气,到底是经过钦天监给算过看过的,两个孩子八字合着呢,您就安安心心等着抱小重孙吧。” 说到这儿,太后娘娘面上这才见了笑,人一上年纪就盼着跟前儿热闹些,可也不知这四五年来拜错了哪路神仙,格格们接连着来,温宪公主算一个,大阿哥膝下更是连着得了三个格格了,宫中久不曾有添丁之喜了,就盼着石氏的肚子能争气些。 或许是林嬷嬷真从中斡旋起了些作用,太子一连三日未曾去别处,只叫石氏陪着,言语上也客气了些,只是仍不算亲近,不过只是这般石氏便心满意足了,她没盼着能同太子如何亲密无间,只相敬如宾就再好不过了。 后康熙爷给太后娘娘请安一道进膳时,太后还颇欣慰的同康熙爷说了这个,直言要好好赏了林嬷嬷才是,康熙爷自个儿的用心哪能让一个嬷嬷给顶替了去,当即说了实话。 “皇额娘要赏也该是赏儿臣才是,当初儿臣见他们夫妻生疏似有不睦,读书骑射儿臣都可手把手教了保成,可夫妻相处之道儿臣怎教得了。” “正好想着保成这几日不必读书,只练几张大字即可,儿臣指了汉时苏武的《留别妻》这首诗叫他抄一抄,此诗头一句就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儿臣都点明至此了,保成若还不明白那真是朽木不可雕了。” 太后娘娘了然失笑,当即执筷给康熙爷夹了一块儿萨其马放入康熙爷的碟中:“那便赏赐于你吧,奖你在此事上用心。” 康熙爷也顿时大笑,坐在凳上还朝太后娘娘作揖:“多谢额娘赏赐,只是一块儿怕是不能够,您大方些,这一碟子都赏了儿臣吧!” 这有什么,太后娘娘只管应下,将她身边做这点心的嬷嬷都打包给康熙爷送去都无妨,不过康熙爷只笑笑作罢,来皇额娘这儿吃些拿些就罢了,还将人带走可不像话,御前还不至于缺个做点心的人。 早膳二人说笑不断,末了康熙爷高高兴兴提着食盒子走的,然不等他平息笑意准备批些折子,一道消息传来,康熙爷眼中顿时浮现出浓郁的杀机,梁九功的呼吸都放得轻轻的,除康熙爷翻看信件的轻微响动外,整个书房内俱是一片死寂。 “传诸内大臣、御前大人、裕亲王、恭亲王、大阿哥觐见。” 康熙爷发了话,下头奴才们即刻动了起来,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听说传令的侍卫是从喀尔喀来的,那比是准噶尔部又有了异动。 万岁爷这样气恼,这仗多半就要打起来了。 下头奴才们所料不差,确是准噶尔部又有了强烈挑衅的行为,众王公大臣一到,康熙爷便将手上的信递下去传阅,凡看过的无比感到愤怒的。 噶尔丹竟将朝廷派去同策妄拉布坦交涉的使臣尽数杀死了,连留下的马匹骆驼和行李都一并截去。 若非策妄阿拉布坦久久等不到朝廷的使臣前来,派人沿路寻一寻,还不知那噶尔丹早对这些人下手了,连尸首都险不能辨认。 说起这策妄阿拉布坦也不是甚小人物。 这策妄阿拉布坦是准噶尔汗国原首领僧格的长子,僧格被暗杀后,其弟噶尔丹自西藏返回,在达赖喇嘛以及和硕特首领鄂齐尔图车臣汗的支持下,抢了策妄阿拉布坦的位子,做了准噶尔大汗。 策妄阿拉布坦自然怀恨在心,然他暂不敌叔叔准噶尔,便遂率部众假装依附噶尔丹。 先时噶尔丹伙同沙俄带兵进犯喀尔喀,趁着朝廷同噶尔丹打得热火朝天,汗国兵力空虚,策妄阿拉布坦当即率兵占据了噶尔丹的领地,将噶尔丹遏制在科布多无法西还。 康熙爷正是看中他们叔侄之间有如此无法调和的矛盾,在朝廷筹备下次征战时便派人与策妄阿拉布坦通了信,打算联手将噶尔丹吞并。 只是同策妄阿拉布坦合作,颇有些与虎谋皮的意味,这人也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故康熙爷少不得派遣使臣过去见见策妄阿拉布坦其人,若是可信任便暂且达成合作,约定好便可择日直接朝噶尔丹发兵。 谁道使臣还到地方竟就被噶尔丹截杀了,此明晃晃的挑衅,若就这么忍下了,大清的脸都丢尽了,更别说还对不起那些使臣的命。 正好前几日马齐和三阿哥、四阿哥来信,说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筹备,粮草已然初步筹备完毕,眼下正往喀尔喀附近城池运送,几人不日便可归京。 既如此,康熙爷只觉此事也不必再耽搁,眼下便点兵准备,他亲自去西部部署,随时准备予噶尔丹以痛击。 而今噶尔丹四处流窜,除了喀尔喀以外,西藏、青海、哈密等地地广人稀,全无防备,若叫噶尔丹占据定然如蛆附骨再难祛除。 康熙爷早有考量,当即提议先派兵去往右卫、归化、宁夏、肃州等地防备,同时再部署东部兵力,令盛京、乌喇、黑龙江这三地官兵随时待命,同科尔沁诸部人马随令而行。 如此,以昭武将军郎谈为首的甘肃兵、以宁夏将军觉罗舒怒为首的宁夏兵、以右卫将军兼归化城将军伯费扬古为首的右卫归化城兵,以及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为首的东三省及科尔沁兵,从东到西,形成了完整的防御体系。 康熙爷心中早有了数,这会子都不必叫人拿舆图,他便能洞悉噶尔丹所有的退路及打算,这哪儿是叫诸王公大臣过来商议的,明明是叫人过来直接通知的。, 第779章 再次亲征 些个大人甚至都跟不上康熙爷的思路,又不敢请康熙爷说慢些,容他们比对着舆图一点一点看,只能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应声儿,这事儿便这么暂定下了,只是亲征仍需拿到朝上议一议。 康熙爷龙体再不能受损,若还像是上次亲征般一病缠绵几个月,定然又人心不稳,有损士气。 不过康熙爷决议要亲征,这事儿就是再怎么议也改不得他的主意,上次因病没能临阵指挥战局,错失战机放跑噶尔丹便是一大遗憾,不知浪费了多少兵力物力,这次总不能再重犯错误。 一提起先前乌兰布通之战,凡当初带兵参战的诸王公大臣在康熙爷跟前儿无不心虚气短,虽说时局催着他们犹豫着错失良机,并非他们真想放过噶尔丹,可若打仗时再使得噶尔丹突破防线,占据西藏、青海、哈密等地,那就当真是无能了。 倒不如叫万岁爷亲自指挥着战事,便是有错也怨不着旁的,有这尊大佛压着,想来也不至于再出现公报私仇之事。 众王公大臣各有各的心思,一时间达成了空前的一致。 噶尔丹必须迅速解决,御驾亲征也木已成舟。 而这次亲征康熙爷不再只带着几位年长的阿哥们了,而是打算将太子留在京中理政,其余阿哥则一并前往。 提起叫阿哥们伴驾,康熙爷就不得不想起乌兰布通一战时阿哥们的表现了,大阿哥骁勇善战,这次必要跟在他左右,三阿哥和四阿哥也极忠顺,可堪大用,这三位阿哥此战皆可领兵。 下头的五六七八阿哥们也大了,该是历练的时候了,或是叫他们跟着兄长身后增长胆气和见识,或是他跟前处置些杂事磨砺心性皆可。 至于太子,乌兰布通一战时表现不佳,且在康熙爷病中也不见太子有丝毫关切之色,对此,康熙爷可记忆犹新,略如鲠在喉,对太子也并不完全放心。 然朝中不可无做主之人,他此一去对京中鞭长莫及,若有政务要处置一来一往颇费人力不说,耽搁时间最是紧要,故思来想去,也见太子最近十分听话乖顺,比从前大有长进,康熙爷便打算将太子留在京中代他处置些紧要政务。 总归给太子留足了御前大臣帮衬,康熙爷借乌兰布通一战裕亲王犯的错误,卸下裕亲王抚远大将军一职,将人留在京中,这其中用意也尽是为了太子。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即便这次裕亲王和太子不伴驾同往,只要能替他管好京中的事儿也算是打了胜仗了,康熙爷一想这次携阿哥们将噶尔丹此祸患彻底除掉,心中便无限澎湃,恨不得即刻便出兵。 然即便什么都说好了,仍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带兵走的,一来康熙爷手头的事儿还有些许未曾办完,二来消息往来、调兵遣将也不是一时一日之事,且得先等着东西拉好防线,将噶尔丹围在圈套内,朝廷众臣这才放心万岁爷亲征,也不至于叫万岁爷跑了空。 此令一下,朝廷便开始飞快运作准备了起来,阿哥们也各自欢喜着。 年纪长些的阿哥们还算镇定,毕竟已然跟着皇阿玛出征过一次了,可着对五六七八阿哥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个个激动地去乾清宫寻皇阿玛谢恩。 康熙爷一看他们四个皮猴子似的,当即又冒出些担心些,到底还都是孩子呢,叫他们跟着打仗能行吗? 也不过是一转念,康熙爷既能当着众臣的面说出叫阿哥们一并前往,就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只是看着他们心中起了促狭,当即道不稳重的怕是不能到阵前,阿哥们当即作鸟兽散,可不敢在皇阿玛跟前儿杵着了,惹得康熙爷好一番笑。 太子这会子也在侧,正听他皇阿玛交代几件紧要事宜,见弟弟们这般动静也跟着笑得温和,他可算是能理政了,如今受得云开见月明,心中的怨愤也消散了不少,看弟弟们的脸都添了几份可爱,亦不觉皇阿玛对他严厉了。 要说心中不顺的也只有大阿哥了,他一面看不惯皇阿玛允太子理政,一面又没甚资格代替了人去,偏三阿哥和四阿哥运送粮草还未归,他连个商量的人也无,颇感郁闷。 后又想在皇阿玛跟前儿得了战功也是好的,太子将政务处置得再好,皇阿玛也觉得是理所应当,可但凡办坏了一件必将受皇阿玛苛责。 为皇阿玛办差这么些年了,大阿哥也悟出了些,阿哥们有没有能耐是一方面,可怎么将事儿办得漂亮,怎么在皇阿玛跟前儿表现才最最要紧。 朝中得用的能人颇多,那政务到底是不是太子独立处置的,有多少他能处置,又有多少他没那本事,皇阿玛定然门儿清,想回头替自个儿邀功都得掂量着。 反观他就不同了,敌人杀一个就算一个,战事胜一场便算一场,能叫皇阿玛将他的本事看得明明白白呢! 思及此,大阿哥心头才舒展了些,在兵部忙完差事便往自个儿院子里奔。 伊尔根觉罗氏上个月又查出有孕了,而今将将满三个月,大阿哥对自己第四个孩子万分期待,只是一想不日他便要伴驾出征,又要留伊尔根觉罗氏独自照顾自己,抚养格格们,他心中只觉愧疚得紧。 先前生二格格时,他就不在伊尔根觉罗氏身侧,因是个格格还得额娘冷眼,惹得伊尔根觉罗氏心头郁结,身子也不甚好,而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些,他是一点儿事也不愿福晋有的。 午间他还专寻额娘说了一回,直言自己就是喜欢格格,就盼着福晋能再给他生个女儿来,受了额娘的训,还挨了两拳头,到底是将额娘的火气都迁到他自个儿身上了。 如此若福晋生了小阿哥,额娘自然高兴,若不能,额娘也不会再苛责了福晋。 安排好这些,大阿哥才有脸欢欢喜喜见了伊尔根觉罗氏,夜里好抱着他的福晋亲昵着,耳语细细嘱咐。, 第780章 各自忙碌 即便他不在宫中,也不叫福晋太过拘谨,整日只闷在院子中,去太后娘娘和额娘那儿走动走动也好。 伊尔根觉罗氏自然极舍不得大阿哥走,亦是担心大阿哥的安危,可她便是再舍不得也不说半个不想叫大阿哥走的字,她只乖乖应下,答应大阿哥好好顾着自个儿的身子,什么思念都藏在心中,免得大阿哥走了还得操心着她。 大阿哥岂能不知,之后的几日除了办差便哪儿也不去了,只将时间给了福晋,然再看宫中另外一对小夫妻却全然不同。 太子同石氏虽关系熟悉了些,然仍不算很亲近的,成亲着半月以来,太子除开始几天同石氏宿在一处外,便是宿在侧福晋李佳氏那儿最多。 李佳氏貌美,石氏也生不出什么争宠的心来,甚至还感激有李佳氏替她分担太子爷的宠爱,然近来太子紧着在他皇阿玛跟前儿表现呢,想叫他皇阿玛安安心心将政务交予他打理,每日寅时便去乾清宫点卯了,直至落钥才归,自然没心思放在女眷身上。 除了石氏和侧福晋李佳氏知道太子爷是在万岁爷跟前儿忙碌着,下头的格格们住在深宫一角,并未与太子同处一个院子里,消息不甚灵通,还当太子这便伴驾出征了,几番打听还险闹了笑话。 也是都闲着,才能有有笑话去闹,玉琭可忙着,边是为康熙爷亲自打点些个,边是为六阿哥做着出征的准备。 盔甲自有下头的依着规矩为六阿哥准备,然当额娘的怎么操心都不嫌多,当初四阿哥出征时玉琭便叫人给他打造了贴身的软甲,而今也不能少了六阿哥的。 除了此之外,容易消耗的鞋袜也得多备着些,打仗途中怕也不方便叫下人洗衣什么的,故里头穿的外头裹的也要尽量多拿,怕水土不服、头疼脑热,药也得多叫乔太医炮制好带上。 光是六阿哥的还不够,玉琭还得替四阿哥操心着。 四阿哥原在外头办差呢,带的东西不太多,而今得了康熙爷的令都不必再回京城了,直接改道塞外,往康熙爷御驾驻跸之地克勒和屯去了,四阿哥一应穿的用的也得置备好随着六阿哥的东西送去。 每次送康熙爷和孩子们出行,玉琭也像是跟着打了场仗似的,准备了这个又想起那个,睡觉梦里都在核对着行李单子。 也是每每这时候玉琭总想着什么时候四阿哥也能有了福晋帮衬,如此也能叫她少操心一点了。 然这念头也不过是想想就作罢了,眼下战事在即,阿哥们的婚事自是要往后再延一延,人家三阿哥还没合适人选呢,就更别提四阿哥了。 整日光是准备便叫玉琭忙得脚不点地,连康熙爷也没工夫见了,待拾掇了七八日什么都差不多了,玉琭这才缓了口气,忽得想起康熙爷这几日也似乎没过来瞧她,只是差人通报一声儿,多是不要等他进膳,不必等他安寝了。 看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雨,玉琭透过雨幕试图往乾清宫的方向望了望,然入目的只是红墙琉璃瓦,连乾清宫的屋檐子都瞧不见,直惹得玉琭更思念了康熙爷几分。 “也不知万岁爷做什么呢?怎几日了都不见踪影,可是这宫里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个我不知道的小妖精?” 见主子玩笑,魏启也忙笑着回:“哪儿能啊,您管着六宫呢,奴才也整日睁大了眼睛替您瞧着下头的人,别说甚妖精了,就是连惹人的苍蝇都没有,万岁爷确是在忙呢。” “也就是您这儿万岁爷总惦记着,一天叫魏珠公公跑好几趟,旁的可在没有了,听说万岁爷连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工夫也没呢。” 玉琭一听这个还微微诧异,康熙爷不是没亲征过,上次亲征前虽也忙碌,可越是到临走的那日便越是清闲了起来,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万岁爷身边不是还有太子帮衬吗?怎还忙成这样?” 这话玉琭身为后宫嫔妃本不该问,然德妃是什么人,她在康熙爷跟前儿素没什么该与不该的,康熙爷也从不叫人瞒着玉琭什么消息,这会子玉琭问了,魏启便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您有所不知,奴才听魏珠公公说,是那噶尔丹又不老实呢,先前不是杀了朝廷派出的使臣么,本就是挑衅了,可那狗贼还觉挑衅得不够,又给朝廷传信索要喀尔喀土谢图汗和哲卜尊丹巴呢,口口声声还要索他们的命。” “那噶尔丹还亲自带着两千人占据了归化城,说是朝廷若不给,他便率这两千人‘出使’抵京,当面问咱们万岁爷要人。” 饶是魏启不懂军事,但闻噶尔丹狂妄之语仍觉得可笑荒谬,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儿,接着道。 “多伦会盟以前万岁爷尚且庇佑二人,更别提会盟之后了,土谢图汗和哲卜尊丹巴已然称臣,万岁爷自没有将臣子送去的道理,这便同诸位大人商议对策呢,似要先派人佯装和谈,稳住噶尔丹,大军随后就到将噶尔丹一口吞了去。” 玉琭笑看魏启一眼:“你倒是知道得多,行了,既是万岁爷忙着我便不去打搅他了,你只寻个空儿替我给万岁爷送去些吃食便是。” “前阵子我还听万岁爷念叨着想吃八宝豆腐羹呢,只御膳房的师傅总做不出苏州的味道来,四阿哥正好去南方,差人寻了地道的做法写在信中,谁道这一忙我们都忘了,亏得是六阿哥又提了起来。” 魏启笑眯眯地,一提起四阿哥和六阿哥便忍不住夸,阿哥们都实在孝敬得很呢。 又闲聊了两句,见时候不早了,那八宝豆腐羹玉琭也没试着做过,这会子少不得带人细细研究,只盼得能叫康熙爷能在临行前满足了愿望,这一出征怕又得是半年一年的,在外头更是吃得没宫中细致了。 好在四阿哥给的法子十分详细,玉琭带人试了两三回就做出来了,下午便叫魏启送了这道羹去了御前,玉琭的辛苦没白费,那道羹可立了功,才入夜便将康熙爷给招来了。, 第781章 阿哥婚事 康熙爷没吃够,巴巴过来讨呢,也是想玉琭想得紧了,大半夜两个人也不歇,守着灶台说起小话来了,夜半又促膝吃了一顿,这才好好歇下。 之后康熙爷仍旧是忙碌,快到六月大军开拔的日子康熙爷都没能腾出时间来好好再陪陪玉琭,末了只能留下一封满怀思念的信,五月二十八便出征了。 玉琭心中虽有失落,然好在不是日日夜夜念着心上人的小姑娘了,不至于已离开了人就哭天抢地的,身边也有昭宁和温宪陪伴,六宫之事也得整日上心,日子便也过得十分充实。 太子理政的手段似乎不错,头一个月都没听说有甚不妥的消息,太后娘娘也渐放松了下来,正好御花园新培育出一批花来,太后娘娘又邀着京中满汉八旗贵女参宴赏花,日子就定在五日后。 太后娘娘从不无的放矢,凡是办宴邀着京中贵女们前来,那便是要给阿哥们和宗亲里的孩子们牵线做媒,虽战事不平不好定了日子,可但凡有好的便不能错过。 依着齿序该是先给三阿哥定下再说四阿哥的事儿,不过四阿哥记在了佟佳氏的名下,身份上比三阿哥高些,再者玉琭的位份也荣嫔要高,两个孩子年岁又差的不多,便就一块儿选了。 太后娘娘知玉琭是个有主意的,养孩子都不照着宫里的规矩来,这选福晋也定然有她自己的一套,且少不得问问玉琭的意思。 倒也没嫌玉琭是个事儿多的,一来玉琭本身就是极好极孝顺的人,二来康熙爷也在乎着,虽自从佟佳皇后病逝后康熙爷直言不再立后,但谁不知德妃就是万岁爷心中的皇后了。 她手中的权柄几乎与皇后等同,连僖贵妃都要看着德妃的脸色,瞧万岁爷宠着德妃的样子,若非她出身不高,万岁爷估摸早抬举她了,便是皇后的位子不敢想,以后再进一进位份也是早晚的事儿。 眼下不抬举无非是顾及着太子,怕四阿哥母凭子贵太子不好立威罢了,故太后也不将玉琭当作一般的后宫嫔妃对待,总要事先问一问玉琭的意思,便是四阿哥再怎么记在了佟佳皇后的名下,他也是玉琭的孩子。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不知娘娘叫臣妾所为何事?” 打太后娘娘说要办宴玉琭便猜出太后的打算了,不过太后不大喜欢自作聪明的,她便只揣着明白当糊涂去,又问了老太太的意思。 太后抬手叫玉琭坐在她跟前儿来,先叫人吃了茶这才道:“叫你来也不为旁的,这不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年纪都到了,该是琢磨着福晋人选了,五日后宴上满军旗汉军旗的格格们都来,想叫你也跟着参详参详。” “你是四阿哥的额娘,四阿哥不在,哀家只能来问问你的意思了,到时候先择几个合适的备选着,而后再在宴上好好相看相看,也不至于一下子挑花了眼。” 玉琭自持身份不够,推脱了一番:“阿哥的婚姻大事臣妾哪儿能插得上话,臣妾但凭您和万岁爷做主,且看大福晋和太子福晋都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可见您的眼光绝对错不了,能叫您做主也是阿哥们的福气。” 玉琭这话说得好听,太后娘娘即便知是奉承的话也不由得喜笑颜开,说话也更真切了几分:“嗐,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不过是想叫孩子们都过得舒心罢了,当初给大阿哥和太子择福晋时你便没少帮衬着,而今该是给四阿哥择福晋了,你可别想躲懒。” “四阿哥那孩子话少些,鲜外露情绪和喜好,这倒是同玄烨极像的,只是这样的人也难伺候呢,总不知准备的合不合他的心意,你是四阿哥的额娘,若你不操心可哀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若是真择了个不喜欢的,总不能再将人家格格给退回去。” 玉琭连连点头应声:“是这个理儿,然说实话,这样的大事臣妾也不敢私自做主,总要修书过去问问四阿哥的意思,不过大抵他是喜欢温和内秀的,最好是读过书,这样四阿哥读书时也能同福晋说上几句。” 太后点头:“倒是同哀家想得差不多,那咱们就先照着这个寻一寻,正好内务府已然将下头格格们的画像和名册都送来了,咱们先挑着,温和知礼的也挑些,活泼外向的也看几个,万一四阿哥喜欢呢,且都准备着吧,咱们先心中有了数,宴上也方便挑一挑。” 玉琭无不应的,只是三阿哥也不能落下,没得四阿哥先比哥哥成亲的理儿,她稍提了提,太后当即便说她自己相看着便是,显然时看不上荣嫔的做派,也不打算叫人插手三阿哥的婚事。 玉琭没再多嘴,只好好陪着太后一道看了名册画像,京中的贵女甚多,她去年才陪着太后娘娘给太子看过一批,而今再看又换了新的姑娘们,一个重复的也没有。 因伊尔根觉罗氏和石氏的出身都不算高,故内务府也摸出些主子们的心意了,这次送来的也没甚高身份的女眷,然低也低不过三品,满军旗汉军旗参半。 当初给大阿哥和太子挑人的时候玉琭只觉哪位格格都好,都各有特色,然换做她给四阿哥挑了,又陡然挑剔了起来,这个格格矮了些,那个格格又太瘦了些,另一个格格连大字也不会写、、、、、 玉琭越挑越瞧不着好的,越看越是纠结,果然到自己的孩子就全然不同了,末了玉琭干脆也不自己拿主意了,只管看太后娘娘择出来的几个。 老太太是个会挑人的,因是为阿哥们择福晋呢,选出来的全是有福气的相长,不胖也不瘦,小脸儿圆润,五官大气,且不说出身如何,光看长相就是做正妻的料子。 在此基础上再挑格格们的出身、年纪、爱好习惯,后再着人打听格格们的秉性、性情,百十个人里合要求的也不过五六个而已。, 第782章 东宫有喜 然这五六个里并无历史上四阿哥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名字,玉琭略感意外,然一想这个世界因她不知改变了多少,这事儿便也说得通了。 待择出来人选便也到了开宴的日子了,昭宁这促狭的不知从哪儿知道这宴是给她三哥、四哥挑媳妇的,也闹着同去,一双眼睛蹬得铜铃似的在格格们之间梭巡。 小姑娘只看脸,只看人家头上身上的簪钗衣裳好不好看,凡寻着个好的便要凑到额娘跟前儿叽叽咕咕一阵儿,说是赏花呢,众人尽赏昭宁公主去了,也多亏了她格格们来宫中也没觉得紧张,欢声笑语一片,更是能叫人看出格格们的秉性来。 也许是富察家真真会教女儿,给大阿哥相看是来的是富察家的大格格,太子时来的是二格格,这回来的又是小格格,次次都合太后娘娘的心意,然也次次都没能娶来富察家的女儿,也不知这回给三阿哥、四阿哥择福晋又是何种结果。 宴毕太后和玉琭都给康熙爷去了信儿,谁道康熙爷又看不中富察家的,只说待阿哥们的婚事暂且不急,他心中略有了几个人选,待回京了再细说。 而眼下要紧的则是荣宪公主的婚事,眼下正是战时,仍需再巩固同蒙古诸部的关系,纯禧同科尔沁部结了亲事,巴林部也不能冷落了。 巴林部台吉博尔济吉特乌尔衮,康熙爷甚为欣赏,此前乌兰布通之战时便觉此子勇武刚强,不逊于大阿哥,当配得荣宪。 只是那时他念纯禧刚嫁去不久,颇舍得不荣宪,便想着再留女儿两年,而今再见乌尔衮比以前更为沉稳勇武,且直言对荣宪有意,这般年纪也不曾婚娶,康熙爷思索几日便答应了下来。 太后娘娘可被这消息打得措手不及,虽对荣宪的婚事早有预料,可断没想到康熙爷决定得这样快,这才在战时呢,说句不好听的,那乌尔衮时不时个有福气尚公主的还说不准呢。 就这么贸贸然定下,万一乌尔衮稍有不测,可叫荣宪怎么办,便是公主名声也要受损的。 然康熙爷既决定了,也是为了朝廷同巴林部同蒙古的情谊,便是乌尔衮死荣宪也要嫁过去,太后娘娘不可不应,只能一边着人准备,一边给康熙爷回信,万不能下次还这样草率。 再有便是说阿哥们的婚事,康熙爷总这样“心中有数”,又何必临走时叫操心着,如此可不是叫她白忙活一场,当初太子的婚事便是这般,三阿哥和四阿哥又是这般。 太后心中多少有些不满,奈何她不是康熙爷的亲额娘,就是埋怨也不能吐露得多了,只在信上略提了两句,余下便尽是关心康熙爷和下头孩子们的身子了。 康熙爷也自知理亏,专又几次来信给太后娘娘赔不是,也直言对荣宪同乌尔衮的婚事也不是一时兴起决定的,若乌尔衮遭遇不测他定然不会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巴林部的好儿郎多得是呢,得力的也不止乌尔衮一个。 如此,太后娘娘心中才舒坦了些,只专心同玉琭操持起荣宪的婚事了,宫中一切安稳,至八月里东宫还得了好消息。 太子妃石氏有了身孕了,才将将足两个月。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太子即便同石氏不多亲近,闻言也忍不住拉着石氏的手好感慨一番,好东西流水似的往石氏屋里送着,一连半个月都不曾去侧福晋和下头格格们的房中了。 太后娘娘也十分关怀,亲自去看了石氏几回,石氏受宠若惊,这才有了几分当了太子妃的实感,然焦虑也随之而来。 她心里清楚得很,无论是太子还是太后娘娘,皆是默认她腹中怀的是小皇孙这才对她如此体贴,万一不是,太后娘娘许不会说什么,可太子要如何看她,不会不会愈发厌恶她,不愿同她亲近了? 太子可不是大阿哥,人家大阿哥只可着心对福晋好,便是伊尔根觉罗氏连生了三个格格,照旧对她疼爱至极,只要伊尔根觉罗氏一日不生出阿哥来,大阿哥就大有一副再不宠爱旁的任何一位格格的架势。 故即便她因着有孕日子再怎么滋润,伊尔根觉罗氏都不生出一点比较的心来,只安安生生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态度可叫她羡慕着,这样的底气也是她不曾有的。 石氏怀了身子心思敏感,越想越是伤怀,悄悄捧着肚子还哭了几场,可给嬷嬷们急的,心说怎么这位怀孕像是上刑,到生那日就死到临头了似的。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承不住这样大的福气呢! 不过这话可不敢说,嬷嬷们只好好劝着福晋,又悄悄给林嬷嬷知会一声,想请林嬷嬷多劝太子来看看福晋,许是关切多了,福晋便也安心了。 林嬷嬷为了太子的子嗣着想,原还劝着些,然见太子稍又不耐的样子她又心疼了,只管顺着太子的意思来,叫侧福晋李佳氏多伺候着太子些,若李佳氏也能有了身孕,便是双喜临门了。 这李佳氏貌美,性情又十分合太子的心意,自不必去福晋那儿点卯,太子只恨不得日日都宿在李佳氏处,很快李佳氏也传了好消息出来。 她与石氏怀孕的月份只差了三个月,都是需得太子关怀的时候,也是这时候就能看出太子心里到底装着谁了。 吃穿用度上倒是不显区别,可石氏一个月里只见太子三五次,李佳氏却是想见太子便得见的,甚至一日里必有一顿膳是太子陪伴,石氏就是再大度的人也不免为此神伤,身子越发不济。 好在李佳氏当真是个表里如一,温柔似水的人,太子不去福晋那儿,李佳氏便时常过去陪伴着,她并非故意到福晋跟前儿炫耀,而是真心要同福晋姐妹般相处。 这若是换做个心眼儿小的,两个人当即能掐起来去,也多亏太后娘娘慧眼识金,给太子择的福晋合侧福晋都是极好脾气的人,两个人相处倒还算融洽,石氏在李佳氏的陪伴下也渐看开了些,只是身子仍不算好,都怀到四个月了,还得卧床休养。, 第783章 搅动风云 宫中除了几位有孕的需得多关照着些,旁的便没甚要紧的了,看着是一派的祥和安稳,只近来隐隐听外头说太子手段颇凌厉了些,好似是下头人办事不利,还遭了太子的鞭笞。 而今前头是太子管着,大大小小的奴才都被太子换上了自己的人,后宫也不好打听消息,只魏启常去御膳房跑一跑,同几个大师傅说些个闲话。 别看几位大师傅整日都在膳房,也去不得旁的地方,可甭管多紧要的主子都是要吃饭的,总要派奴才前来,又不是一来就能领了膳,御膳房外头廊下便成了众奴才们消遣聊天的好地方。 膳房的人极会做人,总趁闲时做些费不大工夫的小零嘴儿,或是拿出些给主子们做点心余出来的边角料,小奴才们花几文也舍得,买把瓜子儿或是点心也算是犒劳犒劳自己了。 像是主子跟前儿的一二等奴才都不消花银子,更是不必强那边角料吃,膳房的奴才们自个儿便巴巴奉上去了,膳房油水最中,平日里得赏最多,也不在乎这仨瓜俩枣的,只同人都打好交道。 故而每每快到用膳的点儿时膳房周围都是最热闹的,当然打听消息也是最容易的,魏启去不得前头了,只能整日腻在这儿,整日吃点儿腻乎的点心都胖了两斤,好在还真叫他打听出来点儿了什么。 知道了自个儿想知道的,也顾不上再吃了,魏启提了一盅金银花炖梨子,这便往永和宫奔去,一进门儿见主子跟前儿得闲,公主们去御花园玩儿了都没陪着,他紧忙上前吐露了出来。 “给主子请安,功夫不负有心人,奴才可算是将消息打听清楚了,都说这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此言果真不假,太子而今了不得了,连万岁爷南书房的大人都敢当众叱责,还扬言要摘人家的乌纱帽呢!” “太傅冯老大人这么把年纪了,见太子不仁还私底下劝说来着,奈何太子被权势养大了心,是一点儿都听不进去,若非万岁爷临走前特意嘱托冯老大人,叫老大人多指点看顾太子些,怕是冯老大人这就要罢官归乡了,然即便顾及着万岁爷,老大人也气得不轻,已是两日不曾上朝了。” “如此可正合了太子的意,眼下朝中空虚,诸王公大臣大多都跟着万岁爷和阿哥们打仗去了,余下的尽是些没骨气的,见太子如何强势,自是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娘娘咱们可要做些什么,若真叫太子笼络了人心,只怕对咱们四阿哥不利啊。” 玉琭闻言忍不住轻笑,细细品了品梨汤:“慌什么,万岁爷正值壮年,他是去打仗了又不是让位了,你当万岁爷是吃素的不成?” “太子又能耐是好事啊,可若是太有能耐呢?万岁爷又当如何自处?下头的诸位大人们又当向着哪一方?咱们都不消得多做什么,总有人要倒霉的。” 一听这个魏启顿时见了笑,心头也轻松了不少:“嗐,瞧奴才这榆木脑袋,只顾着着急了,竟是忘了这个道理,君臣父子,到底是君臣在前父子在后啊。” “既如此,不如咱们再给添把火?不叫太子也将这出戏唱得声儿大些,怕是就不好看了。” 玉琭颇有些意动,从前她素不爱做这些搅动风云的事儿,然为了四阿哥,为了能叫这孩子的路走得轻松些,她这个当额娘的自是做什么都情愿的。 不过就她对康熙爷的了解,太子当真是在他心中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便是再添把火怕也点不燃康熙爷的怒气,只有慢慢的叫康熙爷越来越介怀,这一次次介怀堆积得康熙爷再忍受不了了,才是太子倒台的时候。 依着历史,太子被两立两废才彻底失了圣心,眼下还早呢。 玉琭略沉吟一会儿便道:“咱们不着急,自有比咱们还急的人,我记得再有几日宫中有可给万岁爷和阿哥们送信去了,你这几日寻个机会往惠嫔荣嫔那儿递个消息,旁的事儿便不必咱们操心了。” “嗻,奴才这就去办。” 魏启这便笑着应下,正欲退下,玉琭忽得又想起了什么,把人叫住:“等等,若是有机会也给家里递个信儿,叫福成和下头的人稳着些,这段时日既是太子掌事,那边听太子的话,不必有什么旁的动作。” 魏启略一想便也知道主子这是何意了。 太子再怎么强势,这朝廷到底还是听令于万岁爷的朝廷,故他再厉害着,下头也总有不一样的声音。 然既是要将太子架到火上烤,那下头的“柴火”自然越多越好,太子喜欢一言堂,那就给太子创造一言堂去,即便乌雅氏一族的声音甚小,能出出力也聊胜于无。 除却乌雅氏不求任何回报坚定站在四阿哥身侧外,其余的就不可控了,尤其是佟佳氏一族,一个不妙恐还会站在四阿哥的对立面上。 四阿哥虽记在了佟佳氏的名下,可即便是同索额图一派交恶的情况下,佟国维此人仍未将宝全压在四阿哥身上,要想跟太子党斗,那必是要寻个更有能力的皇子支持。 倒不是长旁人威风免自个儿气势,眼下四阿哥却是不如大阿哥更叫人看好,大阿哥不仅占了长子的名分,更是能力拔尖,若是此战再挣得些战功回来,一旦有了爵位,声势未必在太子之下。 故对佟国维来说,选择支持大阿哥定然是比选择四阿哥要容易得多,然佟国维亦是有顾忌的,到底不是自己孩子,到时候过河拆桥也未可知,四阿哥在这一点上倒是少了些风险。 总之佟佳氏一族摇摆不定,除佟国维之外,佟佳皇后的几个兄弟也各有想法,听说还有看中三阿哥的。 玉琭也没心思打听,只觉全然不能指望,只有四阿哥什么时候真立起来了,才能叫佟佳氏一族靠拢过来,眼下玉琭只能先替四阿哥管好自家的事儿,有一份力便一份力。, 第784章 似是阿哥 惠嫔和荣嫔没有玉琭消息灵通,得了魏启有意漏过去的消息这才知道太子的事迹,二人私底下没少嘀嘀咕咕,不知商量什么呢。 然比起荣嫔,惠嫔才是最着急的那个,总怕她的大阿哥被太子给比下去,朝廷上的事儿她没什么本事插手,只能快快给大阿哥去信叫人施些手段。 外头的事儿自有阿哥们较量去,宫里头惠嫔也不甘示弱,总想事事压东宫一头,可后宫里能有什么好比的,思来想去也就争的也只有这皇长孙的位子了。 太子福晋和侧福晋都有了身孕,可有孕的人再怎么多,生子也早不过伊尔根觉罗氏去,惠嫔想着,伊尔根觉罗氏都连生了三位格格了,且都说事不过三,再三不能再四,这一胎总该是个小阿哥。 也不知着伊尔根觉罗氏是中了什么邪,肚子不见停歇,回回都是格格,她当年怀身子的时候可没伊尔根觉罗氏这么难,她这辈子统共有过两个孩子,两个都是阿哥,只可惜大阿哥前头的承庆没能保住,不然兄弟俩也能有个帮衬的,不至于叫一个孩子单打独斗。 偏个大阿哥不懂她这个做额娘的苦心,当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怕她这个做额娘的欺负了他的福晋,临走时还特气了她一遭,说什么就喜欢小格格,就盼着福晋再给他添个女儿的糊涂话。 她本就对伊尔根觉罗氏的肚子失望了,被大阿哥这么一搅合更是不想掺和他们小两口子的事儿,总归除了大阿哥,阿哥们里头还没有要当阿玛的,谁也不能同大阿哥的孩子争什么名头。 可谁道万岁爷一出宫,东宫倒是旺了起来,福晋和侧福晋接连有孕,听闻有经验的嬷嬷们去看过,说二人皆像是怀了阿哥的样子,她前几日闻此消息本就着急煎熬,恨不得日日烧香拜佛盼这东宫不可添丁。 而今又得知了太子的动作,惠嫔更是着急,思来想去到底还是不能叫大阿哥输了这一回,干脆叫人准备了几样子好吃食,带着人直奔大阿哥的院子了。 惠嫔到时院子里正热闹,小小的院落中几乎盛不下三位格格们的欢乐笑声,绕了月亮门一瞧,伊尔根觉罗氏正挺着肚子陪着格格们玩儿呢。 伊尔根觉罗氏而今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很是显怀,乍一瞧肚子又是尖尖的形状。 惠嫔自大阿哥走总不待见她,也不叫人来跟前儿请安碍眼了,而今眼神在伊尔根觉罗氏的肚子上一落,惠嫔顿时惊喜万分,也顾不上端着架子了,“哎呦”心疼一声儿急急上前扶住了伊尔根觉罗氏。 “这样大的肚子了怎还同下头的孩子们一道跑跳玩闹,若是动了胎气,看你如何担待得起,快快坐下,快快坐下,爱兰珠去给你额娘拿来给软垫,一立秋便是再热也得注意着了。” 三个小格格见是惠嫔来了,顿收了脸上的笑意,规规矩矩请了安,伊尔根觉罗氏受宠若惊,她没有阿哥撑腰,只觉在惠嫔跟前儿矮半个个儿,嗫嚅了下子,也没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只叫了声儿额娘。 倒是旁边立着的小宫女暗自瘪了瘪嘴,心说她们福晋怎么就担待不起了,又不是下头的妾,肚子里的小主子难不成还能比嫡福晋尊贵不成? 又不是正经的皇后,在这儿可摆上婆婆的谱了! 可谁叫这是大阿哥的亲额娘,开罪不起,小宫女也没敢再替自家主子不值,只默默去给惠嫔沏了茶,用了次一等的茶叶。 可惠嫔哪儿顾得上吃茶,她只一眼便觉伊尔根觉罗氏这一胎是个阿哥,正紧张着人呢,忙叫身边的人将食盒奉上,好给人补一补去。 “额娘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惠嫔忽得对她这样好,伊尔根觉罗氏还略感不适,捧着那碗不知是什么的汤都没敢用,只轻轻捏着勺搅着,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惠嫔甚是慈爱地看着伊尔根觉罗氏,为了未出世的小阿哥,她可是宽容大度到了极致,一点不在意伊尔根觉罗氏的试探,只又亲自夹了块儿点心,要亲自喂她。 “本宫还能有什么要紧的,而今你腹中的孩子才是最最要紧的,大阿哥临走时还特嘱咐本宫要好好看顾你,只是你也知本宫帮德妃协理六宫之事,总走不开,而今得了闲才来你这儿看看,你可莫要怪本宫不关心你才是。” 能不得你关心才最最好呢,伊尔根觉罗氏忍不住腹诽,然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只接了惠嫔递来的点心小口小口吃着,咽下去了才笑着开口。 “额娘这是哪儿的话,妾身也心疼您呢,若非怀着身孕,儿臣定要去您跟前儿伺候着,大阿哥也惦记着您呢,他在您跟前儿说要您顾着妾身,可在妾身跟前儿又叫妾身好好顾着您。” “下头人小心,总不叫妾身出门,生怕着月份上来了身子经不住,如今劳您过来当真是妾身的不是。” 到底也同惠嫔相处几年了,伊尔根觉罗氏就是再老实的性子也琢磨出一套应对惠嫔的话术来,惠嫔见人放低了姿态,果真面上见了笑,开口还夸下头人伺候得好。 “是该如此小心的,以后天冷了更是不舍得你出门了,好了,快些将汤给用了吧,这道汤本宫怀大阿哥时极爱用,这还是当年我同宫中一嬷嬷讨来的方子,说是用了保准生了阿哥。” “信不信的,反正本宫当年怀了两个,两个都是阿哥,只那头一个孩子福薄罢了,大阿哥倒是福泽深厚得紧。” 本伊尔根觉罗氏还用着汤呢,一听这话顿时心里就不舒坦了,更是怕这汤里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生男生女都是观音娘娘赐下的,打怀上那一日就定下了,哪有靠着一碗汤就能生阿哥的理儿。 对着惠嫔得意的样子,伊尔根觉罗氏顿觉得微微反胃,然她刚想放下勺子便见惠嫔露出不满的神色,她便只能压着恶心再多用两口,后寻了旁的惠嫔感兴趣的话,这才顺理成章地推了碗。, 第785章 亲临战场 “近来太子福晋石妹妹和李佳妹妹倒是常来我这儿,只今儿不巧没来,不然这汤高低也得叫她们尝上一碗。” 惠嫔轻哼一声,只道伊尔根觉罗氏天真:“你倒是好心的,就不怕太子得了嫡子,更得他皇阿玛的疼爱和权势?大阿哥岂不更式微,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仗可打,他整日拿命去拼你倒是不心疼的。” 这话听了可叫人心里委屈:“妾身哪有这般意思,妾身再心疼大阿哥不过了,只是这孩子的事儿哪儿说得准,再者皇阿玛开明,爷是个有本事的,皇阿玛不至于因为个孩子就看不见爷的本事了。” 惠嫔听不得伊尔根觉罗氏犟嘴,当即拍了桌强势道:“你懂什么!你才入宫几年,难不成还能比本宫更了解万岁爷?你以后少同石氏和李佳氏来往,且不知她们安的什么心呢,别被人害了还念着人的好呢!” “这汤来之不易,你快喝了莫要外传,以后本宫每日都来给你送,你为了孩子忍耐些,本宫定不会害你就是了,届时你有个儿子傍身,本宫能有甚好处,连一声皇玛玛都听不得,还不是叫你腰杆子挺起来,为大阿哥说话也有分量些?” 惠嫔的话不中听,可这话却说到伊尔根觉罗氏的心坎子上了,她怎不想要个阿哥傍身? 只是这药也实在是、、、、、、伊尔根觉罗氏不在说话了,几乎是裹着泪将余下的汤用尽的。 见人总算是听了话,惠嫔面上这才见了笑,又叮嘱几句这才回去。 那头大阿哥都还未收着额娘的信呢,更是不知额娘做了什么,若他知晓,必然连母子情不顾也要好好同额娘理论去。 然眼下他全然不知,只能顾着眼前。 近来噶尔丹知晓大清动作,也开始越发放肆起来,他率骑兵三万以流寇的方式在喀尔喀周围附近忽东忽细,四处骚扰,大军一动准噶尔部的大军便分成小股队伍闻风四蹿,捉都捉不住。 别看五六七这三位阿哥是头回跟着兄弟们作战,他们可都不怯,尤其是六阿哥生得高壮,身上又带着股莽劲儿,武艺更是比四阿哥还高些,他兄弟二人在一块儿,一个机敏一个勇武,一时间小胜几场可出尽了风头。 七阿哥也是不差,大阿哥本还不愿意带他,只觉七阿哥有腿疾何必要上战场,不是凭白拖累人嘛,还不如同八阿哥在一处呢。 噶尔丹可拖得起,没吃没喝了便四处劫掠一番,可朝廷拖不起,此战还是越迅速结束越好。 大阿哥身先士卒,三阿哥和四阿哥随大阿哥和几位将军打了几场小战倒也得了不少经验,如今也能带百十兵力随时听候调遣了,余下的五六七阿哥就分别跟着三位哥哥,八阿哥年纪还小被康熙爷留在了帐中,只做些杂活眼巴巴看着哥哥威风不已。 阿哥们皆表现极佳,众王公大臣们都赞口不绝,康熙爷也跟着骄傲不已,还未正式同噶尔丹开打,他便已然想好要怎么赏阿哥们了。 余下一路则分散开来,绕行至噶尔丹大军之前,诱其大军往克伦鲁河附近,克伦鲁河附近乃兵家必争之地,康熙爷早已叫人提前部署,噶尔丹前头的圈套不钻,这个总是要钻一钻的。 诸位大臣将军们商议几日,反复讨论,甚至有派斥候悄悄深入准噶尔部部落附近,这才同意此主动出击之法。 此计虽妙,可噶尔丹生性狡猾,只怕他不能中计,康熙爷另做第二手打算,召来诸王公大臣和阿哥们,打算一计不成便主动出击,朝廷出兵十万余,而噶尔丹才三万人马,里头怕是还有些老弱病残。 又等了几日,那噶尔丹果然狡猾,才只收到了鄂齐尔送来的信,他便让队伍停止深入,反而退到哈滩巴图尔和纳木扎尔陀音等地肆意抢掠之后,随即向西逃窜。 眼下就等着看噶尔丹钻不钻这全套,若不成便是发兵之日。 若调大军过去往往是忙活半天一场空,直叫康熙爷气愤不已,后也干脆学了噶尔丹的战术,也派小股兵力阻击。 恰得知噶尔丹明面上朝朝廷要土谢图汗和哲卜尊丹巴的命,可私底下却派人悄悄给土谢图汗沙津送信,试图策反,康熙爷知时候已到,这便密授沙津属下鄂齐尔以沙津的名义告诉噶尔丹。 康熙爷当即立断,绝不能让噶尔丹再逃出去,当即下令命三路兵马准备出击,中路和西路是主力,西路已任命费扬古为抚远大将军,四阿哥、六阿哥同往。 噶尔丹一旦中计,便可一举歼灭。 届时中、西大军两面夹击,那噶尔丹是插翅也难逃了。 谁道人家七阿哥腿脚不好,可骑射的本事相当不俗,有时打得恼火了还骑马蹿到他前头去,将后头的骑兵甩开一截儿,可将大阿哥惊得不轻,忙护着弟弟到队列之中,免得叫人设计伤了去。 “朝廷违背多伦会盟盟约,不将我等与其余诸部一视同仁,故我科尔沁十旗俱打算依附尔等,尔可前来,我等当从此地接应,将喀尔喀彻底据为己有。” 然其余两路军已然开拔,唯独中军还战且不发,连大将军也并未任命,诸大臣只觉不妙,万岁爷怕不是打算亲自出征了。 思及此,一种大学士、九卿等纷纷上疏劝阻,认为皇上为百神之所凭依,四海苍生之所依赖,哪能就因为这区区小寇便亲临壁垒? 康熙爷全然不听,只指当初乌兰布通一战一战的失误:“彼时朕圣体违和,未能亲临,错失良机如今仍是抱憾,而今噶尔丹逃窜,战场与朕驻跸之地相隔甚远,是以不惮辛劳,亲临编外,相机行事。” “此贼既灭,则中外宁谧,无他可虞,假使再错失良机,日后再设防不知又给大军给朝廷添多少忧累,故朕决议亲征,众卿不必再劝。” 康熙爷执意如此,众臣也只好应下,替万岁爷做好万全的防备,也死死瞒住噶尔丹万岁爷亲自带兵的消息,以护中军安稳。, 第786章 先见之明 第786章 先见之明 然说是即刻围剿,要想使大军到达战场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再者东路兵马才开拔诱敌,若主军太早出发反而时机不对,故康熙爷约莫又叫大军准备了二十多日,快冬月了才开拔。 行驶途中见将士们的军帐行李迟缓,夜间不能及时安置,康熙爷爱兵如子,每日五更即起,亲自督促运送兵丁行李军帐的驮队及早启程,使行李先到营地,见天气转印,他便又传下口谕,叫人及时为马匹盖护。 至冬月中旬大军行至过半,天公不作美,每日又是风雪交加的天,康熙爷见将士们及时安营扎寨,康熙爷便也不肯入住主帐,如此同甘共苦,便是因天气缘故站不能开展,士气也没有减损半分,反而上下分外和谐,将士们精神饱满,可随时迎战。 然风雪不停,大军无法开拔,到底是叫人略有浮躁了,康熙爷几次召诸位大人商议战事,下头总有唱衰之声,还有直言此般天气,噶尔丹定不会傻乎乎的还带着三万骑兵乱窜,说不得又回了原先的地盘,寻策妄阿拉布坦去了。 二人到底是叔侄,乃一脉同枝,再怎么有矛盾也未必没有和好的可能。 故提议撤退来年再战的人也有不少。 康熙爷断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都走到这个地步了再灰溜溜的回去就相当于不战而败,加上此前乌兰布通一战的失误,即便明年做好万全的准备再来,恐士气怎也提不上来了。 倒不如趁着而今士气正好,一鼓作气,因风雪停个几日又能如何,便是在这儿过年,来年开春再打也在所不惜。 康熙爷是打定了主意不走,也不信噶尔丹在外头带着三万大军乱蹿了小半年了,年底就这么无功而返,再者他往哪儿返?准噶尔部如今驻扎在辽阔的草原之上,一眼就能望到头,连个遮挡的也没有。 住在这样的地方对于谨慎多疑的噶尔丹来说无异于睡在悬崖边上,年前或年后天气见好,噶尔丹必要先抢占克鲁河附近的险要之地。 一来部众安稳,二来还能阻击追击而来的朝廷大军,若是能再胜,他将朝廷的马匹和补给收为己用,那么西藏青海等地可是任噶尔丹去留,再无人能阻止他了。 眼下两方兵马都盯着这块儿宝地的,谁占据了克鲁河附近,谁就胜了一半了,故康熙爷必不能撤军,将着大好的疆土留给噶尔丹。 为确定噶尔丹及其大军的方位,康熙爷倒也有好法子,先前叫土谢图汗假叛变,噶尔丹虽没能中计,然他到底是对土谢图汗的叛变抱有幻想,故私底下仍叫人同鄂齐尔通信。 康熙爷便不断派任出使噶尔丹,打听消息打听其人的位置,妹妹噶尔丹派人来寻鄂齐尔时,便扣下使者的马匹,叫人步行而归,以此来延缓噶尔丹的消息往来。 因见噶尔丹派遣使者颇频繁,康熙爷推断噶尔丹尚不知大军前来,因为同鄂齐尔接触有恃无恐,并未跑远,据此展望战局,认为前景十分乐观,更不打算带兵归京了,至腊月,康熙爷更是直接给宫中去信,直言今年就不回京过年了。 后西路军打到计划之地,派遣哨探护军参将克楚至前去打探消息,那噶尔丹果然还不知大军已然近在咫尺了,反而有休兵之态,众臣听闻无不敬佩万岁爷远见,至此再无其他反对声音。 不过年前天气属实不好,确打不得仗,康熙爷便给两方兵马下达命令,叫人同噶尔丹稍隔开些距离安营扎寨,白天往远处跑马练兵,夜里只准在帐中生火取暖,以此安安静静度过冬日,待天一好,便是发兵之日。 年前不发兵,康熙爷便也不叫将士们每日处在紧张之中了,且叫人稍松快松快,过年不得马虎,康熙爷叫人送来新鲜的牛羊猪,将士们除了不能饮酒,不能随意出营外,旁的便与寻常无异。 只是在这儿比京中冷些,好在将士们穿的都是暖和新衣,每日又能吃得饱饱的,便也没觉得多难挨。 八旗将士们尚不觉得如何,蒙古诸部和绿营倒是沾了光,这个年过得不知比从前好多少。 尤其是绿营中皆是汉人,多贫苦,寻常得的俸禄米粮也不及八旗,一家老小只能靠着家里的顶梁柱满足温饱,凡饭桌上有荤腥都紧着下头的孩子们吃了,大人们都捞不着,营中当官的也不少克扣,故甭管在军中还是家中吃得都不好。 绿营将士们多是细瘦的身材,而今随大军出征了,倒是瞧着一个个壮硕了不少。 康熙爷将下头的情况都看在眼中,能多贴补着便贴补着,奈何朝中户部银子不多,他自掏腰包了几回也总不是办法,还得是快快解决战事,回去好大力发展,叫军民都不再为粮食发愁。 下头的倒是过得轻快,不消考虑太多,上位者却不少操劳,康熙爷近来劳心劳力,瞧着又清减了些,不过他每日都练骑射,倒不显得瘦弱,更显他强劲精干,不像是年逾不惑之人。 阿哥们也没少奔波操劳,尤其是跟着西路抚远大将军费扬古的四阿哥和六阿哥,诱敌的大阿哥、三阿哥,身边的事儿尤为多。 康熙爷腊月十五就去信召他们回主军一道过年了,然有的一时走不开,有的跟着哨探去盯准噶尔部了,几人再回来都已然腊月二十九了,身上染着泥泞,面上也多了些沧桑,尤其是大阿哥胡子拉碴看着甚是潦草。 然好在都神采奕奕,俱对战事期待满满,康熙爷挨着个儿的问了他们近来的情况,阿哥们回答得头头是道,至叫康熙爷忍不住点头,对跟前的几个儿子都满意得不得了。 叫人下去梳洗歇息,大年三十父子们总算是聚齐坐在了一处,康熙爷带头朝紫禁城的方向遥遥一拜,便算是给太后娘娘见了礼了,后再拜则是遥遥问候故去的太皇太后娘娘,今年不方便回去祭拜,虽有太子代劳,但康熙爷心中仍怀着愧疚。, 第787章 用心良苦 第787章 用心良苦 之后便可落座用宴了,到底是过年,康熙爷也并无先前的死板,允将士们和阿哥们饮三盏薄酒以敬告仙人思念亲人,正巧众人的家书也此时送到,便由着人随意了。 不过阿哥们仍是守着规矩的,先陪着皇阿玛用了宴,这才各回去看了信去,四阿哥和六阿哥收到了额娘和妹妹们的来信,四阿哥虽想念但到底长大独立了,能压着思念,但六阿哥这是第一次没在额娘身边过年,也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怎得,还背着他四哥抹了抹眼泪。 四阿哥只说一句:“你哭什么,这儿不是有我陪着你。”六阿哥就受不了了,眼泪簌簌往下掉,再没战场上那勇武的劲儿了,孩子似的依着他四哥。 “四哥,我想额娘了,也想昭宁和温宪了,没额娘操持,宴上都没我爱吃的清蒸鲥鱼了。” 四阿哥闻言哭笑不得,不过他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想额娘,倒也没嘲笑弟弟,只是拉着人坐下:“喀尔喀哪儿来的鲥鱼,额娘就是在这儿也没法儿给你变出来。” “不过我估摸着咱们就快该回去了,你信我,至多四五月里就能打完回京,我看皇阿玛是不想拖得太久。” “真的?”六阿哥光长个头了,心智还没成熟,这会眼巴巴泪汪汪看着四阿哥,再配着他那健硕的身材和略显成熟的样貌,四阿哥到底是没忍住笑,好揉了一会儿弟弟被风吹糙的脸。 “你四哥我说的话还能有假,看着吧,翻了年若是二月里天见了好,咱们就要开拔了。” 六阿哥对四阿哥的话深信不疑,又在四阿哥这儿蹭了两块儿点心这才高兴了,抱着信去一会儿慢慢回了,四阿哥见六阿哥不再难受了,这才拆了额娘给他的信,细看了起来。 信上还是一贯的关切之语,只是比平时不同的是,后头还多了一页空白的。 额娘从不无的放矢,从前也从未有过多夹带一张空白的情况,四阿哥略一思索便将这这张空白的纸张放在炭盆上用热气熏蒸起来,片刻,纸面上便显现出褐色的字迹来。 上头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且不知额娘费了多大的工夫呢。 玉琭不放心下头奴才的传话,详尽写了太子的近况和她略施的一些手段,惠嫔和荣嫔的动作也写了,甚至连太子福晋石氏和侧福晋李佳氏的情况都略提了几句,叫四阿哥将情况尽数掌握。 四阿哥看罢便将这张纸给烧了去,看着随着热气腾升的细小灰烬,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势力委实弱小,叫额娘操心甚多,本还想着他伴驾亲征,太子跟前儿的事儿只管从长计议,然眼下看来,不早早布置属实不成。 他眼下鞭长莫及,得亏有额娘在。 六阿哥还不知这头四阿哥做了什么,准备悄悄去四阿哥盘里摸点心的时候才瞥见那团子即将烧完的灰烬,他凑过去看了看。 “四哥烧什么呢?一股子味儿。” 四阿哥没告诉六阿哥,只是意味深长的对上了六阿哥那双略显天真的双眼:“没什么,一张废纸罢了。” 说罢,四阿哥又叹:“也不知你何时能长大,为我分分忧。” 六阿哥莫名其妙得很,一把就把四阿哥从椅子上拽起来了,伸着手跟四阿哥比个儿:“四哥说什么胡话呢,我都比你高两寸了,该长大的是四哥才对。” 说着,还抱着四阿哥颠了颠,四阿哥本不算很瘦的人,只是身材匀停,奈何六阿哥小牛犊一般,都是吃得一样的东西偏他又高又壮,这么一比可显他瘦弱了。 四阿哥被六阿哥颠得不轻,也不敢再胡乱感叹了,只忙拍着四阿哥的手臂叫他老实些,每每这小孩儿抱他就跟抱小鸡仔似的,他四阿哥不要面子啊! 兄弟俩胡闹一阵,倒也少了好些思念的忧愁,且各自给额娘和妹妹回了信,好厚一沓子拿细绳捆了又捆,这才交代了下头人送回去。 四阿哥和六阿哥只再主军待到初五,故十分珍惜这段还算轻松的日子,早起给皇阿玛请安竟也觉有了些趣味,不像在西路军时,忙时吃喝不顾,闲时还得联系骑射,人都木了。 到了主帐才知他二人还不是头一波来的,大阿哥早两刻钟前就到了,不知这人遇着了什么喜事,互相招呼的时候大阿哥都忍不住笑意,礼罢还各给了四阿哥六阿哥一人一袋子糖果子。 “怎连糖果子都发上了,大哥有什么好消息就别瞒着弟弟们了。” 四阿哥忍不住笑了一句,大阿哥可等着这句呢,他憋了一晚上了,就是一夜没睡还满面红光。 “哈哈,不瞒你们,昨儿我收着你们皇嫂的信了,你们皇嫂信上说她腊月十二那日发动,又给我添了个格格呢,小格格康健得很,七斤六两,可给你们皇嫂难为坏了,真该教训的!” 大阿哥嘴上说着孩子不心疼她额娘,可实际上高兴骄傲得很,那炫耀劲儿是压也压不住的。 四阿哥和六阿哥连道恭喜,心中忍不住感叹大哥和皇嫂好生厉害,一连生了四个格格了,也是本事呢! 幸而大哥是个对孩子一视同仁的,但凡心中偏重男孩些,皇嫂的日子定不好过。 只是这般一来,皇长孙的名分恐要落在东宫了,石氏和李佳氏都有了身孕,高低得有个怀了小阿哥,若再添两位格格,太后娘娘定要去寺庙里拜拜了,看看是哪路神仙这样厉害。 三位阿哥说笑几句,便进去伺候皇阿玛起身了,康熙爷一听大阿哥说此喜讯倒也高兴,只是到底担心大阿哥的子嗣问题,便提回京后叫太后娘娘给他物色侧福晋之事。 大阿哥未应,直言福晋将将生产,正是要她安心修养之时,若再要侧福晋恐伤了她的心。 康熙爷很是理解大阿哥对伊尔根觉罗氏的用心,便也没逼着他如何,只管暂且应了下来,只要伊尔根觉罗氏身子是好的,且看人五六年抱四个孩子的速度,想再有个阿哥也不是难事。, 第788章 准备动兵 第788章 准备动兵 没有玉琭亲手做的花生糖,也没有玉琭亲手熬的解酒甜汤,这个年对康熙爷来说便显得寡淡、匆忙,难得清闲的年节只化作了玉琭给他的几封沉甸甸的信,被康熙爷反复捏着反复看着,不舍再不舍地锁在了案上的匣子里。 出了正月,天总算是见了好,然也只是不再下雨雪了,湿漉漉的地面也不知是雪裹着泥还是泥裹着雪,出了太阳的正午将地上晒得泥泞不堪,一脚下去鞋底子都快沾掉了。 可太阳一下去,湿软的土地又即刻被冻得硬实,只出帐子透透气露在外头的脸和手就冻得通红,连在一帮子奴才们细致照顾之下的康熙爷都觉得着天实在难熬了些,更别提下头的将士们。 当然凡在这儿的都不好过,无论是他们还是噶尔丹的三万大军,眼下还不是打仗的时候,比的就是一个“熬”字,看谁粮草补给充足,看谁能熬得过谁。 今年是个极长而冷的冬,听闻准噶尔部光是马匹就冻死了上千头,这就代表着之后再交战,噶尔丹麾下骑兵就不足三万了,再算上先前交战的损伤,噶尔丹手底下至多只有两万五千余骑兵。 这对朝廷来说可是好事,康熙爷细细盘算着,又传令下去叫人往三军各送去些蛤蜊油去,也不消得要多好的东西,非得是带着香气儿小姑娘家家搽脸的那种,只要好用就成。 叫将士们抹一抹指头和两腮,免得冻伤了手脸,待天一暖和创口又痒又疼连手上的刀枪都握不稳。 康熙爷细致得很,凡他能想到的必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到了极致,也幸而康熙爷事事操心,便是天气恶劣,将士们也没有一个冻伤冻病的,马匹、甚至供大军吃用的牛羊也个个膘肥体壮。 将士们状态极佳,而今就等着一天天暖合起来,将湿软的土地晒得干硬,马蹄子再不会陷到泥坑里,准噶尔部的好日子便也该到头了。 然二三月的天气忽冷忽热,眼看着晴了好几日了,谁道三月中旬又倒春寒很是冷了一阵子,直至四月里才彻底暖和。 康熙爷这便不再等了,打算率大军出喀尔喀到苏德图驻跸,再离准噶尔部近些,以方便打探噶尔丹的动向,见噶尔丹有了动作,他立即派人通知费扬古和四阿哥、六阿哥。 “噶尔丹于本月初自土喇往克鲁河方向移营,已近朕所统大军。”并叮嘱费扬古:“须详探其逃脱之路,小心堵御,不可追击时怠慢轻忽,必诱其入圈套之中,后随中军两面夹击,彻底剿灭噶尔丹及其大军。” 至四月二十二日,康熙爷又令大军前行,在西巴尔驻跸,此时更近噶尔丹一步。 然噶尔丹也不是定在原地等着清军前来的,然噶尔丹不知,他所逃窜的地方尽是按照康熙爷所设想,一步步逼他不得不尽快往圈套里钻。 五月初,眼见噶尔丹一行再行两日便要径直同西路军撞上了,而他一行离圈套还差不足百里,康熙爷忙下令禁止西路军前行,召阿哥们和诸王公大臣议事。 大阿哥因已然带东路埋伏不好妄动,便不曾前来议事,统领镶红旗、镶白旗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分得的话语权便多了些。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眼下无论是阿哥们还是诸位大人皆主张出击,无非就是什么时候出击,什么发兵上有分歧。 眼下无论是阿哥们还是诸位大人皆主张出击,无非就是什么时候出击,什么发兵上有分歧。 三阿哥知眼下是出风头,得皇阿玛赞赏的好时机,他瞥了若有所思的四阿哥一眼,忍不住先道:“依儿臣之见,当催西路之兵诱敌深入,佯装不敌使得噶尔丹不及准备便前往追击,引其钻入圈套,不然咱们只凭着噶尔丹自个儿过去,恐还得再等月余。” 四阿哥却不着急开口,见三阿哥说完皇阿玛并未应声,他便知三阿哥所言并未叫皇阿玛满意,他想了想,这才将心中反复推演过多次的用兵之法说了出来,指着舆图道。 “三哥的法子虽好,但儿臣以为恐不适合用在噶尔丹的身上。” “何以得见?”康熙爷含着期许看着四阿哥,叫人只管细说。 “那噶尔丹十分狡猾,儿臣在西路军中待了数月,同噶尔丹的人交过几手,他用兵灵活,且极不在乎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还十分多疑,便是我方不敌撤兵,他也多半不肯叫人追上去赶尽杀绝,这诱敌恐不好用。” “但噶尔丹又是自负的,对自己的决定深信不疑,故儿臣以为,咱们眼下只有缓兵以待,时机一到两路夹击,如此才能付出最小的代价,也能占得先机打他个措手不及。” 紧接着五阿哥六阿哥和下诸王公大臣们也各抒己见,然细细分辨,也不过是分成两派,一派支持三阿哥的意思,一派则支持四阿哥,支持四阿哥的略多些,康熙爷也偏向四阿哥的意思,只是些个细节四阿哥仍思虑不够成熟,康熙爷又同众人细细商讨。 半日的工夫总算商量出了个章程。 念噶尔丹如今还不知身后有大清主军跟随,更不知康熙爷亲征,康熙爷便觉在这事儿上看做些文章,以达到叫人措手不及,盲目逃窜的目的。 康熙爷道:“使之慌乱逃窜倒也不难,待离其不足二十里时,派使者前去通知,说朕已率大军亲临,令噶尔丹前来会盟,若来倒可饶他一死,若不来,便叫整个准噶尔部都为噶尔丹陪葬。” “噶尔丹知朕率大军前来,他必然连夜奔逃,我军随即追杀,若他直奔克鲁河附近,则直入大阿哥所率大军的圈套之中,若他往土喇褪去,则迎面同费扬古所领西路军撞上,噶尔丹插翅也难逃。” 计划虽好,可要求各路兵马必须掌握好时机,然而战线颇长,光是东路和西路的距离就不短,消息一来一往就得三天,一旦稍有疏漏,噶尔丹就有可能趁机冲破包围,逃之夭夭。 然眼下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康熙爷只得叫人再探再报,多遣人加强同东西两路军的联系。&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89章 忽生意外 第789章 忽生意外 好在并未叫康熙爷担心太久,翌日便收到费扬古传来消息,说是噶尔丹并未有异动,且将军孙思克、博贲各选精兵两千与费扬古一路前行,隐隐将噶尔丹一众围在圈内,即便噶尔丹闻风逃窜,大军也不至反应不及。 康熙爷放下心来,令费扬古带兵缓缓前行等待主军就位,又等三日,各就各位,康熙爷随即派使者携敕书和先前所俘的准噶尔部人等去见噶尔丹。 敕书上康熙爷指责噶尔丹背信弃义的行径,还宣称:“今朕大军已出汛界,与尔逼近,西路军俱到土喇,东路兵也沿克鲁河而来,因不忍生灵涂炭,故欲再拟盟约,如若尔等妄动而去,朕必踏平准噶尔部!” 噶尔丹猛然见了敕书,大骇失声,他这半年来都隐隐觉得不安稳,而今才知不安稳在何处,康熙爷已然来了,他竟才知道。 然惊骇过后噶尔丹又生疑了,召来使者问:“康熙皇帝不在京中安居逸乐,来此无水瀚海之地作甚,就不怕有来无回吗?” 使者也不着急证明什么,朝廷强大他自然也底气十足:“信也好不信也罢,全屏您做主,只是一旦妄动,恐不是尔等可承受之重,尔等还是慎行为好。” 使者这般不客气的模样属实将噶尔丹唬得不轻,他确不敢妄动了,偏又不信康熙爷真的来了,只得先叫人送使者出营,他亲自审了朝廷送来的几个俘虏,谁道一问,竟都说康熙爷来了,不仅来了,且时去年就在喀尔喀了,只是一直在等待发兵时机而已。 噶尔丹此时才觉大势已去,跌坐在下来:“这皇帝还能是从天而降不成?去年就来了,竟一丝丝风声也无!” 下头也人心惶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还能怎么办?噶尔丹不由得苦笑,什么再定盟约,康熙爷不过是想将他骗去除之而后快罢了,去也是死逃也是死,然逃多半还有一丝生机,噶尔丹当机立断,传令众人,尽弃营帐器械策马奔逃。 只要他手下的人还都在,就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有探子们一双双眼睛盯着,噶尔丹一有动作康熙爷便收到了消息,他且佯装不知,放任噶尔丹往克鲁河附近奔逃一阵,大阿哥河东路军早有准备好,就等着噶尔丹往里撞了。 中路军和西路军则收紧圈口,紧紧跟在噶尔丹之后给其压力,也能不少消耗对方实力。 可长年的劫掠、征战叫噶尔丹对危险的预知极为敏锐,才奔逃了不足五十里,他便隐隐觉得不对,后头的追击的兵马不该这样不急不慌的,皇帝想要他的命,除非前头有什么等着他,不然必不会放任他离去。 噶尔丹咬了咬牙,一边派人给朝廷送信,企图用同意盟约的借口拖得几分生机,一边调转马头往西边奔去,直奔巴尔代哈山麓,企图再演一遍乌兰布通一战的侥幸。 还别说,此山麓地形还真同乌兰布通有些相似,亦是一面临河的,临的便是克鲁河,只是不知河那头可藏着兵马,噶尔丹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趁夜叫人渡河探一探,而后再做打算。 噶尔丹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康熙爷带兵追击,然才至半路马齐来报,竟说粮草难以为继了。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康熙爷登时大怒,恨不得给马齐一拳去,先前光是在粮草上便用了一百万两银子,怎就说没就没了! 马齐也冤,倒不是没有粮草了,而是大军深入太过,行兵甚远,尤其是东西两路军,行动路线更是不定,恐下一次补给得一个月才能到达。 主军暂还有余粮,然东西两军的储备是万万撑不过一个月的,甚至十日都艰难。 眼看着就要将噶尔丹及其大军一网打尽了,谁道竟出了这样的事儿,康熙爷既懊恼有气愤不已,然却说不得下头的不对,这事儿确是他欠了考虑,噶尔丹急着逃跑,他急着往前追,竟是忘了大军的脚程比粮草辎重快得多。 然都到了这节骨眼子上,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能就这么撤了兵。 康熙爷当即叫大军停在原地,减少消耗,先分出一半的粮食着人给东西两路兵马送去,并重整兵马,改由全部前锋军、火器营兵和御前亲随护军,组成一支精悍的队伍,任马齐的兄弟马斯喀为平北大将军,携带主军余下粮食的一半,每人凑足二十日的口粮令起前往讨伐。 康熙爷如此安排一来是怕再叫噶尔丹跑了,二来也是再逼一逼马齐的动作,他将马齐的亲哥哥派了出去,只给二十日口粮,若马齐不能将一个月压缩至二十日内将粮草送达,马斯喀可就要饿肚子了。 马齐一见万岁爷如此安排自然着急,求万岁爷给他一队兵马,他亲自接应押送,夜里不停,想来总能赶得上。 康熙爷无不允的,还命三阿哥一通前往,只是他考虑了各方,唯没考虑自己和留下来的主军,粮食送走了十之七八,余下的只够大军吃五日的了。 总不能前五日吃饱,后几日饿死,康熙爷无可奈何,只得下令大军一日只用一顿膳,怕军心不稳,康熙爷直言要同大军同食,同甘共苦。 行军路上多是变故,饿肚子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将士们本就怨言不多,然见万岁爷当真同他们日食一餐,共饮浊水,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满? 便是康熙爷再令大军每日行进,不后退一步,众人也都照做。 虽康熙爷尽数安排妥当,可一日粮草不到,众人便担心一日,东西路两军行进也稍有急躁。 费扬古率西军日夜兼程,只盼早日到达山麓,偏这急躁被噶尔丹看出来了,趁朝廷未赶到的空挡,他竟派人将山麓方圆十里的草地树木尽数焚毁,人一日不吃粮食可以,可马儿不能一日不吃粮草,西路军被逼得没法子,只能每日再分出一半去旁处割草打水,因而延误不少。 然即便如此,到达山麓时也已然人困马乏,粮食也见了底,还有数百马匹饿死累死的,断不能再前进。&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0章 饥饿难耐 眼下情形绝不能再发兵进山了,费扬古下令叫大军停驻,先叫人去附近寻些野菜野果同余下不多的米掺在一起熬粥果腹,又派人去主军过问粮草,想了又想,又叫人将四阿哥和六阿哥寻来。 连日的奔波、食不果腹,四阿哥和六阿哥都瘦了不少,费扬古瞧着阿哥们狼狈的样子,打定主意不想让阿哥们留在西军了。 眼下没时间寒暄,费扬古开门见山道:“军中的情形阿哥们也都清楚,今日米粮再勉强凑一凑,明天就真的只能挖些野草吃了,听闻主军粮食也不多,然想来总比咱们这要好些,阿哥们不如随人一并先回去,待粮食到了再来?” “万一噶尔丹趁我军人疲马乏杀来,臣恐无力顾及阿哥们。” 开战在即,四阿哥和六阿哥身为军中副将,哪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二人想也不想当即拒绝。 “多谢大将军为我和六阿哥考量,只是我二人要走容易,却是要给大将军留下一个烂摊子了,下头的将士们本就因饥饿人心晃荡,若是知道阿哥们不跟他们同甘共苦了,去主军享受去了,这得叫人多寒心。” “再者皇阿玛派我兄弟二人跟随大将军,为的就是历练,不论饥饿还是疲累,我等身为皇子皆没有退却的理由,我兄弟二人宁愿战死也不是苟且偷生之辈,还请大将军成全。” 四阿哥朝费扬古一揖到低,姿态放得相当低,六阿哥也有样学样敬着大将军。 费扬古见之怎能不感慨,思量再三到底还是点了头,亲自扶四阿哥直起身来:“大清有阿哥们这般铁血男儿,何愁不胜?只待万岁爷一声令下,阿哥们且跟在我身后冲在阵前,叫噶尔丹那逆贼看看我等的胆量和血性!” “遵命!” 从主帐出来,四阿哥和六阿哥心中还激荡着,虽说先前已同敌人几次交手,但大将军为了保护他们,可叫人将他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几乎没有自己动手的时候,若非六阿哥骑射极佳,能带着他冲破包围发上几箭,来这一趟可相当于白来了。 而今大将军允他们跟在身后冲锋陷阵,便是认可他们了,怎能不叫人高兴。 六阿哥兴奋地拉着他四哥回去,也不见他寡言了,嘀嘀咕咕高兴说个不停,可才说到一半儿六阿哥就噤声了,捂着胃一脸菜色。 四阿哥尚且还能忍耐,可六阿哥正是能吃长个的时候,寻常一日三餐点心不断还觉得时不时的饿呢,更别提眼下只一天一顿了,前几日跑马奔袭,他常饿得眼前恍惚,喂马的时候甚至还悄悄从中挑了些麸子偷吃果腹。 这东西是给畜生吃的,自然难以下咽得要命,气味也不好,可六阿哥实在太饿了,想他自己可是大清的六阿哥,何曾沦落到同马儿分食的地步,只才吃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六阿哥就哭了。 不过他没敢叫四哥和身边的人知道,只默默抹了把泪,灌了两口浑水继续跟在四哥身后赶路。 眼下停驻此地才觉得好了些,虽吃的还是少,可到底消耗得也少了些,今儿一激动又饿得受不了了,六阿哥住了嘴,想着不说话总能多扛一会儿。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饿了?”四阿哥只瞧一眼就知道弟弟什么情况了,六阿哥委屈巴巴点头,低着头在地上梭巡着,看看可有什么花啊草啊的能嚼一嚼,奈何那天杀的噶尔丹把方圆十里都给烧光了,脚下一片焦土,只叫人气得牙痒痒。 四阿哥舔了舔干裂的唇,也有些饿得受不了了,不过他总是留有后手,这会子只管拽着六阿哥回了他的营帐,翻箱倒柜一阵取出来个小包袱,还未打开,六阿哥抽着鼻子就闻见了味儿,舌根子一酸口水便泛滥起来。 他巴巴上前挽住了他四哥的手臂:“哥,额娘给咱们的梅干你还没吃完呢?” 四阿哥哼笑两声,颇有些得意:“不仅有梅干呢,还有几块儿牛肉干,四张糖饼子,先前是没顾得上吃,后来军中无粮,我便没舍得吃了。” “见你可怜,分给你些去,吃食虽少但仍不可一下子就吃完,还不知粮草何时能到,总得留些等开战那日,不能饿着肚子跟人拼命去。” 说着四阿哥便大大方方将东西分出一半给了六阿哥。 说实话,这东西放得太久,已然不好吃了,尤其是是那硬邦邦的糖饼子,揣在身上都能防身用了,这东西刚出锅时最是甜软可口,一咬下去还冒出糖浆来,一不留神就烫得人嘶嘶抽气,放几天也是好吃的,只没那么软,然放在热锅子上一蒸就同刚出锅的没两样了。 可这糖饼子还是玉琭年节里差人送来的,先前天冷倒也放得住,只是时候太久,嚼不动还是次要,表面一层都隐隐发黑了。 六阿哥半点儿没嫌弃,只拿着匕首细细铲掉表面的一层,里头也就能吃了。 四阿哥给他了两个糖饼子,一大把梅干和三块风干牛肉,六阿哥起先将这些都收下了,后想了想又拨出大半还给了四哥,只给自己留了一张糖饼和一把梅干,清理干净后又舍不得吃了,艰难切下一半儿,将另一半细细包好揣在怀中,什么时候再饿得受不了了再吃。 箭六阿哥张嘴就要啃,四阿哥忙拦了拦人,叫人拿小锅煮了两碗热水来,捏上一小撮茶叶,再将干硬的饼子泡软泡烂,一碗不知什么滋味的糊糊喝下去,倒也生出几分幸福感来。 梅干是用糖渍的,更是舍不得一口吃下,也只好好收起来,留着下回泡水喝,口中能尝些甜滋滋酸溜溜的味儿也能解些馋。 六阿哥举着碗往嘴里倒着粘了底子的面渣,碗沿磕得牙齿“笃笃”作响,看着六阿哥这般样子,四阿哥也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日子也实在过得太苦了,若粮草辎重再不至,恐以后烧水的柴火都难寻,只能吃野菜喝凉水,不出两日下头的将士们都得病倒,这仗还怎么打?&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1章 舅舅关怀 倒也不止四阿哥忧虑着,六阿哥填了肚子也能动了脑子,想来想去也没甚好法子,干脆一派大腿道。 “嗐!四哥,要我说还不如趁咱们现在还能有饭吃,一不做二不休,全都煮了叫所有的将士们都吃饱肚子,摔了碗直接攻山,那噶尔丹的家底子他可都带着呢,我就不信他能没有余粮!” “他在山里窝着,又不是荒山,就是地里刨食儿都比咱们这儿容易,咱们背水一战,打赢了就活,打不赢就死,也省得叫人吃不饱肚子尽吃苦了。” “马匹饿死几百头,再等几日咱们倒是不必饿肚子了,只是也没坐骑跟人打了,步兵对骑兵,尽是给他噶尔丹送命去了。” 这倒也不失为是个好法子,只是事态还没到那一步呢,四阿哥摇头无奈笑笑,劝慰着:“何至于此,若真到那一步,皇阿玛就是拼着输,不惜丢了咱们大清的脸面,也会带兵撤回喀尔喀。” “我听说皇阿玛吃用也同将士们一般了,一日只吃一顿,先前主军紧着咱们的粮食,可是勒紧了裤腰带,而今日子恐比咱们还难挨。” “你也莫急,咱们俩还在西路军呢,皇阿玛总不会将西路军给忘了去,皇阿玛已然派马齐大人和三阿哥率轻骑接应粮食了,当是快回来了。” 六阿哥并不信任三阿哥,然想到这关头也不至于还抱着什么私人恩怨,便叹:“但愿如此吧。” 午间再用膳,果真是黑乎乎的一锅的野菜汤,前几日还能瞧见汤里的米,而今用二尺长的大勺子挖锅底才能捞出半勺米来,除此之外一人还分不到一整个野果子,吃下去跟没吃似的,只觉更饿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没搞特殊,只规规矩矩在队伍里跟着大伙儿一道排队,伙头关照阿哥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阿哥们吃,只给阿哥们捞了些稠的出来。 即便军中也无人有意见,四阿哥和六阿哥偷偷吃了独食,这会儿就没好意思接下,叫人将着两碗稠的送给伤兵去,他二人只喝了碗稀稀的咸汤。 翌日倒是好了些,每个人汤里头还得了几块马肉,即便每日都派人领着马去远处吃草割草,可还是有的马没等跑到有草的地方就饿死了。 没有一位士兵不爱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马,而当自己的伙伴出现在饭碗中,就是再香再难得,心里也略有些接受不得。 将士们更沉默了,因为一日只用一餐,这几日连练兵也暂取消了,将士们无处可去,可无力气去做了旁的,只能一堆一堆靠着坐在一起,或是睡觉或是擦拭刀箭,军中士气顿衰,若再耽搁两日,这支队伍即便不吃败仗也定然要废。 费扬古大将军急得起了一嘴的口疮,连那可怜的咸汤都喝不下去,眼瞧着消瘦了下来,头发都白了一半。 好在到了傍晚,终于得见主军报信的人前来,他不仅带来了万岁爷下一步的指示,还带来了马齐和三阿哥日夜不停护送来的第一批粮食。 整整二十车粮食和二十车草料呢!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连人带马吃喝嚼用的才四十车,要供应西路三万大军,放在以前费扬古只怕要拍桌骂人,可经历了好一段时间的饥饿,再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这粮食的可贵的。 别说万岁爷只给他们四十车,就是只给两车,也能叫将士们多撑一天了! 将士们迎着夕阳看着这些载满粮食的板车缓缓而至,无不如释重负,老兵还算绷得住,从前打起仗来也不是没有断粮过,只是没这回断得时间久罢了,年纪稍小的新兵们哪儿经历过这个,只知道自己不会饿死了,就足够他们泪湿眼眶了。 六阿哥也激动得不行,拉着四阿哥一个劲儿的说明天怎么着也得吃顿干饭或是馍,再不济全做成易于保存的干面饼子也成,虽是难吃咬一口还掉渣,只要能吃饱就好,他是什么都不挑的。 四阿哥也高兴呢,不过他内敛些,只是笑六阿哥以前还挑食来着,额娘还为这个头疼过一阵子,而今是不必再为六阿哥操心了,小孩儿挑食果然还是欠饿,一连喝了几天的稀汤寡水,就是看着生米生面都觉得香。 见费扬古忙迎了上去,四阿哥和六阿哥也不再嘀嘀咕咕了,只紧忙跟上,看看皇阿玛有何指示。 来送信儿的还是个熟人,是康熙爷跟前儿的一等侍卫隆科多,四阿哥见人还得叫声舅舅。 好些时日未见,显然隆科多的日子也不好过,脸颊微微凹陷,盔甲上也尽是泥泞灰尘,很是狼狈。 他翻身下马先朝费扬古和阿哥们见了好,这才从怀中取出信来交给费扬古。 “隆科多参见大将军、四阿哥、六阿哥,臣奉命前来,一来是将着四十车粮草交付给大将军,将军莫要嫌少,这粮食是救急的第一批,马齐大人和三阿哥头一批才运来一百车,主军就留了两成,其余尽给东西两军了,其中还有两车是药材,第二批会多些,就在后日送达,故万岁爷说了,这二日可叫将士们好好吃个饱。” 费扬古一听这个面上顿露喜色,谢过了万岁爷,又听隆科多道:“二来也替万岁爷问将军一事,这段时日军中折损多少?拟个数目出来万岁爷也好心中有数。” 这事儿费扬古再清楚不过了,还未正式交战便损兵折马,可叫他痛惜得很:“马匹损的多些,打追击噶尔丹那日一来,光是马匹便损失五百二十三匹,兵卒因伤因病亡二百零五人,尚在病中的有五百八十九人。” “不过这些人多是因饥饿和吃了不干净的水所致,而今粮草药材已到,料想不日这些将士们便可痊愈回归队伍。” 隆科多细细应下了,这才通费扬古交接,趁着下头人忙碌,隆科多这才寻了四阿哥,同四阿哥说了几句。 “阿哥近来可饿了肚子,大将军可曾多关照阿哥几分?万岁爷惦记着您呢,临来前特交代臣看看您和六阿哥。”&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2章 一触即发 四阿哥笑笑:“劳皇阿玛关心,一切都好,军中无粮,大将军便是想照顾我同六阿哥也难,饿肚子是难免的,好在舅舅来了,一切困难迎刃而解。” 隆科多点了点头,他寻常同四阿哥交往不多,也是听得四阿哥唤他舅舅,他这才想起来四阿哥记在了姐姐的名下,算是姐姐的孩子了,想起姐姐的嘱托,隆科多不免对人有多关怀了几句。 后叫下头的人走了一趟,不知从哪儿拿来一巴掌大的纸包塞给了四阿哥:“来时匆忙,也没什么好东西给阿哥,身边只这些饴糖了,阿哥别嫌,虽是小孩吃的,但掰下一角泡水就着干粮吃最是顶饿了,干粮味道也能稍好些。” “姐姐临走前最放不下阿哥您,几次往家中送信都叫兄弟们多帮衬着些,臣年纪比您也大不了多少,在家中说不上话,更是没大本事帮衬您,不过只要能有臣能做到的,您只管开口。” 即便四阿哥被记在了佟佳氏名下,佟国维仍对四阿哥不算热络,他们做儿子的哪里不知当老子的心思,家里是看不上四阿哥是个奴才生的呢!这才对四阿哥不冷不热的。 然自隆科多这二年往上走了走,能在御前办差了,便也有机会琢磨万岁爷对下头阿哥们的看法了。 四阿哥虽不及大阿哥更声望,也不及太子血脉正统,可四阿哥绝不是资质平平之辈,况他生母又得万岁爷宠爱,隆科多便觉一旦太子不成,万岁爷必在大阿哥和四阿哥之间考虑。 便是家中不打算押宝四阿哥,隆科多也多哥心眼儿,不愿得罪了四阿哥,且结个善缘,万一四阿哥真就有那个命呢? 赌输了没关系,若是赌赢了,他佟佳氏一族必再得一世泼天富贵。 有道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在都缺粮吃不饱的情况下,隆科多能对他抱有如此善意,四阿哥当真是感激的,更别提隆科多又提起佟佳皇后,可叫四阿哥心头酸涩,更觉隆科多重情重义了。 “这我怎好收下,都饿着肚子呢,舅舅虽说在皇阿玛跟前儿当差,但情况也不一定有我们这儿好,舅舅的心意我领下,饴糖就不收下了,您回去路途不短,吃些甜的也才能增些气力。” “阿哥就别推让了,对咱们来说这算什么好东西吗?搁在以前是看都不看一眼的,臣本就觉拿不出手,您若不收且不知臣以后再拿什么脸面见您了。” 二人推让了几番,四阿哥到底还是收下了,倒也没空再说什么了,隆科多还得回去复命,连夜就要赶回去,他甚至都没进主帐喝口水,又同费扬古说了几句公事便翻身上马带人走了。 四阿哥攥着饴糖看着隆科多离去,好一会儿才从思念皇额娘的情绪中走出来,他紧忙寻了六阿哥,又将这好东西给了弟弟去。 当晚军中便灶火不熄,将士们都吃上了热乎乎的一餐,伙头掰着指头算这粮食和日子,只怕这中间又有意外,连夜带人将面都烙成易于存放的面饼,这二日便先紧着米吃,面饼分发下去携带起来也方便。 粮食危机暂解,而今便可专心琢磨怎么歼灭噶尔丹了。 康熙爷给费扬古的信中便提了下一步的动作,正好翌日主军派来的先锋军到了,费扬古带阿哥们见了平北大将军马斯喀,同诸位将军坐下来商议出兵事宜。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万岁爷的意思是尽早尽快,故依费扬古之见,后日若粮草能顺利到达,则当日便可突袭,再者万岁爷也已然领主军前来此地,在万岁爷来那日出兵也可增添士气。 马斯喀并无异议,还提出这二日便叫哨探加紧打探防备,为后日一战做好准备,他来之前几位大人还担心因粮草军心不稳,噶尔丹恐会趁夜脱逃。 他急急前来就位防备此事,万岁爷和朝廷废了这样大的气力支撑到现在,若叫噶尔丹给跑了,恐在场诸位将军们都得提头去见万岁爷了。 武将们都是雷厉风行的,当日便派人打探去了,谁道这一打探不要紧,竟才发觉噶尔丹防备极松,似又准备潜逃之相。 费扬古和马斯喀当即立断,不能再等了,即刻发兵出战,免得入夜后更增加追击难度,使得噶尔丹一行逃之夭夭。 军中上下即刻动了起来,也得亏这批粮草及时,不然众人可没力气打仗,再来便是要夸伙头未雨绸缪,连夜将干粮给准备了出来,饼子厚实得很,泡在水里一张饼能泡出三碗来,可是饿不着的。 就这准备的空挡,又有哨探来报,说是在特勒尔济口见准噶尔部人踪迹,此地已然临克鲁河边了,显然噶尔丹一行人是准备渡河脱逃了。 然脱逃的时机却是不对,噶尔丹手下的人可不少,这次潜逃更是连家眷和部族老小也一并带走,这么多人白天走那不是明摆着叫人知道的吗,既如此,恐现在要跑的人多半是诱饵,噶尔丹及其家眷多半还是要暂躲在山中,打算趁夜出逃的。 充当诱饵的大军费扬古不能放过,他亦要将噶尔丹及其家眷随从一网打尽,费扬古当即派前锋统领硕代、副都统阿南达等率前锋军去特勒尔济口应战,且战且退,诱敌之绍莫多附近大军阵地。 又令孙思克率绿营官兵居中,京城、西安满洲汉军官兵极察哈尔等诸哈萨克蒙古兵等自东面登山,右卫满洲汉军官兵、大同兵及喀尔喀蒙古兵自西面登山。 马斯喀则在河岸防备,费扬古则带领阿哥们率大军从正面攻山。 全军严阵以待,不多时,果然逼得噶尔丹带大军进入预设的阵地,诸将军即刻按照先前万岁爷预设的策令出击,自午时半一直激战了三个多时辰,胜负难分,噶尔丹一众竟还越战越勇。 费扬古带着阿哥们占退回喘息,亲临战场和至上点兵差得太多了,作为统帅必有掌控大局的能力,费扬古又细细思索听下头人不断报来战况。 东面西面都打成一锅粥了,背面却始终静悄悄地,费扬古点了点舆图,这便知此地多为噶尔丹家眷辎重之所在,这便下令组织轻骑,绕后偷袭。&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3章 所料不差 这次偷袭是费扬古亲自带兵,四阿哥和六阿哥自然在列,因事偷袭带不得太多的人,他们一行只才五百骑,对上噶尔丹的三万显然是不够看的。 不过前头已然割成了三处战场,噶尔丹的兵力也分散得十分厉害,故此行虽瞧着是一步险棋,但若真被费扬古料中,后方正是噶尔丹家眷及辎重之地,便是再险也要闯亦闯。 众人出发前仔细检查了盔甲兵器,连马蹄子都小心用布包好减弱声音,除了必要的,其他的一律不带,连面饼子也只一人揣一个而已。 待准备好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正是偷袭的好时机,众人即刻出发,此行甚危,可众人面上丝毫无胆怯之色,反而因个个亢奋激动,月亮慢慢悬了上来,他们偶一抬眼看天,月光便能照亮他们熠熠的眼睛来。 很快一行人便绕到了山后,这地方背阴连月光也照不到,显得周围更黑了,众人已然适应了暗夜中行动,上山的速度丝毫不减。 周围也并不安静,临出发前费扬古还吩咐了火器营,叫他们卡着时辰开始发炮,以掩护他们的动静,火器营显然是没拖了后腿,这会子发炮发得正烈,隔得老远还能听到传来的轰轰声。 众人趁着声儿脚步更快了,约莫跑了两刻钟的工夫,树林间隙似冒出明明灭灭的火光来,费扬古屏息抬手叫众人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矮身掩藏起来,又派哨探摸了过去,没一会儿回来禀报,前头果真是一帮子老弱妇孺。 且不远处就是噶尔丹的主帐,哨探曾见过噶尔丹的亲眷,眼下只稍辨认便看了出来,噶尔丹的妻子、儿女俱再,一个没少,至于留下的侍卫倒是不多,林林总总加一块儿不过区区百十人。 百十对五百,不必想也知此战定然是稳了的。 费扬古同阿哥们一听此言,顿时大喜过望,便也不再耽搁了,费扬古这便将手下人分为三队。 其一以下头偏将为首带精兵摸过去,先悄无声息解决掉那百十护卫,其二是以四阿哥和六阿哥为首,绕后收缴准噶尔部的粮草牛羊和辎重,其三则是费扬古亲自带领余下将士们直接冲营,俘获噶尔丹的妻子儿女。 人质这东西要多了也没用,其余人等一概杀无赦,面对孩童和老人本该仁慈以待,费扬古也并非嗜杀之人,然务必赶尽杀绝无非是以前没少在这上吃亏。 噶尔丹贪婪之际,一年到头不是在挑衅就是在挑衅的路上,故他所带族人也个个好战,连老人和小孩也不例外。 先前有一次交战时,八旗将士险胜,俘虏了几个半大孩子,将士们将他们带回营地,也没为难的打算,甚至没将这几个孩子绑起来,可谁道这几个孩子却乍起伤人,害得两死一伤,临死前都还不忘放言,直说他们大清的将士们都该死。 且不知准噶尔部的小崽子们对他们怎就这样大的仇怨,直叫人不寒而栗,自此以后,费扬古便下令,凡有俘虏一个不留,便是背上一世残忍嗜杀的骂名,他也定不叫手下的兵冒这样的风险。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这差事轻松,却非心硬如铁之人做不得,费扬古舍不得四阿哥和六阿哥受伤沾了这样的血,故还是捡了些轻松的叫人做去。 四阿哥和六阿哥虽心中略有遗憾,不能跟着大将军冲营,可收缴之事总要有人去看,二人紧忙应下,并无异议,只待那偏将带人将周围侍卫们清理干净,他们便立刻动作了起来。 费扬古一声令下,正如一盆冷水泼在了油锅里,原本安静的后方即刻就乱了起来,女人孩子们的尖叫声不断,可任凭她们怎么叫喊,也再没有一个护卫能挡在她们面前了,很快她们连哭喊求饶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费扬古念叨一声聒噪,干脆叫人堵了他们的嘴。 甫一将噶尔丹的妻子儿女拿下,费扬古顾不得看着人再一一“清扫”干净,这便派亲信携一队人马将几人押送去主军,献给万岁爷。 且有了这些人在手,就不怕噶尔丹不投降,他噶尔丹再怎么不在乎手下人,也总得念这些血脉亲情。 安排好这些,费扬古这才又重重挥刀,鲜红的血液溅得他满身满脸,连胯下白色的爱驹染成了赤红。 待“清扫”完余下人等,费扬古这才往后方绕去,寻了四阿哥和六阿哥,他噶尔丹一路逃亡此处还能有多少牛羊辎重?去这样久也不见四阿哥和六阿哥回,莫不是遇着了什么麻烦? 费扬古心中略感不安,这便带人奔去。 后方并无危险,四阿哥已然派人将山坡平缓之地都插上了火把,将这一片地方都照得通亮,他和六阿哥确是遇着些麻烦,不过这麻烦不算是坏的,只是让人十分吃惊且叫人手忙脚乱罢了。 这噶尔丹当真是有本事的,当初那样着急的逃窜竟还不忘将家当都带上,莫说什么金银器物,光是牛羊骆驼便占满了缓坡,颇有些一眼望不到头的架势。 四阿哥和六阿哥心中没数,一个估摸着有几百头,一个估摸着有几千头,好在手底下有几个科尔沁的,他们对牛羊可是烂熟于心,一眼扫过去比啊知道大概数目了,禀给阿哥们时也暗自吃惊。 “回阿哥,光是在此缓坡的牛羊骆驼怕就有一万多头了,咱们过来时惊了畜生,十之八九都往山下奔去了,有经验的兄弟们已然前去拦截,略略一估恐不少一万头,就咱们这些人绝对控制不住,还请阿哥派人寻了大将军再调人过来,不然这些畜生们奔下山去,恐更不好一一寻回。” 四阿哥紧忙应下,这便派人去寻了费扬古,他和六阿哥也没闲着,就近将跟前的十来只躁动不安的牛羊安抚住,寻了绳子挨着个儿的圈住它们的脖颈,免得再乱跑。 只是阿哥们尊贵,哪里做过这样的活儿,牛羊骆驼又不是死物,见生人要往他们脖颈上套绳自不肯就范。&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4章 大将军病 若只是躲来躲去倒没什么,可若是受了牛羊骆驼踢顶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费扬古带人来时便瞧见这一幅场景,阿哥们在牛羊屁股后头连追带喊,一个没注意还脚底拌蒜摔得七荤八素,地上不干净得很,只要一摔倒必要沾得一身牛粪羊粪。 四阿哥和六阿哥一身白底儿红边的镶白旗盔甲再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二人又是嫌弃又是着急,直气得呲牙咧嘴地,当然凡跟着四阿哥和六阿哥来的人也都没能看的了。 这一战胜得痛快,费扬古心下轻松不少,又见众人这般滑稽之态,当即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后头的将士们见状也俱忍不住,跟着大笑起来,撸起袖子一道帮忙去。 许是笑得狠了,费扬古只觉这会子胸闷难耐得厉害,心口还隐隐绞痛,他骤然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身,身边的小将扶着他坐在地上灌了几口冷茶这还叫他缓和了些。 “将军可是受了伤?卑职这便叫王军医上山为您诊治吧。” 费扬古摇头,他手攥成拳锤了锤胸口:“不必这样麻烦,山下受伤的弟兄们还有许多未得诊治的,怎好在此时再劳军医上来,我不过是累了,歇歇便是,你且去帮阿哥们吧,不必陪着我。” 费扬古说得风轻云淡,然他心口仍是不适的,今儿即便厉害了些他也没怎么在意,主要这难受一天两天的了,打年前他心口就时不时绞痛,许是每日操心战事累的了。 而今“抄了噶尔丹的家”,噶尔丹再无粮草补给,这仗他是怎么着都打不赢了,眼看着即将大获全胜,费扬古心头压力顿解,便是身子再不适也压不过他心中的兴奋。 总算要结束战事了,总算要回京了,费扬古一想起妻女心中便暖得厉害,且看四阿哥那笨拙的样子,他忍不住又笑了一声儿,干脆也不枯坐着了也起身忙帮去,早一日干完活儿早一日归京,这地方可叫他吃尽了苦头,他是一日夜不想多待了。 “四阿哥别拽牛尾巴啊,小心那畜生踢你,一把攥住它的角、、、、、、” 连月来同四阿哥相处,费扬古对四阿哥感观极佳,他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前年已然出嫁,小女儿也到了年纪,他挑挑拣拣总觉得京中的儿郎没一个好的,待见了四阿哥才觉处处满意。 只是他没那么大的脸主动攀扯天家,只将对女婿的满意化作对晚辈的欣赏,费扬古边朝四阿哥跑去便大声呼喊着,可下一刻心脏骤然剧痛叫他眼前一黑,连话都没说完便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大将军!” 眼看着费扬古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一头栽倒在地了,四阿哥大吃一惊,哪儿还顾得上跟前儿不听话的畜生们,当即撂了手上的绳子朝费扬古扑了过去,大呼亲随前来。 众人听到四阿哥的声音急急围了上来,又是好一阵呼喊大将军,大将军全然没了声息,打起仗来死都不怕的一群人这会子可是慌了神,又是抬又是背的轮番将费扬古给抬下了山,有几个脚程快的更是直奔山下,将军医给掳了过来。 军医急急给大将军诊治,放了指尖血疏通了心包经,种种救急的手段都施下去了,仍不见大将军醒来,只叫人呼吸略强了些,情况仍是危机。 众人俱吓得魂不附体,几乎记不起是怎么将大将军护送至主帐中,又是怎么派人去中军禀了万岁爷了,只知道翌日万岁爷亲临,派太医给大将军诊治,只是情况仍就不好。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康熙爷还紧着战事呢,来看望费扬古已然是体恤至极,他边派四阿哥和六阿哥在此守候,只要大将军好转或是醒来便即刻知会他去。 四阿哥和六阿哥领命,便是知道此战将胜,面上仍开心不起来。 大将军怎么就忽得倒下了? 四阿哥想不明白,他整日跟在大将军身侧怎就没发现大将军身子有何异样,而今倒下不醒,可叫人痛心。 一连几日西路军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没有西路军的有利支持,竟还角噶尔丹又多撑了两日。 后康熙爷叫人送去噶尔丹长子的一只断手,噶尔丹这才遣人投降,暂停了战事。 康熙爷派人接降,打到现在准噶尔部还有八千战力,可这八千人中怎么也寻不到噶尔丹的踪迹,再细细一审,这才知早在噶尔丹差人投降之前,他便已然带着十来个亲随逃之夭夭了。 还正是从西路军阻击的方向钻的空子。 康熙爷得此消息沉默许久,这已经是噶尔丹在他眼皮子底下第二次逃脱了,他怎能甘心。 可平心而论,这一战无论是主军还是东西两军皆已然尽了全力,其中费扬古出力最多,甚至累到在战场之上,噶尔丹还能趁乱逃脱是谁也想不到的,也怪不得任何人。 下头人战战兢兢等着承受万岁爷的怒火,可谁道万岁爷只是应了一声罢了,只吩咐人收拢噶尔丹残部而已,旁的一概没有言语,反而就此战,康熙爷还夸了各方,直叫人打消了心中的惶恐,愈发愧疚起来。 总得来说,此战算是大获全胜的,康熙爷安抚了自己,也渐看开了不少,他命下头诸臣安排后续事务,他自己则不做旁的,只管又去看了费扬古,细心关切着。 “这几日大将军可成醒来,身子可有好转?” 康熙爷问了四阿哥一句,四阿哥摇头轻叹:“回皇阿玛话,大将军不曾醒来,太医说大将军旧病成疴,心脉损伤过甚,恐、、、、恐怕不好,多半就这几日的工夫了。” 康熙爷顿时吃惊,他近来忙碌,只知道费扬古病重,竟没想到人病得这样厉害,前阵子还好端端领兵打仗的人,怎说没有就要没有了? “可是这儿吃住不妥,若眼下回京,人手药材都充足,可能再为大将军续命?” 四阿哥没开口,这话他昨儿就问过太医了,莫说回京,只路上颠簸大将军的身子就受不住,眼下赶路只能是催大将军的命罢了。&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5章 意欲结亲 第795章 意欲结亲 “太医每日都来给大将军诊脉,次次都是摇着头走的,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康熙爷闻言痛心非常,千军易得而良将难寻,这些年大小争战不断,光是同噶尔丹交手几场大清就折损不少,士兵好练,可要想得一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可实在是难,更难的是既有本事又忠心之人。 噶尔丹损失三万大军,只携数十亲信逃脱了,他虽元气大伤,怕是没个三四年不能缓过劲儿来,可噶尔丹只要活着,准噶尔部就总有一日会卷入重来,再犯我大清疆土。 三四年的工夫可叫噶尔丹再组成一支强军,可三四年确不能培养一个将帅,康熙爷原打算叫西路军将青海彻底收服,留八千兵马于此,叫费扬古驻守此地。 可费扬古眼看着不成,西路军也跟着人心涣散,且不知接下来要让谁要接费扬古的班了。 康熙爷原打算叫人细细收尾,他这二日便携阿哥与诸王公大臣班师回朝,煨着费扬古,为这眼下的局面,怕是还得再多留几日才好,且不说青海的情况,他总不能将费扬古独自留在此地,如此可就太寒臣子之心了。 “罢了,且叫人好好看顾着吧,四阿哥,你不必再守着四阿哥,朕有时要同你商量,你随朕来。” 四阿哥不明所以,只当时皇阿玛要他帮着下头副将整饬西路军之事,他这几日守着大将军时耳目也没闲着,知下头颇有疲怠,致使噶尔丹再次逃脱,皇阿玛即便未对下头人严加处置,料想心中也是不满。 然等四阿哥随着康熙爷回到御帐之中,康熙爷说的却不是此事,反而突兀地问起四阿哥的年纪了。 “胤禛,你今年也有整十八了吧。” 四阿哥压下诧异,点头应声:“回皇阿玛,正是。” 康熙爷见四阿哥有些拘谨,便指了身边的矮墩叫四阿哥坐,另叫梁九功伺候了茶水,打发了奴才们都出去候着,这才说了几句体贴的。 “阿玛本不该在这时候提及你的婚事,只是见大将军如此,阿玛便不得不提早安排了。” “先前你皇玛玛操心着,还办了春宴为你和三阿哥相看福晋,只是白劳你们皇玛玛忙活一场,阿玛对你们的婚事早心中有了成算。” “本是打算班师回朝之后论功行赏之时再赐婚的,只是大将军忽遭不测,阿玛便想早些定下来,也算是给大将军一个交代,便是真不幸,也叫他能安心些。” 说到这儿四阿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阿玛这是替他看中大将军的女儿了,四阿哥断没想到皇阿玛还有这般心思,难不成一开始点了他跟着大将军办差,便是有叫他二人亲近的意思? 如此说来皇阿玛布局甚早,只可惜他没开窍,大将军恐也没想到此处,他们二人相处是和谐不假,可大将军从未说过自己儿女的情况,他也不知大将军的女儿是圆的还是扁的,甚至将军有几个女儿他也不知。 若就这般应下,恐怕实在太过儿戏。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四阿哥略略思索便开了口:“皇阿玛的意思儿臣明白了,皇阿玛满意的人家儿子也并无异议,单说大将军就是个极好的人,对儿臣也十分关照,儿臣就是只为报答大将军的关照也对这婚事绝无二话。” “只是这到底事关儿臣的终身大事,儿臣可能问问皇阿玛,儿臣要娶的是大将军的哪个女儿,她多大了,又是何样的性情?儿臣不是那挑剔的,儿臣不要求福晋多知书达理,多貌美温和,只单单要求福晋是个孝敬的。” “儿臣年纪大了,也越来越能为皇阿玛您分忧了,一旦出门办差,那儿臣定然同额娘、同福晋聚少离多,在宫中便多是她二人相处着,儿臣说句不中听的,眼下儿臣同福晋可没甚情谊可言,儿臣只不想额娘不开心、不痛快。” 康熙爷点头,倒是很认同四阿哥的这些话:“朕在意你额娘可不比你少,自是要着人好好打听了那格格的底细才同你说这番话的,总不会给你、给你额娘寻麻烦。” “以你同三阿哥的婚事拉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大将军正直,家风必然不差,朕且盼着你们小家安稳,故才有此抉择。” “大将军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然嫁人,小女儿而今虚十四,虽是小了些,但走走规矩,再择择好日子,待成亲时年纪便也正当了。” “朕听说费扬古先前有从族中过继子嗣承爵的打算,只是军务繁忙一直未定下来,而今怕是不好,一旦费扬古不在,他府上几位女眷连个依靠也无,那小格格若能同你定下亲事,便也无人看低他们了,如此也不算辜负了大将军对大清的拳拳之心。” 一想到费扬古的身子,康熙爷又是忍不住叹息,正直壮年之人怎能说走就走,当真是世事无常,叫人唏嘘。 然他也不至于为了费扬古牺牲了四阿哥,而今只是商量着:“一会儿朕叫魏珠跟你回去,好好说说那位小格格的情况,你若是觉得好这事儿便定下了,你若是不情愿阿玛也不强逼你,无非是班师回朝后好好赏了费扬古府上便是。” “没有这位小格格京中合适你的还多得是,你皇阿玛和你额娘那儿还拟了名册呢,可紧着你喜欢的挑,你不必为了朕妥协。” 四阿哥岂不知皇阿玛对他的用心,说实在的,四阿哥对自己未来的福晋并无幻想,好的也罢不好的也罢,以后日子酸甜苦辣,不也都有人过得下来? 有情人终成眷属终究是话本里的故事,连皇阿玛和额娘这样好,额娘不也还是不能做了皇阿玛的妻? 故而他的福晋是好是坏是丑是美都不打紧,只要他和那小格格的婚事是利大于弊的,这就够了。 思及此,四阿哥当即道:“有皇阿玛这样为儿臣上心,儿臣没什么可犹豫的,也不必再劳烦魏公公细说,皇阿玛看中的总是没错,况儿臣同大将军自去年便整日相处,将军为人儿臣再清楚不过,其女也必是顶好的人。”&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6章 兄弟开解 第796章 兄弟开解 “两个人的日子都是过出来的,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儿臣便是不了解福晋,但只要用心同福晋过日子,总能和睦相处,将日子经营得红红火火。” 四阿哥这话可整说到了康熙爷的心坎儿上,他向来说一不二惯了,便是真有叫儿子选择的心,他也对自己的决定十分笃定,轻易不愿叫人质疑,四阿哥若真不情愿,他即便会顺了四阿哥的意思,心中也多半不美。 而今听四阿哥一言,康熙爷倒是对着孩子更满意几分,更生出几分体贴关切的心来。 “好孩子,以后若定侧福晋定叫你额娘给你择了你喜欢的,下头伺候的格格你皇玛玛替你相中了两个,待回去了你相看相看,若是满意便叫她们侍奉着去,你年纪不小了,连五阿哥都有了格格们伺候,你若再不要也不合适。” 康熙爷一说这个,这事便算是定下来,四阿哥谢了恩,没提接下来皇阿玛对战事的打算,只好好关切了皇阿玛的身子,这才回了自个儿营帐之中。 回去了,四阿哥罕见得没有读书练字,而是合衣跌在了软榻上,小臂搭在额上,闭着眼睛,长呼了一口气。 他在皇阿玛跟前儿装得冷静,说得满不在乎,可心里到底是有些不爽利的,福晋就这么贸贸然决定了,真的好吗? 四阿哥不知道,他心中难得迷茫着,偏他离额娘甚远,连奔去额娘身边问问额娘的意思也不成。 他并非是不满意福晋,而是不满意自己,以后的路要怎么走还尚不明朗,身边又多了福晋一家子要牵挂,只想想便叫他心中沉闷得厉害。 若福晋或是下头的格格们再有了孩子,他能做好妻妾们的老爷,能做好孩子们的阿玛吗? 正想着,忽得耳旁传来窸窸簌簌的声音,四阿哥忙起身去看,一看是六阿哥踮着脚来了,四阿哥这就躺了回去,不必招呼六阿哥就巴巴贴了过来。 “四哥,你怎么了,我当是你病了,进来都不敢大喘气。” 四阿哥微微摇头,往里躺躺让了些地方给六阿哥坐:“怎能是病了,只是有些累罢了,刚从皇阿玛那儿回来。” 兄弟来有事儿素不瞒着对方,四阿哥略一停顿,便将皇阿玛的打算同六阿哥尽数道来,六阿哥瞪大眼睛听着,显然也觉得皇阿玛的决定有些突然了,然想想也觉得理所当然了,他四哥的年纪在这儿摆着,确实是该考虑亲事了。 即便大将军身子好端端的,这也是早晚的事儿,只是大将军一病,皇阿玛着急给大将军一个交代而已。 六阿哥没四阿哥的迷茫,他倒是对着素未谋面的嫂嫂十分好奇,但一问四阿哥,四阿哥也一问三不知,六阿哥好笑一阵儿,只能说起这嫂嫂的出身了。 “说起来,皇阿玛也算是看重四哥您,莫说大皇嫂了,就是太子福晋出身也不高,甚至还是个汉人,到四哥这儿算是抬举了,只是四嫂出身虽高,但无兄弟帮衬,大将军也不能成为四哥您的助力,这一平衡下来皇阿玛也没叫你沾了什么光,当真是一碗水端平了。” 四阿哥未曾想到这儿,如今一听六阿哥分析也忍不住哂笑:“这倒是了。” 见四哥面上轻快些了,六阿哥也跟着开心了些,接着开解着:“既如此,那四哥还担心什么呢?依着我看,皇阿玛是不打算叫外戚强大,甚至不想叫任何一位阿哥抱了岳家的粗腿,阿哥们想要什么全凭自个儿本事。”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大哥和二哥确是各有各的长处,可我总觉谁也比不上四哥您,文韬武略四哥不比哥哥们差,更重要的是四哥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呢,四哥有亲兄弟帮衬,旁的可没有,这样可信赖的帮手可难得了!” 六阿哥在外人面前一贯寡言整肃,看着跟谁都不亲热,可唯独在四阿哥跟前儿还孩子心性儿似的,只要是同他四哥一处,那话怎么也说不完。 四阿哥被六阿哥自卖自夸的劲儿哄得有些发笑,笑过之后心中还真轻松了不少,也不知刚刚到底在迷茫不爽什么了。 也许是嫉妒大阿哥能娶喜欢的人做福晋,也许是不爽皇阿玛对太子的格外偏心和纵容,也许是被大将军的病打得措手不及,忽闻要娶大将军的女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忘了皇阿玛也是偏爱他的了,这么多兄弟,唯独他比旁人多了个一母同胞的兄弟,能叫他不必什么都背负着。 “胤祚,多谢你开解着,若没你陪着,我且不知多久才能消解了心绪。” 猛然受了四哥的谢六阿哥还不好意思,紧忙别开了眼睛:“四哥这是什么话,没将我当亲兄弟不成?我整日尽叫四哥操心了,若连陪四哥说话也不成,当真是废物一个了。” “许是四哥都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可我自小看四哥,总知道得多些,四哥并非是不满未过门的福晋,只是事发实在突然,大将军病得突然,这亲事也来得突然,皇阿玛是好心,觉得给人一个依靠是好事,可对那位格格来说就一定是好事吗?” “四哥就是太为旁人考虑,这才为难了自己,若只为自己也不会迷茫犹豫了。” 六阿哥这话顿叫四阿哥心头如拨云见日般明朗起来,他锤了锤六阿哥的肩膀,甫一被弟弟点透,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倒是长进了,几日前我还将你当作孩子哄着,而今却叫你哄着我了。” 六阿哥不禁夸,当即就要翘了尾巴:“哼哼,我可早长大了,只是四哥总拿我当孩子而已,以后可不许了嗷,别什么事儿都瞒着我了。” “好好好!”四阿哥笑着应声,兄弟俩又玩笑一阵儿,正打算午间一道用膳,叫陈福进来听使唤,谁道这人匆忙赶来,上气不接下气激动道。 “阿哥爷!大将军他醒了!” 四阿哥和六阿哥当即正色,腾地站起了身,边往大将军帐中跑边问陈福:“太医怎么说?可知会了皇阿玛?”&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7章 婚事暂定 第797章 婚事暂定 “知会了的,苏培盛同万岁爷跟前儿的小高子就守在大将军帐前,小高子得知大将军醒来,跑得比苏培盛还快呢,许是这会子万岁爷已然到了的。” 四阿哥没再问话,只飞快同六阿哥往大将军哪儿奔去,远远一瞧,皇阿玛果真是先他一步到了,梁九功正守在外头呢! 不好直接闯进去,四阿哥先同梁九功招呼了一声:“梁公公好,皇阿玛可是在里头了?不知太医怎么说?今儿一早太医来请平安脉的时候不还说大将军不好吗?如今又如何了?” 梁九功朝四阿哥和六阿哥问了安,这才压着声儿会话:“万岁爷也是刚到,奴才听太医说了一嘴,说是大将军情况确是不好,只是再厉害的病也压不住大将军一颗求生的心。” “不过醒是醒了,恐情况仍不会见好,万岁爷同大将军正在里头说话呢,还请您和六阿哥稍等一会子。” “嗳!劳烦公公了。” 四阿哥朝梁九功点了点头,为避嫌还特带着六阿哥往外走了十步才站定,免得听见什么不该听的。 四阿哥不知皇阿玛同大将军说甚呢,里头的君臣二人倒是将四阿哥的急切之语听得一清二楚。 费扬古挣扎着要跪,康熙爷不肯,且安抚罢听了四阿哥着急的话,他笑了笑,也不提战事如何了,只提了四阿哥和费扬古小女儿的婚事。 “不知大将军如何看待四阿哥?” 费扬古在万岁爷跟前儿躺得心惊肉跳,强撑着坐起来半倚靠着床头:“回万岁爷,四阿哥是个做事极认真之人,且半点无骄纵气,就拿先前军中缺粮的事儿说,下头的将士们尚有埋怨之语,可四阿哥这般金贵的人跟着大伙儿一饿就是一天,也不见他有任何怨言,只在这事儿上便能看出四阿哥的心性来。” “臣不是要奉承了谁,而是真觉得四阿哥文韬武略样样不输,像他这般年纪的难得有他这样踏实稳妥的,假以时日定然能成为大清之肱骨。” 康熙爷笑笑,给费扬古递了茶去,听着费扬古夸四阿哥,康熙爷只觉这话像是夸他似的,身子骨都轻了些。 “你倒是满意他的,既是满意,不知你可有同我天家结亲的心思,朕听说你还有个小女儿尚在闺中,四阿哥年纪也正当,两个孩子当是相配的。” “此战虽是未能将噶尔丹擒住,但能俘虏敌军两万余,活捉噶尔丹妻子儿女,大将军属实功不可没,朕必赏赐于你,可单是赏了物件儿朕觉得还不够,这桩赐婚不知大将军可还满意?” 费扬古顿时瞠目结舌,他是满意四阿哥不假,也真想过要给女儿寻个像四阿哥这样好的女婿,可他怎也没想到万岁爷竟肯给他如此恩典,叫他的女儿给四阿哥作福晋,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儿。 一时惊叹欢喜身子险承受不住,更是忘了谢恩,费扬古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欢喜,反而惶惶不安起来。 “臣谢万岁爷体恤肯这样赏赐于臣,只是臣惶恐,不知万岁爷是真看重臣还是可怜臣?臣自知身子不济,恐时日无多,能得万岁爷惦念已然是得幸了,怎敢叫万岁爷这样提携着。” “若万岁爷只是可怜臣,还请万岁爷收回成命,臣极欣赏四阿哥,臣怎肯叫四阿哥凭白拉拔着臣这一家子女眷,给她们做了靠山?臣族中长辈都是好相与的,臣若当真不在,想来也不会欺负了她们娘几个,属实不必因为臣搭上四阿哥的前程。”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费扬古身高八尺,又生得壮硕,立于阵前时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然他积劳成疾,久病成疴,以至时日无多,整个人像是一座轰然倒塌的山,他跪都跪不住,还时固执地要请万岁爷收回成命。 阵前病倒,拖累战局,他心中已然自责得紧了,万岁爷又要给他泼天的富贵,还替他打算以后的事儿,怎能叫他心安理得地接受。 故他宁愿得罪万岁爷,也不肯再拖累了谁。 康熙爷深知费扬古的秉性,故早想过费扬古有拒绝的可能,他且忍不住叹,见费扬古一片赤诚心中更是不舍。 老天当真时不想叫他好过,不叫他大获全胜就罢,还叫他痛失这般忠臣良将,莫说费扬古的女儿配不配坐四阿哥的福晋,就凭费扬古这样的忠心正直,便是叫他女儿做太子福晋,想来德行气度也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太子的外祖家已然势力太过,若再择个出身高的福晋,且不知朝廷是该听他这个做万岁爷的还是太子爷的了。 康熙爷亦不想对某位皇子偏心太过,故依着性情给阿哥们挑挑拣拣,亦不冷落臣子,将费扬古的女儿指给四阿哥就最合适不过。 “你若是觉得朕可怜你,那你可是伤了朕的心了。” 康熙爷扶着费扬古躺好,手掌压着人的肩头不许费扬古再起身拜他:“朕是看重你才有此打算,原想着班师回朝后再论功行赏,谁道你身子不妥,恐你惦记着家中亲眷,这才提前于你说,叫你能安心些。” “朕也不光打算给四阿哥指婚,三阿哥也未娶亲呢,都统彭春你可熟悉着,他膝下也有适龄的女儿,朕打算将他的女儿指给三阿哥,你若是真不情愿,那朕可将彭春的女儿指给四阿哥了。” 康熙爷一说这个,饶是开玩笑费扬古也不由得心急,连忙赔了不是应了下来。 “都是臣想左了,臣岂有什么不满的,不瞒您说,臣愿还想着回去了就照着四阿哥这样好的孩子给小女寻婿呢,谁成想她还有这般福气,臣多谢万岁爷的恩典,只不知四阿哥又是如何想的,臣恐时日无多,府上可全赖阿哥帮衬了。” 一听说还有那等着嫁四阿哥的,这人才知道急,康熙爷失笑,忙有安抚着没叫敷扬古着急。 “放心吧,朕已然问过四阿哥了,他还担心大将军您不肯答应呢,他敬佩大将军为人,断没有不肯的。”&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8章 赐婚圣旨 “朕也不光打算给四阿哥指婚,三阿哥也未娶亲呢,都统彭春你可熟悉着,他膝下也有适龄的女儿,朕打算将他的女儿指给三阿哥,你若是真不情愿,那朕可将彭春的女儿指给四阿哥了。” 康熙爷一说这个,饶是开玩笑费扬古也不由得心急,连忙赔了不是应了下来。 “都是臣想左了,臣岂有什么不满的,不瞒您说,臣愿还想着回去了就照着四阿哥这样好的孩子给小女寻婿呢,谁成想她还有这般福气,臣多谢万岁爷的恩典,只不知四阿哥又是如何想的,臣恐时日无多,府上可全赖阿哥帮衬了。” 一听说还有那等着嫁四阿哥的,这人才知道急,康熙爷失笑,忙有安抚着没叫敷扬古着急。 “放心吧,朕已然问过四阿哥了,他还担心大将军您不肯答应呢,他敬佩大将军为人,断没有不肯的。” 康熙爷语言轻快,难得没什么架子,也不知是怎么,费扬古恍恍惚惚只觉得回到了一二十年前,他年轻时在御前侍奉年幼的康熙爷的时候。 那时候万岁爷年幼,明面上总端着些,可私底下待他们跟前儿的这些人是真真亲近,再后来他被万岁爷放到外头当差了,年纪也渐渐增长,情谊渐渐藏了起来,君臣之间只顾着规矩了。 而今抛开了身份,几乎平等的对话叫费扬古嗓子发酸,眼圈儿也热了起来,临了好似也没了什么遗憾。 也不光是费扬古感慨,康熙爷也感慨非常,他一句政事军务不提,只好好同费扬古说说从前,而今再不好好叙一叙,以后便没人从他叙这一段情谊了。 然说是好好叙一叙,费扬古到底身子不成了,没一会儿的工夫又昏了过去,康熙爷叹了几叹,还给人拉了拉身上的被子,叫太医好好为费扬古诊治,他已然派人给费扬古的妻女送信了,怎么着也得叫他们一家人见上最后一面。 四阿哥在外头守着,到底是没能同大将军说上话,末了陪着皇阿玛一道回了,眼下费扬古不成,可要西路军做的事儿还多,康熙爷召见了下头的几位将军,叫他们同四阿哥一道做最后的收尾。 将青海收复了是不难,难的是如何将青海管好,叫这儿的百姓能吃饱穿暖,这是顶要紧的事儿了,再有便是康熙爷第三次亲征的打算。 噶尔丹一日不除,康熙爷心中便难安一日。 噶尔丹的侄儿策妄阿拉布坦眼下态度暧昧,他虽多半不会同噶尔丹沆瀣一气,可策妄阿拉布坦亦是狼子野心,只要噶尔丹一死,他接替噶尔丹当了准噶尔部的大汗,假以时日,定然同噶尔丹一般搅动风云,惹得大清边疆不安。 策妄阿拉布坦还不成气候,康熙爷也没有对人出兵理由,只能先将眼前的麻烦解决掉,也叫周围诸国诸部都看看,犯我大清者虽远必诛的决心,策妄阿拉布坦不是个愚笨的人,料想不会轻易对大清出兵,如此保得五年十年的安稳,能叫大清缓缓气也就够了。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故而,这第三次亲征必不能马虎,再犯了前两次的错误。 第一次是出兵轻忽大意,第二次是粮草拖了后腿,有这两次教训在前,康熙爷怎也不能再叫错误一而再的发生,若之后一战再叫噶尔丹逃脱,莫说朝廷没脸,他这个天子也尽数将脸给丢尽了,以后可不更叫周围诸国看低了大清,好似可随意欺侮去? 思及此,康熙爷安排罢战场收尾之事,首先便召见了户部尚书马齐,在征战路线途中再设数个驿站,屯粮屯兵,以免再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 若是各处办事顺利,康熙爷打算趁热打铁,来年二月再度亲征,这就留给马齐等人准备的时间不多了,林林总总只有四个多月的准备时间,偏设置数个驿站,筹粮押粮的活儿甚多,能管事的人手可不够,思来想去,又朝万岁爷讨了三阿哥、四阿哥来帮衬着。 康熙爷考虑到三阿哥和四阿哥才刚开始历练着,此前又是办差又是打仗,这一年多都没叫他休息喘息片刻,来年阿哥们又要伴驾亲征,若这期间还叫阿哥们忙活,颇有些不近人情了,故康熙爷未允,只是又点了恭亲王带人帮衬着些。 至腊月里,下头各处总算是步入了正轨,康熙爷总算是可放心归京了,费扬古半个月前身子似稳定了些,康熙爷便着人先行护送费扬古归京,只盼这个年他能顺利度过,还有机会看着下头的孩子们定下婚事。 康熙爷忙碌的时候顾不上多想,这一准备回京闲下来心中便又泛起微微的沉痛来,在路上想了几日,他到底没耐住,先往京中发了两道圣旨。 一道是赐婚给三阿哥和都统彭春之女董鄂氏的,一道是赐婚给四阿哥和抚远大将军、内大臣费扬古之女乌拉那拉氏的,圣旨上未定完婚之日,今年是来不及了,若是明年战事顺当,倒是可定在下半年,总归是留有余地,免得叫人来不及筹备。 也得亏是康熙爷提早往京中发了圣旨,费扬古到底是强弩之末了,勉强留着口气回了府上见了家人,勉强安排后事罢他便昏迷的时候多,醒着的时候少了。 腊月十三日费扬古躺在榻上接了赐婚圣旨,翌日天不亮就殁了,府上前一日还喜气洋洋,后一日便挂了白,可叫人唏嘘不已。 康熙爷闻此消息时才将将抵京,都来不及回紫禁城,先奔去费扬古府上吊唁,赐予祭葬,谥号襄壮,可是给足了费扬古身后的体面和荣誉。 因着有了婚约,四阿哥当日也伴驾去了费扬古府上,费扬古过继的儿子还小,前头全靠族中的叔伯帮衬着,女眷也少不得露面,也是这时候,四阿哥才见了她未来的福晋。 乌拉那拉氏相貌不错,不仅是端庄且眉眼也生得美丽,只是这美丽还稍显稚嫩了,她虽年纪比四阿哥小的不算多,可四阿哥瞧着她还只是个比昭宁大不了太多孩子。&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799章 回京团圆 乌拉那拉氏谢了苏培盛,说话也淡淡的,瞧着魂儿不附体的样子,这态度若是换个人,苏培盛少不得要阴阳怪气替阿哥爷发作一番,奈何这位是未来的福晋,人家又刚没了阿玛,如此态度就情有可原了。 待苏培盛回禀的时候,便也没说了福晋态度上的轻慢,只言福晋当真是伤心得紧了。 四阿哥也没甚法子,只得叫苏培盛替他上心些,待年后大将军下葬,可得提醒他过去再看看太太和福晋,以示关怀。 苏培盛无不应的,四阿哥也没闲着,待做完了这些琐碎事儿时辰也就差不多了,便陪着康熙爷回了紫禁城。 算算可是有一年多的工夫未曾见过额娘和妹妹们了,他心中想念至极,别看他人还跟在皇阿玛的身后,可心早就飞到额娘的永和宫了。 偏他年纪大了,不比从前随意,入了宫还不能立刻见了人,需得着人先给永和宫递了信儿,得皇阿玛和额娘都允了他才能过去,趁着等信儿的工夫,四阿哥飞快沐浴更衣收拾了一通。 这一年多有一半的日子都在赶路,或是风雨摧残着或是热烈的阳蒸烤着,四阿哥比去年出发之前黑了好几个度,每日吃得多也不见胖,反而瞧着更精瘦了些,得亏是腊月里穿得厚实,倒是不怎么显,只是瞧着自个儿这张略糙的脸,想着到底还是得叫额娘伤心一场。 他怕的就是额娘伤心,为这个,还特叫了下头的奴才给他剃头修面,好收拾了一通瞧着精神了不少,这才快步往永和宫奔去。 “四阿哥怎还不见来,报信儿的人不是两刻钟前就去了吗?魏启,你再去催一催,看看可是有什么事儿给拌着脚了,可叫我等得心焦。” 不光是四阿哥想额娘,玉琭也想四阿哥和六阿哥了,六阿哥上午没跟着去费扬古府上,他是早早就来了的,昭宁和温宪等着见哥哥呢,一整天守再永和宫也哪儿都没去,这会子也都坐不住了,再屋里跟着额娘来回踱着。 “别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四哥回了宫心还在乌拉那拉姐姐那儿呢!” 这一年昭宁拔了身量,瞧着不像是个还只会窝在人怀里撒娇的小姑娘了,她书读得多了,骄纵气也减轻了不少,只是在额娘和亲兄弟姊妹跟前儿说话仍十分随意,时而说起打趣的话来也没个公主的样子。 六阿哥忍不住笑:“你这话可敢在四哥跟前儿说?要叫四哥知道你在额娘跟前儿胡说,他可要收拾你了。” 昭宁不以为然,一开口又打趣了她六哥去:“有什么不敢的!只六哥在四哥跟前儿像是耗子对上猫似的,我可不怕四哥,四哥最疼我呢!” 温宪整日跟在她姐姐身边玩闹,性子也活泼了些,忙争了一句:“四哥最疼我呢!先前还着人给捎来了好东西,都没姐姐的份儿!”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四阿哥先前着人送来的物件儿还是从噶尔丹那儿收缴来的,大头充入了国库,剩下一点半星的只当他们的“辛苦费”了。 四阿哥体恤着下头人,便又从这一点半星儿里拨出了十之八九犒劳去,一来是为拉拢,二来也是眼光高的,不大能将这些东西看在眼中,只一个绿松石珠子攒的小狮子尚有可取,他趁着给额娘送信便将这东西稍回去了。 想着昭宁年纪大了,已不是稀罕甚玩意儿的年纪了,而温宪年纪正当,这小狮子自然是给了温宪,如此可叫昭宁心中好不知滋味儿一阵儿,虽不至于气了哥哥或是妹妹,然心中到底失落。 而今说起四哥的疼爱了,温宪也要同她抢,昭宁立刻不甘示弱得反驳,说了些自个儿平日里难以启齿掐尖吃醋的话,颇多了些孩子气。 正当昭宁和温宪左一句“疼我”右一句“疼我”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四阿哥来了,他倚着门框朝额娘和六弟做了个“嘘”的手势,只含笑看着两个妹妹争他。 虽是跟前儿吵吵闹闹没个安静的时候,可四阿哥心头出奇得平静了,一切急切和悲沉都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听着妹妹们的“疼我”,妹妹何曾不是在疼他,四阿哥喉头有些酸,心说当真是离开额娘和妹妹们太久了,猛得见了人,他有些忍不住要哭。 眼看着两个小孩儿争起来没个完了,四阿哥干脆大步上前,一胳膊一个,将妹妹们紧抱在了怀中,他在外头历练一年身子强健了不少,即便妹妹们都长高长胖了些,他也一下子都抱了起来,引得妹妹们惊呼一声儿,忙又搂着他的脖子喊哥哥了。 “可见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疼你们还疼得不够,不然也不至于在这儿争来争去了,昭宁、温宪,想四哥了没有?” “想了想了!自打知道皇阿玛要带着哥哥们回来了,我便总做梦梦见四哥和六哥来了,可每每醒来你们还未到,我心中可失落得紧,什么小狮子我也不在乎的,哥哥们平安回来就好。” 昭宁小嘴儿叭叭说着,说得人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不像是荣宪和三阿哥相处稍显生分,四阿哥他们兄弟姊妹情分可深厚得很,下头的三个弟弟妹妹几乎都是四阿哥看着陪着长大的,他们对四阿哥自然既亲近又敬爱着,几个人一分开,像是魂儿也拆开了几份。 温宪没姐姐那么会说,又急急像表达自己对四哥的思念,干脆捧着他四哥的脸亲了响亮的一口,像是寻常她亲近额娘似的。 四阿哥到底是规矩惯了,猛然被温宪这样一亲近他还不好意思极了,谁道昭宁竟也不拘着规矩了,也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这可闹得四阿哥羞赧了,一张脸黑红黑红的,结巴着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六阿哥也要凑热闹,他撅着嘴往他四哥那儿一扑,活像是猛虎扑食,四阿哥求饶似的“哎呦”嫌弃一声,忙抱着每每们逃开了,可引得玉琭和屋里的奴才们笑个不停,这一闹倒也冲散了不少久别重逢的伤感。&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800章 挑选格格 闹了好一会儿,孩子们这才规矩了,四阿哥腾开了手,头一样事便是规规矩矩跪在他额娘跟前儿:“儿子不孝,这一年多都不曾在额娘跟前儿侍奉,凡叫额娘操心儿子了,这次回来恐还是停留不长,还请额娘允儿子日日来您跟前儿孝敬着。” 玉琭忙扶着四阿哥起身,她轻叹一口气,再是不舍也看得开:“什么侍奉不侍奉的,额娘还不到躺在榻上不能动的时候,你大了,也该成人了,以后自有你的担子要撑,若额娘总留你在跟前儿反而不好。” “你只管该做什么做什么,额娘知你有一颗孝心就够了。” 一说起这个,心中又不免要难受,玉琭不在提,只管好好看看四阿哥,问问四阿哥在外头的吃穿住行,听说前阵子军中缺粮,可叫她担心坏了,半个月都未曾吃好睡好,如今见了四阿哥和六阿哥才算是安稳下来。 上战场打仗哪有不吃苦受伤的,四阿哥和六阿哥也没提前通了气,然二人还是不约而同瞒着额娘,只说好的不提坏的,六阿哥手臂上至今还有一道刀口未愈,一换药还要流血,他也不露出半分痛苦的神色,只择了有趣的同额娘和妹妹们说。 可说得再好,坐在一块儿一用膳就什么都瞒不住了,六阿哥改用左手拿筷子这事儿暂且不提,二人用膳早忘却什么是规矩体面,狼吞虎咽着,打仗似的抢食,直叫旁人都不知该怎么下筷子了。 玉琭到底是没忍住泪,悄悄背过身去沾了沾眼角,默默叫人又添置了几道孩子们爱吃的,昭宁也不胡闹了,只管给哥哥们夹菜去,可叫四阿哥和六阿哥受宠若惊,才发觉昭宁是真的长大了。 夜里康熙爷又叫人置办了团圆宴,算是在年前补上了去年团圆。 好好歇了几日,康熙爷和阿哥们这才精神松懈了些,康熙爷白日里照旧忙碌,夜里也未闲着,一连七八日,不是宿在永和宫便是请玉琭来乾清宫,二人好亲近了几日。 待过了思念的劲儿,康熙爷这才想起来四阿哥的婚事,为四阿哥择了乌拉那拉氏是康熙爷私自决定的,费扬古又事发突然,故还未来得及给玉琭通个气他的话就先撂了出去。 康熙爷知玉琭有多在乎四阿哥,饶是四阿哥记在佟佳皇后的名下了,康熙爷仍是将玉琭的意见摆在首位,这事儿他自己办得不妥了,眼下少不得给玉琭赔个罪去。 “、、、、先前爷就想好将费扬古的女儿指给咱们四阿哥了,只是没想着那么早决定,谁道费扬古身子不济,他属实是等不得了,爷便擅做了主张,爷知你心仪的并非是乌拉那拉氏,待以后给四阿哥择侧福晋,且由着你做主去。” 玉琭窝在康熙爷怀中忍不住笑笑,心说康熙爷这次可是想岔了:“又不是给我择福晋呢,爷同我赔什么不是?福晋是咱们胤禛的福晋,你心仪或是我心仪都算不得好,只四阿哥觉得好那才是好呢。” “得了你发来的圣旨,我和皇玛玛还召乌拉那拉氏进宫了一回,瞧着倒是个识大体端庄的好孩子,只是瞧着实在小了点儿,算起来可就比咱们昭宁大了三岁,四阿哥的子嗣我倒是不着急,只是怕两个孩子在一块儿说不到一处去。” 一说这个,康熙爷想起今儿见乌拉那拉氏那孩子的一面,也跟着有些不放心了。 康熙爷是在乎四阿哥子嗣的,他见乌拉那拉氏身子那瘦弱的劲儿,只觉她多半子息有碍不像是个好生养的,一时间对四阿哥也歉疚了起来,觉得这婚事决定得属实匆忙了些。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康熙爷没直说乌拉那拉氏的不好,只叹了一声:“倒也不急得这就叫两个孩子完婚,明年恐还有一场仗要打,四阿哥的婚事最快也得后年了,那时候乌拉那拉氏年纪总合适了些。” “四阿哥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总没个伺候的也不像样,你且多操心些,先给四阿哥择两个格格送去,格格们总能给他选了喜欢的。” 玉琭应下了,早前也同太后娘娘也给四阿哥挑了一批,而今就是问问四阿哥的意见便是,年前这事儿就能办妥。 夜深了,二人说着说着不知何时就相拥着睡了去,外头降了大雪也不知,心头是久不曾有过的踏实。 翌日康熙爷先起了身,看着身边的玉琭,看着她已然不似年轻时紧绷的肌肤,心中竟也生出浓郁的心悦与欢喜来,忍不住轻轻吻了玉琭的脸颊,康熙爷还心头发慌脸颊发烫,像是甫才同玉琭互通心意了一般悸动。 后起了身出了门又望见外头一片白雪茫茫,康熙爷忽得就惫懒了,被这雪绊住了脚似的挪不开步子,后犹豫了再三,还是推了上午的事儿。 康熙爷脚步一转,调头又奔去玉琭温暖的怀抱,同人腻歪着去了。 二人都这把年纪了还闹到日上三竿才起,玉琭颇有些不好意思,午膳都没留康熙爷用,硬推着人去乾清宫办差了。 且自个儿用了膳,又出去处置了些个六宫的事儿,玉琭这才缓和了些心中的不阿红意思,让魏启叫了四阿哥来,说了择格格们的事儿。 问起四阿哥的喜好了,四阿哥也不好意思着,本想开口说自己由着额娘做主的,可也不知怎得,他想起了福晋那对什么都淡淡的样子,似乎明白自己不喜欢太过娴静的女子了。 只怕额娘再给他寻来几个寡淡不爱言语的,四阿哥也顾不上脸皮子了,直言自己想要个活泼些的。 “儿子平日话就不多,若是再要个话不多的陪着,未免无趣了些,不过也不必话太多就是了。” 玉琭笑笑点头应下,心说四阿哥这要求说高不高,但寻起来却是不容易的,既要活泼的又要话不太多的,那就是得要个识时务回看眼色的,然太会揣摩心意的又显得心机重了,那便只能给四阿哥择个天真烂漫的了。&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801章 定下人选 对于下头的格格们,玉琭心中是早有谱了的,也不再来回来问了四阿哥的意思了,只想了想便招手叫花月过来吩咐,点了几个人叫来过来给四阿哥过目。 四阿哥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来了,也不知是害羞还是不自在,背微微挺直了些许,手指扣着膝头那点儿布料,略有几分好奇与不安。 四阿哥这些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十分隐蔽,若不是熟悉的人压根儿看不出他的紧张和不自在来,可永和宫上下就没有不熟悉四阿哥的,玉琭和莺时几个一见四阿哥这般,顿相视一笑,顾着阿哥的面子这才压着没笑出声儿来。 不过是等了两三刻钟的工夫,四阿哥不知不觉连饮了三盏茶,茶喝多了难免坐不住,待四阿哥回来,只迈进殿,便见额娘面前站了一溜儿格格们,四阿哥没敢多瞧就收回了眼睛,只知道有七八位的样子,穿着打扮也没甚显眼的,瞧着都像是乖顺不爱现眼的。 玉琭招手叫四阿哥坐在她身边来,待四阿哥坐定,花月开口道:“给四阿哥请安。” 格格们不知学了多久的规矩,请安也整整齐齐的:“奴才见过四阿哥,阿哥吉祥。” 四阿哥手心子冒汗,又不自在了起来,抬手免了格格们的礼去,格格们站定抬头,四阿哥这才瞧请格格们姣好的长相。 “都挨着个儿的给阿哥们说说吧。” 玉琭不紧不慌将人都看过去,点了左边第一位先开口,小姑娘紧张极了,张了张口一时竟没发出声音来,抿了抿唇这才结结巴巴道。 “奴才王氏见过阿哥爷,奴才年十五,略通音律、、、、、” 闲暇时四阿哥似乎叫李佳氏陪伴的时候多些,又什么好吃的也念着李佳氏的一份儿,宋氏心中虽有些不是滋味儿,可她到底位份比李佳氏高些,又不是好嫉妒的,心态倒也摆得平。 这意思便是满意了,玉琭朝花月微微颔首,叫人记下李佳氏去,又点了下头的人继续说去。 后再好好问四阿哥的意思,四阿哥又犹豫了片刻,只留下其中的两位,一个是李佳氏,另一个则是宋氏。 太后娘娘又特叫来宋氏和李佳氏到跟前儿来看罢,没甚不满的,这事儿就定下了,内务府办事十分迅速,今儿才派人拾掇了四阿哥院子里闲置的两间屋子,后日宋格格和李侍妾就被一顶子青帐小轿给抬去了,年前就办得妥妥的。 只冲着这结结巴巴的劲儿就不是四阿哥想要的,见下头格格们比他还紧张,四阿哥心头倒是平静了,且看了这格格一眼,略顿了顿,直接点了下一个去。 玉琭也颇满意二人,径直给了位份报去内务府,宋氏身份高些便给了格格的位份,李佳氏乃包衣奴才出身,便暂给了侍妾的位份,以后只要得四阿哥宠爱又有子嗣傍身,也不是没往上升一升的可能。 这宋氏的性格同李佳氏全然不同,一个是活泼的一个则是恬静的,一个能陪着四阿哥花前月下,一个能位四阿哥红袖添香,且都是不错的人选。 李佳氏略一沉吟,没说话脸却悄悄红了红,继而听她声音小了些:“吃算吗?奴才属实是个无趣的人,平日里也没甚消遣的,每每只吃着好吃了的了,这才好生开怀。”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李佳氏不好意思笑着,难得四阿哥也跟着笑了笑:“怎能不算,能吃是福呢,你有心思好好研究吃食也好。” 有前头王氏比对着,李佳氏可大大方方得紧,这姑娘又生得珠圆玉润的,一看就是好生养的体格,然不显木讷,偏又带着些娇媚天真的劲儿,样貌算是里头一等一的了。 后知道她是李佳氏,父亲又叫李文烨,这才琢磨出几分缘分妙不可言来,若是四阿哥看得上,这位可就是以后的齐妃了。 眼下瞧着,四阿哥果真是满意的,还开口问李佳氏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四阿哥没急着收用了宋氏和李佳氏,且同二人相处熟悉了,年后初二这才收了宋氏,初六收了李佳氏。 四阿哥身边只这两位,当爷的两碗水也算端得平,二人倒也没什么好掐尖吃醋的,只是人比对着,一比对就难免要分出高下来了。 然说是李佳氏比宋氏多得些宠爱也不然,四阿哥实在克制,一个月里只宿在宋氏那儿三天,李佳氏那儿三天,余下不过是点了谁陪着伺候笔墨。 “奴才李佳氏见过阿哥爷,比阿哥爷小两岁,奴才今年整十六了,不及姐妹们本事,奴才既不通音律也没读过什么书,只针黹女红还算能拿得出手、、、、、、” 玉琭原不知这姑娘来历的时候便对她颇满意,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可这姑娘活泼啊,四阿哥平日里可够闷的了,身边就得多几个活泼的才是。 八位格格每人不过说上几句也是很快的,凡四阿哥眼神多停留或是多问一句的玉琭都叫人记了下来,倒也不多,八位里只留下三位。 至于叫谁陪着进膳也是难得的,四阿哥是个孝敬的,凡不忙必去永和宫陪着德妃娘娘,宋氏和李佳氏身份低微,没得一道用膳的规矩,若是四阿哥忙起来,一连几日见不到人也是有的。 也不过是正月里盼着同四阿哥相处,二月四阿个又要伴驾亲征了,且不知几时才能回来,眼看着没几日四阿哥就要走了,宋氏秉持规矩和体面做不来邀宠的活儿,可李佳氏当真是喜欢四阿哥极了,那儿还在乎什么脸不脸的,硬是叫四阿哥破戒了一回,多叫她陪伴了几日。 临走前一晚四阿哥叫李佳氏陪着的,二人躺在一处说话,李佳氏说起阿哥爷不知几时能回来,还窝在四阿哥怀里哭了一场,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当真是四阿哥受不住,心一软再软,抚着李佳氏的背哄着。 “好青枝不哭了,若是顺利需爷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回来了,爷回头常给你写信,你若想爷了也写信给爷,爷这次将陈福留下看顾你们,有什么短了缺了的可别不好意思开口,爷再给你些留银子,想吃什么只管叫下头的人去膳房点,莫委屈了自个儿。”&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802章 立见高下 “好青枝不哭了,若是顺利需爷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回来了,爷回头常给你写信,你若想爷了也写信给爷,爷这次将陈福留下看顾你们,有什么短了缺了的可别不好意思开口,爷再给你些留银子,想吃什么只管叫下头的人去膳房点,莫委屈了自个儿。” 那李佳氏拽着四阿哥里衣一角儿正抹着眼皮子,一听这话又“哇”地哭出声来:“阿哥爷欺负人!明知我大字不识一个还要我写了信去,爷不想我就直说吧!” 四阿哥登时笑出了声儿来,离别的愁绪也少了不少,忙伸着手臂将怀中的李佳氏搂得更紧了些:“忘了忘了,爷一时给忘了,不过爷前几日不是教你写自个儿的名字了吗,咱青枝可不是大字不识一个了。” “不会写字没关系,陈福会的字比你多些,你叫陈福为你代笔就是了,再不济还有你宋姐姐,她一手的字可写得好,只是怕你不好意思请她为你写。” 李佳氏嗔了四阿哥一眼,脸颊上飞了些红晕:“那些情啊爱啊的我只能说给爷一个人听,对着陈福我可开不得口,更别提对着宋姐姐了,爷可尽给我出些昏招。” “那画呢?不会写总能画些个简单的,你吃了点心就画点心,高兴了就给爷画哥笑脸,爷瞧见了也能不日日惦记着你。” 李佳氏又摇头:“那我可宁愿爷日日惦记着我,再者我也不会画画,爷叫我画点心,多半画出来的东西我自个儿都看不出是什么,寄过去了也只是几团子墨疙瘩,爷瞧着还不够害眼睛呢。” 四阿哥忍不住笑,只觉得青枝实在可爱娇憨得紧,他在外头办差甚少和颜悦色,人都说他承了万岁爷的冷肃,可在李佳氏这儿,他对人是万般的亲昵万般的宠爱,李佳氏怎跟他纠缠他也不觉烦腻,打心眼儿愿意捧着宠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写你会写的吧,只管在信上写了你自个儿的名儿去,写一遍就是想了爷一次,爷定会给你回信的。” 李佳氏这才满意了,笑着窝在四阿哥怀里点头:“爷说话可要算话,回信的时候也莫要写了我不不懂的字,除了我自个儿的名字,爷的名字我虽不会写,然也是会认了的,爷就挑着我能认的字儿写吧。” 李佳氏话没说透,可四阿哥哪儿还有不明白的,青枝这也是想叫他写了名字呢,写一遍便是想了一遍。 揽着青枝,四阿哥倒是可理解为何皇阿玛时有不想处置公务,只想同额娘腻在一处的感觉了,对着可心的人当真是想同对方时时刻刻黏在一处。 念着翌日阿哥爷就该打仗去了,李佳氏倒也没缠着四阿哥,只是同人躺在一处说说罢了,只管叫四阿哥养精蓄锐去。 四阿哥瞧人这样懂事,心中便更疼惜李佳氏几分,翌日天不亮起身也没忍心叫醒李佳氏伺候他更衣梳洗,四阿哥穿戴收拾好悄悄离去,临出门前还特叫来陈福又嘱咐了几句。 “李佳氏天真娇憨性子也直,说话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你且提她把着些,莫叫人欺负了她去,她要吃什么用什么你只管从爷这儿支了银子,五十两一百两都算不得什么,叫她开开心心就是了。” 除了德妃娘娘和二位公主意外,难得有人叫四阿哥这样惦记着。 陈福想着,这李佳氏当真是不得了的,阿哥爷前阵子还叫他时不时关照着福晋呢,而今被李佳氏哄得恐早不记得乌拉那拉氏了。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宋格格也是,瞧着是个顶好人物,人也恬静标致,奈何豁不出去脸又是哥惜字如金的,还得叫阿哥爷猜她心里想了什么,阿哥爷累一天回来,可不就想着听句热乎的话,李佳氏这性子可是正合了人心意了。 “嗳,奴才省得了,那宋格格那儿?” 四阿哥哦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李佳氏隔壁还住着一位似的,既是提起来了,那用度自然是不能比李佳氏这个侍妾差,四阿哥也没说怎么叫陈福关心着,只说也莫亏待了就是。 到底谁才入了阿哥爷的心,几句话便见了分晓了,陈福心中明镜儿似的,待四阿哥前脚一走,后脚他便叫人倒李佳氏门前候着,等人一醒便将阿哥爷留下的银子送过去些个。 至于宋格格那儿,什么时候张了口什么时候再给也不迟。 院子就这么大点儿,两位女眷那儿有什么事儿压根儿瞒不住人,李佳氏是得意了,然到底才伺候阿哥一个多月,倒也不敢张狂,只是再屋里同身边的丫头高兴高兴罢了。 然就是这高兴的声儿传到隔壁,硬是叫宋格格怄气不已,好抱着被哭了一场,明明她样样都比隔壁那憨子强,怎阿哥爷就不曾对她更亲昵些呢? “格格别哭了,您身子弱,这一早就落泪恐对身子不好,再者一会儿就该起身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叫娘娘瞧见您红肿的眼睛也不好看不是?” 宋格格一听这个心头更是郁闷,她不怎得阿哥爷的疼爱就罢了,而今阿哥爷不在,她连哭也不能哭痛快了,这日子当真过得没意思极了。 “阿哥爷出征去了,我不舍得他还不成吗?” 得了宋格格这样的话,下头的人也没了法子,皱着眉出去候着了。 宋格格身边也不过是两个宫女太监,同宋格格一般都是新来的,自然谈不上什么主仆情份,见自家主子颇有些扶不上墙的架势,三人俱觉得十分倒霉,怎当初没能分给李侍妾去。 人家虽是侍妾,可得阿哥爷的宠爱,即便身份再低微那日子也过得美,主子松松手就能叫他们赚得盆满钵满,听说陈福一次就替阿哥给李佳氏五十两银子,这可都是人半年的份例了,当真叫人眼馋。 下头的奴才们心思各异,可再怎么着也没有立刻转投李佳氏门下的道理,四阿哥除了留下陈福,还留下了一位厉害的嬷嬷坐镇呢,是阿哥爷的奶嬷嬷谢氏,有这位在,谁也别想耍了心眼子。&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803章 东宫有异 第803章 东宫有异 此前就有个新来的宫女见李佳氏娇憨,便学了李佳氏娇憨的样子伺候阿哥爷,阿哥爷恐还未发觉,那小东西便被谢嬷嬷拎出去了,赏了两个巴掌,而今还不知在哪儿当差呢。 再者,除了谢嬷嬷之外还有德妃娘娘呢,阿哥爷到底还在宫里住着,做额娘的可少不得操心,娘娘还算是个心宽的,并不管阿哥爷偏宠了谁,更别提那房里的事儿,可要是谁因为掐尖吃醋用了见了不得光的手段,这位自然也不会留情。 总之下头的人是有心没胆,只能憋憋屈屈伺候主子,眼看着时辰快到了,宋格格也总算是收了泪,略一收拾便盯着俩桃子似的眼儿带着李佳氏去了永和宫。 谁道白来一趟,到了永和宫扑了空,德妃娘娘先她们一步出了门,听说是太子福晋石氏发动了,情况不大好,后宫娘娘们俱去了,二位公主则是一早去了上书房。 整个永和宫竟没哥闲人。 宋格格和李佳氏没能请安,也不好就这么走了,便在永和宫偏间里枯坐着,娘娘跟前儿几位得力的都跟着走了,留下的几个小奴才多是新来的也没什么眼力见,也许是因为她们身份低微,也犯不着人巴结,便只上了茶点就去外头候着了。 宋格格一贯坐得住,又不是来这儿受罚,自是等多久都成的,然那李佳氏没一会儿就耐不住了,昨儿虽未侍寝,然陪着阿哥爷没少说话,夜半也歇,这会子一静下来难免犯困,头一点一点的。 眼看着李佳氏脑袋都快夹到胳肢窝里了,宋格格皱着眉,自持身份比李佳氏高些,伸手拍了拍人去:“规矩些,在阿哥爷跟前儿由着你随意,但这儿是永和宫。” 屋里没什么人,李佳氏也随意了些,便不将宋氏当回事儿,回话时她甚至还打着呵欠:“姐姐这话说的,什么叫阿哥爷跟前儿由着我随意了,我承认我规矩是没姐姐好,可都是经了嬷嬷们的手教出来的,姐姐也不至于这样挤兑着。” “姐姐规矩好又能有什么用,便是在永和宫也没人特意看了姐姐不是?” “你!”宋格格气急,偏又说不出什么过火难听的话来,还未想好接下来的话怎么说,她就先红了眼睛,瞧着像是被李佳氏欺负得不得了了。 李佳氏快言快语,说话几乎不经心就吐了出来:“姐姐这一要哭,可是我的不是了,可我就是这样耿直的性子,阿哥爷都说好,还请姐姐都担待了。” 说罢李佳氏也不看宋格格了,竟别开脸自顾自吃点心去了,可叫宋格格怄得不行,心头受了百十小针扎了似的,再看李佳氏没事人似的,也不知是真耿直没心机,还是故意而为之。 宋格格说不过李佳氏便也不再开口了,只通红着一双眼睛暗自伤神。 又约莫枯等了半个时辰,这才听见外头响动和奴才们连声的问安,是德妃娘娘回来了。 宋格格和李佳氏紧忙起身出门相迎,请了安,却不见德妃娘娘面带笑意,二人心中不禁奇怪。 太子妃不是发动了吗,怎这样快就回来了? 再者东宫得子嗣乃天大的好事,德妃娘娘便是见不得东宫的好,面上总也得挂着些笑,而今绷着脸回来算什么。 怕是太子妃和孩子不好呢。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宋格格一想就通,也没敢多言,只低着头陪着娘娘进了殿,然那李佳氏只怕娘娘瞧不见她似的,自以为聪明,张口便问。 “奴才听说太子妃发动了,也不知是的了阿哥还是格格,娘娘可瞧了?” 一旁的花月莺时忍不住蹙了蹙眉,心说这李佳氏说话也忒随意了些,哪有这样同娘娘说话的,再者,也忒没眼色了。 玉琭瞥了李佳氏一眼,也没对人表露不满,只怕李佳氏这嘴得罪了人,特多点她一句。 “李侍妾慎言,太子妃子嗣之事莫要再提了,近来你们也少串门子少说闲话,面得什么时候得罪了人也不知,四阿哥鞭长莫及,可护不得你们。” 玉琭话不算客气,语气还算温和,李佳氏竟也没觉得德妃娘娘在点她说了不该说的,只当是关切着,还欢欢喜喜同宋格格应下。 再想说些什么,玉琭也不耐听了,这便打发人回去,李佳氏回去的路上这才后知后觉,德妃娘娘当真是心情不快了。 可东宫子嗣出了事娘娘心烦什么? 太子又不是德妃娘娘的孩子,娘娘这不是瞎操心吗? 李佳氏这话没说,她虽耿直惯了,但也不是傻到谁都敢议论的地步,想不明白的事只先藏着,她见跟前的丫头们还算机灵,回头倒是可叫人打听打听去,解了她的疑惑。 李佳氏身边的丫头们可比主子要聪明得多,李佳氏才回去,下头人便神神秘秘同李佳氏耳语。 “小主,可不得了,太子妃的孩子没了!” 李佳氏顿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不是说要生了吗?好不容易足了月怎么说没就没了。” 下头人又答:“谁说不是呢,听说前两日太医还请着平安脉呢,说是母子均安,可谁到今儿天不亮发动起来,却血流不止了。” “下头接生嬷嬷们瞧着不对,紧忙叫太医进去瞧了,这时候太子妃肚里的孩子已然没了气了,太子妃费了半条命,生了个死胎,还是个小阿哥呢,听说那孩子浑身黑紫黑紫的,也不知是憋气了还是有什么病,太子妃只看一眼就昏了过去。” “太子爷也震怒呢,这可是万岁爷的皇长孙,说没就没了谁受得住,太子爷非说有人害皇长孙,险将娘娘们和下头一众阿哥福晋侧福晋、格格们都扣下问话,当真是厉害得很,连万岁爷的颜面也不想顾了。” “得亏是太后娘娘也在,这才没叫太子闹腾起来,不然这事儿传到万岁爷耳中,且不知又要怎么闹呢,要奴才说,全赖这太子妃没福,她身子原就不好,怀胎十个月恨不得都是躺过去的,孩子不成能怨得了谁?”&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804章 各有烦恼 第804章 各有烦恼 李佳氏也没那同情心泛滥去,只当乐子听似的还抓了把瓜子:“怪不得娘娘回来没什么好脸色,原是在这儿吃了亏。”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到底是太子,别看咱们娘娘管着后宫,几乎比肩皇后了,然万岁爷不在宫中娘娘到底底气不足,什么时候咱们阿哥爷也能如此说一不二,能叫咱们也跟着风光风光!” 嚯!若是阿哥爷也能如此了,阿哥爷哪儿还会是阿哥爷呢! 小丫头腹诽着,暗道李佳氏痴心妄想,然她还指着这位拎不清的主子吃饭呢,面上便只是赔笑。 “咱们阿哥爷乃人中龙凤,又将您放在心尖尖上,以后得了好岂能忘了您,必然抬举着呢!” 李佳氏得意一笑,心中受用至极,面上非要装出几分谦虚来。 “哎呦,谁又能保证阿哥爷的心一直在我这儿呢,再来几个我这般的伺候阿哥爷,阿哥爷哪儿还想得起我?我只是个小小的侍妾,说话还没隔壁的宋格格管用呢,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指摘我的不是,待明年福晋进了门,我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这些话本是谦虚来着,李佳氏说着说着还真伤心开了,当真是自寻烦恼。 可先前她确被阿哥爷的疼爱蒙蔽了,花无百日红,她一来就过得痛快顺遂,一颗心也交付了出去,可受不得以后没有阿哥爷陪伴疼爱的日子。 小丫头见她难受了,心中又嘀咕了,这位的性子一会儿晴一会儿雨,也不知阿哥爷是怎么受得住的。 “小主您可是多余担心了,奴才听人说福晋是个淡如水的性子,阿哥爷吃惯了您这样的山珍,岂能看上福晋那样的清粥小菜,她年纪也小些,娘家也没甚可依靠的,哪能一来就得罪了您,得罪您可是得罪阿哥爷。” “娘娘吃口茶吧,眼下咱们再着急也没用,东宫那头的事儿到底不好插手,太后娘娘盯着呢,料想出不得什么大事。” 玉琭烦得透顶,一面想着太子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杀几个人见见血直接叫万岁爷厌恶了还来得方便了。 乐子听完了,李佳氏心情不错,直从阿哥爷给她留下的钱匣子抓了一小把银瓜子给了跟前的小丫头。 “要奴才说,她要真是个聪明的就该抬举着您,到时候您再哄哄阿哥爷,往上提一提位份不是难事,介是若能有一儿半女傍身,您这后半辈子哪儿消得再愁?” 她虽乐得见太子猖狂,将所有人都得罪了遍,可这时机属实不对。 奈何太子不是个配合的,太子妃石氏怀孕的时候也没见得他多期盼这个孩子,而今孩子没了倒开始怨天怨地了,总觉得有人害了孩子似的,今儿有太后娘娘压着是没闹起来,可这事儿不会就这么简单过去,太子少不得发作发做。 届时再将消息传给万岁爷去,太子的两个孩子好歹保住了一个,说起来也不叫人太过遗憾,再着稍拖一拖,料想消息到的时候战事正吃紧,万岁爷也就没心思多想了。 一面又怕太子闹大了,影响了康熙爷和大军的心态。打仗岂能是闹着玩的,刀枪无眼,皮肉上就多了几道口子,六阿哥胳膊上的伤才好,若因为太子的事儿惹得玉琭最在乎的爷仨受了伤,就是再报复也晚了。 “爷们儿到底粗心,只给我留了银子哪里够用,些个好东西可是凭银子买不来的,听说爷小库房里有不少好东西,赶明儿回来了能紧着咱们挑就好了。” 花月奉了茶过来,玉琭也没心思吃茶,吹了吹上头的浮沫又搁下了心头总隐隐不宁。 “什么一儿半女,还早呢,眼下伺候阿哥爷罢还得用药,估摸着福晋进了门才能停了药去,且得等呢。” 康熙爷才大军开拔皇太孙就胎死腹中了,这事儿怎么说怎么一股子不吉利的味儿,太后娘娘也同她想到一处去了,皇太孙要紧,可死的哪有活人要紧,为了万岁爷,为了士气,这事儿都得再瞒一瞒。 “太后娘娘心疼太子还来不及呢,太子想闹腾,老太太嘴上说着不许,末了还不是由着他去,万岁爷会不会知道这事儿咱们也已然管不得了,我总觉太子恐会趁机发作,处置宫里头一批人换上自己的去。” “行了,说那么久我都听累了,一大早去请安尽吃了一肚子茶,今早从膳房拿来的小菜我不爱吃,你去要来盅炖梨,叫人添上一撮碎燕窝,听说吃这个美容养颜,娘娘都是拿这漱口的,我虽奢侈不得,想来也能尝上几口。” 太子妃肚子里虽是没了一个,可侧福晋李佳氏还怀着个宝贝呢,这位更得太子宠爱,怀相也好,眼看着再有一个月也该发动了,也不管她肚里是个阿哥还是个小格格了,只要是个康健的孩子就足安慰人心了。 下头的奴才们只要得了银子,只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一碗边角料也成了好东西夸上了天,末了夸过头了,又从李佳氏手里抠出两个子儿来。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李佳氏这儿是安稳了,可永和宫里玉琭还愁眉不展着。 这话李佳氏听得舒坦,心头那点子烦闷难受顷刻间就消解了,一想到以后连福晋也可能看她脸色,她心中还颇有些飘飘然。 “内务府总管自叫太子奶娘的丈夫凌普担着,你看咱们叫内务府做些什么难的,每每各宫差着用度,就差叫各宫的主子亲自过去求了,不打点孝敬着日子都没法过,就这还不够,还叫人总盯着咱们的动作,若非石氏身子不争气,只怕太子早请示万岁爷,叫我将统黎六宫之权交出去了!” 玉琭越想越气,一掌拍在案上,震得案上的茶水都撒出来了些:“谁稀得天天累死累活,我看太子别处置政务了,只好好盯着后宫就是了!” 玉琭操劳几年了,若石氏能帮上忙,她巴不得将事儿都交代给太子妃去,好落得清净,可太子的态度属实恶心人,说到底还是她这德妃的份量不够,人家太子瞧不上呢。 他皇阿玛叫他留守宫中,他便觉得了不得了,拿着鸡毛当令箭,什么都想握在自己手中!&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805章 狗咬狗去 “娘娘消消气,太子妃的孩子保不住可不就是应了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老话,且叫他将人都得罪个遍去,都说风水轮流转,奴才就不信他能这么一直嚣张下去,就是万岁爷这样说一不二的办事也讲究个周全,更何况他还不是万岁爷呢。” 花月话音刚落,一旁的魏启便接了腔:“娘娘,花月说得正是这个理儿,依着奴才说,咱也不必再着风口浪尖上同太子争什么,他想要更多的权咱们就给他去,慢慢养大他的胃口,待万岁爷回来了,做主的还不是万岁爷,末了他落得一场空,心中定然不如意,一旦他起了想同万岁爷夺权的心思,那便离他倒霉也就不远了。” “待这事儿过了,太子妃的身子也恢复了些,您啊不如就将石氏给提拔起来,是用了装病的法子也好还是旁的也罢,这摊子事儿您不管了,些个人想要权也得有本事管,大的小的都贪心想一手抓,末了什么也抓不着。” “宫里盯着咱们的太多了,谁都觉得咱们是绣花枕头,无非是得了万岁爷的青眼这才得了好处,且不说太子,就是惠嫔荣嫔也不老实着,这二年八阿哥长大了,僖贵妃眼看着也起了心思。” “一个个都觉得没了咱们她们就能得了便宜,只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您一退,只管叫她们斗去,石氏就是掌权也休想轻易过了这几个人的关,可叫她们狗咬狗一嘴毛去,末了甭管谁得了好,只要万岁爷一回来,还不是得乖乖让出来给您?” 玉琭可不是什么恋权的,无非是为了康熙爷这才整日不辞辛苦着,听魏启这么一说她也冷了心,干脆撒手叫人折腾去,总归万岁爷不在,后宫怎么乌烟瘴气都成! “得!就这么着吧,不过咱们即便是退也不能叫下头人吃了亏,下头有几个管事我是用了多年了,没得上头斗法叫她们这些忠心的跟着吃亏,你下去点着些,叫她们机灵着点儿,莫叫人为了我同谁顶着干。” “您放心,奴才这便办去。”魏启忙应下了,紧接着就忍不住感叹:“到底是有娘娘您这样体恤人的主子,奴才们才心齐能办好事儿,且换做旁人,上头的主子争权夺势,下头的奴才们也只顾着仗势倾轧,能办好事儿可就怪了。” 玉琭笑着无奈摇头,什么体恤不体恤的,她也不过是念着奴才们也都是人罢了。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总觉心口闷闷地不大舒坦,想睡一会子,若昭宁和温宪一会儿回来问着你们可莫说我身子不爽利,且叫她们代我去看看大阿哥家的爱兰珠,那孩子今儿一早跟着伊尔根觉罗氏去了太子妃那儿,谁成想叫她瞧见那命薄的阿哥了,恐叫爱兰珠吓得不轻。” 等额娘忙完,昭宁给额娘夹了块儿肉茸饼到碟中,那殷勤的小模样一看就是有事儿要商量,不等玉琭开口,温宪也有样学样,又夹了块儿甜的,玉琭不由失笑,也不抬眼看女儿们讨好的笑容,直道。 “不必惊动太医了,我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昨儿同万岁爷说话说了半宿,一大早起来又动了气罢了,歇歇就是了,若真不舒坦,我自会叫你唤乔太医去。” 花月和莺时闻言,好歹是没再坚持,可心头忧虑不减,二人一左一右扶着玉琭去里间躺着,这紧张的样子还叫玉琭好笑一阵儿。 小睡了半日,玉琭仍觉身子略有些不爽,不过她也早不年轻了,熬夜得几天缓不过来也是寻常,玉琭没甚在意,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忙起来也就顾不上小病小痛的了。 玉琭不叫花月兴师动众,这节骨眼子上叫太医不合适,就是真有病也像是同太子打擂台的。 只要没闹到她跟前儿来,玉琭是全然不管的,她只叫花月给石氏送些补身子的药材,做些面子工夫就是了,吩咐事儿的时候席间还坐着昭宁和温宪,玉琭也不避着两个孩子,且叫她们听着学着去。 翌日再用膳的时候,玉琭听下头人说,太子压不下怨气,到底是发作了一通,叫人打死了石氏跟前儿的一个一等大宫女和几个小二等的奴才,下头格格侍妾们也不少遭殃,可说除了侧福晋李佳氏,太子后院就没几处安稳的。 “今儿可都晓得孝顺了,说罢,又有什么事儿要求额娘的。” 俩小姑娘脸皮一热,倒也都有些不好意思,昭宁也干脆直说了:“额娘,今日我同妹妹能不能不去读书了?倒不是想偷懒来着,昨儿去我们去见了爱兰珠,她吓病了,高烧惊厥呕吐不止。” 花月几个一听娘娘说自己身子不妥可紧张开了:“且不知您胸口闷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奴才这便叫太医来给您诊脉,您身子不适怎还顾得上关心旁的,爱兰珠受惊全赖伊尔根觉罗氏没看好她,您就别惦记着下头的孩子们了。” “四格格还小,皇嫂得看着她,不能总陪着爱兰珠,我们姐妹俩平日里同爱兰珠关系最好,依着辈分又是做姑母的,哪能看着爱兰珠自个儿可怜巴巴的忍受病痛,过去了就是不说话,只陪伴也算是安慰了。” 玉琭倒没想到爱兰珠吓得这么厉害,忙看向了魏启去:“怎没听下头的报上来,可叫太医过去瞧了,小孩儿发烧惊厥可不是小事儿。” 宫中难得又魏启也不知的事儿,他听公主们这么一说也纳罕呢:“奴才失职,还真不知大格格病得这样厉害,只听说昨儿下午大福晋那儿叫了太医,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来,奴才便没在意,只当是请平安脉罢了。” 见魏启跪下了,昭宁倒是会心疼额娘跟前儿的奴才,连替魏启开脱几句:“额娘有所不知,这事儿也怪不得魏公公没告诉您,二皇嫂的事儿闹得不小,太医全被太子二哥叫去了,太医哪儿还有闲的供大皇嫂差遣。”&lt;/div css=tentadv&gt;, 第806章 事态紧急 “也就是里头的汪太医是给格格们诊脉惯了的,得了大皇嫂的信儿悄悄过去瞧了瞧,开了方子,怕被太子知道的便没声张,若非我和温宪也在也是不知情况的,也就是为这个,我同温宪这才放心不下,若爱兰珠真再有不妥,我同妹妹亲自寻了太子二哥去,总不能还不给个颜面。” 昭宁心中对太子是有不满的,可她已不像小时候那般骄纵了,也知道有些事儿不是发了脾气就能成的,便是不满也不明着不敬兄长叫额娘替她收拾了烂摊子。 玉琭一听这个心情立刻不美了,她不是替爱兰珠不平,而是替昭宁不爽利呢。 自个儿的孩子什么性子她自个儿清楚,昭宁什么时候这么隐忍过,不过是要个太医,还得叫太子给她一个颜面,这话说得可太憋屈了,她为了大局忍一忍没什么,可换成了昭宁和温宪,玉琭哪儿还忍的了。 “她石氏多长了几个脑袋不成,太子还得叫全太医院的太医都过去候着,敢情他太子的孩子是个宝,大阿哥的孩子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们想陪着爱兰珠只管陪着去,多陪几天也无妨,一会儿咱们用完早膳,额娘跟着你们一道看看爱兰珠去,大阿哥最放不下的就是伊尔根觉罗氏和孩子们,他这才伴驾刚走,爱兰珠病了竟连太医也看不了了,可叫人怎么想?” 昭宁知道额娘这是替她发了不平,即刻拉了拉额娘的衣袖子卖乖去了:“额娘莫气,料想二哥怎样不会看着大哥的孩子出了事儿去,昨儿二皇嫂占着太医乃事出有因,今儿总不至于了。” 昭宁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子火烧浇油的味儿,可见心里是不满太子极了,巴不得叫额娘寻了太子的错处去,只是玉琭哪儿能指责了太子,然虽不能当面指责,给太子添些不痛快倒是能的,就用昭宁的话便能给太子扣上一不浅的罪名去。 待用罢早膳,玉琭带着昭宁和温宪这便去了大阿哥的院子。 才走到半路,正遇见伊尔根觉罗氏跟前儿的一等宫女急急奔来,一见着德妃娘娘便跪了下去:“娘娘,求您救救大格格吧,大格格高烧抽搐不止,喉间还呛着口羹,眼看着都快要没气了!” “大格格也是个听话的,就是难受也硬逼着自个儿吃些粥饭去,谁道正吃着大格格百年抽搐起来,一口饭还未咽下去直接卡到嗓子眼儿了,没一会儿口唇就隐隐发紫,大张着嘴怎也不见气喘进去。” 吩咐罢,玉琭一行眼看着也就到了地方,院子里果然是乱了讨了,屋门大敞着,里头哭闹声一片,玉琭忙进去一瞧,吓得她一跳,也不知伊尔根觉罗氏听了谁的法子,这会子正叫人按着爱兰珠灌水呢。 两下。 那宫女还算镇定,见德妃娘娘没不管,她也跟着冷静了几分,便跟上边会话:“就一盏茶前,我们福晋好不容易哄好的四格格这才有空去瞧了大格格。” “我们福晋都快急疯了,这会子正给大格格抠嗓子拍背呢,派去叫太医的奴才也已然去了,可爱兰珠只怕等不到太医来。” “爱兰珠!”昭宁同爱兰珠年纪相仿,平日里关系最好,见爱兰珠几乎死了的样子她哪儿受的住,飞扑上去,凄凄惨惨喊了一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玉琭紧忙派魏启和小郑子出去,一个去东宫再请太医,一个去寻了太后娘娘,万一真出了点儿什么事儿,务必得有老太太坐镇,免得太子那狠心无情的一不做二不休,再借着爱兰珠的死倒打一耙。 “大格格烧一夜未退,小脸苍白人都蔫了,我们福晋心下难受,一早叫人请了太医又不成,只得喂大格格用了药,再哄着大格格好歹用一口吃食垫垫胃。” 当真是糊涂蛋一个,气管堵住了关食道什么事儿,就是将爱兰珠给撑死那卡在气道里的东西也出不来! 玉琭一听这个,顿大惊失色,连忙将那奴才扯了起来,边往大阿哥院子里奔边问:“这般要命的时候你寻本宫来有什么用?可叫太医了?格格又是什么时候呛着的?” 小孩儿呛咳噎着可不是小事儿,且不说远的,当初荣嫔的长生阿哥不就是被一个小小的奶丸子噎死的,莫说一刻钟,就是半刻钟孩子也等不及。 &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这会子玉琭可顾不上太子是不是个拎不清的了,爱兰珠何其无辜,就是拼着错失斗倒太子的大好时机,也得救爱兰珠的命才是啊。 一下。 说到这儿,那宫女便忍不住落下一串子泪去,这都什么事儿啊,格格且都托生成阿哥爷的女儿了,怎病了连太医也看不得,若是早起那会子太子便肯匀出一个太医给大格格,怎也不会有这事儿了。 爱兰珠早无知无觉了,哪儿还消得人摁住,她纤细苍白的手耷拉在床沿儿上,手心子都失了血色似的蜡蜡黄,眼看着是不行了。 “你们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还不放手!” 玉琭也顾不上训斥下头人愚钝和伊尔根觉罗氏的糊涂,三两步迈上前,忙将爱兰珠抱了起来,双手握拳抵住爱兰珠脐上二寸,手臂用力收紧。 玉琭一声怒斥下去,下头人这才回了神儿似的住了手,伊尔根觉罗氏跪在地上摇摇欲坠,早哭得快撅过去了。 三下。 只见爱兰珠“呃”的一声咳出一口碎饭来,紧接着灌下去的水从爱兰珠的口鼻中喷涌而出,伴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爱兰珠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来。 屋里的奴才们庆幸蒙上心头,身子一软全瘫了下来,伊尔根觉罗氏几乎是爬着攀上了玉琭的膝头,含着泪看着爱兰珠剧烈的咳嗽、奋力的喘息,她哭似的笑了一声便晕了过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里又乱了起来,下头的奴才们没头苍蝇似的,好在玉琭跟前儿的人都是见过风浪的,又她们帮衬着倒也将着一大一小二位主子都照顾妥帖了。&amp;lt;/div css=tentadv&amp;gt;, 第807章 死得震撼 不过爱兰珠虽是解了急,小姑娘的情况仍很相当不好,玉琭正要叫人再去催一催太医,谁道门口候着的奴才们先出了声儿。 “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玉琭闻言,小心翼翼扶着爱兰珠躺平,拉着昭宁和温宪给太后娘娘见了礼:“臣妾给娘娘请安,劳娘娘大老远来这一趟,臣妾和大阿哥福晋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惊动了您。” 收拾得匆忙,玉琭只来得及叫人将这一晕一病的母子俩给抬到了榻上,可屋里的狼藉和爱兰珠身上的污秽还未来得及清理,太后娘娘来时是听人说爱兰珠病得厉害,谁成想是这个厉害法儿,都不必问玉琭二人的情况,便已然看出紧急和严重来了。 “太医呢!太医何在?” 太后娘娘四下张望着,怎也不见太医前来,再问玉琭和屋里的奴才们,见人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后娘娘的心当即坠到了谷底,一时间她竟不敢再问了。 谁道昭宁耿直,也知这时候不告状难不成害当着太子二哥的面告状不成,小姑娘当即起身拽着太后娘娘的手潸然泪道。 “额娘和皇嫂倒是想求太医来啊,可爱兰珠都快死了,还不见二哥拨来个太医来,若非额娘施了法子叫爱兰珠咳出噎在嗓子眼里的物什,您过来也不必再问太医的事儿了,只能吩咐人给爱兰珠准备后事了!” 猛然被戳中猜测,太后娘娘还着急开了,拉了昭宁一把:“你这孩子怎的敢这样胡说!爱兰珠不是还好好的!” 娘娘这话着实没心,在场的别说伺候爱兰珠的奴才们了,就是玉琭也听得心寒。 敢情再太后娘娘这儿,爱兰珠烧得神志不清算不得什么,险被一口饭噎死也算不得什么,只要还喘着气儿就算是好好的了,什么人都没太子福晋死的那个小阿哥要紧! 活人还比不得死人,当真是笑话! 太后娘娘话音一落,屋里气氛顿为之一变,尤其是几个贴身伺候伊尔根觉罗氏和爱兰珠的,更是对太后娘娘怒目而视,怨怼极深。 其中有个圆脸的宫女性子烈些,为了给主子争口气来连主仆尊卑都不要了,甚至连命也不要了,径直站起身来朝太后娘娘斥道。 “娘娘睁开眼睛看看我们小主子吧!您偏心也得有个度!太子妃要紧,太子失去的小阿哥也要紧,唯独我们大阿哥的大格格是大风刮来的,连草芥也不如了!且不知当着大阿哥的面儿您可能说出这样冷血的话来!” “无非就是看着我们主子面糊性子好欺负,什么都敢糊弄着,寻常也就罢了,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岂可糊弄!您和太子爷若想叫我们主子们去死倒不如痛痛快快直说,一根白绫来得干脆!” “我们小主子要死了,我们福晋也活不成!奴才也不要命了,干脆先死一步给主子探探路去,免得再遇见什么小人,再施了见不得光的手段磋磨人!” 这圆脸的宫女性子烈,痛痛快快说罢竟一头就朝跟前的桌角撞去,且听“咚”得一声巨响,血花四溅,惊叫四起。 这奴才的死,属实震撼人心。 玉琭瞪大了眼睛,连忙搂着昭宁和温宪将孩子们的小脸捂在怀中,太后娘娘身子晃了几晃,也些站立不住。 屋内惊叫平息,可众人神魂震荡不止,此时太子正带太医不紧不慢前来,立在门前对着屋里的一片狼藉他甚至连眉毛也未抬一抬,只是略嫌弃的问。 “听下头人说大皇嫂这儿如何十万火急,莫说叫爷来只是为了个一奴才看伤?大皇嫂好大的架子,一个区区奴才还能比得上太子妃要紧不成?” 话音刚落,太子只觉脸颊一痛,他竟挨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得太子愣了一瞬,火辣辣的感觉传来,他眼中才噌得冒上来怒气,脖子都气得青筋暴起,才刚冒出“狗东西”三个字儿,他顿噤了声,压着火气规规矩矩给太后娘娘问了安去。 一进来只瞧见满屋乱哄哄的了,竟没注意皇阿玛就在身侧,他那嚣张的样子怎能叫皇玛玛瞧见,就这巴掌就是挨得憋屈丢人也得受着。 “孙儿给皇玛玛请安,孙儿不知皇玛玛在此,既是皇玛玛也知情,那叫太医给下头奴才们看诊也不是不成的,是孙儿武断了。” 瞧太子这委屈的,避重就轻说什么奴才不奴才,他就半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吗? 料想是不知道吧,人家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整日听着下头人喊他千岁,做什么都有人捧着,尤其是康熙爷近两次出征,两次都使太子亲政理事,太子怕是更看不清自个儿了。 太后娘娘忍住再打太子一掌的冲动怒叱道:“知情?哀家不来还不知你做的好事!还敢张口闭口说你大皇嫂好大的阵势,哀家看你的太子妃才是好大的阵势!” “她没了孩子是叫人心疼,可在你眼里她是金造的银铸的不成,坐个小月子还得叫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伺候着,爱兰珠病得险些死也不见分出个太医,你皇阿玛叫你留下照顾宫中,你便是这样照顾的!” 太子膝头一软当即朝太后娘娘跪了下来,他还唱冤:“皇玛玛,您说的孙儿一概不知啊,我那侄女儿爱兰珠怎么了?若是知道是爱兰珠身子不妥,孙儿早亲自带着太医前来了,又怎会这会子才到。” “孙儿这两日身心俱疲,除了安抚太子妃还得处置政务,属实分身乏力,定然是下头人鬼迷心窍瞒着孙儿呢,还自以为是体恤主子,您罚孙儿吧,可罚孙儿之前还请您允太医快快看看爱兰珠去,什么都没孩子的身子要紧啊,孙儿失去了第一个孩子,最是能感到切肤之痛了。” 太子说得比唱都好听,什么身心俱疲、切肤之痛,昨儿知道石氏诞下一个死婴之后,太子是震怒了回,下午处死了一批奴就算是泄了愤了,也不见他再陪着石氏去,反而一整日都待在李佳氏的房中。, 第808章 险些小产 太子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只觉后宫娘娘都要害了他的孩子,可最大的嫌疑难道不是侧福晋李佳氏吗? 太子甚至连彻查的样子都不愿意做,反而呵护着李佳氏去了,他连自己的太子妃都不关心,更何况爱兰珠。 当真是虚伪至极。 昭宁瞥了太子一眼,头一回觉得太子如此讨厌,顿也觉出不公来了,太子只是托生到了元后的腹中,就能生来做了储君,即便他无德至此,那其他哥哥们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 好戏不算完,太子正卖惨呢,伊尔根觉罗氏不知何时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就朝太子扑跪了去,拽着太子张口便是哭求。 “还请太子爷放下对我们爷的成见,叫太医救救我的孩子吧!爱兰珠已然病了一天一夜了,再烧下去恐命就保住了,太子妃那儿若是缺人,妾身甘愿亲自伺候去,只求太子心疼心疼我的孩子啊!” 成见?什么成见,太子刚刚说得好听,险将太后娘娘给哄骗了去,伊尔根觉罗氏一句话顿叫人清醒了过来。 谁会想到一贯端庄的伊尔根觉罗氏会有这么拽着他跪求的一天,太子没觉得心情舒爽,反而躁郁难耐,只觉得伊尔根觉罗氏哪儿是在求他,这话不过是阴阳怪气罢了。 “大皇嫂此举成何体统!” 太子顾不上同伊尔根觉罗氏争辩什么,若叫人再瞧见伊尔根觉罗氏的纠缠,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伊尔根觉罗氏的脸面体面算什么,哪儿能同他比! 含着厌烦的怒斥声乍起,太子一甩胳膊便将伊尔根觉罗氏推倒在地。 伊尔根觉罗氏朝一侧歪了过去,扑到地上的一瞬间痛呼的却是两道声音。 玉琭怕伊尔根觉罗氏身子承不住,也觉太后娘娘再此,还不至于叫伊尔根觉罗氏这样卑微,她上前两步正要将伊尔根觉罗氏扶起,谁道太子猛然发作还连累了玉琭去。 寻常若是摔倒算得了什么,冬日里玉琭陪着女儿们再雪地里追逐打闹,摔倒可是常事,可这会子玉琭一个屁股墩儿下去,顿觉身上不妙起来。 昨儿难受的劲儿不仅没压下去,这会子反而汹汹扑了回来,那一瞬间,玉琭只觉自己眼前都是昏昏暗暗的一片,紧接着小腹坠坠的发痛。 玉琭听到太后娘娘的惊呼怒斥声,昭宁和温宪哭着关切的声儿,还有周围奴才们的,只是疼痛叫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连反应都变得迟钝。 她可能是昏过去了一会儿,再反应来已经躺在了一旁的软榻上了,怕是昏过去的时候不短,连休值的乔太医都赶到了。 玉琭耳中仍然因疼痛嗡鸣,听不清周围的人都说了什么,她只瞧见乔太医的嘴一张一合,紧接着太后娘娘后退了半步,面上惊吓之色更甚,太子也无先前的嚣张和满不在乎,面上泛着些惊惶无措。 不知太后娘娘对太子说了什么,这次料想是没再有包庇的意思了,太后有给了太子一耳光,响亮得玉琭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很快乔太医为她施了针,玉琭昏昏沉沉又没了意识。 待玉琭再醒来已然是夜半了,玉琭躺在榻上未动,缓了会子才发觉自己已经回了永和宫,寝殿里点了一盏豆大的灯,昭宁和温宪守在她的床畔,温宪坐在一个小杌子上,趴伏在床边睡着了,昭宁倒是精神,趴在矮桌上正奋笔疾书,时不时的还用手背抹一抹通红的眼睛。 除了两个孩子屋里便没有其他人了,当是昭宁叫人都出去候着了。 玉琭抬手轻轻抚了抚温宪的脑袋,温宪没有醒来,昭宁却立刻注意到了额娘的动静,她撂下了笔,立刻奉了茶过来,想来也不愿吵醒妹妹,声音压得低低的。 “额娘您醒来,可还感觉身子不适?您昏睡了五个多时辰了,除了药旁的也喂不进去,您些吃些蜜茶润润嗓子,花月姐姐就在外头守着红泥小炉呢,煨着您爱用的羹,儿臣这就叫人进来伺候您进膳。” 玉琭微微摇了摇头,她身子仍旧沉重虚弱,小腹的疼痛稍减轻了些,还算能忍受。 “不必了,叫人进来抱走温宪吧,只你陪着额娘就是了。” 昭宁忙不迭的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盏叫温宪的奶娘进来时,她扭头就看见额娘撑着手臂要自己起身,小姑娘话还没吩咐完又忙跑去扶额娘,怕额娘靠得不舒服,抱枕迎枕一股脑的携来给额娘垫着。 她平日被额娘娇惯着,哪儿伺候过人,只是这点儿小事儿就叫她不知该怎么忙才好了,尽觉自己无用,扶着额娘靠好时又落了一串子泪去。 她不算小孩儿了,四哥六哥临走时叫她照顾好额娘,可她尽叫额娘照顾了,若非她早上同额娘说了爱兰珠的事儿,硬想着叫额娘为爱兰珠做主,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 温宪被奶娘抱走,玉琭忙拍着她床沿儿叫昭宁躺到她怀里来:“怎么了宝儿,哭什么呢,是不是额娘病倒吓着你了?” 昭宁摇了摇头:“是儿臣没用,将您牵连到这破事儿里了,要不然您也不会险伤了身子,乔太医说,您腹中的孩子差点儿就保不住了。” “什么?!腹中的孩子?” 玉琭拔高了音调,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竟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孩子,还险失去了这个孩子。 昭宁一听也诧异了,她还当额娘知道自己身子的情况的:“额娘也不知吗?乔太医说您都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 玉琭笑着摇了摇头,回想片刻,当是康熙爷年前归京那阵子,他们整日甜蜜形影不离的结果,都是四个孩子的额娘了,竟还有这样疏忽的时候,玉琭略有些不好意思。 “年前年后正忙,额娘整日不是陪着你们便是陪着你阿玛,还真没注意了这个。”想起上午的混乱,玉琭一阵后怕,然好在是虚惊一场。 玉琭没太多心思去愤怒惶恐,眼前还有个宝儿泪汪汪看着她呢,玉琭抚了抚昭宁的小脸儿,细细安抚着,也朝昭宁打听她昏过去之后都发生了什么。, 第809章 昭宁不平 第809章 昭宁不平 “好孩子,不必因为额娘伤心难过,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了什么,咱们尽人事听天命,额娘不曾后悔随你一道去帮衬着你皇嫂她们,若额娘没有与你们一同前往,额娘才要后悔呢。” “这一瞧我肚里这个同你们兄弟姊妹几个一样有都是极后福气的,额娘已然没事儿了,就是不知爱兰珠她们可有事儿,你皇阿玛在外领兵打仗,我是半点儿不想叫他操心咱们着后头的事儿的。” 昭宁忍不住又搂了搂额娘,思及上午发生的一幕幕还心有余悸:“皇阿玛怕是想不操心都难了,您不知太子二哥闯下的祸有多大,光是苛待爱兰珠险害人性命就够他喝一壶了,更别说他这一推,险叫宫里又失去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玉琭起初没想明白,可一转念便相通了,不可置信的问:“怎么,难不成除了我,你大皇嫂也怀了身孕?” 昭宁点头,也说不上是恼太子的莽撞还是怀着携幸灾乐祸:“可不是,大皇嫂的肚子都没歇过四格格还未半岁呢,大皇嫂就又有了,只是大皇嫂身子弱些,眼下太医也说准这一胎能不能保住,只说是尽力而为。” “这回太子当真是要倒霉了,上午出的事儿,下午不知从谁那儿开始传,说是太子失去了石氏的阿哥,心中不平,要拉着下头的小阿哥们都陪葬才好呢。” “也有邪乎些的说法,说太子失去了长子,是因为他本人无德这才损了孩子的福分,小小的孩子何其无辜,莫名胎死腹中怨气正盛,这是附了太子的身过来复仇了。” 此无稽之谈玉琭听得好笑,不必想便知这里头多半有惠嫔和荣嫔的手笔,为了再损一损太子的名声,连鬼鬼神神的话都敢传了,康熙爷最厌恶这个,也最不信这个,若是康熙爷在宫中,这谣言怎么着也传不出去。 不过康熙爷不在宫中,自是由着下头人说去。 玉琭忍不住笑,低头垂眉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你倒是个黑大胆的,听这些就不害怕吗?” 昭宁满不在意地撇撇嘴:“怕什么,宫里不明不白失去性命的人还少吗,若是真能作恶,太子二哥早被鬼给吃了,哪儿还消得咱们费劲儿,不过是有些人想将事儿闹大罢了,又不好直说太子的不是,只能借些不着边际的来说。” 昭宁还不大懂里头的弯弯绕绕,不过额娘叫她继续写她便继续写了。 昭宁相当不平,然也冤枉她皇玛玛了,太后娘娘倒是想处置了太子,只是太后娘娘并非万岁爷的生母,从前有太皇太后娘娘在时,万岁爷同太皇太后娘娘祖孙情深,没得太后娘娘说话的份儿。 太皇太后娘娘不在了,万岁爷这才算是同太后亲近了些,太后娘娘说话也因此有了些分量,可要说能直接处置太子,她老人家还没着能耐,当众打了两巴掌已然算是太后娘娘极不顾康熙爷的感受了。 “当然,除了皇玛玛和东宫那帮子人,恐怕就没有不想闹大的,儿臣正忙着给皇阿玛和大哥写信,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即便你不去信,额娘我也是要写信去的,你大皇嫂恐也不会再一味的隐忍了。” “都一天了,儿臣也不见皇玛玛派人送信儿给皇阿玛,不过是给了二哥两巴掌,皇玛玛便觉得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可两巴掌算得了什么,您险失去了孩子,儿臣险失去了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呢。” 她同伊尔根觉罗氏双双动了胎气,爱兰珠又险些没了命,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儿,即便康熙爷昏了头包庇太子,大阿哥也决不会轻易放过太子。 只要腹中的孩子安稳,玉琭倒说不上恼不恼的,一来这也算是意外,二来这事儿可做了大文章,昨儿她还想着暂且让上一让,叫太子得意去,今儿的情况就全然不同了。 待这次凯旋,噶尔丹总该解决了,大阿哥必然要得了爵位,在朝中的影响也随之加大,之后且叫大阿哥和太子明争暗斗去,四阿哥自可缓缓发展自身,徐徐图之。 昭宁没急着点头,见额娘不拦着她还含着几分纳罕,先前皇阿玛不在,宫中凡有事儿额娘都叫人瞒着皇阿玛,生怕叫皇阿玛分了心,而今怎么不劝了? 昭宁怎么想的便怎么问了,玉琭哼笑一声儿:“你额娘我还能是个落了牙往肚里咽的人?从前有事儿都不过是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今是太子作恶,一来我约束不得太子,二来我又是苦主,自然得寻你皇阿玛做主了。” 玉琭叫昭宁将未写完的信拿给她看,小姑娘的字儿是她皇阿玛手把手教出来的,毫无娟秀内敛,一撇一捺都舒展大气,连告状也告得畅快淋漓了。 又细细看了一遍,叫小孩儿改了个错字儿,玉琭笑了笑,只管叫昭宁写去:“行了,快些写吧,时辰太晚了,若是再熬一两时辰天都要亮了。小孩儿熬夜可能长个儿了。” 再想叫太子禁足或是受罚就不成了,康熙爷临走前叫太子代为理政,若禁足岂不同康熙爷的命令相悖,下头人听谁的自然不必多想。 更难得的是昭宁并未在信上直言太子的不是,从太子妃石氏诞下死胎讲起,每个人的反应,之后又如何发展都写得清清楚楚,就是夹带了些个人情绪也叫人看不出甚私心来。 永和宫彻夜通明,也不仅是永和宫,太后娘娘那儿,惠嫔那儿,伊尔根觉罗氏那儿,甚至是东宫,大半夜劈里啪啦又摔碗又砸碟的,也没个安稳的时候。 翌日太子照旧上朝,只这回不再是太子的一言堂了,几位谏官听说了昨儿太子失态险引得德妃娘娘和大阿哥福晋落了胎,少不得抱团儿指摘太子的不是。 太子忍气吞声,面上倒是一派愧疚,言语上将这事儿往意外上引,然一下朝,他便召集跟前的心腹,想法子给人使绊子去,论记仇,谁也不能同太子争的。, 第810章 太子报复 第810章 太子报复 为太子效力的鹰犬动作也极快,当日组织了人手报复,俱蹲守在诸位大人下值回家的路上。 统共四位大人在朝上说了太子的不是,其中一位大人回家路上被装满碎石的失控马车撞上,当场“意外”身亡。 还有一位大人常在街口那家子饼子铺给小孙子买热乎乎的糖饼子,今日也不例外,谁道一张糖饼子还未吃完,小孙子当场腹部绞痛不止,不等请了郎中过来,小小的孩子就一命呜呼了。 老大人同夫人是个亲缘浅的,女儿生孩子时没过了那道坎儿,不到二十岁便香消玉殒了,儿子儿媳也是弱冠的年纪在任上病逝的,只给他们老两口留下了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若非还有着小孙子陪伴,老两口的日子也过不下去,谁道好好的孩子养到了七岁,说没就这么没了,老夫人抱着小孙子渐渐冰凉的身子直接晕了过去,老大人也险撑不住,凭着口气等到了郎中,怎么着也得叫孩子死得明白。 谁道着郎中一瞧,竟是中了鸩毒,一个小小的夫妻饼店,哪儿来的本事弄来鸩毒! 再叫家丁往那家子饼店瞧瞧,卖饼的夫妻二人尽数吊死在房梁上,也不知是被人逼的,还是良心难安。 得了家丁的信儿,老大人老泪纵横登时明了,想起今儿朝上弹劾后太子那不屑的眼神,可仅仅只是受了弹劾就要了人的命,太子可是储君啊,竟是连一句逆耳忠言也听不得了吗? 他们做谏官的就是要敢言众臣之不敢言,敢直指天子、储君之过,督察百官言行,万岁爷虽也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可除了在偏宠德妃的事儿上固执了些,不许人指摘什么,旁的事儿上万岁爷从不妄断专横,甚至还时常召他们这些谏官倒御前来,特地问了近来的情况,若有那处不好便及时纠正。 太子倒好,竟不像是万岁爷的儿子,此前便有凌虐锤挞臣子的事迹,他们做谏官的劝过一回,似有所收敛,可如今再看,太子爷心胸狭隘,手段更甚,出手就要人性命。 今日他只给孙儿买了爱吃的糖饼子,若像是寻常,他再给夫人买了豆沙饼,给自己买了咸酥饼,那会子死的不就是他们一家三口! 天理何在啊! 老大人痛哭流涕,一来是哭自家孙儿的命,二来是哭大清的未来,有这样的储君,一旦万岁爷驾崩退位,不出十年,大清必将覆灭! 然眼下他又该找谁说理去? 万岁爷远在宁夏,鞭长莫及,太子总揽大权说一不二,要谁去死谁就去死,他就是死谏又死给谁看呢? 小孙子已然没了命,也不知只他小孙子一条命够不够平息太子怒火,弹劾太子并非他一人,其余四位大人又是什么情况,这些都一无所知。 只他一个人对上太子犹如螳臂挡车,若是还有另外三位同僚一同死谏,将这事儿闹大些,未必不能惊动万岁爷。 然这样一来敢对上太子爷的还有几个人呢? 或说还能有几个人能全须全尾对上太子爷? 老大人不知,心爷冷了大半截子,着人送走郎中后一时间竟不知敢做什么了,小孙子没了,百年后他和老妻又该如何面对早逝的儿子儿媳? 幸有下头几个忠仆操持着家事,叫人挂了白幡,花重金打了小棺材,事已至此,总得叫孩子安安稳稳寻了他的爹娘。 府门外来了几位女眷,一小丫鬟左瞧瞧右看看,拿着帖子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进去了,恰此时,老大人府上的管家携一二家仆出门办事,小丫鬟迎了上前,险给人问了好,这才瞥了眼门前挂的物什示意。 “江管家,府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 江管家双眼一红,什么话都没说,先去给那一行女眷为首的一位夫人请了安去:“见过伯太太,今儿恐不能招呼太太和团哥儿,奴替我们老爷老太太赔个不是,润儿爷他、他中毒过世了。” 这伯太太正是福成的妻子延燕,乌雅府同夏老大人府上是紧挨着的,两家平日里关系就不错,塞和里氏时常与夏老夫人相约去寺庙进香或踏青游玩,后福成、福安娶妻生子,先后有了团哥儿和元姐儿、信哥儿,两家孩子能玩到一处,寻常来往就更多了些。 今儿延燕过来也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就是团哥儿得了新玩具,可想着自己的小伙伴呢,偏他前阵子调皮,半人高的台阶子都敢直接往下蹦,给脚崴着了,便想着叫人接了润哥儿过去玩儿。 两个孩子亲近惯的,在谁对方府上留宿已然算是寻常,故延燕也不消得特地挑了时辰,直接就来接润哥儿过去了,谁道夏府的门都还没进,竟得了这样的消息。 “好好的孩子怎么会、、、、、”延燕难得失态攥着江管家的胳膊追问:“昨儿润哥儿还来陪团哥儿玩呢,只是回府一日罢了,怎么会中毒身亡,可是下头的人故意而为?夏老大人和老夫人怎么说?这关头您还是进去陪着夏老大人和老夫人吧,我派人报官就是!” “正好我们爷来了,我叫他带几个人过来帮衬着,定不叫那凶手给跑了!” 延燕是个热心又爽利的性子,说着就要吩咐跟前儿的奴才办差去,江管家哪儿敢叫伯太太报官,听自家老爷的意思,这事儿多半是老爷惹了东宫那位,是那位动的手,这事儿除了上告天子,告谁也无用。 再者太子真敢如此肆无忌惮,必然留有后手,即便查也多得是人争着要为太子顶了包,又或者是太子并无授意,只是下头有人揣摩了太子的心思,为投其所好,这才设计毒杀。 总归这事儿怎么查也不可能查到太子头上,他们润哥儿是白白死了。 既如此,岂还能将乌雅府牵扯其中,若是旁人也罢,乌雅府上头还有一位德妃娘娘撑着呢,德妃娘娘育有两位阿哥,这一掺和,再叫人捕风捉影说成是阿哥们斗法就不好了。, 第811章 主持公道 高门里的奴才没一个是傻的,尤其是做了管家的,那更是心思缜密,是主子肚子里的蛔虫王,京中甚至说宫中盘根错节的消息也门儿清。 江管家一面希望得德妃娘娘助力,不说能帮着他们府上为润哥儿求了公道,能往万岁爷那儿递句话,乌雅氏便是他们夏府最大的恩人了。 可江管家又一贯秉持主子清流的作风,不愿将无辜的人牵扯其中,几番相劝阻拦伯太太,后实在是耐不住伯太太的热心,江管家跺了跺脚,到底还是没一味将人往外撇,请了伯太太一众进了门。 临进门前延燕吩咐跟前的两个丫头,一个叫回府给婆母塞和里氏报信儿,一个去寻了老爷福成回来,都是邻里邻居的,就是不掺和朝里宫里的纷争,润哥儿的后事总能帮着操持些。 至于去帮润哥儿讨回公道,还得请福成问了做娘娘的姐姐才是。 延燕先去看了老夫人和润哥儿,老夫人悲痛至极晕了过去暂且不表,润哥儿死相是真的惨。 润哥儿唇红齿白生得像是个小姑娘似的,而今白眼上翻,七窍流血,脸白唇紫,下头人给润哥儿擦过脸,仍能见他唇角残留的乌黑血迹。 小孩儿没爹没娘招人疼得很,延燕和福成平日里都当润哥儿自家子侄一般疼爱,谁道好好的孩子会这样惨死,听说中了鸩毒的人肠子都寸寸烂在肚子里了,他这样小的孩子怎么受的住的? 延燕都不敢想,只拉着润哥儿冰凉的小手就哭了。 “府上可多请了几位郎中过来瞧了,确定是鸩毒?” 润哥儿的奶娘就在一侧,含着泪为润哥儿擦身更衣,闻言哽咽点头:“老爷起初也不信是鸩毒,又请了几位过来,来的几位都是经验丰富的,他们都未曾细看,只瞧润哥儿的死状便能断定了。” 延燕轻叹,然一细想才想起自己只顾着难过,竟忘了细问江管家润哥儿到底是怎么中毒的,只知小孩儿是中毒没了。 “润哥儿都那么大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什么都往嘴里填,平日里除了你,其余伺候的丫鬟婆子也都是府上的老人了,到底是谁下的手,又是怎么哄骗润哥儿吃下鸩毒的?” 奶娘抹了把泪:“伯太太有所不知,哪是下头人的事儿,是我们老爷给润哥儿买的糖饼子出了差错,那饼子还留着呢,润哥儿只吃了一半就不成了!” “呀!可是王家夫妻俩的饼店,就是街口那家子?” “正是正是!,老爷想寻人说理去,王家夫妻俩也尽在房梁子上吊死了!这还寻谁说理去?!” 延燕有些怔愣,那王家夫妻俩的饼婆婆和福成也常去买,店家人实在,饼皮酥香瓤子软,大人小孩都爱吃。 那糖饼子脸大的个儿,每每买一个就够润哥儿和团哥儿两个孩子吃,这回也就是团哥儿不在,若是团哥儿也在,恐也得一般下场。 祸兮福相依,崴了脚竟也不是坏事了,亏福成因为团哥儿调皮还打了他一顿…… 想到这儿延燕心头一半悲伤一般愤怒,敢下毒的人连润哥儿的喜好和夏老大人的习惯都打听出来了,定不会不知道团哥儿的存在,他这一计毒杀,全然是什么也不顾,谁也不怕得罪,只要能出了气,就是死几个人也在所不惜了。 果然敢这样猖狂的只能是东宫那位。 延燕出离愤怒,臣子家眷想杀就杀,这算什么储君,他们是位卑言轻不假,可蚂蚁尚能吞象,苦主多了岂还是他一个储君能压得住的。 太子到底不是天子。 皇上也不止太子这一个血脉,就说近的,还有四阿哥和六阿哥呢! 延燕冷静了下来,这便去见了夏老大人,夏老大人还失魂落魄呢,延燕身为内宅女眷也不好多劝,想着还是自家爷行走方便些,又叫人打听了福成的下落,说来也巧,福成正带着人到。 不过瞧着身边还带着两位副官,恐不是下值路过,而是带着公务前来的。 “可是收着我给你的信儿来的?” 延燕上前问了一句,福成摇了摇头:“不曾收着,我没在衙门,带人巡视去了,这一巡不得了,两位御史大人都被撞了,一死一伤,我觉得不大对,就先来看看夏老大人,府上没事儿吧,咱们团哥儿呢?” 延燕叹了一声,一提这事儿又眼圈红红:“还说呢,府上哪儿能是没事儿,润哥儿中了鸩毒没了,咱们团哥儿侥幸躲过一劫。” 一听这话福成顿瞪大了眼睛,讷讷道:“润哥儿中了鸩毒,这么可能……” 凡是有些脑子的哪里会信,鸩毒当真不是谁都能弄来的,无非是宫中用得多些。 几位御史大人都在今日出事,不得不让人多想,福成也琢磨出这事儿的古怪来了,怕是不好在外头说,先叫副官去处置九门事宜,他便留下好好打听去。 二人携手进了前厅,夏老大人还枯坐着,本就年纪不小了,小孙子一走,他魂儿也跟着去了一般,枯槁老树般歪在椅上,福成叫了声夏伯,夏老大人都没应,再叫,才反应过来。 只是人摇摇欲坠,怕是也挺不了多久了。 “夏伯,敢问今儿朝上可是发生了什么?” 这事儿问起来就像是戳人伤口似的,福成开口十分艰涩,可不问个清楚,又哪儿知道能帮不能帮,福成和延燕虽没那么爱管闲事,可一想团哥儿也险遭毒手,这事儿便不能不问。 夏老大人摆了摆手:“多谢多谢,你们…就不要管了,润哥儿已经救不回来了,何必叫你们也搭上。” 福成一听这话更是心痛,忙紧紧攥住夏老大人的手道:“夏伯,咱们两家这是多少年的情谊了,用得着这样见外吗?” “不瞒您说,前些时日我额娘看着润哥儿和团哥儿、元姐儿三个孩子玩的时候,还玩笑说等元姐儿长大了,要将元姐儿嫁给润哥儿呢,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这话虽是玩笑却出自真心,润哥儿遭此不测,我和夫人也如失去一个孩子似的难过,润哥儿还等着您为他报仇呢,您先没了心劲儿,谁又能记得润哥儿遭受的穿心烂肠之痛呢!”, 第812章 得一同盟 夏老大人原已心如死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储君同君还有一字之差,仍又本事摁得下头的臣子翻不起身来,太子再怎么犯错他也是万岁爷的儿子,万岁爷还能废了他不成? 太子不废,就有本事再行报复,他已然是脖颈子入土的人了,牵累的了润哥儿的命还不够,难道还要牵连了夫人的命吗? 夫人跟他吃苦半生,又经历丧子丧女之痛,算起来也不过是养润哥儿时快乐几年,也就这几年而已,若要同太子斗,同赫舍里氏这庞然大物斗,他怕是如螳臂挡车自不量力。 他死了没什么,可他夫人要怎么办,还是就这么算了吧。 夏老大人正吞着苦涩的泪,可听了福成的话登时叫他如遭雷劈般战栗起来。 是啊!是啊!他还得为了润哥儿拼一拼自己的老骨头呢! 润哥儿抱着肚子在地上惨叫打滚,七窍流血,除了他和夫人还有谁能记得! 血债必须血偿! 夏老大人抖着嘴唇颤着胡须,一个字儿都还未说出口,先扑通一声儿跪倒在福成和延燕的跟前,折弯了自己挺直的脊梁。 他自读书时便向往五柳先生不为五斗米折腰的气节,可他的润哥儿没了,他还要什么气节,只要能为润哥儿报仇,就是怎么作践他这把老骨头都使得! 奈何他们这些做谏官的俱是又丑又硬的脾气,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儿,说的都是不留情面的话,为官四十载,而今遇着事儿了,夏老大人竟不知该寻谁帮忙。 唯有德妃娘娘的弟弟忠毅伯一家是可交心的。 “还求大人看着孩子们的情分上,替我们润哥儿讨个公道吧!” 福成和延燕哪儿受的住夏老大人这一拜,紧忙扶着老人家的手臂扶着他起身,也不知这夏老大人哪儿来的力气,一时间福成竟没能托起来,硬是抱着才叫夏老大人坐了回去。 “夏伯这是作甚!我若是当真不愿管这事儿何必来这一遭!您这是折煞我们夫妻俩呢!您若再叫我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当真要生气了!” 夏老大人落泪不语,吃了茶缓了缓情绪,这才哭叹道:“且不知先祖修了几年的运,才叫我们遇见了你们这样的好人家,福成侄儿,有你这话老夫便知足了,先前那话你只当没听到,太子岂能是好斗的,何必牵累了你们。” “不像他们赫舍里氏根深蒂固,你我都根基太浅,即便得德妃娘娘相助,恐也不能撼动他们半分,反而连累了娘娘,润哥儿的事儿还是老夫自个儿想想法子吧,待万岁爷回来了,太子总该知道收敛。” “明儿老夫先去顺天府衙门一趟,这事儿总得给一说法,就是查不出太子也得有人为润哥儿赔了命,其余的慢慢来吧。” 福成可没就这么算了的意思,这事儿大有文章可做。 自反应过来几位大人及家眷或死或伤同太子有关后,他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姐姐叫他为四阿哥等待时机,这时机不就来了。 万岁爷不在京中处置不得此事算什么,不在京中还好呢! 私下里做些动作也不必束手束脚了,再添些声势,待万岁爷回来见京中乌烟瘴气,总不至于还一味纵容太子胡闹,赫舍里氏早该得了教训了。 四阿哥正愁羽翼不丰,那么凡是太子厌恶的、针对的,就都是四阿哥的同盟。 夏老大人自认得罪了不少人,朝中也无几个真心好友,但夏老大人曾在国子监待过十年,从讲学博士走到了祭酒的位子,门生无数,虽后去了督察院,但人脉尤在,也算门生遍布,要想干点什么怎也不至于连个应和的人也无。 若夏老大人能站队四阿哥,下头的大小官员总能也出些明眼人,知道跟着谁才是对的。 总归于情于理,这事儿都不能就这么过去。 福成吩咐下人给夏老大人打了水整理仪容,亲自拧了锦帕子递上前去:“夏伯,要我说您也不必太过悲观,太子如何咱们暂且不提,万岁爷可是个清正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有些事儿万岁爷不做只是时机未到,并不是闭着眼睛装作看不见了。” “从前明珠大人不也同索额图一般,而今呢,也不过是可有可无了,太子虽出身高贵,可出身好的也不只太子一个,有句话怎么说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夏老大人虽为人刚直,但他可不是个蠢的,就这直言不讳的劲儿还能为官四十载,可可见其本事,一听福成这话便明白了。 从前有明珠同索额图分庭抗礼,明珠那时候的势力多大啊,万岁爷下决心要处置不还是将人连根拔起了,换做索额图一派也是一样的,只是顾及着太子,顾及着时机而已。 太子是尊贵不可冒犯,可能做太子的人可不只他二阿哥一个,皇后的孩子可不仅只有他爱新觉罗·胤礽,不是还有四阿哥吗,四阿哥记在孝懿仁皇后明下,那就是皇后的孩子,一旦二阿哥德不配位,论尊贵可不就是四阿哥了。 他恐没法儿要了太子的命,然若是能有机会叫他跌下高台,想来润哥儿也能瞑目了。 夏老大人接过福成递来的锦帕擦干净泪痕,瞬间有了决断,为了润哥儿,什么清流不清流的,若能率先择了明主跟随倒也是好事。 “那老夫便同你一道静等了,润哥儿和我这把老骨头可就拜托了。” 拜托给了谁,只是给了四阿哥去,福成心中大定,当即握住老大人的手道:“大人尽管放心。” 待告别了夏老大人,同延燕回了府,福成这奔走给姐姐递了信儿去,之后便尽听姐姐安排。 有了仇恨和共同的目标,再难的日也不会过不下去了,翌日夏老大人告了假,先去报了官而后便一门心思好好置办润哥儿的后事,福成和延燕都没少跟着操持。 可再怎么置办,润哥儿也没了,夏老大人和老夫人在人前尚且能克制得住,能做到哀而不伤,可同润哥儿交好的一帮子孩子们哪里忍得住,尤其是团哥儿,脚伤未愈便拄着拐出来了,为润哥儿好哭了一场。, 第813章 磋磨手段 团哥儿是个跳脱的性子,可自知道润哥儿没了,他便骤然沉稳了下来。 以往他最不爱跟着润哥儿一道同夏老大人读书习字,福成也对团哥儿的“活泼”颇为头痛,且都想好待团哥儿长大,怎么在军中给团哥儿谋个差事了,而今这样认真读书,当真叫人又心疼又感慨。 没人告诉团哥儿润哥儿到底是被谁害了,这背后又有什么阴谋纠葛,但团哥儿却敏锐的发觉出不对来,他将这些心思藏起来,只发奋读书,恨不得将润哥儿的那一份努力一并付诸。 半个月下来,连夏老大人都于心不忍了,还劝着团哥儿去外头跑跑玩玩,团哥儿不肯,也拉着夏老大人说了几句真心话。 “团儿跟着润哥也叫一声您祖父,润哥没了,我就得替润哥好好照顾您和祖母,您和阿玛他们总觉团儿小,什么都不肯同团儿说,那团儿也不问,团儿好好读书也同您同阿玛一样入朝做了大官,到那时候总能为润哥说句话,为润哥讨了公道吧。” 夏老大人岂不知团哥儿的秉性,这话绝不是福成或是延燕教出来的,也正是孩子这出自本心的话才最叫人动容。 自通福成有了默契后,夏老大人便未落过泪了,谁道听了团哥儿的话到底还是泪湿满襟,搂着团哥儿只当是又搂住了他的润哥儿。 “好孩子,祖父的好孩子,润哥儿能有你这样的知己好友,倒也值了,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哪能叫你一个孩子背负着,你不必为了润哥儿读书做事,你爱习武,胸中自有抱负,你能过得好,若润哥儿在天有灵,他也会为你开怀的。” 团哥儿听夏老大人这番话也忍不住哭了,他总憋不住泪,一想起润哥儿心里就紧得发痛,他读书少,总说不出这是何等难受的滋味。 像是好不容易蹲在摊子前买到了最后一个糖人,怕额娘知道不许他吃,便藏在怀里打算夜里躲在被窝子里吃,可不待熬到半夜糖人便尽化在了衣裳上,外衫里衣黏作一团,不仅没吃到,还招了一身的虫蚁,末了又挨了顿打,他心是痛的,屁股也是痛的。 润哥儿没了对他来说比这还要痛好多好多,他同润哥儿自打襁褓里就认识了,两个人一道儿长到七岁,可润哥儿再不能和他一起长大了。 团哥儿是个认死理的孩子,说要将润哥儿那份努力一道付诸了,那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还整日刻苦读书,夏老大人见此也不再劝,趁着告假的月余好好教着这孩子。 虽没了润哥儿,然又团哥儿时常陪伴,夏老大人和老夫人恍惚间竟也能感受到几分岁月静好来,然外头早风声鹤唳,人心浮动了。 当日弹劾太子的统共有四位大人,三位都出了事儿,唯有一位幸运些,因临时有事儿耽搁了回去的时辰,这才没遭了难,家里夫人带着儿孙去娘家探亲也躲过一劫。 翌日事儿传开了这位连大人才知自己险遭毒手,见另外三人的下场,他就是再怎么敢说敢言也不敢妄动了,这便派人给夫人送信儿,叫人待在娘家莫要归京,他也抱病告假不肯再出门一步。 只后两日夏大人府上治丧,连大人这才出门,乔装打扮跟着管家一道去夏府递礼金,没一会儿福成也来了,除了夏老夫人、延燕和连大人的管家,没人知道三人再书房密谈了一个时辰,天快黑连大人才回去。 连大人仿佛是畏惧退缩了,第二日就递交了辞呈,要告老还乡去了,这辞呈被一层一层递到了太子的案头。 “爷,您瞧!这再硬的骨头见识了您的手段不也知道服软了!” 太子本来并未注意这辞呈,朝中的事儿每日多了去了,他没那工夫坐下来一一批复,故将折子都分为三六九等,分给下头人批复去,他只捡着几样要紧的略略一看,批上两笔即可。 这会子他正琢磨如何叫皇玛玛消气呢,在他眼里莫说伊尔根觉罗氏和爱兰珠,就是德妃都算不得什么,只要皇玛玛不给皇阿玛去信告状,那这事儿也就能糊弄得去。 他本是怕皇阿玛知道的,然后来又想,皇阿玛一时半会儿又回不来,甭管怎么着,京中都得他来坐镇,皇阿玛就是知道了生气便生气了,待打完仗怎么也得四五个月,时间太长皇阿玛气都消了,故就是训斥也训斥不了两句。 只要哄好皇玛玛,有皇玛玛为他说话,待皇阿玛回来就是还气也奈何不了他。 偏朝中有人不想安安生生的,而今给了教训,果真老实了不少,至于死了人纯属意外,只能说是不凑巧,命不好罢了,也怨不得他去。 见有人这就要告老还乡,太子忍不住嗤笑一声儿,心中暗骂一句老东西不识抬举,非得见识了他的手段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早这么服软不就好了! 接过鄂西递来的折子,太子略一翻看便撂在了案上:“连大人倒是好福气的,四位大人里就他好端端的,可见是老天爷觉得他得用,不忍叫他吃了苦头,既如此,孤自然不能辜负了老天爷的美意。” “孤近来忙碌,身边人手也觉十分不够,马房里正好缺个给孤喂马的,既然连大人不想在督察院了,那便去伺候孤的马吧,在哪儿效力不是效力呢。” 太子叫督察院的谏官给他喂马,这是何等羞辱人的手段,可跟前儿的人非但没有没有劝诫太子,反而一个个阿谀奉承着,甚至还抚掌叫好,尤其是鄂西此人,最会溜须拍马不过,能被太子看重放在身边出谋划策,全靠他一肚子坏水。 “爷实在仁慈,马厩中确缺人手,不过您的座驾极通人性,非熟人饲养不肯食,连大人过去恐还被嫌弃呢,饿着您的宝驹就不妥了。” “除了这个另有一差事适合连大人做,奴才曾听说连大人极爱护其内人,连夫人爱吃菱角和莲子,他一到时节便亲自为连夫人采摘菱角莲蓬。”, 第814章 准备好戏 “莲心还算好去除,要想将菱角完完整整剥出来可是个细致活儿,连大人就有这手艺和耐性,正好您的爱驹也还吃菱角瓜子这些零嘴儿,叫连大人做这个正正合适呢!” 这鄂西比太子还歹毒,这话不仅不尊重连大人,连将连夫人也一块儿骂了进去,叫人用伺候人的工夫用作伺候畜生,可不就是侮辱。 太子顿时大笑起来,拍着鄂西的肩不住点头,对人越发满意:“还是你主意多,成了,就这么办吧,也算不浪费连大人这一身的本事!” 鄂西即刻领命,这便带人往连府去了,他自得了太子赏识,最爱看的就是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受辱的嘴脸,他原不过内务府的包衣奴才,而今能叫人哄着陪笑着,岂不爽哉! 或许这趟还能从连府再敲出一笔银子来,虽说为太子办差也不少得银子,可谁嫌钱多啊,今儿这事儿连大人不给个百八十两银子,他非得叫人再吃吃苦头不可。 正想着便到了连府,可连府大门紧闭,几次让人叫门都不应,鄂西恼了干脆叫人砸门而入,进去一瞧,里头哪儿还有人影儿,那连大人竟连夜跑了! 鄂西从未见过如此胆小怕事之人,荒诞好笑之余亦有痛失大笔银子的懊恼,且不知回去了怎么同太子爷交代,就叫人这样跑了岂不便宜了他。 鄂西想了想,这便又叫人叩开了隔壁的门,问了连大人的下落,这条街上住的尽是做官儿的,谁能瞧得上太子的狗腿,连看门的小仆心中都含着不屑,只面上的功夫做足,好好糊弄着。 “小孩儿,你可知隔壁连府主子的下落?” 那小仆装傻:“不知道,奴就是个守门的,哪儿认识什么大人。” “那连府的奴才你总知道些下落,主子走就走了,怎连个守宅子的人也没有?” “不知道,奴又不领隔壁的银子干活,哪儿知道他们的下落。” “他们走,你总能听见些动静。” “嗨呀大人,您睁眼瞧瞧啊!我们院子长三十多丈呢,里头三进的院子,奴连二门的动静都听不见,更况是隔壁府上呢!” 瞧这小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鄂西就气不打一处来,总觉着小东西是糊弄他呢,可偏没甚证据,只得恶狠狠给了着小仆一巴掌,啐了一句狗东西,这才心头痛快了些,甩袖带着人走了。 那小仆呜呜哭了两声,“嘭”地一声儿关上了门,只待鄂西等人一走远,那小仆倏地收了泪,顶着挨了巴掌的脸笑嘻嘻朝一旁的主子哈腰讨赏。 “老爷,奴答得还算过得去吧?” 门内赫然立着连大人的同僚关大人,他那日虽未曾同连大人等一道弹劾太子,未曾遭太子毒手,但他心中对太子不满已久,更况太子又用了这般手段,更叫人不齿,愤懑至极。 依着他的脾气,他今儿就该上书,为连大人和几位同僚鸣不平去,然连大人和夏老大人俱劝他,叫他这时候莫要冒头,还说督察院中总得留些个敢说太子不是的人,关大人这才暂忍了下来。 关大人一早便派人乔装护送连大人出城,替他料理了家事,遣散了家仆,先前又特嘱咐守门的机灵着些,就是防着太子再发难。 谁道真叫他料到了,此举也更叫人心寒,关大人看着自家小仆面上红肿的一片,心中又险压不住火气,末了也说不出什么,只给了小仆一锭银子去,叫人好好料理了脸上的伤。 未有公务不得圣谕的官员是不能擅离职守的,故仅凭着乔装打扮连大人是断不好轻易出城的,这里头自然少不了福成的运作。 因担心太子派人缉拿,福成还几次叫连大人换衣换马,又派亲信佯装连大人一行误导去,至于连大人,早混在玉琭派人替昭宁给康熙爷送信的队伍中了。 这一行六骑皆是玉琭的亲信,连大人而今还不到五十,平日里也锻炼保养得宜,故混在其间并不显眼,骑马赶路也暂不觉吃力。 且跟着送信的队伍出了直隶,另有福成的人接应护送连大人改道而行。 接下来的路就不必赶时辰了,连大人是要面圣伸冤的,他可是一路逃去宁夏的人,一来脚程不能太快,二来人也需得狼狈,故快到宁夏时,连大人便不肯再坐马车了,换了粗布麻衣,一路步行前往。 别看路途剩下不多了,可凭着两条腿可不容易,这一走就是六日,连大人只怕露馅,不惜风餐露宿,几经磋磨,便是不再乔装打扮,能认出他的人也不多了,而当初护送他一路前来的人则佯装成太子派来追杀连大人的人手,只待见万岁爷那日,演上一出好戏。 至于先前假扮连大人一行的车马,还真等来了太子派来的人,几个喽喽而已还不至于叫福成的人手看在眼里,手底下没过两招便将人收服了去。 杀了几个领头的,留下个小喽喽打晕带上,给前头的兄弟们送去演戏。 康熙爷到了宁夏已然有几日了,他一路西行,也不尽是为了噶尔丹,路上没少体察民情,巡视边区形势。 见边缘州县土地贫瘠,军民生业艰难,深切轸念,因而一路上一再颁布谕旨规定,一切御用所需,皆自内廷供办,不烦百姓,扈从人员尽量减少,市易之物皆按市价,所过之地严禁结彩相迎,严饬地方官员,不得借机搜刮民脂民膏。 为了减少对百姓的影响,甚至行军路线也做了更改,力戒排场,节省开支,集中人力物力,尽快消灭噶尔丹,故比原计划晚到宁夏五日。 三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康熙爷才到宁夏扎营,开展准备工作的第二日,康熙爷正带人巡视周边地形,西侧忽有异动,似有不速之客。 康熙爷望了望,想起今早派四阿哥带兵往西侧巡视了,莫不是噶尔丹获悉他们的位子,派人偷袭? 康熙爷只怕四阿哥受伤,连派出一队御前护卫前去襄助。, 第815章 四阿哥伤 御前侍卫们不一会儿就去而复返,个个面色凝重,再仔细一瞧,队伍间果然带来了两个不速之客,一个是寻常牧民打扮的,另一个则血染青衫,伏在马背上瞧着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回禀万岁爷,一个自称是督察院的连大人拼死求见,臣等赶到时,只远远见一帮子青衫男子们见势不对,掉转马头便逃走了,四阿哥骁勇,带人留下了几条性命,留了这一个活口,命臣带着此二人来面见。” 领侍卫内大臣阿灵阿进帐来禀,他今年才被万岁爷提拔,寻常也多是再御前行走,对督察院的诸位大人并不熟悉,本是不该事事都拿到万岁爷跟前儿说的,谁道这位自称连大人的还真拿出了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只是这张饱经风霜、吃尽苦头的脸属实不像是做官的,阿灵阿拿不准主意,只得带人请示万岁爷去。 那二人暂安置在帐外,且经了康熙爷点头这才能带进来。 康熙爷先看了阿灵阿递来的信物,确是连大人的印无疑,这可奇了,怎好端端的谏官不在京中,未得传召来了宁夏,还是狼狈逃来的? 康熙爷心下疑惑并未着急见人,忽想到前几日收到的昭宁递来的告状信了,难不成是太子又出了什么昏招儿,苛待他后宫女眷和下头的孩子们还不够,又开始整饬起朝中官员了? 康熙爷心中不悦更甚。 先前收着昭宁的信儿时,他只觉信上太子行径太过荒谬,直叫人不敢相信,且出了这样大的事儿,为何只见昭宁来信,却不见太后娘娘或是旁人的。 他不是不信昭宁,只是不敢相信,况先前又在着急赶路、视察军民,暂顾不上回信,便只悄悄派人回京打听一遭再行处置,这打听消息的人还未回来,谁道连大人又来了,真不知京中到底是什么个情形了,怎不叫他安稳半分! 康熙爷暂未传连大人觐见,只先问了阿灵阿四阿哥的下落,既是四阿哥带人同那帮子追杀连大人的人马交手了,为何不是四阿哥亲自带人来禀,经人传述到底难以全面。 “怎不见四阿哥过来?可是还有什么事儿未处置完毕?” “四阿哥他、、他、、、、、”阿灵阿尚年轻,喉头一梗,一时间竟不知该编了什么话替四阿哥遮掩了,他没想到四阿哥的嘱咐应验的,万岁爷当真问起了四阿哥的情况,只是这事儿不好答,一面是四阿哥的关切,一面是万岁爷的过问,可叫他好生为难。 康熙爷见下头久久不言,眉头骤然蹙起,声音爷倏地拔高:“怎么?朕说话不管用了吗?出去跑了一圈儿还成了哑巴不成!” 见万岁爷动了怒,阿灵阿果真不敢再瞒,紧忙跪下,竹筒倒豆似的将四阿哥的情况尽数道来:“回万岁爷,四阿哥他先前同追杀连大人的那帮子人马交手时受了伤,险被人一刀洞穿了肩膀。” “四阿哥怕令您担忧,特嘱咐下头人都封了口,也请臣暂不同您说,说是待太医处置过后,再亲自来您跟前儿请罪,若没这伤也不至于放跑了那些个人,只留下这一个半死不活的。” “胡闹!”康熙爷一听这个,哪儿还顾得上什么连大人不连大人的,忙先吩咐人叫大阿哥先接手了四阿哥的事儿,查一查那青衣人马的底细,至于所谓的连大人便叫人安置下来,待他看过四阿哥再见一见去。 “四阿哥何在?”康熙爷腾得起身阔步朝帐外走去。 阿灵阿忙低头跟上前,为万岁爷牵马:“四阿哥当是在太医院帐中,西边离那儿还近些。” 康熙爷没在多问,他这二日没少带人巡视周围,对驻地可是相当熟悉,不消得谁带路便率先策马而去,阿灵阿和一众侍卫们即刻跟上,或是骑马或是直接跟着跑去,即便反应也快,然还是落下康熙爷十多丈距离,可见康熙爷对四阿哥的紧张。 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太医院的帐子前,门口候着的奴才们正偷懒,谁道竟能在这僻静的地方见着万岁爷,当即背后一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前请安给康熙爷牵马去。 这次出征康熙爷带走了大半太医,再加上军中的军医,人数可是不少,前头是太医院的主帐,左右和后头是分门别类的小帐,在往后还有伤病营,故而占地不小。 若是挨着个儿的寻人可太费功夫,康熙爷直接问跟前的两个奴才:“可见着四阿哥了?” 一小奴才还算机灵的,当即便给康熙爷引路边回话:“见着了,四阿哥受了不轻的伤,被人架着去了东侧处置刀剑外伤的帐子中,这会子王太医正给四阿哥清理伤口呢。 一说这个康熙爷就知道了,脚步不由得加快,径自超过那小奴才去,往帐子奔去。 料想是四阿哥一帮子人进来得急,帐子前的帘子都未放下,估摸着也是在驻扎了两日,甚是忙碌,帐子里也还未收拾妥当,连个挡人的屏风也没设,帐子两侧还有成堆的箱笼。 康熙爷抬眼一瞧,正见四阿哥光着膀子侧坐在一个乌木箱子上,六阿哥在一旁捧着铜盆,因角度问题康熙爷看不见四阿哥伤,却能清晰瞧见王太医手中浸透血迹的棉布,一团又一团地往铜盆里丢。 四阿哥的亲随一个个都面露焦急,六阿哥也红了眼眶子,偏四阿哥连声儿痛呼也没有,甚至连身子也不抖一抖的,当真是个汉子! 康熙爷定了定神儿,不许跟来的人出声儿,直到见王太医动作不那么急切了,这才上前,将自己的披风解了下来搭在了四阿哥的肩上。 “皇阿玛!” 肩背上一暖,四阿哥紧忙回头去看,动作大了不小心牵扯肩头的伤直引得他倒抽一口凉气,康熙爷瞪了四阿哥一眼,扶着他的肩膀不许四阿哥乱动。 这一眼虽说略带责备,然其间浓浓关切做不得伪。 “别动,肩上的伤最是不能大意,你幼时这条手臂还脱臼过,得务必好好注意着。”, 第816章 真真假假 第816章 真真假假 四阿哥心头一暖,应了一声:“多谢皇阿玛关怀,儿臣的伤没甚大碍,王太医说只是伤了皮肉,没动了筋骨,待伤口长实了就没事儿了,就是不成想,因这伤放走了几只漏网之鱼,都是儿臣的不是。” 许是上药的时候疼得厉害,四阿哥已然在他皇阿玛跟前儿极力克制嘶嘶的抽气声了,可正回着话呢,难免难挨些,说话也不大成句,一顿一顿的。 康熙爷顿时更心疼了,手掌贴在孩子的后颈儿上,一下一下抚着四阿哥因疼激起得的冷汗:“你这一自责倒是伤了朕了心了,旁人哪儿有你更要紧的,朕宁愿你坏了事儿不去追也不想你受伤。” “好了,不提这些差事了,接下来的事儿朕叫大阿哥接手了,你只管好好养伤去。” 四阿哥一听这个,立刻面露感动,又谢了他皇阿玛去。 父子二人没再说什么,只康熙爷好好问了王太医四阿哥的情况,四阿哥的伤口处置完,康熙爷甚至还亲自送了四阿哥回了营帐,叫六阿哥好生陪着四阿哥。 “受了刀剑伤夜里容易高烧,你四哥惯是个会隐忍的,你若瞧见他有半点儿不对,可莫纵着他胡来,该叫太医就叫太医去,若有什么不对只管叫人来寻朕。” 康熙爷如此安排着六阿哥,六阿哥无不应的,说罢,康熙爷不好在四阿哥这儿耽搁,同两个孩子说了一声便往外走,两步一回头的,瞧着似有些欲言又止,许是顾及着四阿哥的伤,康熙爷到底没多说,只管叫四阿哥好好歇息去。 四阿哥行动不便,六阿哥亲自将皇阿玛送到门前,目送着皇阿玛离去,待人走远了,六阿哥儒慕神色一收,抬抬手叫苏培盛和他跟前儿的奴才俱去帐外守着,他则快步入内,坐在了他四哥床前的小杌子上。 “舅舅的人下手也太狠了些,刀冲你来的那一刻,我险没吓死,只当他真是要来杀你的。” 六阿哥心有余悸叹道,声儿压得低低地,只怕隔墙有耳,恨不得趴在他四哥的耳旁说话。 四阿哥笑了笑,浑不在意:“只是阵仗大罢了,那人也不敢伤我,刀尖儿只是刺破了衣裳他就准备收劲儿了,还是我自个儿往前送了二寸才得了这伤,就是疼了点儿,其他倒没大碍,到底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闻言,六阿哥这才心头轻松些,伸手给他四哥掖了掖被角,而今三月里还冷着呢,他四哥换药光着膀子那会就够叫他心疼了。 “这倒是,代价这样大,皇阿玛总该不会怀疑什么了,我看皇阿玛对你是心疼得很,之后再知道是太子的好手段,且不必等皇阿玛回京就得先处置了太子去。” “敢伤了咱额娘,当真是不给些教训不成的。” 四阿哥哼笑一声,他倒没这么自信觉得皇阿玛一定信他,皇阿玛的心疼是真心疼,可再心疼也不影响皇阿玛对阿哥们的怀疑。 “还是不能放松警惕的,我只是伤了肩膀,又不是瘸了腿不能走,也不是哑巴了不能问话,即便我身子不成,不还有你?你当皇阿玛为何叫咱们都歇着,让大哥接手此事。” “昭宁那封告状的信是叫皇阿玛动气了不假,可没有皇玛玛的信,昭宁说得再怎么好听也只是一家之词,不能尽信,额娘身份使然,也不好来信直言太子的不是,一边是皇阿玛看重的接班人,一边又是皇阿玛疼爱的女儿,这二人不对付起来你说皇阿玛该信了谁?” “况太子也给皇阿玛去了信,谁知道那上头写了什么对额娘对咱们不利的,天子对储君的态度,一句话甚至是一个眼神都能叫下头的人揣摩许久,皇阿玛谁都不信便算是极公平的了。” 六阿哥对些个细节了解不多,一听中间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眉头都拧了起来:“好嘛!这么说来还不许吃了亏的告状了,敢情为了太子,甭管什么人,就是皇额娘肚里的孩子都不要紧了!” 怕六阿哥年纪小沉不住气,四阿哥忙伸着那条好手臂拽了六阿哥一下子:“你急什么,还信不得我吗?我总不能叫自己白白受伤,再说皇阿玛也并未一味纵容太子,若真一心觉得太子好,皇阿玛也不至于谁也不信了。” “就皇阿玛刚收着昭宁信的那日,便悄悄派回京打听了,且看着,太子没几天好日子了,苛待皇嫂和爱兰珠、叫额娘动了胎气、报复弹劾的谏官,这一桩桩一件件就没有冤枉太子的,咱们只是再推波助澜一把而已。” “太子磋磨连大人不会比杀了连大人更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由不得皇阿玛不信,只要皇阿玛知道太子的秉性了,那么凡有捕风捉影的事儿皇阿玛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子。” “咱们不消得一击就将太子打倒了,也没那本事,只有慢慢的叫皇阿玛自己后悔立储,自己厌恶了太子,这才能让太子入万劫不复之路。” “说句不孝的,只要二哥还在太子之位一日,一旦皇阿玛遭遇不测,他就是那个最名正言顺的,谁也越不过他去,所以且耐着些性子吧,咱们做的可是‘动摇国本’之事,哪儿那么轻易的。” 六阿哥心口梗着口气似的难受,恨不得现在就收拾太子去,然他并非不顾大局之人,四哥说什么他都好好听着,四哥说的他不懂也没关系,他好好记住、细细琢磨、听话照做,总不会坏了事儿。 只是皇阿玛这一怀疑可怀疑得好,将他们哥俩都从这事儿里剔出去了,连大人和那活口要怎么审怎么问劝掌握在大阿哥手中,万一连大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是露了破绽,他同四哥怕是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连大人这事儿要不我再求求皇阿玛去,若能跟着大哥办事,想来对咱们也方便些。” “不必做多余的,咱们不插手反而是好事,你信不信,就算连大人临阵倒戈大哥也能找出太子罪证办成铁案去!”, 第817章 争论不休 信,怎么不信,六阿哥不知想起了什么,忽得笑出声来儿,觉自己当真是忧思过甚了。 且不说大阿哥同太子本就较劲儿呢,太子那一推险叫皇嫂小产了,能不能保住胎还两说,太子好不容易犯到大阿哥手中,不剥层太子的皮都不算完呢。 “也是,皇嫂的信同昭宁的前后脚来,四哥你前几日忙着巡视不知,大哥脸黑了好几天呢,也寻了皇阿玛说了,只是皇阿玛暂压下了,大哥心头定然憋屈,可别提有多恨了。” 四阿哥闻言冷笑一声。 恨? 他不是大阿哥自不知大阿哥是怎么想的,可自他知道太子让额娘动了胎气,他险没气得晕过去,若额娘因为太子失去了孩子,他定叫太子也尝尝这滋味儿。 太子没了长子算什么,侧福晋的孩子也别想保住! 他素不是爱迁怒、手段阴损残忍的,可对着太子,他当真是怒极恨极了。 “行了,叫我歇会子,在大哥没办好这差事之前你也莫要太过关心,眼下咱们能做的已然做尽了,且看天意便是,若是太子都如此行径皇阿玛还无惩治之意,咱们也不必再顾及什么父子君臣之情。” “越是长大我越看得明白,天家当真是没多少亲情的,便是有也须排在权柄利益之后,只有额娘和咱们一母同胞的兄弟姊妹才最值得亲近护佑。” 四阿哥长叹着,也不知是被太子失望太过还是怎得,这一叹竟不像是个弱冠的年轻人了,六阿哥也不知该说什么了,他知道四哥是个念旧的,总还惦记着从前太子二哥待他的好,只是物是人非,感情易变,再遗憾慨叹也是不成了。 “四哥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问,你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你伤筋动骨百十日,尤其这半个月难挨,我就陪着你,伺候着你。” 四阿哥心头一暖,忍不住露了些笑意:“哪儿消得你伺候我,为了今儿这一遭,弄得你夜里也跟着紧张没能歇好,去旁边软榻上躺一躺吧,有我这伤在,也做成个避嫌的样子,咱们怎么歇都不为过。” 六阿哥应了一声,又喂了他四哥一小碗儿补血的红枣参茶这才去软榻上歇着。 六阿哥也是心大的,叫他歇着他裹着小被儿几息的工夫就睡着了,反倒是四阿哥想着接下来的事久久没有睡意,快午时许是有些烧了,浑身惫懒不适,这才咪了阵子。 帐内一片静谧,外头却再波澜四起了,四阿哥受伤可不是小事,由此事牵扯出太子苛待臣子,谋杀臣子之事更是悚然听闻,向着四阿哥的人坐不住,索额图及太子党众人更是坐不住,纷纷到御前为太子辩解。 当然还有趁机拱火的,看着太子倒霉不嫌事儿大的,也有真看不惯太子仗义执言的,御前吵吵闹闹,不知道的还当是身处集市呢。 康熙爷一言不发,只管叫人吵闹去,事态未明之前他谁也不偏向。 他也并非不恼怒,反而是怒极后镇定了下来,挨着个儿的将下头争论不休的人看过去。 看第一遍时只觉得吵闹烦躁,再看则是心惊,他知道下头的阿哥们都长大成人了,可谁道不知不觉间皇子们的势力竟发展得这样大了。 尤其是以索额图为首的所谓的太子党,光是人数便占了半壁江山,且还多是位高权重之人,其次便是拱火的,瞧着像是支持大阿哥的人,替四阿哥说话的人也有,只是不多,寻常也并无同四阿哥示好的迹象,多是中立一派。 起先这些人还能就事论事,而后越说越恼,竟扯起旁的来了,成了太子党和大阿哥党的较量,无人记起这事儿还有一位关键的连大人未曾上场。 康熙爷心中既是愤怒又觉悲哀,这两派之争岂不同当年索额图和明珠的阵仗一样,打击了明珠一党才几年,朝中又割据开了,可见索额图真乃害群之马,不想法子处置是不成了。 从前他总顾及着太子的脸面,顾及这同元后的情感,故对赫舍里氏格外宽容些,然这宽容却成了纵容,索额图罪孽尤多,最大的不该便是带坏了太子,若昭宁信上的消息为真,太子也当真肆意倾轧了朝臣,索额图身为太子太傅便是最大的罪人! 今日不满朝臣,明日是不是就不满他这个做皇帝的了? 试想他若遭遇不测,太子继位,索额图把控朝廷左右天子倒也不是不可能的,偏眼下又不是处置索额图的时机,还得细细图之才是。 康熙爷思量着,眼眸渐深,他手握天下权柄数十年,早将御下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眼下动不得索额图,那就只有先分了太子的权,索额图所作的一切无非是为了让赫舍里氏一家独大,而这靠的就是太子。 太子一旦被分权,他又能比其他阿哥们高贵到哪儿去,不过是得了个好名头罢了。 不过打压太子也不尽是为了打压索额图,就眼下这些个事儿看来,若是真的那么太子当真是错得离谱,若是假的也可看出他还尚不能服众,以至人心晃荡,自不配有这样大的权。 想通此事,康熙爷愤怒渐平,眼下还是打仗要紧没工夫斗心眼子了,便顾不上叫大阿哥细细的审了,干脆请连大人到御前来,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说道说道,如此这般,看谁还有不服! 康熙爷一声令下,下头这才安静不少,一个个屏息静等,没一会儿的工夫大阿哥便带来了一人。 远看像是哪儿寻来的老牧民,身上的羊皮袄子都包了黑浆,头发也乱糟糟的像是帘子似的遮住了脸,露出的皮也沁着黑灰,上头似还有些血迹和伤痕,细瞧连老牧民都算不上了,像是个乞子。 待进了帐子,人还未到酸臭先冲了众人的脑门子,不少人都露出险恶之色,用袖微微掩住口鼻,康熙爷坐得高些也难以忍受,抬抬指头叫梁九功撩开帘子通通风去。 “说是传连大人来御前,可这哪是连大人,大阿哥莫要糊弄了人,随便寻个乞子都能污蔑了太子不成?”, 第818章 心寒至极 下头来了这么一句又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甫才安静下来,众人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莫说索额图一派的人要质疑,就连支持大阿哥的也不免心中疑惑。 连大人算不得什么小官儿,凡是说得出名儿的谏官,哪个没在朝上激情发言过,在场的即便没被弹劾过也见识过这帮子谏官的本事,人都到跟前儿了岂能认不出。 可偏这位所谓的连大人当真是面生得很。 大阿哥面对质疑也不回话,反而一派镇定的先一步走到了康熙爷跟前儿,规规矩矩躬身回话。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奉命将连大人带到,那活捉的刺客还未审出什么来,儿臣想着皇阿玛您或是诸位大人们有话要问,儿臣也将人给带来了,眼下就在外头押着。” 康熙爷微微颔首,叫大阿哥先立在一侧,而后细细打量着下头账物不堪的人,也没看出此人同连大人有什么相似之处。 不等问话,康熙爷先生了疑,要说在场谁同连大人接触最多,当他自个儿莫属,他尚不能一眼将人认出来,四阿哥又是怎么断定此人就是连大人并将其救下的。 除非是四阿哥安排好了的,若是这般,连带着那伤,恐也是为了做戏不惜伤及体肤。 康熙爷心头一沉,也不知是什么心情了,大阿哥和太子私底下斗的不可开交,争的无非是皇位,三阿哥也两边倒着,暂看不出倾向来,然他既有动作也必有心思。 对着下头的阿哥们,康熙爷心中说步失望是假,可谁成想,四阿哥竟也是个这样的! 那五阿哥呢?六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呢?是不是也盯着他的皇位像是垂涎着一块儿肥肉? 他这个皇阿玛竟成了最碍眼最多余的那个了! 康熙爷攥紧了拳头,越是往深了想越是要压不住火气,心也挨了千刀万剐似的疼。 也罢,也罢,既是如此,他还在乎什么骨肉情深,且叫他领教领教阿哥们的本事,看看逆子们的手段可否配得上自己的野心。 康熙爷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尽是冷寒了,也不废话,当即便问跪在下头的人:“你是何人?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连大人,又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连大人得了话才抬头,一抬头也叫康熙爷瞧见了他满面的泪,连大人借着泪从领口抽出还算干净的里衣抹了抹脸,虽脸还是花的,但却能看出他几分原本的肤色来,眼中也无畏缩害怕之色。 只凭这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康熙爷便几乎认定了这就是连大人,一个人的外貌在怎么伪装,那双眼睛中含着的敬畏和一贯的倔强却不会轻易改变。 抹完了脸,连大人从脖子上拽出一根红绳儿来,上头拴着个一捧那么大的小布包,连大人小心翼翼放在地上打开。 离得近的抻着脖子去瞧,好家伙!里头好东西可不少! 两锭十两的金子,一张银票,一方玉印,一个腰牌,还有一卷儿绢布,上头斑斑点点的红,莫不是血书? 连大人先将腰牌和自己的一方玉印递到梁九功手上,这才开了口:“臣正是督察院连詹,本不该以这样的形状面圣,然此乃臣不得已,若不掩藏身份,恐臣早同田大人和郑大人一样化作一缕冤魂了。” 康熙爷深深看了一眼连大人,私心里也不信连大人这样铮铮铁骨的回倒向哪一派,可连大人到底可不可信,还需细细审问才是,这确认身份只是第一步,康熙爷将视线移向梁九功,梁九功细细查验了连大人的腰牌道。 “回万岁爷的话,这腰牌确是连大人的无疑。” 说罢便将腰牌和玉印奉上,康熙爷也细看了一番,这才问出众人都想问的:“既是连大人无疑,那为何连大人会出现在此,若朕没记错,朕此次出征当是未叫爱卿伴驾,擅离职守可不是小罪,连大人当比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清楚。” 连大人此时又将那薄薄的绢布奉上,似是想起这一路来的不易和委屈了,连大人一开口便是哽咽。 “臣自知罪不可赦,然臣有不得不面圣的理由,也有一定要亲自同万岁爷禀的事,这一路几经波折,甚至险丧了命,可比起已经丧了命的田大人、郑大人和夏大人的小孙子,臣吃苦也算不得什么了。” “您有所不知,大军自开拔以来,发生了不少的事,一切都得从太子妃丧子说起、、、、、太子行径乃罄竹难书!臣这回是死谏,便是死也得让真相大白!” 连大人在督察院当差数年,若没个三寸不烂之舌这差事可办不下来,故眼下说出京中的变故时那叫一个简练精彩,直激得人心头澎湃,只恨不得越过万岁爷治太子的罪去! 饶是大阿哥已然从连大人口中听得一些了,这会子再听仍是心惊,他知太子被人捧惯了,听不得一点逆耳的,谁道竟到了这样的地步,连杀害朝臣的事儿都做得出来。 心惊过后紧接着便是狂喜,太子自作孽不可活,连大人都告状告到这份儿上了,皇阿玛总不能还当众护着人去! 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大阿哥给下头人使了眼色过去,这便有倾向太子的人站出来质疑。 “一派胡言!太子最是端方有理!至圣至明,且不提其文韬武略,怎也不是那任用奸佞的糊涂人,更可能因为几句弹劾就怀恨在心,甚至要了朝臣的命去!连大人你讲话总要摆出证据来,谁知道你千里迢迢来是来进忠言还是献恶语来害人的!” 一听这话,连大人炸了锅似的蹦了起来,脊梁挺直,即便他真倒向了四阿哥,太子所犯下的罪,做下的那些杀孽也容不得质疑。 想想惨死的同僚,想想无辜的稚儿,想想自己一路受得苦,连大人的激愤哪里还用演,就差指着那人的鼻子骂了! “害人害人!且不知我连詹害的什么人!我顶天立地敢说这辈子没做过一样亏心事,你可敢这样说!”, 第819章 唇枪舌剑 “证据证据!你睁开眼睛看看还需要什么证据,我等弹劾过太子后,田大人和郑大人出了宫门就没了命!夏大人侥幸没在路上出了意外,然买了张甜饼子给小孙儿也能中了鸩毒!敢问京师重地到底是谁这样大胆敢谋害臣子?又是谁有本事拍人一路追杀臣?” “没了三条人命,无论是顺天府还是刑部、大理寺俱不敢接案,到底是谁有这样大的本事敢压得众臣不敢开口?这刀子没悬在大人头上,大人这才说得出这样的污蔑之语!” “然大人可曾想过,你若忠心于太子,必定会有一日说出逆耳忠言,到时候大人恐也没机会再理论什么证据不证据了,死人最是安静!” “你!”那人被怼得哑口无言,即便是替大阿哥拱火做戏,也不免被连大人这话叱得满面通红,热血上头。 太子被连大人说成这样,凡向着太子的虽不知太子做了什么,可见人都说到了这份儿上,心中总有些虚,可为首的索额图却连眉毛都不曾动,见下头人还要个连大人打嘴上的官司,连站出来朝万岁爷拱了拱手。 “连大人说一千道一万,没有证据也不过是推测罢了,太子爷是替万岁爷管着京中和朝廷不假,可断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更不至不分黑白,有心人若想陷害太子爷,这些事儿也并非做不出来。” 索额图悠悠道,眼神扫过在场众人,祸水东引的手段他素来用得极好:“依着连大人所言,田大人和郑大人具是在出了宫门回府的路上遇害的,从弹劾太子到遇害恐间隔时间甚短,太子又未曾接手过九门和步军营,敢问他是如何在这样极短的时间就布置好一切的,还能绕过城中巡视的眼睛?” 这一句话道出,顿转移了众人实现,依着索额图的意思,既是太子插手不得九门的事儿,谋害田大人和郑大人的必另有其人。 九门提督麻勒吉年事已高,几乎不再管事,万岁爷叫他坐在这位子上只是看中他的德高望重,而真正掌权的则是乌雅福成,此人可不是什么无关人等,他是德妃的亲弟弟,是四阿哥和六阿哥的亲舅舅。 外甥请舅舅做事,舅舅能不听命吗? 若非连大人知道太子真不将他当人看,听索额图这番话也几乎要怀疑起四阿哥了。 瞧着众人微妙的神色,连大人心中略有些急躁,可这时候万不能由他替四阿哥辩驳,他依着身份在明面上必须保持中立,凡有偏倚,他所说的话在万岁爷跟前儿必失去分量,令人怀疑。 害人之事确是太子所为不假,可理亏也就亏在这证据上了,几条人命或许是太子授意,也或许是下头人媚上所为,总归只能说是同太子有关联,真查出什么也多的是人替太子顶罪。 顾眼下要的可不是定死太子,而是叫万岁爷忌惮太子甚至厌恶太子。 连大人定了定神儿,行了一步险棋:“索额图大人所言也不无可能,然这背后指使之人到底是谁便不是臣能查得出来了,总归臣在京中是报官无门,如丧家犬一般东躲西藏,走投无路只能寻求万岁爷的庇佑了。” 压根儿就不必洗清四阿哥,只要太子嫌疑越重,四阿哥自然就越清白。 连大人四两拨千斤,又叫人心中的怀疑倒向了太子。 四阿哥若真伙同福成陷害太子,太子绝不该是这般态度,朝廷重臣被害身亡,太子头一件事便该叫人立案侦查,紧接着便要来信上报万岁爷。 可据连大人所言,太子不仅毫无动静反而又加迫害,就是不信连大人所言,这都月余了,连大人走都走到了,太子的信来了几封也不曾提及此事,这这般行经便极为可疑,不由得不怀疑太子。 索额图冷眼看着连大人,心知连大人若没投靠了大阿哥或四阿哥,一路上绝不会平安抵达,正欲开口讥讽,大阿哥及时开了口。 “皇阿玛,儿臣觉诸位大人都言之有理,可此事事关太子和四弟断不能马虎,反伤了兄弟们的情分,要不儿臣叫人将那刺客带上来审一审,他若能开口不就真相大白了。” 比起听下头众人打嘴仗,康熙爷自然想寻些旁的突破口。 眼看战事在即,他必须以雷霆手段处置此事,一旦拖沓,人心浮动,必定又要各分党羽,趁乱倾轧陷害,当初乌兰布通一战时,佟国纲之死到底是意外还是被索额图所杀,到现在还没有个定论,也是因内斗叫噶尔丹逃出生天,而今必不能再重蹈覆辙。 “叫人带上来。” 康熙爷下了令,即刻便有侍卫压着那刺客上前了,那刺客形容狼狈,肩背上有几团发污的血渍,嘴里塞着破布,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怎的,只见他脸色苍白,连喘息都显出几分困难来,眼睛里倒是含着不甘和略微的恐惧。 许是怕暴露了什么,这刺客只不着痕迹的往索额图的方向一瞥,很快就低下了头。 也就是这一瞥叫索额图的心猛然坠下。 他就是再不信太子敢杀臣子眼下也不得不信了,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他替太子培植的势力,索额图并不是事事躬亲,他本不该记得这小人物的脸。 奈何此人武艺算不得高强,那张脸却是得太子欢心,他知道后便特将此人招到跟前儿来嘱咐几句,叫人好生伺候着太子,太子同此人胡闹总好过同小太监们胡闹,到底是知根知底些,不怕有心人的设计。 谁道太子竟设得排这狗东西出来办差,恐对人是信任急了,谁道没本事至此,被人俘虏了去,倒不如同旁人一般死了痛快! 康熙爷并没错过索额图慌乱的一瞬,心中有了定论。 他也说不清这股子情绪是庆幸还是愤怒,失望或内疚,料想是什么滋味都有,而他最先感受到到的庆幸,竟是在庆幸这事儿并非是四阿哥有心设计,不该怀疑了这个孩子。 不知不觉间,他对四阿哥的期待竟越过了太子,这一点康熙爷自己都惊异非常。, 第820章 刺客骤亡 “刖刑伺候。” 康熙爷收了情绪,冷冷吐出四个字来,硬是叫下头人都跟着汗毛一紧。 万岁爷连审也不审先上了削掉膝盖的极刑,一来可见万岁爷的愤怒,二来更见万岁爷的决心,就是碎尸万段也要从这刺客口中抠出点儿什么有用的了。 下头人即刻动手,还特挑了钝刀子行刑,当众硬生生将那刺客的左膝盖给剜了下来,那刺客痛得痉挛不断,几个强壮的侍卫都险摁不住他。 至于右边的膝盖,自是要看着刺客听话与否,若是不老实交代,定然是要再吃吃苦头的。 在场的半数都是文臣,哪儿见过这样血溅三尺的场面,吓得几欲作呕,若非怕在万岁爷跟前儿失态,只怕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大阿哥负责审问,上前拽去那刺客口中的破布:“说!你叫什么?是谁派你追杀连大人的。” 那刺客眼中一片无神的茫然,他不是不知,而是疼得几乎晕死过去,耳中嗡鸣作响,只听得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压根儿不知道大阿哥同他说了什么。 见其不识好歹,大阿哥朝行刑的人又动了动手指,那人当即又是一刀狠狠戳进了刺客的膝盖与腿骨的骨缝之中,用力一撬,那刺客就再受不住,当即痛呼大哭起来,朝着索额图竭力而喊。 “救、救救我、主子救命、主子、主子、、、、” 眼看着刺客要将那背后主使说出了,众人都瞪大眼睛紧盯着那刺客,可说时迟那时快,这刺客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似的脸色酱紫,躯体和四肢像是受了极大苦难般的怪异扭动,很快,刺客便七窍流血断了气。 都不必叫太医确认,明眼人一看刺客便是中毒而亡,再结合着刚刚刺客那句求救的话,不免叫人怀疑主使之人就在帐中,且有杀人灭口之嫌。 好毒的计谋! 索额图心都凉了半截儿,他头一次不敢去窥探万岁爷的神色,谋害臣子之事确是太子所为不假,可眼下这事儿定然是有人刻意陷害,要他和太子去死呢! 索额图犹如哑巴吃黄连般有苦说不出,他明知这这事儿不是大阿哥便是四阿哥动的手段,其中大阿哥嫌疑最大,毕竟四阿哥可是用罢苦肉计了,打今儿一早就没再经手过此事,全是大阿哥管着。 可他偏偏不能直接在万岁爷跟前儿揭开大阿哥的底细去,他道出了大阿哥,能不能将大阿哥的罪名做实先不提,倒是先将自己和太子的罪坐实了去,岂不是不打自招? 索额图除了跟着众臣一道朝万岁爷喊着严查重查此事,旁的也无计可施。 刺客当着众人的面儿死了,这事儿自然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此人一死,康熙爷不仅怀疑了索额图意欲灭口,更怀疑大阿哥也参与了其中,倒不是怀疑他同太子和索额图沆瀣一气,然多少有些煽风点火的意思。 刑部勘验的人未曾带来,康熙爷当即召了几位太医前来,细细一验,果真是中了毒,且还不像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像是偏慢性些的,正好此时发作了。 只是着毒发作得也太是时候了,偏偏要受不住刑了正赶上毒发,康熙爷手指敲了敲桌案,又叫人验了行刑用的匕首,堵嘴的破布和束缚那刺客的麻绳,如此倒是寻着些蛛丝马迹。 太医们在那堵嘴的破布上寻到了一点儿毒药的影子,再查刺客的口腔,瞧着像是原就藏在牙齿中的。 太医们到底不是验尸的好手,得此结论倒是洗清了些大阿哥的嫌疑。 此时大阿哥也站了出来,懊恼自责陪着不是:“都是儿臣的疏忽,只想着刺客口中可能藏了什么自杀的毒药,叫人搜出来一个之后便放松了警惕,谁道竟还有残留的。” 大阿哥说罢,叫下头人奉上一物,小小的瓷盘中放的正是着刺客的一颗臼齿,这臼齿被磨空了内部,边上镶嵌着小小的银钩,想来能正好卡在旁边的牙齿上。 里头的药物经太医们一验,正是快速发作的剧毒,剧毒药放在左边的臼齿中,再看右边的臼齿却也空了一颗,其下舌背是青黑色的,正侵染了那慢性的毒药。 这下似乎便也能说得通了,这刺客是某势力培植的死士,被四阿哥刺伤活捉后堵了嘴,一时没甚自尽的机会,后又交到大阿哥手上,搜走了只藏有剧毒的那颗牙,既是严加审问,自是没有只堵着刺客的嘴行刑的道理,一旦刺客口中自由,便随时可复用了慢性毒药自尽。 清楚是清楚了,可此刺客一死,即便康熙爷知道这刺客多半同索额图牵扯不清,一时间也无非直接定了人的罪去,好在先前派去京中探查的人快药回来了,约莫就是这二日的工夫,还不至于等不得。 且先打发了下头人各去办差,着大阿哥再寻些蛛丝马迹可剥丝抽茧,眼下御前边只留下了连大人一个,康熙爷心中还有疑惑,然面上却是不显,一概先前的冷峻,好似十分挂心般给连大人赐了座,细细问了人京中之事和一路坎坷。 连大人深知这会子才是考验,并不敢妄言,只照实了说,待说得差不多了,茶水也续了一轮儿,正是连大人要放松警惕时,康熙爷似不经意笑了一句。 “爱卿当真是受苦了,今儿一见朕几乎没认出你来,也难得四阿哥那孩子是个记性好的,能将爱卿顺利救下,不然爱卿若也含冤而去,待朕归京,只怕督察院没甚能干的人了。” 连大人心中一耸,哪儿能不知万岁爷是怀疑四阿哥呢,好在一路上早设想过这茬儿,这会子会话也不见慌乱,只是苦笑。 “回万岁爷,哪儿有这样顺当的事。” 说罢,连大人告罪一声,解开了自己的衣袍,露出了肩背上包扎过还渗血的伤口:“今早当真是险象迭生,臣吓得魂飞魄散,眼看着就快死了,忽见有身着咱们大清盔甲的一队将士前来,臣大声疾呼,这才侥幸捡得一命。”, 第821章 刮肉疗毒 第821章 刮肉疗毒 “末了解了危机,臣还不知救臣的人是四阿哥,后听周围的将士围着为首的那位喊着四阿哥,臣才知道是四阿哥施以援手,臣一来怕下头人急着给四阿哥看伤,疏忽了臣,亦怕后头再有追兵再牵连了阿哥,忙道明自己的身份。” “四阿哥当真是个好的,看了臣的腰牌便要忍着伤亲自送臣前来,幸而万岁爷您的人前来接应,不然又耽搁四阿哥看伤,当真叫人内疚至极,忙活半日,也不知四阿哥伤势如何了?” 康熙爷眼中的冷寒稍缓,心中的猜忌也放下了些:“连大人放心,四阿哥伤势不重,好好休养着便是。” 连大人闻言连连点头,长舒一口气。 话也问完了,康熙爷见连大人似体力不支,这便叫人护送着连大人下去好好梳洗安置。 然这事儿还不算完,为佐证连大人的话,康熙爷又叫来除四阿哥的亲信以外其余在场的侍卫们,挨个儿叫人复述当时遇见连大人的场景,得知连大人和四阿哥皆未作假,康熙爷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赏了四阿哥好些补品珍宝算作补偿。 康熙爷并不会为自己的多疑生出太多的愧疚来,越是他重视的人他对待起来越该慎重着,好在四阿哥着孩子是没辜负了他的期待,这么多孩子里,也幸而还有像四阿哥这样正直的,算是给了他些个安慰。 太子一错再错,猖狂至极,待回京探查的人回来,便是要专心处置他和索额图的时候了。 “梁九功。” “奴才在!” “派人快些接应前去京中探查人等,朕最迟明一早便要看见他们。” 梁九功这便应下,着小高子等人好好伺候着万岁爷,他亲自走了一趟,待回来时,梁九功想了想还往四阿哥处走了一趟,见四阿哥正睡着,他便没有打搅,小声告罪一句抬手试了试四阿哥的额头。 哟!正烧着,万岁爷可该心疼了。 事不宜迟,梁九功这便回去给万岁爷报信儿去,康熙爷一听果真有些坐不住,不待处置好手头的事儿便带着太医往四阿哥处奔去了。 四阿哥照旧睡着,然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皱着,脸颊微微发红,康熙爷抬手一抚,还不是低烧呢。 想着那刺客用的慢性的毒,康熙爷无不担忧地问了王太医一句:“四阿哥的伤口当真处置好了?既是皮外伤怎么烧得这样厉害?” 王太医乍得被万岁爷这样一问,反而不敢确认了,然镇定下来一想,四阿哥的创口整齐,且血的颜色也未有不对的颜色,亦未曾伤及筋骨,定然是没甚大事的。 “回万岁爷,臣探查时并未瞧见有什么不对,想来只是因为伤口深了些,四阿哥又久不曾受过刀剑伤,这才反应厉害了些。” 康熙爷今儿一整日都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连太医的话都不肯尽信了,当即冷着脸撂下两个字:“再查!” 王太医久只好请人将四阿哥扶起来些,他解了四阿哥肩上的棉布条再上一遍药去,然这一看不要紧,四阿哥的伤居然在这短短几个时辰内恶化了,刀口红肿,微微拨开皮肉里头竟隐隐发紫,正是中毒之兆! “好你个王正!这便是你口中的未有不妥,若不是朕叫你再查,四阿哥被你害死了朕还蒙在鼓里呢!” 王太医脸唰地变白,他哪儿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当即跪地求饶,还望万岁爷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阿哥虽是中毒,然瞧着几个时辰才如此进展,可见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还有补救的机会。 康熙爷忍着怒意不处置王太医,论医术,治刀剑伤的王太医算是首屈一指的,若是处置了王太医,反更是耽误了四阿哥。 见王太医跪在地上斗如筛糠的样子,康熙爷当真是恨极了那帮子刺客,亦是恨极了索额图,对太子不满至极。 戕害臣子!残害手足!太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又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 今日能对自家兄弟动手,明日是不是就能对他这个做皇阿玛的动手了? 思及此,从前太子种种行为尽涌上心头,且细细算来,太子竟没做过几样子好的,尤其是乌兰布通一战时,他缠绵病榻,战事有迫在眉睫,几乎咳得吐血,大阿哥替他冲在阵前,三阿哥也忙得吃睡不好,四阿哥更是贴身伺候他,累得生生受了一圈儿。 太子做了什么,不说尽心尽力,还挑剔差事简单,见他时面上亦无丝毫关切着急之色,当真是最不孝之人! “还不快为四阿哥诊治!” 康熙爷越想越恼,对着眼下情形既着急又闹心,直怒斥了王太医:“若四阿哥再有半分不妥,朕要了你的命!” 王太医闻言可算松了口气,急急起身为四阿哥看了伤口诊了脉象,光是冲洗伤口已然不够,还需为四阿哥刮肉疗毒。 王太医说话是都颤颤巍巍的,只怕万岁爷一个不高兴再要了他的脑袋。 康熙爷一听还得刮肉,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心疼得,手指都攥得颤抖:“就没有旁的法子?四阿哥受了伤已然够难挨了,还要再刮他的肉,你这是还想要朕的命啊!” 王太医一时梗着,他岂敢,然若不刮去腐肉,只怕这毒就去除不了。 “皇阿玛,请王太医为儿臣刮肉疗毒吧,古有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今有王太医为儿臣刮肉疗毒,能效法那般猛将忠臣,儿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知四阿哥什么时候醒了,声儿都弱得要发不出了,竟还在此时玩笑,康熙爷鼻头一酸,当即心中充斥愧疚。 这样好的孩子,今儿早他定是被鬼迷了心窍才怀疑的! 康熙爷既心疼又觉得四阿哥不愧是他的儿子,忍了忍痛,到底是抚着四阿哥的脸颊同意了。 “好!那皇阿玛陪着你,你若痛了就喊,莫再忍着!” 四阿哥微微颔首,王太医这便准备起来,六阿哥也跟着忙前忙后,还贴心的王他四哥口中塞了一根抱着细布的软木,以防疼起来四哥咬伤自己。, 第822章 内心动摇 王太医很快就准备好了,手里捏着薄如纸张的柳叶刀,拨开四阿哥的伤口,手指一抖便是一片肉削了下来。 四阿哥疼得脸色煞白却不曾喊出一句疼来,反倒是康熙爷替四阿哥疼得悄悄落泪,别开脸不忍再看。 才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康熙爷只觉硬是过了一整日那样长,再看四阿哥,冷汗将软枕都湿透了,四阿哥的眉头不再皱着,康熙爷轻轻唤了声四阿哥,且不知何时,这孩子径直疼晕了过去,更是叫康熙爷心疼难挨,好一会子缓不过来。 王大人麻利地给四阿哥敷药包扎好,又开了解毒的药,六阿哥亲自去煎药的,喂药更是康熙爷亲自动手,信不过旁人半分。 四阿哥又昏睡一个多时辰,康熙爷再试四阿哥的温度,觉着是降下来了些,王太医这才算是保住了自己的脑袋。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还有军务亟待康熙爷处置,康熙爷将梁九功留下,又好生嘱咐了六阿哥这才放心起身。 六阿哥跟在他皇阿玛的身后送了送,他似欲言又止的,眼看着皇阿玛要走出去了,好似是忽得下定了决心,“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皇阿玛的身前。 “儿臣想求皇阿玛一事,求皇阿玛允儿臣跟着大哥一道查查这刺客的事儿吧,儿臣没本事,早上没能保护好四哥,将刺客尽数留下,眼下伺候四哥,瞧着四阿哥疼痛难忍也丝毫帮不上什么忙,儿臣、、、儿臣当真是难受极了!” 说着,六阿哥又想落泪,康熙爷听着六阿哥哽咽的声儿心里也甚不是滋味儿,想大阿哥又要查那刺客,又要派人寻连大人和刺客这一路来是怎么你追我赶的,干脆应了六阿哥的请求。 “好孩子起来吧,你四阿哥受伤并非是你的错,自责的也不该是你,你只管去你大哥身边帮衬去,只别忘了关心你四哥这头的事儿,阿玛平日里忙碌只怕疏忽,你们兄弟俩惯亲近,吃住都要一处,你四哥要强,可眼下他身子要紧,你且好生陪着劝着些。” “儿臣多谢皇阿玛,儿臣定然同大哥一道查出那刺客底细,也好好照顾四哥。” 六阿哥这便应下了,康熙爷闻言内心却有些复杂,这事儿可是阿哥们敬爱的太子所为,待四阿哥和六阿哥知道是太子的错,又该如何看待太子呢? 他们兄弟们之间怕是再回不去儿时的亲密了。 可这又怪得了谁,怪就只能怪太子狂妄自大,不睦兄弟,有道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储君身边连可信任的兄弟也无,连时时使他自省的臣子也没有,谈何治国平天下呢? 康熙爷心头沉重得厉害,更是有些动摇,怀疑起自己当初在保成还小的时候便立他为太子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若保成能改,还算不完,若不能,大清便绝不能交予这样的人手中。 康熙爷什么也没对六阿哥说,只是轻轻拍了拍六阿哥的肩膀,便径自带人离去了。 六阿哥岂能不知皇阿玛的动摇,能允他帮衬大阿哥更是证明皇阿玛对他何四哥的怀疑已然打消。 他心中不胜喜悦,暗道四哥这招苦肉计中的苦肉计果然有用,四哥虽是吃了大苦头,然好在一切都没有白费了工夫。 六阿哥没急着去寻了大阿哥,反而转身回了他四哥的帐中,此时梁九功并不在帐中,万岁爷叫他留下伺候呢,尤其是夜里要用心些,梁九功便先告了会子假,去安排万岁爷跟前的事儿了。 梁九功的铺盖也得叫人搬来,夜里便宿在屏风后的小榻上,苏培盛几个正拾掇着,四阿哥身边便只有王太医一人伺候。 此时六阿哥再看王太医,这人哪儿还有刚刚的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不过是装出来的罢了,四阿哥的伤更是他动了手脚,哪儿能真叫阿哥爷中毒,若如此,可对不住佟大人的嘱托。 这佟大人不是佟国维,而是佟国维的儿子,佟佳皇后的兄弟叶克书,自弟弟隆科多提拔至御前后,想着御前家中已然有能说得上话的了,何必再添一个去,便自请去了军中,而今做了副将,军中话柄不低。 佟佳氏一族虽待四阿哥不够亲近,然好歹是记在姊妹名下的孩子,叶克书便时不时给四阿哥行些方便,这王太医便是叶克书的人。 叶克书并不知四阿哥和福成的计谋,然他自不介意此时给索额图和太子一党添些乱去,故得知四阿哥受伤后,他便吩咐王太医听令四阿哥的了,也得亏康熙爷不懂医术,即便再康熙爷眼皮子底下依旧有计可施。 只这事儿四阿哥没来得及告诉六阿哥,可叫弟弟跟着皇阿玛真情实意揪心了一把。 然即便知道内情,那可是将肉生生刮去,六阿哥恐也受不住,故这会子他也顾不上醋四哥不肯告诉他,只心疼的要死,又好好问了王太医去。 王太医环顾四周,低声答道:“阿哥爷放心吧,早前包扎那会子臣便给四阿哥用了些止痛的药了,想来刚刚也不算太难忍受,刚刚用的药里也含着些麻沸散,这几日且叫阿哥爷多睡着,睡着也就不觉得疼了。” 闻言六阿哥才暂放下心来,没一会儿的工夫梁九功就来了,他也不好同人多说了什么,今儿也不去大阿哥那儿,只好好守着他四哥去。 旁的阿哥也过来瞧了,六阿哥俱挡了回去,只说四阿哥正歇,翌日醒了得空再请兄弟们吃茶,阿哥们知道四阿哥受伤也就没强求,只各留下了些礼便回去了。 大阿哥反倒是最后才来的,都快入夜了,一开口就连连告罪:“瞧我这忙的,竟不知四弟又遭了罪,只听下头人说是伤口不妥,且不知是什么情况?” 眼下为了对付太子,他们也算是一伙儿的,可当着梁九功的面儿,怎有不好多说,六阿哥便只回:“是那刺客的刀上有毒,只处置伤口那会子我和皇阿玛光顾着看四哥了,忘了细问王大人到底是什么毒。”, 第823章 瞧不得脏 “恐还得劳大哥好好查查,不敢叫大哥太辛苦,皇阿玛允我明儿过去帮衬大哥去,大哥可别嫌我笨手笨脚的。” 大阿哥当即攥了攥六阿哥的手臂:“有你帮衬我高兴还不来及的,岂会嫌弃,不瞒六弟,都这会子了,我午膳还未有着落呢,有六弟也能叫我缓口气了。” 兄弟二人寒暄一阵儿,大阿哥也没多留,进来看了四阿哥一眼就回去当差了。 来这一趟不算白来,大阿哥琢磨着六阿哥的那些话,回去的路上忽地笑出了声儿来,心说四阿哥精明也就罢了,没想到六阿哥别看整日寡言,心眼子也不少,还知道暗暗给他递话呢。 既是六阿哥说四阿哥中了毒,那甭管刺客刀剑上有没有淬毒,这毒都得有了着落才是,他且帮四阿哥和六阿哥做回手脚,在这事儿上几个人便是一条船上的了。 幸好他们兄弟几个目标一致,都是要对付太子的,不然可得叫他头疼了,有着兄弟二人帮衬他,这事儿也就容易得多。 翌日大阿哥一早又来,迎面撞见梁九功出门。 “梁公公好,您这一大早的急匆匆去哪儿啊?” 梁九功朝大阿哥问了安,笑笑回话:“嗐,去万岁爷那儿点了卯罢了,四阿哥醒了,后半夜没再烧得那么厉害,咱家便想着同万岁爷说一声儿去,免得万岁爷惦记着。” 大阿哥听了揣着手点头:“哎,是这个理儿的,眼下这事儿就最要紧了,我这也是惦记着四弟呢,昨儿夜里带人查了一宿实在撑不住了,我来看过四弟便要将六弟带走,没个帮衬的当真不成。” 且听大阿哥这一声儿二弟,当真是狂了些,从前大阿哥都是叫太子的,而今知道太子犯了错,即便还未查清明面上也不像敬着了。 “那便劳烦公公替我瞒着些皇阿玛了,我这也是心急,总想着快些查出来给二弟一个交代,他可是储君,一言一行都备受瞩目,连大人说他敢杀了弹劾的大人,我当真是怎么都不敢信的。” 又附和两句,梁九功便告辞了,大阿哥看着梁九功走远,四阿哥帐中没了外人,大阿哥也随意了许多,进去直接大马金刀地坐在四阿哥榻前的墩子上,开门见山道。 四阿哥忙道:“大哥这话才是见外,不过是为了孝道罢了,什么连累不连累,你只管使唤六弟去,若有事也尽可来寻我,我虽养伤,然整日无所事事,总归也是能出几份力的。” 四阿哥直直望进人眼睛里,声压越发低,可气势却越盛,丝毫不败下阵来:“为孝道也不止为孝道,大哥就当我天真吧,眼睛总瞧不得脏的。” “只是为了孝道?”大阿哥凑近了些,虽是话中带笑,可眼中尽是审视,他不信四弟仅为了给德妃出气才这样大费周章。 一晚上思来想去,只觉四阿哥和太子虽都是心机深重之人,可最大的区别在于,四阿哥行事比太子要光明磊落得多,既是他先抛来合作的意思,那必有其诚意在。 一说这个,大阿哥心里别提有多舒坦了,然不见他得意忘形,又问:“嗐,四弟你这可见外了,便是不为你,这也是皇阿玛交代下来的,不能不认真办差,只是这二日恐得连累六弟了,我一个人可忙不来。” 大阿哥一听这个便笑了,倒不是嘲笑四阿哥的天真,而是对四阿哥的回答十分满意,若四阿哥说只为给德妃出气,大费周章设下这样的计来,他反而不敢放心同人合作了。 梁九功笑着恭维:“哎呦,可不得了,您可当心着身子,万岁爷若知道您一宿未眠,且不知怎么心疼呢,您可莫仗着年轻不把身子当回事儿。” 四阿哥明明可以做得天衣无缝,可还是漏给他些许线索,这便是亲近拉拢的意思了。 大阿哥倒是不介意同四阿哥合作,可既是合作,总该是双赢。 一旦太子在此事上跌了大跟头,皇阿玛当真有放弃太子的意思,那么接下来便该是他二人的较量了。 大阿哥自认有不输于四阿哥的本事,但一想皇阿玛对德妃和四阿哥的态度,他便有些拿不准了,总归还是要再试探试探,若是四阿哥也有争夺之心,即便为了报复太子,他也断不能出了出了十分的力,末了给人做了嫁衣。 四阿哥果真有诚意,他一口将汤药闷了去,也不慢条斯理的吃茶漱口,直朝大阿哥轻笑道。 “功夫不负有心人,昨儿我查了半夜,总算沿路寻到那些刺客落下的几柄刀剑,上头当真是浸了毒的,好在四弟当时反应及时,福泽深厚,没沾染了太多的毒。” 大阿哥说这话时紧盯着四阿哥的反应,昨儿他确实沿途搜寻许久,也确寻到了刺客遗落的兵器,可那刀剑仿佛是怕伤了谁,更怕伤了谁后叫伤口化了脓,个个擦拭得干干净净,除掉在地上沾了层浮灰,旁的连个水渍血渍都寻不见。 然再加上四阿哥看不惯太子的手段,这才像了四阿哥的性子。 梁九功心中一哂,倒不觉得大阿哥轻率,反而觉太子当真是将一手好牌打烂,这样好的出身,天赐的尊贵,竟也不知爱惜羽毛,不可得叫人轻视了去。 只瞧这个,大阿哥就知道四阿哥受伤的事儿有鬼,怕不是连大人也是四阿哥派人送来的。 四阿哥心机如此之深,他且得提防着,然若是因猜忌提防错失绊倒太子的机会,他亦不甘心。 “多谢大哥操心了,然说起福泽深厚,弟弟们谁能同大哥能比,且弟弟们的心都是向着大哥的。” “那四弟你便好好养伤,待你好些咱们便一道将那处扫扫干净。” 四阿哥点头应是,得大阿哥这样应承的话,他自然也放心了些。 两个人的哑谜六阿哥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他知道自己无需懂得太多,只做好该做的就足够了,哥哥说话,他便小奴才似的端茶倒水,又恪守侍卫的本分,替哥哥们守着门。 待说完了,他便又伺候他四哥漱口搽脸,一早就得用药,四阿哥的脸都不曾洗呢。, 第824章 染指后宫 第824章 染指后宫 大阿哥抱着臂看着六阿哥忙活,心中倒也十分羡慕,若是他也能有个亲兄弟照应,想来对付太子时也不至于处处掣肘了。 然即便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要能得利益一致的同伴,亦比血脉来得牢固,如此想想大阿哥便也不觉艳羡了。 他还在四阿哥这儿蹭了顿早膳,这才提溜着六阿哥一道办差去。 大阿哥同四阿哥兄弟俩达成了共识,康熙爷那头也没有将这事儿放下的意思,梁九功一早急匆匆过去压根儿就不是为了点卯,康熙爷叫他安排往京中探消息的人天未亮就到了。 万岁爷没醒不好安排觐见,梁九功掐着万岁爷平常起身的点儿过去伺候,也得叫几个人准备准备去,一路赶得急,风尘仆仆到底不好面圣。 梁九功饶是掐着时辰,今儿过去也没能赶上伺候万岁爷更衣梳洗,好在小高子几个也很是上道,伺候的事儿不必太过担心。 反倒是康熙爷心头惦记着事儿呢,夜里歇得并不好,他辗转反侧,夜半又起身点灯,将昭宁递来的信反反复复看了好些遍。 先前他明面上压着消息不做处置,一定要做出公事公办、为大局考虑的样子来,然私心里他是当真心疼惦念玉琭的。 他和玉琭都算不得年轻了,若是四阿哥再成亲早些,玉琭这三十大多的年纪也能做了祖母,当初玉琭都同他说好了的,且都有了两儿两女四个孩子了,之后说什么都不能要了。 康熙爷也心疼玉琭怀孕辛苦,自是什么都应下的,只是再怎么防备也架不住有疏忽的时候,一想玉琭都这般年纪了还要承受生育之苦,他心中就愧疚得厉害,偏太子有不省心,叫玉琭险没了孩子。 他们不要这一胎同意外小产失去这孩子可是两码事,当初收着昭宁的事儿康熙爷便给玉琭去信了,问了玉琭的情况。 可他暗中叫人回京探查的人都来了,也不见玉琭给他回信,可见是生他的气,就是不知是气他叫玉琭再度有孕,还是对太子的猖狂毫无作为,不给她和孩子做主,抑或是这两个缘故都有。 康熙爷不敢深想,一想便要失眠,而今四阿哥又印太子受了伤,这事儿他还发愁不知怎么同玉琭交代呢。 一夜没合眼,康熙爷脸色相当不好,下头人再有眼色也没梁九功伺候得贴心,这会子梁九功一来,先禀报了京中探查之人归来之事,又沏了壶德妃娘娘先时晒制好的秋菊栀子茶。 康熙爷腹中空空先吃了一盏降火的茶下肚,心头似的跟着平稳了些,然仍是急着将此事了解,康熙爷不待用罢早膳,这便着人传了探子前来禀报,他便用早膳便听人回禀去,免得一折腾又是一上午,他千里迢迢来宁夏,且不知者仗是打还是不大了。 梁九功办事十分妥帖,许是怕万岁爷听了下头的人禀报就用不下早膳了,特先叫人先传了膳,待万岁爷吃得半饱再着人面圣。 统共派出去六个人,且都一道回来了,此六人分为两拨,一拨去探查太子的行径,一拨则是去查京中众臣之动向。 先禀的自是前者,康熙爷一听果真撂了碗,叫太子代理政务乃是信任,亦是历练,谁道太子才得了代理之权,整个人便膨胀得不知东西南北了。 压得不顺从的大臣喘不来气不说,竟还敢将手伸到后宫之中,就说康熙爷这段时日以来一直纳闷为何太后的信迟迟不曾抵达,就是再包庇太子也不能黑白不分,甚至连态也不表,原是一开始便被太子扣了去。 那玉琭的信和其他女眷的信呢? 怕不是也尽被太子压下,不叫他这个做天子的知道半分? 敢情他前脚刚走,后脚者天下就要易主了! 康熙爷重重的将玉箸磕在碗沿上,眉宇尽是冷色,直震得下头汇报之人不敢再言,磕这事儿才哪儿到哪儿,还有更过分的事儿未说呢。 见下头人欲言又止,似还没说完,康熙爷心头的火腾得蹿得老高,一开口便叱问,冲着太子的火气全冲着下头人来了。 “怎么!支支吾吾,你还想替那逆子开脱不成!朕叫你们来便是叫你们说的!” 那人满面苦涩,紧忙又朝万岁爷叩首,这事儿当真是难以启齿,说了,恐万岁爷还要灭他的口,可若是不说,眼瞧着他也是离死也不远了。 末了这人心一横,干脆道来:“回禀万岁爷,奴才还探查到太子爷似有逾矩之嫌,毓庆宫离太子爷的侧福晋和格格们所居住的撷芳殿甚远,每每太子爷要去见女眷们时,都要穿过您后宫的一角。” “下头人无不规矩的,只是挨着撷芳殿住的有位您未曾收用过的、入宫已有十余年的赵答应,似这段时日同太子有了首尾,太子有几次未带下人,似在赵答应那儿逗留了会子,只是奴才回来得急,还未得了这么确切的证据,许也做不得准、、、、、、“ 此人模棱两可的话还未说话,只听得耳旁炸起瓷器碎裂之声,那人惊得抬头看了一瞬,万岁爷已然气得面目通红,气喘不平,刚那一下子是将玉箸也丢出去了。 “皇上息怒!” 康熙爷腾得起身掀了桌:“息怒!你们要朕怎么息怒!当初就不该派你们去京中探查,朕就该直接派你们将那逆子给朕绑过来!” “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连朕的后宫女眷都敢染指,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实木八仙桌,五六个小奴才合力才搬得动呢,惊被康熙爷一个人就给掀翻了,可见是气得杀了太子的心都有了。 许是动怒太过,急火攻心,康熙爷话音未落眼前便隐隐发黑,脚步虚虚后退两步竟有些站立不稳,梁九功一个箭步朝康熙爷扑去,连忙扶住人坐下,不顾得规矩朝帐外大喊。 “来人,快传太医!” 余下跪着的人这会子也反应了过来,也紧忙起身护着万岁爷去。 康熙爷虚喘几口气,甫一缓过来些便紧紧攥住了梁九功的手臂,不许人叫太医来。 “不许惊动任何人,朕丢不起这个人!”, 第825章 天家丑闻 可若是不叫太医过来处置这,只怕万岁爷真得气出个好歹来,梁九功可是了一句,还没说全了话就被康熙爷又挡了回去。 “不必再劝,朕执意如此!” 得!既如此,梁九功也只好闭紧了嘴巴,且叫人扶着万岁爷去榻上躺好去,好好顺顺气先。 前些年操心劳力得很了,康熙爷有心头绞痛的毛病,虽这二年未曾再犯,然梁九功一直替康熙爷备着药呢,半分不曾疏忽。 这会子康熙爷气急攻心,眼瞧攥着拳抵着胸口强忍着,梁九功紧忙拿出两丸药来伺候康熙爷服下,好在对症,只两刻钟的工夫康熙爷便觉好了些,然他心头对太子的失望和气愤不减,连另外一拨人查出来的事儿他也不想听了,这便吩咐了梁九功。 “你同连大人亲自带人回京一趟,颁朕旨意,夺太子理政之权,禁足于毓庆宫,不许任何人探望,包括太子福晋、侧福晋和余下格格侍妾。南书房处置政务,若有不决,着御前大人伊桑阿、阿兰泰、陈廷敬、李光地四人商议处置。” “至于被太子设计杀害的二位大人和夏老大人的孙儿,朝廷尽力安抚家眷,你亲自登门替朕赔个不是去,涉案一应人等全部压入大牢,着恭亲王和巴尔善亲自审问,断不可放过一人。” “待朕班师回朝,再一一处置那逆子和下头的罪人!” 梁九功即刻应下,康熙爷吩咐得急,要他即刻去办,梁九功不敢耽搁,然康熙爷这头儿他也放不下呢,立马叫来御前的奴才们好好点提安排一番。 然梁九功甫一起身,康熙爷便扯住了梁九功的手臂叫人靠近些来,这便是有私事吩咐了,梁九功俯下身细听,果真是万岁爷吩咐他回去后,好好替他关切着些德妃,至于那位不守规矩的赵答应,康熙爷连提也不提。 即便不提,那位在做出此等逾矩之事时,或说有了这样不清不楚的传言时,她也必然不能再在后宫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只有悄无声息的死,才最能保全天家颜面。 梁九功回京了,身边还带着百十个官兵,这一走阵仗不小,整个大营中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连大人先前所言非虚了,只太子同赵答应那事儿是天家丑闻,知道的并不多。 饶是如此,太子党内也人人自危。 索额图消息灵通,本就为太子迫害臣子一事而头痛,谁道竟还同不知打哪儿来的赵答应有了首尾。 索额图几次求见康熙爷,次次都不得见,且叫他这般不可一世的都惶惶不安起来,不知此事该如何替太子挽回,在他心中出了人命算不得大事,毕竟谁也比不得太子尊贵,可得罪了万岁爷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太子再尊贵,也到底越不过万岁爷去,他碰了他阿玛的人,即便此赵答应不曾被万岁爷收用过,那也万万不该。 万岁爷一旦觉太子不顾君臣尊卑,罔顾父子之情,那太子还能得什么好? 偏万岁爷膝下又不止太子一个儿子,其余皇子各有各的好,又争着再万岁爷跟前儿表现,可反衬得太子更是昏聩糊涂了。 索额图这头焦头烂额没甚法子,只得也悄悄派人回京,希望能赶在梁九功之前见了太子,叫人在梁九功跟前儿做出些悔过的样子来,若他还敢不服,那真当是不知好歹、自寻末路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康熙爷探查的人回来,大阿哥和六阿哥也不必再查甚有的没的了,连带着四阿哥一道,兄弟仨可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大阿哥有心亲近着这兄弟俩,凡一有消息就说给四阿哥和六阿哥听听,这赵答应的事儿康熙爷是下令封口的,可架不住大阿哥神通,这消息还是传入了他的耳朵。 震惊太子的行径不轨,大阿哥关起门来,忍不住同四阿哥和六阿哥叹道:“太子的口味当真是非同寻常,前些年是同小太监传出些有的没的,而今又是皇阿玛的赵答应,若我没记错,那赵答应入宫早,可是年纪不小了。” “我年纪还小的时候,也记不得是哪一年过年,见过那赵答应一回,是个相貌无盐的,后来她身份低微似乎又总病着,逢年过节也没她出来的机会,多少年不曾见过了,谁道竟同太子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要我说,着赵答应多半没勾搭太子的胆子,说不得是怎么一回事儿呢,就是可怜那赵答应一辈子没出过头享过福,末了就得了一白绫。” 大阿哥虽未直说,可点得也够清楚了,就差直说太子是闯进人住处,强迫了赵答应,四阿哥没接话,只是道了句可怜便将这事儿给揭过了。 赵答应再不怎么样也是皇阿玛的后宫女眷,说这话到底是损了皇阿玛的颜面,四阿哥抿了口茶,问起大皇嫂的身子。 一说伊尔根觉罗氏,大阿哥这便忘了赵答应了,忙回:“你皇嫂身子还成,正好昨儿又有信送来,说是胎像暂稳固些了,只是头三个月仍得上心,京中近来阴雨不断,也省得她带着孩子出门子了。” “不知德妃娘娘如何了?” 四阿哥摇头,问大阿哥皇嫂之事也是想从人这儿打听些额娘的消息,可额娘许是同皇阿玛赌气来着,不曾有信来。 “暂还不知,想来也应该是没甚大碍的。” 兄弟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大阿哥这才出去办差,太子一事虽还未完全处置好,然皇阿玛他老人家自交代人梁九功和连大人处置,便暂不提太子了,只专注眼下战事。 再有几日便筹备得差不多了,只待寻个好时机,或同噶尔丹交涉,或直接下手,总归是不能再等,要速战速决,免得噶尔丹一收到风声又带人逃了去。 果然,未出三日,康熙爷派出的各路使者陆续返回,禀报噶尔丹并无降意,但他的属下及大臣,其中包括噶尔丹最亲信的重臣丹济拉、吴而占扎卜等都十分动摇。, 第826章 班师回朝 彼动摇我坚定,彼涣散我团结,此时正是发兵要噶尔丹命的好时机。 康熙爷打算做两手准备,一来是“怀柔”政策,上一次擒获了不少噶尔丹同其臣子的家眷,其中就有丹济拉的妻女和吴而占扎卜的母亲。 若是能劝降这二位,必比派去千万兵马还来得有用,康熙爷此前便未为难这些女眷孩子们,而今用得着他们,更是格外优待些,并派人将丹济拉的妻女和吴而占扎卜的老母亲护送回去,使其团聚。 丹济拉和吴而占扎卜自然感动非常,本就内心动摇,眼下受了大清皇帝的恩情,心中归附之心更甚。 一日趁酒,吴而占扎卜对噶尔丹献言:“王上、、、咱们不如降于大清皇帝?国破兵尽,父子夫妻离散,若再战,无非是又造罪业而已。” 吴而占扎卜这一借醉开腔,丹济拉也紧接着道:是啊,此次大清光是步兵便派来十万余,更别提还有骁勇的骑兵和火炮营,且大清皇帝乃活佛也,敌人妻儿母子遣使团聚,从前哪听过还有这样的事?” 噶尔丹一贯倨傲,若放在以前听宠臣这样说敌军首领的好,他必砍了二人的头,免得动摇军心,可这会子再听,莫说担心他们二人不忠,连噶尔丹自己都摇摆不定。 一面是敌众我寡,这一战必然九死一生,一面又不甘心自己就这么灰溜溜的投降了,噶尔丹心里明镜儿似的,他太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儿了,即便康熙帝真是活佛在世,也断容不下他苟活。 既如此,他又何必投降自取其辱。 “送换尔等家眷,无非是康熙瓦解尔等战意的毒计,尔等愿降就降,何必劝我!事到如今,我必同康熙不死不休!” 说罢,噶尔丹一阵痛饮,审视一圈帐中所剩不多的心腹大臣们,先前一战他麾下战士死了十之八九,得力干将也少了半数,便是为了战死的人,他也不能轻易低下头颅。 见噶尔丹心意已决,丹济拉和吴而占扎卜相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后私下里又收到大清天子的拉拢,二人且凭着康熙爷送换家眷的恩情也不再犹豫,当即倒戈,同康熙筹划密谋。 与此同时,康熙爷还另有准备,想着临阵倒戈的人不能尽信,一旦折了骨气,再次倒戈便也容易得多,且防着噶尔丹利用此二人设下埋伏,康熙爷早早便派二路兵马再设圈套。 三月初三晚,丹济拉和吴而占扎卜火烧军营,营中顿时大乱,噶尔丹以为清军来袭,连忙率兵移营,因行事慌乱,辎重尽数抛下,随身连一两日的口粮都凑不出来。 噶尔丹人马连将带兵不过三百,骆马甚少,绝无牛羊,全靠射猎谋生,处境十分困难,偏大清的兵马说打也不打说放也不放,只是玩儿似的吊在他们身后不远。 噶尔丹不敢停不敢多叫人多歇,才两三日的工夫便人困马乏,即将支撑不住。 想朝西北喇嘛求助又不成,以前噶尔丹曾借其名头胡作非为,已然同喇嘛结仇,大失人心,朝俄国求救,各国知噶尔丹已无利用价值,径自拒而不答,冷眼旁观,至于求助于其余各部就更是不成。 各部之中要么已然归顺大清,要么被康熙爷警告过了,余下的就是同噶尔丹结了仇的,一时间噶尔丹陷入众叛亲离的境地,只能在阿尔泰四周游动,不敢停驻。 恰逢此时对青海台吉招降的工作进展十分顺利,康熙爷喜出望外,眼下便是将噶尔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知噶尔丹已然穷迫之极,康熙爷当即调整兵力,不再等待。 一路出嘉峪关,由孙思克、博霁率西安满兵霁甘肃绿营骑兵二千,沿路清剿,一路出宁夏,由大阿哥同诸位大将军率喀而喀蒙古及蒙古汗、王、贝勒、贝子、宫、台吉及阿哥们等愿意效力者,及黑龙江兵、察哈尔兵,各带四月口粮,会合于郭多里巴尔哈孙之地,随时待命出击。 康熙爷也继续深入,自银川起行,又亲至狼居胥山,集中骆驼运输军粮,以免再发生兵粮不济有士兵饿死的情况,又调一千四百匹马留在此处牧放肥壮,带队伍会师时作为补给,留四阿哥和内大臣索额图以及都督三位,护军数千在此。 如此一切就绪,康熙爷当即给噶尔丹连发三道敕令,令其欲降从速,迁延时日无益,未过几日,三阿哥便发来奏报,准噶尔部遣人来报,噶尔丹至阿察阿穆塔台地方饮药自尽,丹济拉等携噶尔丹尸骸及噶尔丹之女钟齐海,共率三百余人来归。 一代枭雄就此陨落。 康熙爷甫一听说噶尔丹自尽,心中竟无惊喜之感,又将大阿哥递来的奏报细看了一遍,这才有了得胜的实感,当即命大阿哥率兵前去押护,其余各路兵马有序撤回。 当日众臣便朝康熙爷行庆贺礼,康熙爷行拜天礼,次日,康熙爷便对三次亲征进行总结,写了《剿灭噶尔丹告祭天坛文》,回程再行阅兵,团结各部,自此扫除了漠北、西北的不安定因素,构筑了一道抗击沙俄南侵的铁壁铜墙。 五月里凯旋而归,康熙爷待祭了天坛后,头一样事就是论功行赏。 且说阿哥们里,大阿哥居首功,着封为直郡王,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封贝勒。 除了爵位同金银财宝以外,康熙爷自知太子同赵答应苟且一事后,深觉阿哥们年纪都不小了,俱留在宫中住不开也不方便。 三四五阿哥们还好些,虽有了格格伺候,但还为成亲,膝下未有子嗣,院子还算能挤得开,但大阿哥光是孩子就有四个了,伊尔根觉罗氏腹中还怀着一个,小小的院子早拥挤不堪,况他如今又有了郡王的爵位,阿哥所便不配其身份了。 康熙爷干脆赐下府邸,凡成亲的阿哥俱搬出宫外建府,三阿哥和四阿哥的婚期还未定,然也就是今年的事儿了,眼下也该筹备起来。, 第827章 意外得知 第827章 意外得知 除此之外,后宫女眷们亦母凭子贵,各升一品,玉琭从德妃一跃而成贵妃,直与僖贵妃平起平坐了,然僖贵妃费尽心思将八阿哥教养长大,仍不是八阿哥的额娘,故得不到任何好处,连卫氏也被康熙爷一并忽视,连句口头的嘉奖也无。 僖贵妃得此消息,也不知哪儿想茬了,好好的一个人忽得就倒下了,太医看了一轮儿又一轮儿,皆说是心病作祟,一丝丝好法子也无,只能叫娘娘静养着。 八阿哥到底是惦记着僖贵妃的养育之恩,刚回京中也无要紧事忙,他几乎日日都去见了僖贵妃去,还像个孩子似的趴在人床沿儿上撒娇喊着额娘,可再怎么喊额娘,僖贵妃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柔声应他了。 僖贵妃只是含着泪看着八阿哥,似有话要体贴嘱咐,可又想她这么些年做的全是无用功,当即又硬了心肠,别开脸不再看他了。 起先僖贵妃还只是不理会,再后来僖贵妃连见也不肯再见八阿哥了,连卫氏也一并不待见着,这般作态可引得人好奇至极,后宫女眷们正欢喜,凡聚在一块儿闲话总要提及僖贵妃同八阿哥几句,可再怎么说,仍不知僖贵妃这是怎么了。 后卫氏被僖贵妃赶出了自个儿宫中,八阿哥亲自求了大阿哥,将卫氏挪去同惠妃同住,惠妃几番探听之下,这才知道为何僖贵妃会一病不起,会如此排斥卫氏和八阿哥了,曾经那样疼爱的孩子,而今会说断了关系便断了关系。 “到底是母子连心,这孩子是从谁身上掉下来的肉便同谁亲呢。” 荣妃耐不住,特过来惠妃这儿吃茶聊天,三盏茶下去才撬开了惠妃的口,且听惠妃这般一叹,荣妃顿来了精神,凑过去同惠妃嘀咕着。 “这不至于吧,僖贵妃打八阿哥小的时候不就对那贱婢严防死守的,整日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不就是怕搁在外头同八阿哥亲近起来吗,怎么着,从小养的还养不熟吗?” 惠妃嗤笑一声儿:“若是当初僖贵妃真能将卫氏打发得远远的就好了,说不得八阿哥同卫氏也不会这样亲近,可坏就坏在人母子距离极近,就是再防也有防不住的时候。” “八阿哥又不是傻瓜,许是小时候还同僖贵妃亲近来着,然待他长大了,总会知道自己的生母另有其人,凡知道了心中必生好奇,后又见僖贵妃将卫氏折腾得那样惨,他心中岂不替生母生怨?” 说罢,惠妃轻笑两声,笑僖贵妃自八阿哥没出生的时候就打着这孩子的主意,便是万岁爷再怎么不允,将八阿哥放在阿哥所养着不许僖贵妃同八阿哥多见面,僖贵妃仍是要强求,强求了十多年,这才晓得强求的瓜不甜,且不后悔怄气就怪了。 “不过八阿哥也不是个没良心的孩子,他知道僖贵妃对他的好,想来也知道以后还得依靠贵妃才能得好,一直孝敬着呢。” “然僖贵妃那么要强的人,岂能容得下八阿哥将她同卫氏那贱婢视作一般,这不,意外听见八阿哥私底下唤了那卫氏一声额娘,后又得知母子二人已私下亲近了八九年了,当即气急攻心,整个人都颓了下来。” 荣妃啧啧几声,也忍不住笑了:“我记得当初为了八阿哥,僖贵妃更是连娘家兄弟都不惜得罪了,算算也已然六七年没有来往了,因她的固执,万岁爷连僖贵妃的亲兄弟颜珠也一并厌恶了去,反扶植了阿灵阿上来。” “不是一母同胞的哪儿能一条心,阿灵阿可不会格外关心庶出的哥哥姐姐去,僖贵妃如此孤注一掷,十多年的努力成了一场空,真是可怜,可叹啊。” “这卫氏倒是了得,忍辱负重十余年,让出去的儿子好端端的回来了,以后怕不是好日子多着呢,奈何她同咱们另一位贵妃有仇,恐日子也战战兢兢呢。” 荣妃嘻嘻笑着,难得有这样开怀的时候,而今不仅靠着儿子提了位份,还得见旁人的笑话,她这辈子可再没有比眼下更得意的时候了。 惠妃瞥了荣妃一眼,微微颔首吃茶隐去了鄙夷的神色,心说荣妃有什么资格笑话人家卫氏去。 卫氏可是个有脑子的,人家忍辱负重十年,叫旁人替她养成了个这么好的孩子,说不得那句额娘还是她故意叫僖贵妃听到的呢,八阿哥不再是光头阿哥了,有了爵位,说话也有了分量,此时不同僖贵妃撕破脸何时撕破脸? 八阿哥的一声儿额娘就叫她摆脱了僖贵妃的桎梏,也叫僖贵妃同八阿哥起了隔阂,这一招可厉害着,一旦八阿哥成长起来,万岁爷总不能再一味为了德贵妃压着卫氏不肯赏她位份,到底还是要看八阿哥的面子的。 然荣妃这些年做了什么? 且不说旁的,这就说话的本事是半分长进也无,近来为了对付太子,大阿哥同三阿哥也走得颇近,兄弟二人正是亲近,荣妃腾得来一句:“不是一母同胞的哪儿能一条心”,可叫人心里不舒服极了。 荣妃全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对的,这会子又酸起永和宫来了:“要说有福气的,还得是永和宫那位,谁能想到她从前一个小小的包衣奴才,如今竟做了贵妃娘娘,肚子里又揣了个小的,这一胎无论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锦上添花了。” “只是自万岁爷亲征至如今班师来朝,我竟没在御花园遇见过她,也没听说她带着公主们出来散步玩乐了,可是这胎不大好呢?” “也是,她年纪也很是不小了。这年纪放在外头都能做了婆母了,就这还不知羞的霸宠受孕,也不怕叫人笑话。” 荣妃虽口无遮掩,可有些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惠妃起先只顾着大阿哥的事儿了,没多关注后宫的动向,这一想,确实久不曾见德贵妃了,自动了胎气似乎就未曾出过门子了,连去太后娘娘那儿请安也不曾。, 第828章 打探消息 贵妃这一胎不会真有不妥吧? 女子怀孕生子犹如过鬼门关,她乌雅氏好不容易做了贵妃,后宫除了僖贵妃,再没有与她平起平坐的了,若是福薄没能在鬼门关挺过来、、、、、、 惠妃心中隐隐激动,一想太子被万岁爷厌弃了,四阿哥也没了做贵妃的亲额娘撑腰,那他的大阿哥以后岂不是更无人能及了? 再者后宫之中,僖贵妃本就失势,若再没了德贵妃,怎么着也该轮着她风光风光了吧? 然若只求天意,就德贵妃这多子多福的气运,想叫她倒霉可不容易,可还有句话叫事在人为,若不试试怎知会不会成功。 不过这事儿她可不能脏了自己的手,惠妃看了看眼前窃喜的荣妃,心中顿时有了主意,当即顺着荣妃的话道。 “谁说不是呢,也就她能舍得出一张老脸来,为了固宠是什么都不顾了,果然是破落户出来的,听说德贵妃入宫前家里还吃不饱一顿饭,扯不出一匹布呢,规矩礼仪上自然是顾不及的。” “总想着孩子多了总能叫万岁爷再多牵挂她一分,也不瞧瞧自个儿的年纪了,十月怀胎总是不易,万一出点儿什么岔子那便是一尸两命的大事,为了要更多的宠爱失了眼下福气甚至是性命,当真是不值的。” 荣嫔原还在为德贵妃胎像不稳而欢喜,谁道惠妃竟都想到一尸两命了,似是被这一句点醒一般,她倒没觉得惠妃心狠,反而觉出自己实在是太良善了些。 瞧啊,她不见得永和宫那位的好,也仅是想那孩子恐没福气,没想着叫她也丧了命。 然既是起了心思,荣嫔自然不会只幻想德贵妃失了这个孩子,宫中的孩子素来难生难长大,出点儿什么事儿可实在寻常。 五月的天正是舒服,惠妃这样不爱出门的人也喜欢在这样的天里出来走动走动,可到了永和宫门前,却见大门紧闭,实在反常。 今儿见不着也不打紧,十日后便是贵妃的册封礼,她乌雅氏就是再躲躲藏藏,受封也总是要出门的。 荣妃瞧了眼身边不紧不慢吃茶的惠妃,心道若是下手,还是得拉着这位老姐妹才好。 就是再胎像不稳,也没得连门都关起来的道理,如此一来,倒像是藏着什么秘密似的。 荣妃也奇怪着,直接叫人过去叩门,门里正有小郑子和另一个小奴才守着,听见动静便忙开了条缝去,露出自己的脸来,也不是被厚重的门板挡住了声儿还是怎得,得叫人细听了才能听见小郑子的话去。 小郑子越是这样说,越是叫人觉得德贵妃的身子恐真是不好极了,可到底如何眼看着是打探不成了,惠妃和荣妃相视一眼,到底是收回了试探的打算,叫人将带来的几样子礼交给小郑子,带着人暂先回去。 荣妃倒也不是全无长进的,以前被罚得那样惨,性子总磨出了些,即便意动也不甚急切,她只叹笑:“嗐!你我替人操的什么心,只不值当的想来贵妃比咱们清楚。” 小郑子一听,面上做出些歉意来:“奴才替我们主子多谢二位娘娘美意,若是方便,这么着也得请娘娘们进来吃杯茶,只是主子这会子正睡着,实在不便请娘娘们进来。” 惠妃跟前的芮姑姑上前同小郑子对话:“娘娘们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恭贺德娘娘荣升贵妃尊位的,也是惦念着贵妃娘娘的身子,想着许久不曾见了,特来一叙。” 且不说下手了能不能成事,光是下手就极难,想全身而退更是几乎不可能,仅靠着她自个儿恐不成事,还是得寻了帮手才成。 “就是不知贵妃娘娘怎的不方便?还闭着门,可叫人担心,太医看过了又怎的说?我们娘娘和荣妃娘娘特挑了些灵芝人参送来,不知可否能用得上?” 芮姑姑翻来覆去试探,小郑子翻来覆去也始终是这几句。 二人一拍即合,这便叫人略备了份薄礼去了永和宫。 惠妃见荣妃上钩,自然是乐意奉陪:“是这个理儿,那择日不如撞日,眼瞧着这会子礼午膳还有一个多时辰呢,咱们这便去永和宫坐坐也使得。” “奴才给惠妃娘娘、荣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敢问娘娘前来所为何事,我们娘娘恐不方便见二位。” 惠妃和荣妃忍不住皱了皱眉,只觉玉琭贵妃高了,连带着下头的奴才们也狗眼看人低,即便不叫进去,怎连门也不开全了说话,防贼一般,实在无礼。 小郑子礼数周全,面上带笑,然半分迈出门槛儿的意思也无,只站在门内同人说话。 小郑子立在门槛后目送一行人离去,不待人消失再视线中他便急急指挥着左右两个小奴才合上了门,往主子寝殿的方向望了又望,压着声儿问道。 可这事儿到底要怎么下手呢? 贵妃已然两个月不曾出门,永和宫上下又如铁桶一般,而今万岁爷又回来了,看贵妃看得十分娇贵,甫才回来两日,便赏了永和宫五回,恨不得叫梁九功也做了永和宫的奴才。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人礼数的时候,打听贵妃的消息才最是要紧。 “还请娘娘们放心,我们主子身子妥帖着呢,乔太医也每日过来请平安脉,断没有不妥的。” “不过我想着她身子不好,咱们到底还是要过去瞧瞧,自册封旨意下来,咱们还未过去恭贺呢,若非等到十日后册封礼上再见了贵妃,难免失了礼数。” “那芮姑姑嗓门甚大,没将主子给惊醒吧?” 一旁的小豆儿笑了笑,声儿也同样压得极低:“放心吧,刚着人问过,主子还睡着呢。” 小郑子闻言连拍着胸脯放下心来,他同惠妃、荣妃说的倒也不是假话,主子身子确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一样不好。 主子实在是太嗜睡了,头一两个月还只是时常困乏,但日常吃用走动都不妨碍,然自过了头三个月,主子忽地像是被人下了蒙汗药似的,整日没个清醒的时候。, 第829章 稀罕事儿 没个清醒的时候也就罢了,偏还觉浅,莫说什么搬凳挪桌的大动静,公主们在隔壁厢房里小声儿说笑主子就能被吵醒,醒来便头昏发晕,另有些害喜想吐,十分惹人。 故为了主子能好好睡着,整个永和宫上下都不敢大声说话,公主们体贴着额娘,也暂先挪去南三所住了。 主子每日只顾着困了,连进膳的时辰都时时耽误,再加之害喜瞧着可是清减了不少,好在除此之外主子的身子和腹中的小主子倒是没甚大碍,只是没甚好法子,乔太医日日来,也只能说是主子年纪、精力不比从前,想睡着便好好睡足去。 她们下头做奴才的也不能替主子受苦,能做的就是叫主子尽量睡踏实了,不仅整日闭门不出,说什么做什么也尽在外头,万岁爷抵京三日来了四五回,就这还没能同她们主子说上一句话呢,倒也是可怜。 如此九更别提四阿哥和六阿哥,也是巴巴来了几趟,枯等一上午或是一下午,末了只能留下东西回了阿哥所。 总归现在一切都以主子的身子为先,外头怎么说怎么传她们永和宫的可是顾不上管了。 花月进去看过了主子,眼看着一会儿又该午膳了,便同莺时、魏启几个商量着给主子准备什么吃食,想着主子还算能吃下几口酸的、甜的,便打算去膳房提来几道糖醋口的菜式,另配上一道补气安胎的汤。 还未说外,魏启耳尖,便听见殿里头似有窸窸簌簌的声儿,料想是主子起身了,紧忙带着花月几个进去伺候着。 进去一瞧,主子果真是坐起来了,指尖微微抵着额,似是又有些被人吵醒后的头晕。 魏启叫花月给主子披了衣,他紧忙替跟前儿几个赔了不是去:“都是奴才的不是,料想是说话声儿大了,搅了主子好眠了。” 玉琭略摇了摇头,睡了一上午了,仍是精神不济,接过莺时递来的茶抿了一口这才道:“不是你的错,起来吧,是又有些泛恶心这才醒的,眼下几时了?” 魏启立刻答:“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您可要起身吃用些什么?” 见主子摇头,魏启便知主子是还未缓过来劲儿,便又凑近了一步,依着主子的习惯,他缓着声儿细细禀了昨儿和今儿上午发生的事儿。 万岁爷和阿哥公主们过来看望倒是不必多言,倒是有些稀罕事儿可提上一提:“万岁爷回来三日了,头两日紧着告祭天地祖宗、封赏诸位阿哥和大臣们,暂没处置太子,今儿一早才有了动作。” “听下头人来报,才寅时,万岁爷便带着人去了毓庆宫,里头的奴才同上次一般,又是被抬着出来的,没留一个活口,不仅如此,万岁爷还亲自动手打了太子爷。” “万岁爷如今将太子爷把控得甚严,奴才没敢直接叫人探查,不过奴才托乔太医看了太子爷的案脉,上头用的全是伤药,想来是被万岁爷打得不轻,当是用戒尺打的,抽得太子爷直昏了过去,眼下还未醒。” “除此之外,以鄂西为首替太子爷办差的几人,也尽数被万岁爷的人灭了口,待处置晚这些,万岁爷朝上还因太子的事儿发作了好些人,索额图的羽翼都被剪除了些,眼下太子党人人自危,想来是能安稳一段时日了。” 玉琭并不意外康熙爷的愤怒,然仅是打了太子一顿,仍叫人觉得手段仁慈了些。 她深知康熙爷是个重情的,今儿他把太子给打了罚了,看似是厌恶透了这个儿子,然哪日若是再梦见太皇太后娘娘,梦见元后,心中定然又后悔不迭,只觉是辜负了那二位的嘱托。 而后太子再趁机服软,康熙爷一松了口,这事儿便也算是过去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是养只猫儿狗儿的还有感情呢,更别说是康熙爷重视的儿子,太子能过去这关也好,过不去这关也罢,都能在康熙爷心中留下个影子,心中的恼怒痛恨多了,自然渐渐消磨感情,总有一日太子便再得不到康熙爷的原谅了。 “辛苦你们在外头打听着消息,就如你所言太子吃过这次的亏总会消停一阵子,你也收回人手,不必再日日盯着毓庆宫了,眼下万岁爷看太子看得紧,若咱们的动作惊动了万岁爷便不好了。” 玉琭又抿了口热茶,这会子也清醒了许多,又问:“太子如此,那太子妃如何了?自我将着统理后宫之权给了她,便再没听你们说过她如何为哪早夭的阿哥哀伤,原我还觉得她老实,然眼下看来也不过如此。” 玉琭早有暂避锋芒的心思,又恰好借故养胎,干脆将后宫一摊子麻烦事儿给交了出去,倒也不是直接给了太子妃石氏,而是将着烂摊子抛给了太后娘娘,惠妃和荣妃当初还争来着。 当初二人尽是嫔位,太后娘娘觉二人的身份不够,只是协理便是格外开恩,故思来想去,便将这事儿交代给了太子妃去。 后来她精神不好,整日只觉得困了,连给万岁爷和四阿哥、六阿哥的回信都顾不上写,更别提关注她去。 眼下才想起来,总是要问问的。 魏启提及此事便忍不住嗤笑,这便细细同主子道来。 原来,石氏甫一接此大任便顾不上整日沉沉郁郁了,她手中有了权,腰杆子自然直了起来,也不觉得自己矮了谁一等了,甚至有了些同太子平起平坐的心。 然她出身不高,打小也没学来那么大的御下本事,入宫以来更别提历练,空欢喜一场,才接管几天便焦头烂额,然此时求助又觉颜面大失,只得苦苦硬撑。 好在内务府总管凌普是太子奶娘林氏的丈夫,同内务府交涉起来倒是没甚阻力,凌普还算是个能干的,给石氏派去了几个得力的嬷嬷帮衬,石氏压力顿解,渐渐也上了手。 只是不巧,这时候梁九功奉皇命回来了,将太子禁足于毓庆宫,虽为说如何处置,但也足够下头慌乱,没了太子做靠山,石氏又怎么能稳住局面呢?, 第830章 其乐融融 第830章 其乐融融 别看下头的管事的姑姑太监们都是奴才,可奴才的管事久了心大了,欺主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些个看不惯太子妃的、不服管教的,眼看着太子失势自然是要使些绊子的。 更别说太子失势底气不足的可不是太子妃一人,凌普也跟着气弱不少,他从前惯爱作威作福,勒索敛财,不服他的任甚多,而今太子不能出来给他撑腰了,他这内务府总管也做得十分艰难。 “、、、、依奴才看,凌普怕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万岁爷一心要将太子爷身边这些魑魅魍魉都除了去,又怎会留着凌普这个祸害呢。” 魏启这话正说中玉琭的心思,内务府总管的位子十分要紧,眼下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都即将出宫建府,正是要内务府出力的时候,康熙爷必然要则个放心的人放在这位子上。 若能推个向着乌雅氏一族的人上位就好了 玉琭甫一想到此处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且不说有没有这个想着乌雅氏一族有有能耐被万岁爷看重的人,就这节骨眼子上,在康熙爷怒火未了之下,什么都不做,不被康熙爷怀疑猜忌便最是好了。 若是因为贪婪反失了圣心,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况如今四阿哥已经得了贝勒的爵位,以后多得是为朝廷为他皇阿玛效力的时候,招揽人心的机会也十分多,不急得这一时。 玉琭定了定心思,见魏启没有旁的事儿要禀,她只管又嘱咐几句叫人小心行事的话。 今儿精神头还算可以,玉琭总算是将自己从榻上拔了起来,叫人为她梳妆打扮,又着小郑子去叫阿哥公主们过来,这阵子可是没少叫他们担心,今儿总算是能好好见见孩子们了。 至于康熙爷玉琭没让人知会了,这么多年的相处哪能没点默契,既是开始处置太子的事儿了,那就不是一两日就能处置好的,若是康熙爷有空自个儿就来了,可不消得她请,若是没空便是请了也来不了,也就不必费这功夫了。 阿哥公主们得了消息很快就到了,玉琭才拾掇利索,倚在廊下的躺椅上晒太阳,五六月的天不热不冷正正好,一阵带着暖意的柔风抚来,玉琭险又萌生了睡意,含了颗薄荷糖这才维持着清醒。 六阿哥也不甘示弱,抻着胳膊也叫额娘捏去:“额娘你捏捏我,儿子比四哥还壮呢!” “我就知道你不疼我!整日就想着怎么将我嫁出去,打发出去,什么叫没人要,本宫不稀得你们这些臭男人呢!” 昭宁嘴上不饶人还忌六阿哥说她这个,这会子也不用动用不饶人的嘴皮子了,直拧着眉攥着拳给了他六哥两拳,嗔怒道。 “额娘你看她,都给我打出内伤了!” 六阿哥可是战场上历炼出来的,来真的哪儿能叫昭宁打着,可这会子昭宁不仅打着他了,还打“疼”他了,他呲牙咧嘴扯着嗓子喊疼,吵吵着要额娘做主呢。 “姊姊!往六哥脸上打呀!六哥皮糙肉厚,打旁的地方手疼!” “六哥,你可少吃些吧,不然这样大的块头叫人瞧着害怕,可没人敢嫁予你了!” “嘿!你这没眼光的,于战场上谁不夸你六哥我一句英武非凡,竟你的嘴一说可成什么了!至于我婚娶之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倒是担心你这小丫头没人敢要,谁要惹你一张嘴像是刀子似的,非刮掉人二两脸皮子不可,谁敢要你啊!” 玉琭叫人给孩子们搬了椅子坐到她身边来,抬手拉着四阿哥叫人坐到她身边:“不打紧的,整日在榻上躺着额娘都快发霉了,正午暖和,我出来吹吹风也无妨,倒是你受了不小的伤,眼下如何了?” 六阿哥一撒娇,昭宁也当即喊额娘做主:“额娘你看他,好烦人!” 四阿哥带着弟弟妹妹们给额娘请了安,一抬头瞧见额娘略消瘦的脸颊,心中便隐隐作痛,又恨了太子几分。 要说四阿哥是妹妹们最敬重不敢冒犯的哥哥,六阿哥便是她们最亲近和气的哥哥了,甚至可说没什么做哥哥的架子,昭宁素爱同六阿哥胡闹,六阿哥也不相让,忙“嘴毒”还击。 四阿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由着额娘抚去:“额娘放心吧,都快好了,您捏捏儿子这身腱子肉,结实着呢!” “廊下阴凉怕着了风,儿子扶着您进殿躺着可好?” 玉琭是知道福成和四阿哥做的事的,然她怎也没想到四阿哥狠起来连自个儿也肯伤,知道后可叫她好一阵心疼,虽说是达到了目的,可为了扳倒太子叫四阿哥伤成这样,若是她提前得知,定然是不肯叫四阿哥这般胡闹的。 这攀比的小心思直引得众人发笑,昭宁心直口快,当即笑着打趣。 “你还消得额娘去捏吗?打前年你就壮得顶四哥俩了,而今往人前一戳更像是一堵墙似的,你跟着四阿哥出去,不像是四哥的弟弟,倒像是四哥的打手了!” 二人你一句额娘我一句额娘,一个二个都叫她做主,喊得玉琭头都要大了,偏温宪还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拍着手给她姐姐鼓劲儿。 六阿哥嘶了一声,紧忙抬腿儿就跑:“我可白疼你们了,一个出力一个出招,尽折腾我呢!” 玉琭只怕捏疼了四阿哥,只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便收回了手,还别说,出去历练了一遭,四阿哥也渐渐褪去了少年拔身量时的纤瘦,变得强壮不少,也越发成熟了。 孩子们笑闹一片,连四阿哥也难得没绷着脸做出大哥的样子去阻止,还给昭宁和温宪支招儿,叫妹妹们围追堵截,好好收拾她们六哥去。 自沙俄、和噶尔丹来犯,大小战事频发,且不知有多久永和宫未曾这样热闹快活了,玉琭看着孩子们胡闹也跟着一道笑,若非肚里还怀着一个小的,她定然也加入者围追堵截的队伍了。 末了还是四阿哥哼笑着下了场,拦住六阿哥卡在胳肢窝下头,叫妹妹们一人轻轻给了一拳这才算完。, 第831章 再见福晋 第831章 再见福晋 自怀了身孕玉琭稍稍有些畏寒,眼下正午的阳光晒得人暖意融融正正好,可孩子们火力正盛,在院子里又是跑又是跳的早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仿佛是有什么默契似的,四个孩子不消得商量便在额娘跟前儿排好了队,还颇贴心的半蹲下来方便额娘给他们擦汗。 玉琭不由失笑,也不管是大孩子也好还是小孩子也罢,都一视同仁体贴着,拿着叫人早给他们准备好的帕子挨着个儿的擦干净去。 先擦额头再抹一下鼻尖儿,擦好额头再换个干净的帕子给脖子也抹清爽了去,昭宁和温宪是早习惯了额娘的体贴,可四阿哥和六阿哥到底是男孩,打开始正经读书就多是住在阿哥所了,虽也没少得了额娘的关切,然如此亲近的时候还是不多的。 好好回想一番,额娘上一此给他们这样细致擦汗大抵还是他们六七岁的时候,这一晃也好多年了。 “只恨儿子不是女儿身,不然就可以天天这样同额娘撒娇了。” 六阿哥忍不住叹了一句,不仅是感慨,看着妹妹们更是艳羡,他打小总粘着四哥了,同四哥一道搬去阿哥所的时候他才四五岁,可比四哥少同额娘撒娇腻歪两三年呢。 玉琭忍不住抬手点了点六阿哥的眉心:“额娘也没委屈着你不是,凡有好吃的给你们送去,大半可都落到你肚子里了!” “这倒是!”六阿哥嘿嘿笑着,心中略酸的劲儿顷刻间就没了,正说着便听得他肚子“咕噜”好大一声,众人又笑,六阿哥这是又饿了。 念着六阿哥十七八岁正是能吃爱饿的年纪,玉琭也不耽误了,紧忙叫人传膳,她先前准备的时候一口气点了十二道,道道都是孩子们爱吃的,半分没想着自个儿。 今年好日子不少,近的有八月里、九月里的,远些的也有冬月和腊月的,若是错过这下半年,明年的好日子就又得等到下半年去了。 去之前,四阿哥还带着魏启去皇阿玛赏他的府邸走了一遭。 太太满口应下,叫人收下镯子后见四贝勒看着她女儿似欲言又止的,便明白四贝勒哪儿是来送东西的,分明是借着送东西来看人的。 “太太客气了,是爷莽撞,未递了拜帖便贸然前来了,先给太太和格格赔个不是。” 这会子吃用起来了,玉琭也只浅夹了几块儿糖醋鱼,然也不知如今是对味道更敏感了些还是膳房的师傅们今日没处理好这道食材,玉琭被腥得不轻,胃里又开始翻滚着酸,便只抿了几口清淡的参汤。 三阿哥是定在九月里了,四阿哥着做弟弟的自是要比三阿哥晚一些,冬月和腊月也差的不多,玉琭思来想去还是要看看四阿哥的意思,况乌拉那拉氏刚过了孝期不久,也得顾及着那头。 “这次来也不为旁的,是我额娘惦念着格格,托爷给格格送来一对儿镯子,眼下额娘她身子不大方便,爷过二日一领了公务也不能整日陪伴,太太和格格若是得闲,多走动走动也好。” 想起这就不免想到四阿哥的婚期,先前只是定了走了些规矩,成亲的日子却是因战事未曾等下,而今也该提起日程了。 四阿哥一听这个便想起他那未过门的、较弱得像是朵小花似的福晋了,那一见后再无交集,也不知她如今好不好,可还再为自己的阿玛伤怀? 他出征前留下陈福,曾嘱咐过他关注些乌拉那拉氏,然福成去府上送了两回东西,也没见着乌拉那拉氏一面,不晓得如今她怎么样了。 受大将军费扬古照拂,他不能不在意着乌拉那拉氏的感受,四阿哥想了又想,趁着这二日得闲,打算去登门拜访一番,婚事虽不该他亲自去同乌拉那拉氏谈,但该不该和想不想不可不是一回事。 “给四贝勒请安,不知贝勒爷前来,妾身有失远迎。” 他这贝勒府是朝廷抄来的一处宅子,这些年一直都闲置着,内务府便以原来的基础进行修缮,其余便是动一两个亭阁的布局。 玉琭又泛起困乏来,不叫孩子们陪着了,四阿哥带着弟弟妹妹们告退罢,便回去换了身妥帖的衣裳,随着魏启一道出了宫。 自宫中收到康熙爷凯旋的消息,太后娘娘给便操心着此事,想着最好今年就要三阿哥和四阿哥完婚。 饭毕四阿哥仍不住关切,额娘的吃穿用度他恨不得亲自管着去,玉琭十分欣慰感慨,心道四阿哥以后定然也是个很好的丈夫、阿玛。 听了四阿哥的话,玉琭无不允的,又叫人去库房取了她从前的一对儿水头极好的镯子来,叫魏启给乌拉那拉氏送去,四阿哥一道前往,如此也不显突兀。 四阿哥祭拜大将军时曾见过大将军的妻子,也就是他的岳母一面,彼时太太强忍悲切将府上安排得井井有条,叫人很是敬佩,而今再见人,四阿哥也十分客气,没半分架子朝太太也问了安。 四阿哥素来是个体贴的,见额娘提不起胃口这便招来花月细细问了额娘的口味和近期的习惯,又叫人添置了一道开胃的酸汤来,玉琭用了半碗,这才觉得好受不少。 甫才开始动工,四阿哥这也是第一次来,骑着马略转了一圈儿心中有了数,叫人匠头又说了自己的喜好,这才寻了乌拉那拉氏去。 入府进了前厅少等片刻,一盏茶还未冷便见太太带着乌拉那拉氏前来请安了。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况亲事已然定下,满人规矩也没那么严苛,两个孩子又不是背着人私会,倒也无妨。 便借故去拿些点心,将前厅留给他二人说话,当然奴才们是不退下去的,如此也是证了二人的清白。 没了太太在前,四阿哥和乌拉那拉氏都有些拘谨,四阿哥见乌拉那拉氏立在那儿也不知是该坐还是不坐,四阿哥干脆反客为主:“格格请落座吧,爷来就是想看看你,上次见你身子似有些孱弱,不知眼下身子可好些了?”, 第832章 心思萌动 四阿哥声儿放得缓,既恪守规矩说起话来又如沐春风,乌拉那拉氏心中的紧张感消解了些,这才抬头看了四阿哥。 “回贝勒爷的话,已然好多了,秋冬寒冷总是爱病的,天一暖和便没什么大碍了。” 说罢,乌拉那拉氏顿了顿,眼睛扫向四阿哥的肩膀:“不知贝勒爷的伤可好了些,我曾听人说贝勒爷不慎受了伤。” 四阿哥闻言也客气回话,然说罢这个,也不知是因生疏还是紧张,竟都不知该说了什么了,就怕这样的冷场,四阿哥忙招手叫苏培盛奉上一物。 “这个给你拿着,这是咱们府邸的舆图,而今内务府刚开始修缮,一棵树一朵花都要来问爷的意见,爷甚是忙碌,也只怕粗枝大叶没你细致,你且看看有什么要改要添的只管说。” 乌拉那拉氏心头微微发热,她能体会道贝勒爷对她的用心,只是她还未过门就插手贝勒府的事儿到底不好,草草看了一眼便拒了。 “这是爷的府邸,叫我做主恐不大妥,况内务府已然开始修缮了,总是要比我这内宅女子懂得多,我便不班门弄斧惹人笑话了吧。” 四阿哥不叫人拒绝:“这是什么话,你是我未来的福晋,便是贝勒府的女主人,再没有比你更名正言顺的,就是不懂你总也有喜欢的花草喜欢的亭台摆设,依着你的心意来,以后住着也舒心不是?” “来之前爷还又往里添置了一千两银子,故也不必畏首畏尾,只管依着你喜欢的改就是了,你且看着这图,三日后我便叫内务府的人登门,若是得空,你去咱们府上看看也使得,爷已然知会了人,由着你出入去。” 乌拉那拉氏一听这话既惊讶又感动,她本以为这桩亲事只是天家的怜悯,四阿哥的善意施舍,谁道四阿哥竟这样用心,当真是难得极了。 她也不再推拒,只管应了下来,当然,她也不能尽依着自己的喜好来布置,总是要问问四阿哥的意思。 四阿哥今儿刚去过额娘宫中,同弟弟妹妹们玩闹一场,少不得想起儿时的欢乐,乌拉那拉氏问他喜欢什么什么花什么树,倒是叫他想起从前同额娘住再畅春园时,一道摘果体验农乐的时光了。 “便在后院里种些石榴树、柿子树吧,如此也算是讨些好意头。” 额娘曾避着人偷偷爬树带他摘柿子,洗干净削皮再挂在廊下晒制成柿饼,秋季的甜能一直品到冬季,他嗜甜,这甜滋滋的味道也叫他从儿时一直记到如今。 待他成了亲,有了孩子,许是他的孩子也能同他一般,和额娘一道亲近着,或是胡闹或是一道采摘,这是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 乌拉那拉氏一一记下了,她尚不知四贝勒爷对她如何期待着,然即便是知道了恐也得叫人失望一场,她打小就不是活泼的,更别提做了额娘以后。 又就喜好说了一刻钟的工夫,再多说会子话怕叫人觉得规矩不好,四阿哥这便要起身告辞,乌拉那拉氏起身相送。 眼看着再有几步便要出了外院了,四阿哥忽得想起一事顿足转身,看向险撞到他身上的乌拉那拉氏。 “你觉得冬月好还是腊月好些,皇玛玛给咱们看了好日子,爷拿不定主意想问问你的意思,若是觉得今年实在仓促,推到明年也使得。” 乌拉那拉氏没想到四贝勒居然连他们成亲的日子都征求她的意见,她面上一红,微微低着头绞这手中的帕子,怯生生不敢去看四阿哥的眼睛。 日子选早了显得她急切,日子推得晚了又怕惹得宫中不满,四贝勒到底年纪也不算小了不是,乌拉那拉氏沉吟片刻才小声道。 “那就腊月吧,爷觉得可好?我曾听说腊月里宫里头规矩多,若再添上咱们的事儿会不会麻烦了些?” 四阿哥忍不住笑笑,眼睛在小姑娘红红的耳朵上看了好一会儿:“怎会麻烦,这是咱们的喜事,大伙儿为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恐得辛苦了你,腊月里成亲,年节便要随着爷在宫中过了,不能与你额娘团聚,回门约莫得推到正月里才成。” 四阿哥说得直接,张口闭口就是成亲、咱们,可说得乌拉那拉氏臊得脖子根儿都红透了去,心说刚刚在前厅里这人还规规矩矩的,怎么一出来就没人管了似的说话随意。 不过这样的随意乌拉那拉氏倒不反感,她自也是盼着能同贝勒爷和睦相处的。 “爷都不嫌麻烦,我自也不嫌麻烦的。” 四阿哥应了一声儿,没再说旁的,只看了乌拉那拉氏好一会儿这才走,他没叫他未来的福晋再送,小姑娘瘦俏俏的,同活泼的妹妹们全然不同,他起了怜惜的心,舍不得人多送他几步了。 看着四贝勒昂首阔步走远,乌拉那拉氏的手隐隐按住自己雀跃不停的心,此前她还顾影自怜,不愿因阿玛的缘故受天家的怜悯,而今这样的念头已然全然打消,四阿哥当真是个只得托付的人。 乌拉那拉氏素来沉静,就是雀跃也冷却得十分迅速,将贝勒爷给他的府邸舆图看了又看,竟是已然进入了四贝勒福晋的角色了。 同额娘说了些体己话,乌拉那拉氏便叫人去打听了四贝勒身边伺候的人,有多少格格多少侍妾?各是什么秉性?四贝勒偏爱谁?她都叫人打听得一清二楚。 知四贝勒自凯旋抵京,四日里有三日都是叫李侍妾伺候的,乌拉那拉氏心中竟冒出难以遏制的酸涩和微微的嫉妒。 可一想自己是福晋,理应大度,不能用下头的格格侍妾们争宠吃醋,她又很快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打算顺着贝勒爷的心意,给这李格格择了好住处,布置上也略用心些。 当然,宋格格那头也不好疏忽,毕竟位份上比李氏高些,就是不得贝勒爷宠爱,也没得苛待的理儿,后院嘛,讲究的就是个平衡。 再者她虽为福晋,却不如宋氏李氏伺候贝勒爷的时候长,甫一相处总是要和气些的,若是真合不来,再说如何惩治打压的手段,免得贝勒爷觉得她是个苛的,为了下头的莺莺燕燕伤了夫妻情分实在不值当。, 第833章 略有失落 乌拉那拉氏身为高门贵女,打小学的就是如何治家御下,一身的本事做贝勒福晋可绰绰有余,丝毫不见手忙脚乱。 三日后苏培盛带着内务府的人一道来了,乌拉那拉氏既当着四贝勒的面儿接下了打理府邸的差事,自然要办得漂漂亮亮的,且大大方方说了自己的安排,着实叫人佩服。 如此一来,就是苏培盛也不敢小瞧未来的福晋了,别看福晋年纪小,本事可当真不小。 末了回宫禀了自家主子爷,苏培盛那叫一个赞不绝口:“您是没见着福晋如何安排内务府的人的,说话办事丝毫不见怯,着实有做主子的派头,待您和格格成亲后,有这样得力的人手,料想咱们贵妃娘娘也能松快些了。” 四阿哥将此事交给乌拉那拉氏来做,除了亲近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他同乌拉那拉氏接触的机会甚少,也只有借事来看看未来福晋的秉性能耐了。 他原还想着乌拉那拉氏若是面嫩压不住人,以后可叫宋格格做她的左膀右臂,而今瞧着他是多虑了,大将军的女儿果然也不平平无奇。 “她能压得住内务府的人确实不一般,如此待成亲后,爷也不担心府上会乱哄哄的了,只是怕她劳累着,你记得代爷多去关切着些,凡有好的且想着她的一份儿。” 苏培盛这便应下了,四阿哥如此吩咐倒不是他懒得操心这些事儿,而是今儿皇阿玛又叫他同兄弟们去了御前,而今他们都大了,不必再整日去御书房读书,而转为进六部历练着。 不日他便要入了工部,最迟六月中旬就要代皇阿玛巡视河务,这一去少说也得月余,待闲下来约莫就快要倒成亲的日子了,自是没法子亲自登门关切了乌拉那拉氏。 嘱咐罢这个,苏培盛险忘了正事,连又将乌拉那拉氏交给他的府邸舆图拿了出来,给主子爷细说乌拉那拉氏的安排,看看可还有什么要变动的,如此也好尽快吩咐下去。 “主子您看,这是您的前院,这儿是福晋的正院,想着宋格格喜静,福晋便将靠近后花园的小院子给了宋格格,李侍妾则住正院左侧这个稍大些的,离您的前院也近。” “给贝勒爷请安,爷可是想奴婢了?” “李氏虽天真却不是不知感激的人,以后爷出门办差的时候多得是,还得是她们女眷们相处得时候多,不求她们亲如姊妹,最起码得和和睦睦的。” 苏培盛忍不住笑了笑,这便应下了,没一会儿的工夫李氏就到了,因书房中除了四阿哥就是苏培盛,也没什么外人,李氏也不拘着规矩了,直跑到四阿哥跟前儿拉住人手了,这才笑盈盈地请安。 “竟不知姐姐是个这样好的人,以后我定然好好伺候姐姐。” 李氏半伏四阿哥的膝上,抬着她那张娇俏的脸仰视着四阿哥,四阿哥素受不得李氏这副崇拜的模样,忍不住抚了抚李氏的脸笑道。 略想了想,四阿哥到底还是接受了乌拉那拉氏的美意,他不是个耽溺美色之人,以后也没想着身边有多少美姬娇婢伺候着,后院必不会人多,各院位子各有各的好,也无所谓在这上叫人争各高低。 况李氏也得他的欢心,给些抬举也无妨,待李氏有了子嗣,总要再提一提她的位份,侍妾到底是低了些,若做了格格,倒也不是配不上住大院子了。 不知为何,他本该道乌拉那拉氏一句大度,有福晋的风度,可这大度得叫他莫名心头不舒服。 他不是没经过人事不懂人心的少年了,哪儿不知什么是喜欢什么又是不喜欢。 又叫人给李氏上了爱吃的茶点,这才轮到苏培盛开口,好说了福晋的好话去,李氏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做足了感激的模样。 “福晋身边不缺奴才,不消得你伺候什么,爷只盼着你收收醋劲儿便是了,爷和福晋都疼爱你呢。” 且不说他身边的宋格格和李氏,就说额娘也是够大度的人了,可一旦涉及宠爱之事,额娘就是再大度,也容不得她和皇阿玛之间再插旁的人进来。 四阿哥心中微叹,略有失落,不过也晓得他如今才不过见乌拉那拉氏见了两面而已,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倒是不急得这一时。 四阿哥一看便知乌拉那拉氏是用心了的,怕是私底下没少打听他的喜好,特意将李氏摆在他跟前儿,这样好位置的院子,本该是留给侧福晋的,而今留给李氏,实在是抬举了。 四阿哥嘴上说着没规矩,可那语气压根儿没半点儿训斥的意思,李氏全然不怕,她嘴上说着知错,话音未落便贴着四阿哥坐下了,四阿哥实在拿她没法子,又爱她这副娇憨,只管由着人去。 四阿哥翘着嘴角儿,捏了捏李氏柔软的手心子:“没规矩的,叫人瞧见可要罚你了。” 前些时日叫李氏知道他去见了福晋,小姑娘还呷醋来着,哼地一声想摆脸子又怕他生气的样子实在可爱,四阿哥虽是喜欢,但也不希望因为这些事儿真叫女眷们相处不好,故他能从中调和的便尽力一做。 心头有了主意,四阿哥这便吩咐人叫李氏来,他扭头嘱咐苏培盛:“一会儿李氏来了你再将福晋的安排说一遍,捡好听的说,叫她知道福晋对她的用心。” 乌拉那拉氏到底是大度还是不在意,料想是不在意占多些吧。 四阿哥逗猫似的搔了搔李氏的下巴,苏培盛看得真切,心说主子爷对李氏可算不得什么爱不爱的,不过是对玩意儿似的喜欢罢了,便是不换做福晋,只是换做宋格格,主子爷爷做不来这样轻佻的举动。 待主子爷跟前儿再进了新人,恐就容不得李氏这样的不规矩了,只盼这李氏能多些固宠的手段,哄得主子爷整日开开心心的,他们做下人的办差也松快些。 且又说笑几句,四阿哥到底还有事要做,便没留李氏在跟前儿笑闹,奈何李氏实在黏人不愿意走,四阿哥也不恼,便又手把手教了李氏几个字,叫人去一旁矮桌上练去。 李氏还算是个知进退的,这便听话了,如此倒叫四阿哥更怜惜她几分。, 第834章 嫡长皇孙 第834章 嫡长皇孙 几日忙碌,倒是没听毓庆宫有什么动静了,自遭万岁爷训斥拘禁,太子似乎成了宫中再不能提及的人,直到太子侧福晋李佳氏发动了,这才叫人想起来,虽是太子妃石氏没了个阿哥,这位肚里还揣着个宝儿呢。 得人发动的消息,众人一阵恍惚,总还觉石氏和李佳氏的月份没差多少呢,自石氏没了阿哥,李佳氏的孩子也被人一并忽略了去,然一细想,二人本就差了将近三个月,石氏又早产了月余,时日可不就岔开多了些。 这李佳氏也是本事,东宫起得这样多的波澜,连太子也被万岁爷厌恶了去,她竟能坐得住,安安稳稳将肚里的孩子养足了月。 若李佳氏能一举得男,诞下万岁爷第一位嫡长孙,靠着这个孩子,太子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 明里暗里的眼睛盯着,不知多少人盼着李佳氏腹中的孩子没这福气,可到底事与愿违,李佳氏只用了三个多时辰便顺顺当当诞下了个小阿哥,消息报到康熙爷哪儿,难得叫人露了笑。 这可是嫡长皇孙,康熙爷即便气恼太子也忽视不得这孩子半分,忙叫人重赏了李佳氏。 李佳氏也算是个人物,更是难得一心都放在太子身上,也不怕自己和刚出生的孩子见风,竟叫拖着疲惫的身子,亲自抱着小阿哥坐着小轿去了御前求见。 康熙爷得此消息吓了一跳,即便未见来人,他也约莫能猜出李佳氏抱着孩子过来是何用意,心中既又愤怒又五味陈杂。 他处置了太子跟前儿那么多人,奴才也好还是几个哈哈珠子也罢,尽是为了太子的权势甘愿巴结、委身,可没有一个像李佳氏这样的,为了给太子求情连自己的身子也不顾,连孩子也不顾了。 这是舍了为母的天性,也要为了太子求得些好来。 “妾身携阿哥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李佳氏微微摇头,她舍得抱着孩子出来已然是压下护犊子的本能了,这会子有岂肯叫旁人碰她的宝儿一根指头,更何况她心中早有决定,眼下不亲近她的孩子,以后怕是就没机会了。 “妾身并无苦楚,只是同太子妃姐姐亲厚,妾身和姐姐当初一前一后有孕,只是想想孩子们的出生便幸福至极,奈何二月里姐姐不幸早产失了一个阿哥,整日沉郁,爷也几次落泪,爷和姐姐的痛苦我亦能体会万分。” 抱着襁褓立着,乍一看断不像是刚生产完的样子,然一走路便暴露虚弱了,只见她脚步漂浮一步三晃,才区区几步远面上就一层虚浮的冷汗,浸得她白玉似的脸上沁了曾冷霜一般。 见李佳氏固执,魏珠也不再开口,只是搀扶的手更用力些,心神更绷着些,时刻提防着小主子的安危。 到御前这段路李佳氏走的十分费力,可她总想着自己再难也没有自家爷难,他不懂外头爷们儿做的事儿,只知道自打梁九功奉命回京处置太子,直到今日她没再见过太子一回。 “打那时起,妾身心中便有了决定,若是妾身这一胎是个阿哥,妾身便将孩子给姐姐抚养,叫她做姐姐的孩子,以慰藉丧子之痛,只是这样的打算还未来得及同爷商量,爷便受了罚,而今只能求万岁爷来满足妾身的心愿了。” 康熙爷原还冷着脸,可他只是居高临下看见了襁褓中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儿,心头顿时一软,连忙叫梁九功将孩子给他抱来。 康熙爷皱眉睨着李佳氏:“你有何苦楚?” 梁九功紧忙给魏珠使了眼色,叫人上去搀扶一把,李佳氏也没推拒,规规矩矩谢过,魏珠只一搀才知,李佳氏抱着襁褓的手臂都脱力颤抖着。 康熙爷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责备,可能得这样的责备而不是直接被人赶走,已然是极大的开恩了,李佳氏的眼神一路随着梁九功到了康熙爷的跟前儿,看见万岁爷抱稳了孩子,她这才紧忙矜持地低头收回目光,深深又拜。 梁九功领命请了李佳氏进来,未见李佳氏时,他只当人时过来卖惨的,怎么着也得狼狈些,然真见了人却惊叹于李佳氏的骨气了,便是来求情也不见卑琐,头发衣裳都叫人收拾的干净利落,只额上比平日多了些抹额。 魏珠心肝儿颤颤,只怕李佳氏一个不注意便将小阿哥给摔了,谁不知万岁爷有多看重嫡长孙,这若是出了差错,莫说李佳氏给太子爷求情,她且死个十回都不够赔的。 “妾身罪该万死,然妾身今日前来并非是为了仗着生育之功来朝万岁爷替太子爷求情的,太子爷拘在东宫,妾身无法征求太子爷的意思,只能来求万岁爷做主。” “朕知道你是来为太子求情的,可你刚生了阿哥,何必前来,你自己不爱惜身子朕管不得,何必牵累小阿哥,他怎见得了风?” “要不奴才帮您抱着小阿哥吧。” 康熙爷一听这个倒是意外,后宫也好,后院也罢,凡有偏宠便必生怨怼嫉妒,更别说将自己的孩子主动让给旁人养这样的事了。 起先只是被关着,后来竟挨了打,听说治外伤的太医几乎是住在毓庆宫了,得此消息只叫李佳氏心如刀绞日夜难熬,而今好不容易一身轻,也该是她为太子爷出力的时候了。 康熙爷捻了捻手中的玉珠,到底是叫梁九功请了人进来,一来看看李佳氏如何说,二来也正好看看孩子,得亏是再六月里不怕冷,但凡换个季节,他必由不得人如此胡闹。 当初佟佳氏想养四阿哥,也是顾及万分,非得是临了了才敢宣之于口,生怕坏了同玉琭的姐妹情分,这李佳氏刚生了孩子便提出让给太子妃,若不是有心图谋,便是有极大的胸怀了。 “小阿哥都还未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亲额娘的模样,你倒也舍得。” 李佳氏怎么可能舍得,她几乎不敢去想孩子同石氏亲近的样子,只是提及便心如刀绞了。, 第835章 保成福气 可为了能替自家爷能再万岁爷跟前儿争几分好,为了大局,她就是不舍得也得舍得。 眼下太子爷是死是活,连个苍蝇想飞进毓庆宫瞧瞧都不成,虎毒不食子,她也知太子爷千错万错万岁爷总不至于要她的命,可她只是想着太子爷伤着,身边也没有个知冷热的人伺候着,她这内心煎熬得比生孩子还有过而无不及。 求万岁爷将她的孩子记在太子妃名下只是铺垫,她最终想求的还是万岁爷能允她看看太子爷,若是能叫她陪着太子爷一道反省就更好了,只要能和太子爷一处,就是将她一辈子拘在毓庆宫她爷情愿。 “做额娘的哪有舍得孩子的,只是越是将这孩子留着妾身身边,妾身便越舍不得将他抱给姐姐抚养了,如此还是早些打算,以后也省得小阿哥不习惯,妾身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故再有不舍也舍得,还请万岁爷成全。” 瞧着李佳氏的哽咽,康熙爷倒是难得感慨,其实就是这李佳氏不提,他也早打算将太子的长子记在石氏名下,至于养育,倒是不消得太子身边的女眷操心。 太子已然是长歪了的,可大清却绝不能葬送在这样人的手中,儿子不成,好好栽培孙子也不算完,他而今正当壮年,无论是矫正保成还是养育小阿哥,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过这事儿若他贸然开口,多少显得他不近人情,好在李佳氏早有如此打算,倒是省了他不少工夫。 康熙爷对此人印象极佳,且先应下李佳氏的请求后,对人也十分宽容,心知李佳氏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到御前来绝不是只为小阿哥而来,此时他倒不介意听一听李佳氏的请求了。 “太子长子确不可轻忽,朕原也有如此打算,既你这个做额娘的都没甚意见,那朕这便叫钦天监择了好日子,将小阿哥记到太子妃的名下,你如此顾全大局,理应重赏,若有所求只管道来。” 李佳氏闻言,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下去,吞着泪又朝万岁爷深深一拜,道明了自己的心意。 知玉琭害喜,见不得半点儿腥,而宫中的口味又多不合口,康熙爷又吩咐梁九功给他曾经的伴读曹寅送信儿,那人被他派去做了江宁织造几年,定然知道苏州又那些好厨子,请几个过来伺候着德妃,这一胎务必得稳妥才是。 康熙爷话没明说,李佳氏却明白得真切,这便感激谢恩,她哪儿不知反省就要有反省的样子,莫说跟着太子过什么好日子,就是整日吃糠咽菜,只要能叫她陪着心上人,什么就都是值得的。 待康熙爷安排好,又叫人被好了玉琭的膳,玉琭这才缓缓翻了个身儿迷迷瞪瞪醒来,一睁眼便瞧见了近在咫尺的康熙爷,竟还反应不过来,好似人才从宁夏似的回来叹。 玉琭环着康熙爷的脖颈儿好一会儿,嗅着熟悉的龙涎香,这才有康熙爷回来的实感。 “妾身别无所求,只求万岁爷允妾身去毓庆宫照顾太子爷的起居,久不能在太子爷身前侍奉伺候,妾身深感不安,情愿舍下侧福晋之位,只在太子爷身边做个小小的奴才。” 到了永和宫,玉琭仍是睡着的,不过今儿康熙爷可不着急了,外头的事儿都先放一放,他叫梁九功给他沏了一壶普洱,坐在玉琭榻上看书吃茶,等着人慢慢醒来倒也不失为是一种乐趣。 次次去、次次落空,怎么能不想人呢? 虽说明儿就是玉琭受封的日子了,玉琭来谢恩时总能得见,可这会子他也耐不住了,将怀中的小阿哥交给下头的人抱去阿哥所安顿,他迈着步直奔永和宫,路上竟也有些压不住要见心上人的雀跃。 想想被他打得在榻上昏迷多日的逆子,康熙爷隐隐的泛起些心疼来,指间圆润的玉珠拨弄了两圈儿,康熙爷到底还是点了头。 康熙爷忍不住笑,俯下身来抱住了还躺着的玉琭:“还梦着呢?爷都回来十日了,只是未能得见你,不是你睡着便是爷有事要忙,这么多天了咱们竟还没能说上话。” 能得这样的知心人相伴,倒是保成的福气了。 近来一来忙碌,二来是因太子的事儿心头不畅快,他便没勤去永和宫同玉琭见面,玉琭怀孕疲累,哪儿还听得他的牢骚,可见李佳氏对太子的情谊了,他便想起于玉琭的甜蜜点滴。 “只是陪伴太子,朕又何必夺了你的位份,想去便去吧,只是太子一日不反省,便一日不得出毓庆宫一步,反省就要有反省的样子。” 李佳氏是含泪笑着走的,也不知是回去的路上不消得再抱孩子了,还是迫不及待要见太子,李佳氏脚步飞快,只恨不得径自跑去毓庆宫才好。 康熙爷看着李佳氏略显急切的背影,又看看怀中仍酣睡的孩子,心思飘飘忽忽也定不住,往永和宫去了。 “可算是回来了。” 康熙爷设想过李佳氏如何痛哭流涕为太子求情,也想过李佳氏趁着他的恩典多求些荣华富贵,可断没想过李佳氏对太子用情至深,竟连侧福晋的位份也不要,只想陪着太子去。 便是玉琭这一觉过了午膳的时辰有不急,康熙爷捏了两块儿点心填了填肚子,轻轻攥了攥玉琭有些瘦了的腕子,反而操心起玉琭的吃食了。 “怎么来了也不知叫我,总叫你等着,若是我此时不醒,怕一会儿又得有事儿请你走了。” “哪儿能,今儿是务必要见你的,十日已然是爷忍耐的极限了,今儿是什么事儿也不及咱贵妃娘娘要紧,可要起来了?爷看你总睡不知用膳,生生饿瘦一圈儿了。” 玉琭含着笑就着康熙爷的劲儿起来,许是睡得久了还有些眼前发昏,花月捧来一盏蜜茶用了,玉琭这才觉得好了些。 “倒不是我不想吃,而是我肚里这孩子实在贪睡又挑食,酸甜苦辣咸难得挑出什么合口的吃食,倒也不算吐得厉害,就是什么都不想吃,可叫我饿得抓心挠肝的,你这做阿玛的快管管孩子吧!”, 第836章 逐步处置 康熙爷闻言可心疼,受这样的苦楚,若是换个人,早哭哭啼啼的来求安抚了,多少还得趁着他心软讨要些什么去,哪儿像是玉琭,经了她的口什么苦什么难的都成了一句玩笑,这何尝不是一种体贴? 康熙爷哄着人,也极为配合,当下便蹲在了玉琭的身前,环着玉琭还未显怀的腰身同那才一丁点大的孩子说话。 类似乖乖听你额娘的话已然不算得什么了,康熙爷厚着脸皮什么甜言蜜语都说,这哪儿是说给孩子听的,明明是说给玉琭的。 康熙爷心疼之余,对玉琭到底是怀着歉疚,若不是太子不懂事险伤了这个孩子,许是就不会叫玉琭这样难挨,儿子犯错,他这个做阿玛的与太子同罪,这几日罚了太子,他内心也煎熬自恼至极,自是更要疼爱玉琭些。 在玉琭跟前儿,康熙爷不愿做高高在上的皇帝,他只愿自己是玉琭的夫,孩子们的阿玛而已。 这还当着下头奴才们的面儿呢,着实叫玉琭羞赧极了,听不得康熙爷再说下去,玉琭忙轻轻推了推康熙爷的肩膀,拉着人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咱们快些用膳吧,只瞧见你来,我便觉得身子好了大半了。” 康熙爷忍不住笑,应了一声儿拉着玉琭落座。 虽说玉琭高兴着确实比平时能多进用些,可康熙爷瞧着还是不及玉琭为有孕前胃口的一半,然太医都没甚好法子,他岂能有,能做的只能是细细体贴时常陪伴而已。 一整日康熙爷都未回乾清宫,夜里本说是要留宿的,奈何一连两件要事禀来,需得康熙爷尽快定夺,康熙爷无法,只得带人回了乾清宫,明日得空再来。 不过即便康熙爷在永和宫陪着,玉琭也不能同人说了多少玩闹多少,用罢午膳同康熙爷在院子里溜达晒暖,间或给昭宁和温宪辅导数学。 康熙爷的几个儿子都不善数学,公主们倒是学得都好,尤其是昭宁,不仅一点就通,而且能举一反三,可叫康熙爷对她满意至极,凡得闲要研究这个,必叫昭宁陪伴,父女俩一道探讨着。 玉琭起先还能打起精神,偶尔给父女俩透些略超前的知识,不过撑不到一个时辰,玉琭又觉困乏了,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夜里,连康熙爷和孩子们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 康熙爷先将昭宁和温宪送去南三所,又看了眼今儿才得的孙子,这才回去,过毓庆宫见里头灯火通明,心说有人陪着到底不同,先前东宫一入夜就黑洞洞的,那逆子还躺在榻上未得反省呢! 不能想保成的事儿,只一想康熙爷心头就泛起火气来,好在接下来还有事儿亟待处置,一来是浑河初期业竣,得派人去验收,排下去治河的官员他一个都信不过,雁过拔毛,克扣是时时有的,若是再糊弄,一到汛期又得害了黎民百姓。 二来是湖南茶陵州似有造反,还打着那吴三桂的旗号,须尽快查明原因镇压下来,都不可耽误了去,也就不容他总去想着那逆子了。 浑河之事好处置,康熙爷心中早有章程,听下头人细细禀过,便吩咐着,一是将浑河改名为永定河,讨一好兆头,二是吩咐四阿哥带人巡视永定河,他而今就在工部办差,这差事非四阿哥莫属。 因着时候不早了,康熙爷为舍得叫四阿哥再跑一趟来,只派人过去知会一声,早做准备,明日准备着人手,后日一早便可出发了。 至于造反一事,康熙爷细听了下头人禀报,虽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是因为茶陵州上下官员太苛政的缘故,层层盘剥压得民不聊生,人都活不下去了,除了死自然也只有造反这一条路。 百姓多未得教化,故有些人为了集结人心,师出有名,这才打着吴三桂的旗号,试图反清复明。 可区区些个泥腿子又能成什么事,康熙爷并未在意,眼下正事蓬勃繁荣之时,兴修水利、奖励开垦、开放矿禁、开海贸易、减免钱粮、改革赋役、、、正是关键时,怎能为这些人顿足。 故茶陵州的官员该罚的罚该降的降,造反之势也要尽快扑灭,这事儿来回琢磨还是得叫直郡王带兵前去,六阿哥为辅,前去历练着。 康熙爷办事雷厉风行,就镇压发兵一事甚至不需要同诸位御前大人和南书房众臣商议,下头人也只万岁爷的性子,故即便有什么意见也全然不敢提,更不敢说万岁爷实在太过重用直郡王,只依着吩咐办差。 待处置罢,虽时间上还来得及往永和宫去,然康熙爷哪有空余,紧接着巴尔善又递了信儿来,先前康熙爷吩咐巴尔善细查太子党一事已然查清。 太子身边几个过火的,除了狐假虎威为非作歹的鄂西一众,太子奶娘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凌普也不是甚好东西,从中克扣牟利也罢,竟还敢敲诈勒索,除了勒索下头的一众官员管事,竟还敢将手伸向后宫。 些个位卑的后宫女眷连吃饭都要先奉上孝敬才可,连用膳都成了问题,更别提蜡纸炭冰的用度,夏日里还能熬一熬,冬日里怕不是还要因此死人! 如此可见,不光凌普不是好东西,连眼下掌管后宫之事的太子妃石氏也没是个没本事的,能叫凌普这做奴才的压到头上,白得这样高的位份了,还不如侧福晋李佳氏更识大体! 玉琭管后宫几年都不叫他操心半分,这石氏倒好,没本事还好揽活儿,怎么跟保成一个德行! 不处置当真不成,可玉琭眼下显然不能再劳累,六宫只是恐还是得叫皇额娘操劳些,另点惠妃、荣妃、端妃三人一道帮衬,互相制衡。 乾清宫灯火通明,直到后半夜才熄灭,康熙爷一贯是整个紫禁城歇得最晚的主子,今儿却不同,毓庆宫太子寝殿中还摇曳着一盏微光,照着榻上依偎着的二人。 康熙爷是下了决心叫太子长记性的,故拘禁不仅是不准太子出门,更是连睡觉、用膳都在奴才们的监视之下,连说话也无人回应,更不能行为无状,一旦有失仪之态或露出怨怼不满神色,便要挨了手板子,比单单坐牢还要痛苦。, 第837章 夜诉衷肠 第837章 夜诉衷肠 康熙爷是下了决心叫太子长记性的,故拘禁不仅是不准太子出门,更是连睡觉、用膳都在奴才们的监视之下,连说话也无人回应,更不能行为无状,一旦又失仪态或露出怨怼不满神色,便要挨了手板子,比单单坐牢还要痛苦。 先前被康熙爷打得狠了,太子生生在榻上躺了七八日,昨儿才算是能自个儿起了身,可就是口不妥了些,对康熙爷派来管教他的公公出言不逊了,竟又被摁着罚跪了两个时辰。 且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的,太子几乎都觉得自己被这些狗奴才们折磨死了,谁道今儿一睁眼就看见了李佳氏,他险哭出来,比瞧见亲额娘还亲呢! 白日里太子修闭口禅似的不能随意开口说话,只起身又跪着反省去,夜里才算是得了些自由,奴才们不在寝殿内守着了,只守在门外去。 太子抱着李佳氏到底是没忍住落了一串子泪,李佳氏也跟着哭,也不敢叫外头人听见了再觉得他们是对万岁爷的处置不满,只能咬着牙,越发将怀中的对方抱紧。 哭得对方肩膀都湿透了,这才算是缓过来了些,太子这才想起李佳氏亟待生产,紧忙要低头看李佳氏的肚子去,分别二三个月,怎也没见李佳氏丰腴? 这一瞧不打紧,李佳氏本该圆鼓的肚子怎么比两个月前还小了一圈儿? 太子本就憔悴,一想石氏没了孩子,李佳氏若也没了孩子,他乍见李佳氏的欢喜都减了一半,内心又愧又恨,若是他没被皇阿玛关在这儿,若他能守在李佳氏跟前儿,孩子怎么着也不会保不住。 李佳氏又不像是石氏似的身子那样弱不禁风,太医明明说这一胎断无大碍的。 想问问李佳氏孩子怎么了,可话到了嘴边儿太子又不忍问了,他最疼爱李佳氏不过,同人相处自然也难得能为她多考量些,若真没了孩子,李佳氏当比他要痛苦得多。 且叹了又叹,末了只来了句:“这些时日,因着爷叫你受苦了。” 闻言,李佳氏双眼一红,抬手就覆上了太子瘦削的脸颊:“爷这是什么话,我算得什么辛苦?您才是真真受苦了的。” “若不是我借着咱们的阿哥求了万岁爷,我还不知您过得是什么日子,这些奴才都欺人太甚,就是跪着反省,也不能叫您直接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连个软垫也不给,万岁爷只想叫您认错,可我瞧这些奴才是想要您的命啊!” 受罚的时候太子心头只有恨,半分没觉得委屈可怜,可李佳氏一来他便委屈了,被人心疼得滋味儿反而不好受,太子鼻尖儿一酸,眼圈儿又热热的。 低头忍了忍泪,心里又将李佳氏的话转了一圈儿,这才发觉有些不对,继而猛然惊喜抬头,攥着李佳氏胳膊的手都激动得颤抖。 “沛儿、、你说什么!你说咱们的阿哥?” 李佳氏含泪点头,提起那孩子,李佳氏含着泪也绽出笑来:“宫里的奴才们没跟您报喜吗?咱们的阿哥出声了,就是今儿一早发动的,那孩子是个听话懂事的,本还闹我,后来我便对他说,‘好孩子,你乖些,你好好的出声了额娘就能见着你阿玛了’。” “竟是能听懂一般,这会子当真就不闹腾了,只叫我又熬了一个多时辰就出生了,足七斤呢!嗓门也洪亮,眉眼生得同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他吃了奶就乖乖睡了,便是被我抱去见了万岁爷也不曾闹,实在乖得厉害。” 太子闻言又哭又笑,高兴得是孩子和李佳氏都安安稳稳的,难过的是为他李佳氏才生产罢便抱着孩子为他走动。 自他被拘在东宫后,他人尚且还是大清的太子,便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从前他宠信的没一个为他说话的,只外祖父叫人低了口信来,叫他暂且蛰伏隐忍,待皇阿玛平息怒意。 可皇阿玛什么时候才能平息了怒意? 只是死了几个老东西,皇阿玛就快要了他的命了! 他是储君,被奴才们像是看押犯人似的约束着,多说几句话要打,动作慢了也要打,毫无恭敬可言,若非皇阿玛授意,这些奴才们岂敢将他这个做太子的面子碾到脚底下? 即便待皇阿玛平息怒意,再次看重他,他又如何能服众,如何能在百官面前立威呢? 若非有李佳氏,太子只恨不得一死了之来得痛快,若他不死,待他出了毓庆宫这道门,在他宫里的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必叫他们生不如死去! 见太子一会儿开怀,一会儿眼中又闪着恨意的光,李佳氏心中不安得厉害,紧忙拉着太子又问。 “爷,咱们有了孩子,你不高兴吗?” 太子抹了把脸:“高兴!怎不高兴!这是爷连月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只是不知你同皇阿玛说了什么,皇阿玛才允你来陪爷?这些时日来外头又发生了什么?鄂西他们几个呢?可曾为爷求过情?” 李佳氏惨淡一笑:“我不是个好额娘,孩子刚出生我便利用他,求万岁爷做主将孩子交给太子妃姐姐抚养了,万岁爷是可怜我这才允我来陪着的。” “至于外头更是不少震荡,向着您的几位大人都被下了大牢,詹事府的官员更是被万岁爷换下大半,鄂西五日前被砍了头、、、、万岁爷是动了大怒,而今还都人心惶惶,连索额图大人都抱病不出了。” 太子心中一痛,一时间都不知从何处难过了,缓了好一会子才开口:“那其余阿哥们呢?” “如今咱们东宫倒霉,他们怕是正快活!” 李佳氏抿了抿唇,有些不想说,比对着其余阿哥们,他们东宫确实惨得厉害,可太子一再的问,李佳氏只能一一细说。 “阿哥们伴驾凯旋,身上皆有战功,大阿哥被封为直郡王,其余阿哥得了贝勒的爵位,万岁爷为阿哥们考量着,想着直郡王孩子多,三、四阿哥也成亲在即,阿哥所院子狭小住不开,还给赐了宫外宅邸,个个都是四五进的大宅子。”, 第838章 打探走动 第838章 打探走动 “除此之外,万岁爷还允阿哥们开始参政议政了,后宫娘娘们靠着阿哥们也得了好,位份都各进一阶层,而今德妃已然是贵妃了,明日便是册封之礼。” “我不懂爷的布局,对向着爷的诸位大人们也不甚熟悉,只知道而今朝上有了些旁的声音,说是直郡王比爷更配得上储君之位,还有支持三阿哥的。” “不过万岁爷未曾理会,就是再罚您也没想过要撼动您的位子,内务府总管也还是凌普,太子妃姐姐也照旧管着后宫,依着我瞧,爷倒是不必对其余阿哥们太过上心。” 太子对未来并不乐观,想着他们二人的话需得小心再小心,不能叫外头的奴才听见分毫,太子就着搂抱的姿态拉着李佳氏躺好,恨不得嘴唇贴着耳垂去说,李佳氏臊得脸颊脖颈通红,太子倒是没旁的心思了。 “依着爷看,皇阿玛未必没想过要动了爷的位子,只是储君人选不好轻易动摇罢了,若动就得选得稳妥,若不然今儿是爷,明儿又是直郡王、三阿哥,这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故此时叫兄弟们参政,未必没有皇阿玛要优中择优的意思。” 李佳氏一听这个,眉宇间立刻蒙上了一层忧色,她给太子做侧福晋的时候没想着从中谋了什么荣华富贵,太子妃出身不高,她的出身还不及太子妃呢,故只是一想想同太子好好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 故而眼下知道太子可能地位不保,也未有什么愤怒或是惶恐之感,她只是心疼太子罢了,若真到那一步,从太子到废太子可不仅是一字之差,可算是从神坛跌落到人间了,三四层高尚且摔得人断胳膊断腿,如太子这般,岂不要粉身碎骨? 若再有人反踩一脚,且不知她的爷受不受得住,以后还怎么过日子。 太子生性多疑,可一旦面对李佳氏那是再坦诚再温柔不过了,见人担心着,太子还朝李佳氏笑了笑,宽慰道。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爷不过是将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罢了,然爷托你的福,这种情况已然不会发生了,即便皇阿玛真要换了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合该考虑的也该是咱们的阿哥,再之后才是爷的兄弟们呢。” “有些人再怎么争取,出身卑贱到底是上不得台面” 李佳氏闻言略减了些担忧,又听太子安排,叫她明儿给凌普通个消息,叫他行事也小心些,他素敬爱着奶娘,自不希望娘家一家子出了什么事儿去,至于其他的,他而今想管也无能为力,且叫直郡王几个得意去。 李佳氏一一应了,见自家爷说着说着便疲乏得厉害了,李佳氏躺不住,又起身给太子按摩跪得青紫的一双腿去了。 太子心疼李佳氏的身子,两厢推让许久,这才一道歇下。 翌日一早太子起身聆听奴才们讲规矩受教诲,李佳氏不可陪伴,便带着人先出了毓庆宫,一来是给太子做喜补养身子的汤水,二来就是替太子爷办事了。 派人去了内务府一趟,李佳氏手头的汤水还未煮沸,那派去的小丫头便急急回来了。 “主子,不好了!内务府总管凌大人被万岁爷给裁撤下去了,听说是落得个受贿、僭越的罪名,正叫人审着,有不知有没有牢狱之灾,太子妃娘娘也被收回了掌管六宫之权,全交给太后娘娘去了。” “这可该怎么办啊?咱们该如何给太子爷交代?” 李佳氏闻言只觉腿脚一软,险没跌倒了去,昨儿还跟太子说呢,万岁爷没动太子爷跟前儿几个亲近的人,必然是还留着情面,谁道今儿一下又处置这二位,如此说来,万岁爷岂不是真有废太子之心? 一众宫女姑姑们紧忙扶起李佳氏,扶着人进屋躺着去,又是伺候热汤茶又是劝慰的,好一会儿李佳氏才缓过神儿来。 她不算是个有主见的人,只能先派人去石姐姐那儿打听打听去,后听说姐姐无碍,只是没了管六宫的权力,这才算是放了心去。 先前石姐姐贸然掌权,如何焦头烂额她再明白过去,再者万岁爷的女眷们个个位高资历深,哪儿轮的着她们这些太子女眷,管起事儿来也颇束手束脚,而今放权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只石姐姐并未因此伤怀,失望之余还有些庆幸,李佳氏便也渐渐平静下来,又吩咐人好好打听打听审理凌大人此案的是谁,万岁爷又打算叫人接手内务府。 她没能替自家爷护好奶娘一家子,总不能到了太子跟前儿再一问三不知,那也忒没用了些。 这事儿倒是不难办,小丫头又走了一遭,回来便道:“主子,打听出来了,万岁爷叫八阿哥审的凌大人,至于万岁爷打算叫谁管了内务府这奴才就不知了,只是知道今儿上午万岁爷召集了几位亲王和内大臣,似有要紧事商议。” “奴才通融的那位哥哥倒是分析了几句,说是而今阿哥们个个有差事,直郡王同六贝勒带兵平叛,三贝勒入了礼部,四贝勒入了工部,五贝勒也被万岁爷指派去修书磨性子了,唯七贝勒、八贝勒还没有正经差事,只是在御前帮些小忙。” “万岁爷叫八阿哥审了凌大人,万岁爷也多半有要用人的意思。”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的,李佳氏点头应下了,待汤水侍弄好,这便提着食盒给太子爷报了信儿去。 太子一听,心中竟出奇的平静,凌普这些年做内务府总管没少从中牟利,自然也没少孝敬了他。 有道是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中一贯如此做派,他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道皇阿玛这样容不下他,所有人都回犯的错到了他这儿也要挑出来。 只是可怜奶娘这般年纪了,还要跟着担惊受怕。 太子几次叹息,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托李佳氏叫她娘家兄弟替他走动些关系。 而今僖贵妃翻脸,八阿哥带着他生母处境也算不得好,从这儿下手当是能叫八阿哥对凌普仁慈些。, 第839章 通融包庇 李佳氏娘家兄弟没少出力,关系都搭到卫氏的阿玛那儿去了,卫氏从未朝八阿哥开口求过什么,而今僖贵妃退出,她母子二人正是亲近,八阿哥亦不愿意太得罪了太子,怎能不应下。 收受贿赂这事儿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全看上头人想怎么判了,若是能叫凌普将吃进去的银子吐出来,这罪过可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八阿哥同李佳氏娘家兄弟通了气,太子一听说还当是八阿哥要从中收些好处呢,不少腹诽,然这事儿不怕八阿哥要银子,就怕他软硬不吃,有银子也使不出去。 太子一来叫人给奶娘送信,叫人准备银子,二来自己也备了两份儿去,一份儿事给奶娘家的补贴,一份儿则是叫人给了卫氏。 太子想着,这母子一体,给卫氏也就算是给了八阿哥了,岂料八阿哥全然不知此事,那卫氏受苦多年哪儿得过这样的好处,直接就给按下收到自个儿的腰包里了。 卫氏手上有了儿子孝敬的,又有了这笔意外之财,眼见着出手阔绰了,打扮上也不再一味的素净。 德贵妃受封礼上她没能观礼,可惠妃、荣妃几个受封她次次出席,虽居末等,可打扮不俗。 上位的娘娘们眼里也看不上她那三瓜俩枣,可僖贵妃不同,一见着卫氏那穿金带银的风光样,她就想到自己憨子似的,替人费尽心血养大孩子,末了众叛亲离,连亲哥哥也为此不再同她往来,她便又心口钝痛起来,好似有什么淤在心口似的,压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继而她又想,八阿哥当真是没心的孩子,有了亲娘忘了养娘,他眼里除了孝敬卫氏那贱人可还记得这宫里头还有个为他舍弃一切,甚至不惜同万岁爷对着干的。 她病这样久了,只见八阿哥头几日来隔着门请安,她不见,竟也不见那孩子坚持了,这五六日都不曾来过了。 僖贵妃心中悲切郁愤的厉害,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为何玉琭当初那样讨厌卫氏,她还将卫氏当成了宝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想着敌人所恨的必为她所用,而今再看,她实在天真。 同人斗了这么多年,也不知自己斗出个什么来了,反落得一场空,都是做贵妃的,原来做贵妃也这样不同。 观礼毕,僖贵妃被人扶着回宫,然心中越想越怄,还未到地方便一口老血吐出,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去。 太医说是不好,后宫女眷和能来的阿哥公主们都来了,唯独八阿哥没来。 倒也不怪他,今儿凌普凑够了银子,八阿哥去御前禀了,饶是知道缘故,僖贵妃仍旧失望透顶,更恨卫氏那贱人几分。 乾清宫那头,八阿哥正细细说着审问结果:“、、、、、儿臣以为,凌普乃初犯,且认错态度极好,并将这些年收受的银两尽数吐了出来,当该从轻处罚。” 八阿哥为凌普开脱着,他保全凌普也并非全然是怕将太子得罪了,也是想着自己头回办差,不该手段太过凌厉显得不近人情。 此前皇阿玛召几位亲王和内大臣商议政务和官员派遣,就曾提到这内务府总管该由谁哪位阿哥来接手历练着,上头的哥哥们身上都有了差事,这事儿自然是他和七哥竞争。 七哥不良于行,故诸位大人考量着内务府总管颇紧要,平日也不少去各方协调走动,故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推举他老八。 故而为了更稳当些,八阿哥是谁也不愿意得罪的,更想叫皇阿玛瞧见他八面玲珑的办事手段,和和气气管事岂不美哉? 然八阿哥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康熙爷皱着眉,对八阿哥这样的温和手段十分不满。 他连太子都严惩不贷了,更况区区太子奶娘的丈夫凌普,然考虑到八阿哥也是头回正经办事,摸不着门道也算不得错,犹豫再三到底还是给八阿哥一回面子。 “既你已然有了定论,便依着你的意思办吧,只是收受贿赂不是小事,即便凌普将银子吐了出来也免不了罚,想再内务府办差事不必再想了,另罚俸三年以儆效尤,其子不得为官,你且去办吧。” 康熙爷的处罚算不得清,尤其是不许其子为官一条可是直接断了凌普一族想靠着太子往上走的路,然比对着已然魂归西天的鄂西等人,凌普的下场已然算是极好了。 “谨遵皇阿玛圣意。” 八阿哥暗松一口气,心说如此也不算负了太子的交代,凌普虽不再为官,但好歹也是太子属人,往后日子也不会凄惨就是了。 忙忙叨叨两天,这才算是将事儿给办妥了,太子又叫人送来感谢的银子,这回是直接送道八阿哥那儿的,八阿哥没收,太子心头这才算是舒服了些。 了结此事,康熙爷又立刻叫八阿哥做了内务府总管,又是一箩筐的事儿砸了过来,宫里的事儿就够忙了,兄弟们在外头建的府邸也得他操心着,银子、东西都不能短了缺了。 待八阿哥缓过来气,恍惚间才想起自己已然有月余不曾给僖贵妃请安了,他惹了额娘生气,做儿子的心里那儿能好受,如今还提着呢。 忙去御膳房提了额娘爱吃的点心过去,这才知道,额娘竟没几日光景了。 八阿哥摔了食盒撒了点心,在永寿宫门前跪了整一日也没能得见僖贵妃,实在没法子了,有拖着疲惫的身子去见了亲额娘卫氏,问其可知道僖贵妃病了,为何不曾告诉他一声。 卫氏确有意瞒着八阿哥,不仅瞒着,她还几次过去在永寿宫门前或跪或哭求,刺激着僖贵妃,可说僖贵妃病得这样重,十之八九是卫氏的功劳。 可这些事儿岂能叫八阿哥知道,卫氏顿时哭得凄惨:“好孩子,岂能是额娘不告诉你,是贵妃娘娘不许人告诉你呢,就连我也是瞒着的。” 卫氏说罢,一旁的小丫头也跟着鸣不平起来:“贝勒爷您可误会主子了,主子是再关心娘娘不过了,可想关心也得有机会关心不是?”, 第840章 极有骨气 第840章 极有骨气 “永寿宫整日闭门就罢,五六日前主子过去问安,没能进去见了娘娘也罢,知秋姑姑也不知受了哪门子气,竟不讲道理地直接掌掴了主子,还说见主子一次就打主子一次。” “从那之后膳房的也苛待主子,原先四个菜,而今能要来一道就不错了,使了银子一打听,竟是永寿宫下的令,就是要磋磨我们主子呢!好不容易盼得贝勒爷来,怎贝勒爷胳膊肘子还向外拐?!” “你在八贝勒跟前儿胡说什么!还不快住口!” 卫氏紧忙去拦,一副不想叫身边人多说惹八阿哥挂心的样子,然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若真不想叫身边的小丫头说,她哪有开口且一口气说完的机会呢。 八阿哥得知此事果然静了下来,跌坐在椅上,没一会儿眼睛竟开始微微泛红起来,一面是生恩,一面又是养恩,他想孝敬着两位额娘怎么就这样难? 贵妃当真就那样恨他、恨他的亲额娘吗?他想认回自己的生母又能有什么错呢? 他已经带着额娘避得远远了,怎么还不满意,到底要怎么才满意! 这要是在自个儿的住处,八阿哥心中不痛快早掀了桌儿了,可这儿是额娘的地界儿,不是他撒泼的地方,更何况再对上额娘那关切重含着小心翼翼的眼神,八阿哥便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更愧疚刚刚来时的质问。 是了,额娘如今连答应的位份也没有,在后宫中受尽磋磨这么多年,真被僖贵妃给厌了又怎么能替他打听消息,甚至替他去看了僖贵妃呢? 只是在后宫中好好过日子就已然艰难了,更别说还被贵妃针对着。 他而今已然是八贝勒,又掌管着内务府,竟也不能叫额娘过上好日子,当真是无用至极! 八阿哥正自责着,忽得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抬头去看,正是额娘。 卫氏挥退了身边的奴才们,做尽了慈母的模样:“好孩子,这不是你的错,你千万不要自责,这都是额娘的错,是额娘没能侍奉好僖贵妃娘娘,也是额娘不该同你相认。” “当年贵妃心慈,见我刚生了你便挨了万岁爷的罚,生怕我没了命这才叫我留在永寿宫的,是我贪心不知足,养好了身子还赖着不想走,想看着你长大,待看着你长大了又盼着你能唤我一声儿额娘,若非我这样的贪心,怎也不至于叫你如此为难。” “这阵子不知听你叫了我几声额娘,而今我知足了,孩子你以后不要再认我管我了,好歹也在宫中过了这么多年,什么日子都习惯了,没有你额娘也能好好的,到底是同贵妃娘娘和好要紧。” “娘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她疼你疼了那么多年,怎能说不认你就不认你了,你且好好认了错,娘娘定然还待你如亲子,你同我这样卑贱的人一处,哪儿能讨得来好?” 卫氏最会演苦情戏,面上笑着,眼中又含着不舍的情意,末了再落几滴子泪,便叫八阿哥难受的也跟着哭了起来。 “额娘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还能嫌你拖累我不成?为了什么好处连亲额娘也不人了,我还能算得上是个人?” “额娘,你不必再说了,就是僖额娘真厌了我恨了我,这辈子老死不相往来,也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欠着她的恩情,不管您的事儿!” “僖额娘不要我了,您也不要我了吗?” 八阿哥此肺腑之言一出,卫氏即便是做戏也不免动容,母子俩顿时抱头痛哭起来,也就这时候,卫氏才觉得这么多年来的磋磨没白挨! 玉琭孩子多又能怎样,做了贵妃又能如何,四阿哥已不算她的孩子,六阿哥也瞧着不像是能通谁争的,公主们嫁了人也不中用,哪个都比不得她的八阿哥! 从卫氏这儿走后,八阿哥的心像是覆了一层铠甲似的坚硬,连走路都带着股子世界与我作对我便通一切为敌的气势。 他是个孝敬的,既然僖额娘看着他就烦,那他就好好听话,再不出现到僖额娘跟前儿就是了,什么时候叫他过去他再过去。 他是什么都能依着僖额娘的,唯独关于亲额娘,他是万不能妥协半分,小时候他谁的主也做不得,长大了总该有些担当。 僖贵妃尚在病中,还不知八阿哥竟是个这样又骨气的,若是知道,定然又得气吐了血不可,不过她虽不知,有得是人知道。 就僖贵妃的病,作为伺候她多年的老人,卫氏是在清楚不过的了,甚至可说僖贵妃能一病不起,全赖卫氏的功劳。 卫氏一开始就不是一心要同僖贵妃走到黑的,她很早就悟出来一个道理,要想出人头地就得踩着压在她头上的人攀到更高处才是,故自打在僖贵妃跟前做事,她便悄悄留意着一切了。 早些年僖贵妃并非无宠,万岁爷雨露均沾,每月也去永寿宫一二回,僖贵妃的身子一贯康健不可能几年都没好消息,除非是万岁爷不想她有孕,暗自叫人动了手脚。 僖贵妃原也怀疑过这个,凡惯用的茶水香烛都叫人一一查过,奈何交代下去细查的人都是万岁爷的人,甚至连僖贵妃陪嫁来的知秋也早早投靠了梁九功去,自然查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僖贵妃便也渐打消疑虑,只当是自己没那缘分。 卫氏心可没那么大,每次夹带些托在辛者库当管事的阿玛细查了,果然查出不对来,贵妃寻常喜用的茶叶、香粉、熏香,甚至于泡茶的山泉都被人动了手脚。 单用一样也不见得有作用,奈何僖贵妃的习惯雷打不动,每日一早都要用那几样子,没有宠爱后,更是在乎这些习惯、规矩给她带来的某种权威。 再少的药这么多年来也积少成多了,卫氏伺候时又常佩戴与这些药相克的香囊,长此以往,僖贵妃的身子自然每况愈下,本不该发作得这样快,谁道气急攻心成了催命符,想来时日可无多了。, 第841章 贪得无厌 第841章 贪得无厌 只一想到僖贵妃被她气得脸色铁青,想说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卫氏便忍不住得意的笑,抬手抚了抚自己前些时日挨了巴掌的脸。 这一巴掌可没白挨。 “主子,掌礼司的奴才来了,瞧着又像是来孝敬的,可要请他们进来?” 这又是巴结八阿哥不成来巴结她的,自八阿哥管了内务府,她这儿也算是门庭若市了,卫氏略有些得意,做足了姿态这才叫人请了进来。 若单是来孝敬的她自然利索笑纳,可若是来求着叫她请八阿哥办事的,这就得掂量着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没得为这些蝇头小利消耗她同八阿哥情分的。 但苍蝇腿也是肉,甭管是办什么事儿的,金银财宝既已然到了她这儿,自然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便是八阿哥不给通融,这些人也不敢得罪了八阿哥不是?既如此,她收也收得心安理得,几日下来胃口见长,就今儿掌礼司给送来的一对儿宝瓶,一套头面她都不大能看得上,倒是宝瓶里放的满满当当的金瓜子还算有些意思。 一问是何人来求,为何来求,原是员外郎想往上走一走,卫氏心中轻哼一声,心说既是买官,放在外头没个几百上千两都不够看的,仅是这些东西就想讨了好,真当她是个没见识的丫头不成? 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下头来送礼办事儿的人几次递话卫氏都不接,见此,那人心中也有了数,只得悻悻走了,出了门儿就忍不住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只是被八贝勒叫一声儿额娘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了,连个答应也不是,瞧那架子,竟是比贵妃娘娘还厉害着!” 随行而来的一小奴才随声附和:“嗐!小人得志不就是这般,端得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实际上八辈子没见过好东西似的,只是装了一宝瓶子的金瓜子,您可瞧见那卫氏的样子,眼珠子都恨不得跳出来了。” 那人哼笑一声,面上尽是轻蔑之色:“近来走卫氏门路求八阿哥办事的可不少吧?卫氏胃口这样大,来者不拒,也不怕撑着了,且等着吧,待卫氏办不成事,吃不了叫她兜着走!” 那二人嗤笑着走了,卫氏对着灿灿的金瓜子,全然忘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的道理,她只顾着狂喜,心道自己没有位份又能如何,有个好儿子还不是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只有一点不好,她眼下同惠妃住在一处,下头来孝敬也得藏着掖着,若是哪日她也能做了一宫主位,便是再自在不过的事儿了。 卫氏数了金瓜子有关在屋里好好打扮一番,将下头人送来的逾矩的、不能轻易见光的珠钗佩环都往身上招呼,且不等她过瘾,卫氏这儿的消息已然送到了永和宫了。 “、、、、、八贝勒着内务府总管的位子都还没做热乎呢,卫氏光是收银子便已然累积了八百余两,实在惊人,主子,您看咱们要不要往万岁爷那儿通通气儿去?这样的祸害留在后宫尽给人添烦恼。” “急什么,我倒是觉得老八管事管得不错,若因为卫氏惹得万岁爷恼了老八,一怒之下不叫人当内务府总管了,我才要头痛。” 玉琭窝在躺椅上悠哉得狠,话间还拿银签子扎了块儿哈密瓜填入口中,一咬下去甜汁四溅,甜得她眉头都微微蹙起了。 而今天气渐热,玉琭虽还困乏不减,但胃口却好转不少,每日不吃饭都要吃上几盘子水果,光是哈密瓜就得一日一个,也就是做了贵妃又得宠,才承得起这样的消耗,内务府送来的瓜果半数都到了她这儿了。 想以前嫔位妃位的时候,一季也不过是分得五六个哈密瓜,就是康熙爷偏宠着,也不舍得这样一天就吃一个去。 八阿哥倒是大方的,也是哪处都想讨好着,她前儿去乾清宫同康熙爷用膳,正巧八阿哥也在,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今年的哈密瓜极好,八阿哥这就记在心上了,凡永和宫的要,要多少是有多少,倒是会讨他皇阿玛的欢心。 “那您的意思是,就这么随卫氏去?下头人未必敢因为点儿银子得罪八贝勒,岂不叫卫氏白得这样多的好处?” 玉琭笑笑,又抬手点了一旁的葡萄叫花月剥给她:“怎么能是白得了好处,这天下哪有什么是白得的,万岁爷平生最恨贪腐,瞧太子这回跌得多狠,僭越是一方面,这收受贿赂也占半数缘故。” “八百两对卫氏来说是不得了的,可对咱们来说,对万岁爷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她眼下收受贿赂还能分清是卫氏自己的心思还是八阿哥的授意,时候一长可就说不清了。” “这世上多得是为财死为食亡的,卫氏收人钱财却不办事,与断人前程和财路有什么区别,眼下没人敢说,可总有敢说出来的,视财如命的可不止卫氏一个。” 见魏启不再纠结眼下的得失,玉琭点了小桌上的点心茶水,干脆赏了魏启花月几个一道陪她吃用。 吃完用完只管问八阿哥要去,谁都想巴结着,谁都不想得罪可太难做到了,份例是死的,她这儿吃喝不缺定然得缺了别处的,看八阿哥拿什么堵窟窿去,拿他额娘贪墨的银子倒是方便。 不过也没得什么都伸手白拿的理儿,到底是贵妃,不能掉了价儿,况给人逼极了就不好玩儿了,不过是给四阿哥铺路的时候顺带着寻些乐子,须得循序渐进才是。 四阿哥和六阿哥这一走便是将近一个月,可叫玉琭惦念着,好在听说孩子们的差事都一切顺利,这才叫人放心不少。 至七月中旬,四阿哥终于回来了,河务事无小事,四阿哥这一个月里没少在外头奔波,回来又晒黑了一个度,便是不问也晓得他的辛苦。 待四阿哥禀罢,康熙爷留四阿哥一道进膳,饭毕父子二人还一道消食练大字,康熙爷写了几个名字拿给四阿哥看。 “你侄儿就要满月,朕叫下头送来几个名字,瞧着这几个都好怎也择不出一个,你帮朕参详参详。”, 第842章 荣宠亲近 能叫他参详,这可是荣宠了,四阿哥接过纸略看了一眼,没敢直接挑去,笑道:“儿臣挑怕是不合适,儿臣只是做皇叔的,哪敢越过太子二哥去,若是挑得正合二哥心意就罢,若是二哥不喜欢,这可要怨儿臣了。” 想到那逆子,康熙爷轻哼一声,而今那逆子连自己都约束不好,有何脸面来插手下头孩子的事儿,倒是这孩子的几位叔伯都各有各的好,尤其是胤禛,若这孩子能得胤禛几分正直严谨可是谢天谢地了。 康熙爷没在四阿哥面前直言保成的不是,到底是做兄长的,又是太子,总要留些颜面,且只管大手一挥,叫四阿哥说去,不必顾忌什么。 “只是参详参详,这最后定了什么名字到底还是朕做主,你但说无妨。” 有了康熙爷这话,四阿哥才大胆挑了起来:“下头的孩子们皆是弘字辈儿的,这没甚好说,至于礼、瑞、晳、这三个字,依着儿臣看是各有各的好,不过细看起来,许是只有晳最最合适。” “单看这礼字,不像是下头孩子们叫的,倒像是同儿臣一辈儿了,都是一个偏旁,这瑞也是好的,只是想着二哥的孩子难得,这瑞的意头太大,恐孩子压不住,二来这王字旁多是形容玉的,玉石美丽却易碎,身为天家的阿哥本就高贵,再佐了玉便显得娇气了。” “看来看去还是这晳字好,一来下头再有阿哥可从‘日’,二来晳乃聪慧明理之意,能得聪慧才智,便比这世上十之七八的人强了,若再能明辨是非,不被奸佞小人蛊惑,有此子辅佐着皇阿玛和二哥,何愁咱们大清不昌盛?” 康熙爷怎看不出名字的好来,只是这话由自己说出到底是同四阿哥说的分量不同,若由他说出,好似在借孩子的名儿刻意点出太子的愚笨和识人不清。 倒不是为了给太子留什么脸面,只是近来他又梦见皇玛玛,皇玛玛训斥他对保成太过苛刻,没有教养好保成,这事儿一直落在他心头,然叫他就这么放过保成时万万不可的,只能在些个小事上主意些保成的感受。 好在四阿哥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康熙爷夸了四阿哥几句,就这么定下弘晳的名字。 没得用完了人就打法人走的道理,下午四阿哥仍陪着康熙爷,或是商讨河务或是下棋品茗,恨不得将先前一个月未曾见的面都一道补回来。 眼看着天色渐暗,四阿哥还惦念着陈福给他禀后院里的事儿,听说近来宋格格和李氏闹得有些不快,宋格格还病了,他虽不耐应付这些,然也知道需得关切着,回去少不得宽慰,便不想在他皇阿玛这儿久留了。 然还不等他开口,只见梁九功捧着一个包袱前来,瞧着柔软,像是衣物。 “万岁爷,准备好了。” 这话说得四阿哥一头雾水,却见康熙爷点头,抬手叫梁九功将着包袱给了四阿哥去。 “换上吧,一会儿你随朕出宫去看看裕亲王,他几日不曾入宫请安,听说是去宁夏时便有些不好,只是不想耽误战事一直瞒着,且有费扬古的前车之鉴他竟还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当真叫朕担心。” “若是直接摆架前去,定然又惹他起身相迎,你我微服私访,想来也能叫他自在些,朕今日只带你和一二侍卫,胤禛,你可愿为阿玛驾车?” 若说刚刚叫他给弘晳取名乃是荣宠,眼下才算是实打实父子间的亲近,四阿哥哪有不愿意的,只恨这样的机会不够多,连接过梁九功递来的衣物应下。 借了他皇阿玛的偏间飞快换了身衣裳,出来略等了片刻,便随康熙爷坐马车一道出了门子,出了宫又换了个不打眼的只一匹马拉着的青帐小车,四阿哥这才有他皇阿玛驾车的机会。 微服出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小事,须得时刻提防着周围,驾车也是一门学问,即便路途不远也没少叫四阿哥费劲儿,好在一路顺当,很快到了裕亲王府上,便也不消得他戒备太过了。 康熙爷和裕亲王兄弟俩虽不是一母所出,但他们却如亲兄弟般亲近,四阿哥只进去问候一句便自去前厅吃茶了,且留给皇阿玛和皇伯说话的空间去。 四阿哥这头也不枯等,身边有王府世子保泰和他一母同胞的弟弟保绶陪着,都是一道在上书房读书的兄弟,二人同四阿哥也颇近亲,都是跟着六阿哥他们直接唤四哥的。 自皇子们身上有了爵位和差事不怎么读书后,兄弟几个见面的机会颇少,眼下忽然得见好生欣喜, 哥俩的年纪同六阿哥相差不多,最是能说到一处,四阿哥平日里虽严肃了些,可对弟弟们都是极好的,故而保泰和保绶也不怕四阿哥,起先还耐得住规矩,后来便忍不住了,一个劲儿拉着四阿哥问外头办差的事儿,也问六阿哥的消息。 四阿哥一一笑着回了,能说的自然同弟弟们多讲些,也算是给他们长长见识,此外也有几分拉拢的意思,虽说是不急得参与大阿哥和太子的纷争,可有些事儿该准备也得准备着,不然以后岂有说用就能用上的人脉。 保泰再怎么比他年纪小也是王府世子,自然不能疏忽了去。 除了说外头的事儿,四阿哥还叫弟弟们拿来新作的文章点评几句,保泰作文章素写不到点子上,总被诸位大人们训斥打回重写,从前还能请教四哥,而今可不容易。 好不容易有机会哪儿能错过,二人连忙叫下人去拿了他们的文章来,读书的事儿三两刻钟哪儿能够,若是可以,只恨不得四哥直接住下,什么时候写的文章能叫四哥点了头,便也算是过了上书房诸位大人的那一关了。 待康熙爷和裕亲王循着孩子们的声儿前来,一看是讨论读书的事儿讨论得正酣,竟不忍出声儿打搅,陪着等了半个时辰,康熙爷这才叫了四阿哥回宫。, 第843章 后院闹腾 既是出来了,也不急着回宫,康熙爷操心着,还去四阿哥府邸上瞧瞧,虽天已然黑了,但四贝勒府还灯火通明,匠人们还再加急赶工。 因着三阿哥婚事就在九月里,届时成婚礼便要再府邸上办,只怕耽误了事儿,八阿哥协调着先尽着人手给三阿哥修葺府邸,紧赶慢赶一个月就收拾得大差不差了,只剩下些个细节布置。 三阿哥自有喜好,便不叫八阿哥再派人帮衬了,只管调了自己的奴才拾掇去,内务府的奴才们则又开始在四贝勒府赶工,约莫八九月里也就差不多了。 康熙爷看过一遍,还算满意,只宫中住惯了,看四阿哥的府邸略有些小罢了,又问隔壁住着什么人家,正好也是被抄过闲置的宅子,康熙爷当即许诺。 “好好办差,待过些年阿玛再给你提了爵位,便将隔壁的宅子也一并赏给你,届时下头的孩子也有地方玩闹了。” 四阿哥这便谢过康熙爷:“多谢皇阿玛,儿臣定然好好办差,不为咱大清,也得为了着宅子不是?” 听四阿哥玩笑,康熙爷也忍不住笑笑,忽得又感慨起来:“待府邸修葺好了,你这一走,你额娘可不能想见你便能见你了,赶明儿等修葺好了,你额娘的精神头也好些,你再带着你额娘来瞧一趟,她亲眼见过你住的住处,便也不会担心你在外头的日子了。” “一想你额娘也是有几年不曾出宫在京中逛逛了,她为了养胎整日足不出户,朕都替她觉得闷,这几日朕不给你安排甚差事,你且多陪着些你额娘。” 四阿哥忙又颔首应下,身为人子,首要的便是要孝敬,奈何他身上公务颇多,时有无奈,而今皇阿玛给了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带父子二人回宫,已然快亥时了,康熙爷没叫四阿哥在一路送到乾清宫,四阿哥便目送康熙爷走远,这才快步回了阿哥所去。 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四阿哥先去了宋格格房中,宋格格是郁结成疾又恰逢中暑,饶是躺了一两日了,脸色仍不见好,手心子也湿冷冷的。 知道宋格格最是乖巧,见人这般也是怜惜得紧,见宋格格未醒也不忍叫她,亲自给她喂药、擦了手脸,陪着做了半个时辰,又细细嘱咐人好生伺候,这才回了书房,李氏在外头求见他都不曾理会,径直掠过了人,只当看不见。 四阿哥召了陈福进来,一边解着衣扣一边问道:“爷这后院里只一位格格一位侍妾,就这闹得不安宁,临走前爷是怎么将这一屋子的事儿托付给你的,看你是全忘了。” 陈福这便跪下了,心里也委屈,说来这事儿也是无妄之灾,主子爷叫他看顾着家里,他自然可有看顾着女主子们的吃穿用度,可这矛盾他要如何调节? 主子们斗嘴皮子他也不能偏帮,亦不能打压着,若惹得这两位不满,带主子爷回来了女眷们给主子爷吹吹枕头风儿,他岂能落得什么好? 可再委屈也是他没做好,即便劝不得也得及时给主子爷修书一封,叫主子爷来信儿处置,谁道宋格格那样经不住事儿,只是叫李氏讥讽了几日,便就直接病倒了,一个暑热症险要了她半条命。 “都是奴才的不是,当初李侍妾同宋格格有不对的苗头时奴才就该两边儿劝着些的。” 四阿哥轻叹一口去,抬手叫陈福起来,伺候他更衣:“罢,你也别说自己的错了,嘴长在她们自个儿脸上,你总不能去堵她们的嘴,就说是因为什么闹不快吧。” 陈福心下顿松了口气,忙站起来伺候去:“回主子爷,其实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起因是两厢的奴才有些龃龉。” “李侍妾得您的心意,平日里多领些针头线脑、水果点心的也没什么,您没缺过奴才管家的钱,凡要什么奴才也都给,坏就坏在前几日热来着,李侍妾叫人多领些冰做饮子,内务府的一趟没送完,说是一会儿再来,那李侍妾的人先要,奴才便先给了人去。” “谁道这才刚给出去,宋格格的人便来了,屋里也要冰,奴才照实说了又赔了不是,说只消再等三四刻钟的工夫,奴才亲自给宋格格送去,宋格格的奴才眼看着李侍妾的奴才领了冰走的,便以为奴才是欺负宋格格呢。” “本也没说什么,偏那李侍妾的奴才阴阳怪气说话,这可恼了宋格格的人,咱们院子就这么方寸大小,一吵起来什么听不见?宋格格和李侍妾便也出来了,您也知道李侍妾的嘴皮子厉害着,硬是堵得宋格格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奴才只怕闹大了事儿,一来叫人劝着,二来又差人去六阿哥屋里借了些冰给宋格格,谁道宋格格也是个脾气硬的,不惜得要了,这样热的天宋格格硬是杠了两日,本就强弩之末了,李侍妾又攀着宋格格的门儿说些不中听的,宋格格这才气病了。” 四阿哥头疼扶额,心说这都什么事儿,一个是脾气又犟又臭,一个是得了好,嘴上好卖弄又不饶人,他好不容易回来,想轻松轻松都不成。 不等四阿哥开口,又听得外头李氏哭起来了,什么冤枉、委屈的喊着,更是叫四阿哥不耐烦了些,忙打发苏培盛处置去。 “快叫李氏住了口!告诉她,若夜里有使不完的力气,就把咱门东头的那片地给犁了去,她不是说想种些花花草草的,在爷这儿哭可哭不来!” 一听这个,苏培盛和陈福尽有些想笑又不敢笑的,哪儿叫后院女眷睡不着犁地去的,约莫是爷去视察河务,看周围百姓开荒看多了,张口便冒出这一招来,也实在不解风情了些。 那李氏又哭又嚎的不就是想见了主子爷,哭一哭求一求,夜里再好好伺候一回,且盼这事儿就过去了,若得知主子爷叫他犁地,不知要怎么懵呢! 苏培盛应了一声儿这便去办了,果真,很快李氏就收了声儿,灰溜溜回了自个儿屋里去了,先前仗着主子爷喜欢,总觉得主子爷是个好说话又心软的,而今一见,也并非是好拿捏的。, 第844章 风头无两 李氏虽说是没心眼儿了些,可又不是傻得看不出主子爷的态度来,她可是知道乖了,只怕失宠,又听说主子爷十分照顾宋格格,她夜里难受得都没睡踏实,翌日一早天不亮,又去自家爷门前候着了。 四阿哥起身后意外的看了眼一贯惫懒的李氏,照旧是没有理她,直晾了李氏三日,李氏是真伤心了,甚至拉下脸去给宋格格赔礼道歉,四阿哥这才见了人去。 “可知道错了,以后还这样瞎挤兑人吗?” 李氏忙不住摇头,跪下膝行着蹭到四阿哥脚边儿上,小心翼翼拉着人的衣摆认错。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奴才就是小人得志了,有点儿什么好的总想同宋姐姐攀比,如此没大没小,还请爷责罚,不过爷爷知道的,奴才当真没什么坏心,没想着叫宋姐姐病得这样厉害。” 看着李氏略消瘦的脸庞四阿哥就心疼了,这也是为何四阿哥一脸三日不肯见李氏的原因,若是见了人,定然就忍不住心疼,那还谈何给李氏个教训呢。 四阿哥眼睛在李氏白皙的脸庞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是不能不罚,就罚你给宋格格煎药,什么时候宋格格病好了,怎么时候再说来伺候爷。” “但愿你是真的知道错了,爷身边只你们两个,若还相处不好那福晋进门后你又该如何自处,爷可一次次宽恕你,可后院到底是福晋管着,你若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福晋必然要那你立威,到时候可别怪爷不帮你说话。” “到底也是想你少吃些苦头的,是爷把你给惯坏了。” 虽说是训斥,偏四阿哥最后一句说得缱绻温柔,直惹得李氏心头又酸又软,不知怎么就幻想起自己被主子爷厌弃的情景了,那时必然只是严厉教训,必不会再这样包容他,更不会有这样“惯坏”的话了。 李氏这会子是真伤心了,伏在四阿哥的膝头上呜呜哭了起来,没一会儿四阿哥便觉腿上热乎乎的,夏日衣物轻薄,李氏的泪将他的衣服都浸透了。 四阿哥要心疼死了,可却还是不动声色,只等着李氏自个儿哭够去,后捏着她的下巴给她细擦了眼泪,又叫苏培盛端来水叫李氏净面。 李氏见主子爷这样好,一时间又起了想留下来陪伴伺候的心思,可四阿哥却不应,只是自顾自坐到桌前看书去了,抬手往西指了指,意思是叫李氏伺候宋格格去。 李氏见状不敢再说什么有的没的,忙乖巧应下伺候人去了。 宋格格这二三日身子好了些,只是仍不爽利,然比起身子的不适,更多是心头不爽,一边恨李氏目无尊卑,一边又厌恶自己最笨,只能气自己,全然不能像李氏那样有什么气专往外头撒了。 正烦恼着,一听李氏来了,她心头还膈应得厉害,但她知道主子爷不想看见后院不和,便是不高兴见李氏也请人进来了。 谁道李氏一开口就是赔不是,还要留下伺候她,宋格格意外之余心下也十分感动,知道是主子爷为她主持公道,主子爷心中是有她的,那郁结的气儿顿时出了一半儿,病也随之好得快了些。 为叫四阿哥安心筹备婚礼,康熙爷不打算腊月前再派四阿哥出去办差了,四阿哥这段时间也乐得清闲,每日不过是去工部衙门点卯罢了,后陪着额娘去他的府邸看了一趟,就没甚要紧的事儿了。 八月下旬直郡王和六阿哥凯旋,康熙爷少不得又大肆嘉奖一番,六阿哥年纪小,也不过是听直郡王冲锋陷阵的,故而即便得了嘉奖风头也远不及直郡王。 康熙爷不仅叫直郡王管了宫中防务,还叫直郡王参政议政,偶有紧要的政务,康熙爷除了召集一众王公大臣外,还捎带着直郡王,一时间朝中私底下议论纷纷,只觉万岁爷有立直郡王为储君的打算。 原本朝廷直郡王的呼声便不低,而今太子式微,直郡王更是风头无两,当然,其中也有些个支持其他皇子们的臣子,四阿哥和六阿哥十分谨慎,并不贪这样的风光,只叫人谨慎再谨慎,即便发声也只管顺势而为,将直郡王推得越来越高。 九月里三阿哥和都统彭春的女儿董鄂氏成婚,有了彭春等军中的支持,朝中三阿哥的呼声也渐起,虽不如直郡王,但也不可小觑。 另外,八阿哥因八面玲珑的手段,也很是在群臣中涨了一波好感。 至于五阿哥和七阿哥,则一个无心权柄,一个先天有疾,早早远离了是非,全然不羡慕身处漩涡中的兄弟们。 而面对下头的心思各异、党羽林立,康熙爷却默不作声,他越是默不作声,支持各阿哥们的呼声便愈演愈烈,在皇子们都沉浸再虚无缥缈的呼声中,四阿哥却觉得心惊肉跳,总觉皇阿玛不知哪一日便要发作,将下头这些心思各异的都铲除了去。 且不说稍弱势些的老三和老八,直郡王到底能得偿所愿还是从高处跌下摔得粉身碎骨,还未可知,可看毓庆宫那位关了几个月了还好端端的,便知道这事儿没直郡王想得那么简单,不是有了下头人的支持便能登上储君之位了。 更重要的是,皇阿玛还正值壮年呢,到底皇阿玛才是大清的天子,若下头皇子太早暴露野心,只怕反叫皇阿玛忌惮猜忌。 有道是功高震主者身危,名满天下者不赏,四阿哥整日如此提醒自己,这个时候反关起门来安心读书,静待事情演变。 果然,等支持直郡王的大臣再次联名上书,请万岁爷立直郡王为储君时,康熙爷不再沉默,虽并未直说直郡王不堪为太子,但康熙爷却在这关头将太子给放了出来,命人每日读书,洗涤心魂,其用意是显而易见的。 如此,即便直郡王不满也不敢再叫人随意试探,造势的劲头也立刻缩减不少,朝中渐归于平静,只暗潮涌动不止。 康熙爷尽视而不见,又宣布明年北巡之事,叫人早做准备,有正事儿忙碌,诸位大臣自然不再揪着储位之事不放了。, 第845章 疯狗似的 第845章 疯狗似的 待这事儿平息,也就进到冬月里了,四阿哥也无心再叫人打听兄弟们的小心思,还有半个月他就该成婚了,当初为了躲着朝中的风波,他九月中旬甫一听府邸整饬好了,便迫不及待带着宋氏和李氏搬出了宫。 别看已然在府上住了快两个月了,四阿哥总还觉处处没安排好似的,看树觉树生得不茂,看花花开得也不艳,光是侍弄花草树木四阿哥便叫人请了好几次宫中的花匠来。 下头人也为难啊,都冬月里了,天这样冷,就是再好的花啊草啊的从暖房挪到外头来也受不住风雪的吹打,更别提今年还是个冷冻,地上浅浅的水洼都上了冻,花草树木有怎生得好呢。 后还是六阿哥过来帮忙来着,见他四哥焦虑,这才一语道破。 “嘿!四哥你同这些花草较什么劲儿啊,依着我看,你哪儿是对些个布置摆设不满,你是想媳妇想得紧了,恨自己当初将日子定得晚了,不痛快呢!” 四阿哥被戳中心事,老脸一红,忙给了六阿哥一拳去:“胡说什么!整日借着帮忙的名头来我这儿,来了就蹭吃蹭喝的,我府上的厨子都为你瘦了一圈儿,不干活就赶紧走!” 六阿哥揉着并不痛的手臂嘿嘿直笑,别看他已然晓通了人事,身边也有格格和侍妾伺候着,说不得明年皇阿玛就该给他指一门婚事了,可他还像是长不大似的总该玩笑着。 不过玩笑归玩笑,正事儿也得干不是,他四哥成亲那日,他同四哥一道去迎亲呢,准备必不可少,那日要穿的衣裳他也已然试好改好了,至腊月这段时日,他都不敢多吃,只怕胖了衣裳不合适,那才要闹了笑话。 他爱来他四哥这儿也不光是为了好玩,是羡慕来着,能搬出来住多自由啊。 二来也是为了他身边的赵格格而来的,赵格格同四阿哥的宋格格关系不错,都是沉静的性子,二人从前总凑到一处说话解闷,而今宋格格跟着四爷搬出去了,叫赵格格落了单。 寂寞暂且不提,赵格格也十分期盼能跟着自家爷出宫建府的日子,便央求着她的六爷去四爷府上瞧瞧,瞧着什么好的学着些,以后他们府上也如此布置。 六阿哥没有不应的,便整日腻在他四哥这儿,看什么什么好,连前厅摆的花瓶、山水图他都想要走去,当然,还有四哥府上的厨子也好。 “别赶我走啊四哥,我才不想回去,皇阿玛一见我闲着便要我去上书房读书去,以前咱们再上书房读书只是辛苦,而今可是痛苦了!” 四阿哥笑了笑,也不同弟弟闹了,叫人给六阿哥上了茶,点了跟前的座儿叫六阿哥细说。 自他们这些年长的皇子们都各有差事后,还在上书房读书的不过是些个王公贵族的孩子和他们的伴读,几乎都是半大孩子,不过前阵子有一“老前辈”也进了上书房,且不知太子同这帮小萝卜头一道读书是什么滋味? “你不喜欢读书便罢,怎么还辛苦成了痛苦?” 六阿哥一拍大腿:“别提啦四哥,下头的弟弟们都好相处,就是总有个年纪大的好板着脸,偏个他位高,咱都不敢得罪,每日需得向他问安也就罢了,一整日下来还得看着他的脸色行事。” “他若不高兴了就看不得别人高兴,上个月多罗安郡王马尔浑的幼弟务尔占在休息用点心的时候同几个小孩儿在屋里摔跤来着,往后一跌正撞到那位身上。” “这本不算什么,只是不小心撞着了,又不是伤着了,他身子晃都没晃,就这便觉得兄弟们都不敬重他了,务尔占赔了不是也不成,他嘴上说着没事儿,可心里是将务尔占给恨上了。” “借着年纪长、学问高,一连五日在务尔占的文章上挑刺,反反复复叫务尔占重写,不写完便不许他吃饭、出恭,端得是治学严谨的好模样,务尔占胆子不算大,又迫于太子的施压不敢出恭,最后竟忍不住当众尿了裤子。” “他都十三岁了,不是个孩子了,这样丢脸的事儿还叫他怎么在上书房读书!待被他哥安郡王接走后,至今日都没再见他入宫读过书了,下头的弟弟们对太子是又恨又怕,只敢怒不敢言,私底下都传,是太子在东宫关得久了,心里头关出毛病来了!” “熟悉务尔占的都知道太子是欺负了务尔占,这才逼他出丑,可不熟悉的还要笑话他呢,说他这样大的人了竟还管不住,想出恭就出恭,还叫太子请他去不成?” “总之,左右都是务尔占吃了亏的。” 四阿哥近来忙着搬家和筹备婚事的事儿,没怎么关注宫里的,谁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太子从前也心眼儿不大,可断不会因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给人寻不痛快,更何况还是对着个毫无威胁的孩子。 总听说太子在拘禁的这几个月里受尽了磋磨,四阿哥原还不信皇阿玛能这样忍心处置他的保成,可依着这事儿,太子恐还真受了不小的苦头。 四阿哥呷了口茶:“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若是真拿到皇阿玛跟前说嘴也不至于,只能教务尔占慢慢恢复了,你可曾去看过务尔占?” 六阿哥摇头:“不曾,就太子那疯狗似的样子,谁敢去关心他针对的人,我原也同务尔占那帮子小孩儿不算太熟,只是托人送去两回务尔占喜欢的刀啊剑啊的,算作安抚。” 四阿哥点头,心思转了片刻便道:“既都是上个月的事儿了,太子想来也不会还记得,你借着替我给安郡王送喜帖的机会看看务尔占吧,他在府上闷着,心里又难受羞愤,总要人开解些。” 六阿哥一听这个,当即便明白他四哥这是有想拉拢安郡王的意思,这便笑道:“有道是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四哥你真聪明,怎么我就想不到呢?” 四阿哥失笑,还像是儿时那般伸手点了点弟弟的额头。, 第846章 南柯一梦 第846章 南柯一梦 “你啊,别夸了,也不见得一起我在你心中那样好,不过是想赖在我这儿罢了,既是叫你替我办事,总是要由着你些,夜里想住在我这前院儿也使得,只是不可随意走动,小心冲撞了女眷,也别忘了给宫中递个信儿,省得再来人寻你。” 六阿哥这便笑嘻嘻的应下了,打发人去宫中报信儿,至于其他的,诸如换洗衣物什么的尽不需要准备,他四哥嘴上说得嫌弃,实则早将他的东西给准备好了。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在他四哥府上玩了一天,翌日六阿哥就递了帖子登安郡王府的门了,虽说马尔浑只是个郡王,可马尔浑的阿玛是大名鼎鼎的安亲王岳乐,世祖时无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朝堂上都相当活跃,可谓之肱骨。 其先前效忠世祖时便是改革派的代表,他全力支持世祖的一系列改革,大胆启用汉人,停止满人圈地,为使百姓能安居乐业做了不少贡献,只是世祖迫于压力,此改革未能彻底,好在这些新策略与康熙爷的想法不谋而合,康熙爷一直颇敬重安亲王岳乐。 安亲王虽已去世多年,但康熙爷还是对岳乐一族颇为优待,这也是为何马尔浑及其兄弟能入上书房读书的缘故。 六阿哥掂量着,又叫人备了些礼,倒不必是什么奇珍异宝,只照着务尔占的喜好准备便是,免得叫人觉得谄媚了,失了皇子的体面。 只要是六爷来四贝勒府,苏培盛便连带着这位爷的事儿一并操持了,全然不叫六爷和身边的奴才们操心,备了礼备了马车,没一会儿便叫车夫将六爷给打包送出去了。 六阿哥身边就没这样妥帖的人,经一次苏培盛雷厉风行的周全手段,他坐在马车上心里还打鼓来着,撩开帘子同随行的奴才耳语。 “你说四哥时不时嫌我聒噪啊,怎么迫不及待将我送出去似的?” 他身边的小枣子直笑,心说主子爷事儿是话多聒噪了些,不过却惹人厌,只叫人觉得周围热闹罢了。 “哪儿能啊,爷您恐怕是多想了,四爷同您这样亲,虽总是说叫您少在府上腻着,可您十次去有七次都是四爷叫您去的,要么是家里的厨子又研究了新的菜式,要么是有什么好的留给您,只偶尔交代您办事儿,这若是算作嫌弃,奴才且不知什么才是对您好的了。” 六阿哥也不过是这么一问,闻言立刻又乐呵起来,哼着小曲儿吃着茶,车里还给备着点心呢,他玩儿似的就到了安郡王府的门前。 正欲撩开帘子下车,谁道正碰见一帮子女眷,六阿哥道了句失礼,忙又退回车上了,只叫小枣子先去给门房递了帖子去。 他倒不好奇这些女眷都是谁,都又什么好颜色,他是性子随意了些,可不是不知礼数的,出了门身上自然担着天家的礼仪,没得叫人小瞧去。 女眷们也晓得在门外说话久碍事,都是一帮子一二十岁的年轻满人格格,没得汉人女子那样不近人情的规矩,她也都是活泼大胆的性子,听小枣子自报了家门,便知是险些冲撞了六贝勒的座驾,便略上前两步赔了不是。 “可是六贝勒爷在车上,我等说话没拘着地方,耽误了贝勒爷登门寻舅舅了,这便给贝勒爷赔个不是。” 为首的格格声音清亮,听她唤安郡王一声儿舅舅,想来这便是岳乐的外孙女郭络罗氏了,这位格格出身高贵但命运多舛,早年父母双亡,被接来安郡王府上养着,太后娘娘还颇心疼她,着她入宫陪伴过几次。 只是那时候几次伴驾,六爷不曾见过她,而今既是说起话来,若他一个爷们儿坐在车上叫格格踮着脚同他说话似也不大妥当,六阿哥沉吟片刻,撩了帘子下了车。 “格格客气,当是说爷来得不是时候,打搅了格格们说笑才是,还请格格们勿怪。” 见了郭络罗氏,才知什么是天生丽质,她瞧着并不算温婉的,眉眼也略显凌厉,是一种难得一见的极张扬的美。 六爷只瞧了一眼便忙收回了视线,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许是惊艳,许是喜欢,他分不太清。 正巧门房请他进去呢,六阿哥不待郭络罗氏回话,稍一颔首便随着人进了门去。 他耳力极佳,稍一走远便听得格格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诸如:“他就是六皇子啊,总听说着六爷是英武的,颇似直郡王的气度,而今瞧着倒是不假。” “就是面黑了些,长得又高又壮,看着有些可怕!” “嗐!这你就不懂了,要嫁还是得嫁六爷这样的,心里踏实不是?且看咱们京中那些个整日只知道斗犬养鸟的爷,生得是细皮嫩肉,端得是一派风流,看着是好看,可成亲后哪个让你省心,我姐姐便上了当了、、、、、、” 这些姑娘家家的一个个看着含蓄规矩,谁道说话倒是都大胆的很,六爷听得正切,一会儿为自己脸黑伤怀,一会儿又骄傲的,连笑都不知怎么摆,亦忍不住琢磨郭络罗氏又是怎么看他的,直到见了马尔浑才略正常些。 马尔浑比六爷大了许多,交往也略放不开亲近,好在务尔占来了之后,场面上轻松了许多,午间马尔浑甚至留六爷用膳,这倒是个向好的意头的,六爷便没拒绝。 待出府六爷已然微醺,也不好再回四哥府上麻烦,六爷便叫奴才过去知会一声儿,去城东给赵格格买了她喜欢的糖果子便回了宫中。 马车摇摇晃晃着,六阿哥迷迷糊糊睡着了,他几乎不做梦,可就小憩的一会儿竟梦见了一位貌美的女子,定睛一看正是那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在他的梦里过得并不好,一来没嫁给他,反嫁给了八弟,二来又背上了妒妇的名头,以致被迫自尽,她只风光的十年,只区区十年而已。 六爷仓惶醒来,抬着手要去抓梦中的那抹倩影,然到底是南柯一梦,他亦看不真切,只知道她过得不好,留满腹的伤怀而已。, 第847章 心思敞亮 第847章 心思敞亮 他恍恍惚惚的下了马车,直奔自己的院子,想再扑到榻上回到梦中,不叫郭络罗氏再误入歧途,可闭上眼睛却没了睡意,只脑中一再回放着最后郭络罗氏自尽的残酷场景。 郭络罗氏是个典型的大方满人格格,人活泼张扬也就罢了,连死也没什么自怨自艾的哀婉,她死的干脆又轰烈,直震得六爷心都要碎了。 “爷!爷!您是身子不适还是怎的?可要奴才给您唤太医来?” 小枣子跪在自家爷的榻边儿上,着急问道,今儿虽是陪着安郡王和府上的几个小爷喝了不少,可主子爷的酒量从未这样差过,出安郡王府的门是主子爷走路还利索呢,不至于后劲儿这样大,这会子连站都要站不起来了! 六爷摆了摆手,缓了一会子才答:“没醉,就是累了,你且给爷备好茶边下去歇着吧。” 听主子爷说话利索眼神清明,小枣子这才算是放心,忙起身沏了壶蜜茶解酒,又再主子爷床头下头支了张矮桌放好,这样主子爷不必起身,抬手就够着茶盏。 知会了主子一声正要退出去,小枣子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一事,忙又回去问了:“爷,要不奴才叫赵格格过来伺候着?您路上还给赵格格买了糖果子,不当面给她呀?” 六爷正为郭络罗氏而烦恼着,一提起赵格格他心中还略有些虚,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人似的。 赵格格到底是第一个伺候他的,也算得他的心意,他也乐意宠着,故心里头忽得又冒进来一个郭络罗氏,可搅得他心湖波澜迭起,不知该怎么才好,也忽得不明白喜欢到底是什么了。 六爷思来想去,只觉眼下到底还不是见赵格格的时候,边打发小枣子走一趟去。 “不必了,爷自个儿歇着就是,你去将糖果子带给她,若是问起爷了,你就是醉了累了,暂别叫操心了。” 小枣子爷是个心思通透的,立刻就察觉出不对来,爷身边不过一位格格一位侍妾,那侍妾虽颜色不错,可年纪稍长,每每同爷说话总带着一股规劝的味儿,故爷不怎么喜欢同她相处,只赵格格还算得爷的心。 爷是个不怎拘着规矩的人,故也惯着赵格格,赵格格想来从没将她拒在门外过,今儿倒是奇怪了,出去一趟连赵格格也不见了,那必是心里有了个比赵格格更好的人在。 至于是谁,多半是出自安郡王府,小枣子当即就想到今儿同爷说过话的郭络罗氏,忍不住笑笑,给爷提了提被子。 “爷可是看中那郭络罗氏了?奴才瞧着确是长得极美,不如奴才再多跑一趟去永和宫一趟,叫娘娘为您走动走动?” 六爷一听这个更要头痛,忙攥住了小枣子的胳膊,低声警告道:“你小子可别乱来!额娘大着肚子你叫她操心这个作甚,再者你家爷我在你眼中就是那么色急的,看见个好颜色的格格就得收了不成!” “好小枣!你让你家爷静静吧!” 小枣子连连应下,也不再多想了,给爷拾掇利索了便出去候着了。 屋里独留六爷自个儿烦恼着,不过他素来心大,躺一会儿竟真就这么睡着了,这一觉倒是安稳,一口气睡了四个半时辰,醒来已是第二天,冬月天亮得晚,抬头还能看见些星星点点的微光。 六爷身着单衣立在外头也不觉得冷,呼出一口白气来,打了半个时辰的拳,出得一身淋漓汗,烦恼顿涤荡一空。 赵格格觉浅,只一听见外头自家爷呼呼的拳风她便醒来了,洗漱打扮妥当,看这时辰又叫人替六爷准备了热水和帕子,替换汗湿的里衣也都操持了去。 见自家爷甫一停手,她便将暖呼呼的帕子递上去给爷擦汗湿的头脸:“爷今儿起这么早,不是说冬日适合多赖床,待天亮再起身练拳、习字也不迟?可是有什么心事?” 六爷没好意思杵在那儿叫赵格格伺候,他心里还对人有愧呢,可他又是直来直去的,不想瞒着赵格格,反而最后叫人受了伤。 他攥住了赵格格纤细的手腕儿,望进了赵格格的眼中:“还真有些心事想要同你说。” “我是说,如果我喜欢了旁人,你会不会难过,不是、我知道你一定难过,我是说、嗐!都是些没影的事儿,其实我不爱看得那么远,也没什么大的心,也不想为了以后的人委屈了你,身边能有你陪伴也是知足的。” 六爷说是坦白,可语无伦次的还是不知怎么同赵格格说,他却对郭络罗氏心动不假,然眼下更多是心疼,是因为那不知打哪儿来的梦。 说到底,他同郭络罗氏可一点儿感情也无,也不过是一面之交,人家格格说不得连他长得什么样子也记不得了,他不过是自作多情而已。 故这才不想为了眼下还抓不住的人,伤了眼前人的感情。 赵格格怎能不明白,可她自成了六爷的格格便知道,自己能伺候了六爷是高攀了的,一开始就没想过什么独占和偏宠,爷总要有福晋,侧福晋,她能偏安一隅,能有个肖六爷的孩子依靠便十分满足了。 而今能得爷这样的在乎,她反而感动得不知所措,心想同四爷的宋格格比起来,她可是幸运太多了。 “爷,何必想得那么多,喜欢便喜欢,在乎就在乎,没什么说不得的!” 赵格格含着泪笑着轻轻捂住六爷的嘴,不让人再结结巴巴解释了:“爷可是天皇贵胄,也是我心中的巴图鲁,若真叫我独占了去我可心慌,当然,心里略有些呷醋也是有的,一包糖果子许是不够,爷得多给些才是。” “再有,也不知爷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只盼是个大方、爽利、和善的脾性,爷知道我笨,也没什么心眼子,被人挤兑了还不知呢,爷既是在乎着我几分,还请考量着这个,我实在害怕被人磋磨。” 六爷噗嗤一笑,怎么也没想到赵格格会同他说这样话,实在娇憨可爱,也实在体贴人心,忽得就叫他心头安稳了,也没了纠结和强求的劲儿,随遇而安吧,况皇子婚事一般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第848章 猜疑之心 郭络罗氏还不一定会嫁给皇子呢,万一真嫁给了八弟,也只能说他同郭络罗氏无缘无分,他只做了个荒诞的梦而已,何必起了执念? “放心吧,爷最知道你是个缩着的性子,无论以后福晋是谁爷必不会叫人欺负了你,赶明儿爷拉拔拉拔你娘家兄弟,你再争气些,给爷生个一儿半女的,爷也好为你朝皇阿玛开口,请封你为侧福晋。” 赵格格“呀”了一声,断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样的福气:“可别,爷就叫我安安生生做格格吧,只要能被您惦记着,什么位份都不重要,再者我兄弟有多大的本事我能不知?爷若真抬举着也得是因为他们有功,万不能是因为我。” 六爷习惯了赵格格的小心谨慎,故见赵格格不够“识趣”也全然不生气,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眼下倒是能给人些实打实的好处。 六爷叫小枣儿开了自己的库房,由着人挑了套喜欢的摆设,这都冬月了,他先前见赵格格屋里还是夏日里的花瓶、珠帘,虽是好看却显得冷得些,他平日里也想不到关心人这个,今儿是得上些心。 六爷的心是安稳了,沐浴更衣同赵格格一道用了早膳,便去他皇阿玛跟前儿点卯了,康熙爷也惦记着四贝勒府上的准备,少不得问问胤祚去。 六爷什么都说,连昨儿去了安郡王府上,被安郡王和务尔占留下在府上吃酒也一并提了,全然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六爷越是大大咧咧的,康熙爷反而越放心,又关心儿子少饮酒多注意保养身子云云。 因着太子一党,康熙爷对下头皇子们同臣子的私交极为关注,尤其是几位搬出宫住的皇子,恨不得每日就寝前都要听梁九功将皇子们的动向细说一遍去。 当然,这样的戒备对四爷和六爷也丝毫不减,只是程度上比旁的轻些。 昨儿六爷几时去的安郡王府,几时回来的,甚至于在门口同郭络罗氏碰面说了什么话,康熙爷都一清二楚。 这会子再见六爷的毫无保留,康熙爷只觉心头舒坦得不得了,宽心之余也忽得想起郭络罗氏来了,那孩子年纪倒也不小了,他先前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还听人说要给郭络罗格格做媒,只是遍处寻不到好的。 郭络罗氏虽早年没有了父母,但被接到安亲王府养着,那可是及千娇万宠于一身的,就是马尔浑的女儿都不及郭络罗氏过得滋润,故性子颇有些骄纵跋扈,比一般的满人格格还能闹腾。 故太后考量着,一来夫家门第不能低,不能在吃穿用度上委屈了郭络罗氏,二来夫婿也不能是个有主意的,或说脾气得顶和善的,这才容得郭络罗氏任性,京中的小爷哪有什么绵软的性子,倒是可留意着未曾婚娶的几位皇子。 老五脾性就不错,老八也是脾气稳妥待人和气的。 不过,依着他给儿子们择妻的标准,郭络罗氏是万万不及的,身份倒是够看,就是这性子实在不够温柔敦厚,远不及直郡王福晋和太子妃石氏。 “一说起安郡王府,朕便想起了他们府上的娇客,你皇玛玛总惦记的郭络罗格格,你可听说过什么,那格格名声如何?” 康熙爷这话一为打听二为试探,直问得六爷措手不及,话还没说,六爷的耳朵倒是先红了。 “呃、格格的名声儿臣倒是没听说什么,不过儿臣见着格格了,她、她很好,进退有度,还怕冲撞了儿臣的座驾,特来赔了不是。” 康熙爷盯着胤祚一紧张就搓弄的手指,忽得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心中暗叹,他从前总觉胤祚除了办差,其余的时候都透着股孩子似的憨气,而今倒是开窍了。 就是这喜欢的人当真不算得是个好的。 康熙爷暂不去想那么多,只应了一声儿便罢,打发胤祚跟着直郡王去军中忙了,他私底下又派梁九功再好好打听打听,一来打听郭络罗氏,二来也叫人好好挑挑适龄的格格里可有更好的。 翻了年,老五、老六、老七、老八也就该娶妻建府了,先前忙碌政务、战事,顾不上是一方面,二来也是怕皇子们年纪过早成亲,下头的孩子容易夭折,故拖着些年纪。 一转念,皇子们就都长大了,公主也嫁去了三个,而今就昭宁、温宪在身边陪伴,翻了年便也该为昭宁打算了,也不知玉琭这一胎是个小阿哥还是个公主,康熙爷心头发软,掰着指头掐算,发动也就是过年前后。 压着想见玉琭的心,康熙爷忙了一上午,一看快到午膳的时辰了,折子再多也不肯批复了,直摆架永和宫。 路上飘飘扬扬下起了小雪,这还是今年第一场呢,不必想玉琭必然是要出来尚雪的,康熙爷惦记着她愈发笨重的身子,脚步也快了不少。 进了永和宫一瞧,玉琭果然扬着她红润的小脸望着天,头上虽不着一件簪钗,那温润的气质,独一份的柔美,也叫康熙爷移不开眼睛。 康熙爷阔步上前解了大氅披在玉琭的肩上,话中带着些嗔怪:“怎么出来赏雪也不穿厚实些,下雪天看似不冷,实则稍不注意最易受寒,朕看你身边的奴才都该罚,总由着你任性。” 玉琭将视线从纷纷扬扬的雪花移到康熙爷的脸上,攥着康熙爷冰冷的手忍不住叹笑:“你好不容易来一回,怎么张口便要罚我的奴才?” “你不知我热得火炉似的,屋里连炭盆都点不住,你这大氅一挨我的身我汗都要冒出来了,反倒是你,一路走来怎不之多穿些,手冻得发紫,依着我看该是你的奴才该罚!” 康熙爷顿时大笑,感受到玉琭热得冒汗的手心子,这才算是放心下来,拉着人说了几句体己的。 “是我的不是,自班师回朝竟没个有空的时候,本还想着带你去畅春园养胎,后一再拖延只好作罢,也没能抽空多陪着你些,你都要生了,我还不知你什么时候怕了热。”, 第849章 胜于皇后 玉琭不曾怪过康熙爷在她孕期陪伴甚少,康熙爷又不是背着她去寻旁的女眷了,是实打实的忙碌,她总不能强要康熙爷抛下国事来陪伴她,那岂不真成了外人口中祸国殃民的妖妃了。 她身边有孩子们陪伴,有花月魏启几个精心伺候,有乔太医和几位仔细调理,并未感觉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忍不住感慨。 “想从前没做德妃、贵妃的时候,我几乎日日都能见你,咱们相伴一处,可这些年来我位份是越来越高了,见你的机会却越来越少。” “先前我还同身边人感叹来着,若是早知如今见你还得等着盼着,排在一帮子大臣之后,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什么名分位份,只在你身边伺候着,倒是可日夜得见,说得再不靠谱些,倒不如来世投胎做你的臣子,料想也比做你的女眷见面容易些。” 康熙爷先是笑,笑着笑着便觉心酸了:“尽说胡话不是,你若做了我的臣子,尽看着我板着的脸,时不时的还得我训斥,那还能喜欢我吗?再者我爱惜着你,便总想着你能更接近我,平起平坐我须是不能给你,可能给的,我想尽了法子也觉不会委屈了你。” “而今皇子们都大了,都开始办差能为朝廷出一份力,我委实轻松不少,再过几年天下太平,我大清繁荣昌盛,再无人敢觊觎,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年纪都年纪不轻了,也该是交给下头孩子们的时候了。” 玉琭哼了一声儿,才不信这人给画的饼,她就是没刻意打听着,也知道阿哥们再他皇阿玛眼皮子底下的小心翼翼,她挺着肚子扭身回了殿中:“但愿‘万事爷’您不食言吧!” 康熙爷先是一愣,继而摇头失笑,忙背着手提腿儿跟了上前:“嗐!瞧贵妃娘娘说的,我这不是再‘万事’,也视咱们贵妃娘娘的事儿为头等大事吗?” “别生气了,给你赔不是,等年关封笔了我什么也不做了,只陪着你可好?” “来年北巡除了你也不带后宫其他女眷,正好你也能出了月子,孩子只管叫下头人照顾,别的事儿一概不操心,你只管好好松快松快。” “后年我还打算去南巡,虽主要还是阅视河工、省观风俗、咨访吏治,不过些个名胜古迹,秀丽山水还是要好好走走看看的,孩子你亦不必操心,想带着就带着,不想带着便交给皇额娘养着,给她老人家也寻给事儿做不是?” 见康熙爷说话时贴着跟着那略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儿,玉琭也不忍再给人摆脸子了,只拉着人坐在热炕上说话,她身子重,又是奔四的高龄产妇了,站一会儿难免腰痛难耐,握着康熙爷手腕子叫人给揉腰。 “你一说将这孩子交给太后娘娘抚养我倒是想起了,这事儿我还真考虑过。” 康熙爷就是这么一说,还怕玉琭不舍得呢,谁道玉琭倒是有些想法,不禁诧异:“时皇额娘同你说了什么吗?若是因为这个,你倒不必太顾忌,下头的孩子多了去了,没得非得要养着这个孩子。” “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弘晳年纪正小,我虽是打算亲自教导他,然他三岁前倒是可再皇额娘膝下承欢。” 玉琭微微摇头:“说是这样说,可太子长子的教导到底马虎不得,你将弘晳交给她老人家,她定然日夜提着心,连说话也不痛快着。” “再者,娘娘若真对弘晳有心,也不会先前特来寻我一趟了,娘娘确有想帮我养着这孩子的心思,也没说要直接抱去她宫中,只是说若我不得闲,只管送去她哪儿。” “娘娘话说到这份儿上,我又见娘娘整日除了给人做媒就是念佛,日子实在乏味,便想着叫这孩子同她皇玛玛时常亲近也未尝不可,况我也精力有限,今年要操心着胤禛的婚事,明年又该操心胤祚,后年又该是咱们昭宁了,实在分身乏术。” “正要你要携我北巡,不如就那时候叫娘娘提我照顾着孩子吧,也不必再等到后年,寻常一个月里住我这儿半月再去她皇玛玛那儿住半月,两头亲近着,也算是叫这孩子替咱们孝敬了太后她老人家。” 康熙爷自然没什么意见:“你若是舍得我自然没什么二话,只是想这你为我生儿育女,打理后宫,如今还如此替朕考虑着孝道,不免更是心疼,贵妃还是委屈了你,该是皇贵妃才是。” “你虽没做朕的皇后,可你在朕心中已早胜于皇后了。” 玉琭笑了笑,也不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做贵妃也好,皇贵妃乃至皇后也罢,对我又有什么区别,我只要是玄烨心中的妻,便比什么好听的位份都强。“ 康熙爷并不意外玉琭这样的话,毫不犹豫便道:“岂能不是呢?说句不吉利的,比起死同穴,我更在意活着的时候我能能不能带你看遍大清的江山,若能,这便叫我死在你怀里也情愿!” 康熙爷在感情之事上算是含蓄的,今儿不知怎么有敞开了心扉,可叫玉琭羞赧得厉害,热汗冒了一层,温热的炕也待不住了,立刻推开窗吹吹冷风才好。 这一推窗玉琭是凉快了,可给康熙爷冻得一激灵,可见玉琭害臊不敢看他的模样,康熙爷亦心头热乎,忍不住笑了起来。 康熙爷到底是含着歉疚的,下午又硬是挤出二个时辰的空闲,陪着玉琭进膳、休息,还拉着手踩了踩外头的薄雪,也不知是累着还是高兴来着,夜里玉琭便觉有些不安稳。 大半夜的叫了太医,将康熙爷和太后娘娘都惊动了,好在还不到发动的时候,乔太医给开了些补养的药,留下三条“不许”,这才退了出去。 将太后送走后,康熙爷总还不放心,忙又披星戴月回了永和宫去,见玉琭肚子大呼吸难受,夜里睡觉得时不时坐起来,刚又折腾一遭眼中都是血丝,好不憔悴,他鼻头一酸,看了好一会子顶上帷幔的穗子才缓过来劲儿,决定不管夜里多忙,也要回永和宫宿了。 他什么都不能替玉琭分担,只好多陪着了。, 第850章 四爷成婚 好在之后都安然无恙了,到了腊月里,眼看着离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玉琭也越发小心了,地面结冰易滑,她遛弯儿都不敢跑远了。 下头的孩子们也十分孝敬,要么白日里陪着她说说话解闷,要么趁着午间有些太阳的时候一左一右扶着她稍微道外头走一走,免得整日在屋内憋闷。 四爷眼看着成婚在即,也是每日都来永和宫请安,玉琭生怕耽误了他的事儿,几次劝他先尽着府里的安排要紧,四也不应,玉琭也只好由着他去了。 腊月十六,四爷大婚,他一大早就拾掇齐整先入宫拜了太后娘娘和康熙爷去,紧接着又给佟佳皇后上了香,怕身上烟熏火燎的味道熏着他额娘了,四爷在冷风里吹了三刻钟才进了永和宫的门。 玉琭为了胤禛,也难得早起了一回,盛装打扮于主位等着孩子来拜她,永和宫上下奴才也都换了簇新喜庆的衣裳,个个喜气洋洋,不断说着讨巧的话。 简单用了早膳又吃了盏热茶,便听得外头魏启高声道:“给四贝勒请安,愿贝勒爷同福晋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紧接着守门的奴才们便和声祝道:“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 听得四爷含着欢喜的声儿叫苏培盛赏,这才见帘子被人掀开,四爷阔步进了,甫一站定便撩衣摆端端正正跪在了玉琭跟前儿,俯身深深一拜。 “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万福金安,今日是儿臣的好日子,一晃眼儿臣也要成家成人了,昨儿夜里一宿未眠,不是为成亲而欢喜,而是总念着儿时种种,想着您对儿臣的谆谆教导与呵护抚养。” “儿臣这样大了,还从未谢过您的养育之恩,当真是儿臣的不孝,虽以后有了福晋,也没得叫福晋替儿子孝敬的道理,以后您且看着,儿子定然争气,叫您有享不完的福!” 她的胤禛已然是孝敬至极的孩子了,玉琭只有为他骄傲的份儿,没有不满的时候,听孩子略含着哽噎一再说什么感激的话,玉琭也莫名鼻尖发酸,见不得孩子讲自己置于这样卑微的境地,也不顾自己身子不便,她挺着肚子起身蹲下身来扶孩子起身去。 “额娘能有你,能有你弟弟妹妹们,便已是有最大的福气了,胤禛,咱们亲母子间不计较什么付出回报,额娘只问你冷不冷?困不困?早膳可吃了?” 四爷总觉自己像是个不知足的孩子似的,都这样大了还想着叫额娘将所有的关怀都给他,猛然一听这话,心中既温暖又酸涩,原本熬红的眼睛又蒙上一层水光去。 皇玛玛和皇阿玛待他是亲近不假,可刚刚请安,皇玛玛和皇阿玛说得再多也只是道些个勉励之语,来了额娘这儿,心才算是熨帖的,人也不再绷着。 “额娘、、、” 四爷轻轻唤了一声额娘,竟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连连摇头,扶着额娘起身坐好。 奴才们不明白四爷摇头是回答哪句的,可玉琭是再明白不过,胤禛的意思是这些都无人替他操心呢,只顾着忙活准备迎亲成亲之事了,哪顾得这些细枝末节? 玉琭二话不说,这便拉着胤禛坐在热炕上,先叫人饮着热奶茶暖着身子,又忙叫人上了早膳,这些她可早给孩子备着呢。 四爷吃了十二成饱这才放下筷子,还揣走些额娘给他的山楂丸,临走时玉琭又叫人提了一匣子点心吃食,叫他放在结亲的花轿子里。 乌拉那拉氏天不亮便要起身梳妆打扮,走起规矩又怕出恭,怕是连稀的都不能喝上两口,若一时坚持到礼成再叫府上准备饭食,且不知乌拉那拉氏哪柔弱的小身板能不能撑得住。 玉琭也不盼着福晋能尽早为四爷开枝散叶,只身子康健,同四爷齐心,她便知足了。 四爷提着食盒,又感叹起额娘的细致来,临走才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叫苏培盛奉上一红漆匣子,里头装了一捧喜糖和喜饼。 “府上的厨子做的点心和糖都好,为儿臣的婚事也奉上不少巧思,这些喜糖喜饼都是儿臣府上席面里的,您和妹妹们不方便去,儿臣便拿来给您和妹妹们尝尝。” 按理这些也都该是内务府的人筹备,然自己准备才见用心,玉琭细细看过去,不住点头,夸了几句四爷稳妥,这才叫人快些出宫,免得误了吉时,午间四爷还得在福晋府上宴请一回,时辰是万万不能耽误的。 四爷忙应下了,又拜别额娘,这才快步离去,才一出宫便有奴才牵着马迎上来,府上迎亲的众皇子、宗亲阿哥及四爷的哈哈珠子们早就准备好了,可就等着四爷这位主角了。 细细筹备了这样久,自然是万事稳妥的,玉琭在宫中听外头源源不断的消息送来,面上的消息也一直没断过。 只是这般一来难免操心,她又约莫就这几天生产了,便觉肚子有些坠坠得难受。 玉琭生育经验颇丰,哪能不知这约莫就是要破水的动静了,她抚着肚子哄着腹中急不可耐的孩子,叫他再等一等,等他四哥的好日子过去再出来也不迟,免得她再今日发动,惹得胤禛不能安心。 腹中的孩子好似能听懂话一般,熬过了那会子的难受,还真觉得好了些,直到白日过去,到后半夜了,玉琭这才有阵痛之感,只是间隔时间还长,她便默默忍受,等待时间。 晨起强撑着吃饱叫人伺候着沐浴,下头人也有所感,纷纷忙碌准备起来,康熙爷也跟着紧张不少,反而玉琭心态极平,赶了康熙爷回乾清宫去,等着胤禛带着福晋入宫谢恩。 这个等待的过程并不快,待四爷带着福晋见过了一众皇子公主及女眷,来永和宫请安时,玉琭还未破水,尚能撑得住见见儿媳。 乌拉那拉氏果真是高门里出来的格格,规矩当真是没得说,小姑娘年纪虽不大,可端得是端庄老成,再说相貌也好,只是人略纤细单薄了些。 乌拉那拉氏昨儿听四爷说轿子里的点心是额娘准备的,她一早还强忍不适亲自下厨做了点心带来。 外头人都说德贵妃如何心机,如何不好相处,她受了人的好,心中到底忐忑。, 第851章 亟待生产 虽瞧着卖相一般,然这可是孩子实打实的心意,玉琭对乌拉那拉氏满意至极,在原给人准备的见面礼中又加了自己常戴一对钗进去,以示亲近看重。 说了约莫三四刻钟的样子,猛然一阵疼痛险叫玉琭坐不住,慢慢放缓呼吸缓解着,玉琭面上还挂着笑,打算叫四爷带着福晋先回。 “你倒也不知心疼你福晋,莫说昨儿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就是寻常你也不可舍得她起这样早,天又黑又冷的,还要闷在厨房里做点心,当真叫本宫心疼,还不快带着你福晋回去歇着,改日咱们再叙也不迟。” 乌拉那拉氏得此关怀,忙客气维护自家爷一句:“多谢额娘关怀,也不怪爷关切不关切的,这全是妾身的意思,若是使得,妾身留下伺候额娘以报额娘的关心也绝无二话的。” 玉琭笑笑,见乌拉那拉氏对四爷的维护,她心中十分满意,轻轻拍了拍乌拉那拉氏冰凉的小手:“说这些便见外了,今儿本宫就不留你们了,快回吧,好生歇息着,府里也一摊子事儿等着你去管,过几日便过年了,你们入宫的机会还多得是,也不急得这一时。” 四爷听额娘一连两句赶他们回,心中不免奇怪,然他也对福晋的疏忽略心虚着,便没多想,只管应了下来。 昨儿被下头人灌了太多的酒,险将正事都给忘了,若因此冷落了福晋那才叫罪过,好在夜里是没出什么岔子,只是他实在疲惫,福晋又睡在外侧,故她什么时候起的身也全然不知。 今朝没能同福晋温存便火急火燎入了宫,早膳都是在马车上随便对付两口,回去了可断不能再这样马虎,且得关切着福晋才是。 二人告了辞,玉琭没起身,只是含着笑朝人略摆了摆手,待二人一出永和宫的门,玉琭这才面露痛色,叫花月几个快些扶着她去早就布置好的产房。 这一起身,花月往娘娘身后一瞧,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发动的,娘娘椅上厚厚的软垫都湿透了,瞧着是破水有一会儿了。 好在一早奴才们都准备着了,永和宫内大半奴才又都是老人,故不见忙碌不见慌乱,产房内也早用炭盆暖得犹如仲春。 接生的几位嬷嬷已然就位,接过花月几个的活儿,手脚麻利的替娘娘查体更衣,小厨房中,魏启亲自看着下头人熬参茶鸡汤,连验三道才递到主子跟前儿。 待什么都准备妥当了,玉琭用罢汤水,看着时辰觉摸着四爷和福晋这会子许是也快到府上了,这才叫人去乾清宫报了信儿。 “去知会了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吧,四爷那头劳累着,便不烦他再来回跑了,等有了好消息再往府上报信儿吧,明儿再叫他来看我也不迟。” 魏启应了声,这便亲自走了一趟,没一会儿便在半路碰见了康熙爷,这位倒也惦记着玉琭呢,坐在案前批折子总觉得心头不安,谁道玉琭这便要生了。 康熙爷这头一动,消息自然立刻传开,到底是贵妃生产,不是小事,后宫女眷门也皆来永和宫候着,连抱病已久的僖贵妃也过来问问消息了。 产房内有条不紊,外头却不安宁,康熙爷在门外来回踱着,女眷们自然不敢落座,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耳语。 宫中久不曾有孩子诞生了,不说还没出生的这个,先前最小的温宪公主也已然是个懂事的半大孩子了,也不知德贵妃此举是再给万岁爷添个阿哥还是公主。 总归都是人家天大的福气,也不知是永和宫这风水旺人还是怎的,孩子、位份,要什么有什么,德贵妃都这般年纪了还老蚌生珠,说起来都觉得贵妃这般年纪了还邀宠不够叫人笑话的,可在座的女眷有一个算一个,谁心里不羡慕着。 有了子嗣的嫔妃还好些,算是有些指望,可没有子嗣的只是在宫中蹉跎罢了,不仅没有孩子,亦没有万岁爷的宠爱和关注,再美的花也经不过如此凋零。 从前还试图争宠的襄嫔高氏也歇了争宠的心思,仗着出身瞧不起人的平嫔赫舍里氏如今也因太子党的沉寂夹着尾巴做人,头上连个华丽的簪钗也不敢待,生怕惹了万岁爷的眼。 且看下头一帮子身份不高的女眷,唯独有一位花枝招展,掐丝点翠坠了一头,太阳一照隐隐刺眼。 端妃正派身边的奴才去帮衬着,一扭头忽见那张扬的人,不禁蹙了蹙眉,往定妃和通妃二人那挪了挪去,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 “那位妹妹是谁,怎得没见过?瞧着这身打扮也不晓得是贵人还是嫔了,倒是、、、、很有特色。” 饶是端嫔说话委婉,待通妃和定妃看过去,仍是忍不住掩唇嗤笑,这穿金带银的,瞧着不像是后宫里的清雅女眷,像是商户巴结上官送来的女孩,除了有钱旁的时一概没有的。 “嗐!还能是谁,八爷不惜得罪僖贵妃也要抬举的那位呗,也不知今儿怎么来了,总听八爷说他生母如何如何胆小怕事、最是老实不过的人了,也是八爷忙没空来看,这卫氏的派头委实不像是个老实的打扮。” 通妃的五爷没他兄弟们那么大的斗志,母子二人早打定主意跟在德贵妃和四爷、六爷身后吃肉喝汤了,自然恨其所恨,看卫氏如何都不顺眼。 便是不论这个,宫里也没有谁能看得起卫氏这样爬了床,一心想母凭子贵的人。 定妃则看着人头上金晃晃的一片,若有所思道:“看着那一头的金光灿灿,我倒是想起了一个传闻,你们听说了吗,那卫氏背着八爷大肆敛财,什么事儿都敢应承,什么银子都敢收呢?” 端妃帮衬着六宫事,整日忙碌,不曾关注小道消息,这会子也来了兴致,声儿不由得更低了些:“姐姐可说得是真的?那卫氏怎么敢的,不怕八爷一怒之下不肯认她了吗?” “嗐!妹妹你这就有所不知了,且不说卫氏有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八爷而今也是被孝道裹挟着,骑虎难下了,卫氏是他自个儿要认的,谁也没逼着他,为了叫外人夸他一句不忘生恩,连养恩都能辜负了。”, 第852章 再得皇子 “而今若是因为卫氏的不好就不肯同卫氏亲近,转头又叫僖贵妃个额娘,那还算什么孝敬的好儿子,也说不准他眼下知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不也得好好替他的好额娘收拾烂摊子,一句狠话说不得?” 端妃笑笑:“这倒是了,不过说来这卫氏倒是有几分福气,白得个这样有本事的儿子,就是不知今日想谋什么福气了。” 几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卫氏,眼神又从卫氏挪到产房外焦急的万岁爷身上。 卫氏只是靠着儿子便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了,她若是想在进一步,莫不是得巴上万岁爷才成? 可她卫氏又不是一二十岁鲜丽的小姑娘了,从前又没少受磋磨,虽她比德贵妃小了半岁一岁的,可她哪儿比得上认保养得宜,眼角早见了细纹,万岁爷失心疯了才会看上卫氏那副尊容。 就是不知这卫氏是不是有什么不一般的手段。 端妃几个除了关切着产房里贵妃的消息,旁的事儿也顾不上做了,只好好盯着卫氏的动作去。 且等了一二个时辰,茶水都换了几轮,那卫氏竟还老老实实的,太后娘娘也到了,万岁爷恐太后娘娘和众女眷受不住腊月的寒风,叫人都去厢房吃茶等待,唯他留在门前守候。 这卫氏颇有自知之明,知自己身份低微,只寻了个不打眼的角落立着,永和宫的奴才们不待见她,顾着体面没赶人走,只无视着,不给个墩子歇歇脚,也不给盏热茶暖暖身,如此不见卫氏面露不悦,这养气工夫倒是不错,不愧是给僖贵妃做了这么些年的奴才。 众女眷亦不会多管闲事,也跟着无视去,只管叫人从晨起站到午时,总归是卫氏自找的难堪,当初没人请她来。 眼看着快过了午膳的点了,众人都饥肠辘辘,康熙爷也跟着越发急躁,倒不是饿的,他一颗心都牵挂着里头的一大一小,几次着人进去问,就差亲自陪着了。 回想着玉琭生先前的四个孩子,除了生胤禛时难些,后头几个都是顺当的,这一胎当也要不了那么多时辰、、、、、千万不能出事了。 康熙爷在门外踱得越来越快,指间盘着的玉珠也拨得哒哒作响,搅得心池一片惊涛骇浪,每每有奴才端着染得血红的铜盆出来,都叫他心中一提,既期盼得些玉琭的消息,又害怕得了什么不好的。 “都三个时辰了!里头的接生嬷嬷是干什么吃的!贵妃如何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定然是惫懒的!先前还送进吃食汤水给贵妃,打半个时辰前也不送了,不叫贵妃吃用些她如何受的住!” 康熙爷努了,抓着一捧着铜盆的嬷嬷便一阵怒斥,吓得那嬷嬷噗通跪了下去,盆中淡红的血水都泼了一地,在雪地上尤其刺目。 “玄烨!冷静些,才三个时辰而已,女子生产那个不吃一回苦头,你如此慌乱如何叫贵妃安心生产呢!” 那嬷嬷自是吓得抖如筛糠,舌头打结,还是太后娘娘站出来轻叱了一句,这才叫康熙爷略回了神,收回一腔焦躁放过了跟前儿的奴才。 花月闻声推门而出,尽量放平声音禀道:“还请万岁爷和娘娘稍安勿躁,贵妃娘娘眼下一切都好,只是孩子略大了点,而娘娘又不及年轻时气力足,故而慢了些。” “眼下疼得密了,娘娘吃用不下,也不大有力气说话,只是托奴才出来说,请娘娘和万岁爷安心。” 一听玉琭还能叫花月捎花出来,众人也就安心不少,太后正想再劝康熙爷,谁道一抬头正瞧见人包子泪欲掉不掉的托在下眼睫上,可是自责坏了。 太后抿了抿唇,到底是不忍说了,只叫中后宫女眷进厢房等着去,莫瞧见了康熙爷脆弱的一面,到底是天子呢。 康熙爷飞快抹了把眼皮,细细吩咐花月:“好、好,知道你们主子平安朕就放心了,你且仔细伺候着,告诉贵妃,朕一直都在,叫她不必害怕,太医院统共三十九位御医,尽数在永和宫候着呢。” 被提到的一众御医顿时觉得脖颈一凉,万岁爷的意思他们再明白不过,若是贵妃娘娘不好,那便是叫整个太医院赔罪了。 说来也冤,这三十九位里,只六位是治妇人科,四位治小儿的,其余的哪儿管娘娘生孩子的事儿,而今天子一怒,他们也得在雪地里陪着,拿命来陪着。 生孩子就是做额娘的拿命来换孩子的命的,全看天意,而今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盼着娘娘和孩子洪福齐天,能赏他们过个好年。 又等了一个多时辰,几乎将立在外头等待的人冻得失去知觉了,这才听得产房内忽得传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声。 众人顿时面上带了轻快的笑意,总算是生了。 众女眷们坐不住,纷纷候在产房门前等待好消息,不一会儿,产房便开了一掌宽的缝儿容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看看孩子。 “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贵妃喜得皇子!” 德贵妃竟又得了个皇子,众人微微惊呼,正欲翘首看看那金贵的小人儿,谁道说时迟那时快,万岁爷挤进门缝儿接过孩子,“嘭”地一声儿就将门给闭上了,太后娘娘都被康熙爷这突如其来的失态惊了一跳。 然想起那小小的孩子,太后娘娘又很快释然,甚至纵容着康熙爷的不规矩,打发后宫女眷各自回去,赶明儿贵妃方便些了再来探望也不迟。 众人见此,也只能按捺住艳羡和好奇,各自回去。 僖贵妃原还有心陪着太后娘娘多等一阵,然她身子实在不济,只是在寒风中多站了会子便颤抖得厉害,一阵寒风就能将她吹透了似的,便只好回去,如此不免落到了众人之后。 正要跨过门槛,僖贵妃因着未用早膳午膳,忽得一阵虚软袭来,身边的知秋连忙扶住主子的手臂,正要叫人托住另一边快些扶主子上辇回去,谁道抬头一看,娘娘的右手边已然有人补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僖贵妃主仆都痛恨极了的卫氏。, 第853章 合该吃亏 “什么狗东西!娘娘金躯也是你能碰的?!” 因还未出永和宫的大门,知秋也不好大声斥责,怕惊了太后娘娘和万岁爷,偏她扶着僖贵妃呢,也推搡不得人,只能恶狠狠瞪着卫氏去,叫人知道些好歹。 可那卫氏全然不在意,甚至对着如此斥责相当自如,连眼睛都不眨一眨的,看来是没少跟着八爷过好日子,将身上的奴才气都褪去不少。 卫氏死死攥住僖贵妃的手臂,看似是扶,实则是挟着人的手臂将人猛拽到了门槛子之外,僖贵妃正头晕眼前黑着,被门槛子绊得踉跄,口中除了疼痛轻呼说不出一句话来,连带着知秋也险被绊倒十分狼狈。 “哎呦,娘娘您慢着些啊,可小心着身子骨儿,不然外头又该说奴才欺负您了不是?奴才多好的心啊,在您身边最是那出力的人了,不过外头的人不信奴才,八爷信奴才就是了,您说是吗?” 僖贵妃看不清人,可卫氏那贱人的声音她如何听不出来? 她顿觉气血上涌,脑门和脸膛子都热了起来,朝人瞪过去,看清卫氏那双恶毒的眼睛,啐了口吐沫,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卫氏推倒在地。 “贱人!你该死、、、、” 只说了这么一句,僖贵妃的身子便要经受不住,拉风箱似的喘着气,她秉持身份,也不想在这贱人跟前露了半分脆弱,硬是借着知秋的搀扶立住了。 可那卫氏却像是根面条子似的软了下去,好似被僖贵妃那一推弄成了内伤,闭着眼睛倒在了雪里。 这下可不得了了,卫氏带的那小丫鬟叫开了嗓门,哭丧似的抱着她主子喊:“僖贵妃娘娘杀人了,快来人啊,救救我们主子吧,娘娘杀人了、、、、、” “死丫头休得胡吣!” 娘娘杀人? 娘娘是恨不得杀人,若非还顾着八爷,娘娘岂会留卫氏蹦跶这样久! 莫说僖贵妃闻言如何气恼,知秋险没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这主仆一个二个都如此不要脸,两张嘴全该撕了去! 知秋怒斥一声,一个箭步上前就给了那奴才一响亮巴掌,生生叫那奴才喷出一口血来。 这下可好,那奴才喊得更真切了,本就被娘娘杀人那句吸引,永和宫上下和走出不远的女眷们都往门口瞧。 看这两方人马,一躺一立,看似委屈的不一定委屈,看着像仗势欺人的也说不得是被逼无奈,不过谁也没看清楚,这事儿也不能仅凭着一张嘴去说,啧啧,倒是又有好戏看了。 端妃领头回到永和宫门前,瞥了一眼地上似乎是无知无觉的卫氏,也没叫人唤太医的意思,只是不慌不忙问。 “哟,这是怎么了,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惊扰了永和宫的小主子吗?小阿哥的耳朵金贵着,万一被你吵坏了,恐今儿就得真出了人命了。” 此言一出,卫氏的奴才立即收了声儿去,只是抬着她那张被打得红肿的脸泪水涟涟地朝一众女眷们跪求。 “奴才不敢,求娘娘们做主啊,我们小主虽是卑微,可好歹也是有生育之功的后宫女眷,见僖贵妃娘娘身子不济似要摔倒,我们小主好心上前搀扶,可谁道贵妃娘娘不仅不领情,还嫌我们脏,一把将我们小主推到磕到了头,昏死过去。” “我们小主若是那脏的,敢问贵妃娘娘又将我们八爷看作什么?实在是欺人太甚!” 瞧瞧这张嘴,被打烂了嘴角还如此利索,若是没知秋那一巴掌,还不知要将污水咋那么泼,众人眼中皆露出鄙夷之色。 端妃好似嫌恶,见那小奴才说话便说话,还要膝行来拽她的衣裳哭求,连往后退了半步,不痛不痒道:“欺人太甚我等是不知,说到底也只是瞧见知秋打了你而已,怎牵涉僖贵妃不说,你这小奴才还一口一个八爷的,八爷岂是你能叫的?” “再者,我等位份皆不及僖贵妃,又如何管得了这事儿,你若是真冤,还得进去寻太后娘娘和万岁爷才是,不过这天寒地冻的,贵妃娘娘又身子孱弱,我看不如娘娘还是先回去的好,免得受了风。” “是啊,我瞧贵妃娘娘面色似乎不大好,区区一个奴才昏倒而已,哪比得上贵妃娘娘身子要紧?” 通妃也紧忙接话,盼了几个时辰的好戏,谁道又是要拉扯着僖贵妃演,众人顿感无趣。 通妃亦恼这卫氏闹事不分场合,德姐姐才生产正是要歇息的时候,这时候在外头大吵大闹,岂不故意趁着惹僖贵妃不快也顺带着恶心了德姐姐,当真是好恶毒的心呢。 再者又见这说话的工夫,万岁爷和太后娘娘也没派人过问的意思,料想也是不想理会僖贵妃和卫氏的不对付,由着人拌嘴,故今儿卫氏自找的吃亏,也合该她吃亏,还想着当众叫人难堪,实则难堪的是她自己。 卫氏的奴才一时语塞,眼神往永和宫里头瞟着,见里头奴才们脚也不挪,只看笑话,便知今儿小主的打算只怕要落空,可再怎么落空,也没得真当众叫僖贵妃欺负了去,不得闹大些叫八爷知道知道? 思及此,那小奴才张嘴又想叫屈,谁道僖贵妃这会子冷静下来,亦是心冷了,心狠了,每每听得卫氏拿八爷刺她,她还能想起八爷的好来,可这次许是恼得狠了,也是见卫氏猖狂得很了,竟霎那间想通了,直直上前踩住了卫氏耷在她足边不远的手上,足尖用力碾着。 她再想起八爷的好又能如何? 八爷到头来还不是心疼她亲娘! 她病了小半年了,八爷的奴才倒是来得勤,每十日就被挡在门外一次,可奴才来得勤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动动嘴皮子下头人跑断腿,细细数来,八爷又亲自来几回? 每次都叫奴才递话,说近来忙碌,赶明儿子再来亲自请安,赶明赶明,两个月能再门外请安一次也叫赶明了。 八爷去卫氏那儿从来就不忙,三五不时亲自探望,宫里头谁不知八爷孝顺啊,可他孝顺得到底是谁?, 第854章 不要你命 “欺人太甚?本宫就是欺人太甚你又能如何?” 僖贵妃居高临下睨着躺在地上的卫氏,心头骤然迸发出一股快意来,她为了不给八爷树敌,为了能扮演好一位母亲,这些年实在是委屈太多,都快忘了不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是什么滋味儿了。 这卫氏是一贯的能装会演的,都已然狠狠踩着她的手了,卫氏竟还“昏”着,只能从其微微抽动的眉头瞧出些端倪来,僖贵妃只觉有趣,立即叫知秋搀着她踩上了卫氏曾落过伤的腿。 这下卫氏痛呼一声,可再忍不下去,立刻哆哆嗦嗦从雪地中起来,好不可怜的跪在众人跟前儿。 “奴才到底做错了什么,叫娘娘欺辱奴才至此?” 僖贵妃嗤笑一声,见踩不着卫氏的伤腿了,她又当众踹了卫氏一脚,相当嚣张道:“你错就错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本宫面前,你若真识相,就该老老实实去死,莫当八爷的拖累。” “正好后宫的姐妹们都在,那本宫就直说了,从前的事暂且不提,就说你这贱人从本宫的永寿宫搬出去后,无一日叫本宫舒心过,本宫勒令你不准去永寿宫,不准你到本宫面前来,你何时听过?” “口口声声敬着本宫,要伺候本宫,可连本宫的话都当耳旁风,一次次去永寿宫挑衅,本宫不罚你,这贵妃不如让给你来做。犯错受罚天经地义,而你又拿着这罚去八爷跟前儿卖惨,拿到众人面前说嘴,说本宫欺你辱你,容不下你,左右都是你的理了。” “先时本宫病中懒得理会,今儿你都欺负本宫到跟前儿了,栽赃陷害苦肉计你无所不用至极,这笔帐本宫亦得好好同你算算,不如就撕烂你的嘴剁了你的爪子怎么样?” 任卫氏巧舌如簧,这会子也说不出分毫来了,依着她的设想,今儿绝不该如此狼狈,万岁爷太后娘娘俱在,这又是永和宫的地界儿,怎么能没人来管一管。 她确是挑衅在先,可她时机把握得当,任僖贵妃怎么说也证明不了什么,经先前几次挑衅,大抵谁都知僖贵妃是欺辱她惯了的,这事儿也自当僖贵妃看不惯她才如此折辱责罚。 可她万万没想到,万岁爷和太后娘娘竟都熟视无睹,下头的女眷也全然不开口为她辩说一句。 僖贵妃不是人缘欠佳吗? 从前不是将人都得罪了个遍吗? 怎么事情全不如她想象的那般? 自同惠妃住在一处,她处处巴结着,有好的都送去惠妃那一份儿,平日里姐姐妹妹叫得亲热,如今是哑巴了,连八爷同直郡王的情分也不顾了。 卫氏知道自己是栽了,八爷正忙眼下多半也盼不得他来,只好暂且认栽,不过是给僖贵妃低头罢了,从前低头的时候多得是,再低一次也算不得什么。 “娘娘误会啊,奴才当真没有忤逆您的心思,奴才怎能记不得您的话,只是到底做了您十多年的奴才了,总是念着您的恩情,知您病了奴才心头不安,这才想着去看看您,以后奴才不敢了,还请娘娘高抬贵手,饶奴才一条命吧。” 卫氏能屈能伸,这会子求饶可是不敢再提八爷了,可僖贵妃岂有饶恕她的意思。 “你这奴才好生奇怪,饶命?本宫又不要你的命,哪儿来的饶命,不必再说了,知秋掌嘴吧,记得将人拖远些,莫搅了德贵妃的清净,今儿可是人大喜的日子呢,你在此可添了晦气。” 知秋办事利索,这遍拽着卫氏的头发如拖死狗般将人拉到角落,任她来时如何光鲜打扮,而今满地的金黄钗环也只能衬得她越发狼狈。 足足五十个巴掌,一个接一个,一刻喘息的工夫都不给人留,像是爆竹声那样急促,众人冷眼看着,心说这样不老实的是早该罚了。 宫中平平静静多少年了,就因为又卫氏,徒给人增了烦恼。 “娘娘,这腊月里见血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有的,免得惹了太后娘娘和万岁爷不快,至于之后,您不如依着宫里的规矩,罚她跪上几个时辰罢了,安安静静也不惹人。” 端妃如此建议道,僖贵妃即刻采纳,见那卫氏被打得鼻血四溅,洁白的雪地都被污染了,僖贵妃便吩咐知秋“打扫干净”。 知秋听令,当即攥着被染红的雪团塞入卫氏的口中,生叫人将污雪吞干净了,这才叫人又拖着卫氏回去罚跪,当然这罚自然也没落下卫氏身边的小奴才。 这小奴才可没八爷可依仗,自然是直接死了干净。 热闹看罢,众人也不愿受冻,三三两两结伴而归,僖贵妃也难得畅快,心头的郁气一出,身子骨都跟着朗利不少,然到底是体虚,心劲儿一过,病情反扑,倒是又叫卫氏遂了意。 “外头可闹完了?” 产房内抱着小阿哥的康熙爷压声问道,他急急抱着孩子来见玉琭,奈何一句话也没能同人说上,玉琭便脱力昏睡过去。 听外头吵闹他自然烦闷恼怒,知是卫氏闹事,他恨不得将这苍蝇一掌拍死去,奈何八爷这事儿被僖贵妃弄成了笔糊涂账,他索性不再理会,叫人闭好门窗以防将玉琭吵醒。 梁九功一直关注着呢,忙低声回道:“闹完了,僖贵妃罚了卫氏,旁边又有端妃看顾着,倒是没闹出什么大动静来,就是八爷那头估摸着心头不好受呢。” 康熙爷摆摆手,并不在意:“老八若总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岂能成了大事?若真是个孝顺的,就该好好约束那卫氏去,学得一身好本事,旁人敬他,自然不会看低了他的额娘。” “至于僖贵妃那头,朕当初虽未将老八记在她名下,可她对老八确有养恩在,这笔糊涂账里,到底是谁委屈还说不准呢。” “罢了,不提她,贵妃产子实乃宫中、乃朕之大喜,传朕口谕,我大清海宇承平,户口日繁,今又有贵妃添丁之喜,特施福于天下,行不加丁赋之制,令直省督抚,将先今钱粮册内有名丁数,勿增勿减,永为定额,以兹人丁。”, 第855章 赐名胤禵 先前玉琭生皇子公主们,康熙爷亦有叫天下同庆的手段,多是减税免税,而到了这个孩子,直接打今儿起不收再出生孩子的人丁赋税了,实在看重。 说来这免丁赋并非康熙爷想一出是一出,先前大清四周不平,战事颇多,人口增长自然缓慢,加之百姓多穷苦,而依照旧制,一年到头光是交赋税便要人半条命,家里多各孩子不仅仅是多一张嘴吃饭,每年还要交“人丁费”,日子实在难挨。 故为了逃赋税,好些人家生了孩子几年不敢抱出来,长大了的孩子也不能做正经的差事,只能到处游荡,以致聚众抢劫滋事,而先前着直郡王和六爷平的起义中,其中九成人手便是这些“黑户”。 为了解决此事,康熙爷同御前大人商议已久,此令本就该年前这段时日发出,不过冠不冠上小九阿哥的名头到底不同,小孩儿来得巧,这福气合该就是他的。 “嗻。”梁九功紧忙应下这便亲自传达圣意去。 也就这会子的工夫,屏风后的动静小了不少,花月来禀,说是已然伺候着娘娘拾掇利索了,康熙爷点头,这才抱着孩子绕了屏风进去。 虽是几年未曾抱过这样小的孩子了,可康熙爷那架势不见生疏,挨着榻沿儿坐下,腾出一只手试了试玉琭被窝中是否干燥温暖,又抚了抚玉琭不再沁着汗的手臂和脖颈,见玉琭一切如适,这才放下心来,端详怀中小小阿哥的样貌。 小阿哥乖得很,吃饱喝足也不哭闹,只呼呼大睡,他皮肤还泛着红,可看他那头浓密的头发和狭长的眼裂,已然可预见这孩子定然是个好样貌的,耳朵大抵随了玉琭,都是小巧的,且耳尖儿圆圆的十分可爱。 翻了年康熙爷就四十五了,他以为自己只会有眼前的八个儿子,还能得这么孩子属实是意外之喜。 从前他也抱过刚出生的直郡王、太子、、、、他几乎抱过所有的阿哥,可心情全然不是这般放松的、宠爱的,甚至这孩子还不曾睁开眼睛看看他这个做阿玛的,他就已经想好怎么纵容了。 也许是这孩子太会挑时候来了,内忧外患几乎都被解决,除了个别年长的儿子叫他头痛以外,几乎没什么叫他烦忧的,以至于他心中对这个孩子没有任何强加的期许,只是盼着他能健康快活。 一想这孩子以后半数时间要住在他皇玛玛那儿,他眼下竟就开始不舍了。 他果真是要老了吗,这才对幺子如此不同。 康熙爷看着榻上和怀中的两个宝儿,蓦地无声笑了笑,垂头在玉琭面上吻了又吻,又贴了贴怀中孩子柔软的脸颊,光是这样枯坐着,他心中便觉幸福万分了。 这一整日康熙爷什么也没做,就在永和宫消磨时间了,待玉琭醒来,孩子们都来看额娘和弟弟,永和宫又是一片欢闹。 四爷到底是来了,虽没人给他说额娘产子的消息,可架不住他皇阿玛太过看重小阿哥,急不可耐的颁下新制,四爷想不知道都难,联想起额娘早晨一再催他和福晋回去,四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在额娘和弟弟一切都好,不然他可更要愧疚了。 难得同孩子们聚齐,康熙爷兴致颇高,还叫梁九功将下头给阿哥挑的好字拿来,让玉琭和孩子们都参详参详。 禧、祥、禌、、、、都是意头好的字,可玉琭看来看去,还是在里头挑中了禵这个字。 玉琭已经不会担心生下一个会同胤禛作对的孩子了,眼下的一切和她知道的历史已然全然不同,他们亲兄弟们之间不会尔虞我诈,争得头破血流,她的胤禵便只是胤禵,一个快快乐乐的、被哥哥姐姐们宠爱的小孩儿。 禵乃赐福之意,康熙爷自然满意,这便抱着怀里小小的孩子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四爷、六爷、昭宁和温宪围在他们皇阿玛周围眼巴巴的看孩子,一会儿摸摸他柔软的小手一会儿又要摸摸他的小脚。 玉琭坐起来打趣他们,一会儿将小孩儿折腾醒了可麻烦得紧,谁道小小的胤禵全然没有脾气,吃饱喝足只顾着呼呼大睡,才不管阿玛和哥哥姐姐们如何摆弄他。 没一会儿小孩儿尿了,包被都湿透,热乎乎湿漉漉的沾了康熙爷一手,见小孩儿哼哼唧唧的,康熙爷也不嫌,反而含着笑轻轻将小孩儿放在一旁的小床上,亲自给孩子换洗起来。 “哎呦,咱们小九不舒服了是不是,别急啊,阿玛给你擦擦干净,换了干净的被子就可以好好睡了。” 康熙爷手法不算娴熟,可能看出来他是做过这样的事儿的,昭宁略有些吃醋,这便轻轻挽着他皇阿玛的手臂撒娇。 “早知道儿臣就晚几年再出生了,有了小九儿臣可就不是您心头肉了。” 康熙爷忍不住轻笑,净了手才刮了刮昭宁的鼻尖儿:“就你爱呷醋,阿玛给小九换个包被也能叫你酸上一酸,你们几个阿玛哪个没抱过伺候过?” “你四哥小时候有阵子夜里爱闹人,阿玛和你额娘都没舍得叫奶娘看顾,都是夜里跟着我们歇息,躺在我们中间的,一有动静便起来哄着。” “你六哥是个贪吃的,吃多了便要吐奶,阿玛也没少给你六哥擦洗换衣,你妹妹你是看着她长大的,阿玛不消多说,倒是你最最粘人,都疼着你,什么不是先紧着你来,再吃小九的醋,阿玛可不知该怎么疼你了。” 孩子们从未听康熙爷说起过这个,他们只见阿玛额娘悉心照顾年纪比他们更小的,岂知自己儿时也是被阿玛额娘这样呵护着长大的,一时间心中又羞又暖,一口一个谢着阿玛额娘,倒也顾不上吃醋了。 殿内其乐融融得紧,一大家子在一块儿说笑竟叫康熙爷恍惚间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寻常百姓家普通的父亲,身边有妻相伴,有子女承欢膝下,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对于儿子的略微猜忌和隔阂也暂且消弭。 这股子幸福感一直持续到过完年,只还未过完正月十五,裕亲王府便有噩耗传来,裕亲王病入膏肓,怕是就这几日了。, 第856章 生离死别 康熙爷像是被人骤然泼了盆冷水,元后,纯亲王、皇玛玛、佟佳氏接连离开,如今他又要失去一个兄弟了吗? 康熙爷上了去裕亲王府的马车,车内锦缎貂毛覆盖,光是暖炉便点了两个,可康熙爷坐在车内,手仍是冷得骇人,可见了裕亲王,握住了兄弟的手,裕亲王的手比他还要冷。 “臣恭迎万岁爷驾到,天寒地冻的怎么还劳万岁爷跑着一趟来,都怪下头人大惊小怪,打搅万岁爷过节了。” 康熙爷是个重情的,年岁再长,也总经不住这样的失去。 “皇兄这是什么话,年节宫宴上未曾见皇兄,朕便惦记着,是早该来看皇兄的,谁道宫中事忙,再得皇兄消息竟、、、、、” 康熙爷有些说不下去了,裕亲王则笑着摇了摇头,全然无悲切之感,他早为这一日的到来做好的准备,故面对身体的衰败只有一片坦然。 “二弟切莫未我伤怀,我不过是同隆僖一道孝敬咱们皇玛玛、皇阿玛了,有什么可难过的,只是不知我这贤王做得如何?当是没拖累了你。” 裕亲王一句贤王一下子便将他们兄弟二人拉到儿时了,彼时世祖身子不好,也如裕亲王这般情形,便将他们兄弟二人交到跟前考验,看看到底要将大清交到谁的手中。 裕亲王一句:“愿为贤王”,便将皇位交到了康熙爷的手中,这么些年里康熙爷不能出面的,不好直接办的尽是裕亲王代劳。 “怎能不算呢,若无皇兄,大清岂能如此安稳,这皇位也当有皇兄的一半。” 裕亲王喘了口气,忍不住笑笑:“你这话皇兄可当不起,总归是、总归是没负了当初的那句话,也没负你我兄弟间的情谊。” “二弟,你好好顾着自己,心中莫总担着那样多的事儿,皇兄看着你便觉得累啊。” “君、臣、父、子,你素比我厉害,血浓于水的道理我不必多言啊。” 自处置了太子后,裕亲王便没见康熙爷心头松快过,皇子们也个个紧着皮,有些话他活着的时候不好多说,眼下要死了,总算是可以劝一劝了。 哪有做阿玛的不爱自己的孩子,跟何况保成又是康熙爷手把手教大的孩子,就是再怎么犯错,眼下也该冷够了,是信任还是再惩罚,总该给个痛快。 储君不稳,朝堂岂稳? 直郡王和个别皇子的心都要飘得没边儿了。 裕亲王没多说,他也没力气说得太多了,康熙爷自然是一点就透的人,哪儿能不知皇兄是在说他同太子的事儿,虽对保成不放心,但总得叫裕亲王安心,他便点了点头,告诉人这事儿他会慎重考虑的。 裕亲王安心了,拼着最后的力气看了看康熙爷,又看了看跪在一侧的儿子保泰,含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太医上前诊脉,摇了摇头,裕亲王府上下顿时痛哭一片。 裕亲王薨了。 “皇兄啊!” 康熙爷将裕亲王的手盖好,才将将站起身来,便听得悲痛的一声皇兄先至,紧接着便见恭亲王常宁跌撞奔来,只是路滑耽搁的一阵,竟连皇兄最后一面也为见着。 康熙爷对恭亲王略有不满,直接斥道:“常宁,你平素惫懒也罢,怎么这时候也能晚来?” 自前些年乌兰布通一战因恭亲王失了先机放走准噶尔后,即便后来噶尔丹已死,康熙爷仍没给过恭亲王好脸。 恭亲王闻言又是悲痛又是畏惧,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得亏是当着裕亲王的面,又听得一句裕亲王劝他在乎亲情血脉的话,康熙爷这才没再说了什么,只是起身叫直郡王、三爷、四爷留下帮衬裕亲王后事,自己不忍再留下,强忍悲痛回了宫。 回去的路上康熙爷没乘车,他步行而归,慢慢踱着,回想着同兄弟们儿时的亲近,又想着长大后的并肩作战,想以后他再没了皇兄,不禁潸然泪下。 天又下起了雪来,这日的雪同隆僖走时的那场雪一样大。 因着裕亲王离世,康熙爷很是消沉两日,正月十五上元节宫中也不敢大办了,冬雪还未消融,永寿宫也接连又不好的消息传来。 僖贵妃身子也不妥,恐连今年御花园的牡丹花都见不着了。 玉琭出了月子,同端妃、定妃几个相伴去永寿宫看过僖贵妃一回,那样神气的一个人也要香消玉殒了,众人觉得不可思议,可又隐隐替她难过,以往再有不和,只要一死,也就一了百了了。 八爷起先因着僖贵妃当众责打辱没卫氏恼了僖贵妃,打那时候起就再没去永寿宫请过安,眼下听人说僖贵妃不好,他心头还带着气,只当是僖贵妃又在耍什么手段。 直到听说皇阿玛去了永寿宫两回,八爷这才真真信了,才晓得慌乱的滋味,原来自己早不恨僖额娘了,到底是被僖额娘养大的,他对人岂能没有半分感情? 匆匆忙忙赶到永寿宫,八爷仍不得而入,他跪在雪中大呼额娘,一下一下的磕头,将冻硬的石板磕得砰砰响,才几下便见了血,可叫守门的奴才们看得触目惊心,无奈之下,只好紧忙通报。 末了,僖贵妃到底是叫八爷进去了,其他来看僖贵妃的几位女眷退了出去,留着母子二人说说话。 八爷看着养大自己的僖贵妃,僖贵妃也看着八爷,到底母子一场,执手一望便都见了泪。 可他们中间隔着卫氏,也隔着太多是误会,也太久没能相见了,明明又满腹的话语偏败给了生分。 是了,即便是僖贵妃用心呵护抚养那么多年的孩子,因为血脉的缘故,到底是生分了。 她叹了叹,什么话也没说,心中却释然了。 全赖她当初的强求,若无强求,想来她弥留之际,也能看着八爷好好跪在她跟前儿送她一程,不至于先前弄得那样水火不容。 “胤禩,以后本宫再不会同你额娘争了,你同旁的孩子一样,只有一个额娘了。” “不!”一个字才吐露出来,八爷的泪一下便奔涌而出:“额娘,你别走,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不孝啊!”, 第857章 再无额娘 眼下再说什么不孝还能有什么用? 即便原谅了八爷,僖贵妃也时日无多了。 僖贵妃只看着八爷,从他湿漉漉的眉宇中寻着他幼时的影子,看着看着便真看到了八爷小时候。 他小脸胖乎乎的,每天就知道额娘额娘喊着,要她抱着要她哄着,待长大些也是粘人的,每每来请安,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说字好难练,皇阿玛手把手的教他也总练不好,一会儿又说其实认真写字也不是写不好的,他只是想多同皇阿玛亲近这才笨拙些。 她听着孩子的絮叨,怎么也听不腻,她不消亲自拿着尺去量孩子的身量,只用眼看便知道孩子这段时日又长高了多少、、、、、、八阿哥小时候的事儿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八阿哥什么时候变成了八爷,她却有些记不得了。 也记不得八爷是什么时候不再粘着她了,不记得上次母子两个人促膝长谈是什么时候,甚至于上个月她过生辰,都没见八爷一面,甚至也未叫人捎过来一样礼。 那时候恐怕正是八爷恨她这个做额娘的伤了卫氏呢。 看着八爷额头上的血,那样的红,又那样的陌生,僖贵妃忽得笑了笑,也不知在笑什么,继而收回了视线重重合上了眼睛:“胤禩,回去吧,本宫实在是累了,你不必再来了。” 八爷一顿,心中骤然刺痛,又是一串儿泪下来,哆嗦着手去想牵一牵额娘的手:“额娘,你、你不要儿臣了吗?” 僖贵妃冷漠的将手从八爷的手中抽了出来:“本宫哪儿是你的额娘,本宫的孩子已经丢了,再也不回来了。” “知秋,送客吧。” 僖贵妃连眼睛都不曾睁开,道了一句送客便翻身背对着八爷,这抗拒的姿态属实叫八爷伤了心,脱力了似的,只是被两个小奴才托着手臂便轻易将他带出了永寿宫。 时候不早了,然还不到落钥的时候,然八爷却听得后头嘭地一声,永寿宫的门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关上了。 八爷一言不发,又跪在了雪地中,这次不再磕头,他只是失魂落魄地跪着。 冰冷的雪冻着他的小腿和膝盖,额头上的伤也热辣辣的疼,他忽得就明白了,他先前的置气不过是仗着额娘的疼爱而胡闹,如今疼爱耗尽,他再任性也无人领情。 他再没有僖额娘了。 “、、、、、最后我听下头的人说,八哥是叫人抬回阿哥所的,他在雪里跪得太久了,腿险没冻坏,前一阵子又整日忙碌,积劳成疾,这一病可病得不轻。” “六哥还去瞧了瞧八哥,说是八哥烧糊涂了总说胡话,一直叫着额娘,身边伺候的人见他可怜,便去请了卫氏过来,八哥中间睁开眼睛一瞧,连卫氏也认不得了,直说卫氏不是他的额娘呢。” 因着年纪略大产子不易,乔太医叫玉琭做了个对月,而今还差十来日才算出月子,整日无趣,全靠着昭宁和温宪陪伴解闷儿,昭宁是个“万事通”,那儿的事儿她都知道些,有什么新鲜的都拿来给额娘讲。 说起八爷的事儿了,还颇唏嘘着。 玉琭轻笑一声:“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这下八爷可不消得再纠结二位额娘该如何相处了,不过我看以后八爷和卫氏也未必能真的亲近。” 昭宁连连点头:“这倒是,卫氏当初到底是什么同八哥相认的,又是怎么挑唆着两头叫八哥和永寿宫那头闹矛盾的,八哥许是一开始糊涂,可眼下总能冷静想想了,那卫氏远没面上那样清白,若真是个天真的,又是怎么保全自己,好端端在僖贵妃眼皮子底下活那么多年的。” “只要他想明白了,或说只要他一怀疑,这事儿就会在心头梗着,怎么也过不去了。” “啊呀,额娘你快帮帮我,这根儿线怎也捋不好了!” 昭宁并未将八爷的事儿放在心上,不过是当哥乐子说与额娘听听罢了,边说边打着穗子,话没说完就急急叫额娘帮忙。 玉琭忍不住笑女儿手笨,连接过去帮昭宁绕缠紧了:“哎,待你成亲了可如何是好,虽说你是公主,也不消得你给额驸做了什么衣裳鞋袜,可这最最简单的穗子也打不好,以后还嚷嚷着喊额娘帮你吗?” 昭宁也不为此感到不好意思,反而挽着额娘的手臂,整个人都黏上去:“不行吗额娘,我还真就这么打算的呢,我可离不开额娘,额驸在我跟前儿算得了什么,我得空才赏脸见他,平日里还是在额娘这儿好。” “也是我和妹妹有福,姐姐们都嫁去蒙古了,我和妹妹能在京中陪您,自然是要好好珍惜的。” 先前嫁端静公主的时候康熙爷是直说了,这是最后他最后一位嫁到蒙古的公主,以后不必蒙古再求娶。 如此直言一来是康熙爷统一了蒙古各部,腰杆子硬了,二来也是舍不得昭宁和温宪的缘故。 昭宁得了这话可是放心不少,还几次玩笑她不想出宫建府,成亲了也和额驸住在阿哥所,这样才方便她每日见了额娘。 然玩笑到底是玩笑,昭宁也知这事儿定然不可,又想自年前开始,皇玛玛便开始为她张罗着额驸人选,她心头便有中说不出的难过萦绕在心头,便更黏额娘了几分。 且不舍得离开额娘和熟悉的紫禁城呢! 既说起这个了,玉琭也不免多问几句,既是在京中给昭宁寻摸好儿郎,那自然得问问昭宁的喜好,不能叫孩子受了委屈。 不说以后昭宁和额驸能感情多美满,至少额驸的长相是不能差的,省得感情不好便罢,平素连见也不想见上一面,昭宁从小就喜欢好颜色,什么都要最漂亮的,身边的奴才也个个样貌拔尖,没得额驸择个看不上眼的。 “先时你皇玛玛曾给我提过几个,有你四哥的伴读那个富察家的孩子,你见过的,也算知根底,还有你父皇母族佟佳氏,叶克舒大人的长子舜安颜,同你四哥六哥一道长大,关系不错,也是个叫人放心的。”, 第858章 胜在脸上 “还有个瓜尔佳氏的,如今在直隶当差,虽未见过,不过能说到嘴上的都很是不错,也不知你喜欢哪个,我可不敢替你拿主意。” 昭宁也不扭捏,略略一想额娘提到的这三位,当即便道:“那就舜安颜吧,那位瓜尔佳氏的我没见过,只其余两个比对着,还是舜安颜胜一筹,胜就胜在那张脸上了,儿臣颇满意。” 一听这话,玉琭果然忍不住笑,知女莫若母,昭宁想的什么她可在清楚不过了,皇子们选妻尚不能自个儿随意挑选,昭宁的婚事能自己做主的地方更少,眼下能叫昭宁选个顺眼的已然是不错了。 既昭宁能不假思索的说出舜安颜的名字,想来心中也是满意的,至少是不排斥的。 玉琭又想起佟佳姐姐还在世时曾笑说,叫昭宁嫁到佟佳氏去,左右都是娘家,断受不了委屈,这事儿若是康熙爷也点了头,便真叫当初的戏言成真了。 “舜安颜便舜安颜,回头你皇玛玛再提起这事儿我可就同她说了,你自个儿也考量考量,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儿,可不能儿戏。” 昭宁点头,到底是有些女孩子的羞赧的,一想起舜安颜,昭宁手上的活儿更乱,只怕额娘再笑她,急急拉了旁的事儿来遮掩。 “额娘你莫操心我了,便是定下了阿玛说也至少要将我留到十八的,眼下还早,六哥可比我要紧,我瞧着六哥可是有些情况,不一般呢。” 玉琭顿来了兴趣,翻了年皇子们又忙碌起来,眼看着再有一个月康熙爷便要北巡,六爷身在军中自然要准备的事儿更多,算算,那孩子可是有六七日不曾来请安了,只是叫身边的小枣子代为问候。 “什么情况?他不是整日在京郊大营吗,忙得脚不点地的。” 昭宁哼哼一笑:“正是每日要出宫去京郊大营才方便六哥呢,不过我也出不得宫,也不晓得六哥到底是看上哪家的格格了,只是前阵子去看八哥来着,六哥同我说罢八哥的情况后,又多问了一句。” “问我京中时兴的、格格们都喜欢的点心有什么,还说宫中总是这老几样子,没个新鲜的,我一听这个便觉得不对了,六哥寻常哪关注过这个,他是爱吃不假,可从来没挑剔过,问这事儿定然是为了旁人。” 玉琭颇为认同:“确有蹊跷,那你六哥肯问你这个,恐也没过多瞒着你的意思,你且打听打听,回头也省得你皇玛玛再挨个儿寻好的了。” 昭宁笑着点头:“哎,那我便留心些,只是就快北巡了,一时半会儿怕也打听不出什么,还得是等六哥下了决心,求皇阿玛给个恩典才是。” 母女俩说说笑笑一阵儿,小九阿哥就醒了,奶娘给喂过奶后见他还精神着便抱了过来,玉琭和昭宁逗孩子去了,这话便暂搁下了。 外头的消息一天一个样,八爷的病还没好全乎,永寿宫那儿便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僖贵妃在夜里骤然离世了。 她年轻的时候搅得各宫都不安稳,可走时却静悄悄的,没一点儿动静。 康熙爷没及时见她最后一面,后宫女眷们亦没有,更不必说下头的皇子公主们,听说只知秋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宫中不能为僖贵妃挂白,只是永寿宫的奴才们为主子哭了一场。 永寿宫没主子了,奴才们也挪去了各处伺候,明明要三月里了,玉琭出了月子往永寿宫走了一趟,看四下都还透着冬日的萧索,似乎还隐隐能闻到药味儿。 玉琭又重新管起了六宫之事,看着人细细永寿宫打扫了,她没换了永寿宫的摆设,好似能证明僖贵妃存在证据的仅是这些了,可她又能为僖贵妃做多少呢,一代新人换旧人,等她们这些人寿数都到了,该轮到下一代天子入主,这些许旧痕也会被一一抹除,成为史书上的一行字。 玉琭心情也跟着沉沉的,好在不久就该启程北巡,玉琭出了宫,不再对着红墙琉璃瓦,心情又很快好了起来。 这次北巡行程较为轻松,故康熙爷不仅带上了玉琭,还允皇子及王公贵族携家眷同往。 如此一来,这一路上可就热闹了,虽不至于拖家带口都带上,然女眷再加上大小孩子们,这一路便走不快,至五月才到行宫。 先前没有机会好好同儿媳相处,如今倒是机会满满,乌拉那拉氏身子还算争气,冬日里在府里养得好,而今出行也不见多疲累,整日侍奉在玉琭跟前儿,时不时也说些俏皮话,玉琭十分满意她。 除乌拉那拉氏外,四爷还带了府上的李侍妾,听说还是乌拉那拉氏提出来了,四爷对福晋的贤惠相当受用,故即便是更喜欢李氏,也没忽略了福晋,反倒是宿在福晋那儿的时候多些。 而今太子有了儿子,直郡王正月里也得了儿子,下头的皇子们也争不得什么第一第二了,四爷心态极好,也不急得在子嗣上下工夫,还当着玉琭的面儿拉着乌拉那拉氏直言。 说必先叫福晋有了嫡子,而后府上其余格格侍妾们才能有孕,乌拉那拉氏颇感动,夫妻二人感情倒是更上一层了。 玉琭见四爷同福晋、李氏相处,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转而操心起六爷的事儿,只是不知是那家的格格没跟来还是六爷沉得住气,也没见六爷同往常有甚不同,玉琭也不急切,只管同康熙爷一道松快着。 只中间有些动静值得注意,一是高士奇重新被康熙爷任用,二来是对太子的看管更严密,即便是伴驾北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身边也有数十明里暗里的眼睛盯着。 太子而今寡言,甚至行动有些畏缩,他实在是怕了皇阿玛的监视,只怕吐出什么不对的字儿叫皇阿玛又揣摩许久,他不敢同大臣交谈,甚至不敢同自己福晋、侧福晋多说话,索额图甚至为了他以年老未由休致了,皇阿玛仍不放过他。 太子几乎快要疯了,可又因是太子,他又无时无刻不在克制,精神上的拉扯几乎要将他撕成两半,一半是疯,一半是惊。, 第859章 轻易的死 在这样的精神高压下,只是因为一场雨太子就病倒了,康熙爷是极关心太子的,亲自探望、亲自给太子喂药不说,竟还叫人千里迢迢请了索额图过来,陪伴在太子左右。 如此好似是康熙爷一下就想通了,再不防备了太子,可太子并没有放松下来,他知道皇阿玛对他明里暗里的监视还未撤下,直到十日后真见着了索额图,太子这才骤然放松,甫一叫身边的奴才都退下,他便唰地泪流满面,紧握住索额图的手说不出话来。 “可算是、可算是见着您了。” 索额图也双眼泛着泪花,自太子受挫,太子一派的日子只会比太子本人更难挨,下头折损无数,若非索额图急流勇退,舍得一身剐致仕,不然也早晚被万岁爷寻了由头处置了去。 索额图自然是不甘沉寂的,只是就看万岁爷步步紧逼的样子,而今还半强迫他千里迢迢过来,他便隐隐能感觉到万岁爷早晚有一天是要同他清算的。 想到明珠的下场,再看着面前瘦得就剩一把骨头的太子,索额图腾地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感。 太子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可太子还能再继续做太子吗? 在万岁爷登基之前没有立太子的先例,更没有废太子这一说,且不说废太子乃是动摇国本,且看太子的吃穿用度一如往常,甚至比先前还略显奢靡,索额图一颗提着的心暂且放了下来,稳住太子才最最要紧。 “太子爷莫哭了,不过是病了,病总有好的一天,太子爷只消安心等待,没有什么事过不去的。” 索额图掏出手绢给太子抹着泪,只怕隔墙有耳,索额图没敢将话说得太明白。 太子落泪属实是憋得狠了,虽说身边有心爱的侧福晋李佳氏陪伴,然他到底是李佳氏的爷,是女眷的天,没得整日在女眷跟前儿落泪的道理。 故他只是头一次见李佳氏的时候哭了,之后心中再怎么沉郁也不过是忍耐,而今面对着亲人,面对着师长,太子仿佛有了依靠似的,再受不住压力,露出脆弱来。 “我明白,我都明白,只是等待的时候实在太长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痊愈’,我只觉一眼望不到头。” 索额图不是个甚心软的,过了头一开始见太子的激动,眼下情绪渐渐平息,见太子仍是落泪不止,他心下有些不耐,看不上太子的软弱。 “怎么会一眼望不到头呢,好好用药,好好沉下心来,总有盼得痊愈的一天,万岁爷如此关切着您呢,趁着病静静心多读读书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先前臣见不着您,而今却见着了,怎能说没甚盼头呢。” “好了,太子爷不要再落泪了,本就病中身弱,落泪又伤肺,于养身不利,总归臣来了,一时半刻也不会回去,有臣陪着您读书,您该放心些了。” 太子不住点头,不禁对索额图更生出些依赖,连说了些离不开您之类的好话,这才由索额图服侍着用药躺下,可算是安安心心睡了一场。 索额图从太子这儿退出去便去给康熙爷请了安,康熙爷并未见他,只是安排他再太子身边住下,随时陪伴着。 索额图此事可没了以往的傲气和锋芒,规规矩矩在外头拜了,这才由回了太子身边。 虽是未见了人,可康熙爷对外头发生的事儿一清二楚,索额图怎么来的怎么走的,怎么谦卑的跪他,甚至同太子说了什么话,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索额图话里的话康熙爷怎会听不明白,心中对太子不满更甚。 他这样在乎保成,甚至亲自过问保成的吃穿用度,寻常人家的父亲有些尚不能做到这一步,他还有什么对不起保成的,能叫儿子如此防备他?! 面上一派乖巧,可到了索额图跟前儿才袒露心声,好似他如何苛待了保成一般,实际上他最疼爱的便是保成,吃穿乃至出行的阵仗都几乎与他这个做天子的平齐,如此还不能填满太子心中欲望的沟壑吗? 太子实在不敬、不孝。 康熙爷隐而不发,他前儿做梦梦见皇玛玛了,皇玛玛训斥他不疼爱保成。 他心中虽有不服,可皇玛玛好不容易才如梦看他一回,自是什么话都肯听的,也肯为了皇玛玛,再对太子容忍些。 康熙爷深吸一口气,抬手捏了捏眉心,到底还是先将对太子的不满压下,就是再怎么叫保成改正,而今他病着,总是要放松些,叫他先将身子养好才是。 如此想着,康熙爷便又召直郡王、三爷、四爷伴驾,去下头探探民风民情,有着三个儿子陪着,就没有叫他不满意、不欣喜的时候。 一连忙了几日,又陪着玉琭去骑马捕猎,看太子的病爷日渐好了,康熙爷很是开怀了一阵子,然好景不长,京中皇额娘又传来消息,说是恭亲王病重。 虽是对这个弟弟略有不满,可康熙爷最是在乎血脉亲情,年前刚送走了皇兄,他自然不希望唯一的弟弟再有了什么不妥。 可不等他派了太医前去为恭亲王诊治,翌日又有一封急信送来。 恭亲王竟病逝了。 太医说是腹中肠胃的毛病,恭亲王身子不算好,夜里贪吃了几块儿不易克化的点心,半夜便腹中绞痛不止,挨到翌日午间便不成了。 康熙爷捏着信,盯着上头的字一个个反复看过去,怎么爷不信恭亲王就这么没了。 一个人怎么就可以如此轻易的死。 年前他刚送走了皇兄,才不过半年,弟弟也随之而去,再加之僖贵妃,且他身边亲近的便一下走了三位。 康熙爷独自在殿中枯坐了半日,才恍惚间接受了这个沉痛的消息,北巡之事还未完,他只得派三爷和四爷回京一趟,替他送恭亲王一程。 这事儿派得急,三爷四爷也来不及带上家眷,匆匆带上三两个亲近的人,收拾了些细软便策马回京了,四爷临走前抽空寻了额娘,托额娘顾着些乌拉那拉氏和李氏。, 第860章 口舌之争 四爷办差顾不上身边的,玉琭自然替人多照看着些,不必四爷说玉琭也上着心呢。 恭亲王走的急,康熙爷心中免不了悲切,玉琭便也不提交康熙爷再私下带着她去各处走走看看了,她身边有公主们和乌拉那拉氏和李氏陪伴,便也不觉得无趣。 北巡之行还未结束,待康熙爷处置好手头的事儿,便继续北行,路上正能路过端静公主府邸,当初临行前太后娘娘便曾嘱咐康熙爷去看看前年才嫁去的端静,康熙爷心中惦记着呢,到了地方也不休整,打算直奔公主府驻跸。 知道皇阿玛、德贵妃和兄弟妹妹们要来府上住,端静上个月便叫人准备着了,而今知道皇阿玛一行即将到来,更是早早同额驸噶尔藏在府上恭候着。 也不知是路上耽搁了还是怎的,端静只觉这时间尤其难挨,一个时辰顶得平日几天似的,她在前厅中踱步不停,鞋底子都快磨破一层,而身边的额驸却不见紧张,大剌剌的坐在主位,吃吃喝喝不停,这会子又嫌端静走来走去十分碍眼。 “公主转什么?你便是再怎么在屋里兜圈子,御驾也不会因此快上几分。” 噶尔藏说话十分不客气,端静身边的嬷嬷总忍不住皱眉,奈何她们主子是来同喀喇沁部和亲的,噶尔藏作为喀喇沁部的杜棱郡王自然受不得一个奴才的指摘,嬷嬷便是不满也说不得他。 难为端静打小好脾气又一贯容忍着,听这话也不觉很刺耳,她也没任性的习惯,额驸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就乖乖坐下了,小声回着。 “本宫这不是心急了些,算算可是有将近两年未见亲人了,知道他们要来,怎能不急切?” 噶尔藏不耐地啧了一声,当初求娶公主,求得不过是皇帝的看重和大清的庇佑,而今他坐稳了郡王之位,便也不在乎端静的感受了。 更何况这位公主太过无趣,平日里不说话像是个精致的瓷娃娃,尚有些看头,若是说了话,那软绵的声叫他听得费力,近来更是来回说想家了想亲人了,直听得人耳中生茧,只觉无趣更甚。 “公主这话还是少说为妙,不然万岁爷知道了还当我喀喇沁部苛待你了,你瞧你的两位姐姐,她们亦是远嫁,哪个想你这样总想着京城,都很快生儿育女安稳度日,可公主您嫁来我部已然快两年了,而今还未有好消息,下头人多有不满。” 一听噶尔藏这话,端静的脸腾得就红了,她不是羞赧,而是愤怒憋屈,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她想家能有什么错! 噶尔藏又不曾见过姐姐们,怎就能断言姐姐们不想家! 若平日也就罢了,端静也不想同额驸有甚口舌之争,忍一忍这日子也就过下去了,总归额驸不常住在公主府,气她的时候也少,她的日子还算轻快的。 可今儿额驸明知道她皇阿玛她兄弟们都要来了,竟还敢说这样不敬的话,这不仅是没将她放在眼里,更是没将皇阿玛和她的兄弟们放在眼中,端静紧攥着袖口,头一次朝额驸说了重话。 “不满?本宫看谁敢不满!若不满也该是对你不满!额驸扪心自问,一年到头来本宫这公主府几日,留宿又有几日?若是本宫有孕才见了鬼!” “而今我皇阿玛要来,额驸心中有怨不妨同我皇阿玛同我兄弟们直说,是非曲直都一条一条好好掰扯清楚!” 教养和规矩让端静即便是发火也是端庄的,她并未大喊大叫,只是略高了些声便够叫额驸惊叹了。 噶尔臧习惯了端静的逆来顺受,忽得见着猫儿露了爪儿,一时又是气恼又是兴趣盎然,哼笑一声,径直攥住了端静的手,猛地一拽,脸几乎要与端静贴上,他看清了公主气得通红的脸颊,也看清了公主欲掉不掉的泪和色厉内荏。 只怕额驸要动粗,嬷嬷紧忙伸手要呼着端静去:“额驸放肆,还不快放开我们主子!” 噶尔臧还不至于有这样大的胆子,不过动不得公主,一个老奴才他还打不得吗? 他伸手一扬,那嬷嬷便往后跌了去,端静急急去扶,可她还被噶尔臧禁锢着,哪儿脱得开呢,一眨眼泪就划了下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直呼额驸大名含辱质问道。 “噶尔臧,你到底要如何!” “如何?本王能如何?你可是大清的和硕公主,本宫敬着你呢,只是公主也该记着你们的规矩,约束好身边的奴才,今日本王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不要着老奴才的命,可若再有下次,本宫可就按部里的规矩处置了。” 端静是见过蒙古各部是如何处置犯错的罪人的,那手段之残忍简直叫人胆寒,她正欲再辩,额驸却又像是逗什么玩意儿似的朝她嗤笑。 “不说那狗奴才,本王竟不知公主这样惦记着本王,连本王一年来几次,与你同房几次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此不满倒是本王的不是,本王以后定然时常前来陪伴,定早早叫公主诞下子嗣。” 比起额驸的“常来常关心”,先前的言语冒犯又算得了什么,端静只恨不得额驸死在外头才好,每每亲近都叫她无比恶心,之后总要病上一回,若额驸自此常来,还叫她不停的生孩子,倒不如叫她去死! 也不知是气还是怕,端静颤抖得厉害,噶尔臧忍不住大笑,心道公主的胆子也不过如此了,当即失了兴趣,甩开了公主的手,自顾自饮茶去。 端静顾不上自己,忙先去扶了嬷嬷,嬷嬷是她额娘身边的老人了,故年纪不小,这一摔还闪了腰,没法儿陪主子接驾,更恨自己无能。 端静心疼着,紧忙又叫人扶着嬷嬷下去歇息,不再理会额驸。 额驸也乐得清净,喉间哼着不知什么调子,直叫端静听了更是委屈,忍不住背过身去簌簌落泪,嬷嬷下去了,她身边的奴才年纪都小,除了给主子擦脸递帕子,旁的是一句不敢当着额驸的面儿说的。, 第861章 心思深沉 好在没一会儿外头便通传,收拾御驾离公主府已不足五里,端静这才面上露了些笑意,紧忙压下泪前去接驾,额驸再有不满也只得跟上,同公主演起琴瑟和鸣来。 康熙爷也早翘首以盼了,他这是头一次来女儿府中驻跸,心中也怀着一腔思念,甫一下车,顾不上叫众人平身便先去扶了端静起身。 “好孩子,这二年你过得可好?” 只听皇阿玛的声音,端静便哭得泣不成声了,更莫提皇阿玛还问她过得好是不好。 这日子自然是过得不好,可即便是实话实说,除了这会子能落了额驸的面子,待皇阿玛走后额驸更苛待她几分,还能有和用处? 她是来和亲的,除非额驸死,她是再不能归京了,若是朝廷需要,甚至于额驸死后,她还需要改嫁给喀喇沁部下一任郡王,倒还不如额驸呢。 图一时嘴上的痛快,只能叫皇阿玛心中难安,给朝廷添了麻烦,若再坏了朝廷和蒙古各部的情谊,她便是那千古罪人了。 故她这日子过得好,不得不好。 “儿臣一切都好,就是想您,想兄弟姐妹们。” 康熙爷听女儿这话心头不是滋味,可噶尔臧却暗自笑了,他为何苛待起端静如此有恃无恐,就是知道嫁来的公主没那任性的资本,尽要为大清牺牲。 蒙古各部同大清比起来确算不得什么,他们既没有大片肥沃能种出粮食的土地,也没先进的火炮,冬日里一受灾雪灾牛羊就要成群成群的死,一年到头全指着天吃饭,而今依附大清,日子倒是好过许多。 皇帝若是想收拾他们自然不难,只是一旦开战代价可就大了,银子流水似的往里砸,一旦纵深太过还有粮草难续的风险,但他们不同,赢了自然是赚的,输了也不怕,部里三岁小儿都会放羊骑马,大不了远远的逃了,寻个好地方日子照旧过。 顾噶尔臧对大清可算不得敬,不过是看在皇帝给的赏赐的份儿上乖着些,康熙爷一走,自不消得再看谁的脸色。 见端静的泪仍止不住,噶尔臧只怕康熙爷不满,这便上前体贴去:“公主莫哭了,咱们好不容易盼得万岁爷和皇子公主们前来,该高兴才是,府上已然准备好了,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说着,噶尔臧还掏出一帕子给端静擦泪,康熙爷眼尖,瞧见了上头绣着的一株腊梅,这便认出是端静的帕子,心中顿时放心不少,端静连自己的帕子都肯给额驸,必是相处不错了。 端静不大情愿用噶尔臧用过的帕子,然又不好不接,可真接过去了心中又唾弃着,噶尔臧最是心思深沉的,看着五大三粗,而今为了演戏当真是面面俱到,这帕子还是当初她刚同噶尔臧成亲时,被他要走的。 平日里也不见噶尔臧用,今儿倒是记起来揣到怀里了,真当叫人恶心。 可再恶心也得忍着,端静收了收泪,挤出笑意挨着个儿见过了贵妃和兄弟妹妹们,这便请他们入了府。 从前昭宁和端静的感情十分不错,这会子见了姐姐心里也激动呢,进去的路上姐俩便手挽着手了。 昭宁左看看又看看,总觉得姐姐过得不好:“三姐姐怎这样瘦?原就够窈窕了,而今瞧着像是张纸那么薄,是府上的厨子不好吗?姐姐平日里做什么?可趁着天好多出去逛过?” 端静摇头,艳羡的看着未出嫁的妹妹,心说到底还是在阿玛额娘跟前儿的日子最好,不过话说回来,她同昭宁的性子也全然不同,昭宁活泼乐观,素不爱隐忍,有火这便发了,即便嫁来蒙古的是昭宁,想来她也能将日子过得好好的。 “府上伺候的人都是宫里来的,哪儿有不好的,只是我吃什么都不上膘,你知我又是个不爱出门的,整日闷在屋子里不动,自然进用的也不多,然身子还算妥当,你且放心。” 昭宁挽着姐姐细瘦的手臂,一低头便瞧见衣袖下手腕上那隐隐红痕,这红痕绝不正常,她有心想问,可当这众人的面儿总要给姐姐留着颜面,昭宁动了动嘴唇,到底是没问出来,只待私底下同姐姐说些知心话罢了。 昭宁笑笑:“姐姐这般可不成,还是得多走动些才是,这几日我若拉着姐姐出门,姐姐可不能推脱。” 端静笑着点头,只对着昭宁的笑颜她似乎就能开怀不少:“那是自然,便是你不出门,我也得带着你好好走走看看,到了紫禁城你便见不得我这儿的景儿了。” 姐妹俩边走边说笑着,间或温宪也拉着她三姐姐问这问那,看着这姐妹仨,也看着端静的开怀,康熙爷心中的难过也跟着少了些,看额驸也顺眼不少。 到了前厅,众人落座,康熙爷少不得关切端静的衣食住行,端静也没少问这一路上顺利与否,她尚不知恭亲王薨了,甫一听说也难免叹息。 而今好不容易得以团聚,众人都有意避着伤心事,说些好听好玩话去,后康熙爷又问起额驸喀喇沁部的事儿,只怕女眷们听得无趣,也是有心要避一避,玉琭一众女眷便随着端静进了内院说话。 如此关起门来,说话才算随意了些。 玉琭怕端静惦念着额娘,忙叫花月将端妃托她捎来的信和物件都搬过来,端静一瞧,少不得又引她落了一箩筐的眼泪,好在知道额娘都好,她便放心了。 “这二年多亏贵妃照拂着额娘,儿臣不知该怎么感谢贵妃才好,听京里传来您诞下九阿哥的喜讯,儿臣特亲手给九弟缝制了百家被和几身衣裳,儿臣手拙,还请贵妃不要嫌弃。” 说着,便有二位侍女抬着一个红木箱笼前来,打开一瞧,哪儿是端静口中说的一条被子和几件衣裳,粗粗一瞧,四季衣裳都有,上边是小些的,下头的是大些的,皆制作细致,刺绣繁复,可够九阿哥穿到五六岁了。 玉琭也算是看着端静长大的,见此可忍不住心疼了,连拉住端静的手叹道:“你这孩子何必如此,也不怕费眼睛的,小孩儿不爱惜衣裳,你这心意我都不舍得给小九穿了,当好好珍藏着才是。”, 第862章 无耻肖想 端静肿着眼睛腼腆一笑:“这些只是儿臣打发时间罢了,算不得辛苦,也是叫自己忙起来了,才不觉得太想家。” 一说这话,众人也跟着鼻酸了,玉琭忍不住抱了抱端静:“当真是辛苦了,好孩子,这山高路远也不能年年都来看你,你若过得不好或是短了缺了的,可一定要开口知道吗?” 端静点头,好不容易压下的泪,被玉琭这样一哄又难以自抑了,众人劝了好一会子,这才将将收了泪。 午间一道用了团圆膳,下午都没顾得歇,昭宁便拉着端静要出去骑马了。 端静没有不应的,康熙爷和玉琭略感疲乏便没跟着,只叫五爷、六爷他们兄弟几个陪着些,下头诸王公大臣家的儿郎格格们也不拘着,由着他们快活去。 昭宁带端献出来是想趁机问问姐姐那手臂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偏额驸也作陪,有些话倒是不方便说了。 昭宁看着紧贴着她们骑马的额驸深感不适,然并未多想,只心道人热情而已,既不方便说话便只好先骑马兜风去。 听额驸说这附近的山麓密林里有不少野物出没,昭宁颇感兴趣,这几日尽赶路了也没放开了玩儿过,而今有机会自不能错过。 她骑射素不输兄弟们,这便叫侍卫给她送来弓箭,甫一背好便一马当先入了林子,端静骑术也不错,上前紧跟着,随后便是皇子们和额驸。 哪有叫女眷们冲在前头的道理,再者他们才刚来还没踩熟地皮呢,哪儿敢叫昭宁冒险,一众皇子紧忙护在端静和昭宁左右去,额驸骑术更胜一筹,略超了昭宁半个马身子,时不时回头看着人,十分贴心。 一行人约莫跑了两刻钟,眼尖的便远远瞧见了鹿群,不敢惊扰,昭宁勒马缓缓前行,距离三四十丈的时候翻身下了马,她一眼不眨的稀奇瞧着,还没见过长得这样高大的鹿,围场里叫奴才们养着的鹿可比不得。 围场里的虎豹狼鹿都被人养得惫懒了,几乎快没了野性,有的见着人到跟前儿还不知跑呢,随便骑马猎一圈儿便收获满满,哪儿想着这,众人还没上前,领头的那头雄鹿便警惕地瞧了过来,惊得众人矮身躲藏不敢妄动,好一会儿才敢抬头。 “姐姐,那是什么鹿,怎我瞧着不像是咱们在围场常见的那种?” 昭宁这可将端静给问住了,别看她来这儿二年了,可别说骑马打猎,就是出门子也屈指可数,自然不知。 正欲问了跟前的侍卫,一旁的额驸忙答了去:“昭宁公主有所不知,这是赤鹿,可不同于围场里养的小玩意儿,这赤鹿形似骏马,体型仅次驼鹿,非形单影只一般猛兽不敢上前挑衅,若是被那粗壮的鹿角顶一下子,便是开膛破肚的下场。” “从前听老人说过,若是缺盐吃了,只管蹲在林子里跟着这赤鹿的行踪走,它们最爱舔舐盐碱,跟着它们准能寻到,许也是托了昭宁公主的福,这赤鹿白日里罕能叫人瞧见,谁道跟着公主,一出门便得见了。” “嗨,不过是巧合罢了,今儿就该咱们有这运气。”昭宁闻言笑笑便罢,她恭维的话打小就听惯了,不觉得额驸多巴结着,可端静却听得暗自皱眉,只觉得噶尔臧不对劲儿,不由多看了额驸一眼。 也不知是她对额驸有偏见还是怎得,总觉这人对昭宁不怀好意似的,看向昭宁的眼神都含着贪婪。 可噶尔臧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吗? 他已然得了一位公主了,竟还敢肖想昭宁,就不怕皇阿玛治罪? 端静心中狐疑着,跟随昭宁行动间默默挪到昭宁的另一侧,将额驸隔开些,噶尔臧对上端静戒备的眼神,不屑笑笑,眼神儿在端静和昭宁身上来回打量,似乎在暗中比对什么,末了又朝端静露出挑衅的眼神。 都是皇帝的女儿,怎么无论是性情、气度还是相貌,姐姐都如此不如妹妹,当初万岁爷赐婚时他还千恩万谢的,以为得了多大的好处,而今一瞧,万岁爷到底还是不舍得珍宝远嫁蒙古,给他的不过是挑剩下的。 昭宁公主明媚活泼,在马背上驰骋时就像是草原上最高洁自由的雁,不知比端静这个病秧子好多少。 端静岂能看不懂噶尔臧的眼神,心中既屈辱又愤怒,不由得贴昭宁更紧了些,叫他多看一眼便觉是对昭宁的亵渎,她已经是噶尔臧的妻了,她再不情愿也无可更改,可断不能叫这人恶心着昭宁,昭宁何其无辜! 端静和噶尔臧眼神已然斗了好几个来回了,昭宁全然不知,兴趣全在赤鹿身上呢。 约莫往前莫了十丈,见鹿群正带着幼崽在池边喝水,最是放松警惕时,昭宁抬手不许侍卫帮忙,她自个儿熟练的握弓搭箭,又往前摸了一段距离,拉满了弓正瞄着,谁道“嗡”地一声箭鸣,不知是谁先一步射中了领头雄鹿的脖颈。 那一箭没能了了雄鹿的命,哀嚎嘶鸣一声显然是被激怒了,蹬着蹄就往箭发来的方向冲去,鹿群也四下逃窜。 “啧!谁啊,净坏事儿的!” 昭宁愤愤锤了下身边的树,蹲了半晌儿没想到对面还有一拨截胡的,她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失手过,既那雄鹿还没死她就还有机会,也是想看看到底谁那么大胆夺她的心头好,也不怕那雄鹿发狂伤人,昭宁当即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追上去就罢,昭宁仗着骑术好连缰绳也不握,只双腿夹紧马腹,一手握弓一手搭箭,这是一心同对面的杠上了,非要扳回一局不可。 “昭宁小心点啊!” 六爷最在乎妹妹不过,知道昭宁要强,谁道竟是个这个莽的,对着这般野兽还敢单打独斗,紧忙也骑马跟了上去,额驸动作也极快,他晚六爷一步上马,却先一步追上昭宁。 可动作再快也没昭宁的箭快,她已然连发两箭,两箭都刺中了那雄鹿的脖颈,可那雄鹿皮糙肉厚,身中三箭还一心要报复,腕粗的小树都折了一片。, 第863章 可明白了 起先那雄鹿是追着另一拨人跑的,后吃了昭宁两箭又转头要攻击昭宁,昭宁毫不畏惧,甚至这会子又搭了第三箭,瞄准那鹿的眼睛。 昭宁是个黑大胆的,可这属实叫众人都吓的不轻,连对面那拨人瞧见了也惊得心头一耸,急急喊人。 额驸对如此大胆肆意的昭宁心悦更甚,一时心头痒痒,借着救昭宁的由头便朝人伸了手去。 一手去拽昭宁的缰绳,一手欲环上昭宁的细腰,正当要碰到昭宁时,噶尔臧只听得又是“嗡”的一声弓弦声,紧接着手背一辣,一支箭穿过昭宁的腰侧竟直直擦过他的手背卡在了坚实的牛皮护腕上。 噶尔臧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因着心虚背上出了一层毛毛冷寒,可一想他还没碰着昭宁呢,一时又有了底气,心头冒起怒火来,他也不拔箭,只低头舔舐了下手背上的血珠,一双三白眼死死盯着前方打马奔来的华服男子。 “昭宁!你为了头鹿连命也不要了不成!” 那男子马骑得极快,三四十丈的距离他几息就跑来了,甫一过来不仅抢走了噶尔臧手中昭宁的缰绳,还径直拉住了昭宁的手腕,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这才似放心下来。 “怕什么,我有把握呢!” 昭宁笑嘻嘻着,全然没甚紧张的样子,任由人拉着她不说,语气里满是亲近和得意:“舜安颜,你又输了,我看中的就是我的,你休想捷足先登了去!” 昭宁说着还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只雄鹿,脖子上的三支箭挠痒痒似的不管用,唯眼睛上的那支箭刺得极深,一击毙命,昭宁这一箭用了十成十的力,她对自己的能耐实在是自信至极,这才全然不知害怕是何物。 “好好好,公主只当我是故意要同您抢的吧,我道你喜欢这个,原就想着要猎给你,前些时日听你念叨坐马车坐得腰酸背痛,便打算鞣好皮子给你铺在马车里,谁道你也看中了。” 舜安颜对着昭宁如此心大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从怀里掏了干净的帕子递给昭宁擦擦额角的细汗,又瞄了眼昭宁搭弦的手指,见红通通的,随手又从腰间的荷包掏出一小瓶舒痕的膏药递过去。 他照顾昭宁的架势实在自如又随意,连昭宁也全然不在意,随手就接去用了,昭宁练骑射几年,一双手还是细腻的,可全是舜安颜的功劳。 “且听你哄我吧,佟佳家的小爷还能缺我这一张皮子不成,你若是有心随便在箱笼中拿一张送来就是了,还非得等到了这儿,亲自给我猎吗?” 昭宁虽是嘴上不饶人,可显然是对舜安颜的话上了心,面上略飘着些红,更显她面容娇艳了些。 舜安颜本不想将心思说得太明白,可一想到刚刚噶尔臧意图对昭宁逾矩,他占有欲作祟,心一横,直言道:“我自是不缺什么皮子,只是若挑来送给你,便觉得哪张都不好了,你总喜欢最好的,我也只想给你最好的。” “昭宁,我总想叫你知道我的心意,你而今可明白了?” 突如其来的当众告白,直叫昭宁这厚脸皮的都受不住了,手上的舒痕的药也忘了还给舜安颜,一甩鞭子胯下的良驹立刻带着她逃了出去。 六爷也愣在原地,没想到一道长大的兄弟居然对他的妹妹有了这般情谊。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事儿? 在他的记忆里舜安颜和昭宁冤家似的,打小一见面便吵吵闹闹,说来也奇,舜安颜比昭宁大了三岁,又是叶克舒大人的长子,平日里端得是一派稳重,可唯独在昭宁跟前儿像是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总爱同昭宁较劲儿。 昨儿是争谁背文章背得快,明儿又是比谁的字写得更好,斗嘴斗得不痛快了还要上手,不过一般都是昭宁追着舜安颜跑,舜安颜总能被昭宁轻易逮到,昭宁把舜安颜的衣裳扭成麻花了也不见他恼,只笑着,还一味逗着昭宁、、、、、 这般一瞧,六爷顿悟了,舜安颜这小子怕是早喜欢了昭宁! 先时听皇玛玛提了一句给昭宁择额驸的事儿,其中便有舜安颜,他当初还想着若是这二人成了亲,以后怕不是府上整日鸡飞狗跳,没个安稳的时候,谁道人家心甘情愿着呢! 昭宁一跑,舜安颜这便想去追,谁道噶尔臧却发难了,他心中隐秘地嫉妒着,凭什么着舜安颜能得了昭宁公主的倾心。 噶尔臧瞧得真切,昭宁公主看似句句怼着舜安颜,实则时发自内心同舜安颜亲近着,那气氛旁人可一句都插不进来。 “等等,舜安颜是吗?不知你这一箭当如何解释?若不是我眼疾手快抬手替昭宁公主挡了,只怕这一箭便要伤了公主了,你口口声声在乎公主,便是如此在乎的?骑射如此不精,竟还有脸在公主面前现眼?” 这噶尔臧好生不要脸! 舜安颜倏地收回笑意和羞赧,炯炯的一双丹凤眼冷峻地看着噶尔臧:“我这骑射本事如何料想额驸是最最清楚了,三额驸,这可是在喀喇沁,你总要给自己留些脸面的,再者,喀喇沁不光是你的,也是大清的喀喇沁,额驸当是个明白人,不要肖想不该想的。” 说罢,舜安颜看也不看噶尔臧,且听他“驾”了一声,拽着缰绳这便朝昭宁追去。 独留噶尔臧气得脸色铁青,连手背刚刚愈合的伤口也崩出了几个血珠子,他恨恨去拔卡在护腕上的箭,一时竟没拔下来,可见舜安颜骑射控制之精微,亦可见舜安颜当真是动了怒的。 众人又往前追去,六爷却落在了后面,亦对噶尔臧防备了起来。 不过刚刚情况紧急,若说额驸是情急之下失了分寸也能说得过去,只是额驸是真失了分寸吗,也不见得。 他身为三额驸,不紧张端静公主,反而越过一众护卫殷勤地贴在昭宁身边,本身便不对劲着,额驸的心,怕是不清白呢。 六爷没直接质问了噶尔臧,反而问道:“额驸平日里同我三姐姐相处可还好?”, 第864章 想得可美 噶尔臧自然是说好的,可具体怎么好,他便说不出来了,六爷紧接着又问他可适应公主府厨子的手艺,他三姐姐最爱清蒸鲥鱼,噶尔臧恐吃不惯的。 噶尔臧紧忙摇头:“哪有什么吃不惯的,端静爱吃我便陪着她吃,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一听这话六爷就笑了,拍了拍噶尔臧的肩膀什么也没说,直接打马便走了,甫一走,他面上的笑意顷刻间褪得无影无踪,心道这噶尔臧果真有不臣之心,尚公主还敢不敬。 端静素不爱吃鱼,尤其是清蒸的,且不说亲近的人,凡是跟端静一道多用几次的膳的都知道她的喜好。 端静已然嫁来喀喇沁部两年了,从前也想过端静恐在这儿没在京中过得舒坦,然额驸若是稍能体贴些,日子也能过得美满,不求噶尔臧能像是班第对纯禧公主那般痴情,能相敬如宾也好。 谁道噶尔臧对端静仿佛像是对着生人一半,恐噶尔臧了解端静还不如对他对身边的奴才来得了解。 怪不得三姐姐见了皇阿玛和他们这样的哭,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昭宁那儿自有舜安颜和下头的奴才们操心着,六爷没了骑马打猎的心思,同跟前儿人知会了一声儿便直接回了公主府。 康熙爷和玉琭午休了一阵子,这会儿才刚刚醒来,正欲一道再端静的府上四下看看,可有什么短的缺的需要修葺的,六爷便寻了过来。 “给皇阿玛、额娘请安。” 六爷也不知三姐姐在这儿到底过得什么日子,身边的人是否还可靠,故扫视了一周,没着急开口。 康熙爷见六爷独自回来了,略感意外:“怎么自个儿回来了?不是叫你们陪着端静和昭宁一道吗?” 六爷眼睛飞快往康熙爷和玉琭的身后一瞥,笑了笑,仿佛同往常一般:“三姐姐和昭宁身边可不缺陪着的人,儿臣这一路尽是骑马来的,只觉无趣,便先回来了。” 康熙爷和玉琭哪能看不出胤祚的眼神暗示,当即明了他是有些话不好在外头说呢,玉琭这便递了梯子去。 “既如此,那你便陪着我们逛逛吧,听下头人说,端静公主府后头有一个院子,是照着长春宫一角建的,今儿天气正好,去那儿坐着吃吃茶也使得。” 六爷这便应下,陪着皇阿玛和额娘慢慢踱了过去,到了后花园,一瞧果真不假,园子不大却五脏俱全,中间还有个仿蕊珠院的湖心小岛,岛上极小,只够容纳一个八角亭子。 泛舟而去,除康熙爷、玉琭和六爷外,他们身边便只有梁九功和魏启了,这二人皆是主子的心腹,没什么话是不能听的。 魏启给主子们上了茶,便同梁九功一道立在亭下,一个面对着东北角,一个面对着西南方向,随时替主子看着周围的情况。 六爷顾不上吃茶,连忙禀了噶尔臧的逾矩和对端静的不敬。 “、、、、且不提噶尔臧对昭宁的异常贴近,噶尔臧同三姐姐的关系绝不像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亲密,一路上三姐姐和额驸都不曾说过话,儿臣试探过,噶尔臧同三姐姐相处两年,竟还不知姐姐的喜好,属实不该、、、、、” 康熙爷知噶尔臧对端静不好的时候已然对人十分不满了,谁道噶尔臧竟还意欲对昭宁行为不轨,实在是胆大包天。 “昭宁可有大碍?她出门着那么多人跟着,总不能还防不住一个噶尔臧!” 顶着皇阿玛的怒火,六爷也颇有压力:“自是没叫妹妹受了委屈的,舜安颜一箭射到了噶尔臧的护腕上,伤了他的手,噶尔臧到底心虚,缩了回去,不过噶尔臧后又意图借此来栽赃舜安颜,被舜安颜警告一番,才知收敛。” 康熙爷本就舜安颜十分看好,而今知舜安颜如此护着昭宁更是对他满意:“此子当赏,只是他怎么会同你们一道?朕知道你们都是一道长大的玩伴,只是昭宁到底长大了,她不经心,你做哥哥的总得替她操心些。” 一提这个,六爷面上便露出些踟蹰来,纠结犹豫了半晌儿,到底还是将舜安颜对昭宁的那番表白说了出来。 “舜安颜一开始并未与儿臣们同行,只是他正巧与昭宁同争一只赤鹿,这才碰了面,您和额娘有所不知,儿臣也是才悟出来,舜安颜心悦昭宁呢,也不知是被噶尔臧激着了还是怎么,他竟当众挑明了心意,昭宁对他也不是没那心思的、、、、、、” 康熙爷错愕:“什么,刚朕还想着要赏他,谁道竟是个这样大胆的,他喜欢昭宁,他倒是想得美!” 先前康熙爷还满意着舜安颜呢,也想过叫舜安颜做了昭宁的额驸,可真知道了两个孩子的心意,康熙爷心里倒不是滋味起来了,拍着石桌愤愤一句,可要说真恼怒倒不至于,只是心头略不爽他心爱的女儿被人惦记那么久罢了。 玉琭倒不意外,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亏得你们还整日在一块儿玩闹,竟看不出来,舜安颜不是打小就喜欢昭宁的,年纪小时不知事,他整日跟着昭宁表妹长表妹短的叫着,后来长大些倒是不怎么叫了,然说起话来仍是亲近的。” “昭宁这说一不二的性子,除了你们做亲哥哥的这样容忍着,也就舜安颜受得了了,他不仅受得了还喜欢得不得了,每每见了昭宁,不被昭宁拧一下打一下浑身都不舒服似的,有什么好的都想着昭宁,那孩子就差剖心给昭宁看了。” “偏个昭宁是个不开窍的,喜欢了也不知,问她还要嘴硬,可真要她选,她一张嘴便说出了舜安颜的名字,我这个做额娘的都替他们着急。” 一听玉琭的话康熙爷更坐不住了:“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怎有这么多朕不知道的!” 玉琭嗔了康熙爷一眼:“你能知道什么,政务国事事事要紧,他们小儿女的心事你自然注意不到,也是他们恪守着规矩,即便心悦彼此也从不逾矩,每每说话身边也都带着奴才,喜欢得大大方方,清清白白。”, 第865章 非人折辱 康熙爷无言以对了,先前还为下头孩子们的婚事而头痛,而今真知道两个孩子的心意了,他反而不舍起来。 公主里头,他最最疼爱的就是昭宁了,纯禧、荣宪几个尚留她们到十八九岁才嫁人,昭宁也必不能早了。 “罢,此事回头再说,舜安颜虽是朕母族中的孩子,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品行自没得说,只是他们都年纪小,心性未定,还是再多看看得好。” 康熙爷暂压下昭宁和舜安颜的事儿,眼下要紧的还是要给端静撑腰,康熙爷又朝六爷确认了一遍噶尔臧是否真如此不敬端静,且对昭宁心思不纯,见六爷回得坚定,康熙爷顿了片刻,这便吩咐梁九功去寻了端静身边的奴才,好好问问去。 若他没记错,端静身边的一位嬷嬷并两个宫女都是从端妃跟前儿出来的,旁的奴才可能回审时度势、改旗易帜,可那这三个奴才的忠心想来是天地可鉴,绝不会轻易更改的。 梁九功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探查了回来,这一查不打紧,端静公主身边的三位忠仆竟只剩下丰嬷嬷一位了。 “、、、、、端静公主刚嫁来喀喇沁部的时候还一切都好,虽同额驸没什么能说到一处去的,然日子还算平稳,可日子一长额驸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额驸粗鲁、不规矩便不提了,要紧的是额驸实在不敬端静公主,公主府的禁制对额驸来说形同虚设,这地方他是想来来想走走,一年里额驸能来看端静公主七八次都算多的,可就这几次里,十之八九都是额驸吃醉了酒来撒泼的。” “他简直是将公主当作、、、、”梁九功顿了顿,有些说不出丰嬷嬷激愤时吐出的那个词儿,话在肚子里打了几个转儿,这才寻着个委婉的说法。 “总之,每每都折腾着,他来一回,端静公主就得病一场,几日都下不来榻,如此已然是折辱了,那噶尔臧心思极恶,甚至刻意以公主的痛苦为乐,去年,噶尔臧竟当着公主的面收了她的贴身奴才芝兰,便是那忠仆中的其中一个。” “芝兰受辱后,额驸便擅自做主要将芝兰赏给手下的人,芝兰深知主子的日子不好过,生怕忤逆了额驸后,额驸又借着行敦伦的理由逼迫了公主,且不等公主做什么,她便吞金自尽了,还留下遗书,求主子不要为她做多余的事。” “因为芝兰,端静公主大病了一场,额驸半分愧疚也无,一句都不曾过问,反而换了公主府外院的奴才,不许公主病重的消息走漏半分,直到公主高烧梦魇不断,眼看要熬不过来了,公主的另一贴身奴才雨舒再受不住,便带上端静公主的宝册,买通了府上的厨子和采买,混入酱菜坛子中逃了出去,企图回京求主子们替公主主持公道。” “可雨舒到底是想当然了,没有通关文牒,没有身份令牌,她又如何能从蒙古一路顺顺当当回京呢,才出逃半日便被捉了回来,以细作的罪名被额驸当众砍下头颅,自此公主府上下奴才,再没有一个人敢当着额驸的面维护主子,公主府几乎成了额驸的一言堂。” “丰嬷嬷说,若非凭着对额驸的恨,若非为了维护大清和喀喇沁部的平稳,端静公主早香销玉殒了,好在额驸自此好似对公主失了兴趣,已是有半年多都未曾来了,听说是外头又养了一房,公主的日子这才日趋平静。” “可今日为迎御驾,额驸一来又开始发难,指责公主嫁来两年多了还未所出,公主不服同额驸辩了几句,额驸险伤了公主,丰嬷嬷也因护住受伤,眼下还不能起身。” 且不说康熙爷听了如何滋味,六爷是直气得咬牙切齿,拳头都攥得咯咯作响,玉琭更是拍桌怒斥。 “什么东西!他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真当咱们大清无人,真当咱们是怕了他喀喇沁部了不成?!” “得亏咱们是来了,发现了,若不然端静这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可怎么过得下去啊!” 端静和昭宁年纪差得不大,儿时总一块儿玩闹,玉琭也算是看着端静长大的,眼看着昭宁也快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一想昭宁成了亲以后也可能得端静如此境遇,她便不由痛心疾首,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可要说心痛,谁也比不得康熙爷,要知当初为了拉拢喀喇沁部,是康熙爷决议要端静嫁给噶尔臧的。 先时从噶尔丹打仗时,喀喇沁部付出奇多,连噶尔臧的阿玛都阵亡了,噶尔臧本人也作战十分英勇,每每都冲到前列,伤痕累累而归,端得是一派忠义。 他本以为像噶尔臧这样的巴图鲁,人品定然不会差,虽说赐婚于噶尔臧和端静是饱含政治目的的,可这样的人就是再不喜欢端静,也断不会对端静不好,噶尔臧对大清的敬意自也会转移到端静身上。 可谁成想,他将朝廷的恩赐是做理所应当,将大清的公主视作随时可折辱的对象,也不知当初噶尔臧是太会伪装还是富贵权势迷人眼,叫噶尔臧愈发膨胀了。 端静每次来信都不曾提及种种苦难,他这个做阿玛的甚至见了端静,还不能叫端静敞开心扉,放松依靠,实在是他这个做阿玛的不好。 那么纯禧呢?荣宪呢?她们的日子又是什么样的? 康熙爷绷着下颌,咬牙咬得牙酸,即便是如此气愤了,他仍需要端静在这里作为朝廷和喀喇沁部的纽带,无法直接痛痛快快为端静做主。 大清虽然强盛,可蒙古四盟八十六旗团结起来仍像一个打盹的猛兽盘踞在大清身侧,眼下属实不是动喀喇沁部的时候,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蒙古的安稳来之不易,万不能因为端静而叫其余各部也生了异心。 只是若不处置噶尔臧,端静如何立足,此子狼子野心,也早晚要背主! 康熙爷不言不语,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便即刻吩咐:“梁九功,去请端静前来。”, 第866章 削弱之法 六爷不见皇阿玛为端静生气,他略有些心急,也不顾不上会不会冒犯皇阿玛,直忍不住问。 “皇阿玛打算如何为三姐姐做主?这事儿恐不好办。” 康熙爷并不气恼胤祚的试探,反而沉声冷道:“朕待喀喇沁部亲厚,是看重杜陵郡王的忠诚,看中他在蒙古各部中的声望,既他不敬,阳奉阴违,那朕自然是要换个比他忠心的人坐在这个位子上。” “胤祚,你要知道,重要的从不是噶尔臧,而是杜陵郡王。” 六爷心头一震,本以为皇阿玛至多会罚了噶尔臧,谁道竟是直接动了杀心,继而他又放心了下来,皇阿玛虽事事以国之大义为重,可见也不是全然不在乎亲情,没有人情味的。 然若是这人情味放在太子身上,恐他们期待的废太子那一天还远不能到来。 “儿臣受教。” 端静来后,为了顾着她的体面,玉琭便先带着六爷回去了,并未在一旁听着,也不知康熙爷是如何同端静说的,眼瞧着端静是开朗了些,不复先前那样强颜欢笑的模样了。 在端静公主府驻跸四天,御驾便又要启程,临行依旧例赏了端静和额驸,这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康熙爷留给端静的就多了,光是奴才便留下了五十多个,更别提侍卫,连太医也有两位,一位是专看病的,一位是专用毒的。 除此以外,康熙爷细心了解蒙古风俗,知当地人信奉佛教、黄教,他有心削弱蒙古的实力,便有心在宗教上大做文章。 其一便是接见活佛,大力宣扬宗教,只要出家努力修行,就会获得相当大的好处,甚至不用承担兵役、徭役、赋税、生产等各方面的劳动,如果修成高僧,就能获得朝廷的认同和封赏,其二便是拨款建造大量的寺庙,如此也是推广宗教的手段。 这对贫苦的蒙古百姓来说无疑是极有吸引力的,先前连年打仗,大清就粮草还有捉襟见肘的时候,更别提蒙古,而今蒙古虽靠着朝廷得了不少好处,可得好处的终究还是部族中的大人物,他们又怎会想起下头的劳苦大众呢。 而且因为打仗死伤,部族中男少女多,家里的男丁要么老要么小,显然不能承担家庭重担,生活已然不容易,在加之徭役赋税无疑让百姓的日子更艰难,而今有这等机会,自然让贫苦家庭趋之若鹜,家里有几个男孩便送去几个男孩入教。 既入教得了好处,便没有还俗一说,如此一来,蒙古各部人口必将迅速削减,长此以往便再不是大清的对手,届时再想拿捏了谁自然容易至极,得了公主的各部也只能靠着公主过了好日子。 此举不仅利于端静,更惠及纯禧和荣宪,再不叫嫁去蒙古的女儿过了苦日子。 至于噶尔臧,康熙爷是没打算留着他的命的,正如先前所言,要紧的不是噶尔臧本人,而是杜陵郡王这个位子,康熙爷已然问过端静,端静亦有觉悟,她不怕守寡,只怕噶尔臧死得不够快。 只此事还急不得,康熙爷另还要物色能替代噶尔臧的人,还是得徐徐图之。 康熙爷一行要走,端献又哭了一场,不过这次她不是为自己的隐忍和痛苦而伤怀,纯是不舍罢了,皇阿玛已然同她保证,待噶尔臧一死,立刻便接她回京,以后再从宗亲中寻个孩儿过继,日子怎么着也比在这儿好。 端静日子有了盼头,心也比从前狠了不少,皇阿玛还未走她便开始琢磨着如何叫噶尔臧缓缓赴死了,噶尔臧不爱来她这儿也不怕,左右外头噶尔臧不还养着个小的,她身边总得机会。 康熙爷给端静做足了安排安插尽了人手,走得也十分放心,原先因路不大顺,康熙爷此次北巡是没打算去看纯禧和荣宪的,且二人也不想端静这般什么事儿都藏心里的性子,故还算放心。 可真见着端静的日子了,康熙爷反而对纯禧和荣宪信上的好不安起来,索性耽误几天,改道挨着个儿看看去。 纯禧的儿子已然有四岁了,正是活泼可爱,康熙爷抱着那小肉盾墩心中欢喜,听他那小奶腔喊玛法更是受不住,只恨不得将这宝儿带走。 班第是个好的,不仅敬着纯禧也是真真爱护她的,知纯禧怀孕艰难,这么些年他说到做到,竟真就只要这一个孩子了。 至于荣宪那儿便远了些,她在漠南呢,好在她日子过得极好,不仅是额驸,巴林部上下无不敬她的,时而部中有大事商议也要听听荣宪的意思。 如此不光是因为巴林部极效忠于朝廷,更是因为额驸乌尔衮乃是固伦淑慧公主的孙子,他身上就流着爱新觉罗氏的血脉,有着生来的亲近,自没有噶尔臧那个瞧不起这个看不上的。 荣宪去岁过年的时候生个儿子,而今又怀孕有五个月了,她养得丰腴,气色极好,迎皇阿玛来时压不住激动,是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扶着刚显怀的肚子小跑来的,可叫康熙爷和乌尔衮吓得不轻。 也不舍得苛责,康熙爷只好好将荣宪上下看遍,好关切了会子,后在荣宪公主府驻跸三五日,这才打算回京。 这出来一趟便是三四个月,玉琭是实打实的想小九阿哥了,也不知他在太后娘娘那儿好不好,如今可会抬头可会翻身了,康熙爷惦记着恭亲王的事儿,也是归心似箭,来时走的慢些用了二十多日,回去没那么辎重倒是快了些,只十来日的工夫便抵京了。 康熙爷都顾不上更衣歇息,头一样事便是召见了直郡王和三爷、四爷,询问三人恭亲王后事如何,后又召见恭亲王世子,颁旨着他承袭爵位。 这一路上太子有索额图的陪伴,身子瞧着也大好了,康熙爷虽仍不放心太子,但到底是宠爱这个孩子的,将太子身边的“眼睛”剔除一半,如此也算是给人些信任,再给太子一次机会。, 第867章 子嗣问题 太子起初是高兴的,可日子一长才发觉,皇阿玛除了没叫太多的人监视他以外,并未叫他重新参与到朝政中去,他这般年纪仍旧是每日到上书房读书,同一帮子孩子混迹一处,太子不由又消沉起来,只能再酒意迷蒙中寻求一丝愉悦。 其余皇子们倒是个个有事可做,或是在六部办差,或是奉命出京办事,难得有一道齐聚的时候,中秋家宴时才算是齐聚一堂。 看着下头已无先裕亲王、恭亲王陪伴,康熙爷不免心中萧索,然三爷家的倒是有好消息递来,三爷嫡福晋董鄂氏有了身孕,再一问,太子身边的两位格格也有了。 康熙爷原还觉得皇子们膝下都子嗣不丰,正同太后娘娘琢磨着,等给五爷、六爷和下头几个皇子赐婚时,再给太子、直郡王、三爷、四爷后院充实些,谁道是扎堆儿有喜了,一想来年便多了三个可爱的孩子“玛法”、“玛法”地喊人,康熙爷便不由得欣喜,连连要赏。 乌拉那拉氏什么都没有,即便没人苛责她什么,心里仍是难受的。 四爷眼下也不好说什么,他只悄悄握了握她的手算作安抚,四爷本是好心,可四爷越是关切着,越是叫乌拉那拉氏想起先前四爷说叫她先得子嗣的事儿,顿时压力倍增,宴上再好她也全然吃用不下,末了揣着一颗难受的心跟着自家爷回了府上。 到了府中,四爷跟着乌拉那拉氏回了正院,乌拉那拉氏知道四爷今儿是要在正院留宿了,她心中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也不叫下头奴才们伺候四爷更衣了,她亲自上前去。 可给四爷解扣子解了一半儿,乌拉那拉氏又忽得想起这会子时辰还早,四爷精力极佳,平日里这时候还得再看半个多时辰的书才到就寝的时候,她巴巴把人拉到里间来,岂不显得她太心急了些? 如此会不会失了福晋的端庄和体面? 可又想,没孩子才是做福晋的不体面,其他的或许都不重要了。 那头乌拉那拉氏还纠结着,四爷也不急切,只低着头看着发呆的福晋,又看她含着纠结、愧疚又难过的眼神儿,到底还是打破了惯例,体恤福晋了一回。 正院一更就吹灯是从来没有过的,候在外头伺候福晋的贴身嬷嬷巴巴在外头望着黑洞洞的雕花窗几度热泪盈眶。 她家福晋是她看着长大的,福晋什么都好,就是要强不爱示弱,想要什么也不爱说,四爷不来她巴巴盼着,四爷来了她又成了锯嘴的葫芦,除了问四爷冷热饱饿的连句想也不提。 四爷出去办差一去就是一两个月,人家李氏见了四爷眼神都恨不得在四爷身上烧两个洞去,好话更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就是不同李氏比,好歹也得露出个思念的样子。 福晋倒是会做好人,反劝着四爷先去安抚李氏了,李氏后头还排了个体弱多病的宋格格,最后了才轮着他们福晋,四爷又不是个贪恋这事儿的人,如此福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孕? 她这做奴才急,整日教着劝着,而今福晋总算是长进了一回,岂能不叫人感动! 到了二更,外头人都提好水预备着伺候了,然没等到主子叫水,反而隐隐听着福晋的啜泣了,外头的不知里头什么情况,苏培盛和嬷嬷顾着主子的体面,忙又叫人再站远些,免得下头的奴才们揣测什么对主子不敬的。 只他们二人还照旧贴着门站,随时听候吩咐。 嬷嬷心头忐忑,只怕是四爷对她们福晋不满,里头似乎是说起话来了,夹杂着福晋的微弱的哭声,嬷嬷听不大清,心头更是着急。 又枯等了半个时辰,这才见里头点起一盏豆大的灯来,窸窸簌簌片刻,听得四爷叫人。 嬷嬷带着奴才们低头鱼贯而入,先到偏间看人放好了水,打发人出去了才亲自进了里间。 “主子爷,福晋,水备好了。” 四爷含糊应了嬷嬷一声,也不急起身,还坐在榻沿儿拉着福晋说话:“、、、、、稍垫一会儿就起来擦洗吧,爷瞧着你这般怪不舒坦的。” “想着你宴上没怎么吃用,爷叫人在送来些热汤食来,咱们一道再用一餐,夜里饿肚子睡可不好受、、、、” 说着,四爷还捏着帕子给福晋细细的擦泪湿的脸,将福晋汗湿的鬓发微微往后抿着,实在是温柔得厉害 乌拉那拉氏先前没脸红,这会子倒是脸红了,她乖乖听着迎着,刚同四爷交了心,她这会子可再无忐忑了,爷甚至还说不急着要孩子,等她再长个几岁也不迟,做阿玛额娘身子都稳固,孩子才能康健。 乌拉那拉氏得了四爷的意思安心了,可她到底还是盼着自己能有个孩子,她总忍不住同人比对,其他福晋都有孩子,不能独独她落后了去,故事毕忍着羞赧在腰下垫了个软枕,当着自家爷的面儿还怪不好意思的。 “那请爷先去沐浴,我、我再躺一会儿。” 四爷忍不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捏了捏人的手心子便留他的小福晋再尽一番力了。 趁着四爷沐浴,元嬷嬷飞快凑到自家主子跟前儿,先是看了主子腰下的软枕,又问了四爷对她们主子可好。 福晋爷不好意思多言,只不住点头:“嬷嬷放心,阿玛给我择的人必然是极好的,能嫁给四爷是我的福气,眼下就只盼着能添个孩儿了。” 元嬷嬷给福晋拿了换洗的衣裳抱在怀里暖着:“您别急,四爷心中有您,孩子是早晚的事儿。” 主仆二人说着小话,听着偏间四爷沐浴的动静,到四爷命苏培盛更衣了她这才在元嬷嬷的服侍下起身,快三更了四爷和福晋才用了膳。 正院的灯直到后半夜才熄,李氏住得离正院近,听说正院的动静那叫一个酸,自福晋入府着将近一年的工夫,四爷对她冷淡不少。 李氏感觉得出来,并非是四爷不喜欢她了,只料想是福晋给四爷灌了迷魂汤,不知保证了什么,爷来她这儿留宿的日子一下子减了半。, 第868章 像是喜脉 往常爷忙碌,一个月爷至多来看她七八回,偶尔叫她去前院伺候,而今一个月能来她这儿四五次都算多的,且四爷时而还十分不解风情,来了到头就睡,推都推不醒。 宋格格先时还吃醋来着,以为他得了多少雨露,个中委屈只有她自个儿知道。 后爷又带着福晋伴驾北巡,可更见不上面了,幸而恭亲王府出事四爷才提前回来,算是在她这儿多留了几晚。 可怎也比不得四爷在福晋那儿卖力啊,瞧瞧今儿个,可都三更多了才吹灯,福晋瞧着端庄,实际上也手段不俗呢! 不能想这事儿,一想李氏差点儿没给自己酸死,大半夜的也睡不着觉了,干脆叫跟前儿的小丫头点了灯来,她既不爱读书也不爱习字,想起今儿膳房送来的点心了,叫小丫头给她端来。 山药糕切成三角状,上头又淋了厚厚一层枣花蜜,一口下去又糯又甜,以往她总不爱吃这么腻的,这阵子不知怎的倒是爱上这一口了,每日都得来一盘。 看李氏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点心,小丫头被这架势腻得不轻,连忙劝了两句:“主子,要不剩下的明儿再用吧,您夜里吃这样甜,只怕不容易克化,也容易胖不是?” 李氏捏点心的手顿了顿,好似自暴自弃,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儿,含糊不清道:“我是胖是瘦还有什么关系,爷的心都在正院扎根儿了,哪还记得我。” “眼下我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因为爷还没忘了我,若是那日真不在乎了,我想吃还没有呢,莫劝了,我吃饱就不吃了,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还能吃顶了去。” 小丫头见此,只能按下心思,又给主子泡了几片子山楂去。 可谁到一语成谶,李氏刚才说过自己不是三岁小孩儿,没一会儿就打脸了,半夜好吐了一回,翌日同宋格格去正院请安时还蔫巴巴的,好生憔悴。 四爷今儿得闲不必去工部点卯,难得同女眷们一道用膳,见李氏不似平日活泼,用膳也只一口口抿着,不免多看了几眼。 “怎么了这是,莫不是早膳不合胃口?” 众人望去,乌拉那拉氏原还当李氏是故作姿态争宠来着,谁道一细瞧,李氏确实难得憔悴,嘴唇都不似平日红润。 李氏没好意思说自己吃顶了吃吐了:“回爷的话,不是什么大碍,就是这两日胃口不大好。” 四爷先前忙碌来着,有阵子没关心李氏了,见人这般难免心疼,忙转头去问李氏身边的丫头:“你们主子这几日吃用了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身子不适的,怎么也不知道说?” 小丫头哪儿敢揭自家主子的底,便只顺着主子的话编着:“回爷的话,我们主子也没吃什么不好的,就是这几日总觉没胃口,料想是秋老虎的缘故吧。” 四爷一听便知道这李氏主仆没说实话,还秋老虎呢,打五日前就没个好天,昨儿才算停了淅淅沥沥的雨,就是编瞎话也不知编得像些。 见四爷略有些不悦,乌拉那拉氏惯会顺着四爷的心思做事,不等四爷在说什么她便叫身边的嬷嬷去请府医来。 府上除了四爷和福晋,就没人能用得了太医,偏宋格格动不动就有个头疼脑热的,四爷便请了一郎中养在府上,随时听候差遣。 一顿早膳还未用完,严府医便来了,饭桌前不方便看诊,四爷便叫李氏坐在靠窗的绣墩上去,也不过五六步远,方便四爷关注着李氏的动静。 李氏不情不愿的伸了腕子,已然是做好了丢脸的准备,可谁道严府医诊了又诊问了又问,好一会儿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闹得四爷也跟着紧张起来了,生怕李氏有什么不妥。 到底是喜欢着李氏呢,四爷也不用膳了,上前陪着李氏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严府医起身朝四爷一拜:“小人瞧着李侍妾不单是脾胃不和,她脉象圆滑细速,倒像是喜脉了,只是尚不明显。” “什么,喜脉!” 四爷和乌拉那拉氏异口同声的叹,一个是惊异中含着欢喜,一个是惊讶中含着失落。 李氏竟有孕了! 李氏自己也懵懵的,小口微张全然不敢相信:“怎么会是喜脉呢,明明上个月还照旧来了葵水。” 乌拉那拉氏死死盯着李氏的肚子,心道不仅是葵水,自爷说过叫她这个做福晋的先有孕后,便叫宋格格和李氏每次伺候罢都用着避子汤呢,她且叫人盯着,怎么还会有孕! “严府医可能确认李侍妾真有了身孕,爷子嗣的事儿可不是小事!” 严府医自然是不能不能十成十的保证,忙又朝福晋回话:“小人正是拿不准才诊了这样长的时间,刚问了李侍妾身边的奴才,说李侍妾上月上旬还有葵水,只没那么多,小人便想着这便不一定是葵水了,妇人怀胎头三个月胎未坐稳出血也是有的。” “若真有孕,算算也约莫有一个半月的身孕了,月份太浅,小人不敢望断,若不急,倒是可再等半个月小人再替李侍妾请平安脉。” 这事儿怎能不急,莫说四爷,乌拉那拉氏也是急的,除了急她心头更是恼火,更生出几分背叛感来。 四爷明明说好了要她先有孕了,李氏这算什么事儿,没有怀孕便罢了,若真有了孕怎么办,留还是不留! 乌拉那拉氏干脆借着关切李氏的名头朝四爷道:“爷,要不还是递帖子请太医来一趟吧,正好这几日也该来给妾身请平安脉了,顺带着给宋格格、李侍妾都瞧瞧。” “若是真有孕自然是咱们府上一等一的喜事,若不是便也能叫人给宋格格和李侍妾也开些调养的方子,免得总有些小病小痛的惹身子不痛快。” 四爷昨儿同福晋亲昵时还说过叫福晋不急,谁的孩子都得排到她孩子的后头呢,今儿李氏便有消息了,他正不知所措,自然想早点叫心头的这块石头尽快落地,一口答应下来。 “苏培盛,拿着帖子快些往宫中跑一趟,只请人来,莫要乱说。”, 第869章 背主奴才 苏培盛紧忙应下,随着元嬷嬷拿了福晋的帖子便往宫中跑。 府里这头眼看也是没心思用膳了,福晋干脆叫人撤了菜去,众人一道在正院等着,吩咐人沏茶的工夫,乌拉那拉氏趁机给元嬷嬷使了眼色。 元嬷嬷当即会意,这便悄然退下去亲自查避子汤的疏漏了。 李氏算是得宠的,也是爷身边伺候的老人了,怎么先前没有孕,偏趁着北巡福晋不在的空挡有了孕。 莫不是趁着福晋不在家,整日缠着主子爷求宠不断?抑或是使了什么手段没用避子汤,这才有了孕。 倒是会装得一手好无辜,尽会惹得主子爷心疼! 元嬷嬷替主子恨着下头的小妖精,手段也十分凌厉,没一会儿的工夫便从上到下询问了个遍,从药材采买到制成汤药入口,一步都不可疏忽。 谁道这一查还真查出不对劲来了,元嬷嬷气得几欲呕血,这事儿竟不怪李氏,问题居然是出在自己人手底下了! 元嬷嬷叫人将罪魁祸首绑了关去柴房,回去的路上都不知该怎么跟主子说,可一想得亏是主子先叫她来查了,若是四爷想起来叫人问过,那才是罪过! 事不宜迟,元嬷嬷忙迈开了步子朝正院奔去,还不忘去库房随便捡了些海参拿上,进去了捡太医还未道,她且松了口气便道:“福晋惦记着李侍妾的身子,甭管有没有好消息,都叫奴才拿了些海参给李侍妾滋补着,秋日里若不好好养身,冬日里可容易受寒。” 四爷看了看,是福晋惯吃的一等海参,这东西是有定数的,吃一个少一个,李氏身子素来好,就是有孕也比福晋壮实得多,实在不必拿福晋的定例给李氏滋。 “叫你费心了,知道你极关心她们,只是爷没得叫你拿自己补身的东西体贴给李氏,你叫元嬷嬷拿回去,这海参从公中出就是了。” 见四爷不容拒绝,乌拉那拉氏只得“不得不”应下:“那妾身去库房瞧瞧,在给李侍妾挑些旁的。” 四爷不好再拒了福晋的心意,只管点头叫人去寻。 乌拉那拉氏带着元嬷嬷出了门,脸上的笑意和关切顷刻间便收了起来,主仆二人进了库房关起门来,才开口。 “查清楚了吗?” 元嬷嬷点头:“福晋听了莫恼,这岔子是出王福家的身上了,您信任她,叫她管着府上采买药材的事儿,她竟敢中饱私囊,不敢糊弄您和主子爷的药材,她在宋格格和李侍妾用的药材上做文章,以次充好。” “奴才瞧了,一包一包全是些个枯枝烂叶的,药效近乎于无,这才有了今儿的事儿。那李氏八成是有了,她瞧着就是个好生养的身子、、、、、、、” 元嬷嬷这话像是刀子似的戳到乌拉那拉氏的心口上,就是知道李氏生得就是好生养的身子,这才如此防备,不惜连药材采买都要安插上自己人。 这王福家的还是她的陪嫁奴才,从上一辈就是家生子,谁道就是这样的奴才还能出岔子。 乌拉那拉氏气得几乎要呕血:“王福家的人在何处?” 元嬷嬷忙回:“奴才叫人绑了关柴房去了,眼下采买的活儿先叫红鹊顶上了,账本、药材都一一处置了去,您且放心。” 红鹊是元嬷嬷的女儿,比福晋大些,也算是打小伺候着福晋长大的,自比王福家的更牢靠些。 乌拉那拉氏点了头:“那便先叫人将王福家的给看好了,待爷没了疑虑便好好查查这贱婢到底贪墨了多少银子,有一笔算一笔,就是一文钱也别想吞了去,之后家法伺候!” 依着乌拉那拉氏娘家的家法,这样背主的家生奴才,上下三代都要活活打死。 要说奴才们在差事中牟利算是惯例了,主子们即便知道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办妥差事就好,也不必逼得奴才们没个指望,可王福家的这一牟利不打紧,叫李氏白得了个孩子,叫庶出的高出嫡出的一头,便是死不足惜了。 这可是爷的第一个孩子啊,本该出在她这个嫡福晋腹中的! 乌拉那拉氏心头恨极了,只恨不得亲自杀了那王福家的才好,这般一来,她不仅不能让李氏打了孩子,还得装出大度来好好叫李氏将孩子生下,免得四爷不痛快,一气之下再查出避子药的问题,一查又是一头官司,李氏便成了最无辜的人,四爷少不得埋怨。 乌拉那拉氏生咽了委屈和愤恨,不情不愿的给李氏捡了几样子药材拿过去了。 太医这会子已然来了,今儿给福晋请平安脉的刘太医不当值,来的是德贵妃娘娘用惯的乔太医,也是永和宫那头听说四爷府上要太医请平安脉的,贵妃操心着四爷的子嗣,特请乔太医给府上女眷都请了脉,该调养便调养着了。 乔太医最善看妇科、小儿,一搭李氏的脉心头便有了数,又细致问罢,便直接朝四爷和福晋恭喜道。 “恭喜贝勒府、福晋,李侍妾有喜了,瞧着有一个半月的身子了,李侍妾脉象稳健,只略有些脾胃失和,只寻常在吃食上注意着些便是,不必大补。” 得了乔太医这话,乌拉那拉氏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难过,可面上她得欢喜着,连忙站起来朝四爷微微福身。 “恭喜主子爷,贺喜主子爷,待来年咱们府上也该热闹起来了。” 四爷亦是高兴的,然他的高兴也不好太表露出来,是看见福晋会心的毫无芥蒂的笑,四爷这才流露出些个喜悦。 “是好事,李氏有功,福晋亦没少费心,爷不常在府上,到底还是得叫福晋辛苦。” 四爷如此在乎她的感受,倒是叫乌拉那拉氏心头好受了些:“都是妾身的本分罢了,算不得辛苦,怀胎生子不易,若说辛苦还是李侍妾辛苦些,虽李侍妾身子好,不消得大补,然吃食也不能还照着寻常来。” “三菜一汤一点心恐有些少了,不如叫李侍妾的份例依着格格的份例来,一个月再多添两种果子,爷觉得如何?“, 第870章 双喜临门 四爷自然没什么意见:“那就依照福晋的意思来吧,李氏还不快谢过福晋关怀。” 李氏也是高兴昏了头,一时看福晋也觉慈眉善目了,连起身朝乌拉那拉氏福身。 乌拉那拉氏自然不能叫李氏真拜下去,人家肚子里可有个宝贝疙瘩呢,要是有半点儿不妥,不高兴的可是四爷,二人好姐姐好妹妹叫了一通,这才想起乔太医还得为福晋和宋格格诊脉,不好耽误时辰。 既是先给李氏看了诊,便也不在乎先后了,乌拉那拉氏请乔太医为宋格格诊脉,这位身子本就病怏怏的,听李氏有孕恐也不快,再气出个好歹了算什么,且赶紧诊完打发人回去歇着才是正事。 可谁道给宋格格请了脉,乔太医竟忍不住笑了,他忙又起身朝四爷和福晋恭喜去:“真真是双喜临门,宋格格也有孕了,且臣瞧着宋格格月份还比李侍妾的要大些,腹中的孩子得有两月余了!” “什么,也有孕了!” 到这儿,四爷是真真压不住欢喜了,谁能想到啊,四爷指着谁有孕也没指望过宋氏,宋格格身子弱,恨不得见风倒,她能将自己的身子照顾好便不错了。 想着宋格格还整日用着补养身子的药呢,四爷略有些紧张,紧忙问乔太医这药可对腹中的孩子有影响。 宋格格虽不是个什么紧要的主子,可到底是贝勒府上的女眷,府医给宋格格用药并不敢马虎,用药俱是温和,宁愿治得慢也不敢用了猛药,再加之有王福家的私下替换了药材,药效就更微乎其微了。 故此双喜临门,宋格格和李氏若知道,真得好好谢谢王福家的不可。 末了再给福晋诊脉,还是叫人一贯失落,没得三喜临门的好事。 四爷忍不住将这好消息告诉皇阿玛和额娘,便随着乔太医一道入了宫,乌拉那拉氏便在府上好好安顿了宋格格和李氏,待回到正院,甫一关上门便泪如雨下。 “好好好!只我是个没福气的,这福晋做得有什么意思,还得好生叫人伺候着她们,有病又灾的恐还得赖我这个做福晋的没看好人!” 元嬷嬷亦是心疼福晋极了,紧忙将人拦在怀中,轻轻替主子擦着泪:“主子您怎会是没福气的呢,就是由着她们生十个八个,她们见着您不还是得低头去!您何必同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比?” “要奴才看这也不算坏事,府上统共就三位女眷,她们二人俱不能伺候,爷不就只能来您这儿了吗,乔太医说您的身子没问题,咱们也就安心等这缘分来就是了。” “再者宋格格和李氏有本事怀,有没有本事生还说不准呢,就是宫里头的孩子还一不留神就夭折了去,更何况在这后院里。” “爷不爱操心后院的事儿,这地方到底是您做主的。” 元嬷嬷可是句句说到了福晋心坎上,福晋不是个爱自怨自艾的,哭过了心头舒坦些了,顺着元嬷嬷的话心头也很快有了主意。 “今儿我心头不爽利,不爽利的人也不止我一个,宋格格同李氏素不对付,李氏先得了好消息正高兴着,宋格格又抢了风头,我看宋格格今儿得李氏好消息也没什么惊讶或是难过,说不得她早知道自己有孕了,只是不敢说罢了。” “李氏虽蠢,不过也不至于想不通这一节,她是个心眼小的,之后说不得怎么同宋格格斗呢,若是能将孩子斗没了最好!” “至于咱们,看着就是了,至多煽风点火。”说到这儿乌拉那拉氏抚着自己扁平的小腹轻叹。 “嬷嬷,你去将额娘给请的送子观音摆出来吧,咱们不动手,算是给孩子积积德,好叫他早日圆了我做额娘的心愿。” 元嬷嬷心下松了口气,只要能叫主子开怀,便是叫她亲手落了宋格格和李氏的胎她也绝无二话,好在是主子想通了。 “奴才这便去办,在那之前先叫奴才伺候您净面,免得一会儿主子爷回来瞧见了,哎,您也莫太在意爷们的话了,男人都是这般,保证的再好也不成,可体会不着咱们女子的苦楚,不过主子爷是奴才见过的顶好的爷了,您也不必太过失望,毕竟这事儿全赖王福家的。” 乌拉那拉氏点头,也不叫元嬷嬷伺候了,这便叫元嬷嬷处置王福家的去,还得小心些,送回娘家处置去,免得叫陈福或是苏培盛瞧见了禀给主子爷,那可就露馅儿了。 四爷那头欢天喜地的去报喜,他惯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可要当阿玛了,岂还能无动于衷,就这去的一路四爷甚至连两个孩子的模样,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思量一圈了。 到了宫中,康熙爷和玉琭正抱着小九阿哥一处赏着御花园中的秋菊,听问四爷入宫前来还有些意外,见了人才知道有了这样的喜事。 康熙爷和玉琭自然喜不自胜,连小九也跟着嘿嘿傻乐,四爷将弟弟从皇阿玛怀中接了过去,忍不住摸了摸他柔软的小脸儿。 “以后咱小九的玩伴该多了,大一点儿的有大哥家的弘昱、太子二哥的弘皙,比他小些的有三哥家的,还是儿臣府上的两个,届时宫中可得比儿臣小时候热闹得多。” 康熙爷笑着应声,点了点小九的额头:“小九最是有福,出生时便会挑日子挑时辰,更别说旁的了。” “你这好消息也是巧了,昨儿宴毕你皇玛玛还同朕说呢,眼见着你同福晋成亲将近一年了,还不见好消息,不然再择两个好的送去你府上,谁道你是半点不消操心的。” “昨儿朕怎么赏别家的,也怎么赏你家的两个女眷,一会儿只管跟梁九功领赏去,待她们为你诞下子嗣朕再赏她们,不过你福晋那儿也不可轻忽,下头的格格们赶到她前头料想她心中不好受,当年费扬古将女儿托付给你,为我大清捐躯,你万不能辜负了。” 四爷连声应下:“儿臣明白,还请皇阿玛放心,其实依着儿子的打算,是想着先叫福晋诞下嫡子的,可谁道有这样的意外,下头格格侍妾都有了孕,儿臣回去便弥补福晋去。”, 第871章 知道内情 康熙爷点头,也不多言儿子小家的事儿,也是知道老四心中有杆秤,他做事最是令人放心。 四爷又陪着阿玛额娘叙了会子话,给皇玛玛禀了喜讯,这才带着苏培盛出了宫,路上那兴奋劲儿略有消减,冷不丁的想起这意外有孕的事儿了。 当初他是决心叫福晋先有孕的,再者当初福晋没入府前依着规矩也不该叫格格和侍妾们有孕,故才特教太医调配了避子汤给宋格格和李氏。 太医当初也嘱咐过,说着避子汤并非是次次都有把握的,故四爷每回叫二人侍寝都十分注意,这将近一年下来也没出什么岔子。 也就是奉命为恭亲王办后事那二三个月里叫宋格格和李氏伺候了几回,谁道就都紧着有孕了,好似非得趁着福晋不在家这才敢放肆一般,这叫福晋如何想,恐不知心里多委屈,想他这个当爷的做事一点儿爷不光明磊落。 就这福晋还顾全他的颜面,当着宋格格和李氏的面儿是半点儿没什么不悦的神色,甚至还拿自己的东西补贴这二人去,当真叫四爷愧疚。 然天地可鉴,他爷不知这事儿怎么就赶得这样巧,莫不是宋格格和李氏阳奉阴违,事后背着他没用避子汤? 这事儿像是李氏能干出来的,她那样活泼大胆,曾不止一次在欢愉过后搂着他的脖子,幻想以后她们孩儿的模样,可宋格格呢?宋格格也能有这样的胆子? 这念头多少冲淡了些四爷的喜悦,他虽高兴自己不久的将来就要做了阿玛,但却忍受不了超出自己股掌间的事态,他甚至不喜欢意外这个词,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四爷坐在马车上,把玩着手中小小的玉盏,还未到府上便招来打帘子叫随行的苏培盛附耳过来,吩咐人去仔仔细细的查。 他是不爱管府上的事儿,可也不能白白被人蒙在鼓里。 苏培盛领命,回到府上便去见了陈福,同人一道细细打听去了,四爷叫人将宫中给赏给了宋格格和李氏,没去看二人,亦没去正院开解福晋,只去了前院自己的书房,慢慢讲自己每人要练的十张大字写好。 至午时苏培盛同陈福便回来禀报了:“爷,查清楚了,宋格格五、六月共侍寝八次,李侍妾五、六月共侍妾十二次,次次都是福晋身边的元嬷嬷吩咐人去给二位小主抓药煎药,无一次遗漏,二人也妹妹都是在奴才的看顾下喝下汤药登记在案的,按理说不该出双双得意外之喜。” “然既是每一环都没问题,奴才便想着这事儿是不是出在药材上了。” 苏培盛顿了顿,忍不住抬头看了四爷一眼,知道接下来的话爷恐难以置信,可事实就是如此,福晋可半分委屈没有。 “奴才这便去查了药房的进出账单,这一查倒是查出蹊跷来了。” 四爷面色凝重,府上的药房可是重地,但凡谁有害人之心在药材上下手可最易中招,故里头的上到管事下到跑腿的奴才,俱是忠心的才放在这位子上,怎会出了差错? “爷若是没记错,先时福晋未入府时药房也是叫陈福兼管的,后福晋嫁进来,光是陪嫁奴才便有近百人,见福晋老练,爷也是那时候放心将府上的事儿都交代给福晋,只叫陈福管着前院,她怎会随便讲药房的事儿交代出去?你打听出了什么?” 苏培盛苦笑:“奴才就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才觉得蹊跷,然就奴才所知,福晋当初可不是随便寻个人便将陈福给替了去,似也是个同元嬷嬷一般老道的,这事儿陈福更清楚些。” 陈福上前一步,当即接上话去:“苏培盛说得不错,接替药房的人正是福晋的另一陪房,福晋叫她王福家的,约莫五十来岁,同元嬷嬷年纪相当,看着十分能干的样子。” “奴才当初只给王福家的说了一遍,王福家的便上手了,采买、分拨药材之事尽归她管,奴才同苏培盛原想叫王福家的过来问话,谁道药房的奴才的们个个对王福家的讳莫如深,俱闭口不谈,末了奴才们见奴才二人面色不渝这才说王福家的已然不在府上当差了。” “这就奇了怪了,不同苏培盛日日跟着爷走动,对府上各处用人不甚了解,奴才可是爷任命的管事,就是不知下头的粗使奴才们的调用也该对管事们的动向一清二楚,这王福家的前几日还领着月例银子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再一去各处打听更不得了,这王福家的甚至今日上午还在府上当差,可自严府医诊出李侍妾恐有孕时,元嬷嬷往药房去了一趟,这王福家的便不见了,奴才又打听了门房,说是爷前脚刚走,后脚元嬷嬷便坐着一顶青帐小轿子去了福晋娘家,轿子里关的恐就是王福家的。” “再查药房的账本破绽就更多了,账目上是没问题的,一笔一笔来去都清楚,可从头翻到尾,墨迹都一般模样,像是临时赶制出来的,再一问,说是记账的奴才粗笨不小心损坏了账本,这才又临了一遍造了个新的、、、、、” “奴才们也没敢往深处查,怕福晋多心。” 说到这儿,已不消得苏培盛和陈福再多言,四爷已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只瞧福晋跟去北巡,还得留下心腹元嬷嬷看着下头的女眷用避子药,便知福晋远没面上那样同宋格格和李氏姐妹情深,且防备着呢。 这事儿虽没什么错,可也叫四爷不甚痛快,福晋这样防备宋格格和李氏,不也就是同样防备着他,不信他说的话吗! 谁道福晋防备来防备去,末了竟是自己人出了岔子,王福家的必定中饱私囊从中不少牟利,大胆到敢在宋格格和李侍妾的药上偷工减料,末了反成全了宋格格和李氏去。 四爷想着福晋昨儿夜里的泪,想着今儿当众为宋格格和李氏的喜悦,浑身上下都变扭极了。, 第872章 夫妻嫌隙 他全然相信着福晋,皇阿玛也总叫他不忘费扬古大将军的临终之托,四爷扪心自问,从答应同乌拉那拉氏的婚约那一刻起,他从未生出过什么不敬之心,也从未做过对不起福晋的事。 他细心体贴,极尽呵护,甚至时时点提着宋格格和李氏,叫二人好好侍奉福晋,只怕福晋委屈,想叫福晋先得子嗣的心思更是掺不得假。 精打细算,他同福晋结成夫妻也快一年了,他早将福晋视作一体,也自以为对福晋多有了解,谁道若不是有了这样的“意外”,他还不知福晋尚不能同他交心,一切乖顺、贤淑多是演出来的。 府上除了福晋就是宋格格和李氏,就这么些个人还需防备,还需勾心斗角吗? 怪不得他先时问李氏福晋待她如何,李氏抿了抿嘴不答话,他还只当李氏是呷醋来着,不愿说福晋的好话,原是受了苛待不敢说呢! 四爷心疼了,要论喜欢,四爷更李氏些,怕福晋心头不如意,他甚至都不能随着心宠李氏去。 到头来,是他体贴错了人。 四爷不算是个多心大的人,疑窦既起,自是怎么想福晋怎么觉得不妥了,他甚至不放心叫福晋看顾着宋格格和李氏。 福晋那样怕二人先她一步有孕,能真心对她们好吗? 四爷轻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吩咐道:“此事不必再追究了,你们只当不知道便是,只是之后莫不能再疏忽了去。” “陈福,爷留你在府上看顾便是看重你持重心细,前院只爷一个主子不消得多费心,后院你且盯着些,替爷好好看顾些宋格格和李氏腹中的孩子。” 得这话,苏培盛和陈福当即明白,福晋这是要失了主子爷的心了,夫妻之间有了猜忌,若一方不能尽快弥补,裂隙必然越来越大。 可福晋岂能是放下身段认错的人,瞧她遮掩的动作这样快,便知道她是宁愿一错到底也不愿低头的人,福晋年纪不大,可有主意着呢。 “主子放心,奴才定不负您的看重,正好趁着小主们有孕,奴才安插两个奴才去,凡入口的、经手的都叫人试过才好。” 四爷点头,陈福办事他颇放心,眼看着该用午膳了,四爷更衣去了正院同福晋一道用,他心下虽不情愿,可为了装作不知也只能同福晋演一场,毕竟福晋这会子正“委屈”呢。 一顿膳下来,委实心累,四爷打小看着额娘和皇阿玛的亲密长大,虽也知道缘分难求,但怎也没想到能通福晋到“演”这个地步,心底也是实打实的失落,好在他还有宋氏还有李氏全身心信任他喜欢他,算是略得安慰。 年前约莫是没有需得出境办差之事了,只每日点卯,隔日上朝便是,四爷算是略闲了下来,掰着日子打算,准备无事时多陪着宋格格和李氏些,叫二人安心养胎。 可谁道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操心着下头皇子们和宗室阿哥们的婚事,才九月里便要举行百花宴再邀京中高门的格格们入宫相看。 康熙爷得知,也念着太后娘娘久居宫中不得出,趁着眼下腿脚灵便,不如带太后娘娘出去散心,干脆叫一帮子孩子们陪着摆驾上巡畿甸,到那地方太后娘娘想怎么相看怎么相看,孩子们打猎跑马亦是方便。 他过去陪着一来为孝道,二来也顺便阅新堤及河道运营,看看着四爷办的差事如何。 四爷本不用伴驾,然因着康熙爷视阅,顾他也得从头陪到尾,临走时少不得再安排陈福一番。 这趟出行女眷们实在是多,除了太后、后宫的娘娘们和昭宁温宪二位公主,大阿哥的四个女儿、宗亲格格们也俱跟来,其余的各高门格格也跟在后头一道出行,皇子们和宗室阿哥们则在前头骑马。 一开始年轻人还拘着规矩保持队形,颇畏惧着万岁爷和太后娘娘,可后来渐熟悉,出了城便开始热闹了,尤其是停驻休整时,便听得什么姐姐妹妹哥哥弟弟的相互叫着,处处都是笑声。 太后娘娘也不觉烦扰,她年轻的时候最喜清净,凡没什么紧要事便跟着太皇太后娘娘一道礼佛,可自年纪上来后,她反而有些受不住寂寞了,小九阿哥养在膝下还不够,还时不时召各宗亲、高门的格格们前来伴驾赏花说笑。 如今听着外头的热闹更是欢喜,光是看着跟前一张张年轻的笑脸她便觉得也年轻了十余岁。 “还是孩子多了热闹,依着哀家看,干脆这次将皇子们的婚事都订下,来年就挨着个儿的成婚,若是快的,下头的孩子年岁差不多,叫他们一道读书一道玩乐定然不寂寞。” 康熙爷作陪,闻言也只管笑着点头:“全凭皇额娘做主便是,今年裕亲王和恭亲王都离咱们远去,僖贵妃也走了,宫里头也是时候添几件喜事了。” 一说这个太后娘娘便忍不住感慨:“正是这个理,然只哀家做主到底不成,还是得看看你的意思,别哀家拉着玉琭和下头的女眷们相看半晌,你又临时点了鸳鸯谱可叫我们白忙活了。” 太后娘娘如此说道可叫康熙爷有些不好意思了,一想先前几个儿子的婚事,除直郡王算是太后娘娘给张罗的,其余尽是他给直接赐的婚,可对不起太后她老人家的操持。 “那皇额娘眼下可有中意的,不如现下就说与儿臣听听,儿臣也不是对皇额娘择的人不满,只是觉得比起格格们的出身,给皇子们择福晋当更看重秉性,以温柔端正为主。” 太后娘娘抿了抿唇,倒是对康熙爷这番言论不多赞成,尽是照着一个模子去挑人,能有什么意思:“那也得看皇子们是否喜欢吧,虽说这事儿也不多由他们做主,可日子到底是他们在过,家宅不宁何以帮着皇帝安天下呢?” 康熙爷给太后娘娘奉茶:“皇额娘说得是,那就先择出三四个好的,叫阿哥们从中挑去,如此可都能如意了。”, 第873章 郭络罗氏 母子二人正说着话,太后娘娘身边的一等宫女轻轻告罪一声掀开车帘,给太后娘娘递了一束花来,用细细的草芯捆成小小的一捧,什么颜色都有,开得正艳。 “娘娘,这是郭络罗格格托奴才送来的,说是见您同万岁爷在车上说话不好打搅,又怕您错过秋色,特给您送来瞧瞧。” 太后娘娘紧忙接过,轻轻嗅着花便笑得见眉不见眼了:“哎呦,难为那泼猴惦记着哀家,队伍一停就撒欢去了,叫都叫不回来呢。” “她眼下可在外头立着呢?叫她仔细着些,前几日入宫同昭宁玩儿,还从马上跌下来险扭了脚,若再伤着哀家说什么也得派人将她送回去。” 郭络罗氏早知道太后娘娘要唠叨,早跑远了,那宫女忍不住笑了笑:“格格交代完便同昭宁公主跑了,奴才这便敦促格格去,您且放心。” 那宫女已然走了,太后娘娘面上的笑意仍未消,她撩开帘子往外望了望,似是忽得想起什么似的朝康熙爷打趣:“说来郭络罗格格也当得起皇子福晋,只不巧不合你口中的温柔敦厚,可昭宁性子比郭络罗格格有过而无不及,哀家可从未听你说过昭宁骄纵。” “你是只怕昭宁还不够骄纵,生怕她成亲后被人欺负了。” 康熙爷知道太后是极满意郭络罗格格这样活泼的孩子的,可拿郭络罗氏同昭宁比,这话他可不知怎么接了,只笑着讷讷。 “皇额娘这话说的,郭络罗格格到底比不得昭宁、、、、、” “她确实比不得昭宁,昭宁有疼爱她的皇阿玛和额娘,可郭络罗格格有什么,她打小没了阿玛没了额娘,后又没了疼爱她的外祖,若不厉害些谁都要欺负到她头上了!左右哀家是瞧了,除了哀家的皇孙们,京中没什么好男儿配得郭络罗格格。” 太后娘娘难得倔脾气一回,康熙爷只觉好笑,然顺着皇额娘的话细想,郭络罗格格确没什么依仗了。 而郭络罗格格有如此身世同康熙爷的决定脱不开干系,当初朝廷不稳,非得是逮着个出头鸟用了重刑震慑不可,安亲王岳东也就是郭络罗格格的外祖一派极向着康熙爷,按理说怎也不能朝他们开刀去。 奈何郭络罗格格的阿玛铭尚诈赌两千余两的事儿这时候被人捅到明面上来了,朝廷禁赌,对王公贵族尤其严苛,生怕从此开了腐败行贿的口子,故王公因赌收三百两即判死刑。 铭尚光是此一笔银子便够死个几回了,康熙爷心中恼怒,欲看在安亲王的面上保下铭尚也不成,后还是安亲王入宫面圣,亲自开口请康熙爷赐死他的女婿。 康熙爷承情,也惦记着安亲王为他做的一切,可铭尚一死,郭络罗格格的额娘也因此郁郁而终了,安亲王痛失两位亲人,郭络罗格格也因此没了阿玛额娘。 康熙爷事后欲弥补安亲王一派,安亲王却一概不肯要,只临终时见着康熙爷,求康熙爷待郭络罗格格长大后为格格赐婚,保这孩子一世安稳。 如此想来,若想不负安亲王的嘱托,也只能是叫郭络罗格格嫁入天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看顾才最最稳妥。 康熙爷叹了叹,改了口风:“皇额娘说得是,安亲王最在乎郭络罗格格不过,他唯放不下这个,这么些年了,儿臣也该叫他安心,只是要郭络罗格格配哪位阿哥,还是得再细细琢磨。” 得了康熙爷的话,太后娘娘到底顺了心:“是这个理儿,这几日便不拘着孩子们相处,看看谁更合适吧。” 又说了几句,队伍再次开拔,走走停停一路,好在是趁着入夜前到了地方,安营扎寨本是枯燥的活儿,可有这帮孩子闹腾,似乎什么都变得有趣了,连后宫女眷们都活泼了不少。 太后娘娘疲累,便未同众人一道进膳,康熙爷也未掺和孩子们弄什么篝火,由着他们玩儿,自去主帐看折子同四爷和下头的诸位大人商议明日阅河堤之事了。 然说是不拘着孩子们规矩,可未曾婚嫁的小儿女们到底不好坐在一处,昭宁做主,男客女眷东西分坐,中间着屏风稍隔,也不是瞧不见对面的情形,透过篝火只能看得对面影影绰绰,只隔着人不隔着音,倒是叫人更好奇些。 几杯薄酒下去,两边有善文的已然对起诗来了,昭宁文采不输男儿可对这事儿实在不感兴趣,更况舜安颜那不争气的还得了风寒这趟没能跟过来,对面男席没昭宁相见的人,更叫她对对面兴致缺缺。 略吃了几口填填肚子,昭宁便拉着郭络罗格格离席了,她二人几个月前一道养了只叫岁岁的小狗,一身黑亮的皮毛实在漂亮,因这小狗张得有几分像暾焱,怕触及她四哥的伤心事,昭宁便托郭络罗氏带回去养,这趟也带着岁岁来了。 怕它乱跑一路上都拘在笼子里好生可怜,二人便打算将岁岁放出来跑跑,牵着狗避着奴才们寻了一片空地,解开岁岁脖子上的绳,起先还好好的,也不知岁岁瞧见了什么,呜呜警惕了两声,蹬中蹄子就往林子里奔。 昭宁和郭络罗格格下意识就跟着追,可跑了一阵却不见岁岁踪影,二人可急了,昭宁环顾周围,见四周丛林不算高,且远远能看见席间那一大团篝火,她心下稍安。 “奕旋,你往东寻寻,我往西看看,一会儿咱们还在这儿见,可莫跑远了,大不了一会儿再叫侍卫来寻。” 郭络罗格格点头应下了,虽说是她二人一道养的岁岁,可到底是郭络罗氏同岁岁一道的时候更多,岁岁走丢她可比昭宁更急,得了这话便朝东跑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昭宁也即刻去反方向寻了,可寻了一圈儿,怎么叫岁岁也不出现,可再回去寻郭络罗格格,郭络罗格格也不见了踪迹。 越往里走树木越茂深,和煦的秋风也成了萧索,在耳边呜呜嚎叫着,郭络罗格格不见了!, 第874章 密林寻人 昭宁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子却没了胆气,黑洞洞的树林要吞了她似的,她忙回头去看,席间的篝火也不见了,只影影绰绰瞧见些光亮,昭宁不敢停留急急跑去,鞋子都跑丢了才瞧见一帮巡视人马,领头的正是他六哥。 “六哥,六哥!” 昭宁含着哭腔含着,握住她六哥的手才觉浑身脱力,鞋子都跑丢了一只:“怎么了这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伺候你的奴才们呢?” 六爷吓了一跳,这便已然是禁军驻扎的外围了,昭宁怎么冷不丁的跑到这边了,瞧着哭的模样别不是被谁欺负了,六爷被自己的想法骇得不轻,连将昭宁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好在只是丢了只鞋。 顾不上给六爷解释,昭宁记挂着郭络罗格格的安危,急急叫六爷寻人:“六哥你快去帮我找找奕旋吧,她同我一道去追岁岁,在林子里追丢了,我二人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说好一会儿就回原地等着,可不仅岁岁没寻着奕旋也不见了!” 这一通岁岁、奕旋砸来,六爷可不知谁要紧了,再一问,昭宁也是急得跺脚:“哎呀,你怎么什么也不知,奕旋是郭络罗格格啊,你见过的,岁岁是我们的小狗,岁岁不打紧,可奕旋的安危要紧啊!” 六爷一听是郭络罗格格,心头腾得一紧,这便将昭宁交给亲随护送回去,翻身上马分散人手去寻。 顺着昭宁来的方向前进,越走林越深,越走六爷也越气恼,平时昭宁怎么闹怎么玩儿他都可惯着,可这样深的林子就是他也得掂量着走,两个姑娘家家的竟也敢硬闯,当真该教训! 且不说有没有歹人,万一有野兽怎么办,万一掉入沟沟坎坎的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还敢甩开奴才出来,当真是能耐! 可再气恼也压不住担心和急躁,六爷边走边喊着郭络罗格格,有走了一阵甚至连马都进不去了,只得弃马前行,越是走六爷心里越是没底,约莫又走了二两刻钟,这才隐隐听见些不寻常的声音。 “起开!放开岁岁、、、、、、” 是郭络罗格格! 六爷目光一凝,持刀噌得就跑了过去,本以为是什么凶猛野兽要伤了郭络罗格格,谁道借着月光定睛一瞧,竟是只狐狸,那狐狸口中衔这只奄奄一息的小狗,想来便是岁岁了。 六爷二话不说,挡在郭络罗格格前头便抬刀欲砍,那狐狸成精似的聪明,极会看人下菜碟,自知眼前这个大个子不是个好欺负的,当即松了口中的岁岁逃之夭夭。 六爷为护着郭络罗格格,没敢往前追,只将岁岁捞到怀中,紧盯着那狐狸的动向,此时见那狐狸走路蹒跚,腹如瓜圆,才知那狐狸当是要生了,想来是因此才攻击了岁岁。 “格格可还稳妥?没受伤吧?” 六爷蹲下身来看着郭络罗格格,此时明月被云层遮盖,又叫六爷看不大清了,只得掏出火折子临时折了树枝做了简易的火把,这才看清郭络罗氏脏兮兮的脸,脸上又挂着泪,远没刚刚为了岁岁对付狐狸时的镇定。 “岁岁呢,你把狐狸放走了?” 郭络罗格格压着哭腔问着,她满眼都是岁岁,甚至没认出眼前的人来。 六爷见她时吓坏了,也不急着说话,只将火把插在松软的土地上,借着光撕了自己干净的中衣,当着郭络罗格格的面给受伤的岁岁上药包扎,又握着郭络罗格格的手轻轻搭在岁岁的肚子上,感受着它微弱的呼吸。 如此,郭络罗格格才从失去岁岁的恐慌中脱身而出,轻轻拢着岁岁放声哭了起来。 这可给六爷心疼坏了,平日同妹妹最爱斗嘴,这会子可成了哑巴不知怎么安慰郭络罗格格,他听着郭络罗格格哭,他心头也莫名跟着绞绞地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郭络罗氏一把拢在怀中,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 “不怕了不怕了,有我在呢,一定不让你受伤,以后可不能这么莽撞了知道吗?” 郭络罗格格贴着六爷的颈窝儿点头,不自觉将人也抱紧了去,好一会子停了泪也舍不得松开,六爷红着脸,也顺势拉住了她的手,举着火把带她走出这片密林。 “六爷,今儿可谢谢你,不知昭宁如何了,你来时见着她了吗?” 六爷点头:“正是昭宁要我寻的你,她也吓坏了,然你也不必谢我,今儿正该我巡视,若明儿一早发现少了个格格,皇玛玛和皇阿玛可要拿我试问,格格也算是救我一回了。” 郭络罗格格忍不住笑笑,小声呢喃:“六爷这是什么歪理,若我们不乱跑,你也就不会挨罚了,若回去了被太后娘娘知道了,我定然将错揽在自己身上,六爷放心。” “你倒是仗义的,可我也不忍你自己挨罚,今儿你和昭宁已是够坎坷了不是,既然长了记性,我们咱们就谁也别说,这事儿就叫他过去吧,皇玛玛已然歇了,就不惊动她老人家了。” 六爷含笑扭头去看郭络罗格格,他一双眼睛被火把照得亮晶晶的,惹得郭络罗格格怔了怔,随即脸上滚了热度,同六爷拉着的手指头也发起汗来,她压着自己狂跳的心,略低下头应着。 “那这事儿就是咱们的秘密了,只是不知岁岁要如何才能瞒过去,还不知它受了多重的伤,恐得寻个医给它看看。” 低头看着怀中的岁岁,郭络罗格格刚刚昂扬起来的情绪又随之低落下去,直看得六爷心软不忍极了。 “不好惊动太医,若你放心,不如先将岁岁交给我,营中有随行的军医,是信得过的人,只是军医并非专事兽病,我亦不敢保证岁岁一定能平安无事,毕竟岁岁恐伤得不轻。” “那就劳烦六爷了,若岁岁真不成,也怪不得爷,只怪我的罢了,我打小便听人说我是个福薄的,克父克母,我待岁岁如亲人,如今它也、、、、、”, 第875章 三个秘密 六爷惊异郭络罗格格的自轻,时人皆听说过她如何如何骄纵跋扈的名声,哪里见过这般脆弱的模样,六爷疼惜着,见三两句安抚不成,干脆又将郭络罗格格抱了个满怀。 “既是咱们有了秘密,也不拘几个了,且容我放肆一回,嘴笨不知怎么安抚你,你只当、、、只当我是你哥哥吧,你并非是孤身一人的,以后若有难处,你只管来寻我。” 郭络罗氏阿玛额娘走得早,其实心头并无太多感触,真叫她难过的是外祖的离世,自外祖走了,她再没了依靠,即便舅舅表兄弟还照旧惯着她,她仍旧觉得内心彷徨,孤独至极。 说来她这才算是正经见六爷的第二次,不知为何叫她觉得亲近得厉害,被人拉着被人抱着,她心中的恐惧和孤独便全然不见了。 只是哥哥吗,怎么只是哥哥呢? 抱郭络罗氏乃冲动使然,没一会儿六爷便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是占人家便宜,非君子所为了,紧忙送开了郭络罗格格,连声儿赔着不是。 对着六爷的尴尬,郭络罗格格反而大笑了出来,还晃了晃同六爷紧握着的手:“六哥哥,胤祉哥哥,你这是要后悔了吗?” 这声哥哥叫得六爷心口一麻:“我自不后悔!” 说罢,两个人相视一眼,又都笑了,笑着笑着就敞开了心扉,郭络罗格格说了些只对着岁岁说过的悄悄话,六爷也说了些不曾同外人说过的委屈和不如意。 来时这条路好似怎么也走不完,可二人一道走时,又觉得林子不够深不远,才说了几句便出来了。 远远瞧见昭宁带着人来了,他们二人默契送开了手,又多了第三个秘密。 有惊无险,两个小姑娘抱在一块儿又忍不住落了泪,以后可是再不敢私自去不熟悉的地方了,郭络罗格格同昭宁感情好,二人住一个帐子里,倒是方便六爷将人悄悄送过去。 因记挂着岁岁的伤势,六爷没留下吃茶便抱着岁岁走了,寻了军医重新看了伤口,好在是伤的地方都不要紧,小狗生命力顽强,熬过这两天能吃能睡了也就好得快了。 待六爷带着岁岁回自个儿的帐中就寝时已然是下半夜了,小枣子紧忙迎上前来伺候主子更衣梳洗,六爷身上粘腻,也不叫小枣子再去叫热水来,只自个儿打了捅凉的,从头浇到尾痛快痛快。 见主子不消伺候,小枣子便去瞧主子带回来的小狗了,细细将小狗身上的血迹和泥土擦拭干净,还寻了个小篦子给小狗梳了毛,这一梳才从它厚实绵软的绒毛里寻着一根坠着玉牌的细绳来。 玉牌极小,只有指节那么大点儿,祥云状的玉牌精雕细镂,小枣子就着烛光细看,才瞧清楚是岁岁二字,背面则是个小小的“旋”字. 小枣子稀奇,主子抱着小狗儿回来也没同他交代什么,只说好好看顾,当成主子似的伺候着,本以为主子是不知打哪儿捡来的,谁道还捡了个有主的。 “主子您打哪儿捡的这小狗儿?恐还是个有主儿的呢,您瞧!这样细致的物件挂在狗脖子上,奴才瞧着十有八九是那位高门女眷的宠儿。” 小枣子将那绳子解开递过去,六爷正穿着里衣,衣带子都顾不上系好便急急接了过去,他没看岁岁二字,只瞧着背面那个小小的“旋”,用指腹搓了又搓。 温软的玉像是郭络罗格格的手,六爷刚冲凉脸又开始发热了。 只怕小枣子胳膊肘子还往额娘那儿拐,别他同郭络罗格格八字没一撇呢,额娘四哥和妹妹们都知道他的心思了,六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遮掩道:“别瞎猜,爷就是替昭宁养个几天。” “行了,今儿夜里不必给爷守夜,你且看好岁岁便是了,白日里爷没法儿带它,你记得叫膳房做些软和的给岁岁,他吃蛋黄配肉泥,唔、、、、、两三个时辰喂一次,水也要喝温的。” 小枣子听着主子这话可奇了,大睁着一双眼睛直盯着主子看,他们爷什么时候这么细致过? 爷自个儿吃茶还冷热不拘直接牛饮呢,对只狗儿倒是细心! 说是替昭宁公主养的,恐不见得,爷定然是心头有人了! 小枣子抱着岁岁痴痴笑了两声,不等将六爷笑恼便紧忙行了礼去:“得嘞,您放心吧,奴才铁定将岁岁小主给伺候好喽!” 六爷含糊应了一声儿,看着小枣子抱着岁岁出去也不提将玉牌还回去的事儿,反搓着细细的红绳绕到了自己的手腕上,想郭络罗格格在乎岁岁的模样,他都有些醋一个狗儿了。 之后的二三日六爷都没什么见郭络罗格格的机会,康熙爷去阅河务去了,皇子们一概伴驾。 待六爷回来便听小枣子说,太后娘娘和贵妃已然将格格们相看得差不多了,想着再过几日恐要变天,正好万岁爷的事儿也基本上处置完了,后个便准备开拔回京了,回京后想来就要将皇子们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六爷一听这个心里头便开始打鼓了,皇阿玛和额娘对下头的格格们是什么态度?可有看中的?又为他看中了谁?郭络罗格格又是如何看他的? 六爷心头忐忑得紧,虽说小儿女的婚事一贯都是长辈做主,可他心有所属,总该为自己争取争取,那争取之前是不是要同郭络罗格格见一面,他若强求多没意思、、、、、、 六爷脑袋里乱哄哄的,他惯是个心大的人,从前只是梦见郭络罗格格时那没由来的在意还可一笑而过,可见了郭络罗格格后一切都不同了。 梦里的一切都具象化了,他见识了郭络罗格格的哭,见识了她的笑,吐露了心事、牵了手,他还抱了郭络罗格格,甚至连岁岁的玉牌他据为己有,又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郭络罗格格嫁做他人妇。 只是这么一想,他心口便像是烧着了似的。 “那你可知道皇玛玛更满意哪位格格,可曾直说要将谁指给哪位皇子?”, 第876章 还请成全 小枣子不伺候六爷的时候便时时跟在他师傅魏启跟前儿伺候贵妃,贵妃这几日旁的事儿没干,尽跟着太后娘娘相看了,对这些个格格自然熟悉。 “要说满意的还真有几位。”小枣子沉吟片刻,将六爷的心都吊起来了。 “有瓜尔佳氏的、他塔喇氏的、富察氏的、、、、、这些都是太后娘娘点了头说好的格格们,至于赐婚还不曾明言,只是给宗亲阿哥们凑了几对儿,至于您和其他皇子的婚事,想来还得听听万岁爷的意思。” 没有听到郭络罗氏,六爷的心先是放了下来,而后又腾得一紧,怎么会没有郭络罗格格呢! 出身、样貌、性情郭络罗格格样样不差,皇玛玛又整日将她带在身边,别不是对她的婚事另有安排,可还有什么好人家能比得过天家呢? 六爷难受了,他没他四哥沉稳的本事,也没他四哥那样深的城府,火烧眉毛也不带眨眨眼睛的,六爷焦躁不安极了,就这纠结的工夫光是凉茶便喝了两壶,什么差事没得心思做了。 然与其枯坐着干着急,六爷搓着手腕上系得那小小的玉牌,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主动出击了。 他打算先去寻了昭宁给昭宁通个气问问郭络罗格格的意思,若郭络罗格格点头,他便求皇玛玛赐婚去,如若不成,那自是由着皇阿玛和额娘做主,他也不会在继续纠缠什么。 然寻了一圈,也不见昭宁和郭络罗格格,只听下头人说俩人一早便出去玩儿了,说是跑马来着,六爷见状也不好再寻。 然叫他再等只觉比酷刑还要难挨,六爷在太后娘娘帐前溜达得几圈,鞋底子都快磨薄了,末了还是魏启眼尖瞧见了人,给里头的主子们通报了一声,请了人进去。 “若非魏启瞧见你了,哀家同你额娘还不知你来了,怎不进来说话?可是遇着什么事儿了?” 太后娘娘指了自个儿跟前的墩子叫六爷落座,帐子里约莫是有其他人在的,太后娘娘跟前的两个墩子和两盏用过的茶水都还未收走,可六爷火急火燎哪注意了这个,也顾不上落座,先规规矩矩给皇玛玛和额娘请了安。 “给皇阿玛、额娘请安,孙儿在皇玛玛帐前徘徊,确有一事想求皇玛玛和额娘做主,只是说来怕是不合规矩,便不知该不该开口了。” 玉琭还没见过这孩子如何为难的模样,还当是在外头遇着什么不快了,只管上前安抚:“有什么你只管说便是,你素未开口求过什么,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我同你皇玛玛还能委屈你不成?” 太后娘娘亦跟着点头,玩笑道:“你额娘说得可不错,哀家前几日还同你额娘说呢,你们兄弟里头,唯你心性最为直率淳厚,还像是个孩子,且不知挑个什么样儿的福晋才适合你呢。” “若是端庄规矩的,怕约束了你的性子,若是活泼的,两个人都孩子心性,能过好日子吗?可叫人为难。” “能!能过好日子的!孙儿就喜欢活泼的!”凡事关这个,他的话就来不及过脑子了,答完才觉得突兀,紧忙改口:“当然,孙儿也不是凡活泼的都喜欢,只是正好、、、、那人不是个拘谨的性子。” 六爷说得扭捏,可话却明明白白,太后娘娘和玉琭一听这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子在门口徘徊为难,正是为他的婚事,为他的心上人而来! 比起公主们的烂漫,皇子们多是稳重的,凡问皇子们的喜好,他们定会依着规矩依着孝道,说皇玛玛、皇阿玛满意的便是他们满意的,唯独这傻小子又实在又莽撞,一点心思都藏不住,还没到问他们心意的时候呢,便忍不住来求了。 太后娘娘也不恼六爷的不规矩,忍不住笑六爷是个憨直的,若是叫人知道了,岂不失了脸面?叫人道一句不稳重 说六爷憨直没说亏他,六爷见皇玛玛和额娘笑了,他也臊着张黑红脸皮跟着笑:“孙儿没想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觉得与其在乎什么里子面子,倒不如顺心而为,婚事做不来半分委屈。” “若是能成自然欢喜,若是不成也叫我能死心,免得总梗在心头,一辈子不痛快。” 太后娘娘正色:“你倒是说到点子上了,若是都如这般随着心意,哀家同你额娘也不必如此为难,生怕一个二个受了委屈。” 还想再多说些个的,一想屏风后还躲着两个促狭的呢,太后娘娘住了口,问了六爷去:“既如此,你便说说你心仪哪位格格,叫哀家同你额娘好好相看相看。” 六爷紧张地舔了舔唇,手指不由得攥住了腕子上那个小小的玉牌,他从未这样紧张,就是面对千军万马也没有这般话还没说,汗先冒了一层的时候。 “这位格格不必再如何相看,您和额娘都熟悉,她是郭络罗格格,郭络罗·奕旋。” “孙儿决心要娶她!” 太后娘娘和玉琭惊得无言,可一想又觉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论活泼,还有那位格格比郭络罗格格更活泼呢,她活泼又不刁蛮,是个大大方方的爽利姑娘。 一路上向郭络罗格格明里暗里示好的小爷不少,可也没见过六爷往人跟前儿凑,怎么连人家的闺名都知道了? 太后娘娘和玉琭不约而同地扭头瞥了眼屏风,心说若早知六爷说这个,刚刚绝不许二人躲在屏风后的,这下几乎是叫六爷当着郭络罗格格的面儿说了,若不成可尴尬得紧。 六爷不知皇玛玛和额娘的心思,只是见人久久不语,他心中又不少忐忑:“皇玛玛、额娘,这是不能成全我二人吗?” 还不等太后她老人家开口,这帐子里还有个心急的人呢,郭络罗格格也不顾得躲了,径自从屏风后跑了出来,抬着通红的一张脸腾地同六爷跪在了一处,朝太后娘娘拜道。 “臣女愿意嫁给六爷!还请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成全!”, 第877章 出自真心 这一声儿犹如石破天惊,不仅太后娘娘和玉琭没想到,六爷更是惊愕,他一来是没想到郭络罗格格刚刚就在屏风之后,二来也没想到郭络罗格格亦又嫁给他的决心。 六爷又惊异又欢喜,还没等皇玛玛和额娘点了头,便忍不住要拉郭络罗格格的手,然手中动了又动,到底是忍住了,真对上了人他可却失去了勇气,又想若是自己早知郭络罗格格也在,怎也不会这样冲动。 万一格格不喜欢他,那岂不尴尬,以后连见了面都不自在,好在郭络罗格格也是心仪他的,竟也是心仪他的。 瞧着六爷对着身边的郭络罗格格那恍恍惚惚没出息的样儿,玉琭属实忍不住笑。 郭络罗格格是个好的,大方爽利,难得是个不爱拘着规矩也不矫揉造作的,没人不喜欢她,只是一想在她知道的历史中,郭络罗格格可是许给了八爷,在夺嫡时为八爷增了不少助力,玉琭便觉有些怪怪的。 可再一细想,六爷这个本该早夭的孩子在她这个做额娘的悉心呵护下都长大成人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呢? 罢,这年头婚嫁难得有两头都情愿的,料想也是难得的缘分,合该成全,玉琭虽不能在孩子们婚事上做十成十的主,可为孩子们说句话还是使得了。 正好太后娘娘也总想郭络罗格格能嫁入天家,眼下倒是两全其美了。 “娘娘,臣妾觉得全了孩子们的心愿也使得,这阵子为孩子们相看您可没少费心,一来要顾着孩子们喜好,二来也要看他们是否相配,实在令人头痛,难得有这么一对儿不消咱们费心的呢。” 太后娘娘原就考虑过将郭络罗格格许给六爷,然也想过许给八爷的事儿,郭络罗格格是个脾气烈的,故不能再择个同样烈性子的人,需得软和些包容些。 六爷生得高大英武,然实则心大和煦,八爷同六爷比对着稍显彬彬,一张巧嘴能说会道,太后娘娘曾过问郭络罗格格喜欢什么样的,这位心大的格格张口便是要文气好看的,全然不管对方性情如何。 也是因着这个,太后心头替郭络罗格格偏向八爷些。 可谁道真遇着喜欢的了,什么文气不文气的也不顾了,太后娘娘瞧着小儿女们的羞涩和急切,便做不来棒打鸳鸯的事儿,只是也怕孩子们只是情窦初开,不定性,万一定下来后后悔了,可没有叫她收回成命的道理。 “虽是这个理儿,然也不急,待哀家着钦天监的给你们合合八字,再说这事儿应不应的吧。” 六爷和郭络罗格格虽是心急,然听皇玛玛这样说了也只得按捺下来,想也是今儿突兀了,叫皇玛玛怎么答应他们,怎么着也得同皇阿玛商量些,皇子婚事可不是小事。 “但凭皇玛玛做主。” 二人应下,这会子也不好多留了,告辞一前一后出了帐子。 六爷先一步,郭络罗格格后脚跟上,二人什么话也没说,连看都没好多看对方一眼,却既有默契地往昨儿林子的方向走去,周围甫一瞧不见人影,也不知是谁主动,一大一小两只手便黏到了一处。 “我、我不知你也在皇玛玛哪儿,那话可吓着你了?不过这话不算我冲动,全出自我真心,便是今日不说明日也憋不住的。” 郭络罗氏摇头,难得羞涩一笑:“我亦不知六爷说要娶我,不过我愿意嫁给六爷也不是一时冲动,更不会顾着六爷的颜面,也尽出自我真心。” 然话锋一转,郭络罗格格又忍不住打趣:“等等,我怎记得爷昨儿说要做我哥哥来着,哥哥同夫君可差得远了!” 六爷闻言嘿嘿一笑,一张脸黑红,知郭络罗格格是打趣并未生气,便厚着脸皮道:“嗐!只怕你觉得我孟浪了,哪儿敢说什么夫君,我先前还觉得做哥哥便十分满足了,后一想情哥哥也不是不可,那再进一步呢?” “得亏我大胆,你也跟着大胆了,不然我哪儿得来这么好的你?” 他素说不来什么漂亮话,干脆又大着胆子一把将郭络罗格格抱住,像是逗小孩儿似的往上颠了颠、举高高。 郭络罗格格啐了六爷一口,紧接着也畅快笑了起来,亦不再拘着规矩,抬臂环住了六爷的脖颈和他宽厚的臂膀。 这动作一大,六爷手腕上的玉牌便藏不住了,郭络罗格格见此哪儿能不知六爷的心思,一面想着六爷瞧着憨实,怎么叫人心动的手段这样多,一面又十分受用,亦可怜六爷巴巴占着岁岁的玉牌。 她想了又想,到底下了决心,从脖颈上取下一尊小小的玉佛,平日里都是贴身佩戴的,她递到六爷手心里的时候还带着余温。 “别带着岁岁的牌子了,跟狗儿抢东西爷也不怕辱没了自己?这吊坠算是我借给爷的,等咱们成亲了,爷再还给我,这是我阿玛在我未出生的时候便为我开光求来的,不是什么随意的东西。” 玉坠是极好的翡翠料子,便是废料做成的,凡郭络罗格格给的也不一般,六爷珍重接下,当着郭络罗格格的面儿贴身放好,郭络罗格格别开眼不敢看,想刚刚还贴着自己的物件儿现在贴在了六爷的胸口上,她的脸更红了。 这头六爷和郭络罗格格还说着小话,那头玉琭已然将昭宁揪出来审问了,平日里只见俩小姑娘腻在一处玩儿,怎么有机会同六爷生了感情? 昭宁也纳闷呢,不论是他六哥还是奕旋,嘴都忒严,今儿听见他二人一个要娶一个要嫁的,惊讶也不比太后娘娘和额娘少。 “儿臣冤枉,儿臣真不知情,私底下也没见奕旋和六哥见过面,且不说奕旋,六哥平日里多忙皇玛玛和额娘想来都知道,真就是二人一见钟情吧。” 太后娘娘和玉琭可不是小孩儿了,岂能看不出二人感情的浓淡来,压根儿就不像是一时的冲动,后叫人细细查了二人近半年的行踪,细细一比,这才发现二人有数十次相遇。, 第878章 婚事将定 比如六爷去京郊大营,郭络罗格格便去京郊的庄子上,二人路上偶遇,即便没逾矩说过一次话,怕也够一解相思眉来眼去了,再或是六爷去四爷府上,回去的路上也得绕个弯,在郭络罗格格喜欢光顾的店面前头多徘徊几次,总有遇着的时候。 要说是谁主动,两头恐都脱不开干系。 太后娘娘知道了直笑:“倒是守规矩的,在京中故意遇见那么多次也没单独相处过,更没换过什么信件信物的,如此倒叫人可怜他们了。” “谁说不是。”玉琭也跟着叹笑,先前就听昭宁那孩子说他六哥有些情况,谁道两个孩子竟藏得这样久,若是这次太后娘娘不急着皇子们的婚事,恐他们两个还得按捺一阵子呢。 既知道六爷和郭络罗格格的心思了,也晓得二人的规矩,太后娘娘便也不再多等,这便等康熙爷午间来进膳的时候说了两个孩子的事儿。 太后娘娘看重的是门当户对,而康熙爷则是看重皇子们的势力平衡了,且看眼下成了亲的皇子们,要么福晋娘家不显,不能给太多助力,要么福晋出身不俗娘家确各有各的缘由不能或不好给皇子助力,没一个既好又好的。 抛却郭络罗格格的性子不谈,郭络罗格格对胤祚来说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她父母早逝,安亲王虽是势大,可前些年也过失了,其子安郡王虽能力不俗然比对着他阿玛显然是不够看的。 况安郡王自己也又儿又女,再怎么也不能尽了十分的力去帮衬外甥女,如此一来,两个小儿女的婚事倒是合适的。 只是康熙爷略不满郭络罗格格的性子,总觉那格格实在泼辣,没个端庄的模样,奈何六爷已然在太后娘娘跟前儿表了心迹,便由着他喜欢吧。 “既然孩子们已然有了决心,朕怎舍得再拆散他们去,但凭额娘为他们做主吧,就是不知额娘为老五相看得如何了,老五老六年纪虽差得不多,可也没得弟弟越过哥哥的道理。” 太后点头:“是该先紧着胤祺先来,不过哀家已然则好人选,一会儿便叫你先瞧瞧名册,若是使得便叫老五自个儿从中挑个喜欢的,一道给孩子们赐婚就是了。” 康熙爷颔首,经了先前几位皇子的婚事,太后也多少摸准了他的心意,料想择的都是不差的,不会叫其他皇子们觉得不公了,康熙爷也不着急看,待用了膳又细细吃茶关切了太后的身子,这才瞧了名册去。 看了一遍,确没什么不好的,回宫便可一道拟旨了,后再叫钦天监的合了八字看了好日子,该如何走规矩便如何走规矩,这二年皇子们便都可成了婚。 至于小九,还有得等他长大呢! 康熙爷一想起小九心中便柔软得厉害,明日开拔,上午有事也尽吩咐下去了,难得下午清闲了,康熙爷问候了太后便携玉琭出了门。 出来这么多日,康熙爷不是忙便是去忙得路上,竟都没能同玉琭相携踏青一次,这次连小九也不带,一道更衣时康熙爷叫梁九功牵了马,二人同骑。 一鞭子下去,胯下的血汗宝马这便飞驰了出去,叫后头的侍卫们好追,也怕打搅了万岁爷和贵妃娘娘,只得远远吊着去。 玉琭骑术不好,即便被康熙爷揽着也心惊胆战,然她很快也从这速度中得了趣,跟着康熙爷喊了几嗓子,心里立即就畅快了。 二人虽感情不改,然平日里各忙各的确比以前少相处了,这会子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了,也不知跑出去多远,累了便停下来席地而坐,相互依偎着看着眼前的夕阳余晖,眼下他们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和贵妃,只是一对寻常夫妻而已。 “若有来生,我不愿做皇帝了,只盼天天同你有着快活日子,咱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好啊。”玉琭一口答应下来,若没有上辈子,玉琭定不会相信下辈子,莫说康熙爷不想做皇帝,她亦不想做着劳什子贵妃了,尊贵,尊贵,再尊贵也不过如此了,凡比以前要考量更多,顾及更多,怎都不自在。 “只盼咱们下辈子能托生在一个更自在的地方,没得这样那样的规矩,你我一道挣钱养家,再有几个像胤禛他们四个这样好的孩子。” 康熙爷听了也不言语,从身上翻翻找找,最后拆了自己平日里盘惯的玉珠串,只取里头的红绳。 绳子不长,堪堪将二人的小指系了三圈,见如此简陋,康熙爷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我也是听人说的,凡天下有情人,从一出生小指便被月老用红绳系在一块儿了,只是凡人瞧不见也摸不着,若想来世再须前缘,便须再系一道。” “玉琭,你既是答应了,来世咱们也不分开了。” 玉琭深知康熙爷身为皇帝有许多的不得已,身边人喜不喜欢也不由他做主,从前种种玉琭从未不满,而今得人这番话也只余感动,若是再有来世,能同康熙爷一道回她那个世界,不知该有多好。 二人的手紧握着,比小指上的红绳还紧几分,即便什么也说,也尽知道对方的心意了。 末了回去二人也是牵着手回的,慢慢踱回去才晓得来时跑得多远,不过二人也不觉累,以后的日子自也得像眼下这般相互扶持着走下去才好。 直回到帐子中,二人一道用些茶点时才说起孩子们的事儿,康熙爷不少嘱咐玉琭叫胤祚行为规矩些,虽他同郭络罗格格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可二人未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私下定情属实不妥。 他们做父母长辈的心疼孩子自不会多言,只怕外头拿这事儿嚼舌头,本是好事一桩,反伤了羽毛。 玉琭自有计较,便是康熙爷不提她也少不得嘱咐胤祚的,规矩压人,越是身份高的就越是被束缚着,他自己伤了名声不提,总得顾及着自己的兄弟姐妹。 翌日开拔之前玉琭叫六爷到跟前儿嘱咐了一番,六爷果然听话这便应下了,回去的一路果真没同郭络罗格格亲近说话,至多叫昭宁帮忙递个话递个物件儿什么的,不叫人知道便无妨。, 第879章 生来是错 回到宫中,略一休整,很快太后娘娘宫中便连发数道懿旨,打头儿的便是四道给皇子们赐婚的,余下的便是些个宗亲阿哥们赐婚旨意,至于昭宁同舜安颜,不论是太后娘娘还是康熙爷,俱不舍得她那么早离开宫中,多少还得再拖一拖。 给六爷做福晋的人选自不必再提,五爷的福晋是员外郎张保柱之女他塔喇氏,七爷的福晋则是副都统法喀之女哈达那拉氏,而八爷的福晋则是四品典卫方文彬之女方佳氏。 这四位女眷里,郭络罗格格和哈达那拉氏出身高些,六爷同郭络罗氏乃情意相投,七爷生来便有腿疾,给他择了个出身稍高的明显是康熙爷的关照体恤。 五爷、八爷的福晋出身都不高,不过五爷素来为人敦厚最与世无争,福晋出身不高反随了他的愿,他亦远远见过他塔喇氏,心中对皇玛玛的决定只有满意的份儿。 可八爷便不同了,早先他麾下几位幕僚便给他出过招儿,八爷既是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除了拔高自身在万岁爷心中的地位外,便是寻一娘家强势的福晋来做后盾。 福晋什么样的性子都没关系,为了大计,总是要牺牲些个的,只要未来的十年二十年能成了大事,什么样合心意的女眷寻不着? 福晋嘛,不就是请过来镇家宅的! 八爷打小就没见过皇阿玛同自己的额娘亲近过,不论是同僖贵妃也好还是同卫氏也罢,故而心中也不期待夫妻之间美好的感情,他越是长大越是知道权力的重要,故颇认同几位幕僚的话。 临来前几位幕僚曾就京中的高门格格们的情况给他拟过一份名册,上面分别有安亲王府上的郭络罗格格、马齐的大女儿富察格格、以及索额图的侄孙女赫舍里氏和他僖额娘的侄女钮祜禄氏格格这四位。 私心里,八爷自然是觉得他僖额娘的侄女更亲近些,奈何钮祜禄氏不愿掺和这事儿,径直叫自家格格抱病了,这叫八爷不得不多想,是不是僖额娘恨了他,特给家中去了信,要处处避着他去。 只眼下僖额娘不在了,他想问个答案也不成。 马齐的弟弟李荣保是四爷的伴读,富察家虽还未表态,可瞧着是同四爷颇亲近,料想就是娶了富察氏的格格也得不了什么好处,至于赫舍里氏,太子党都岌岌可危了,他岂能这时候凑过去,届时太子必然倒台,他断不能再叫赫舍里氏拖累了去。 八爷思来想去,这几位里也就是郭络罗格格好拿捏些了。 原是打定主意趁此机会好好筹谋一番的,不仅时常去给皇玛玛请安露脸,还时不时的想往郭络罗格格跟前儿凑一凑。 他曾打听过,这位郭络罗格格甚是美丽且肤浅,挑夫婿竟不看出身或本事,而是先要看了脸,得了她的眼这才能说接下来的事儿。 论样貌气度,八爷跟自家兄弟们比着倒是十分有自信,奈何那郭络罗格格十分不配合,每日总同昭宁混在一处,没个落单的时候,身边的丫鬟婆子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当真是众星捧月一般。 好在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回去的路上他正在后头同内务府的管事说公事,格格们的座驾离得不算远,郭络罗格格正撩着帘子赏景儿,一阵风来吹跑了她的帕子,八爷只一抬手便捏住了那片软纱。 过去亲自还给郭络罗格格,还得了人含笑道了一句谢,八爷私以为这便是天定的缘分了,之后虽未再有什么机会,可八爷总莫名有些个自信,总觉皇玛玛定然能看到他二人的缘分。 可谁道赐婚懿旨一下来,八爷谢恩时还恍恍惚惚不能反应过来。 他的婚事竟就这样定下了,四品典卫的女儿,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郭络罗格格呢! 竟是赐婚给了老六那个憨子! 皇玛玛和皇阿玛为何对老六偏爱至此,他已然有了自小疼爱他的阿玛和额娘了,也有亲兄弟姊妹帮衬着,凭什么还要给他一个娘家如此强势的妻子! 什么天作之合、两厢情悦! 这是哪门子的天作之合,他怎么不知道,怎么看不见! 八爷接了旨谢了恩,甫一回阿哥所自己的院子,便气急攻心一口血吐了出来。 “贝勒爷!” 前来迎人的张格格吓了一跳,连忙便想叫人为八爷请太医来。 “滚!都给爷滚!” 八爷难得迁怒,只怒瞪过去,周围人尽噤了声,跪了一片,不敢再擅作主张,只得怯怯看着八爷跌跌撞撞破开了书房的门闯了进去。 八爷摊在踏上,一颗心碎了似的难受,他本还算满意张格格,可一想到张格格出身不高,便想到了自己那四品典卫的福晋,继而便刺痛了自己自卑的心。 他的额娘卫氏如今连最小的答应还都不是呢! 凭什么只他是卑贱之人所出的儿子,他明明尽力做了一切,为何还是得不到一些人轻而易举便可得到的东西。 难道他生来就是一个错吗? 可他岂能是自己情愿来到这个世上的? 他又有什么错呢? 八爷混混沌沌的睡着了,半夜醒来便觉得喉咙满是血腥味儿,且浑身都酸痛得厉害,他捏了捏眉心艰难起身,一低头便瞧见了跪在他脚踏上的张格格。 张格格的眼睛已然哭成了一对儿小桃儿,眼袋都肿坠着,她惊喜的朝八爷露出一个笑来:“爷您可算是醒了。” 张格格这般模样绝对不好看,可八爷却在这份实打实的关切中感受到了浓重的温暖,他艰难抬手拍了拍张格格的肩。 “今儿是爷事态了,不该冲着你撒火的。” 张格格连连摇头,眼泪又连串儿得掉:“这不算什么,只要爷心头能畅快,不再这般吐血吓奴才了,您怎么朝奴婢撒火都使得的。” 经张格格提醒八爷想起来自己吐血的事儿了,连又问张格格可叫人瞒住了消息,他今儿刚接了赐婚的圣旨便吐了血,若叫人知道定然要定他一个不敬尊长、不孝之罪。, 第880章 一错到底 他已不能将希冀寄托在福晋娘家的助力上,自然是不能再有旁的错处了。 好在张格格和八爷跟前儿的奴才都不是不懂事儿的,晓得其中利害,皆好好隐瞒着,这也是为何八爷高烧张格格仍不敢叫人请太医的缘故,只能自己守在八爷跟前儿,不停的给八爷擦身降温。 好在是八爷醒了,不然张格格如此惊心动魄一夜,且不知要折多少寿! 知道张格格和周围人办事妥帖,八爷便也放心了,浑身的酸痛感立即又泛了上来,八爷什么也没说,张格格却是看出来了,她连忙扶着八爷倚靠好,又是叫人端来煨着的汤水又是伺候八爷擦冷汗更衣。 好在是身边有张格格这样体贴的人在,八爷又正值身强力壮,即便未用药也得身子似乎是轻快些了。 八爷平日是不叫张格格在他书房留宿的,今儿多亏人照顾着,八爷又正值难过脆弱时便破例一回,不叫张格格再忙活,容人躺上来陪着歇一歇。 张格格虽不知自家爷贝勒爷怎么了,有心开解些个,可她先是担惊受怕,又是忙前忙后,只一着床眼皮子便忍不住耷拉下去,挨着八爷便睡着了。 八爷没恼,听着张格格清浅的呼吸声他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他琢磨着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懿旨下来是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了,说句实在的,他那未过门的福晋确给不得他什么助力,不过皇玛玛和皇阿玛也没亏待了他。 比起兄弟们的妻族,大哥,甚至于太子都没得了什么好处,尤其是大皇嫂伊尔根觉罗氏,当初还是罪人之女,比方佳氏还不如。 大哥还不是心甘情愿的娶了伊尔根觉罗氏? 如今能得了直郡王的爵位,能得了皇阿玛如此重用,还不是凭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得来的! 直郡王能挣来的东西他没道理得不来,都是龙子,没得就他什么都不如人,再想七哥还生来便有足疾,平心而论,七哥难不成就不没想过争吗?可他能争吗? 甫一开始他就没争的机会了。 比起七哥,他的情况属实好得太多太多,额娘生下他且不知吃了多少苦头,额娘的出身也不是自己能选的,而他要争的便是为自己,为额娘的以后! 如若他生来是错,眼下也只能将错就错才能为自己闯出一片天来! 八爷想通了,翌日还照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心中再对命运不平,面上也总一副喜气的样子,只到底是病了一场,康熙爷见了八爷面色似有不妥还关切了他几句,八爷只道是忙着给兄弟们修葺府邸,万不能耽误了兄弟们的婚事,才略忙了些。 康熙爷闻言还赏了八爷些个,明明没多少用心,下头人却见风使舵,朝中又有不少夸八爷好的人了。 风声起起伏伏众人都快习惯了,皇子们没真下手动了真招儿之前这些都不重要,四爷更是避之不及,不愿在这时候暴露自己的实力,在一次伴驾时戏称自己是天下第一闲人。 恰巧自上次伴驾阅河务后,工部确没什么大事儿了,四爷除了照常去衙门点卯,给宫里头请安外,他便安安心心待在府中守着两位怀了身孕的格格侍妾,而今福晋乌拉那拉氏也得有孕的好消息了,四爷更是闭门不出,叫人瞧着很是不在乎荣华名利的样子。 四爷这般作态,直叫直郡王和八爷对他的态度也亲和许多,他们兄弟们之间和和睦睦,康熙爷也逐渐心安不少,瞧太子竟也顺眼了些。 四爷虽是爱做“闲人”,可该他的差事他是半点儿不推脱的,但太子便不是如此了,自先前伴驾北巡病归,他身上的病虽然痊愈了,可心上的癞疮却越烂越大,整个人都十分阴郁。 他的长子弘皙已然是认人的年纪了,也实在早慧,眼下才一岁多,身边的人都能认个全乎,康熙爷虽是要将皇长孙带在身边教养,可也没不许他们父子亲近的意思,故时常叫人抱着弘皙去东宫请安。 小孩儿对大人的情绪最是敏感,饶是太子极力给弘皙些好脸色,弘皙见着阿玛也总忍不住哭,渐渐的,太子也不爱见弘皙了,如此倒叫李佳氏好生伤心,好在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多少有些希望,盼着这个孩子能多同他阿玛亲近。 康熙爷听说此事还对太子稍有不满,一日午后忙罢也不叫人通传,径自带着梁九功和几个奴才去了毓庆宫,想瞧瞧近来太子可有长进。 因顾着他的脸面,也不强叫他每日去上书房跟着一群孩子读书了,可在东宫仍是不可荒废功课的,若是有长进,康熙爷还想着年后便再允太子听政。 以前胡闹只当是保成年轻不知事,他改正了便是了,他百年以后,大清的江山总是要交到保成的手中。 正如此想着,康熙爷便到了毓庆宫,太子福晋和侧福晋俱不住在毓庆宫内,故康熙爷径直进去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然就是着突然而至才瞧见了太子真实的一面。 如今他不同些个貌美的小太监厮混了,反倒开始嗜酒了,这大好的时辰,正是用罢午膳练大字的时辰,太子居然歪在榻上吃酒呢! 瞧床榻下那一个个空酒壶,怕不是晨起便开始吃酒,自睡醒便没个清醒的时候了。 一时间殿内除了太子吞咽酒液的声音,众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对着万岁爷的平静,梁九功背后汗毛都立起来了,比起万岁爷发火儿,眼下憋着火不发才是最吓人的。 可前儿太医才刚来给万岁爷请过平安脉,说是万岁爷而今也算不得年轻了,需得好好保养着,能不动气便不要动气,动气可伤肺腑。 然眼下瞧着,万岁爷不发火,太子爷这事儿恐过不去。 康熙爷确实是恼怒的,可保成实在是叫他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尤其是近些年几乎没有叫他省心的时候,故他看着保成这般放纵自己的模样,康熙爷出离地平静,反而心中止不住的想。 大抵天底下没有再有他这样为儿子费心的阿玛,也再没有这样不孝不争气的儿子了。, 第881章 得了疯病 醉鬼读不懂眼下要命的气氛,太子爷睁开他那双迷离的眼睛朝他皇阿玛看了好一会子,也不知认出人了没,忽得扑哧一笑,且听他呢喃。 “爷定然是吃酒吃多了,竟瞧见了皇阿玛来瞧爷、、、、、、皇阿玛怎还会记得自己膝下还有保成这个儿子,直郡王好、三弟、四弟好,老五老六老七老八爷都是皇阿玛的心头好,只我、、只我什么也不是、、、、、、” 若说瞧见保成酗酒是叫康熙爷愤怒,眼下得人这样没良心的话才真叫康熙爷伤心。 若他不在意这个儿子,怎会将保成自小养在身边,亲自教导? 若他不在意这个儿子,又怎会容忍保成屡教屡错? 此子当真是半点看不到他这个阿玛对他的用心,半点不知感恩为何物,且他ni年纪轻轻就失了志气,叫他这个做阿玛的如何扶得起来? “万岁爷,可要奴才叫醒太子爷?” 康熙爷闭了闭眼睛,直接转身离开了毓庆宫,已无力对人说出半句苛责了。 “叫醒?朕看,这天下是没人能叫得醒他了。” 康熙爷满怀希望而来,满腔失望而归,太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宫里头、皇子们之间便没有不知道这事儿的了。 后还是太子妃亲自带着人给太子灌了醒酒汤去,太子这才脸色煞白知道厉害,连带着一身酒气的衣裳都顾不得换,拔腿便往乾清宫跑,跪在殿前认罪去。 太子一动,太子詹事府的诸位大人也全然逃脱不得,个个跟着太子爷认错去了。 康熙爷不紧不慢处置着手头的事儿,恍若不知太子在外头跪着似的,还见了几位大人就来年南巡的要点,待说罢了,这才亲自出了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太子去。 “朕听闻下头人说你来认错,朕不知你何错之有?” 人就是这样的奇怪,这些年康熙爷对太子要求十分严苛,动辄训斥,太子心生怨怼,私下里没少同李佳氏道皇阿玛的偏心,可这会子康熙爷真对他如沐春风了,太子反而一颗心你跌入谷底,从未觉如此惶恐不安过。 他明明犯了错,皇阿玛却不加以责备,反而问他何错之有。 难不成皇阿玛这是对他彻底失望了吗? 太子惨白着一张脸膝行上前两步:“皇阿玛,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偷懒,不该白日酗酒,您罚儿臣吧,儿臣这就改以后再不敢了!” 眼下再认错已是为时已晚,太子已不是个孩子,明知故犯可叫人怎么原谅他呢? 康熙爷好好打量着太子,都说三十而立,太子三十岁还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不如他十来岁时来得懂事,十六七岁的太子像是一棵迎风而生的细竹,虽根基不够然自有他的坚韧。 可如今呢? 保成先后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修身养性早被他抛至脑后,贪权恋政、暴戾恣肆、不敬不孝! 打小跟着他一道读书习字的乖孩子去哪儿了,他亲自带着,又为保成择良师益友,如此竟还能叫保成长成一棵歹竹,且不知是天性使然还是被什么邪崇误了心智,康熙爷属实想不明白。 然好在是上天垂怜,除了太子,他与余下八个儿子都是顶顶好的,太子这根歹竹也出了弘皙这颗好笋。 储君乃一国之根基,本不该轻易妄动,然眼下却是不得不动了。 “眼下你自觉得错便是错吧,朕不是你肚里的虫,不知你放纵的时候认为自己是对还是错,大抵你是不在乎对与错的。” “保成,回去照照铜镜,看看自己的脸色,你不必觉得对不起朕,你且看看你能否对得起自己吧。” 说罢,康熙爷便不在理会跪在阶下的太子,径自回了殿中,他没想象中的失望,许是已然失望透顶了,便不再对太子生出期待,没有期待,自然看他作甚都无所谓了。 太子失魂落魄地被人搀走了,回去照着皇阿玛的吩咐照了铜镜,这一瞧,他自个儿都吓了一跳,“哐当”一声巨响便将铜镜打落在地。 这铜镜里死人一般的脸是谁! 太子溺水般喘着,颤抖着手去从额头一直摸到了脸颊,干燥的皮肤,深陷的眼窝和脸颊,他抚自己脸颊的手也那么湿冷,太子仿佛从不认识自己了,也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样的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太子极力回想着以前的事儿,可长久以来的借酒消愁没能将他的愁和仇消磨掉,反而叫他丧失了理智和清醒,他甚至想不起昨儿见李佳氏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他堂堂一国储君竟成了真正的酒囊饭袋了! 皇阿玛为何不罚他? 皇阿玛是不是已经看透了他? 皇阿玛是不是不打算叫他再做太子了? 可他若不做太子谁能做太子,他是尊贵的赫舍里皇后诞下的孩子,生来便是要做皇帝的,谁能越过了他,谁敢越过了他! “太子爷,您稍用些膳垫垫吧,今儿一早吃酒,先前也不过是吃了些醒酒汤,且当心着身子、、、、、” 这会儿巴巴关切的是太子身边的程格格,除了李佳氏外,她还算是得太子爷眼的女眷,又怀了身孕,故平日里得见太子爷的机会多些,昨儿太子爷曾叫人知会过,叫她这会子过来陪着。 程格格虽觉太子多半挨了万岁爷训斥,这会子多半不想见她,可为了肚里的孩子程格格还是来了,忍着太子爷失控可怖的模样上前。 可谁道太子突然发了狂,砸了铜镜摔了桌上的宝瓶,程格格吓得惊叫,还不等护着肚子后退便被太子一脚揣了去。 程格格脑袋直直扎在了尖锐的瓷片上,后脑见了血,身下也见了血,两滩热血渐渐汇成刺目的一片,又慢慢冷了下来。 “哎呦!夏老大人,听说了吗?东宫那位得了疯病!底下的奴才早有说那位不大好了,只是万岁爷瞒着,包庇着,谁道昨儿那位发病,六亲不认,直接杀了身边的格格,那格格可还怀着他的骨肉呢!”, 第882章 大难临头 离太子得了“疯病”失手杀了程格格和自己的骨肉才不过一夜的工夫,这消息便跑了半个京城,寅时诸位大人还在午门的东侧们候着上朝的时辰时便忍不住交头接耳了,支着耳朵一听,句句都离不开东宫的那位。 与夏老大人说话的这位也是同他在督察院一道当差的,当初因弹劾了太子,督察院痛失两员大将,夏老大人的孙子润哥儿也没了命,督察院中十个大人九个都是刚正不阿的,岂见得太子的好? 夏老大人昨儿夜里便通过福成得知此事了,他一夜未眠,光是弹劾太子的折子便写了七八千字,洋洋洒洒一气呵成,通篇虽未提废太子之事,可废太子之请已然雀跃而出,压都压不住了。 程格格和腹中的孩子死得惨,可死得也着实好。 如此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在眼中了,万岁爷总不能再包庇,再将太子看作一个孩子似的慢慢教慢慢养去。 再说罚,万岁爷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法子去罚? 万岁爷先前禁足禁过了,打也打过了,听闻险去了太子半条命,可即便如此太子可改了? 不曾。 可见太子生来就是如此了,他早定了性子,除非他死,怕是这辈子都不能悔过,可万岁爷哪儿舍得他死,左行不通右也行不通,便只有废这一条路了。 越是大仇得报时夏老大人越是不急了,孙儿的一条命叫耿直了一辈子的老大人学会了藏锋,他揣着手轻轻摇头,好似全然不信。 “何大人还是慎言吧,太子之事你我怎好妄言,前几日与几位大人去御前禀事,还听太子跟前儿的奴才说,太子爷近来规矩,每日读书到三更,什么疯病简直无稽之谈。” 何大人笑笑摇头,指腹搓了搓下巴上的青须,他从前素敬重夏老大人这样的前辈,可自润哥儿没了,夏老大人也跟着断了脊梁骨似的没了心气,胆子也跟着吓破了! 这话便是假的又能如何,太子害了润哥儿,这样大的仇,夏老大人怎连跟着说两句骂两句的胆子也没了! “唉!唉!夏老大人不信我便罢,咱们朝上见分晓去,都是督察院的人,你我又共事这么多年了,晚辈还能在午门前胡吣吗!” 夏老大人看了左右,好似才信了几分,不由压低了些声音:“卓之,你当真没有诓我?” 何大人连攥着夏老大人的手臂保证:“这还有假!一会儿关大人也要来,您问他去!不仅如此,今儿晚辈还要当着万岁爷的面儿弹劾太子,看看太子可还有那害人的本事!” “晚辈不怕步了田大人、郑大人和您家润哥儿的后尘,只怕死之前不能忠君尽职,不能畅畅快快匡扶了正道,润哥儿唤晚辈一声叔伯,而今也该是我这个做叔伯的疼爱那孩子了!” 夏老大人险听得热泪盈眶,一时间也起了爱护之心,不愿瞧着何大人毁于党派倾轧之中。 眼下太子大难临头,直郡王、三爷、四爷、乃至八爷必不会袖手旁观,他们督察院的人是得说出旁人不敢说出的话,指出天子和储君的错来,可断不能白白做了旁人的嘴旁人的剑去。 更况,夏老大人同四爷一派早有默契,而今还不是他们下手的时候呢。 “卓之,我替润哥儿谢你,只事态不明前还是要慎重得好,许你渐觉我懦弱,失了说真话的勇气,可今日你无论如何听我一言,有些话还是得再等一等说为好,你若不信,便只看今日和明日的风向如何变,等一日总等得。” 何大人不再开口了,他狐疑看着夏老大人,起先是不屑震惊,后紧接着也起了怀疑的心思,他虽耿直却不是不知变通之人,就依着夏老大人的话,一日他还是等得的。 正欲再细问些个,问夏老大人之顾虑,谁道这便到了时辰,侧门洞开,众人即刻缄默,将心思和私语都摁在了轻快的脚步之下。, 第883章 故意做局 从午门到乾清宫这段距离是诸位大人走惯了的,地上几块砖屋檐上有多少琉璃瓦都快能数得一清二楚了,可就是在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景色中,何大人忽得在冗长的宫道上出了一身冷汗。 夏老大人到底是夏老大人,比他多吃了二十年的盐,果然是心思通透之人! 怪不得叫他再等一等呢,这深宫漫漫,万岁爷又是个多疑的,按理说昨儿东宫出了这样的事,万岁爷除了叫人安顿了程格格之外,也合该当场处置了太子去。 罚太子也好还是着急忙慌叫人给太子治疯病也罢,总归不至于这样不理不睬的,任由下头人拿太子的事儿出去说嘴,到底是关乎天家颜面的,万岁爷岂能不在乎? 可万岁爷偏就不在乎了,只是请德贵妃娘娘着人依着规矩安顿了程格格,安抚了程家而已。 事出反常必有妖,万岁爷如此舍得太子,必然已然存了废太子之心,只单单废太子恐还不够,太子倒了还有以赫舍里氏为首的太子党呢,除去太子党,直郡王一派呢?三爷、四爷和其他皇子们的拥趸呢? 皇子们都长大了,心也大了,万岁爷可还没老呢,下头的皇子们存了什么心思?万岁爷又打算叫谁来继承大统,朝中些个要紧位子上的人又要怎么变动,可全看这几天了。 此时冒头的人到底是为君,还是为各自的主子直言,可全在万岁爷的一念之间了。 再者,臣子打听宫中的事儿本就不妥,虽消息是有意放出的,可只一夜便能收到消息做好准备在大殿上唇枪舌战之人,便是真一心为君,恐也得叫上头的那位好好忌惮一番了。 何大人心思百转,越是想那冷汗便越是簌簌的顺着胡须往下掉,才走倒半路他贴身的里衣便湿透了,不敢想自己若是没听夏老大人的话,那下场、、、、、、 夏老大人一直注意着何大人了,见人脸色大变心下倒是松了口气,想着何大人这般的不掺和也好,到底是算不得什么粗中有细的人,城府和手腕都差着谢,不过是有一腔子勇气罢了,这样的人哪里挨得住党派倾轧。 太子党便是再失势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临了想攀咬几个人可不是什么难事,他一把老骨头折在里头便罢了,总要朝廷留几个忠臣,也算是结个善缘,润哥儿的仇他还没报呢! 省得下头人各怀心思,你试探来我试探去,好没意思。 康熙爷已然是对太子极为不满了,他心中对太子所为也大概有数,故闻言也多不追究到底便信了去,种种不仁的表现,都令康熙帝非常气恼,越发坚定了废太子的心思。 一旁的侍卫和奴才们浅见,紧忙上前过问,见何大人确脸色煞白大汗淋漓,只当何大人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急病,哪儿敢耽搁,紧忙去替何大人禀了一声儿,几个腿脚灵便的便抬着何大人去寻地方歇息了。 他抖着手当着宫里头的人咽下三五颗,缓了会子便长舒一口气,奴才们见状便没惊动了太医,只叫何大人再躺一躺,眼下已过了进殿的时候了,便叫何大人在此处等着,下了朝才能走。 果然,阿灵阿话音刚落,便有几位大人同上前一步,有做谏官的,有不是谏官偏要来插一嘴的,你禀完我禀,光是质疑太子之语便说了小半时辰。 何大人巴不得,规规矩矩躺着,先前狂跳的心这会子才恢复正常。 康熙爷既然要做局,自然要先拢个套子出来,等着这些快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挨着个儿的往里钻。 先前太子因不满谏言杀害督察院田大人、郑大人和夏老大人孙子润哥儿的事儿也被重新提起。 只怕再叫太医来了露馅儿,恰何大人本就有些晨起不吃早膳就头晕的毛病,夫人惯给他备着些糖丸儿,也是怕上朝叫宫里的贵人们瞧见治罪,便做成黄豆大小的,还黑溜溜的药丸一般模样,正方便此时何大人伪装。 此种种事件中有真有假半真半假,也有下头人扯太子虎皮做的些个不入流的事儿,也一并归结到太子头上。 先跳出来问此话的人是这新年刚被万岁爷提拔到内大臣之位的阿灵阿,他并不是为哪位皇子做事,反而是得了万岁爷的授意,特站出来将这事儿挑明的。 夏老大人上前一把扶住了脚步虚浮的何大人:“何大人怎么了这是,可是天气渐凉,偶感风寒,你也是,而今也算不得年轻人了,怎么这样不爱惜身子。” “故臣便此问,太子当真杀了程格格?” 见康熙爷点头应下,下头人眼瞧着兴奋,连些个陈年旧事也开始翻了出来,比如说他暴戾不仁,恣行捶挞诸王、贝勒、大臣,以至兵丁“鲜不遭其荼毒”,还有截留蒙古贡品,放纵奶妈的丈夫、内务府总管大臣凌普敲诈勒索属下等。 何大人这会子可通透得紧,顺着夏老大人的劲儿便虚虚坐在了地上,略急促地喘着,好似真力有不逮,几欲昏厥。 再说乾清宫大殿上,诸位大人拜了万岁爷,果然按捺不住,不等上头问可有本启奏,便有人站了出来,高声禀道。 “臣有本奏,臣昨日下朝时,听得坊间传闻,太子暴怒嗜杀要了程格格的性命,程格格身份虽低微却身怀太子子嗣,此一尸两命属实叫人骇然,储君乃国之根本,稍有不慎便惹得民心摇晃,名声断不能有半点损伤。” 此时直郡王也站了出来,为弟弟们鸣不平,诉说太子私下的嚣张跋扈不睦兄弟,且太子被罚到上书房后又是如何欺压下头孩子们的也一一细说。 此时苦主跳了出来,安郡王、简亲王和些个宗室大臣们为直郡王佐证,康熙爷才知道太子竟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堪。 “传太子觐见!” 饶是故意做局,康熙爷仍是压不住恼怒了,既要废太子,便也废得明明白白些!, 第884章 初废太子 梁九功亲自去请的人,可到了毓庆宫一瞧,哎呦,这位爷的太子一位当真是要做到头了。 且不提程格格昨儿才一尸两命尸骨未寒,就说昨儿万岁爷才刚来过,太子爷还特去乾清宫门前跪求认错来着,有此教训他怎也不该再不知收敛,再无所顾忌的放纵自己。 许是接连打击,也许是有了自知之明,太子爷便破罐破摔了,这一大早倒是勤勉,为着个酒,估摸着比万岁爷上朝起得还早,这才几时啊,有醉醺醺的了。 梁九功掂量着,不知该不该叫太子去朝上了,他思来想去,太子这般模样,去了是丢人,不去也是丢人,倒不如就叫太子这么着吧,也给天家给万岁爷留几分颜面。 梁九功叫人好好伺候着太子爷,不知这位太子爷还有几天好日子可过喽! 很快,梁九功到了殿上,见梁九功独自来了,康熙爷心头便有了猜想,只他仍对保成有几分说不得的期望,只盼保成不至于“烂”成那样。 “太子何在?” 梁九功本是想压着声儿上前给万岁爷一个人说的,谁道万岁爷这样破釜沉舟,连一丝退路也不给太子留,他低了低头,也只好当众实话实说去。 “回万岁爷,太子爷又吃醉了酒,眼下正醉得不省人事,恐来不得了。” 康熙爷手臂狠狠一扫,一旁的茶盏腾得飞了下去,冒着热气儿的茶水和碎成渣的瓷片溅了前排几个大人一身,尤其是直郡王他们兄弟们几个都没能幸免。 “皇上息怒!” “原看在索额图乃我大清肱骨,于政务军事上大有作为,亦看在元后同朕的情分上对索额图多加容忍,然其仍不知收敛,纵容太子,祸我大清根本,实乃大清第一罪人!” “着令直郡王、三贝勒、四贝勒查抄索额图府邸,将罪人及其家眷圈禁止宗人府,违令者斩立决!” 夏老大人瞧着,一双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直到见索额图被人剥了华丽骄傲的皮,被几双大手压弯了伎俩上了囚车,夏老大人乍笑了起来。 此一番激昂话语,太子被废圈禁在东宫,太子党也轰然倒台,然这还不够,只倒下索额图算什么,下头且得慢慢清算呢。 索额图府上围了一圈禁军,管家不敢靠近,只听在拐弯处远远能瞧见人压着索额图的家眷进进出出。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 天子一怒,下头人心思各异,幸灾乐祸的不知几何,然不管怎么想都先呼啦啦跪下,大呼息怒。 “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难以启齿,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只其一次次只知悔不知改,侧又有索额图鼓动,结成党羽,助其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 康熙爷攥紧了双手,心头闪过皇玛玛临终前的嘱托,闪过元后临终前的哭诉,也想过保成儿时乖巧可爱,他心头软了一瞬,但很快又坚定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只因这些事,光是一上午竟没能说完,直过了午膳的点了儿了,众人力有不逮,这才算完,明儿上朝接着叙去。 “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 “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允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 皇子们皆忙着办差去了,抄家的抄家,圈禁的圈禁,早朝没听完便各去忙活了,只苦了些个年纪大的大人们,这一场下来险没撑住,尤其是夏大人这般年纪的,出了殿都是被同僚搀着走的。 继而又想到太子如此尽是被人宠出来惯出来的,想他自己八岁登基,尚不通国事的时候也没太子这样胡闹过,而这罪魁祸首就是太子太傅、太子的外祖索额图! 康熙爷原还想着太子必废,然欲管朝中动向,须以缓废才是,可如今瞧着不快刀斩乱麻是不成了。 夏老大人颤着胡须,颤着身子,悲喜交加之中他只觉心口攒着一口气,横冲直撞地网上顶着,顶得他想大哭,有想痛快大笑。 几个胆子大的还添油加醋给太子爷说好话,说太子爷只是一时糊涂,说太子爷尚且年轻如何如何。 这哪儿是替太子爷说好话的,这就是火上浇油的,康熙爷本就恼火,再听下头包庇之语简直气得不活。 他身子虽是累极,可心头却极亢奋,怀里揣着的折子都没用上,太子和索额图一派便这样倒了。 快了!快了!快走出那道宫门了,出了午门,坐上自家的马车,夏老大人仍旧忍着,他哆嗦着叫人往索额图府上去。 下头甭管是落井下石的还是真怀着私心报仇的,这会子都有什么说什么,那些从前想说不敢说的,那些太子党人干过的见不得光的,这会子都一条一条拉出来亮亮! “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朕思国为一主,允礽何得将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任意凌辱,恣行捶打?” 起先只是闷闷的笑,后渐渐放声,笑得嘴角都要撕裂了一般,可笑着笑着又变了调子,悲悲戚戚,呜呜咽咽,哭得快要气断魂散。 “润儿,润儿,祖父可是有脸面下去见你了、、、、、、” 一下朝就来看索额图小话的人不少,东西南北巷子、近处远处都停有不同的马车,起先还有几分痛快,然听到夏老大人的笑声哭声,又都心头感慨、萧索了。 赫舍里氏多风光啊,还不是说倒就倒了,而今他们是赢了,可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帝登基万将亡,,以后可还有得乱呢!, 第885章 心软煎熬 太子已废,索额图一党也尽数落马,朝中不少震荡,旁的不说光是顺藤摸瓜牵扯出来的官员便占朝廷十之三四了。 若是将这些人尽数处置了去,朝廷立刻就会罢停,处处捉襟见肘,到时候,麻烦的可不只是这些牵扯进来的人了,麻烦的更是万岁爷,牵累的是整个大清的发展。 康熙爷饶是想将太子一党一网打尽,可也不得不顾及着,同诸王公大臣商议几日这才决定只处置索额图和几个紧要人物,其余的贬的贬罚的罚,倒不至于一下子要了命。 而这些人下去了,势必要再提拔一些人上来,康熙爷细细考量着,直郡王和一众皇子们也紧盯着这些位子,意欲推自个儿人上前时也谨防叫旁的兄弟们占了好处。 故明面上瞧着处置了太子及其党羽,局势平稳了不少,然实际上暗地里更变幻莫测、诡谲异常,四爷一贯的“闲人”做派险维持不住,心底也不禁急躁起来,私底下欲联系六弟和伴读李荣保及其兄长马齐细细商议。 几个紧要的位子他一直盯着,总不想便宜了旁人,直郡王和三爷的动作不算小,这几日已隐隐露出别苗头的架势了。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再没有比玉琭更了解康熙爷心思的人了。 胤礽被废几日,康熙爷便失眠了几日,除了废太子的当日,听说胤礽又病了,康熙爷几次流露出不舍之意,想亲自去看望胤礽,偏又下不得决心,整日煎熬着自己的心。 康熙爷不曾言后悔废太子之事,可玉琭总瞧着康熙爷心里还是舍不得看着疼到大的孩子经受痛苦,到底是他的嫡子,打小没亲娘,又是康熙爷亲自拉拔教养着长大的,即便不做太子,也是他疼爱的儿子。 玉琭本以为依着胤礽先前如此过分的行径,康熙爷此一废再不会起怜悯之心复立胤礽了,想着这一世到底不一样了不是,可清官还难断家务事,这么多年的父子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消磨完的,就康熙爷这心软劲儿,以后可难说了。 康熙爷睡不安稳,玉琭也跟着睡得轻,又是夜半,玉琭只觉身边一凉,是康熙爷坐起来了。 玉琭没动身,只还侧身躺着稳住呼吸,眯着眼睛在黑夜中描摹着康熙爷的身形,眼下已然快冬月了,殿里早早烧了地龙饿炭盆,虽说是暖和和只着单衣身子没一会儿就得冷下来。 可康熙爷觉不出冷似的,枯坐了好一会儿,数不轻他叹了几叹,料想是坐不住了康熙爷自个儿摸黑披了衣,小心翼翼起了身,临走前倒还不忘给玉琭掖了掖被角儿。 玉琭闭上眼睛没再看他,没一会儿便听得极轻的“吱呀”一声门响,康熙爷出去了,紧接着又是梁九功压着声儿问安,外头含混的说话声玉琭听不大清,只道是主仆二人裹着风离开了永和宫。 没一会儿魏启轻轻叩门同花月进来,也晓得主子没睡,略点了豆大的一盏灯禀报。 “主子,万岁爷去东宫了。” “猜就是如此,入夜前下头人来禀,说太子病得起不来身了,都烧糊涂认不得人了,嘴里喊着额娘、额娘,如此万岁爷怎能不心疼。” 玉琭轻声道着,接过花月递来的热茶小口小口抿着,一双眼睛里朝东宫的方向望着,满含讥诮。 魏启哼了一声:“废太子如今也只能用了苦肉计了,可偏就苦肉计最最管用,这几日奴才都快看不懂了,万岁爷废太子废得利索,可这废过了怎么又、、、、、” 过火话魏启没敢说,然不说玉琭也明白魏启的意思,康熙爷处置国事政务那叫一个利索,手腕城府是一样不缺,可在家事上就糊涂得多。 一边忌惮防备着长大的儿子们,一边又念着旧情割舍不了亲缘血脉。 闹成这般局面该怪谁? 太子和其余皇子们脱不开干系,索额图也脱不开干系,然要说最脱不开干系的是康熙爷才对。 太子初有不臣之心的时候康熙爷就该使硬手腕压下去,而不是一次次试探似的打压着,按下葫芦浮起瓢,旁的皇子们便觉自己也是有机会的。 后康熙爷有重用起直郡王和下头的皇子们,且不提皇子们确实能干,康熙爷亦有给太子树敌,用皇子们做试剑石来打磨太子的意思。 这些手段都没甚大错,错就错在康熙爷高估了太子的能耐和心胸,也错在低估了皇子们的野心也实力,野心一起犹如大火燎原,杯水之措岂能有用? 而今再心软,也不过是一点一点消磨他们父与子、兄与弟之间的矛盾罢了。 “不后悔不死心罢了,行了,这关头咱们只管少说少做。” 玉琭嘱咐一句,也不知康熙爷什么时候回来,她不禁泛上了些睡意,叫花月服侍着躺下,玉琭忽得想起四爷和六爷兄弟俩了。 “可是有几日没见胤禛、胤祚他们二人了,可知道他们除了抄家审案子还做了什么?” 魏启昨儿才奉命去四爷府上看了怀孕的福晋和宋格格李侍妾,顺道又去看了看六爷的府邸修葺的如何了,故知道得多些。 “奴才昨儿去了二位爷府上,只知道那日六爷去了刑部,四爷还在索额图府上同直郡王等人查抄造册,没得见二位爷,只临走时四福晋同奴才多说了几句。” “说四爷近来颇有些着急上火的,嘴里起了两个燎泡,喝口水都疼得呲牙咧嘴的,府医叫四爷平心静气,可四爷没听,回府后还面见李宝荣和舅舅几人,福晋劝不动,想请您劝劝来着。” 而今自家主子统领六宫,又整日盯着皇子们待办的婚事,魏启也跟着忙昏了头,接了四福晋的话没多想,回去了主子没问他也给忘了,这会子再说起来魏启忽地咂摸出旁的味儿来,连给主子赔不是去。 “是奴才忙昏了头疏忽了,听四福晋这意思,恐不只是为四爷口中的那两个燎泡。” 玉琭忍不住笑笑:“乌拉那拉氏倒是个有意思的,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四爷太上头,她说话不顶用求咱们这儿来了,也不愿自己做了恶人。”, 第886章 只能病了 “得,恶人便叫本宫来做吧,谁叫我是他们额娘呢,明儿你亲自请胤禛胤祚二人前来,就说我晨起害了头痛。” 魏启即刻领命,同花月一道退了出去,玉琭浅浅眯着,迷迷糊糊睡了半个多时辰康熙爷回来了。 出去跑了一圈儿这人浑身都冷飕飕的,玉琭适时醒来,往身侧摸索了一下,先攥住了康熙爷的手,继而又攀住康熙爷的肩膀将人拢在怀里暖着。 “怎么这么冷?” 康熙爷心头正难受,往玉琭怀里缩了缩:“睡不着,出去走了一圈儿,这几日都没能睡好,没想着惊动你,到底还是惊动你了。” 玉琭也没问康熙爷去哪儿溜达了,也不想大半夜再说什么糟心的事儿,只伸出一只手臂搁在被子外头轻轻拍着康熙爷的背。 “一个人睡不着的夜多难熬,明儿再睡不着你叫醒我就是了,我拍着你哄着你睡好不好?就像是哄小九那样的。” 康熙爷闻言忍不住闷笑两声儿,笑玉琭把他当孩子,可笑罢又真心动了,他重视子嗣爱护孩子们,可不就是打小缺爱闹的,他儿时出痘住在外头,就想着有额娘陪有额娘哄。 他没了额娘,可有玉琭这样惯着他,也算是全了他儿时的念想了。 “光拍恐还不够,我想听你给小九哼的歌,唱花花的唱星星的都成。” “你倒是不挑!还要唱花花唱星星的。”玉琭打趣康熙爷难伺候,然下一刻又温柔了,轻轻的唤他玄烨。 “好玄烨,好宝儿,睡吧、、、、、、” 那句好宝儿平日里听玉琭唤孩子们没什么,可这会子换做自己了,康熙爷直听得心尖一麻,老脸热了热,不过很快便耽溺在温柔之中了。 说来也怪,他来时还为保成而忧心,对那孩子又疼又气,可这会子却莫名平静了下来,伴着玉琭喉间轻哼出来的歌便睡熟了。 康熙爷睡了,玉琭却没再睡,一来是因为身边的人睡得不稳当,她时不时的拍着哄着些,二来则是为了明天能顺理成章见到四爷和六爷。 说来她想见孩子们,无非是一句话的事儿,可这关头些个动作宁愿不做也能多做,明知四爷和六爷正忙着处置太子党一案呢,这会子叫人过来不是明摆的要商量什么。 她是康熙爷后宫中最得宠的女眷,除了太后娘娘,她亦是这后宫里位份最高子嗣最丰之人,直郡王几个正虎视眈眈这储君之位,她必不能这会子便将四爷推到人前立成靶子。 故思来想去,也只有她病了,四爷和六爷前来才不会引人注目,只是这病亦得瞒过康熙爷,最亲近的人才最难糊弄。 熬了半宿,玉琭果真脸色憔悴,她已不是十六七岁、二十出头的年纪了,身子半点儿不如适便明显得很。 康熙爷晨起一起身玉琭也跟着起了,甫一坐起来便又跌了回去,不等她喊难受康熙爷便替她叫了太医来。 “怎脸色这样不好?时不时爷半夜回来身上裹了凉气叫你受了寒?” 玉琭微拧着眉摇头:“哪儿能是你的不是,想来是近来操心着皇子们的婚事累着了,略有些头痛而已,今儿容我惫懒些,多歇半个时辰,爷不必叫太医前来。” 抛却皇子们的婚事,康熙爷想先前废太子,保成后院不少闹腾,哭的喊的胎像不稳的,尽是玉琭亲自前去安抚,侧福晋李佳氏身怀六甲,只怕她身份降下来后下头人不好好伺候着,也是玉琭费心,专拨了人伺候着。 这几日他歇的不稳当,玉琭定然心含担忧,昨儿还那样哄着他纵容他,这昼夜可尽劳累玉琭一人了。 “是爷疏忽你了,都是爷的不是。” 康熙爷愧疚得很,见玉琭还要为他辩解,康熙爷却不许人开口了,亲自伺候着玉琭洗漱些个,端茶倒水好不体贴,直到乔太医诊脉开方子走了,见真不是甚大碍,这才略放心下来,叫女儿们来陪陪她们额娘。 “什么事儿都没你身子要紧知道吗?皇子们的婚事你不盯着也坏不到哪儿去,保成后院闹腾且叫她们闹腾,你也莫管了,皇额娘哪儿爷也替你知会一声,近来不必过去问安,你只管好好歇着,爷忙完了就来陪你。” 玉琭一一应下:“你这般紧张着叫我也跟着紧张了,不过是头痛而已,你别太担心了,比起我这小病小灾的,我更担心你些,夜里总睡不好身子岂能撑得住?” 康熙爷握了握玉琭的手,心中也多少有些计较:“我心中有数,放心。” 康熙爷一走,玉琭立即坐了起来,一改先前疲弱之态,头痛是半点儿没有,困倒是真的,只是看康熙爷紧张的样子,多半午间就会回来,可得叫四爷六爷早些前来才是。 好在她身居高位,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叫太医这样的大事更是瞒不住人,不等魏启刻意知会了四爷六爷,他兄弟俩便收到了消息,这便暂放下手头的事儿赶了过来。 四爷还算体面些,再忙也有府上的女眷操心照顾着,六爷便不成了,他已然在刑部待了五六天了,这地方要紧,身边无非是带着一个小枣子伺候,吃穿都在刑部,一拨一拨的人送进来,流水似的没个停歇的时候。 昨儿六爷还熬了个大夜,衣裳有三天没换了,衣摆咸菜干儿似的,胡子拉碴的瞧着都不像是十八九岁的的人了,生老了十岁似的。 一听额娘病了,他急急慌慌过来,脸色都有些发白,玉琭瞧了且不知要怎么心疼了,紧忙叫人伺候着四爷六爷歇歇进膳,松快松快。 “怎么忙成这个样子了,自打废太子到今儿都有七八天了吧,事儿也该忙得差不多了吧。” 知道额娘没事儿二人也没那么紧张了,见弟弟风卷残云顾不上开口,四爷便用膳边回道。 “还早着呢,额娘有所不知,儿子这几日在索额图府上,查抄造册,真真是每日都有新惊吓,说索额图富可敌国真不是假话。”, 第887章 退亦是进 “玉盘金盏已是寻常没甚可说的,就说索额图新纳的小妾,嫌入冬后院子里的树光秃秃难看,索额图便叫人在上头扎了一树的金叶子,上头的花也尽是用珊瑚翡翠攒的。” “儿子同直郡王一进去,满眼的金碧辉煌险刺瞎了眼,一时都不敢动弹,当真是金屋藏娇了。” 一直忙着,四爷这些惊叹还未同人分享过,故众人虽知索额图贪图不少,可断没想过这样的穷侈极奢,自三藩之战一来,宫中便一直倡导节俭,如今虽没甚战事了,然有康熙爷带头,这股子简朴的风气仍保留了下来。 谁道宫中节流,下头的官员却一个个富得流油,真该多抄几家痛快痛快! 康熙爷此前便视索额图为眼中钉肉中刺,下决心处置他时恐也没想到索额图这块儿肉这样肥吧。 六爷吃得急了,又听四爷说得这样夸张,险没噎着去,拳头抵着胸膛锤了好几下去才咽下去。 “这般看来四哥的活儿可比我轻松多了,虽是忙碌好歹也算是能养养眼,我整日待在刑部中,几日都见不得外头的太阳,出门时太早回去时又太晚,身上都快腌出股子血气了。” “不然咱们二人缓缓,你来面对怎也盘不清楚的账目?” 四爷打趣一句,六爷头皮一紧连连摇头,此前读书时便觉得要命了,更别提查账,只一想他便觉得头痛了。 “要说查账,皇阿玛可是派错了人,该叫昭宁去才是,她最喜欢算术了,都不必拨算盘的。” 兄弟俩说笑几句,早膳便用得差不多了,吃了茶二人也正色起来,额娘既不是病了,那必然是有紧要事要同他们商议,不然如此处心积虑总不会是想他们了。 “额娘可是有什么紧要的消息要同儿子们说?” 玉琭点头,将这连日来他们皇阿玛的犹豫和苦恼尽数道来:“眼下储君之位空虚,我知道你们都心急,只怕错过了好机会,可你们若是私下拉拢朝臣,争权斗势,在你们皇阿玛眼中你们同废太子又有什么不同?” “可别忘了,你们皇阿玛当初在朝上废太子之时,直言索额图乃大清第一罪人,是将索额图之罪列为首的,也就意味在你们皇阿玛眼中若无索额图,废太子便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好掌控的太子,而不是一个打败了自家兄弟自己爬上太子之位的人,就眼下万岁爷心疼废太子的架势,我倒是觉得复立废太子不是不可能,没了索额图撑腰何愁废太子不听话?况除了废太子万岁爷还有正经的嫡皇孙呢。” “万岁爷正值壮年,亲自教出弘皙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你们又该如何自处,做皇叔的要同侄儿争吗?不管争得过争不过,名声上都落了下乘。” “再者,你皇阿玛连立了三十多年的太子都能说废便废了,你又如保证自己在太子之位上能比你二哥做得更好?你皇阿玛能废了太子,若再立再不满意就能废了第二次,这紧要关头,前方还迷雾重重,你当真要将自己抬得那样高吗?” 一连几个反问下来,四爷和六爷闻言俱不开口了,尤其是四爷,低着头,发热的头脑忽得被泼了水似的冷静了下来。 二哥一被废,他确实对那个位子眼热心热,才几日的工夫光是做梦梦见自己夺得储位便不知梦见过几回,兄弟们没几个闲着的,尽为了那个位子走动拉拢,他也是皇阿玛的儿子,亦是皇后之子,贵妃之子,凭甚落在后头? 他被储位迷了双眼,竟忘了上头还有皇阿玛盯着压着,亦没想到废太子在皇阿玛心中的分量那样重。 “儿子多谢额娘点提,是儿子着急了,真论起来,儿子的势力岂能同太子党比,储位之争势必引起朝中党派林立,相互倾轧,皇阿玛治罪与索额图,为的便是铲除倾轧之毒瘤,而今太子党一案未平,皇子们反集结人手,又开内斗,这绝不是皇阿玛愿意看到的。” “为遏制皇子们之间的纷争,皇阿玛定然会再立太子,可这太子人选,无论是直郡王抑或是我们都不是最好的,最好的便是废太子这个无所依傍的,只能乖乖听话的。或利用再立太子的时机,了解皇子们的手到底伸了多长,再一一铲除,反复来个几次,谁还敢再提立储再争储位!” 玉琭见四爷心思活泛起来,不再只盯着太子之位看,不禁欣慰非常:“正是这个理,你若能按捺得住,这事儿便算是成了一半了,剩下的全看时机和天意。” “再有,废太子如今再怎么失势,他也是你们的二哥,没得被废便跟着断了亲缘,你皇阿玛尚且放不下,几次前去探望,你们若要同废太子划清界限难免显得冷血些,不妨还照着寻常走动,他病了,你们该探望便探望着去,不必害怕被牵累了去。” “你们又不是太子党,不曾同索额图做过坏事,行得正坐得直,故不必心虚小心。” “是,儿子受教。”四爷和六爷一口同声应下,有了额娘点拨,二人俱觉豁然开朗不少。 六爷忽得想起近来刑部变动,想了想开口道:“额娘也知因索额图牵扯出来的官员不少,京中紧要位子不说,就连外头也多得是缺口,既然京中还有得闹,不如叫福成舅舅外放做官?” “此前我同四爷曾想过叫福成舅舅趁机再往上走一走,只是眼下瞧着十分凶险,且福成舅舅尚且年轻,资历不足,若眼下硬提拔上去恐也整日战战兢兢,倒不如出去攒攒资历,等个三五年局势稳妥了再回来。” 玉琭想了想,倒也不失为一个安稳的法子:“若是能外放自然好,这些额娘不大懂,你们且同福成一道商议着便是,额娘能做的便也只是替你们看着宫中的动向了。” 只这个便足够难得了,二人又同额娘商议了好一会子,这才一前一后的离开。, 第888章 曲线救国 “四弟,贵妃娘娘身子如何了?忽闻贵妃娘娘身子不适,我同大哥正商议着何时过去瞧瞧呢,奈何跟前儿的事儿太多走不开,恐不能一道去了。” 四爷甫一回道索额图府上,正听手下人禀报时,三爷细细打量着,便发现四爷的不同寻常了。 前几日还火急火燎的人,而今忽得静了下来,可不叫人生疑,莫不是在贵妃娘娘那儿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难不成皇阿玛心中已然有了储君的人选? 三爷心思百转,见四爷如此淡定的模样他只觉抓肝挠心似的难受,四爷到底收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同是做嫔妃的怎么额娘就不能像贵妃这般争气些? 四爷不急不慌,放下手中的账本才回了三爷的话:“不劳驾大哥和大哥了,还是紧着眼下的差事要紧,这几日宫中事稠贵妃是累着了,我过去也没能说上几句,听太医说得多歇着,少见客得好。” 三爷点头,假意笑笑:“既如此那我和大哥便也不便多去打搅了,四弟你今儿耽误了点儿时辰没得见,西库房又寻出来好东西了,眼下没叫人登记造册,大哥的意思是先紧着咱们的人挑挑去,不能只一味忙活着。” 抄家虽累,但却是实打实的肥差,索额图府上的账本是做不得数的,还须得叫人再细细盘点才是,这中间一来一回可做的就多了,只要同原先的账本错得离谱,上头怎也不会计较这个去。 康熙爷叫他们三位皇子一道查抄,为的便是相互监督,免得好处尽落到一个人的口袋中了,然三个人也有三个人的对策。 直郡王是明摆的要从中牟利的,他为了同太子斗,为了坐上储君之位,没少在朝中结党拉拢,若无好处可给,谁人跟着他做事? 除了收受贿赂的一部分,直郡王亦叫人暗中经营私产,手头还算宽裕,然有这白得的肥肉在前,也必不能轻易放过。 三爷明面上跟着直郡王共进退,故直郡王要做什么,他必没有唱反调的道理,对二人来说,唯独四爷棘手,只怕四爷将他二人作为告到皇阿玛那儿去,虽不至于因此就失了圣心,可这关头谁想在皇阿玛那儿得了白眼呢。 知四爷要里子要面子,明面上是不愿同流合污的,可面对白得的银钱谁能做到无动于衷。 直郡王也是个有法子的,办差时瓜分银钱不叫四爷插手,只叫四爷去库房转转,看上眼的便夸一句,待夜里回了府,从直郡王福晋娘家来的马车便直奔四福晋娘家去了,之后再由福晋的额娘给女儿送东西的由头运回四爷府上。 直郡王尽忙着敛财和拉拢呢,顾不上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便打发三爷四爷去做,三爷又惯是个会指使人的,自然借着直郡王的名义交代给四爷去办。 如此正合了四爷的心意,当即接下差事,额娘先前的嘱咐他可是牢牢记在心头的,为这今日他可是处心积虑许久了,甫一坐上入宫的马车便忍不住问苏培盛。 至御前,四爷按部就班禀报着,康熙爷听了看了果真没多问,只是慨叹像索额图这样的罪人还是处置得太晚,若是早些处置,也不至搜刮如此多的民脂民膏了。 “弘皙见过四皇叔,皇叔吉祥。” 此一辗转,压根儿就脏不了四爷的手。 而今这些金银定然是要用之于民才是,后康熙爷又同四爷聊了几句防汛之事,便叫四爷退下了。 “阿哥所那头可安排好了?” 苏培盛压着声儿回道:“奴才做事主子爷放心,到了时辰必会叫您遇着弘皙阿哥,奶娘、奴才们都是娘娘一早安排好了的。” 弘皙是个早慧的孩子,小小年纪说话已然十分利索了,又是康熙爷亲自教导的,故瞧着像是个小大人般懂事。 四爷也不多贪,什么时候三爷如今日这般叫他去库房里看了,他才过去走一遭,不争不抢不贪不占的架势,反倒叫直郡王放心,认为四爷是个没甚野心的人。 打开这一箱箱的好货瞧,尽是四爷看上的物件,有些是字画摆件,有些便直接得多,是码得整齐的一锭锭金子银子。 四爷缓缓吸了口气,这要紧的时候才将将开始,他被梁九功亲自送出乾清宫,迈出门槛,下了阶梯,抬头真远远瞧见了奶娘拉着弘皙而来,心下这才松了口气,带着苏培盛前往,当着梁九功的面儿同弘皙招呼着。 只三爷对四爷仍有警惕,然又想四爷根基不深,也没什么能拿出手跟兄弟们斗的,怀疑的种子便渐渐按了下去。 约莫又过了两三日,索额图府上已然盘点过半,依着规矩该由一位皇子负责将登记在册的金银宝物先送去国库,顺带着到御前禀了进度。 四爷点头应下,将今儿要对皇阿玛说的话在唇齿间过了几遭,心头这才稍稍安定下来,此举不可不谓冒险,若是能成,可顶助皇阿玛办成十样差事,可比拉拢谁都来得有用。 四爷蹲下身拉了拉弘皙的小手:“弘皙阿哥也吉祥,皇叔久不见你了,若非你先开了口皇叔还要问了跟前儿的奴才才知是你来,近来身子可好?先前变天变得快了些,听说你先前还病了一场。” 自他阿玛被废,弘皙可是久不得皇叔们这样体贴的关切了,一来皇伯皇叔们忙碌难得入宫,而来他虽年纪小,也能感受到周围人对他的怜悯和避之不及,故难得遇着还待他一如往常的四皇叔,他岂能不生出亲近的心来,忍不住上前贴了半步。 “多谢四叔关怀,侄儿身子不错,先前病的也不厉害,有皇玛法、乌库玛玛和德贵妃娘娘关切着,如今已然大好了,便是打算寻皇玛法一道的读书的。” 四爷一想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同弘皙这般乖巧可爱,心中除了利用也对这孩子生出几分怜爱来:“好孩子,你还小,实在不必如此勤奋,当顾着身子要紧,你近来吃用如何,可曾有人怠慢了你?”, 第889章 远离是非 弘皙摇头,只不知想起什么了,眼中隐隐泛泪:“侄儿不曾受着委屈,只是侄儿见不着阿玛额娘了,前儿听说阿玛病得厉害,奴才们只怕过了病气不许侄儿前去,四叔可能替侄儿看看我阿玛?” 当真是他的好侄儿,做叔叔的可就等着这句呢! 要想弘皙说出这句话容易也不容易,孩子年纪小,在乎不得那么多,只得暗中叫弘皙身边的奴才们时时提着废太子的境况才是。 如此再提及怠慢,弘皙自然会想到以前和现在的日子有和不同,他又是个孝顺的,怎会想不到他阿玛的境况,十有八九要提上一提。 好在有额娘的提早布置,不然哪儿来的奴才供他差使,四爷心中激切不显,面上只露出些为难,然迎着弘皙期待的眼神,到底点了头去。 “好孩子,放心吧,你阿玛定然无事,一会儿四叔便替你走一趟去。” 弘皙闻言,小脸上霎时浮现笑意来,许是想起规矩来了,又紧忙敛了笑容,朝四爷一拜。 “那侄儿便多谢四叔了。” 四爷笑着应了一声,不再寒暄,只管由着奶娘待弘皙去给康熙爷请安。 这头梁九功还未走,四爷顺势便将为题抛了过去,试探一问:“唉,可怜弘皙这样小的年纪便知道为阿玛额娘操心了,梁公公,不知皇阿玛可允人去东宫探望,倒也不光是为了弘皙这孩子,二哥即便被废,也是我二哥啊,知他病了,我心中可不是滋味儿着。” 梁九功笑笑,慨叹四爷是个重情义的:“自二皇子被废,人多是避之不及的,唯独您关心着二皇子,当真是难得。” “您也不必如此谨慎,万岁爷是禁了二皇子的足不假,可也没说不许人过去,二皇子病得不轻,人也消沉得厉害,您若是能过去同二皇子说说话,许说不得还能开解一二,如此也是为万岁爷分忧了。” 四爷闻言,庆幸自己听了额娘的劝,皇阿玛果真对二哥非同一般。 “哎,那便劳烦公公同皇阿玛说一声,爷去二哥那儿坐坐,也算忙里偷闲了。” 说罢,四爷便直奔毓庆宫而去了,梁九功则进了乾清宫,上前同康熙爷耳语几句,康熙爷面浮惊讶之色,细细问来,也不禁感叹起日久见人心、患难见真情了,也不枉保成儿时那样同四爷亲近,难为四爷这时候还在乎着儿时的情谊。 四爷并非真想见了废太子,对着人无非是些不冷不热的问候罢了,好在废太子当真是病得狠了,一直昏睡不醒,如此倒是省得四爷再费口舌。 只细细问了太医废太子的情况,在奴才伺候废太子时稍搭把手,如此久够下头人美言了。 出了东宫直奔乾清宫,眼下再求见皇阿玛则是为废太子求情。 四爷缓缓道明来意,一来废太子不臣之心、罔顾孝道是因索额图才误入歧途,二来废去其太子之位已然是极重的惩罚了,眼下废太子病重,便是再罚也得容人养好了身子。 他同废太子是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不忍见其经受如此苦痛,恳请皇阿玛派人送废太子去畅春园养着,换个环境远离是非想来病也能好得快些。 且先不论康熙爷如何,弘皙直听得眼泪汪汪,当即朝四爷一拜到底,谢四爷的恩情。 四爷不愿受了弘皙的礼,紧忙扶起地上跪着的小小孩子:“四叔做这些不光是因为答应了你的请求,更是因为你阿玛是四叔的二哥,二哥再怎么变,从前的情谊变不了,四叔心中记着呢!” “好!好一个情谊不变!” 康熙爷亦大为感动,忍不住起身拍了拍四爷的肩膀感慨去:“先前拘胤礽时,无一人为他陈奏,惟你性量过人,深知大义,敢在朕前为胤礽保奏,依此居心行事,洵是伟人。” 比起弘皙的跪,四爷更当不起康熙爷这句“洵是伟人”,连连推拒,要知道他只是想趁机在皇阿玛跟前儿卖好,还不愿惊动直郡王几个,若皇阿玛这话传到他们几人的耳中,以后恐没平稳日子可过。 “皇阿玛言重,儿臣断受不起,儿臣、儿臣只是见不得自家兄弟受苦罢了。” 康熙爷点头,也十分能体会四爷的心绪,亦是真心疼保成,干脆顺势而下:“既如此,那边依着你的意思,送你二哥去畅春园养病吧,既查抄之事已然过半,想来直郡王同你三哥可顾全,你可愿领了这监管之事?” 能远离京中是非,四爷自然愿意得很,这便抱拳应下:“儿臣领命,定然看顾照料好二哥,还请皇阿玛放心。” 连日来的阴云散尽,有四爷替他分忧,康熙爷这才展颜一笑,拍着四爷的肩膀连道三声好,不禁对这个儿子更看重几分。 说干就干,康熙爷眼下吩咐过了,这便叫人替废太子准备车马细软,四爷亦能暂放下差事会府准备些个。 宋格格和李侍妾身子已然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了,乌拉那拉氏也有了将近两个多月的身孕,四爷本舍不得这会子离开,可为了以后,眼下便是再不舍得也得舍得,叫来三位女眷好好嘱咐片刻,先时又托额娘多操心了些,倒也不算太过担心。 宋格格和李氏俱是一副不舍的模样,乌拉那拉氏却是送了口气,知道自己先前给魏启递的话是送到了娘娘跟前儿,不然自家爷也不会这般冷静下来,干脆远离了是非。 虽她也是不舍四爷,可只有四爷安稳,她们才能安稳,不由也坚强不少,在四爷跟前儿连连保证,定然会顾好府上。 四爷点头,虽对着福晋心中仍有些疙瘩,可福晋眼下怀着身孕,他身为人夫将为人父,也没有一味斤斤计较的道理,况乌拉那拉氏这么久以来确无为难宋格格和李氏的情况,他变放下前嫌,临走前还抱了抱福晋。 乌拉那拉氏鼻尖子一酸,这会子才有些忍不住泪,在府门前踮着脚看着四爷骑马的背影许久,待瞧不见人了,这才叫上宋格格和李氏一道回府。, 第890章 献张神人 四爷领差事领得急,待直郡王和三爷知道四爷护送废太子去畅春园圈禁养病时,四爷同废太子的车架已然到畅春园了。 直郡王和三爷并不知四爷曾在康熙爷跟前儿替废太子求情,得知四爷领了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时还颇幸灾乐祸,一来这差事没有油水可捞,二来远离朝堂亦不方便布置人手打探消息。 这紧要关头可是一步慢步步慢,四爷便是再不甘心也不成了,难同兄弟们争太子之位。 三爷忍不住朝直郡王笑笑:“说来这也算是合了四弟的心意了,他此前直道自己想做天下第一闲人,如今可不就闲了下来,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直郡王盘着手上油绿的扳指,亦忍不住得意点头:“到底还是皇阿玛会用人,同咱们一道总见他放不下架子,如今倒是可整日同废太子耽溺诗书,醉心文字了。” 二人说笑一阵儿,吃了茶又说明日去赴宴之事了,镇国公普奇明日办寿,这本是两个月前便筹备的,帖子也早早发往各王公贵族、皇子们手中,皇子们可去可不去,全看用不用得普奇,给不给普奇颜面。 谁道这太子说废就废了,从前可招揽不招揽的人眼下都变成了争权夺势的筹码,再者这关头,皇子们还防备着万岁爷,故私下往来颇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说得太明白,正好趁宴倒是可光明正大一回。 故无论是直郡王还是三爷都不愿放过这等招揽人心结党营私之机会,眼下提起也不过是相互试探,别看三爷口口声声说跟着大哥做事,然三爷的心思不纯粹,直郡王且防备着呢。 直郡王问三爷可去宴上,三爷即刻便回:“愿与大哥同往。” 如此直郡王倒也无法说出叫三爷不必去的话了,虽心中略有些不痛快,可一想将三爷放在眼皮子底下似乎更能叫人安心些,便也放宽了心,干脆同三爷又一道进了索额图府上的库房,给镇国公普奇寻寿礼去了。 翌日,二人果真结伴同去,京中要紧人物也大多到场,没来的便是还需观望或是不愿意趟浑水的,如以四爷、五爷、六爷、七爷为首的和些个大臣,不来也各有各的理由,叫家仆备上厚礼,半点儿不得罪人。 皇子们尊贵,一来又是三位,自然被普奇奉为上宾送入厅中宴饮,就过三巡菜过五味,直郡王开口说话颇有些舍我其谁之态,又有周围人捧着,只恨不得现在便叫人俯首称臣去。 三爷不爱听,便借口醉酒拉着八爷去院子中醒醒酒去,见直郡王似对三爷不悦,普奇眼珠一转,见身边也没了外人,恰此时向直郡王引荐一人。 “犬子此前送妹妹嫁入江南,路上遇一奇人,能观风察雨无所不能,此人叫张明德,时人称之为张神人,而其最了不得的便是在看相一途上,不必说八字,他只一眼便能看出其人前程往事预知未来。” “犬子当初还不信,有心考教,一问,这张明德当真将外人俱不知之事说得一清二楚,故臣为助郡王大业,特将此人寻来,献予郡王。” 直郡王素不信这个,闻言不禁嗤笑:“镇国公还信这个吗,不过是神棍作祟,你我皆不是寻常百姓,自生来气度不凡,且听他吹,来回来不过是这些个好话!” 普奇笑笑,也不生气:“到底是不是神棍,郡王一见便知,说不得这世上真有奇人呢,若是能用得上自然皆大欢喜,若真虚有其表,也不过是咱们一句话便能打发的事儿,半点儿不麻烦。” 见普奇如此坚持,直郡王也来了些兴致:“既如此,还不快请,爷倒要看看他能有什么仙术将你迷成此等模样!” 说罢,普奇便抚掌两声,便有下人开了侧门迎一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进门,此男子衣着潦草,却生得细皮嫩肉,双目炯炯有神,倒也难得气度不凡。 他不卑不亢环视四周,待同直郡王触碰到视线,忽得快步过去朝人行三叩九拜的大礼:“草民参见万岁!” 这一声万岁犹如平地惊雷,饶是直郡王再怎么觉得储位十拿九稳,也不敢接了这三叩九拜,不敢接了这声万岁。 直郡王酒醒了一半,尽化作津津冷汗贴着皮,他几乎是从椅上跳开半步:“放肆!镇国公你这是要害我不成!” 普奇也一脸骇然:“臣万万不敢害您啊,臣岂知这张明德竟口出狂言!” 视线俱集中在下头跪着的张明德身上,此人这时仍面不改色,大言不惭:“草民所言乃处于神仙指引,半点不虚,拜见未来天子,为何不能行三叩九拜之大礼?” 直郡王闻言,心中既惊骇又飘飘然,心道得亏三爷八爷俱出去了,跟前儿也只普奇一人,此言听去便听去,也没什么大碍,然稍转念一想,直郡王又很快稍稍冷静下来。 “你这神棍莫要狂言,即便真是仙人指引,而今天子在上,我不过是小小郡王,也当不起你这大礼。” 张明德此时才明悟一般点头,又朝直郡王行了一二叩七拜的礼,这拜的便是太子,直郡王生受了。 也不等人试探,张明德拜完起身便道:“草民一路前来,便没见过有郡王周身这样紫光大盛之人,只是仔细一瞧,周围似有黑气明灭,像是有何物死而不僵,似有反复之态,对郡王必有影响,还请郡王注意着些。” 张明德这些话也无非是模棱两可,奈何直郡王心中有鬼,自然对号入座,何物死而不僵,有反复之态,不正是在说废太子眼下被皇阿玛禁而不罚,只死索额图一个岂能够,依着他的意思,合该处死废太子,如此才来得痛快。 自太子被废,直郡王确狂喜几日,可知皇阿玛对废太子仍有体恤,对嫡皇孙弘皙仍一切如旧,他心中便十分不痛快,前几日做梦,甚至还梦见皇阿玛要立不足三岁的弘皙为太子。 虽他不信梦,可这事儿到底叫他有几分在意。, 第891章 意欲其死 过几日索额图府上事了,他正打算叫人在朝上试探皇阿玛的意思,再提立储之事,谁道这张明德倒是有几分本事,这便将他心中顾及的给点了出来。 见此,直郡王也不敢怠慢了,立即将张明德奉为上宾,问其如何防备:“既如此,那张神人可能看出到底是谁对爷有所妨碍,又该如何防备着?” 张神人神神叨叨一阵,又一掐指,指了一方位出来:“原那人离您不远,因着您的福报机缘,眼下那人往西北挪了挪,虽不得常见,但仍需防备。” “至于如何防备,草民不是那满口慈悲的出家人,打小也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些最浅显直接的道理,树妨人便砍树,房妨人便推房,这是最快最好不过的手段了。” 好一个树妨人便砍树,房妨人便推房,那么人妨碍着人呢,那便只能杀人了! 直郡王张狂一笑,将盏中的酒一口饮尽,心道这张明德真真是个妙人,想他不敢想的,说他不敢说的,开口便点出他求之不得的。 是啊,只要废太子一死,还愁甚皇阿玛心慈后悔,只要废太子一死,那劳什子嫡皇孙也只能是罪人之子,怎能坐于明堂。 待皇阿玛百年,这天下不还是他爱新觉罗·胤禔说得算! “镇国公说尔乃神人时爷还不信,如今是尽信了,爷说话做事素不爱迂回曲折,眼下同神人投机,爷也只管直言了,既神人敢明言,定当也有助爷一臂之力的本事,都是自己人,还望神人莫要藏着掖着了。” 见直郡王恳切,那张明德似十分感动一般,又连连说了些奉承话,转而才压声道:“既如此,草民也不瞒着郡王了,草民不才,不敢同郡王相较,然手底下也多少有些江湖能人,若郡王看得上,草民这便召唤手底下的兄弟们,供郡王差使。” 直郡王原还当这张明德能施展如何本领,谁道竟是买凶杀人那一套,心中给人的光环顿减。 眼下废太子算什么东西,还得偷偷将人给杀了才能解了眼下的危机,况买凶杀人容易,想全身而退却难。 即便废太子远离了紫禁城圈禁在畅春园,这事儿也断不是他张明德手底下几个江湖人士可做成的,废太子身边又有四爷看管,老四此人心思最是缜密,若叫老四和手下的人发觉,那届时老四是该杀还是该放? 多放走一人,此事便多一分暴露的危机,再者老四虽未有靠拢依附姿态,也算是一个可拉拢之人,若要杀了,一来可惜,二来更是不好糊弄皇阿玛那了。 为了德贵妃,皇阿玛不得掘地三尺也要为老四报仇? 废太子得死,但绝不能叫皇阿玛知道废太子是被害而亡。 见直郡王并非附和,张明德立刻便知自己是出错了法子,他斜着眼睛觑了觑镇国公普奇的脸色,立刻又改了口去。 “当然,除了这个,还有旁的法子,只草民怕耽误了郡王的大计这才未提,郡王可听说过镇厌之术、、、、、、” 闻此言,直郡王这才得些兴趣,只不过经刚刚失望那遭,直郡王心中维持着几分冷静,知不能什么事儿尽靠着这所谓的张神人一人,还得他自己想了法子才是。 有道是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到底还是得靠了自己才是。 好在这张明德口才了得,说起镇厌之术犹如说书一般有趣,直郡王便吃酒边听得,竟也有几分得趣,此一来难免忘了时辰,待反应过来时才发觉老三老八走的工夫属实不断,着人去问,才知老三不胜酒力,已然先回了,老八也有差事在身,几刻钟前被人唤走。 直郡王自己倒也不好在镇国公府多待,见那张明德对镇厌术有几分把握,索性由着人试试去,自己带人先告了辞。 还未到府上,直郡王便不胜酒力睡了过去,然早早不省人事的三爷此刻却神采奕奕,在书房中左等右等,终等来了消息。 “什么,你说直郡王真答应了叫那神棍对废太子用镇厌之术?” 他身边的奴才小宣子忙答,一脸的喜意:“正是,您也知道那颗钉子已然在镇国公辅埋了三年了,好不容易才得了普奇的眼,这话是他亲耳听见,也是亲眼看见那神棍如此言说的,断做不得假!” “眼下咱们可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了,废太子自寻死路,直郡王亦是个不知死活的,可见这储君之位就是老天爷专门给您备着的呢,半点儿不消您费力气!” 三爷闻言顿忍不住大笑,他只道直郡王急,却不知他竟这样急,恨不得废太子去死,这一急便要出错,皇阿玛又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的,直郡王敢碰镇厌之术便是在触皇阿玛的逆鳞,此般一来,不知他和废太子先死的是谁呢! “好好好!你且叫他安心在镇国公府伺候着,待事成之后少不得他的好,更少不得你的!” 小宣子连连谢恩,又说了一串儿吉利话,直惹得三爷心花怒放,几乎能想象出自己黄袍加身的模样了。 他从前只觉太子和直郡王像是两座大山般竖在他跟前儿,不可逾越,他即便存了夺嫡之心也只敢想想,谁道还会有山崩地裂的一天,倒了一座又倒了一座,此后便也该是他得意之时了吧! 今夜属实难眠,直郡王谋划着翌日上朝再逼迫皇阿玛立太子一回,三爷则做着美梦,其余皇子也各有各的心思,唯四爷、六爷赶着去见了福成舅舅一趟。 先时打算着叫舅舅出京历练,谁道只是示意下头人一提,皇阿玛便给福成舅舅委派了差事,这便要做四川总督了。 这一去少则三四年,多的便不好说了,故舅舅赴任便带家眷一道同往,老太太得带着,夫人和年幼的儿女们也要跟着,只团哥儿还得跟着夏老大人读书,故留他一人和福安一家子留守京中。 然福安位卑言轻,也多是在直隶当差,一个月只回来两趟,恐府上没甚做主的人。 叫舅舅出京是四爷的主意,故舅舅要走,他怎么着也得叫舅舅安心,好生照顾了表弟去。, 第892章 难得团聚 好在团哥儿也是个沉稳的少年,又得四爷和六爷看顾的保证,福成不放心也得放心。 不过比起府上的事儿,福成更担心的是四爷的处境,少不得殷殷嘱咐,叫四爷小心行事,免得搅进直郡王和废太子的纷争之中。 这样的嘱咐是怎么听都不嫌多的,四爷而今身份不同了,敢同他这样直言的人也越来越少,故四爷十分珍惜着同舅舅的这份亲近,甭管福成舅舅说什么他都应下。 眼看天色不早,福成也不再留外甥们了,眼下多事之秋,便是再亲近也多注意着好。 四爷六爷这才告辞,临走还得了外祖母她老人家给的好些零嘴儿吃食,一人两大食盒,咸的甜的软的脆的都有,哄孩子似的叫他们拿上,直叫四爷和六爷哭笑不得。 谁也没有嫌弃老太太的一片慈心,也每每是来了这儿,才叫四爷六爷真正放下身份做回自己,老太太此一跟去几年不得见,四爷六爷心中可舍不得了。 然一想老太太为儿女孙辈儿辛劳一辈子了,一辈子也没出过京城,蜀地虽远,但老太太身子骨好,不至于受不得舟车劳顿,过去且是享福的呢。 四爷和六爷也没道理再多挽留,临走时只又好好拉着老太太的手,叫外祖母好生松快玩乐,莫总惦记京中的事儿,他们都大了,岂能护不好额娘和自己? 翌日一早福成一家便准备出发了,玉琭没能亲自来,求太后娘娘恩典,放昭宁和温宪两个孩子去了,四爷还肩负监管废太子之责,昨儿夜里是偷着来的,故今儿早是怎么都不能再来了,只得嘱咐六爷和苏培盛再去送一送。 因着是出京避乱的,福成也是高升,故送别时大家伙儿也高高兴兴的,没什么难受的劲儿,只看着外祖母和舅舅一行真走远了,温宪这才流露出几分难过。 她同福成舅舅家的梣姐儿玩得最好,公主们没皇子们出宫便宜,多是召相识的好姐们入宫玩耍,梣姐儿这一走,且不知几年才能回来,若是过几年舅舅舅母直接在任上给梣姐儿寻了好人家,那当真是一辈子都见不着了。 见妹妹那眼泪欲掉不掉的可怜劲儿,昭宁和六爷都心疼得不行,好在除了梣姐儿这个同温宪年纪相仿的孩子,温宪同几位姐姐也玩得都好,今儿既出来了,哪有就这么回宫的道理。 昭宁干脆带着温宪直奔玉玳姨母家去,又派人邀上郭络罗格格和富察格格一道前来,小姐妹几个也是许久未见了,心中甚是想念,如今天冷也不知去哪儿游玩,只在府上打打叶子牌也好。 如意格格和郭络罗格格都身有婚约,一个是腊月十六的婚事,一个是来年三月的婚事,日子眼看要到,故规矩颇严,她们又都是活泼的性子哪儿受得了这个,早憋得冒火了,得了昭宁的信儿且不知多高兴,紧忙准备起来。 那郭络罗格格也是够急的,得了下人的信儿便叫人备车出发了,比昭宁和温宪还早到一会子,如意更是一早就在府门前等着,姐妹几个相见好不热闹,后正遇着六爷送昭宁和温宪前来,众人来不及问安呢,六爷和郭络罗格格倒是先红了脸。 “小六也来啦,快请进吧,我说奕旋妹妹怎么光拉着我们在门口说话呢,原是等着夫君来呢!” “如意姐姐!”郭络罗格格羞得跺脚,别着脸都不好意思看人了。 六爷一张脸爷黑红黑红的,只嘿嘿傻笑上前给如意见礼:“如意姐姐可饶了我们家奕旋吧,她脸皮儿薄,受不得打趣,我脸皮厚,姐姐说什么我都受得住!” 康熙爷同巴尔善原就是亲得不能再亲的堂兄弟,玉琭和玉玳又是亲姊妹俩,故如意同四爷、六爷、昭宁她们也亲得不能再亲,寻常说话便十分随意,打趣起来更是不留情面,众人笑闹一片,独郭络罗格格越来越羞,后恼羞成怒,上去就拧了六爷一把,拧完就撂下一句话旋风似的往府里奔。 “才不跟你一家子呢!” 六爷腰间的皮肉被郭络罗格格拧得十分酸爽,还没斯哈出声呢又得人这一句,面上苦哈哈的好生难受,这会子可不敢在嘴上厉害了,忙又朝姐姐妹妹们伏低做小,请人替他在奕旋跟前儿美言。 眼看着三月里要成亲,媳妇不要他了怎么办! 如意也不跟人客气,点了几道姐妹们爱吃的点心菜色叫六爷置办,六爷无不应的,只他一会儿还得去刑部办差,恐不能亲自送来,便嘱咐小枣子带人去办,留下伺候,下午酉时再来护送妹妹们回宫。 如意和昭宁几个看着六爷打马离去,一道进了如意的院子又忍不住打趣一番脸颊通红的郭络罗格格。 郭络罗羞恼归羞恼,然到底是惦记着六爷,她二人成亲在即,不好相见,今儿难得见一回还拧了六爷一把,郭络罗格格心里挺不是滋味儿,众人瞧着,奕旋的火气来的快去得也快,这会子已开始惦念六爷了。 “嗨呀,这么想着小六啊,可见你来不是真心见我们的,不过再有几个月成了亲,你同小六便天天见日日见了,到时候怕是还得烦呢!” 郭络罗格格瘪了瘪嘴,小声嘟囔着:“怎么会啊,我巴不得日日见到他呢,如意姐姐还说我呢,你不见了讷亲也走不动道儿吗?” 这讷亲是僖贵妃的侄儿,原巴尔善和玉玳因着玉琭同僖贵妃的关系,为如意择夫婿时并未考虑过钮祜禄氏。 然僖贵妃失势后,僖贵妃的嫡出幼弟阿灵阿有意同乌雅氏缓和关系,求娶了玉琭和玉玳最小的妹妹玉琪为福晋,再后来僖贵妃逝世,玉琪先后诞下嫡子阿尔本阿嫡女如心,两家便更无矛盾可言了。 巴尔善不舍得嫁女儿,硬是将如意留到快二十岁了才替如意相看着,左瞧右瞧尽看不上眼,后还是如意替额娘去看小姨玉琪,偶见讷亲,这才动了心。, 第893章 小心防备 一打听,如意比讷亲大了快三岁,巴尔善嫌讷亲年纪小不定性,照顾不好如意,奈何讷亲也是个有心的,特走关系跑去巴尔善手底下办差,一次次表着心迹,巴尔善这才成全两个孩子。 如意想起讷亲脸上也飘来两朵红云,不过当初便是她先喜欢的讷亲,先表的心意,故同讷亲相处时,往往是她惹得讷亲满面羞赧手足无措,故比起郭络罗格格,她可强多了。 “嘿!我走不动道儿也总比你跑了强,下一次见可不知什么时候了,你倒也舍得跑。” 郭络罗格格哼哼唧唧,也觉得可惜了,好在下午六爷还得来一趟接人,还有机会得见。 “好了好了,咱们好不容易姐妹相见,怎么开口闭口尽说那帮子臭男人了,待你们成了亲还不是想怎么瞧就怎么瞧,也是待你们成了亲,咱们便不好相聚了。” 几个格格里头,如意格格和郭络罗格格自不必多言,已是掰着指头能望见成亲的日子了,昭宁虽未定亲,可同舜安颜也是早晚的事儿。 唯独富察格格和温宪年纪略小些,眼下还没说亲的打算,故想起以后不能同姐姐们像如今这般想见便见,二人心头便忍不住伤感。 如意哪不晓得妹妹们的心思,紧忙拉着妹妹们一道吃茶用点心去,且说了几句俏皮话,场面便又热闹不少,后支起牌桌则更是热闹,小枣子来送东西都没能在格格们跟前儿露脸多说句话去。 玩了一整日未过瘾,临走时姐妹几个还手挽着手说话不忍松开呢,然到底时候不早了,富察格格先告辞,紧接着便是六爷带着车马而至,借着问候姨母,六爷得以入府多留了会子,也借此机会好生同郭络罗格格说了会子小话。 细细算来,二人可是有两个多月不曾见了,越是离婚期的日子近规矩便也越多,且不说郭络罗格格如何备嫁,六爷除了差事也不少忙活。 如今府邸已然修葺好,他打算过了年再从宫中搬去,眼下便是叫人往里添置着,正院的布置更是贴心,尽是按照郭络罗格格的喜好来的,六爷凡有空便去瞧瞧,就差自己亲自动手了。 “、、、、我琢磨着你那正院西角空旷,花草已然布置不少,再添置便觉繁琐了,不如给你安置个秋千如何?也算是个寻常解闷的玩意,待你玩够了许咱们也有了孩子,总不会闲置碍事了去。” 郭络罗格格一张脸又腾得红了,只这回没再逃:“如今咱们还未成亲呢,你竟都想到孩子了,叫人听见了也不知羞,这可还是在你姨母的府上呢。” 六爷也不好意思着,可他当真是喜欢郭络罗格格极了,便是不见心上人也忍不住畅想以后的日子,更何况见了人呢。 一想还得等到来年三月才能娶奕旋回家,六爷好一阵懊恼:“什么羞不羞的已是顾不得了,我整日想着你念着你,夜里都睡不安稳,早知道我也同五哥一般选在腊月成亲了,可叫我好等。” “哪有叫皇子们的婚事赶在一个月里的道理,左右也就着百十来天了。” 郭络罗格格忍不住笑道,这会子也不羞了,抬手摸摸六爷冰冰凉的耳朵,又摸摸人略消瘦的脸颊,只顾着心疼了。 “唉,我也整日想你,前阵子听舅舅和表兄们说朝廷不太平,你多小心着,也精明着些,别一说做什么便闷着头自个儿往前冲知道吗,我总瞧着你忒实心眼了,万岁爷点了你同五爷八爷几个一道审人,可瞧着就你最忙最上心,都累瘦了。” “还有啊,舅舅昨儿去赴镇国公普奇的寿宴,回来时绕过侧门,见有个面熟的奴才鬼鬼祟祟的,隔着小门不知在同谁说什么,回来一细想才想起是三爷的奴才,那普奇是一贯同直郡王示好的,而今府上的人怎又同三爷的人扯上了,总叫人觉得不安,你多小心防备着些、、、、、” 按理说外头的事儿不该郭络罗格格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同六爷说,更况指点,可郭络罗格格心系六爷,便是整日足不出户,她也留心舅舅和表兄们的谈话,将外头的事儿知道得大差不差的。 她知道六爷没那夺嫡的心,只帮衬四爷去,虽眼下四爷还未露出半点野心,然看眼下局面,四爷六爷掺和进去也是早晚的事儿,故她觉自己有责任帮衬着六爷去,将自己的心意也一股脑儿抛了出来,甭管六爷用不用得上,凡她知道的都说上一嘴。 换做一般男子恐要恼怒郭络罗格格这般行径,轻则嫌弃此女手伸得太长,重则得给人扣上一顶不守女德的帽子,然六爷却听得一片感动,没有不应的。 “哎,我知道了,回去便叫人留心,得娶夫人这样聪慧敏锐的人为妻,大抵是我胤祚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郭络罗格格耳朵一热,忍不住又掐了掐六爷腰间的软肉:“贫嘴!总归、总归我们也算是夫妻一体,我自然是希望你好的,自古以来,凡涉、、之争素来凶险,我也不盼你能给我我挣来何等荣华富贵,我只盼你好便知足了。” “奕旋,我此生必不负你、、、、、、” 二人黏黏糊糊耳语许久,昭宁和温宪远远等着都没眼看了,好险天都快黑了才叫那二人分开,末了临走六爷还先亲自护送了郭络罗格格的车架回府,这才带着妹妹们回宫去。 昭宁开口亦是忍不住打趣,直言婚期三月里当真是择得晚了。 六爷红着脸没同妹妹辩驳,只回了阿哥所又掰着指头则日子去了。 翌日六爷再去办差便听进郭络罗格格的话了,见五爷偷歇着看闲书他便也不急了,只在看下头供词时专心些,以及时掌握着情况。 虚闲了半日,六爷竟有些不适应,然他恐是个天生劳碌命的,才在心头念叨几句闲便得了福成舅舅悄悄派人送来的信。 细细一瞧,六爷眉心便蹙了起来,待回了信便派小枣子往畅春园走一遭。 直郡王有异动,好端端的怎么派人去了西南!, 第894章 相互做戏 “今儿我们主子爷收着舅舅的信了,说是才出城不久便远远瞧见了直郡王的哈哈珠子傅勒带着四五个人快马朝西南方向走了,打扮低调,行迹匆忙,这本是觉得不寻常按理说也不值得来您这儿说一嘴,我们主子爷叫人盯着些便够了。” “可昨儿我们爷正好见了郭络罗格格,恰从她口中知道了些直郡王和普奇的动向,三爷的人都钻到辅国公府去了,寻常也没见得三爷盯得这样紧,故我们爷思来想去只觉接下来直郡王的动作恐不一般。” “眼下舅舅那头派人跟着,我们爷也叫人盯着去了,其他的事儿还得请您多费费心。” 四爷应了一声儿:“知道了,回你们主子一声儿,就说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叫人往别处想想法子,盯着直郡王的人也莫跟得那样紧,省得打草惊蛇,甭管傅勒去了什么地方总归是要回直郡王府上的,待他回来之后那才要紧,才能叫咱们打探出东西呢。” 有了四爷的话小枣子便安心多了,眼下四爷不在京中,这一竿子事儿尽数都先交代给他们主子爷盯着,他们爷自认没兄长这样的心机和城府,更不没兄长的运筹帷幄,只怕哪处疏漏了,有四爷上心可叫人安心。 嘱咐了几句,四爷又问:“宫里头可有什么动静,我听人说皇阿玛几日未曾上朝了,说是因为废太子的事儿难过呢。” 小枣子点头:“正是,只是难过不难过的也不尽然,有娘娘陪着呢,万岁爷多是烦恼些,难过却是占了少数。” “眼下不过是有人试探着万岁爷立储的意思,索额图的案子还未结,待过几日结了朝中才热闹呢。” 四爷笑笑,心说弟弟虽是不爱纠结些个斗心眼子的事儿,额娘给他的奴才倒是个聪慧的,有这样的人帮衬着弟弟可叫他少操心不少。 “是了,热闹的还在后头呢,这热闹咱们不掺和知道吗?” 小枣子连连应下,再欲关心些个的,话还未说便听得外头苏培盛轻轻叩门道:“爷,二阿哥醒了,这会子正叫您呢。” 小枣子见四爷起了身也就不便再多言了,听了一耳朵苏培盛同四爷说废太子的情况,这就告了辞。 废太子实在是病得不轻,他原就因吃酒纵声色耗尽了底子,后又受惊受风,无知无觉昏过去好几日,后好不容易醒了又糊涂着,人都认不清了,得亏是由四爷求情来了畅春园养着,瞧着是好了些。 然谁从天上一下跌到了谷底能受得住呢,废太子病好了一半,心病还累累着,醒来便是无声落泪,难得叫了人去,四爷自不敢耽搁。 “四弟,你可来了,快坐快坐,外头都怎么说我的?” 见四爷前来,废太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一把攥住了四爷的手腕,也不讲究,直接拉着人坐在了他的榻上,眼睛通红面容憔悴,瞧着像是已然哭过一场了。 四爷见人如此模样,心中也叹一声可怜,只不过眼下的可怜尽是从前可恨的报应,想想因废太子无辜丧命的,岂能再去对着废太子发了善心,只是面上关切着罢了。 “二哥你别急,外头的事儿就先一概不要管了,如今还得是身子要紧啊。” 废太子哪依得四爷的推脱,硬是要问出些什么来:“哎呀四弟,我只恨这病没要了我的命啊,你便说吧,我外祖他如何了,我都这般境地了恐他、、、、” 四爷反握住废太子的手,一脸难以开口的模样,直扶着他二哥躺好这才开口:“如今索额图及家眷都在宗人府压着呢,案子牵扯甚广,直郡王和三爷他们还审着,原我也同兄弟们一道,只大哥、、、、唉,是我无能,只求了皇阿玛带着二哥来此养病。” 废太子一听这个就开始落泪了,且不说外祖到底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有多经不住查,他同直郡王素不对付,索额图就是再清白的人到了直郡王手上也得泼得一身污水。 外祖多半是不成了。 碰得一拳锤在了被子上,废太子心中又恼又恨,可唯独没有后悔,若是能再得机会,他同直郡王必然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了,再不如此窝囊地远离紫禁城躲在畅春园中。 可说一千道一万,他到底还有没有复起的可能他自己都说不准,只觉希望渺茫得厉害,然朦胧的视线挪到关切他的四爷脸上,废太子心中突地窜出一捧火苗来。 是啊,他还有四弟向着他呢! “直郡王为了我这位子,只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什么手足深情,在他眼中凡不向着他的便是要同他作对的人,连审此案他都要排挤着四弟你,若真让他得了储位,且不说我,你同六弟同贵妃的日子又要如何过啊!” “从前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几番猜忌着,如今经了苦难才知道谁对我最真心,四弟,我同你说心里话,这皇位哥哥不要,也断轮不着他直郡王去,四弟你才最是配位。” 屋里没有旁人,可四爷听得这话面上还是诚惶诚恐,嗖地将手从废太子的桎梏中解脱,低着头连连推脱。 “二哥这是什么话!你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肖想过那个位子,立储立嫡,这是古来的规矩,便不是二哥也断不是我。” 废太子这么说只是为了拉拢四爷罢了,岂能当真,说出四爷配位的话险没把自己酸死,这会子真听四爷说没那个心,他这才舒坦了,话里也带了几分真心。 “唉,若是兄弟们都如你这般,哪里还会有我如今这倒霉的时候,可忠义的只四弟你一个,有些人是盼着兄弟们都死绝了才好呢!” “四弟,眼下我的教训在此,想你也能看到直郡王的心思和手段了,便是再不争也总要想想自保的法子。” 四爷没开口,好久才微微点了点头,废太子当即心中大喜,只要给四弟心中埋下一颗反逆直郡王的种子,早晚四弟要走到直郡王对面去。 四弟无心皇位,他额娘和六爷、小九又得皇阿玛的心,以后必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总归他眼下已然被废,无退路可走了,试一试总归不亏!, 第895章 四处拱火 动了这般多的心思,废太子没说一会儿的话便觉体力不支了,四爷又亲自喂二哥吃了一碗羹,可叫废太子感动得后头酸软,险又要落泪去。 末了废太子歇下了,四爷拿帕子搓着废太子一直攥着的手腕回了自个儿的院子,面上软弱忠直神色顿改,随手撂了帕子倚在贵妃榻上,长出一口气。 二哥可比他想象中的好哄骗多了。 若不是投了个好胎在元后肚子里托生的,就这样的心性和城府,怎么着也轮不着他做了太子。 眼下便只盼着二哥还能得些圣心,好好给直郡王添些麻烦去,如此也不枉他在这整日陪着哄着了。 至于直郡王那头儿,四爷拨弄着手中的玉珠,思来想去还是得给人添把火去。 直郡王和三爷动作频出,眼看着是要耐不住了,可为了给太子党定了死罪,直郡王又格外用心,将什么脏的臭的没由来的都往人身上泼,时间难免耗得久了些,连催皇阿玛立储都是小心试探不敢挑到明面上来。 他四爷是不急,左右等了这么多年了,他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非得直郡王和废太子都倒了台才有他的机会,故再多等几年的耐心他都有。 只是眼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直郡王拖到年后再动作,皇阿玛都过了那个气的劲儿了,还叫他怎么从严处置废太子去? 再者,直郡王自视甚高,觉得太子一废,眼下储君之位便非他莫属了,可皇阿玛那样说一不二人的人,那样一个运筹帷幄的,若是满意直郡王只怕废太子当日便提立直郡王未储君的事儿了,怎么会拖到现在都没个准话的。 无非是借着机会好好试探些个皇子们的势力和心思,故他不怕直郡王急,就怕直郡王不急,直郡王不着急了才要坏事儿呢。 四爷将手上盘得油亮的珠串在手心子抛了抛,心中顿有了主意:“苏培盛!” “哎,奴才在,爷什么吩咐。” 苏培盛就在隔间给四爷泡茶呢,这会子听见叫了紧忙捧着茶盏过去了,奉茶捏肩,这奴才伺候人最是周全。 “皇阿玛几日未曾上朝了?” 苏培盛忙答:“约莫四五日了。” “嗯,那皇阿玛也该晾下头人晾得差不多了,这三两日里就得上朝,这样,你去张廷玉那走一趟,一来是替爷慰问些个,闻其父张英张老大人身体几次告危,爷在上书房读书时曾不少受张老大人照拂,如今差事在身,不好亲自前往,待事了,爷必登门探望。” “二来,你见着张廷玉了,也不必刻意,便说爷听闻皇阿玛为储君之事忧心不已,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一感叹,张廷玉自知道如何去做了。” “见罢张廷玉,恰临近年节,科尔沁达尔汉亲王额驸班第抵京,因着废储之事皇阿玛还未来得及见他,你回府上准备几样子礼代爷和福晋给他送去,替爷多问几句皇长姐和孩子的情况,额驸必然留你小叙几句。” “他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只莫忘了多为废太子陈情几句便是了。” 四爷统共交代两件事,苏培盛只一想便知道自家爷的目的是什么了,这是要在万岁爷跟前儿挑起直郡王一派和太子一派的火啊。 张廷玉是自己人,说话自不必多绕弯子,他只过去了张廷玉自然知道如何拉拢着人替直郡王增些呼声,至于额驸班第,也不算是太子党的人,只是替纯禧爱护弟弟罢了。 废太子同兄弟们的关系处得不大好,可同纯禧这个做大姐姐的是亲近很。 纯禧倒也不单是同废太子亲近,只是外嫁公主的底气便是来自父兄,万岁爷在时依靠万岁爷,万岁爷若不在便依靠太子,虽同其余弟弟们也亲近,可其余弟弟们总归没太子作用大不是? 班第最是爱护纯禧不过,甫一抵京便得废太子的消息,心中还不知替纯禧多着急呢,且听得人吹吹风,再说说废太子的日子如今多难挨,班第自然坐不住,若再见万岁爷在立储之事上犹豫,少不得要提出复立太子之事。 复立废太子之风一起,便是张廷玉不暗悄悄给直郡王造势,直郡王也必忍耐不了,要么想法子对付废太子,要么将自己推到人前,逼着万岁爷做了选择。 万岁爷岂能叫人推着走,届时可有直郡王好果子吃! “嗻,奴才这便去办,只是奴才一走下头只几个年纪小的伺候您了,只怕毛手毛脚惹您不快,要不奴才回府时叫陈福哥过来伺候您?” 四爷抬手随意一摆:“不必,少了你爷还能受了委屈不成,不过是用着没你舒心罢了,府上那头还是得叫陈福看顾着些,你回去了也替爷关切些福晋她们几个,都怀着身孕,可叫人操心。” 苏培盛这便应下了,不敢叫四爷不舒心,苏培盛安排好了奴才这便去办事了,中间连口水也顾不得喝,夜半才骑马赶了回来。 四爷没歇,披着外袍还在书房等着苏培盛回来,见人渴得嘴唇开裂,手脸也冻得发紫,四爷也不急着问情况,先指了跟前的墩子叫苏培盛坐下烤烤火,又亲自给苏培盛倒了茶,桌上还有给人留的热粥和几样小菜。 苏培盛素来知道主子是个好的,然见此还是鼻尖子一酸,险没感动得哭出来。 没敢放肆,苏培盛规规矩矩见了礼,捧着四爷递来的热茶先回了话去。 “主子爷,一概办妥了,一切如您所料,至于府上,福晋和李侍妾的身子都好,就是福晋害喜厉害些,整日什么都吃不下,瞧着清减了不少,福晋想叫娘家太太过去陪个几日,不敢私自做主,想问问您的意思。” 四爷不慌不忙翻了一页书:“这还何必叫爷做主,福晋有孕,爷又不在府上,合该劳烦太太过去看看的,回头叫人送个信儿,让陈福亲自驾车去请,礼数不能马虎,太太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在府上过年爷都没意见。” “宋格格和李氏情况如何了?”, 第896章 探望保成 “您知道的,宋格格身子原就不算得好,怀身子也不容易,原以为头三个月不害喜是个怀相好的,谁道您一走,府上没龙子镇不住,宋格格肚子里那个闹腾得厉害,叫乔太医过去看了几回,也没甚好法子,只能慢慢熬着。” “李氏身子是一切都好,先前还有些害喜呢,如今是没什么不适了,吃什么都香,就是想您了,见奴才回来了问了好一会子话,句句离不开您。” 见四爷笑了,苏培盛连又说了几句俏皮话:“您是不知道,府上的厨子先前还为难呢,往陈福哥哥那儿送银子,总瞧三位主子都吃咽不下,生怕爷一发威把他给免了去,吓得瘦了一圈儿呢,如今李侍妾能吃了他才安心。” 想着李氏贪嘴的可爱模样,四爷也看不进去书了,索性将书合上轻轻放好,手中捻着珠串忍不住叹道。 “她素来离不开爷,寻常再是忙碌左右也能腾出时辰来陪她用膳说话,而今有孕正是该爷多陪她的时候,偏又整日见不着了,幸而肚子里的孩子是个乖的,不然还不知她怎么熬呢。” 四爷疼爱李氏,苏培盛不意外主子爷说出这样的话来,为了差事,为了福晋,主子爷可不少忍耐,便是疼爱也不能显露太多疼爱来,生怕福晋心里不舒坦再为难了李氏去。 眼下只盼外头的事儿能尽快安稳了,李氏的肚子也多争气些,不拘着生男生女,只要为爷添了孩子,都是爷疼她的机会呢。 “要不奴才叫陈福哥哥将李侍妾送到您这儿来?奴才手底下都是一帮子平头小儿,盼着他们能不犯错就是好的了,何来解您的闷儿,李氏过来虽不方便伺候,好歹也能陪着您说说话不是?” 四爷乜了苏培盛一眼,想着精明的奴才竟也会出蠢招儿:“皇阿玛叫我在此监管看顾废太子,可不是来享福的,若叫人知道爷办差身边还带着女眷,且不知要怎么编排呢!” “罢,爷听你说这些不过是念府里的几个了,辛苦她们怀身子,便还是叫她们安安稳稳在府上养着吧,可不舍得折腾。” 苏培盛笑着应是,伺候四爷歇息他便拿托盘将主子给的体贴尽数捧走,回自个儿小窝狼吞虎咽一番,窝在被褥中打了个盹儿,便悄悄回主子那儿守夜去了。 此后几日废太子生怕四爷忘了先时的交谈一般,凡醒来身子能撑得住,便叫人请四爷过去说话,话不外乎围绕着直郡王和废太子的委屈,废太子还出言请四爷替他在皇阿玛跟前儿再求求情。 四爷听着应着,几乎是百依百顺,直叫他的好二哥惯的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眼看着来畅春园也好几日了,康熙爷惦记着废太子的情况呢,特一道令下来召四爷入宫去。 四爷去时只带着苏培盛一个,回畅春园时却带回了一帮子,是康熙爷也跟着来了。 这回可没再叫康熙爷撞见废太子的荒唐,进去了只见他的保成歪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看书,身上搭着薄被,也不知是烧着还是热着,瘦削苍白的脸浮上一层不大正常的红,攥着书的手指细条条的,腕子一把能握住似的细。 康熙爷见状,忽得便想起保成十四五岁拔身量的时候了,好似是得风寒病了一场,来看他时也是这般,那时候的保成还聪颖乖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 “皇阿玛!” 发觉人来了,废太子抬头一看,视线正同康熙爷撞个正着,如今他时真怕了皇阿玛了,攥着书的手都微微颤抖,可怕过一瞬,他心头紧接着又火热起来,看向四爷的眼神都带着感激。 原拉拢四爷不过是没法子的法子,谁道四爷是个这样实心眼的,当真替他在皇阿玛跟前儿美言了,想自己对四爷的利用,他心中还闪过一瞬的愧疚。 不过眼下还是好好同皇阿玛亲近要紧,废太子紧忙给皇阿玛请安,便也顾不得理会四爷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儿臣不孝叫皇阿玛动气了,原病着还当这辈子再无见皇阿玛的机会了,谁道、、谁道皇阿玛还肯来见儿臣、、、、、” 废太子此言饿说得情真意切,在四爷跟前儿他都泪流不断的,对着康熙爷更是泪如雨下,收都收不住。 康熙爷原还绷着脸呢,即便几次梦见人,心中早已软化,可面上仍不愿意轻易给人好脸色,然见保成这样落泪,还说险些病死的话,便叫康熙爷受不住了,只觉有些愧对皇玛玛和元后的嘱托。 便是保成再浑,也没得叫这孩子一命呜呼的道理啊! “你病还未愈,快快起身吧。” 康熙爷亲自将人扶了起来,关切溢于言表,四爷一看父子二人这般模样他心中便有了数,悄悄退出去到厢房中避一避,叫二人好好说话去。 苏培盛见状,小心翼翼觑着自家主子爷的脸色,生怕主子爷心头不好受。 且都是做皇子的,凭甚废太子犯了这样大的错还能得万岁爷如此关心和体贴,比这他们爷,废太子算什么? 依着苏培盛的心思,什么废太子直郡王,这天下再没有比他们主子爷更适合做太子了,偏生万岁爷那样疼贵妃娘娘了,也全然不提抬举他们爷的事儿。 出身就那么重要吗?竟连资质也不看了! “爷,您别多想,许万岁爷心头还不好受呢,到底是万岁爷亲自将废太子教养长大的,必然多在意些,然废太子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废太子了,没了索额图,便是再复立,也全然比不得从前。” 四爷轻笑,知道苏培盛这是怕他心中吃味儿呢,不过若他真在乎这个,只怕早酸死了。 “爷不怕皇阿玛偏心,就怕皇阿玛不偏心,不在乎二哥了,若真视二哥为弃子,先前叫你那一通奔走可白忙活了,行了,叫人去盯着些京中的动向,皇阿玛一来,只怕有人就要等不及了。”, 第897章 碎了妄想 “什么!皇阿玛竟为了废太子微服出宫去畅春园了,那罪人还有什么好看的,在皇阿玛眼里,除了他胤礽就再没有旁人了吗!” 只听说康熙爷专门出宫去看了废太子,直郡王便忍不住一拳锤在了案上,震得盏中的茶水荡出一圈儿来,下头的人也跟着一哆嗦,这一拳若是挨在身上,定要去了半条命去。 “傅勒那蠢货呢!叫他去办差,几日了还不知回来?!” 先前的话奴才们不敢搭腔,听主子问这个了,直郡王身边的管事公公郑果子才上前一步,开了口去。 “回主子,傅勒大人今儿夜里就能带着人抵京了,奴才刚收着信儿,正要同您说呢。” 直郡王闻言这才略略消气,冷冷一嗤,几乎能想象出废太子临死的模样:“好!既如此,等傅勒带人一到,这便叫人准备用了那法子去,爷一刻也等不了了!” “嗻!” 郑果子连声应下,这便叫信得过的人细致准备去,末了攒在一个乌木匣子里,细细看去,里头赫然是一个惟妙惟肖的人偶,一撮不知谁的头发,一叠画了符的黄纸和一小瓶红得发乌的水,尽透着不详的意味,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郑果子小心翼翼收好,亲自藏在了自己的卧榻之下,仔细得不能再仔细。 直郡王府前院不打眼的院落也已然收拾妥当,便等着高人前来助他们也一臂之力了。 这头直郡王府热闹着,畅春园废太子处也是夜半才安稳下来,过了三更,四爷亲自将康熙爷送回宫中。 康熙爷体恤着四爷,不愿他这大半夜的还要赶回去,想着保成身子还算稳妥,跟前儿护卫众多也不怕人乱跑或是叫人伤害了去,故叫四爷小歇两日也无妨,便叫人回府上歇息了。 四爷忙谢恩回了府,惊动了府上一干人等少不得引得女眷们激动开怀,夜半又同乌拉那拉氏和李氏宋格格三位用了宵夜,四爷这才脱开身,回前院歇息了。 翌日上朝,四爷并未过去,只往宫中送信说是去了畅春园,康熙爷知晓后直道四爷是个情深意重的,到了朝上还分心想着要如何嘉奖四爷,谁道问过下头可有本启奏时,几位御前大臣竟联合起来问起再立储君之事,顿叫康熙爷眉头紧锁,心中轻快荡然无存。 “各位爱卿不免太过心急,难不成朕就如此叫诸位不放心吗,非得这便立储才保得我江山安稳?” 康熙爷此言一出,下头人稍起了些退却的心思,只是些个中流砥柱仍不退缩,偏要今儿问出个结果不成! “臣等绝无不敬皇上之意,只是皇上和储君皆国之根本,眼下储君之位空虚,人心浮动,臣等还望皇上早决定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亦然。” 康熙爷见众人如此态度,锐利的眼睛一扫前头的几位皇子,便知多半是等不及了,既如此,他倒要好好看看皇子们有什么手段本事。 “朕膝下九位皇子,各有各的好,你们叫朕立储,然立储岂能是立刻便能决定的,立储马虎不得,既诸位提及此事了,料想心中定然有了成算,不如畅所欲言,也好叫朕尽快决断。” 直郡王一听皇阿玛要博采众言,心中顿时火热一片,他不必站出来自荐,自有人替他美言。 很快便有人站出来道:“臣以为,直郡王最是配位,几次征战皆勇往直前,勇猛非常,堪称大清巴图鲁,试问有哪位皇子能比得上直郡王呢?” “哎!赵大人此言差矣!”赵大人甫话音落定,这便有人站出来反驳:“直郡王乃将才不假,可身做储君可不是为了打仗的,而今四海升平,哪有什么仗给直郡王大显身手的,赵大人只看这个未免太过狭隘。” “若要臣说,倒是不如八爷了,八爷虽年幼,然为人老道,办事妥帖,才情亦是拔尖儿,凡同八爷处过事的无有不服!” 替直郡王和八爷说话的人不少,可这中间还有为废太子美言的,直道废太子是被奸人所惑才犯下罪过,全因索额图所起,而今索额图被圈禁宗人府,不日便要量罪定罚,再无翻身之日。 废太子到底是打小便作为储君赖培养的,所见所学皆不是其余皇子们可比的,而今又知废太子有悔改之意,再给废太子一次机会也未尝不可。 因着有额驸等人的声呼,再有因康熙爷昨日的探望而揣摩圣意的,故而一时间支持废太子的人竟还不少,直郡王顿时心态不稳了,干脆站出来自荐。 “儿臣不才,亦不愿因立储之事同兄弟们有了龃龉,然见朝中就储君一事几次摇荡,儿臣作为皇阿玛的长子,自以为要担当,故皇阿玛只管考教,儿臣愿为皇阿玛分忧。” 直郡王此言一出,他旗下的拥趸立刻蹦跶出来声援着,又说直郡王才华横溢不输四爷八爷等人的,也有说虽直郡王不同废太子一般自小习治国术,然直郡王文韬武略,不比废太子差,且万岁爷正值壮年,教导直郡王的时候还多,故直郡王当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人了。 康熙爷静静的看着下头,自有了废太子之心,他不是没考虑过直郡王,不得不说,直郡王确有才能,可才能也仅是为将为帅了,若叫他掌一国,且不说本事,光是心性便落了下乘,甚至不如老五来得稳妥。 他鲁莽毛躁,而今为了储位又结党营私来逼迫他这个天子,叫此人登上皇位那还得了! 康熙爷抬手一压,下头即刻安静了下来,他看着直郡王兴奋鼓噪的模样,当众毫不留情道。 “朕先前命直郡王胤禔善护朕躬,协理公务,乃爱其才用其才,并无欲立胤禔为皇太子之意,胤禔秉性躁急、愚顽,岂可立为皇太子?” 康熙爷一句急躁顽愚,径自给直郡王定了性儿,下头众臣错愕有之,窃喜有之,然不管如何都不敢再替直郡王说半句好话。 万岁爷此言,是当众打了直郡王的脸,当众碎了直郡王的妄想。, 第898章 怎么会呢 朝上一时静谧,好一会子才有人替直郡王美言或是附和康熙爷,可直郡王早在皇阿玛说他岂可为太子那一句话开始,双耳便嗡鸣作响,只能听见自己无措的呼吸和混乱的心跳了。 怎么会呢? 皇阿玛明明是看重他的,在下头皇子们都未接触政事,开始替皇阿玛办差时,他便已然成为皇阿玛最为宠信的皇子了。 几次征战,皇阿玛无不委他以重任,拉着他的手臂在众臣前称呼他为大清的巴图鲁的,更是叫他做了兄弟们众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郡王。 怎就在皇阿玛眼中那样不堪了呢? 直郡王想不明白,朝上的话他也一个字儿都听不进去了,恍恍惚惚立着,忍着周围怜悯或讥讽的眼神出了宫,怎么回的府上,什么时候回的府上他都全然不知了。 还是福晋抱着小儿弘昱来看他,弘昱依偎在他怀中一声声喊着阿玛,直郡王这才恍惚醒来,先是低头看了看弘昱,儿子尚小什么也不知,眼神中只懵懵懂懂全是依赖,慢慢抬头看着伊尔根觉罗氏,想来已然是知道了朝上发生的事儿,眼中尽是担忧。 伊尔根觉罗氏爱极了夫君自信飞扬的模样,而今见人犹如街边没人要的小犬,她心头一痛,险些落了泪去。 其实夫君能不能做了储君,能不能荣登大宝伊尔根觉罗氏从来都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胤禔这个人,只在乎他们一家人能不能安安稳稳过好日子,康健是第一位,平安是第二位,只有这两条便最最足够了。 可见夫君痛苦她便也痛苦,她没有安慰夫君也没有劝夫君收手,只是还像平日一样,坐在胤禔的身边,拉着胤禔的手用指腹轻轻搓着他常年握刀剑的茧子,说着府上和孩子的事。 “咱们弘昱可聪明了,长句话还说得不大利索呢,整日跟着我和他姐姐们看府上的帐,没人教竟自己学会算数了,知道一两银子加上一两银子等于二两银子、、、、” “前几日下雪,爱兰珠都那么大了还贪玩呢,这不受了凉,昨儿先是咳嗽,今儿便开始有些烧了,叫人看过服了药,我看她精神头好,就是想你总撒娇,说几日未曾见阿玛了,总想你、、、、” 伊尔根觉罗氏的声音舒缓而温柔,没一会儿便将直郡王的恍惚羞恼一一抚平了去,仿佛这只是寻常的一天,既没有皇阿玛当众否认他的事儿,也没有丢脸也挫败。 看着直郡王好好用了膳,还想往常一般习字、午休,伊尔根觉罗氏轻轻松了口气。 甭管什么坎儿,丢脸如何?受挫又如何?只要抬头往前看,一日日的认真过,又有什么过不去呢。 直郡王睡得并不踏实,只午间小憩的一会儿他就做了个冗长的梦,一会儿是太子跪在他跟前求饶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再度回到了乾清宫,被人围在中间辱骂羞辱,一会儿畅春园中圈禁的又变成了他,而非废太子、、、、、 这段时日他太紧张太紧迫了,每日都被风声传言和内心的渴求逼着往前走,只得外头一丝风吹草动,得皇阿玛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动向他便紧张不已,生怕错失良机。 而今他试了,勇敢得站了出来,得了叫他心死的结果,可内心仍是摇荡不平。 好在他身边有心爱的人,便什么都不怕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从梦中挣扎了起来,直郡王没再管手头的差事,只是好陪着弘昱玩儿一会儿,又去看了卧病在床的爱兰珠,孩子们叽叽喳喳围在他身边说个不平,孩子们是那么无忧无虑,染得直郡王也平了心。 今一整日都闭门谢客,直郡王有些清闲得不适应,待入夜他去了前院,欲捡起自己久未摸过的剑练一练,可谁道外头便乱了起来。 “齐先生请止步!主子爷今儿谁也不见,若有要事奴才过去通传,若没甚要紧的还请先生得明日再来吧!” “我今日必是要见了郡王!你这奴才莫要拦我、、、、、、” 听动静是郑果子和府上的幕僚闹了起来。 若要旁人,直郡王必是不见了,只他颇宠信这齐先生,此人给他出了不少主意,是个十分得用之人,今日前来多半是为了朝上之事,直郡王私心里有些逃避,可想了想还是握着剑推门而出,见了人去。 “郑果子,放齐先生过来吧。” 话音落下,直郡王扫视一圈,倒也不光是齐先生来了,还有其余几位幕僚,李先生,王先生、、、、几个人倒是来得齐全,尽数到了。 郑果子担忧地看了看自家主子,见主子神色不似上午那般,犹豫片刻到底叫人放了几位过来。 齐先生震了震袖,抬着下巴乜了郑果子和一帮奴才一眼,这才上前两步抱拳直言:“给郡王请安,郡王吉祥。” “我等此番前来不是闲来无事给郡王您请安的,实乃听说了今日朝上之事,实在坐不住了,我等因仰慕郡王而来,为的就是襄助郡王登储君之位,拥江山社稷,可皇上明言您无缘皇位,我等在府上受郡王食禄还有何意义?” “故此番前来乃是请辞,我等心中怀大抱负,还望郡王成全!” 齐先生此言相当不客气,只郑果子便听得刺耳至极,当即要人住口,可齐先生仍是自持本事,眼高于顶,不屑同区区阉人口舌纠缠,且一甩袖,连看也不看郑果子。 郑果子气得脸都快歪了,这齐名在他们主子最风光得意时而来,极尽谄媚,而今主子失势,他又第一个跳出来言语不屑,一口一个郡王,连生主子也不喊,平民之身跪也不跪,当真无礼至极! 便是他们主子再登不得储君之位,也岂能是他一介布衣能羞辱的! “主子爷莫理会,是奴才没能早些察觉拦住他们,奴才这便将他们赶出去!” 直郡王扫视一圈,幽幽笑了起来,他信步走到齐名两步之遥与之平视,不开口说一个字,齐名的气势便矮了下来,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 第899章 本王成全 “齐先生当真要走,看不上我这小庙?” 齐先生顶着直郡王的眼神压力颇大,可已然到如此地步,只能硬撑着点头,还显他有几分风骨。 “还望郡王成全,臣心中有大抱负。” “好,那本王便成全先生。” 齐先生得此言,心头顿时一松,到底也是怕直郡王为难,要不何必拉上那么多人一道前来。 可说时迟那时快,齐先生卡在喉中的一声谢还未挤出来,声儿嘭的一声儿便散了,他瞪圆的眼睛看见了黑洞洞的天,看见了背后众人的惊愕,翻滚着又看见了直郡王那张罗刹似的脸。 “咚”的一声,齐先生听到了什么落地的闷响,眼前被黑雾弥漫前,他才恍恍惚惚觉出疼痛来。 啊,原来直郡王一剑便削去了他的脑袋。 直郡王一脚踩住了齐先生圆滚滚的头颅,剑指一圈:“齐先生想走,本王成全了,还有谁?” 众人无不骇然,岂敢再开口说一句。 原他们只道是直郡王失落颓废,连差事都不想办了,缩在府上一整日不敢见人,谁道直郡王是疯了! “还请主子息怒、、、都是、都是那齐名鼓动着我等前来的,我等并无反心!” 只一人反应过来连忙推脱,旁人也跟着醒来,纷纷应和,将罪一并推到齐先生头上。 直郡王嗤笑一声儿,也不知是笑下头人胆小如鼠还是笑自己识人不清,养了一帮子酒囊饭袋,如今便是他们想留下,他也不要了。 “既是要走,哪有反悔的道理,郑果子!” “奴才在!” “请诸位先生们走吧,我这区区直郡王府,入不得先生们的眼!” 不等郑果子应下,众人便纷纷求饶,且不知直郡王叫他们走到底是哪个走,若是如齐先生这般走可还得了! 见原先一个个故作清高的人眼下哭喊求饶,连郑果子都觉扬眉吐气了,然若是叫这些个人都如齐先生一般走了,这么多条人命恐不好遮掩,便先将人关起来,只给水不给饭,饿他个四五天送得远远的,是死是活便全看天意了。 “还不快拖走,聒噪!” 郑果子一声吩咐,几息的工夫直郡王跟前儿便清净了,连齐先生都被人拖走了,只余几个小奴才泼水洗地的声儿。 “主子爷,您还练剑吗?” 郑果子试探着问着,直郡王将剑往郑果子怀中一撂:“练过了还连甚!先前叫傅勒带来的人呢?可准备好了?” 郑果子紧忙抱好剑叫人拿下去细细擦拭,边给主子引路边回道:“叫几位小歇了一晚,今儿已然开始了,只是这法子恐不是一两日就能见效的,还得爷耐心等等才成。” 直郡王什么爷未说,径直过去瞧了,这一角小院原是闲置的,虽是偏些可也是好地方,而今供着傅勒带着几位喇嘛住着,四处布置,略险阴森可怖,一进门便隐隐嗅到一股血腥气,直郡王望着屋里几个打扮怪异之人围着那小人念念有词的样子,心中添了几分信任。 召傅勒来问话,同郑果子的说辞差不多,直郡王也只好耐心等着些,只是他耐心有限,就给这些个人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废太子那儿不见丝毫影响,这些喇嘛和张明德也不必好端端的回了。 翌日直郡王仍未出府,却给八爷递了帖子,叫八爷办完差事,入夜时来府上饮酒。 八爷得了消息并未声张,甚至连贴身的奴才都不叫跟着,自己换了身不打眼的衣裳便去了直郡王府上。 兄弟二人关在书房,一会儿传来碰杯畅笑之声,一会儿又隐隐从门缝钻出几丝抽泣,无人知道二人私下商谈,商谈内容更不知晓,只有心人察觉,外头的风向渐渐转了,八爷的呼声渐起。 京中变动事无巨细,六爷俱汇总了叫小枣子亲自去畅春园禀给了他四哥,四爷甫一得知这个,也没甚大动作,反而邀二哥踏雪观梅,烹雪饮茶。 废太子的身子好了不少了,尤其是康熙爷亲自见过他后,像是服了什么灵丹妙药似的,精神头儿一下子就起来了,除了身子弱些,旁的瞧着同往常无异。 他养病养得时间太久了,也规矩得太久了,四爷这头一请,废太子这便来了兴致,要说这风月享受之事,四爷还差得多。 除了赏雪烹茶,若无丝竹歌舞作伴也实在寡淡,畅春园里是养着跳舞拨琴的奴才的,着人请了五六个来,只随便听听小曲便别有风味了。 废太子久没这般高兴了,吃茶还不够,午间用膳都是在外头摆的,吃喝玩乐的时候不觉得寒风瑟瑟,待吃饱喝足了干坐一会儿便觉出冷来。 四爷身强体壮的冷着便冷着,回去了再吃盏热茶手脚就都热乎了,可废太子不然,他久病未愈,岂能受半点儿风,就这仍不知足,偏拉着四爷去赏了梅林,半点儿无圈禁的样子。 待入夜回来了,废太子便觉得身子受不住了,夜半果然又烧了起来。 畅春园这儿康熙爷给废太子留了太医,说是若再身子不妥甭管什么时候都得叫人往宫中禀一句去,四爷自然遵循着。 只废太子不敢叫皇阿玛知道他拉着四爷出去胡闹了,便是烧得糊里糊涂了还拉着四爷的手嘱咐,叫四爷瞒着些,只说他病情反复,不必详说原因。 四爷巴不得废太子如此想,当着废太子的面儿依着人的心意吩咐,这般一来,废太子放心了,外头想知道废太子情况的也早早收着了消息。 直郡王辗转难免一夜,天蒙蒙亮时听闻废太子又病重,连叫郑果子到跟前儿来,亲自捧着金赏了傅勒和几位喇嘛,这才安心睡去。 废太子病中又病,故几日不见好,可索额图的案子却已然审晚了,在府上窝了三四日的直郡王握着索额图的案子,终于有些能抬头见人的意思,入宫求见皇阿玛。 康熙爷并未对直郡王几日未曾上朝置喙什么,只听了直郡王的禀报,当即下旨赐死索额图。, 第900章 保清圈禁 索额图的同党或被杀,或被拘禁、或被流放,其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也被处死,康熙帝对索额图一生所参与的重要军政大事,除与沙俄在尼布楚的谈判外,全面给予否定。 索额图一派是彻底完了,废太子即便再被复立,也绝不会再恢复从前荣光。 可直郡王怎能眼睁睁看着曾经打败过的敌人再立在他面前洋洋得意,趁着皇阿玛对废太子党的厌恶,对索额图的厌恶,直郡王道。 “皇阿玛,儿臣几日反思,已彻头彻尾知道自己的愚钝,儿臣不会再做出肖想储位之事了。” 康熙爷一听,面上稍缓,还高看直郡王一眼,只觉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前直郡王有多冒尖强求他这个做皇阿玛的再清楚不过了,前几日当众说出那话也是想叫直郡王断得干脆些,省得再觉得还有余地可谋,然即便是这般做了,康熙爷仍是不信直郡王能轻易放下执念。 故这几日直郡王消沉,康熙爷也未曾说甚,算是体贴一回,谁道直郡王这便想通,康熙爷只觉不可思议。 “你能这样想朕很欣慰。” 可不等康熙爷欣慰完,便听直郡王又道:“儿臣没这个可能了,可儿臣还惦记着朝中乃至咱们大清江山社稷的安稳,故儿臣想为皇阿玛分忧,推举八弟为为皇太子。” “南方有相面人张明德,早些年曾言八弟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他还说,废太子暴戾,若不亡,便山河动荡!更多人因他而亡!” “儿臣原还不信,可如今却是信了,皇阿玛若有处置废太子之心,儿臣愿替皇阿玛动手!” “什么!混账东西!保成可是你弟弟!” 康熙爷甫一听见直郡王说要代他要了胤礽的命,只觉一阵恍惚,似是因为近来没能歇好这才听见从保清口中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可再看直郡王神色,便知道这人是当真想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康熙爷怒极,已然顾不上用手中的茶盏朝直郡王扔去,他大步跨下来,“啪”地一声重重给了直郡王一巴掌。 “朕还当你是真心悔改了,谁道你是蒙着眼蒙着心,偏要一条路走到底了!朕打一开始便教导你们兄弟之间要相互扶持,为了储位你们争也好斗也罢,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们胡闹,可朕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起了杀心!欲做出手足相残之事!” “还信那劳什子相面人胡吣的话,朕说你愚蠢当真是没说亏了你!” 直郡王跪倒在地,要说先前皇阿玛在朝上说他无缘储位像是当众给了他一耳光,叫他面上无光极了,眼下着一巴掌则是径自撕开了他的遮羞布一般,叫他难堪羞辱至极,也叫他彻底看明白了皇阿玛的心。 皇阿玛当真是偏心极了! “儿臣、、、、只是想为您分忧罢了。” “分忧?嗬!朕受不起!” 康熙爷甩袖,连看也不愿在多看直郡王一眼:“你这蠢货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便是替朕分忧了!今日你敢替朕做主杀太子,明日若朕不如你的意,你便是杀朕了不是!” “儿臣不敢、、、、、”直郡王抿了抿唇,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康熙爷岂容他再放肆,当即喊了人来,指着跟前的逆子道。 “来人!将此乱臣贼子拿下!夺郡王爵,严加看守,幽禁于府邸高墙内,无朕下令永不得出!” “皇上!” 梁九功忍不住惊呼,饶是他非偏倚哪位皇子,仍有些觉得万岁爷此举太过,刚刚直郡王说话的时候他也在身边伺候,虽也吃惊直郡王的言语,可下意识觉得罪不致夺爵圈禁。 然继而再想,万岁爷最不可饶恕的便是手足相残,其次便是不信那些个命定之说,直郡王话没说几句,却是接连将万岁爷的忌讳踩了个遍。如此可是自作自受了。 康熙爷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指着梁九功时手指都隐隐发抖:“你要替这逆子求情不成?!” 梁九功紧忙低头上前:“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惦记着您的身子,太医说您最好不要动怒或是急躁,恐对身子不利呢。” 康熙爷闻言这才怒气稍解,恰直郡王已然被人剥衣摘帽压下去了,痛苦渐涌上心头,康熙爷跌坐在椅上,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先是保成,后又是保清,他到底要处置几个儿子才得些安稳啊? 一个个如此不孝不恭,从前那样好的孩子怎么都变成了这样、、、、、、 康熙爷想不通,心脏都气得隐隐绞痛,梁九功紧忙上前伺候主子服药,又是劝慰又是伺候茶水,好一会子才见万岁爷气息平稳下来。 “万岁爷,奴才去请贵妃娘娘前来吧,原说今儿过来要陪着您一道进膳的,虽是未到时辰,左右早些请来也无妨。” 梁九功进言道,他当真怕万岁爷气出个好歹来,万岁爷不年轻了,从前便是再忙,只歇一晚便能恢复了精神,可近年来,只要白日里有什么难以处置的事儿,夜里便要辗转反侧了。 劳累一日不打紧,好几日才歇得过来,尤其是这阵子因为储位和废太子之事,万岁爷没少费心,好在是有贵妃娘娘陪着,而今又添了一桩烦恼,废太子那头又病了,当真没个叫人省心的时候。 康熙爷摆摆手不许梁九功去请人来:“何必再拿这些事惹得贵妃挂心,罢了,朕自个儿缓一缓吧。” 说罢,康熙爷忽得想起保清的话来:“对了,刚保清说什么相面人张明德,不知哪儿来的骗子哄骗了保清,你且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区区一江湖人士敢蒙骗皇子,搅动风云,好大的胆子!” 康熙爷这是怀疑有人算计大阿哥呢,梁九功明白,这便叫来亲信前去办事,自己仍坚守在万岁爷跟前儿。 可没等下头人查明白呢,三爷却是急慌慌入宫来了。 “皇阿玛!皇阿玛!大事不好!”, 第901章 一心袒护 康熙爷原就烦恼,见三爷这般只觉心中充溢着一股躁郁之气:“你都这般年纪了,何以殿前失仪态!” 三爷匆匆站定,这寒冬腊月的竟跑出一脑门子热汗来,都跪下来了气儿还未喘匀。 “不是儿臣不稳重,只是兹事体大,儿臣不得不慌,大哥夺爵圈禁,这本无可说的,可大哥竟敢用胜厌之术来害二哥!” “先前禁军只是压着大哥回府上,便发现府上多了几位喇嘛打扮的,只见外人前来便躲躲闪闪自乱了阵脚,这一查不打紧,竟搜出个厌咒用的小人来,上头正写着二哥的生辰八字和名讳!” “什么!胜厌之术!”康熙爷一听这个也稳不住了,自他掌权,便禁这些个胜厌邪术,一但发觉便是死罪,天下谁人不知? 大阿哥明知故犯,以这样的法子来谋害废太子性命,怪不得敢在御前这样大放厥词,口口声声要废太子死,敢情是明着的手段行不通,暗地里还留着一手,也怪不得废太子久病不愈,原尽是保清的功劳! 康熙爷怒极,许是起得猛了,他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站立不稳,若非梁九功在侧,非得摔出个好歹来不可。 这逆子是要将他气死才好! 然恼归恼气归气,就像先前不信保成的荒唐一般,康熙爷心中也隐隐对保清抱有希望,保清是愚钝不假,可也不该是个这样糊涂恶毒的人。 再看下头的三爷时,康熙爷便多了几分冷静:“你何来得知此事的?朕叫御前人等办事,怎下头人不来回话,你反而来了?” 三爷这时候前来揭发,自然是算准了时机来的,岂能叫皇阿玛捉了尾巴去。 “儿臣是凑巧了,虽说索额图的案子是审清楚了,也有了定论,只是索额图这些年贪占颇多,府上还有一处库房未能理清,儿臣同大哥一道办事,见大哥久不前来便往大哥府上递了帖子去,关切些个。” “谁道到大哥府上才知大哥出了门,正欲告辞,便有一帮侍卫压着大哥进了门围了府,儿臣这才得知大哥做了错事,后又发现不对,儿臣见兹事体大耽误不得,也怕这事儿传出去再碍了咱们天家的名声,这才亲自前来。” 见三爷口吃清晰回答流畅,面上只有对胜厌之术的紧张感,康熙爷暂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此事确兹事体大,康熙爷便怕梁九功亲自往大阿哥府上走一趟,原说是将大阿哥圈禁在府上,这会子也不必了,直接压到宗人府去。 另将相面人张明德拿下,八爷也得好好审一审,大阿哥断不会无缘无故听个算命人的话就歇了夺嫡的心思改推八爷去,他兄弟二人还不知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呢! 康熙爷吩咐罢梁九功,正好三爷在此,他这便召见四爷、五爷、六爷、七爷几人,三爷、四爷五爷三人负责审理张明德和八爷一案,六爷七爷则去审大阿哥和他府上的喇嘛,两案并查,定要得个水落石出来。 至于保成则不必在畅春园养身子了,且不知还有多少像大阿哥这般的要害他,眼下他又叫四爷去查案,派谁去看顾保成他都不放心,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为好。 如此吩咐罢,下头人很快动作起来,皇子们也很快赶到,只四爷离得远慢些,康熙爷便先吩咐皇子们各去办差,待下午四爷到了径直去寻三爷、五爷,倒也不耽误事。 四爷匆匆赶到,连府上都不顾得回就去了宗人府,除了大阿哥以外,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也跟着关在了隔壁。 皇子犯罪本不必牵累福晋的,奈何福晋一心护着自家爷,为了保全自家爷不惜牺牲自己,偏说那些喇嘛和害人的手段都是她的主意,不关胤禔半分。 明眼的谁看不出大福晋是给大阿哥顶罪的,她一个妇道人家哪来的那么大本事? 可伊尔根觉罗氏就是一口咬死这事儿就是她干的,偏要护在大阿哥跟前儿不叫人动他,无奈之下,也只好将大福晋一并带了过来,分别将二人关押起来。 要说大阿哥夫妻二人的情谊当真深厚,伊尔根觉罗氏死命护着大阿哥,大阿哥又不惜折弯了脊梁哭求奴才和侍卫们不要伤害了福晋,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他什么都认。 四爷到宗人府的时候三爷和五爷刚审过一轮下去吃茶歇息,一问这夫妻俩还是各认各的,伊尔根觉罗氏怎么也不松口,看样子还得审个几日。 四爷稍了解了情况,便要起身去见了大阿哥和伊尔根觉罗氏去,三爷知大阿哥再无翻身的可能,也不防着四爷,且由着他去,倒是方便了四爷随意走动问话。 知道直郡王定然惦记着伊尔根觉罗氏,四爷便先去瞧了大嫂,进去先看了人,又看了周围,倒是没受什么苛待,里头吃的用的一应俱全,只是人不大好,憔悴得厉害。 四爷对伊尔根觉罗氏还是相当敬重的,他们这些做弟弟妹妹的以前也没少受大皇嫂照拂,故这会子见人落到如此境地,心中也怪不落忍。 “皇嫂,你这是何苦?我来时去府上看了,孩子们惶惶呆在一处,一见着人来便上前哭求问着你们的消息,尤其是年纪最小的弘昱,甫一离开您,嗓子都哭哑了。” 伊尔根觉罗氏面露不忍之色,几欲落泪,到底还是在四爷跟前儿维持住了体面:“四弟你、、你莫要再劝了,我知此举对不起孩子们,可我心意已决,若无你大哥陪伴,我活不下去。” “是我没有规劝你大哥,只是一味由着他,从前我便想,以后的路不管顺畅也好坎坷也罢,我都能陪着他一道走下去,眼下也是时候了,他为我做了那么多,和他在一起我每一日都过得知足快活,能为他赴死,我情愿。” 一句我活不下去,一句我情愿,四爷便知道伊尔根觉罗氏是怎么也说不动了,四爷叹了又叹,只得吩咐看守之人好好伺候人,吃穿用度不能马虎,眼下又是寒冬腊月,若是病了可就不好了。, 第902章 皇子办案 再去看了大阿哥,果然是一派焦急狼狈之色,四爷还未关上门大阿哥便拖着镣铐奔上前来,攥着四爷的胳膊问道。 “四弟,你皇嫂如何了?她被关去了什么地方?你可见过她了?都是我的错,岂关她的事!” 也不是下头人伺候不经心还是有人刻意“关照”过,大阿哥这屋里比伊尔根觉罗氏那儿简陋得多,四面无窗冷得跟冰窖子似的,火盆地龙更是想都不要想。 先时大阿哥被除服夺爵,故身上只穿着一层中衣,冻得脸皮发青,头发上都结着一层霜似的,若非大阿哥身强体壮,光是这么冻便熬不过三两日,莫说再审了。 四爷见状,解了身上的大氅给大阿哥披上:“大哥莫急,知你惦念着皇嫂,我打一来便先去替你瞧了她,皇嫂没带着镣铐,屋里也什么都不缺,我且叫人盯着吃穿用度呢,定不会叫皇嫂受了委屈。” “只是大哥也知道,这到底是在宗人府,便是好又能好到哪儿去,只能叫人尽量顾着些罢了,可我瞧着皇嫂是一心想着您的,便是送去锦衣玉食她也看都不看,只你好她才好啊。” 只一听四爷说这个大阿哥的泪便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大阿哥的爵位名号是他自己实打实拼下来的,是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端的是流血流汗也不会流泪,可一想伊尔根觉罗氏眼下经受的,一心为他打算牺牲的,大阿哥便觉五脏六腑绞在了一团似的痛。 “她怎么这么糊涂,怎么这么糊涂啊!皇阿玛罚我也好,叫我死也罢,我胤禔什么都认,可若是再牵累了她,我便是死也难安!” 大阿哥伏地痛哭,四爷居高临下的看着,口中说着劝慰的话,心中却无丝毫波澜,成王败寇而已,都是自己选的路罢了,如若大阿哥真成了事,而今必然更加桀骜跋扈,他日处置兄弟们时,可会像他这般还念着几分手足情? 定然不会的,只怕大哥巴不得兄弟们都如老七一般才好,残了废了,挡不着道儿了才叫人安心。 四爷将大氅给了直郡王,这屋里便冷得有些待不住了,左右过来看看这夫妻俩也不过是为了攻心,免得案子拖来拖去过年还结不了。 虽依着皇阿玛的吩咐,他同三爷五爷是专门审八爷和张明德的,六爷七爷才负责大阿哥和喇嘛们,可大阿哥是主谋,只他开了口一切便迎刃而解了。 为了大阿哥和废太子的事儿他已然耽误了许久不曾回府了,女眷们都怀着身孕,他且惦记着呢! “大哥,总之你且好好想想,旁的不打算,也得为皇嫂和孩子们打算些个,我匆忙前来还未招呼过三哥,不好久留,便先过去了。” 大阿哥这会子可知道了感恩,对着四爷谢了又谢,随着“吱呀”一声双门再次紧闭,大阿哥裹着四爷的大氅跌坐在枯草垫子上,虚虚望着某处,内心激烈挣扎着。 夜里四爷没能回去,收了福晋给送来的衣物饭食便宿在了宗人府内,其余皇子们亦是如此。 四爷奔波一日十分疲惫,饶是宗人府内住得并不舒坦他一挨着床也立刻睡了去,偏三爷兴致极高,好似还专门同刑部审讯的牢头学了几招,偏要夜半将认都拽起来审问。 先折腾八爷,再折腾张明德,八爷哪儿不好动刑,三爷自有法子折磨,要么是不叫人睡足,要么是在吃的上头做文章,才三日,八爷便狼狈得不能看了,只那双眼睛每每看三爷的时候,泛着桀冷的光,心中定然是将人给恨透了。 “三哥还想叫我说什么?此事我断然不知,不知大哥的打算,亦不知什么相面人张明德,更无残害手足之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便是到了皇阿玛跟前儿我也敢这般说!” “三哥若是无事便请回吧,只要我还在此地一日,便不会再同你说一个字!” 若说八爷清清白白心中无鬼是绝不可能的,当初若不是大阿哥同八爷达成了共识,支持大阿哥的人又怎会平白无故支持了八爷去。 而今大阿哥事迹败露,张明德也被捉,依着皇阿玛对儿子们的态度,许是性命能保得安然无恙,只是这辈子不必再想自由的事儿了。 可他老八一没亲自参与,二没叫人对废太子动手,也不过是同大哥亲近了些,何来的证据证明他心存不轨? 若真有此般证据,皇阿玛也不至于叫他带着贝勒爷的头衔进了宗人府了。 而大哥要还想着以后有那么一日能抬着头走出府邸,不至圈禁一辈子,那就断不能开口说他老八的不是。 就是算准了这一点,八爷即便受了三爷的磋磨也不急不慌,咬死了自己同大阿哥没有狼狈为奸。 而今这般强硬态度就差同三爷直说了,你我都是贝勒,都是皇阿玛的儿子,如今又不能定罪于我,凭甚待我如阶下囚,你问我便要说吗,倒是觉得自己脸盘子大! 三爷气得不成,偏又不能拿这事儿朝皇阿玛告状去,连案子都审不好,连弟弟也压不住,他若真一状告去了,且看皇阿玛是指责八爷还是指责他去! 不过张明德那头便随意多了,先前也还嘴硬来着,不过只一趟板子下来,这厮该招的不该招的就全吐了出来, 不仅供出来他是如何引大阿哥对废太子用了镇厌之术的,且将自己背后的主子普奇也一并供了出来。 凡涉事的都被拿下,普奇自然也逃脱不得,后经审问才知,这普奇同废太子同索额图还有深仇大恨呢,一来是儿女间的愁,而来便是索额图霸道看不起人,曾夺了普奇见不得光的进钱路子,故一见太子党倒了,他便趁人病要其命。 不过大阿哥又不是三岁孩子,岂能叫人一哄就上当,说来说去不过是共同的利益、一样的敌人促使他们走到了一处,谁也不冤。 六爷七爷那头审几位喇嘛也审出了些东西,此事又牵扯进了一位蒙古的台吉。, 第903章 醉翁之意 虽涉案人员不少,但多亏了张明德这一打就闭不上的嘴,也多亏了伊尔根觉罗氏惦记大阿哥的心,才不过五日便定了案子。 八爷便是不说又能如何,总归也不能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皇子们前去御前复命,三爷极爱大包大揽,将两边的事儿一道禀了去,只怕皇阿玛将八爷轻轻放过,还不往给人上了眼药。 “大阿哥胤禔与镇国公普奇同废太子党不和,便通过相面人张明德与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合谋魇镇于废太子胤礽,后大阿哥于储位无望,张明德便另投别家,寻了八贝勒,言其有帝王气。” “大阿哥同张明德俱已证实,然八贝勒仍旧不认。” 康熙爷听罢冷哼一声,这便叫人押八爷前来对峙。 待八爷到了,入殿时果真昂首挺胸,全无愧疚之色,康熙爷早前几日便对朝中支持八爷的风向略有不满,又见老八如此模样心中更是愤怒。 康熙爷也不提大阿哥和张明德已然签字画押的事儿,直接问道:“大阿哥镇厌废太子之事你先前可知晓?相面人张明德你可曾见过。” 八爷跪在康熙爷跟前儿,不卑不亢撂下四个字:“儿臣不曾!” 康熙爷怒极,竟信步寻了自己的天子剑,拔剑架到了八爷的脖子上:“朕再问你一遍!” 这议论朝政之地,若非改朝换代哪里见过刀剑! 众皇子们和奴才们都惊得不轻,连忙跪下求康熙爷息怒,八爷骇得双眼圆瞪几乎不敢呼吸,冰凉锋利的剑刃虚虚贴在他的脖子上,森冷的寒气直叫八爷心头直颤。 大阿哥和张明德到底招了什么,以至皇阿玛想杀了他! “儿臣、、、儿臣,绝无不臣之心啊!” 眼看康熙爷要发火,四爷给身侧的五爷使了个眼色,二人赶在皇阿玛发作之前直冲了上去,一人抱着康熙爷的手臂一人保住康熙爷的腿,求皇阿玛留老八一条性命。 “滚开!老四老五!连你们也要忤逆朕不成!” “皇阿玛!阿玛!若八弟如此下场,那大哥二哥又该如何下场!您自我们幼时便教我们兄友弟恭、手足情深,大哥二哥俱被夺爵圈禁,兄弟此生难见,若老八、、、那岂不是同兄弟们阴阳两隔,再不复见?” 四爷的声音在耳畔乍响,康熙爷心头一痛,闭了闭眼睛,这才松开了手中的天子剑,梁九功紧忙抱在怀里收入刀鞘,藏得远远得去。 闹剧草草收场,然四爷和五爷仿佛是被吓着了,康熙爷已然没了杀心,他二人却还死死抱着康熙爷。 康熙爷瞥了二人一眼斥道:“还不放开朕!” 四爷和五爷这才恍然回神,讪讪退了下去。 康熙爷不恼了,皇子们也不慌张了,可唯独八爷的心哇凉哇凉的,这会子才反应过来,心说还不如叫皇阿玛一剑杀了他。 皇阿玛真能他的命吗? 大阿哥和废太子都没死,岂能轮着他,不过是在气头上,逼着他伏法认罪罢了,兄弟们在跟前儿又拦又劝的,不知道的还当他要谋害皇命了,当真是好一出戏。 三爷几个办事得力,四爷五爷又在皇阿玛心中得了个重情义的好处,唯他死罪既脱,活罪难逃。 什么也不必说了,八爷深深叩首,等着皇阿玛发落。 “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既知大阿哥和张明德筹谋,隐而不报,故革去贝勒,为闲散宗室!” 八爷谢恩,又跪听对其余人等处置,大阿哥先前已然处置,眼下又多了挨板子一条,普奇等人也夺爵赐死,张明德最是可恶,赐凌迟。 此后几日各处安稳,朝中也暂无人提立储之事了,只为这储位,九位阿哥里已然处置了三位,谁还敢轻易再提。 康熙爷也抱病不再上朝,几次动怒,多梦难免,到底叫康熙爷这般年纪的难以承受,病了一场瘦了一圈,宫里上下都不敢露出个笑脸来。 好在年前六爷成亲,算是得了件好事。 康熙爷依照旧历赐赏赐福,直到封笔前才在群臣跟前儿露了面,几次提及废太子胤礽潸然泪下,说自己辜负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嘱托。 还特将八爷叫到殿前,恢复了他的贝勒爵,说先前罪人胤禔一案牵扯八爷,是因有张明德搬弄是非,非八爷本意,此次以后,不必再提。 康熙爷恢复八爷的爵位十分贸然,八爷倒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深知自己已然被皇阿玛警惕打压,算是失了大半圣心,即便不提往事,他们父子之间也难回往昔。 不过,他这些年起起伏伏的时候还少吗? 能有什么承受不住失望难耐的,皇阿玛给他什么他便受着什么,只要这储君之位一日不定,他便得一日希望,兄弟都不急,他急了可不像样。 然康熙爷“原谅”八爷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可是为了他的保成铺路的。 给了八爷机会,未必不能再给旁的阿哥一次机会,同是被牵累蒙蔽,还险些被人谋害了性命,废太子可惹得康熙爷怜爱了。 自大阿哥张明德一案审理开始,四爷顾不上去畅春园看顾废太子,康熙爷便叫人将废太子又护送回了宫,就住在咸安宫内。 康熙爷病时废太子时常叫人问候,也时常忏悔,康熙爷都看在眼里,也时常过问着,亲自探望着。 这一来一往,感情自然不同往常,虽眼下废太子仍不得出咸安宫,可明眼人瞧着,这位以后还有大福气呢。 康熙爷的行踪瞒不住人,想知道的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四爷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触,只是敬佩额娘的料事如神,至于废太子的福气他并不认同,废太子德不配位,皇阿玛即便再用他也不过是因为稳定局势,对废太子抱有旧情,可一旦彻底看清楚废太子,他岂有再辉煌的一日,境况只能比如今更不及。 故他不慌不忙,趁着年节好生在府上歇息,陪伴女眷们,见宋格格和李氏已然显怀,他心中且不知多高兴期待。, 第904章 满意得很 要说不高兴的还得是三爷,设计一通,算计一圈子,谁道竟只是扳倒了大阿哥,且不说八爷,那废太子怎么又有起来的征兆了! 皇阿玛老糊涂了不成! 放着他这般珠玉不用,只瞧废太子眼珠子一般宝贵! 三爷十分不忿,然自以为设计扳倒大阿哥又十分沾沾自喜,全然不将废太子看在眼中,一时得意,年节里入宫赴宴前还特欢欢喜喜招了奴才伺候他剃发剃须,拾掇得利利索索去。 比着他废物二哥的病弱样,在场的还得是他三爷最显气度,最有储君的模样。 给三爷剃发修面的奴才欲言又止,可对着三爷说一不二的做派,哪儿有他说话的份儿去,只依着吩咐照做就是了。 携福晋至宫中,打听了皇阿玛此时在乾清宫呢,三爷便打发福晋去给太后娘娘和他额娘荣妃请安,他自己则快步往乾清宫去,打算多在皇阿玛跟前儿露露脸。 至乾清宫,还不得进,听得里头似有哪位女眷的呜咽,三爷可冒上几分好奇,这便同守门的魏珠打听去。 “魏公公,可是贵妃娘娘在殿里头伺候呢?怎听得里头在哭,莫不是贵妃娘娘做了什么错事?” 眼瞧着太子被废,大阿哥倒了,八爷也跟着失宠,余下的皇子们总有一位幸运的能得万岁爷的眼,魏珠瞧三爷是个有手腕的,年纪也居长,故有意示好,这便将三爷想知道的都吐露了出来。 “哪儿能,里头是惠妃娘娘呢,万岁爷先前在永和宫养病,惠妃娘娘为了大阿哥在乾清宫跪了一天一夜了,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做奴才的哪儿敢叫娘娘这般磋磨自个儿,万一出了事儿可担待不起。” “这不,禀了万岁爷,万岁爷本不愿见,可念着惠妃这么多年老实本分,大阿哥的事儿同惠妃亦无关,这才来的,已是进去说了有一会儿了,不知什么时候得空,不如三贝勒爷随着奴才去吃茶暖暖身子,在这儿候着可冷的。” 三爷摆摆手,便是冷也乐得见人受难:“不必,该是爷等皇阿玛,哪有下去吃茶反叫皇阿玛等爷的道理,公公办差吧,也不必陪着。” 魏珠笑着应了一声,只也不能真不管三爷了,亲自给人寻了一处稍背风了地方,这才去门前守着。 耳畔风声少了,里头动静也稍清晰了些,倒是听不情皇阿玛是如何安抚的,只知道惠妃一开始呜咽,后稍激动了些,再好一会子才收了声儿。 三爷都快冻透了,这才见里头惠妃肿着眼睛出来,跪得时间太久,惠妃连站都站不直,被两个小奴才一左一右夹着臂架着,不可谓不狼狈。 三爷上前请安,脸上带着些笑:“见过惠妃娘娘,大哥的事儿您也不必太过伤心,大哥的事儿了了,以后就尽是享福了。” 依着荣妃同惠妃的关系,三爷不该说出这样的话,奈何大阿哥这座大山压得三爷太久了,好不容易肩颈轻松能挺直腰杆子了,三爷说话做事难免有些收不住得意。 对着三爷那张满溢得色的脸,惠妃当真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亏她同荣妃姐妹情深,不说处处交心,入宫这么多年也算是相互扶持,而今大阿哥受难,不求三爷有多感同身受,顾念兄弟情,此落井下石小人得意之态,当真令人心寒! 先前见了四爷,也不见人如老三这般得意,待她还同往常一般,甚至还说了几句大阿哥在府中的情况,结案罢,是四爷亲自将大阿哥送回府上的,老三先前最是上蹿下跳,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活儿倒是躲得快。 而今她最大的指望没了,倒是能看清楚很多事,就老三这般的,下场未必能比得上他的哥哥们。 “三爷觉得这事福气,三爷便受着吧,恕不奉陪,告辞。” 惠妃怨怼的看着三爷,只撂下这话便走了,三爷也没回嘴,只是轻嗤一声,哪里会将人放在眼中,且一震袖便入殿请安去了。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总想着皇阿玛您身子不好,儿臣整日辗转反侧,只盼哪日能入宫侍奉为皇阿玛分忧。” “皇阿玛心疼儿臣们,不叫儿臣们入宫侍奉,儿臣便想着在旁处寻些法子,正好年节里下头人献上个三四尺高的红珊瑚,满是赤色毫无杂处,儿臣也是借花献佛,若是能讨您一笑,儿臣便算是没白费了心。” 康熙爷这会子心情并不美丽,若非惠妃一定要见他,这会子他该是抱着小九同玉琭坐在一处安安静静下棋,而不是先听人哭闹一场,又听三爷献劳什子红珊瑚。 抿了口茶,康熙爷转念一想心中又觉得不大爽利。 若说红珊瑚宫中也不是没有,可要真想三爷说的这般好的,宫里的物件儿可没一个能比得上。 也不知是哪位这样有心,给皇子们进贡的可是不俗,想查抄索额图府上的那些琳琅满目的珍宝,再看三爷这会子的孝心,他这皇帝做的当真是越来越不济了。 “你倒是有心。” 三爷面上一喜,还当得了皇阿玛的意了,这便吩咐人抬来去,这东西他出门时便带上了,就怕皇阿玛不喜欢呢。 约莫等了两刻钟的工夫,这物件便到了,外头包着一层锦缎倒是看不出什么,只瞧见老大一块头,几乎比人要高了,八个侍卫合力才抬得进来。 三爷邀功,亲自上前揭了上头蒙着的锦缎去,这确是好物,霎时间映得周围的光都隐隐发红,似撒了金粉般微微发粲。 连康熙爷都呼吸顿了一瞬。 这样的珍宝该多劳民伤财? 宫中一贯节俭,连他每日吃穿用度也不摆皇帝的排场,三爷是了不得了。 “皇阿玛,如何?可还满意?” 康熙爷冷着脸哼笑两声:“满意,朕满意的很啊。” 三爷得了这话,笑容忽得僵在脸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他就是再得意再蠢笨,也不至于听不懂皇阿玛的语气,听不懂话中的话。, 第905章 降为贝子 “皇阿玛,儿臣孝心一片,只是为了叫您开怀罢了,断没旁的意思。” 殿门合着,谁也不知康熙爷说了什么,哪儿不满意三爷,只午间了才从乾清宫发出一道旨意,三贝勒不敬孝庄文太后,祭期剃发,着即降为贝子,以儆效尤。 后宫女眷、公主、皇子福晋、宗亲太太们这会子都在太后娘娘跟前说话,乍然得了乾清宫的旨意,殿中欢闹的气氛顿涤荡一空,众人若有若无的视线轻轻落在荣妃和三爷福晋董鄂氏的脸上,见她们二人俱慌乱无措,脸蛋苍白如纸。 三爷确剃发了不假,可不敬孝庄太皇太后娘娘那是万万不能的。 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都走了那么多年了,早就不用大行祭礼了,只忌日和前后两日依照规矩便是,而眼下离她老人家的忌日还有好几日呢,硬是要掰着规矩算,是算敬还是不敬?可全看万岁爷怎么想了。 偏其余阿哥这几日里没一个剃头的,就显着三爷了,亦是给足了万岁爷借题发挥的理由。 三爷因为什么被万岁爷发落,也只有三爷和董鄂氏知道了。 荣妃坐不住了,剐了身侧的董鄂氏一眼,便起身借着更衣的名头带着董鄂氏出了殿,不待寻得一处僻静的地方荣妃便横眉竖眼的指着董鄂氏质问。 “老三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万岁爷气恼,今儿可是大年三十!” 董鄂氏原就心头惶惶,被荣妃一斥更是慌乱,只怕自家爷同大阿哥一般下场,眼里都泛了泪。 “额娘,我、、我不知啊。” 见人闪烁其词,荣妃也不是傻子,一再质问:“你不知?本宫看你比谁都清楚!你不知万岁爷如何看老三的,也总该知道老三入宫前都做了什么,还不快说!” 董鄂氏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脸上也浮出些懊恼之色:“额娘,这事儿当真怨不得我,是三爷的主意,三爷总惦记着万岁爷的身子,偏万岁爷整日流连永和宫,倒是方便了四爷他们几个一母同胞的,三爷想侍疾都不成。” “后想着,人到不了万岁爷跟前儿,东西总能到得,便亲自去库房挑了一尊将近一人高的红珊瑚送去,东西确是万里挑一的好东西,可就是太好了,且来历也不好说。” “这东西是三爷查抄索额图的时候出现在府上库房中的,我原就不大放心,劝爷要不再换一件去,奈何爷一意孤行,直言皇阿玛什么好东西没有,若是送得上不得台面的,恐还得惹皇阿玛生气,谁道、谁道万岁爷还是、、、、、” 荣妃闻言气急,只恨不得给董鄂氏一巴掌去,董鄂氏可是做嫡福晋的,连自家爷都管不住劝不住,还有什么作用! 三爷可是荣妃的宝贝命根子,自不忍斥责,只能迁怒董鄂氏去,可董鄂氏出身不低,她阿玛可是都统彭春,况董鄂氏又怀着身孕、、、、、三爷本就惹万岁爷不喜了,若是这大过年的再传出董鄂氏动了胎气的消息,且不知多晦气。 荣妃攥了攥拳,到底是压下了这股气:“眼下再哭还有什么用,好在万岁爷只是将三爷降为贝子,总是比什么都没有强,就是再丢人没脸也得好好将这个年过过去,以后可长些心眼,再遇着这样的事儿你不成事总要叫人知会本宫一声!” 董鄂氏应了,还攥着帕子沾着泪,心中却是不忿,她这位婆母可不是什么明白人,告诉她,且不知会出什么昏招儿呢! 董鄂氏眼睛微肿,一看就是哭过的,一时不方便再回太后娘娘处,荣妃顾及着董鄂氏腹中的孩子,干脆叫人扶着董鄂氏先回她宫中歇着,什么时候用宴什么时候再出来。 有些个女眷可是嘴上不饶人的,万一董鄂氏受不住再当众哭哭啼啼,那才真真是丢人现眼! 安排罢,荣妃正要再回太后娘娘那儿,恰瞧见惠妃远远来了,叫人扶着走得极慢,既是看见人了便没有不等的道理,只是到底尴尬。 荣妃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从前二人关系倒是亲密,只是自大阿哥失势以来,她避人如蛇蝎,惠妃还来求她,求三爷为大阿哥在万岁爷跟前儿说几句去,只她连门也不叫惠妃近,此一来自然算是交恶了。 这会子若不见人,好似她怕了惠妃要逃,若见了,定少不得斗斗嘴皮子。 斗嘴皮子总好过叫人看扁了,荣妃撑起笑容来,还上前迎了人几步。 “呦!惠妹妹来了,跪坏了腿怎也不歇着,这大冷天的也不怕落下病根,真实个享不住福的命!” 这话两个人关系好的时候只当是玩笑打趣,可眼下再听便是十足的恶意了。 惠妃还算受得住,毕竟这母子二人路数一般,也不过是说些个有福气没福气的话,她都听腻了。 “不及荣姐姐有福,大过年的得了这般恩典,旁人都没有呢!” 荣妃气量小,只得这一句便受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先时我虽未帮你,可也不算做得过火吧,那般情形谁又敢上前帮你呢!” 惠妃惨淡一笑,心说人家贵妃娘娘就是敢帮,若没贵妃的劝,她就是跪断了腿也见不得万岁爷,万岁爷当真心狠得叫人胆寒。 只是同荣妃说这些作甚,惠妃突然失了兴致:“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只是风水轮流转罢了,你我祈求巴望那么多年,忍耐了那么多年,到底是成了一场空,我认了,以后只安稳过我的日子,旁的我不再强求。” 落得这一番话,荣妃心里也不好受了,她想要什么,年轻时想要皇帝的宠爱,年老色衰时又想要儿子做了新的皇帝。 吃过苦受过累,末了什么也没落下,也才晓得帝王的无情,总说万岁爷是个念旧的,可她们这些旧人在万岁爷心中又算什么,处置皇子们时毫不留情的做派,又可曾念过旧人旧情? 在万岁爷心中,德贵妃又算什么呢?就当真那么与众不同吗? 荣妃不懂,她十多岁懵懂时便伺候了万岁爷,所谓的喜欢和她一心求的宠爱尽是万岁爷给的,旁的她一概不知,如今这般年纪了再想自己所谓的喜欢,竟也是稀里糊涂。, 第906章 皇子博弈 也罢,还想这个作甚呢? 荣妃敛了失落,跟着惠妃一道去了太后娘娘处,屋里处处热闹,且不知这热闹时处于谁的。 夜间用宴,也没往年来得热闹,万岁爷高高在上,只动一动眉毛便叫人抖三抖,陪笑都陪得心惊胆战。 不过宴上倒是有一变数,废太子出席了。 本该在咸安宫圈禁的人,这会子不仅光鲜地出来了,而且还照旧坐在了原先太子的位子上,坐在了康熙爷的下首。 众人不敢妄议,心中确不约而同都有了些想法,莫不是万岁爷在皇子们中挑来挑去,末了还是觉得废太子最当得储位? 这对席间的三爷、八爷来说不可谓不受打击,看着废太子和皇阿玛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这才恍惚反应过来。 从处置索额图,废太子,再到圈禁直郡王、降三爷为贝子,好大一个圈套隐隐现了形,最大的赢家哪里是哪位皇子,明明是皇阿玛才对。 借皇子们之手铲除了朝中最大的毒瘤索额图,将废太子不听话的羽翼尽数折断,从中又看出阿哥们的本事和势力,借机再一网打尽。 皇阿玛此番也并不是在为废太子铺路,该说是越发稳固自己的皇位才对,如今才当真是说一不二,再没人同皇阿玛唱反调了。 想通了此处,别提三爷和八爷心中有多难受,可再难受也得好好藏着,如今他们没落得大哥一般下场,已然是皇阿玛格外开恩了。 反观四爷五爷众人则闲适得多,今儿是福晋陪着四爷来的,刚过了三个月胎像稳妥,四爷本不舍得叫乌拉那拉氏陪着来的,奈何规矩在这儿搁着,乌拉那拉氏的身子情况又是时时在太医们的案头前更新的,故也没什么理由不来。 先前外头乱着,四爷又不在府上,乌拉那拉氏也没敢出门,眼下倒是可以趁机出来走动走动,二来也是转给额娘请安的,额娘且惦记着她的身子,隔三岔五便派魏启和花月前来,自是要当面谢了额娘的关心。 六爷和福晋新婚,也正是蜜里调油时,顾不得外头那么多的事儿,只六爷身在宫中心在外,掰着指头算日子,怎么时辰过得这样慢,娶奕旋回府真的好难。 宴毕,各回各处,过了上元节年味儿也就渐渐收了,康熙爷病愈后第一次召集众臣再议储君之事。 此前虽是无人再议了,可这事儿到底悬而未决,好不容易人心将稳,若是不处置,时候一长必定人心再度摇晃,难保阿哥们心中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已然处置了大阿哥,康熙爷就是再硬的心肠,也舍不得做出损害亲情,伤害子嗣之举了,再者虎毒尚不食子,虽说是阿哥们逼他动了手,可若一再这般,叫百官叫天下人叫后世人如何看他? 故不如早早打算,绝了人的心思。 观众阿哥们,康熙爷打心底儿是满意四爷的,只是四爷对兄弟们太心软,手段还差这些,且这时候做太子可不是什么好时机,他只是为了堵下头人的嘴罢了,只怕将四爷这样好的苗子折了去。 故思来想去,还得扶着保成再登上太子位,今时不同往日,索额图已死,保成无母族依靠,自不必担心他再有什么不敬之心。若是痛改前非自然是好,若是不成,也有他的用处。 他本想着年节里几乎日日将保成叫到跟前来,不是促膝长谈就是父子二人一道读书下棋,端的是一派融洽,下头也总该知道他的意思。 可谁道叫来诸位王公大臣一提储君之事,谁想事态的发展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想进行,以佟国维、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为首的朝中重臣,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 这可叫康熙爷大感意外,尤其是佟国维的态度,要知道四爷可是记在佟佳皇后的名下的阿哥,这佟国维不保举自己的外孙老四,在老八这儿凑什么热闹? 再有便是马齐和阿灵阿,这二人,马齐的亲弟弟是老四的哈哈珠子,而阿灵阿又娶了玉琭最小的妹妹为妻,同老四有关该支持老四的尽支持老八去了。 到底是老四有意授意,还是老八真有什么过人的本事? 康熙爷心中又生疑了,不过细想些个,佟国维此举倒不算叫人意外,虽说依着关系佟国维确该同四爷更亲近些,可打一开始佟佳氏有将四爷记在名下的心思时,佟国维便不满意。 此不满意不在于四爷的出身,只在于四爷有个是个了得的生母,便是记在佟佳氏名下,也不过是个给旁人做嫁衣罢了。 可八爷就好拿捏得多了,生母卫氏如今还没哥正经身份,还未过门的福晋母子也不值一提,八爷若想成事,便只能依附像佟国维这般的,佟国维选择支持八爷便不奇怪了。 想通此处,再看马齐和阿灵阿,康熙爷对四爷的疑虑便打消不少,反对老八更防备几分。 他在老八的爵位上做文章,一夺一予,便是给人一个警告,可谁道老八好大的本事,便是受了这般折腾也全然不受影响,兄弟们都比不过他呢。 康熙爷并未说什么,只是听取了众臣的意见,这事儿便搁下了,翌日一早,康熙爷再次召集众王公大臣,又提起商议立储之事,又道。 “朕自废太子后,屡次于梦中见孝庄文太皇太后及孝诚仁皇后,二人颜色俱不乐,令朕备感不安,而废太子胤礽先前言行无状,数次禁犯,全因罪人胤禔的胜厌之术,经多日调治,疯疾已除,保成已本性痊复。” 言下之意,这是准备复立废太子了。 此时,甭管有没有眼力见的,众臣已然知道万岁爷对昨天的说法不满了,万岁爷就差亲自说出再立胤礽的话了。 朝中已无人能掣肘万岁爷,这么一说还有什么不依的,总归也是马齐等人早早算计好的,能达目的自然满意,这便应下了。 康熙爷先前可是怀疑错了人,马齐和阿灵阿能站出来跟着佟国维支持八爷,可是四爷暗中授意。, 第907章 太子复立 八爷早失了圣心,越是将他往前推他便越是离那个位子越远,而四爷算准了皇阿玛只是想解决眼下的麻烦,并不想再立一个能干的皇子妨碍天子权柄,故废太子一定是最好的人选。 废太子必是要复立的。 四爷不是没想过会有被皇阿玛怀疑的可能,然机会难得,额娘也给他挣来了足够的脸面,有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此时不搏还等何时! 果然一切如他所料,明刀暗枪自有二哥来挡,其余阿哥们的嫉妒和针对也是二哥一力承担,他又可安稳一阵了。 很快复立废太子的事儿便提上了日程,正月二十二日,康熙携众皇子、废太子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告祭后,于三月初十再正式册封,故此是废太子还不算是太子,但有康熙爷的格外恩宠,即便未正式册封,胤礽的吃穿用度也已经恢复如前,只是仍住在咸安宫内,并未搬回毓庆宫。 回宫后,胤礽专门留了四爷到咸安宫吃茶,不过吃茶是假,想感谢四爷是真。 邀四爷一道坐在暖炕上,胤礽也难得拉着四爷说了几句真心话:“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四弟,不怕你笑话,今儿跟着皇阿玛身后告祭,我心中竟不是欢喜的,反而忧心忡忡得厉害。” 四爷亲自给二哥斟茶:“二哥何出此言?难不成是有人对二哥说了什么吗?大哥被夺爵圈禁,三哥和八弟也接连被皇阿玛警告,我和其他兄弟们是没有那个心的,二哥还担心什么?” 太子惨然一笑,就是见兄弟们都被皇阿玛弄于股掌之间,他才越发心惊胆战。 “也不知是被吓破了胆子还是怎么的,只觉这储位实在凶险,况皇阿玛能废我一次便能废我第二次,人人都羡慕我能做太子,可四弟你可知道,失去太子之位时我整日巴望着能有复立的一天,可真等到了这一天,才明白被圈禁的这阵子才是我睡得最好的时候。” “如今我都快不知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 难得见二哥还有这般迷惘又清醒的时候,四爷笑了笑,心说从前的二哥被权柄迷了眼,哪想过这样的问题,人啊,到底是不经历不长进的。 四爷没着急劝慰,只从面前的碟子里捡了一颗糖渍梅子放在了二哥的桌前:“二哥,你若是昨儿没用膳,今儿也没用膳,只这一颗梅子,你不知道这梅子的滋味是甜的多些还是酸的多些,你吃还是不吃?” 胤礽怔愣地盯着那颗梅子许久,长吁了口气,这才缓缓将桌上的梅子捏起放入口中,霎时间霸道的滋味在口中荡漾,冲破了茶水留下的馨香,口舌生津,酸甜融于一体,又哪里能分得清是甜的滋味更好还是酸的滋味更好。 慢慢吮着梅子的滋味,胤礽心中也明了了。 就像这颗梅子,做不做太子不是他能选的,与其惶惶纠结,还不住如一口吃下去,好好品尝其间滋味儿,或许还不错呢。 他已经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了,自小学的便是治国为君之道,或许一时的安稳叫他心生向往,可他真的甘于一辈子平庸吗? 答案自然是不的,他只是怕再次从塔尖跌入泥间,哪里是真不想做太子了! 要说先前感激四爷的心有三分,这会子便一下子到了八分了,胤礽再看四爷,心中忽得生出一股豪气来。 “我能走到这一步离不开四弟你的襄助,我也是看明白了,兄弟们里头,只你是待我最最真心的,也唯独四弟你最是忠义,以后若我荣登大宝,我定然不负四弟你。” “四弟有大才,万望四弟以后能作为我的左膀右臂,为江山社稷出一份力。皇阿玛从前说过,这天下以后不光是未来天子的,也是兄弟们的,而我为天子,这天下只愿意同四弟你共享。” 能叫二哥说出这样的话,四爷深知二哥对他已然是依赖至极、深信不疑了,可二哥自身还难保,他又哪儿能掺和,再者,二哥能靠住一时岂能靠住一辈子,比起“共主”,他更喜欢的还是将想要的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 四爷面上一怔轻轻唤了声二哥,好似感动得说不出旁的话了,可一开口便是婉拒。 “二哥谬赞,我只不过是做了弟弟分内的事儿罢了,哪儿能得二哥这样的夸,不是弟弟不愿帮二哥,只是自己什么本事自己明白,能完成皇阿玛给的差事我已然是费尽心力了,再多些我都应付不来,只怕会辜负二哥的期待。” “再者二哥也知,我素没太大的野心,皇阿玛给什么我便要什么,能同福晋并孩子们过了安稳日子我便知足了,若为二哥左膀右臂,我定然辗转反侧,日日难眠,不过只要二哥能用得上我,便只管说来,办大事没那本事,小事倒是使得。” 胤礽听四爷这么一说,也没责怪人的意思,近来相处他也没少看四爷为人处世,知道四爷是个不爱争抢的,闲聊时还总听人说起自己未出世的几个孩子,欢喜幸福之意溢于言表。 这样易知足无野心的人,硬要拉他入局倒也不忍心,知道四爷是站在他这边的就够了。 胤礽叹了又叹,只得应下,言语间无不遗憾,四爷只腼腆笑着听着,兄弟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四爷这才回了。 时至三月,宫中要添两桩喜事,一件是太子的册封礼,一件是六爷的婚事,只是因着前者,六爷的婚事倒不显得重要了。 若是只靠着内务府那帮子跟风倒的置办,必然为了太子的事儿将六爷给疏忽了去。 好在太子复立突然,先前内务府的进度是六爷亲自去盯的倒不必担心,额娘给他添置了八百两银子,他自己又攒了六百两,四哥还贴补着他,怎么都不会亏待了福晋去。 故旁人都盯着太子身旁的风吹草动时,只六爷像是个仓鼠似的,在外头瞧见什么好的都往自个儿府上搬,离成亲还有小半个月,府上的红绸子红灯笼就全挂上去了。, 第908章 皇子晋爵 郭络罗格格曾派府上的奴才去六贝勒府上一回,看看自个儿的嫁妆几个库房能塞下,舅舅们都这会子还给她添置呢。 那奴才回来了便在主子们跟前儿拿贝勒府上的见闻说笑,安郡王甫一听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然笑罢是真真对六爷放了心,将郭络罗格格嫁过去,总算是不辜负他阿玛临终的嘱托。 然太子册封的事儿刚热闹完,宫中又颁下一道旨意,是给除大阿哥、以外的皇子们晋爵的圣旨。 三爷复为贝勒,给封号诚,四爷五爷分别封为雍亲王、恒亲王,六爷七爷封为肃郡王、淳郡王,八爷因此前恢复了贝勒的爵位,故此次不再晋封。 最大赢家当属小九,他如今才牙牙学语,既没参与兄长们的斗争,也并未帮着皇阿玛办差,只是一见皇阿玛就露着小白牙咯咯笑,便得了固山贝子的爵位,可是羡煞旁人。 皇子晋爵可是天大的喜事,一下子将东宫的欢喜分出去大半,四爷等人入宫谢恩,恰在乾清宫碰见同皇阿玛一处下棋的太子爷。 众皇子们纷纷请安,太子倒是一派和煦的模样,还先开口恭喜了弟弟们着若换做从前,太子怎爷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不酸几句就怪了。 而今长进了,康熙爷也对下头儿子们之间的和谐相处十分满意。 他在太子册封的当日抬举其余阿哥们,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别看太子身侧已然没有索额图帮衬了,似不足为虑,可只要他做一天的太子,便有源源不断想为太子效力之人。 这些人是好是坏是效忠还是投机,保成能分得清吗? 康熙爷并非全然不信任保成,更不是见不得保成好,奈何保成对外说是疯病,实则确有僭越之心,便是改了,也不是没有再犯的可能,康熙爷且警惕着呢,绝不能在他还掌控着天下时,他的下头再冒出一个“小天子”出来。 封老四也老五为亲王,老六老七为郡王,此四人最是持重老实的,便是什么人不做,对太子来说也是一种威胁,下头的人自然也得好好考量考量,不会轻易倒投一派。 若是他们兄弟和睦,感情真挚断无防备,那这威胁也自然不是什么威胁了。 康熙爷算计的好,皇子们也得到了实打实的好处,唯独太子不满至极、心酸难耐,末了随着皇子们一道告辞,太子都没像之前那般留四爷过去吃茶说话。 他心头不爽利,径自回了毓庆宫,走到半截儿倒是想起四爷还需拉拢着了,只是哪有再折回去拉拢的道理,回去随意应付几句,着身边奴才给四爷几个择了贺礼送去,也算是全了情面。 得亏身边有李佳氏陪伴,太子还不算太过郁闷,圈禁之时正是养病的时候,皇阿玛不许福晋格格们前来侍奉他,而今总算得见,还不赶紧的亲近亲近,太子心思渐远,也就顾不上同兄弟们较劲儿了。 此后几日,宫中更是不见太子复立的喜气余韵,六爷成亲了,风头极盛,那阵仗大有超过兄弟们成亲的架势。 也不怪六爷高调,身为贵妃的儿子,下头多得是人巴结,想冷清都不成,二来是因为得了肃郡王的晋封,三来便是因为郭络罗格格的嫁妆了。 先时郭络罗格格刚接到安亲王身边养着时,安亲王疼爱外孙女,便每每遇着什么好东西都给人攒成嫁妆了,这么些年来可是攒了不少,安亲王过世前还特意嘱咐,银子留给郭络罗格格多少,摆件字画庄子铺子又留给人多少,当年便羡煞好一帮人。 而今做舅舅的安郡王也疼爱外甥女,府里自然又给人出了一份儿,更别提郭络罗格格双亲早亡,家里一应事物人等全是郭络罗格格这唯一一个孩子的,有安亲王撑腰谁敢强占?这上上下下加起来简直叫人心惊胆颤。 依着寻常规矩,郭络罗格格这般身份门第嫁给皇子的也不过是一百二十抬嫁妆,可从安郡王府上出来的送妆队伍来看,可远远不止。 前头红漆箱子系红绸的一百二十抬个个压得人直不起腰,恨不得蹭着地走,后头的沉木箱子虽对外说不算嫁妆,只是格格寻常用的小物件,可谁信得? 冠礼的人又足足数了四百八十抬,这才将队伍看到头。 众人惊了,六爷也惊了,心说怪不得先前奕旋叫她多置备几间库房,还特派了奴才来丈量,敢情还有这一遭。 可问题是,先前就是怕嫁妆露在外头太夸张,前阵子已然叫人陆陆续续送来不少了,谁道只是九牛一毛,都快给六爷整自卑了,就她那仨瓜俩枣的,能养好奕旋吗? 吃酒应酬完回来六爷还都心不在焉,赶了人出去便抱来自己的小金库,府上满打满算就他这千把两银票撑着,如今都给奕旋,由着她花,断不能委屈了人去。 “我每年俸禄是定好的,庄子也有些进项,银子我管不明白都给你管着,你莫嫌寒酸,以后爷会努力办差的,得了皇阿玛的赏,你喜欢什么我便给你买什么绝不会叫你过得比以前差。” 郭络罗氏原还不知六爷闹得哪一出,后仔细问了这才笑出声儿来,挑着自己染着蔻丹的手指点了点六爷的额头。 “傻货!我若是个贪财恋权的何必同你在一起,既是喜欢你,要嫁与你,你便是路边的狗水里的鱼我也情愿!” “再者,我的就是你的,只要你用得上,只管开口,咱们夫妻一体不必分得那么清楚。” 许是酒吃得多了,怎么心中烈烈的烧? 六爷闻言心热眼热,差点儿没感动得落泪,抱着奕旋轻薄一口:“有你这话便抵万金了,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再没本事也不能花夫人的嫁妆不是,你留给咱们的孩子,咱们叫女儿们都腰杆子直着嫁人。” “可爷光说,咱又哪儿来的女儿、、、、、” 郭络罗氏红着脸道完这句便失了全部的勇气了,六爷的脸也烧了起来,龙凤烛才染了十之二三,此夜还长,孩子的事儿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第909章 出发南巡 皇子们晋了爵,一应规矩用度也都得提上来,用度自不必说,依着旧例来便是了,只身边伺候的女眷不足,须得尽快补上。 四爷、五爷后院里还得再增设侧福晋,太后娘娘问过二人的意思,五爷是由着皇玛玛做主的,四爷则是想着留个侧福晋的位子给李氏,便同皇玛玛商量着,从府上提个好的上去。 太后娘娘无不允的,便做主给四爷了两个格格两个侍妾,又提侍妾李氏为格格,五爷那头亦是新进四位,至于侧福晋还得好好选选问问康熙爷的意思。 余下的阿哥们也各得了格格和侍妾,只六爷特入宫驳了回去。 他新婚燕尔,眼中本就容不下旁人,同福晋成亲前身边也已然有了一位格格一位侍妾,即便郭络罗氏十分善待府上的格格侍妾,嘴上也从不言嫉妒,六爷也不愿再添置新人给福晋添堵。 什么开枝散叶多子多福,能一辈子同喜欢的人相伴,能同心爱的人得一两个孩儿,他这辈子便算是知足,不敢再贪心旁的。 太后娘娘也是疼爱郭络罗氏,哪儿有不同意的道理,左右两个孩子还年轻,子嗣倒也不着急,待郭络罗氏得了嫡子嫡女,再做旁的打算也不迟。 这事儿有太后娘娘操心,很快新人便坐着一顶顶青帐小轿入了各府,入了雍亲王府的是镶白旗满洲四品典仪凌柱长女钮祜禄格格、镶白旗包衣,管领耿德金之女耿格格,侍妾则是张氏和伊氏。 一下子进了四位新人,个个颜色鲜丽年纪正当,莫说李氏深感威胁,只怕她有孕伺候不得,便宜的旁的小妖精,连乌拉那拉氏都有些坐立不安,生怕着里头再出个李氏那样惯会勾主子爷心魂的。 故乌拉那拉氏面上虽一派和睦,嘴上说着多亏妹妹们来的,可替府上的姐姐们分担些个,可心中则将人防备个透。 派过去伺候这四位的奴才尽是乌拉那拉氏叫元嬷嬷精心挑选出来的,一旦这四人有什么异动,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她这正院便立即能收到消息,将人掐死于萌芽。 好似是感受到了福晋和宋氏李氏的不安,四爷回到府上都没点了新人侍寝,还照旧先先陪着宋氏李氏用了膳,关心些个身子情况,宋格格八个月的身孕,李氏七个月的身孕,正是要紧的时候,四爷每每归家,不瞧瞧两个人都不放心。 夜里则宿在正院,乌拉那拉氏如今也有小五个月的身孕了,害喜的时候过去了,夜里却总是腿抽筋,偏福晋是个能忍的,只怕吵醒了四爷,便是疼得落泪也不肯叫奴才过来给她揉一揉。 还是四爷夜半起来吃茶发现不对的,他见过额娘怀弟弟妹妹们的时候如何辛苦,故极体恤着福晋,按摩那矫四爷做得熟练,也不介意伺候着福晋,只要夜半感觉身侧的乌拉那拉氏扭动不安,便起来亲自给福晋捏抽筋的腿。 就为这个,乌拉那拉氏且不知多感动,同四爷亲密不少不说,见新人来了四爷还是照旧,乌拉那拉氏也心疼起自家爷来了,后主动提起叫格格们伺候四爷。 四爷推了几回,这才收了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也没多贪恋,一个月里只叫人伺候个三四回,乌拉那拉氏和李氏见状,心中也放心不少,只安心养胎了。 太子之位不再空虚,各阿哥们府上也渐趋安稳,朝中也一派祥和,至四月里,康熙爷总算是能放心南巡了,因是探寻民情,康熙爷打算轻装简行,除了带着玉琭、昭宁、温宪和小九阿哥外,皇子们康熙爷是一个都不打算带的。 然即便是不带皇子,随行人选也是不少,宗亲皇族、侍从、护卫、军官、銮舆卫、八旗驻军、、、光是这些便有不下四百人,然后再从内阁学士、翰林院学士、各部尚书、各司郎中、监督、太医、起居注官员中挑选的约九十人。 伺候女眷孩子们的奴才们也必不可少,林林总总加一块儿也有小六百人了,这已算是精简。 而皇子们并非留在京中养闲,此一去最迟十月才归,朝中事不能落下,除紧要折子、密奏发往南方着康熙爷亲阅外,余下的便都由太子和南书房的诸位大人们处置。 然康熙爷并不放心太子独自监国,另着三爷、雍亲王四爷、恒亲王五爷从旁辅佐,六爷七爷则领了从前大阿哥的差事,掌管军事,八爷则官复原职,仍管着内务府诸事。 除此以外,又招来留京的几位王公大臣细细吩咐,着他们达成相互监督相互制约之态康熙爷才放心。 出发的日子定在四月二十,此次南巡不重河务,康熙爷另有旁的目的,他先至山东祭孔子,后为减少开支,干脆走水路直达扬州。 到扬州时正是五月中旬,因抵达前刚下过一场细雨,阳光甫现,甫一下船登岸便觉空气暖融湿润,十分如适。 岸边是前来接驾的官员、驻军和百姓,大呼万岁千岁,万岁爷见了扬州知府许大人等人,康熙爷要同几位大人了解当地情况,念昭宁晕船身子难受,便先着人护送玉琭等人先去临时的行宫歇息休整。 舜安颜如今在军中当差,此行也跟来了,护送贵妃娘娘和公主阿哥们那叫一个鞍前马后。 知昭宁身子不适,他还搜罗好些开胃的小食和饮子,恪尽职守的守在昭宁的院子门口,凡有奴才进出他都关心昭宁一句,只恨自己还不是昭宁的夫君,不能亲自守在昭宁跟前。 好在昭宁年轻身子也素来不错,小歇了一下午,又挑拣着舜安颜送来的小食用了几口,胃口和身子便尽都恢复了。 在扬州,夜里恨不得比白日里还要热闹,听说河上画舫游船往来,歌舞诗酒叫人眼花缭乱,昭宁有些坐不住,巴巴求了额娘允她出去走走。 玉琭一贯受不住昭宁撒娇,想着天子亲临扬州,城中定然清理多遍,怎也不会有歹人出没,况昭宁又不是独自出门,又侍卫护着,定然不会有甚大碍,便允了昭宁的请求。, 第910章 行踪稍露 只是出去了不好还端着公主的架子免得引起什么骚动,昭宁特换了男子的衣袍,头戴瓜皮帽掩盖长发,她生得高挑,又是大气的长相,做男子打扮俊秀非常。 舜安颜等一众护卫也做一般护院装扮,昭宁身边的两个丫头倒是寻常打扮,被昭宁左揽着一个右揽着一个,如此前呼后拥的阵仗,像是哪家的风流少爷出了门,谁能想到中间的这位主子是大清的昭宁公主呢? 温宪也闹着要去,玉琭和昭宁没甚不允的,小姑娘便不必乔装,只换了甚轻便的,就由她“昭哥哥”领着出门了。 若非放不下小九,玉琭也非得跟着女儿们一并出去热闹热闹不成,奈何新到一处,小九睡得并不安稳,总归之后也不是没有机会出门,玉琭便等康熙爷回来了再说。 再说外头的一行人,真出了门身处人群之中了,才知道江南繁华富庶不是一句空话,京中规矩多讲究多,寻常百姓出门往来、做买卖似乎都捏着半个儿,可这儿就自由得多了,叫卖声也不纷乱扰人,昭宁听不大懂,只觉得姑娘们少年们叫卖的声儿脆生生,唱歌似的转着音。 昭宁拉着温宪沿着岸边挨着个儿的看过去,莫说正经的铺子,小摊上光是卷子、烧卖便翻出数十花样来,昭宁都想尝尝,可若是一样买一笼只怕要多出不少,试探着问人就买一二个尝尝,竟也肯卖。 不过到底是没买少了,身边跟着十来个侍卫呢,都是二十锒铛的大小伙子,分一分还险不够吃的,昭宁也不叫他们拘着规矩,今儿是来玩儿的,警惕归警惕,也不必太过担忧。 越是往前走便越是热闹,舜安颜给昭宁买赤豆元宵的时候问了店家,这才知也不是每一日都这般热闹。 “这不是皇上和贵妃娘娘等一帮贵人们来了,扬州才子们办了斗诗斗艺,若是打响了名头能传到贵人们的耳中,可不就一飞登天啦!” “客官,听你口音可是京城、直隶那边的?我年轻的时候跟着我一个兄弟去做过生意,我着耳朵可灵着,错不了吧!” 说着,那小贩便勾着头往这群人中的哪位俊逸小公子看去,啧啧直叹:“你家主子这气度了不得,你们别不是跟着皇上娘娘一道来的,我这小摊可是蓬荜生辉啊!” 这做买卖的眼尖,出来好一会子了,这已然不是被第一次认出来了,舜安颜忙错了一步挡住小贩看昭宁的视线,笑道。 “老哥哥耳朵确实灵,我们主子是打直隶过来的不假,可哪儿敢跟宫里头的主子们比肩,府上也不过是开几个铺子罢了,我家小公子携妹妹南下游玩,谁道同皇上娘娘的座驾赶到了一处,进城时被盘问了许久,险就来不了了!” 那小贩一听这个才信了些:“可不是,生面孔是得麻烦些,毕竟不能叫歹人伤了贵人们不是,来!您的赤豆元宵好了,可小心烫口!这粗碗不值钱,您端着走便是了!” 这送碗服务也是京中不曾有的,可叫人对店家好感大增,舜安颜多给了人几颗银瓜子,端着碗便走了。 那小贩将银瓜子在手心儿里颠了颠,咧嘴直笑,见牙不见眼,对舜安颜谢了又谢,心中将舜安颜那般说辞瞬间推翻。 还说不是贵人呢! 他以前跟着兄弟在京中和直隶给大户人家供菜,早听府上的人闲话过,赏银子不眨眼的是做生意的暴发户,而把银子玩成花,不将银子当银子的才是那有权有势的。 宫里头什么样儿他不知道,可京中高门里头惯爱过年过年将金子银子打成瓜子、葫芦、叶子的形状,要打赏人或是给孩子们玩儿,便随手一抓,十足的亲切又吉利,像村子里招待亲戚似的,只不过这东西更贵重,越是抓拿随意,越显得家底深厚不是! 踮着脚望了又望,只瞧见一瞬拿位公子白玉似的俊脸,小贩啧啧叹了几声,感叹颇多。 听说皇上此行不曾带成年的皇子前来,这位爷不是皇子便如此金贵不可冒犯了,若是真的皇子公主又该是如何气度,当真叫人不敢想象! 他如此揣测也没甚坏心,只是做生意哪儿想放过这尊财神爷,紧忙叫人知会了前头同样做生意的朋友,当了一回买消息的贩子,以至于昭宁一行还未走出多远,这条街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这位十有八九是京中来的贵人,有钱的很哩! 昭宁和舜安颜一众只觉身边簇拥的人越来越多,尽是卖东西卖吃喝的,实在热情得过火,舜安颜只怕有人冲撞了二位公主,这便下令让人将昭宁和温宪紧紧围住,前头还派两个人开道。 恰此时出租画舫的小二迎了上来,道明身份同舜安颜说笑:“这位爷,不如请主子们去画舫上游玩赏乐,画舫上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歌舞奏乐,美人兔爷,您想要的我们都有。 舜安颜原态度还好的,静听这小二说明,可听到什么美人兔爷舜安颜立即眉头紧蹙,还在小二反应利索,这便知道贵人家里规矩多管得严了,这便改了口。 “爷别误会,我只是说客人要的我们都有,不过我们这可是正经生意,童叟无欺,主子们要是没逛够还想吃用什么,船上有支应的,驶小船便去买了不必劳动爷几个,一会儿才子们斗诗便开始了,您一行这会子登船正好赶过去。” 舜安颜也没问价钱,只问了昭宁的意思,怕人再晕船坏了兴致,只是眼下被人围着,确不好再逛了。 昭宁也不过是前两日船走得急才觉不适,眼下河流平静倒是无妨,舜安颜开口便定了最大的船,由小二领着去了。 最大的画舫不过四层,在众人眼中只算是精致的,并无什么吃惊的神色,那小二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心中也很是吃惊,越发小心伺候。 进去了才发现别有洞天、别有风味,昭宁拉着妹妹点了些特色菜式,甚至迎着舜安颜幽怨的还点了四位美人吹拉弹唱辅酒喂菜,尽享齐人之福。, 第911章 斗诗斗艺 看着昭宁那么逍遥,手还搂着人家姑娘的腰,舜安颜只觉自己头上有些绿,可偏又不是那么绿,这让他有些发愁。 果然是在一起久了腻了吗,好歹他现在还有几分颜色,若是等成亲有了孩子,他年老色衰可拿什么留住昭宁的心? 如今他们还没成亲呢,今儿又来看劳什子扬州才子,万一被昭宁看上了,招为额驸,他可怎么活! 古有孟姜女哭长城,今有他“孟安颜”哭瘦西湖、、、、、 “舜安颜!舜安颜!” 昭宁看着失魂落魄的舜安颜心中满腔的疑惑,连叫人几声都叫不回魂儿,旁边的侍卫拍了舜安颜一下子,这才叫人回了神,忙凑过去半蹲下去听昭宁吩咐。 “你去问问那才子斗诗什么时候开始,你也不叫我吃酒,干用膳有什么意思,若再不开始咱们便要准备回了。” 见昭宁还惦记着什么才子,舜安颜更是幽怨:“公主叫什么舜安颜,叫臣孟安颜吧。” 昭宁扑哧一笑,不知舜安颜又吃那门子飞醋,不就是点了几个美人,至于吗,这幽怨劲儿像她始乱终弃似的。 昭宁身边是不缺好颜色的丫头的,她打小就喜欢漂亮的,身边的奴才尽是经过精挑细选才到她身边伺候,故这会子搂着江南的美人也没多大感触,不过是新鲜罢了。 见舜安颜这副神色,她还有些心疼,“舜美人”属实动人,为了舜美人昭宁也顾不上旁的,叫左右退下,悄悄借着桌子的遮挡拉了拉舜安颜的手,同人耳语道。 “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我还能纳了跟前儿几个不要你了不成?” 舜安颜心情好了些,干脆蹲下来将昭宁的手握紧了贴着他心口上,西子捧心似的:“她们人都在你怀里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昭宁,你以后真有了旁人也别叫我瞧见,我心眼小,男的女的都容不下。” 昭宁听得直乐,从前她最喜欢舜安颜的脸,后两个人说开了道明了心意,她便最喜欢看舜安颜这飞醋瞎吃的劲儿了,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 “哪儿能不叫你瞧见,舜安颜,你打小就知道我爱玩儿,你得看着我管着我呀,万一我被外头的男女骗了心可怎么办,你一把年纪还得拉扯孩子这日子可怎么过?” 舜安颜差点儿没叫昭宁的话气歪鼻子,什么叫一把年纪,果真是嫌他大了几岁吗?可一想昭宁要跟他过日子生孩子,舜安颜心里又滋滋冒着甜气儿,可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了。 不待舜安颜再醋什么,昭宁从桌上捏了块儿糕喂了过去,哄小狗似的揉了把舜安颜的脸:“行了,快去问问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你也敢跟我腻歪,不怕谁给你穿小鞋一状告到我阿玛那儿,我阿玛可要收拾你。” 舜安颜吃了糕,心里满意了,看看看看!旁人只有喂昭宁的份儿,昭宁却亲自喂了他,他在昭宁心中果真是格外不同的! “我才不怕罚,只怕皇、、主子爷一直舍不得放你同我在一起。” 舜安颜被顺了毛,这才红着脸皮去问了人去,正好那小二乘小船前来,说是前头已然开始了,因着今儿昭宁一行是最大的客,小二还专给留了最佳的位子,眼下只管渡过去。 画舫开动,昭宁在顶层凭窗而倚,远远便看见前头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大小船只。 见船测灯笼、牌子俱是不同,想来不是一家在做租船的生意,这小二硬是以一叶小舟为四层画舫破开水路,抵达最内圈这才堪堪停下。 因着船高,昭宁等人视野极好,连几位才子在各自船上如何斗诗都听得一清二楚,更是看得一清二楚。 若是排在后头的也不怕听不着精彩的,大船之中小舟穿插,才子们说一句便有人记一句传唱一句,间或描绘些个才子们的样貌气度,各自的画舫又如何气派,只是听,里头的场景便足够人想象得出。 也不知是谁想出这样法子的,直叫人大开眼界,啧啧称奇。 只是饱了眼福耳福还不算什么,总得佐些酒水零嘴才得趣,也不必再差人去岸上买,只消吆喝一声,便有住在水上的渔夫渔女泛舟前来,五文便能换得一碗自酿的果酒,若是想要好的也有,只稍比岸上的贵些。 也不贵太多,只赚个辛苦钱,没有客人去纠缠这个,能来此地凑热闹消遣的,自也不是将银子看在眼中的主。 在画舫上有身边的宫女和舜安颜拦着,昭宁滴酒未沾,这会子见渔女卖自酿的酒倒是生了几分好奇,舜安颜素不知怎么拒绝昭宁,只得叫人买了一碗来,先自个儿试了,见无毒酒劲儿也不大,是姑娘家喝的甜滋滋的果酒,这才给昭宁倒了一盏去。 恰此时外头又传出丝竹声和歌声,周围欢呼不断,一问,这才子们斗诗不够,为了噱头还请来了扬州几位有名的花魁,斗艺的便是她们了。 只怕姑娘们施展不开,便有两个大船开到中间,这两艘只一层画舫的高低,其上平阔,周围彩色琉璃灯高悬,像是两个戏台摆在了水面上。 两艘船之间再用数十板桥相连,合成一个大的,如此可够姑娘们施展的了。 歌声迭起丝竹相伴,台上又有一红衣美人翩翩,可谓是景美、曲美、人美,再佐着美酒可叫人如痴如醉。 既是斗艺,总要分出一二来,至于如何评便由在水上的众人“献花”的数量决定。 这献花又有讲究,可不是随意掐一朵路边的野花便配得上姑娘们,此献花献的是特制的玉花、琉璃花,再高级些的还有金花、珊瑚花。 以琉璃为末等,一朵十两银子,玉花则是五十两,金花一百两,珊瑚则二百两,还有一种是珍珠攒的花,一朵便是一千两,自然更高的就不可说了,只手心大小的物件便代表这么多银子,又一次令昭宁大开眼界。 且说江南富庶,这会子才真见了富庶的一角。, 第912章 当众揭短 才眨眼的工夫便见姑娘们跟前已然被各花围绕,竟少见琉璃,金花、珊瑚居多,珍珠也不是没有粗粗一算,眨眼的工夫有人便抛出千两万两银子。 在这儿银子算不得银子,不过是买美人一笑的玩意,是轻飘飘就能撒出去的,瘦西湖从不会为几朵花荡出波纹来。 昭宁金枝玉叶,从未体会过贫苦的滋味儿,可她在阿玛额娘怀中长大,知道寻常百姓一大家子耕种劳作,才不过能攒下这儿的一朵琉璃花,便是要盖房子也左右花不了一朵金花的银子。 他四哥眼下是亲王,一年俸一万两白银,禄米一万斛,虽府上不止这些进项,然若来这儿也是全然不够看的,一晚上便挥霍了去。 怪不得当官的都想来南方做官,稍吃拿卡要便比皇上都过得逍遥。 想这扬州才子们相聚于此是为斗诗,嘴上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民,说累了便听曲儿狎妓一掷千金,还妄图打响才子的名声得皇阿玛赏识越级擢拔,然说到底不过是些个道貌岸然、蝇营狗苟之辈,当真叫人恶心! 接下来一轮斗诗又要开始了,昭宁已然失了再看下去的兴致,正要叫人开船上岸,也不知十位才子中的某位谁吃多了酒,张口便来。 “贺某吃了三壶酒,在此枯坐了两个时辰,怎还不见诸位热情消减,若真有为满人效力之心,与其做诗,诸位倒不如做了满人的巴儿狗,乞首摇尾,随人犬吠,岂不容易!” “你们作得诗,能做人吗?” 这话可就刺耳了,莫说将才子们骂了进去,这姓贺的将满人也骂了进去,舜安颜身为御前侍卫,在外除了护公主们周全,自然也要维护天家的脸面,当即隔窗呵斥。 “何人再此放肆,公然出言不逊!” 其实也不必多问,能说出这样敌视满人的话的文人,十有八九是受了故明遗老的熏陶,心怀反清复明的心思。 舜安颜话音刚落,便抬手叫人将此人缉拿,昭宁却是不许,轻笑一声,欲看此人到底有多大胆。 舜安颜不知,昭宁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此次皇阿玛南巡,一来是为探官情、民情,二来便是欲接触些个故明遗老遗少,免得这些文人整日正事不干,总作些模棱两可的文章诋毁满人。 比之太宗世宗治下,皇阿玛甫一登基便致力于安抚汉人、提高汉人地位,朝中要臣多是汉人,满汉也早已能通婚,于民于国,昭宁可说皇阿玛已然是尽了全力了,只是仍有复明心思不灭的。 这样的人杀是杀不完的,且不论满人还是汉人都是天子的子民,都是大清的百姓,若屠戮过多反而激起汉人怨恨,必生内乱,只有两个民族相互融合,合二为一,矛盾才能渐渐消除。 故此次前来,皇阿玛绝不是为了杀人而来,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她不能为了一时的气,坏了皇阿玛的打算。 舜安颜斥声震耳,此“放肆”一出,聪明的便听出来这画舫上的人是何等身份了,必然是打京城来的贵人。 至于是何等贵人,众人翘首望着,只得见那高大画舫之上临窗一站一坐的主仆二位,皇上不曾带成年的皇子前来,料想这位俊逸风流的公主当是皇族宗亲了。 想巴结的人眼神不由热络起来,这便派家仆自报家门,欲套套近乎,若是能与贵人同游,岂不立即先人一步,还斗什么诗! 那贺公子的只是个小二层的船,他抬头望着舜安颜和昭宁,竟也无丝毫畏惧,反而立于船头朝其他才子们畅笑道。 “我这嘴怕是开了光了,说什么便有什么,诸位,还不快去巴结着,若是汪汪叫得好听了,贵人便赏你们官做呢!” 都是读书人,看面子自然是比看什么都重要的,被点到的几位公子恰派了家仆过去问候,忽得被贺公子点出,若真能走了贵人的门路,以后还叫他们怎么在扬州混! “贺仪,你别欺人太甚!即便你比不过我们心中嫉妒,也不至连礼数也不知,今日诗会不过切磋而已,何至于这般言语不屑!” 名声利禄贺仪俱不在乎,可要让这姓万的贬了他的诗作文章,贺仪是万万接受不得。 “万松你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若我贺仪的文章比不过你,自此我且跟你姓去!我贺仪只对人有礼数,对着狗自然不必,说是切磋可你们自己信吗!打一个月前便张罗着,有真才实学的你们不敢请,做几首酸诗便以为了不得了!” “实话实说今儿我便是来看你们笑话的,满口的假仁义,你这般的还能寻了主子做狗,大清算是完了!” 围观的人只看热闹,谁道这中间还有这弯弯绕绕,怪不得有心心头打鼓呢,一开始就问几位顶顶有名的里头,怎么就来了一个贺公子,余下皆是二流,原是这些二流压根儿就不敢请人,只怕压了自己的风头。 昭宁对贺仪来了几分兴致,叫人亲自去请,可才叫人去办差,她便觉得以贺仪这般的脾性怕是不肯亲自前来,便带着舜安颜渡小船而去。 因着身边只带舜安颜一人,侍卫们还颇不放心,奈何公主坚持,他们便只得分出人手乘小舟在水面上警戒,以防有歹人欲图不轨。 昭宁同舜安颜乘小舟而去,还未行至跟前儿果然听得贺仪拒绝了。 “我不过一介布衣,连童生都未考取,见不得贵人的面,若是贵人有心还是去请万公子几个吧,这事儿也得讲究个你情我愿不是?” “图里回来吧。”见那侍卫正为难,昭宁这便叫了人回来,转而朝贺仪开口:“是我等唐突,没个请人的样子,而今亲自求见,贺公子可能给个面子,邀我等尝尝瘦西湖的美酒?酸诗听得扰耳,若非见了贺公子,我等只当扬州才子也不过如此了。” 走近也才发现贺仪不过是十六七的少年郎,想想也是,若非少年意气,有怎会特过来揭人的短,又口无遮拦,什么都敢往外说。, 第913章 结识子愚 贺仪不是真蠢的,不过是自负才华看不起钓名沽誉的伪才子,这才如此张狂,如今真见了昭宁一行,又得人如此礼遇,并非像他印象中的那般无礼粗鲁,贺仪便无全然拒绝的道理,干脆请人登了他的小船。 “鄙船简陋,还望客人莫要嫌弃。” 昭宁点头,随着贺仪上了船,在外头看着这船倒是不打眼,进去了才知别有洞天,能看出主人审美极佳,也无金石玉器叫人眼花缭乱,只见竹帘笔墨装点,花瓶里还有几支开得正盛的芍药,不必焚香,便染得一室清幽之气。 昭宁将船壁上的字画都看过去,似出于同一人之手,字迹遒劲有风骨,全然不见主人的嚣张,难得扎实沉稳。 “贺公子字不似人,且瞧这字遭劲舒和,神采飞动,无一点尘俗,便知万公子对彼之诋毁是半点儿不作数的。” 昭宁笑盈盈道了一句,直叫贺仪高看她一眼,更是掩不住惊奇:“你们满人还学汉文,你竟看得懂我的字!” 舜安颜闻言又要发作,昭宁却忍不住大笑起来,心道这贺仪当真有意思,也怪不得他对满人言语不屑,原还当他们满人没入关似的。 “贺公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眼下我同你说的就不是汉文,我既是会说,又怎不会读写呢?贺公子便是对满人有敌意,也不该如此小瞧于人吧!” 贺仪自觉失言,羞愧不已,连忙请昭宁和舜安颜先就坐,亲自给昭宁斟茶:“是我失言了,并非看低公子的意思,从前周遭凡说起满人,都觉得是眼高于顶看不起我们汉人的,更别提叫满人学我们汉人的语言。” “而今见公子,神采飞扬,也不见粗鲁之态,若公子不说,我只当你同我们汉人无异,又见公子学问岂能不惊讶。” 昭宁摆摆手,并不在意:“我猜就是如此,也没怪罪公子的意思,不过既说起这个了,我也替满人多言几句。” “自满人入关也有六十余年了,世祖入关时做了什么,是功是过我等做小辈的说不得,可自我皇、、自咱们这位皇帝登基,打一开始便重视汉学也善待汉人,支持满汉相容,不仅皇子公主和八旗子弟、格格们自小便学习满蒙汉文,凡年轻一辈的,谁不能说一口汉话?” “在上书房中,担任皇子公主和八旗子弟老师的皆是文渊阁大学士,故作诗做文章属实不算什么,在京中,满汉通婚也成了常态,宗亲中就有很多满人和汉人生下的孩子。” “我久在京中,也从为特意主意过什么满汉之别,倒是来了这儿,贺公子的话好叫人伤心。” 昭宁这话说得让贺仪既汗颜又惊奇,他祖辈确是明朝旧臣,当年为保性命才窝在扬州一隅,族中儿孙自小听着老人对满人的仇长大,亦不许族中儿郎读书入朝为官,为满人效力。 即便读了书,也知道什么是成王败寇,知道当今圣上种种为国为民之举措,可到底没接触过满人,又哪里能改得了对满人的偏见。 如今一见面前二人,贺仪难得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末了才讷讷道:“你说的这些我全然不知,是我以偏盖全了。” 说罢,贺仪还起身恭恭敬敬朝昭宁一拜,昭宁亦起身,既说了不是为难责怪的意思,哪儿见得人这般作态。 “不知者不怪,也是我说远了,原是来同公子吃酒的,说这事儿可没意思了。” 贺仪也是个洒脱之人,这便又请人坐下,将昭宁和舜安颜跟前的茶换成了自己珍藏的顶好的酒。 贺仪自嘲笑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我小字子愚,家父总道我自作聪明,叫我放愚笨些,今儿便是又自作聪明了。” 昭宁亦跟着笑:“听人说子愚文采斐然,在扬州可是数一数二的,若子愚还算自作聪明,我等还算什么?我身边这位是舜安颜,我排行四,虚长你几岁,你叫我宁四哥便是了。” 贺仪一一应了,再一细问,这贺仪竟才将将十五,如此学问当真叫人惊奇。 贺仪文采极佳又是个博学的,琴棋书画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昭宁打小跟着兄弟们在上书房读书,可谓往来无白丁,比之贺仪更是不遑多让,二人聊天投趣,船内的几盏灯都燃得就剩豆那么点儿。 贺仪出门只带了两个摇橹的老仆,连个伺候的小厮都未带,亲自翻箱倒柜寻蜡烛不成,还是昭宁又请了人去了她的大船上吃茶说话。 待上了这四层的画舫,眼前骤然一亮,贺仪才知道自己的小船内有多昏暗简陋,将宁四哥的样貌都染得黯淡了。 也是登船上楼这转弯错身的瞬间,好似忽得有三道细细的光透过了宁四哥的耳垂,他知道满人男子也有带耳环耳坠子的,可宁四哥耳朵上怎么一边打个耳洞? 乍然想到了什么,贺仪忽得腿一软,临跟着宁四哥进到里间时却怎么都迈不动腿了,脸也隐隐泛红。 昭宁转头回望,见贺仪脸上憋的通红,还奇怪来着,莫不是想出恭不好意思说呢? “子愚弟,你怎么了?莫不是吃多了酒内急?叫舜安颜带你去吧。” 贺仪一听这个脸上更红:“你、你、你身为公主,怎么能对男子说内急的话呢?原更不该随我登船,同席、、、、” 昭宁一愣,不知怎的自个儿便露了馅儿,她觉自己这身打扮挺好的,为不显身材还特意束了束,声音也压得低,可不管怎么着吧,被认出来便认出来,贺仪如此大惊小怪倒是惹人发笑。 “公主又怎么,同席又怎么,子愚弟弟难不成还要对本宫负责不成,子愚弟弟想怎么负责?” 昭宁也不再掩饰声音,娇俏戏弄他去,谁道一句话戏弄了跟前儿的两位,莫说贺仪的脸猴腚似的,舜安颜也急得上头,只叫着昭宁,呼哧呼哧气得直喘,看着快哭了似的。 “我说什么来着!就不该叫你去见他,昭宁你总见一个喜欢一个,我又算得什么,再有下回,莫要再带着我了!”, 第914章 身份识破 “哈哈哈哈,舜安颜,没逗着人家逗着你了,我若真有那心思还何必带着你!好了好了,你这八尺汉字,吃醋就吃醋,怎么还泪汪汪的!” 昭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周围的侍卫们也忍俊不禁,他们这位头儿不得了,打仗流血的时候眼都不带眨的,偏被昭宁公主吃得死死的,怨夫哭包一般,以后若得赐婚做了额驸,还怎么振夫纲,只能做公主的“小夫人”了! 那贺仪本还被男女八岁不同席等诸多规矩拘着、苛责着,可谁道跟前画风一转,公主竟和舜安颜笑闹起来,刚通公主说话,这舜安颜是个相当沉默的,一个字儿都不往外蹦,他只当这侍卫严肃得紧,谁道还有还有这样一面。 贺仪亦有些忍不住,跟着众人小声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是冲散不少因为身份差距带来的隔阂,舜安颜脾气来的快走得也快,他经不住昭宁的戏弄也经不住昭宁的哄,又哪里能对人气得起来,只得撅着个嘴请贺仪进来,昭宁还没同这小孩儿聊够呢不是! 待坐定了也不再吃酒,昭宁叫温宪也过来一道听些新鲜的见闻,桌上摆了满人吃惯了的点心,亦上了现煮的奶茶叫贺仪尝尝。 贺仪拧着鼻子喝了奶茶,竟也能适应,反而尝出别样的滋味儿来,心中更是感叹。 这天下当真是不同了,祖辈所熟知的满人同现在的满人也全然不同,他今儿这样“背祖”,且不知祖父若在天有灵又该怎么看他? 他好似醉了茶,亦开始不明白读书是为了什么,贺家也算是诗书门第,上数七八代都是为官为臣的,而到了他父亲这一辈,便只是守旧度日,既是有读书为国为民之心,然避世不出,固步自封,又该如何为国为民,书读得再多又有什么意思,修身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没看出贺仪的迷惘,昭宁忙问人是如何看出自己的身份的。 贺仪收起迷茫,腼腆一笑:“乍一看确看不出公主的身份,我那船又简陋昏暗,作画都分不出颜色来更别提人了,来了公主这儿才看到公主耳上的三个耳洞,猜出公主女子的身份。” “听人说此次圣上南巡并未带成年的皇子,而公主言语间对天家并无仰慕恭敬之态,提及圣上和皇子也一派泰然,连上书房里诸位大人教什么又是什么性子都说得头头是道,名字中又带了个‘宁’字,尔便只能是昭宁公主了。” “至于舜安颜的身份,我确是猜不出的。” 昭宁闻言连连点头:“原来如此,那下次再出来玩儿我便知道邀将耳洞给堵上了,免得再露了馅儿!” 又说起舜安颜,昭宁干脆也不瞒着,道出了人的身份,甚至还明说了舜安颜以后是要做她的额驸的。 贺仪震惊公主同未赐婚的“额驸”相处如此亲密,便再是青梅竹马也万万不能如此亲昵的,心道果然满汉还是不同,然也不没有就此因规矩礼仪对满人不屑,他反而有些羡慕。 想家中姊妹打出生就被拘在院子里,裹了脚,做着众人口中的大家闺秀,以后的路能一眼望到头,毫无乐趣可言,只是听他随口说外头外头开了什么话,又有什么新鲜事儿,便一脸的艳羡。 他以为天下的女子皆是如此,谁道竟还有昭宁公主这般活得快活热烈的,若天下女子也能如昭宁公主这般就好了。 满人的规矩习俗也未必都是坏的。 昭宁说这话也没什么特别的用意,甚至不是说给贺仪的,是逗舜安颜来着,谁道叫人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来,十年二十年后又给朝中添了一员要臣,便是后话了。 眼下这会子贺仪也开放了,只管又细细问昭宁皇子们都学什么看什么书,得知皇子和八旗的子弟多是文韬武略,还学他没听说过的数学,贺仪便知贺家当真不能再守旧度日了。 待他告辞,回到家中,躺到床上,还想着今日所见所闻,心中震荡不止。 前半夜没睡着,后半夜贺仪才迷糊了会子,可才将将寅时,他便被小厮给叫了起来,那小厮还一脸的惶恐不安。 “三公子快别睡了,老爷夫人叫您和二公子带着几位小姐赶紧跑呢!” 贺仪迷迷糊糊起身:“跑?跑什么?” “那满人皇帝要登门了!点了名要见咱们老爷说话!这岂还给老爷和诸人留什么活路!料想是知道咱祖上是明朝旧臣,特来算账了!” “这是夫人给的银票,叫您和二公子带着小姐们南下往衢州去,投奔姑奶奶先,然后再做打算!” 贺仪被塞了满怀的银票这才清醒了,先是扑哧一笑,继而大笑起来:“跑!若是圣上真有心捉拿我贺家人,跑到衢州又有何用,这天下已然是圣上的天下了。” 都这会子了主子还笑,小厮旭山都快急哭了,紧忙伺候主子更衣:“公子,快快走吧,天下这样大,哪里不能容身,此处有老爷夫人和大公子挡着,为的便是叫您和其他公子小姐们能多些生机,万不能再浪费时辰了!” 若是以前,他得如此消息,定然慌乱悲切,不肯苟且偷生,必然同爹娘大哥共进退,而今见了公主,知道了圣上是什么样的人,自然也不再逃。 “旭山,稳着,若二哥害怕便叫二哥带着姐姐妹妹们去避一避吧,也不必走远,在扬州城内逛逛便是,免得回家不便,我去寻爹娘大哥,你且放心,圣上顶不会要了咱们的命,除非是爹不要命了。” 说罢,贺仪便飞快更衣束发,直接冲去正院寻了爹娘,旭山跺了跺脚,咬牙也干脆跟上。 主子不走他也不走,便是死也给主子做小厮去! “爹娘,大哥!别慌,我有话说!” 在屋内着急得热火蚂蚁似的三人一见贺仪不仅没走反而来了这儿,哪儿还坐得住,连甚规矩都不顾了,硬推硬搡逼着贺仪出门。 “怎就这么不听话的,你难道叫为父看着你们一个个都死在跟前不成!”, 第915章 迎天子驾 贺父的话甫一出口,不光是他自个儿的眼睛红了,连带着贺母、贺大哥也跟着几欲落泪。 他们何尝不知,只要向满人低了头,依着自家人的本事,怎么着也能捞个四品以上的官当当,全然不必一大家子窝在几家旮旯处,若非还有些祖产,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风了。 可文人自有文人的风骨,为了这风骨,便是死也值得。 贺父自个儿赴死是全然不怕的,唯放不下家中妻儿。 夫人不走,长子也不愿走,而今小儿也寻来了,贺父心中既骄傲又痛惜,他们一家的安稳日子,当真就要到头了吗? 还未等贺父强压下泪,谁道贺仪石破天惊般的喊出一句话来:“爹!皇帝不是要我们的命的,昨日儿子见了公主,昭宁公主!” 众人竟得顾不上推搡,尤其是贺父瞪大了一双眼睛,他知者臭小子昨儿是吃醉了酒回来的,可谁道这时候了还荒唐着! “你这逆子胡说什么!为父就不该容你出门放纵!” 贺仪知爹不信,忙飞快将昨儿的事儿道了出来,他昨儿不仅见了昭宁公主,还见了温宪公主呢,且说得头头是道,自然不容人不信的。 先前的纷闹被一阵柔风呼地就吹碎了,场面上一阵死寂,谁也不敢相信贺仪的话,可谁也不敢不信贺仪的话。 “敢情,今儿圣上一行还是你招来的。”大公子贺徇讷讷道,有些恍惚。 贺仪可没那个自信,想起昭宁公主的笑颜,不知怎得心中还有几分期待,今儿皇帝来也不知公主来不来。 “也不能是说是被我招来的,我同公主遇见属实巧合,外头谁人不知皇帝南巡还有好几处地方要走,至多在咱们扬州城停留三四日,皇帝日理万机岂能想一出是一出,依着我说,多半是冲着爹来的。” “昨儿同公主闲话来着,说是自索额图倒台后,手底下的人也杀了一批贬了一批,朝中正是缺人的时候,明年便要开恩科了。” “皇帝必然求贤若渴,爹多有名啊,爹才是实打实的扬州才子之首,他皇帝能不打听,能不想见吗?” 这倒是了,不是贺父自负,他老贺家祖上可是出过状元的,若非满人来犯,大明山河被满人的铁蹄踏碎,他祖父誓死不从,侥幸留得一命归乡,不许贺家子孙入朝为官为满人效力,他贺家在朝中必有一席之地。 然祖训在前,即便他也知道如今的大清,如今的皇帝同以前的全然不同了,他仍坚持遵从,只怕无颜面对祖宗。 而今皇帝便是亲自登门效法刘备三顾茅庐,他也难以从命,不从皇命,还不是一个死字,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看距帖子上的时辰没差多少了,便是想叫孩子们走也走不掉了,贺父深吸一口气,干脆叫来管家:“请公子小姐们都来正院吧,一家子总要再用顿团圆饭。” 老管家也算是看着老爷长大的,闻言也跟着直抹泪:“老爷何必这样说,老奴刚听三公子一番话,也觉事态没老爷想得那么严峻,昭宁公主如此平易近人,毫无公主的架子,想来是颇随父风,皇帝也多半不会为难您。” “皇帝还想要人才充实朝廷呢,就不可能贸然对咱们动手。” 贺父没点头也没摇头,心中实在沉重,且摆了摆手,这事儿便不必再说了,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一顿早饭,整个贺家除了贺仪之外尽食之无味,个个神情严峻,像是吃断头饭一般,二公子性子怯懦些,还哭了一场,反而是三位小姐胆大些,既是最后一顿安稳饭,也不再拘着食不言的规矩,拉着贺仪问昭宁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原着世上还有这样洒脱自由的女子,当真令人羡慕,而她们自以为见不得明日的太阳,能不拘着规矩说话,已然是满足了。 不叫这一大家子人枯等,还不过半个时辰,便有先行探路的侍卫抵达,贺家偏僻,背靠小山竹林,地形有些复杂,侍卫们不敢大意,叫人围成一圈儿开始搜林。 这般一来,好似是专门将贺家围得密不透风,专取人性命来的。 贺家人俱胆战心惊,唯贺父面上一派镇定,心中早做好赴死的准备,只悲不惧。 又等三刻钟,外头马蹄踢踏声渐起,随着一声高亢:“皇上驾到——!”众人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随贺父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接驾。 没早早候在门口已然是不敬了,可接下来真见了人要跪吗? 他若不跪,孩子可还能活下去? 贺父心中痛苦至极,每一步都走得重如千斤,然不等他决定,谁道便见门口众人簇拥着的一位穿竹色长袍的中年男子,朝他招呼道。 “朕携家眷不请自来,还请主家勿怪,实乃朕求贤若渴,今日不见知府许大人口中的贺先生,朕可舍不得离开扬州!” 贺父一时怔愣顿足,怎也没想到是这么个开场,将皇帝的话在心里又过一圈,一晃神才瞧见皇帝身侧还有一位怀抱小儿的貌美女子,左右各有一女孩,一个大些,一个小些,想来这便是贵妃和九阿哥及两位公主了。 “给皇上请安、、、、、” 贺父到底是拜了下去,可才将将低头,便有奴才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梁九功拍着贺父的手臂笑着安抚。 “万岁爷微服私访,又是贸然前来,为的就是让贺先生莫要拘着规矩了,而今只当老友前来,见面叙话罢了,贺先生不介意请我们主子进去吃盏茶吧。” 皇帝都做到着份儿上了,贺父还有什么不能点头呢,这便请了人进来,原还不知怎么安排三个儿子,只怕冲撞了娘娘公主,谁道还未走到前厅,子愚那臭小子便同昭宁温宪凑到一处了,说笑问候着。 贺父心中一耸,见皇帝和娘娘面上并无不满,便只得放下规矩,也叫夫人女儿们一道在前厅见客。 起先还都拘禁着,可康熙爷要想同谁亲近那就绝没有亲近不成的道理,他坐于垂堂并非看不见百姓的柴米油盐,看不见文人的风花雪月,他跟前人才济济自然是“听多识广”,什么都能跟人聊得起来。, 第916章 到底不同 贺家颇有些珍藏,有些未面世的康熙爷也能说上两句,着实叫人敬佩他的博学,如此说着,你一句我一句渐也叫人放松了下来。 后康熙爷同贺父和几位公子去了书房,玉琭便拉着小九伴着昭宁、温宪同贺夫人和府上的几位小姐在后院四处逛逛。 边走边说对玉琭等人来说可是寻常,后宫娘娘看着光鲜,可实在是不自由得紧,除了每日处置六宫之事,乐趣也不过是同康熙爷或是孩子们去御花园散步散心,小九也正是学走路的时候,故每日活动个一个时辰半个时辰都不算多的。 然这却是叫贺夫人和三位小姐们为难了,她们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至多在内院中活动,连自家爷们儿住的外院都不去的,眼下才走了不过一两刻钟双脚便钻心地疼。 可陪着娘娘说话赏景,谁敢说个不字,只能迈开了步子咬着牙走,比起疼,自是比死来得好,偶低头看着娘娘和公主们大大方方走路,毫无扭捏之态,也令人属实羡慕。 末了还是玉琭瞧贺夫人和三位小姐满头大汗才觉不对,这五月的天正正好,便是热也不能热成这个样子,那必是身子不适了,能让她们母女四个都这般难受的,也不必多想,玉琭低头瞧了瞧她们不漏足尖的衣摆,顿忍不住叹息。 且都说满人如何如何不好,可就裹足这一条,汉人便是比不上满人的。 “是我等疏忽了贺夫人和小姐们,快去前头亭子坐下歇歇脚吧。” 得贵妃娘娘体恤,贺夫人好生羞愧,只怕坏了娘娘的兴致,亦想起皇帝三令五申禁止裹足的事了,不由连连赔罪。 “都是妾身的不是,原也是不该裹足的,只是老祖宗的规矩不好丢,不得不依着,孩子们的足是我亲自在她们还不懂事时裹的,若娘娘责罚还请责罚我一人。” 玉琭将闹腾的小九交给奶娘,她拉着贺夫人的手扶着些,希望能减轻些贺夫人的痛苦。 “贺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说,万岁爷是下了裹足禁令不假,可缠足之风不止,万岁爷岂管得过来,便是知道也只当不知道了” “不过,话也说到这儿了,贺夫人当真就是真情愿给自己裹脚,给孩子们裹脚吗?我看您也是个爱极了孩子,不忍孩子受半点儿苦楚的,您就没想过这所谓的老规矩就比孩子们的身子更要紧吗?” “若换做我的昭宁和温宪,她们少吃一口少玩闹一阵我都要为她们担心,只怕是她们藏了什么伤心事,何况给她们裹足,听说是用布条生生将孩子的脚背勒断,将脚趾压在脚底上,只想想便觉得疼。” 同是做母亲的,一听玉琭此言,贺夫人怎能不动容,有些话藏在心里久了,她都快忘了怎么说,可见了娘娘,对着娘娘这般同她截然不同的人,她倒是能说得出对夫君说不出的话了。 “怎么能舍得呢,便是缠足的年纪再小,也会记得生生勒断骨头的痛苦,娘娘不知,这还不是疼一次就够了,是自缠足开始每一日都是疼的,一开始只能跪着走,待错位的骨头长实了,脚趾头再也伸不直了,才能慢慢站起来,可能站起来又能如何,只要是裹了脚的女子,又如何走出这片四四方方的天地呢?” “甫知道皇上下令禁止缠足时,我心中属实欢喜,可再欢喜也只能是空欢喜一场,娘娘不知,寻常人家的汉女鲜有缠足的,因为她们也要下地干活,算是家中的劳力,说亲嫁人也不受影响的。” “可门第一旦高起来,规矩也就多了,若听说哪家有脚大的女儿,媒人都不肯登门来,皇上禁裹足却禁不住人的心,禁不住旁的规矩,故便是做母亲的再痛,也得忍痛叫女儿们也经受一遭,如此才能叫她们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话叫人听得属实难受,昭宁是个烈性子,闻言当即拍了桌,不忿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为了规矩为了外人的议论,难不成就不活了吗!女儿家又不是生来就为嫁人的!” “这禁缠足是不叫女子受迫,不违背天然,有些汉人总看不惯我皇阿玛,言说什么好好的皇帝不做,管到人家女子脚上了,成何体统,可这缠足当年不也是南唐李后主的主意吗?” “若缠足当真那么好,男子怎么不缠足?若缠足有益升官发财,怕是满大街都是缠足的男子,可轮不着女子缠足了!” 说到这儿,昭宁嘲讽一笑:“哼,说错了,既是缠了足,满大街当都是咱们女子了,该由他们爷们儿整日在后院儿里勾心斗角了,说到底,还不是缠了足的女子好管教,讨好男子的手段罢了!” 昭宁话说得敞亮,敞亮的话自然不好听,大小姐贺皖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个,可真叫她说,她也说不出这缠足的好处来,什么端庄、体统,就像今儿晨起要逃命来着,丫鬟只扶着她跑到正院,便够她受的了。 末了,也只能叹了一句:“我等与公主到底不同。” 昭宁没有刺人心的意思,连拉住贺皖的手道:“皖妹妹别伤心,我没旁的意思,只是为贺夫人和妹妹们不忿罢了,可眼下放足总比缠一辈子的强。” “这天下什么没有,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吗?他若因为你不缠足便不爱护你,同这样的人过日子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够折磨自己的,远的不说,我八旗的儿郎就没那要夫人、女儿缠足的规矩,以妹妹们的才情,便是宗亲也够得上。” 且依着几位小姐的见识,叫她们嫁给粗鲁的满人,倒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打小便是听着满人茹毛饮血长大的,嫁过去了岂不是叫人炖了吃了! 见贺皖几个又冷汗津津,小脸煞白的模样,昭宁自嘲笑笑,也不再劝了,她深知对方的苦楚,不是谁都想她那般好命,做了皇帝的女儿。 她们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哪有自己做主的时候呢,便是给人做正头娘子,也还是看着夫君脸色的。, 第917章 初到扬州 “罢,我就是打个比方,妹妹们莫怕。” 场面上一时有些冷,便是再开启旁的话题也没先前的热闹了,康熙爷那头也进展得不顺利,几次露出想请贺先生入朝为官,都被人巧妙的岔了过去。 康熙爷一大早登门已然是冒犯,若再留下用膳哪儿还有请人的样子,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要起身告辞,临走时也说了几句心里话。 “朕知贺先生有风骨,有不得不坚持的事,就是看重先生这般,朕才亲自前来的,朕也自不夸,还请先生多看看如今的天下,看看朕治下的百姓过的日子比从前好多少,先生是大才,若真心怀百姓,唯有入朝才能为百姓做了事实。” “朕不在乎先生如何看我们满人,看得上自没什么多说的,看不上就更应该入朝为官,多一个汉人做百姓的父母官,便少一个所谓的满人压迫百姓不是?” “明年朕要开恩科广纳天下人才,先生不妨叫三位公子们下场试试,越是到满人多的地方才能知道满人到底如何不是?” 康熙爷放下这话就携玉琭和孩子们走了,且叫贺家人心中都震荡不止,如此推心置腹的话,就是亲友也未必说得出啊,何况是皇帝,看遍明朝天子,怕也难有能及这位的。 “爹,我说什么来着,这位皇帝当真同咱们想象的不同。” 贺父便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贺仪的话,驻足许久,这才点头:“好一个既是胸怀百姓,便去为百姓入朝为官,为百姓做事,罢,为父一把年纪便不掺和了,然你们尚年轻,便叫你们替为父出去看看吧。” “眼下开始准备着,当是能赶得上明年的恩科。” 贺仪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下了,未见昭宁前,他心中对满人虽有偏见,可正是叛逆大胆的年纪,心中早对祖辈不许儿孙入朝的规矩有了不满,待见了昭宁公主和皇帝,这才真认准了自己的心思,爹也同意了,以后可再没什么能阻挡他的了。 大公子二公子都是孝敬听话的,心中即便有些不安,也只管应下来,且不考虑以后如何同满人打交道,只论学问这一件事,除了自家兄弟,旁的他们俱不看在眼中。 康熙爷在扬州停留了三日,除了亲临贺府,康熙爷还见了如贺先生这般的故明遗老遗少。 就因为这个,下头颇有些不满的声音,认为万岁爷实在太过看重这些汉人了,这些遗老遗少实在是个麻烦,若能招揽最好,若不成不如杀了干脆,何必说这样的好话。 康熙爷目的倒不重在拉拢,明年就要开恩科了,说实话,到时候天下文人能士俱为他所用,哪儿还能看得上这几位,可若是一杀了之,必遗患无穷,若是不解决放任之,这些文人又最是笔下不饶人的。 他们倒是不敢造反,然只动动笔杆子,自有热血冲动之人趁着对朝廷不满揭竿而起,即便不成气候,也总归叫人头痛。 此次南下左右要办的事儿也不算多,故拜访些个也是顺手的事儿,若真能为朝廷所用也是好事一桩。 扬州行还算圆满,下站便是苏州,到了苏州的地界儿又是不同。 康熙爷将自己最宠信的伴读曹寅放在了苏州,任江宁织造兼巡视两淮盐漕监察御使,早在康熙爷未到扬州的地界儿时,曹寅便几次请旨伴驾了,只是康熙爷见其身兼数职,最是忙碌,便没舍得,只叫人在苏州等着。 到了苏州,康熙爷不仅叫曹寅伴驾,日日陪侍左右,亦由着曹寅安排他和玉琭等人的住处。 曹寅自然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将自家的府邸腾了一半出来迎驾,甫一到府门前,府上老太太携家眷一道拜见万岁爷和娘娘、主子们。 老太太孙氏也不是什么小人物,从前还做过康熙爷的保母,康熙爷还吃过她的奶呢,康熙爷是个念旧的,将孙氏当自家老人看待,又怎见得人拜他。 康熙爷连忙上前扶孙氏,笑着细细打量着跟前的老人。 “可是有快二十年没见过孙妈妈了,孙妈妈您身子可好?每年您过寿朕都念着您,叫人过来探望,只是不能亲眼看看,朕总是不放心,而今见您精神矍铄,身子骨也硬朗,儿孙又都环绕膝下,可算是放心了。” 老太太一把年纪规矩还是记得牢牢的,回话滴水不漏:“多谢万岁爷惦记着,也是因着有伺候您的福气,这才什么都安稳,老身也总念着您,不知您可还同儿时的口味一般,若非年纪大了,不怎的能尝出味道了,今儿这接风宴老身必是要为万岁爷您亲自下厨的。” 康熙爷顿时笑了起来,拉着老太太的手劝道:“可不劳您忙活,您啊,好好享福就是了,朕来府上小住也是为了能有机会多陪陪您的,岂能叫您辛劳了去。” 说罢,康熙爷又轻轻揽过身侧的玉琭,叫老太太好好看看他心爱的人和他们的孩子,老太太自然是欢喜极了,像是见了自家孩子似的疼爱,还褪了自己腕子上的镯子给了昭宁和温宪一人一个。 又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给了玉琭,翠玉料子的,样式已然不时兴,瞧着是老物件儿。 “还请娘娘公主们莫嫌,这些是从前孝康章皇后赏给老身的物件儿,它们陪伴老身四五十年了,虽不是什么好料子,可是个念想,待寻着配得上娘娘、公主们的好物件儿时,老身必双手奉上。” 老太太一说这东西是康熙爷的生母孝康章皇后的东西,莫说玉琭和孩子们,便是康熙爷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孝康章皇后走得早,康熙爷都快记不清亲额娘的脸了,而今忽地见了人的遗物,怎能不心生感慨、感动? 玉琭小心翼翼带到了头上,好生谢了老太太:“孙妈妈可不要这么说,凡是承了情谊的物件儿,便是石头也比这世上的最好的宝贝要珍贵,多谢孙妈妈割爱,该是我们寻了好物件儿补给您的。” “东西一来一回,您若是哪日想娘娘了,瞧见我们给您的镯子簪子,想起娘娘的同时亦能想起此情此景。”, 第918章 达成默契 老太太是个厉害的,一对儿镯子一个簪子便叫康熙爷又念了旧情,对人更是敬重几分,玉琭也不遑多让,老太太也瞧得明白,别看外头都说这德贵妃只是个狐媚的,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叫万岁爷这样死心塌地,这般年纪了还能邀宠。 要老太太说,这位德贵妃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也绝不是空有皮囊的,这位的福气以后还大着呢! 先前万岁爷未来,府上还自作主张,挑来伺候万岁爷的丫鬟专寻了貌美的家生子,若是能有幸伺候了皇上,怎能不念着府上的好,以后必然对家中儿郎的仕途有所助益。 可眼下真见了德贵妃娘娘,便知道这位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且看万岁爷同德贵妃相处亲昵,身旁再容不下旁人,那些貌美的丫鬟还是不用得好,省得反而坏了事儿去。 老太太如此思量着,这便给身边的儿媳使了眼色,见人吩咐下去了,这才放心下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欢欢喜喜一道挽着臂进了曹府,想这处是红楼梦贾府的原型,玉琭不免好奇。 而今真见了,也不得不夸一句这府邸的好,不光是大而且还精致,处处都用了心思,再加之正是好时节,府里处处绿意盎然,花团锦簇,假山流水,当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与其住在外头,另寻行宫,还不如曹府瞧着处处舒心。 午间众人一道用宴,康熙爷高兴,还吃酒吃得微醺,下午是不能再去见了苏州的官员了,只能同玉琭稍至休息,傍晚二人换了寻常衣裳带了几个人去外头转了转。 虽都是南方,可一个地方也有一个地方的不同,苏州无疑文人气更重些,且无扬州时还有别样的声音,这都多亏了曹寅的经营。 自康熙爷有了南下的心思,去岁便叫曹寅奉旨总理扬州书局,负责校刊《全唐诗》,打算于今年九月刊毕试印,在此期间,着曹寅多多笼络江南才子,调和满汉矛盾,使江南大量的才子能人为朝廷所用。 曹寅风流儒雅,文才华瞻,又是明遗民顾景星之甥,因而在南北两地都受到推崇,很快为遗民和汉人学者才子们认同,与江南人士的交游广泛,成为主持东南风雅、众望所归的人物,在江南地区享有极高的声誉。 繁华街道或是书塾周围都给文人才子们建有专门讨论学问、风雅的场所,像是个放大了数倍的亭子,周围用竹帘微微挡隔,刮风下雨俱不受影响,且不防着路过的人听,若得兴趣,即刻便可进去议论两句。 如此耳濡目染,日日熏陶之下,便是周围买茶水点心的小商小贩,也能拽几句文邹邹的,认识的字也比旁处的多,有些家贫不能读书的孩子们,闲暇时也来听上一耳朵。 些个心善的读书人也不藏着掖着,专在里头辟出一角来,给孩子们或读书或教授汉字,若是谁家有多出来或是用旧了的纸、笔,便可捐来此处,时间一长,竟也成了气候,专有人捐了银子来,供有灵气有天赋的孩子读书。 康熙爷和玉琭走走看看,心中不少惊讶,这都有赖于曹寅的用心,属实该赏。 待回去后,康熙爷当众嘉奖了曹寅,亦赏了府上的女眷,小住的两日曹寅伺候十分用心,只恨不得将梁九功的活儿都给替了去,可叫梁九功紧张的,守夜都不肯叫下头的徒子徒孙们替了去。 游玩两日,康熙爷也该开始办了正事,从曹寅府上搬了出来,到江宁织造行宫中驻跸,请江宁织造曹寅、苏州织造李煦、杭州织造孙文成觐见。 李、孙二人听令于曹寅,而曹寅又不仅仅只是负责织造之事,他是康熙爷的心腹,是康熙爷放在江南的眼睛,三人通过密奏奏报江南地方上的情形,其中极大部分是关于雨水、收成、米价、疫病、民情、官吏的名声等等。 密奏便是每日一封,也比不得面对面说来得详细,而康熙爷此次重在询问江南收成、民情和官吏名声这三项上。 三人细细禀奏一整日才只说了十之三四,康熙爷便听便叫人又细细查验,也并非对三人全然信任,于苏州五日,康熙爷任命罢免数十位官员,其中恩赏以曹、李两家最为突出,加授李煦大理寺卿衔、加授曹寅通政司通政使衔。 康熙爷处置好后,便也不再停留,又带着玉琭和孩子们并随行的诸位大人去了旁处。 可说南巡一行,康熙爷是半点儿没荒废,不仅观官吏又探民情,百姓对天子的更为拥戴,康熙爷所见,皆是大清的繁华昌盛,阴暗面虽也见得,然随手处置,实在不足挂齿。 可在康熙爷看不见的地方,皇子们的手似也随着圣驾一道伸入了江南,由以八爷最不老实。 康熙爷这才刚走,八爷的人便暗中接触了苏州织造李煦。 曹寅是李煦的妹夫,曹李两家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为一体,八爷的人先同李煦打好了关系,以李煦的人才银钱支持来换取八爷登基后的荣华富贵,只同李煦达成了默契,曹寅自然会由李煦解决。 曹寅只忠于康熙爷只受康熙爷的赏仍不知足,他得了好,总得为下一代、下下一代考虑。 八爷虽不是万岁爷膝下最得风头的皇子,可却是帮了后能从中获益最大的人选。 有道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碳难,德贵妃正得势,不论是四爷还是六爷都不缺人奉承着,三爷则贪得无厌,光是看人在索额图一案上的行径便能看得出了,万岁爷借口三爷对太皇太后娘娘不敬降了人的爵位,也是明摆了厌了三爷。 再往下看,五爷、七爷都是扶不起来的,未有八爷既有野心又有实力,只是欠缺助力,而江南要银子有银子,要人脉有人脉,待明年开恩科,八爷在朝中的人手只会更多。 曹寅和李煦两厢以沟通,俱觉得八爷最值得支持,待康熙爷亦离开苏州,便由李煦选出可靠的几位女子送去八爷府上。, 第919章 露出马脚 皇子的婚事不能随意,莫说福晋侧福晋,便是格格也是要登记在册的,然侍妾却是可由着皇子的喜欢,想要多少要多少去,宫里头的主子们也不会管。 八爷未过门的福晋娘家式微,在八爷跟前儿说不上什么话去,管束后院也底气不足,而打江南来的几位女子入了府,只为能诞下八爷的子嗣,只要有了子嗣,位份自然得的名正言顺。 而曹李两家也能用孩子来同八爷紧紧绑在一起,若八爷真能登基,曹、李两家受益的可不止下头的一代人,待拥有曹李两家血脉的阿哥也做了太子,乃至皇帝,曹、李两家必然会成长为庞然大物,便是再往下没了如此血脉维系,做皇帝的也不满轻易撼动他们的地位。 有道是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皇帝,只要实力足够,岂还担心谁坐那皇位去! 自二人有了这样的心思,竟是一点儿都等不及了,康熙爷和玉琭一行才不过走了六七日,曹李两家派来的女子已然入了京城,随行的还有大笔银两,可是叫八爷松了口气,之后便是谋划拉拢也不至于再捉襟见肘了。 八爷府上若是一下子多了五个新人,这事儿定瞒不住人,八爷岂能叫人知道他同曹李两家的关系,便将其中的四位送去未过门的福晋府上,九月成亲时,将着四位当作陪嫁带来,剩下的一位便直接纳入府中,如此才不显眼。 八爷福晋方佳氏对此自然不满,可不满又能有什么用,她阿玛只是四品典卫,不是能在万岁爷跟前儿说得上话的,能得这门婚事已然是烧了高香,便是不满也得咽下去,必不能惹得八爷不快。 方佳氏还想着能一举得男,赶在八爷府上莺莺燕燕之前诞下嫡子呢,更是没有同八爷使性子的理由,只得乖乖应下,还答应八爷好好照顾着四位女子,算是卖个好。 然到底是个十五六岁的姑娘,便是再能忍私底下也少不了委屈牢骚。 按理说八爷都如此安排了,这消息不该被四爷知道,奈何这方佳氏的阿玛同四爷新过门的格格钮祜禄氏的阿玛是一个衙门里的同僚,二个姑娘年纪相仿,小时候没少来往,是实打实的手帕交。 二人又都做了皇子身边的女眷,虽身份不同了,可方佳氏性子单纯些,还没意识到二人已然不是一个立场了,才想从前般写信往来,信上提及八爷新得几个女人,怕不是从什么脏地方来的,都不敢过了明路入府,偏要放在她的身边,作为陪嫁过去。 就是这么一句便引起了钮祜禄格格的警惕,连忙拿着同方佳氏往来的信件,去宋格格院子里寻了四爷。 三个月前宋格格给府上添了位小格格,可还没叫爷高兴两个月,那小格格便因体弱夭折了,偏李氏那儿也得了个格格,这位格格倒是健健康康,两厢一比对着,岂能不叫宋格格伤心。 四爷只怕宋格格难过,拖累了原就不好的身子,故常来陪伴,连福晋也十分大度,亟待生产了也不叫四爷日夜陪着,只管哄宋格格去,故来宋格格这儿一准儿能寻着人。 别看宋格格最是温柔敦厚,一副风轻云淡好似谁都可以欺负的样子,可真遇着后院女眷来她这儿抢人,她亦不能忍。 李氏已经从她这儿几次抢走四爷了,宋格格没少闷气,特叮嘱了下头守门的奴才,只要不是福晋来请人,其他的一概挡回去。 这不,钮祜禄格格十万火急,被挡在了院子外头,连进去吃口茶都不成。 “好雪凝,你就让我进去吧,我同主子爷说句话就出来。” 钮祜禄格格给宋格格的奴才雪凝说尽好话,可雪凝吊着眉梢眯眼看人,全然不信钮祜禄氏进去只为是说一句话。 “格格若是有话不妨叫奴才进去通传一声,也不劳您亲自进去了。” 钮祜禄格格一听这话,便知道着小丫头是不肯让步了,可这事儿事关皇子之间的纷争,莫说给着奴才听,便是宋格格怕也不能多知道一个字儿,钮祜禄格格知道厉害,有怎么会开口,干脆在身上寻摸半晌,摸出来几角碎银子去。 “雪凝姑娘行个方便吧,我真无要同你们主子争宠的心思,我心中敬着宋姐姐还来不及呢。” 雪凝抬手收了银子,钮祜禄格格心中一喜,心说果真是银子开路无往不利,谁道一息过去,两息过去,那雪凝纹丝不动,竟是个收了银子还不办事的! 不办事便罢,那雪凝还上下扫视着钮祜禄格格,开口嗤道。 “话说回来,您到底有没有要事禀给王爷,奴才心里清楚您心里也清楚,咱们王府里想跟王爷说话的人多了,我总不能个个都放进去,您什么时候寻人不好,偏要这时候来,我们格格脾气再好,那也不是泥捏的。” “总而言之,您还是请回吧,待过两日王爷想起来您了去您那儿瞧瞧,自然就有时间好好同王爷说道说道,王爷不常来后院,我们主子吃了多大的苦才得了爷这般关切,时辰都是有数的,您说占去便占去,哪有这样的道理。” 虽说是后来才入府的格格,论资排辈钮祜禄格格得叫宋格格一声姐姐,可二人位份相当,钮祜禄格格也没得叫宋格格的丫头教训一顿的道理。 既然不能好好说话,钮祜禄格格也恼了,干脆叫身边的丫头一左一右钳住雪凝,她且放开嗓子就朝里头喊。 “主子爷!主子爷!妾身有要事禀报!” 宋格格的住处僻静,钮祜禄格格这一嗓子下去竟得树上的鸟都哗啦啦飞了起来,更何况屋里的人,没一会儿便见苏培盛绷着脸出来呵斥。 “谁在此处喧闹扰了主子爷和宋格格清净!” 钮祜禄格格忙叫人放开雪凝,自己三两步上前掏出信便递了上去:“妾身给主子爷和宋格格赔罪,然事出有因,宋格格这儿的奴才又不是妾身能开罪得起的,只得出此下策。”, 第920章 机敏识趣 苏培盛瞥了一眼低眉顺眼的钮祜禄格格,心说这位也是个不安生的主,说是开罪不得,可见雪凝狼狈,又听刚那动静,岂能是开罪不起的,这位是压根儿不想将宋格格放在眼中的。 不过钮祜禄格格平日里确实乖顺,今儿这般行径也是出奇,苏培盛接了信,先看了钮祜禄格格圈出的那句话,再看后头的落款,脸色也顿时凝重起来。 “还请格格稍等。”事关重大,苏培盛吩咐一句这便快步入内,钮祜禄格格可算是松了口气,心说今儿这祸算是没白闯。 果然,片刻的工夫钮祜禄格格便盼来了四爷。 她脸上微红,见人披着阳光走来的样子,忽地就想起头回伺候四爷时,四爷既强势又温柔的样子了。 转念一想,就因为宋格格和李格格生孩子,爷已然两个月不曾来她这儿了,若是她能因为这个事儿得了四爷的宠爱,也能有了孩子,那四爷是不是也能日日来看她、、、、、、 “跟爷去前院说话。” 只这么一句便拉回了钮祜禄格格的幻想,收了眼中的痴迷,乖乖跟着四爷走了。 入府几个月,钮祜禄格格还是头回来主子爷的前院,书房更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而今真进来了还觉有些不可思议,连主子爷书房中用作隔断的湘妃竹帘也要看上许久,处处都舍不得挪开眼。 “你同方佳氏是怎么认识的,既是这事儿这样紧要,八爷都不得不如此遮掩,她倒是信任你,肯跟你说。” 四爷抬手点了跟前儿的交椅叫钮祜禄格格坐下,随口问了一句。 说来老八做事素来周全,鲜有打一开始就露出马脚的时候,且方佳氏作为八爷未过门的福晋,总不会还如此天真蠢笨,难不成她心中就一点儿没有老八,连人细细交代过的事儿都做不好? 莫不是老八伙同方佳氏做局呢,钮祜禄格格可利用她同方佳氏自幼的情谊,方佳氏亦然,谁又真心呢? 钮祜禄格格未曾这样同四爷面对面的说过话,略有些紧张:“回主子爷,妾身同方佳氏的关系打小就亲近,她是个娇憨没什么心眼的性子,若是换作旁人,妾身还不一定信,非得核实过了才敢拿到主子爷跟前儿说嘴。” “可换做方佳氏,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况这封信不是冷不丁的就来了,妾身同方佳氏自五年前便有通信的习惯,只要是不方便相见,便半个月一个月便给对方去一封去,信中多是闲话,也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方佳氏素来什么都跟妾身说,连她阿玛额娘拌嘴也要在信上提一嘴,若是遇着什么事儿伤心难过了,更要大书特书,而今这信上得关乎八爷的一句,瞧着已然是方佳氏收敛过了的。” “当然,妾身也不敢说这信上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只是想着怕耽误爷外头的事儿,这事儿还是叫爷知道得好,以后妾身能不能给方佳氏回信,怎么回信也都爷说了算,比起姐妹情谊,在妾身心中还是爷更要紧的。” 四爷细听着钮祜禄格格的话,这才好好打量了跟前的人。 钮祜禄氏入王府已然几个月了,她样貌不及李氏,才情不及宋格格,亦无福晋的大气端庄,也不是个爱说话爱显摆的,瞧着是个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他也不过是看在钮祜禄氏一族的份上,这才给人些宠爱。 白日里他忙着见不得人,夜里才回府,一个月里约莫有一两次宿在钮祜禄格格那,只看过灯下的钮祜禄格格,脸蛋被灯光映得昏黄,影影绰绰,也没甚别样的滋味。 可如今再瞧,虽还是那张脸,却给人几分秀外慧中之感,尤其是这份谨慎机敏属实难得,不由叫人高看一眼去。 “既如此,那爷便好好查一查吧,至于你同方佳氏的往来也不必因为这个中断,你既已有决心为爷,想来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是不该说的,爷便不管着你的信了,只是以后再有方佳氏的信,必先着爷过目才能还给你,你可情愿?” 钮祜禄格格连忙起身应下,她知道,这已然是主子爷的恩宠了,也不再查她从前的信件,亦是给足了她信任,若换做疑心重的,只怕她即便发现有功,也落不到好,一并列入怀疑之内。 “嗳,妾身多谢主子爷体恤,只是妾身身在内宅,同外头放来属实不便,可否朝爷讨个方便?以后妾身将信送到前院来,再由前院的奴才送出去?” 钮祜禄格格这意思是不仅同意四爷看方佳氏的信件,便是连自个儿的回信爷双手奉上,四爷笑了笑,心道此女当真是个聪明人,也有意思极了,自然不介意给人行此方便去。 之后倒没什么好问的了,四爷只关切了几句钮祜禄格格吃穿用度上的,叫苏培盛开了库房赏了她一对儿钗,以示嘉奖。 当然,四爷也知道女眷们最想要的嘉奖是什么,从宋格格院子里出来他也没再去,午间陪着福晋用了膳,下午出了门子,待夜里便直奔钮祜禄格格处,赏人的敏锐和识趣。 今儿钮祜禄格格从宋格格那儿抢了四爷,府上的各处的眼睛可都盯着四爷的动作呢,众人可不知钮祜禄格格是有要事禀报,只当人当真是个大胆又有手段的。 知道四爷一贯不喜欢府上的女眷掐尖吃醋,争宠无度,本以为钮祜禄格格这般行径,定然引得四爷不满,可谁道一瞧四爷不仅赏了钮祜禄格格物件儿,夜里还宿了去,府上女眷们可坐不住了。 连乌拉那拉氏都顾不上保养身子,早早睡着,夜半还挺着肚子叫人打听着钮祜禄格格院子里的动静。 直到听说那头叫了三回水才吹了灯,乌拉那拉氏气儿不顺了,绞着帕子咬着牙道人一句好本事。 “主子您就别操心外头的事儿了,一切有老奴呢,您眼下好好养身子,能顺顺利利诞下主子爷的嫡子比什么都要紧,旁人得宠便叫她们得宠去,能不能生的出,生的出能不能养得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第921章 坐山观虎 这倒是了,乌拉那拉氏的紧迫感消散了不少,就说先前宋格格怀的这一胎,因着几次叫有经验的嬷嬷看过,都说怀的是个阿哥。 主子爷的长子怎能借着区区格格的肚子出生,这是乌拉那拉氏绝不允许的,好在她入府做了四福晋前,额娘便为她寻过些个能人异士,得了一样能转了胎儿性别的药方。 她也没那么坏的心,要害宋格格腹中孩子的性命,只要能将阿哥变为格格出生,在雍亲王府自然是有这孩子享不尽的福气。 这药自然是越早用效果就越好的,奈何宋格格身子一直不好,都五六个月的身子了还整日躺在榻上养胎,陈福日夜派人守着,叫人丝毫寻不着下手的机会。 直到宋格格都八、九月的身孕了,这才敢出来见人,元嬷嬷也才有机会下手,然只才给人下了三剂药,宋格格竟就早产了,只怕那药还未发挥作用,更怕四爷发现了什么端倪,可教她提心吊胆一整日,腹中的孩子都略有些不稳当。 好在努力了一整日,宋格格总算是在次日子时生下了个小格格,不算辜负了她对宋格格的“用心”。 既知道这小格格不会对她腹中的阿哥有任何威胁了,乌拉那拉氏可算是松了口气,也对人不甚在意了,许是也要做了母亲,乌拉那拉氏还对那小格格略有几分愧疚,几次叫人送去好东西补偿着。 可谁道这小格格这么不争气,只满月不久便因弱症夭折了。 这小格格到底是因为母体虚弱才夭折的,还是因为那三剂转胎的药,都不得而知了,四爷比她想象中的要难过得多,甚至吃咽不下,这叫她更是愧疚,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多劝四爷陪着宋格格些。 一来叫她心中少些愧疚,二来也能全了自己大度的名声,再加之有李格格那蠢货比对着,自个儿得了个健康的孩子,还得了格格的位份便得瑟起来了,可叫宋格格心头多难受,四爷又如何看李格格?且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乌拉那拉氏抚了抚自己高耸的肚子,明明宋格格腹中的孩子是她下令叫元嬷嬷下的手,可这会子却听不得元嬷嬷这么说,只怕污了腹中阿哥的耳朵。 “好了元嬷嬷,这事儿你心中有数便是,不必一而再的提了,总之你多替我盯着些,下头的格格侍妾们,没一个简单的。” 说罢,乌拉那拉氏忽得又想起什么,指了自个儿的妆奁道:“既然钮祜禄格格得主子爷赏识,咱们也不好忽视了去,挑个镯子明儿一早给她送去吧,至于宋格格那头,元嬷嬷你亲自去安抚。” “可万不能叫宋格格轻易受了气才是,她是个窝囊性子,可就是这可怜劲儿才讨主子爷喜欢不是,又没了个孩子正是叫爷心软可怜她,总有几分本事能通钮祜禄格格斗上一斗,还有李氏那头,风头正盛,想来也不愿看着谁这时候冒尖儿骑到头上来。” 元嬷嬷哪儿能听不明白,她们福晋这是眼看着自己生产在即,没工夫管了下头的事儿,叫下头的人狗咬狗呢! 宋格格平日里不与人争口角,可架不住她用自己那可怜劲儿的在主子爷跟前儿给人上眼药,李氏平素性子就够狂的了,眼下得了格格位份有得了孩子,自然也看不惯有谁在这时候勾引了主子爷。 至于钮祜禄格格怕是本事也不俗,正好叫这二人试试她的本事,待看清楚此人的招式,她们福晋也好对症下药不是! “嗳!福晋您只管放心,老奴出马定然将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您就只管养胎便是。” 得了元嬷嬷这话,又听说四爷叫钮祜禄格格伺候罢没留宿,这会子不知因为什么事儿又带着苏培盛回前院了,乌拉那拉氏颇愉悦,认为钮祜禄格格的手段也不过如此,便安安心心歇下,一夜无梦。 然四爷那头却是失了眠,苏培盛动作极快,原埋在各皇子府的眼线也都得力,才半日的工夫便查得大差不差了,虽还不确定到底是谁同老八有了勾结,但大方向是有了,十有八九是江南那边的。 江南富庶,寻常百姓都过得比北方的好,更况做官的,都不必叫人细查,四爷便知道八爷眼下必然有大笔银子支持,想来很是能再笼络朝中的一批人。 他倒也不急,要说笼络,也不光是八爷一个人上心,太子也不甘示弱呢,皇阿玛才南巡不久,太子便渐没了原先老实的模样,跟前又得了拥趸供他驱使。 他先前还装作一副好弟弟的模样规劝二哥,可野心日渐膨胀,太子又怎么会想起先前四弟的雪中送炭呢? 倒是记得四爷见过他所有的狼狈和丑态,对他愈发敷衍和防备了。 四爷倒是没什么好失望的,他早知道二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想到二哥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恶劣些,不过这样也好,他可是全了兄弟们之间的情谊,之后太子若再出事儿,可就不是他老四不肯帮忙了。 太子又有心在朝中弄他的一言堂,甚至隐隐有逼皇阿玛让位之意,四爷便纵着,正好八爷也要起,那便再让出位子叫两个人斗上一斗。 四爷合着眼睛躺在榻上,瞧着是睡了,可心思却转动不绝,隔了十日的工夫便吩咐下去,将八爷同江南官员暗中联络的消息透给太子的人。 果然,太子急了,翌日朝上便隐隐有两派分立之势,太子公然斥责八爷办差不利,只顾同人吃喝拉拢。 八爷也自有反驳的理由,总归很是闹了几日。 不必四爷特给皇阿玛修书一封,便有朝中皇阿玛的眼线一五一十送了密折过去,只要皇阿玛心中有数,甭管太子和八爷如何斗,必然怎也逃不出皇阿玛的股掌之间。 这二位是如何结局,想来皇阿玛也该有决断了。 四爷老神在在,只每日去南书房同诸位大人看了折子,旁的一概不管,还照旧做他的“大清第一闲人”。, 第922章 喜得阿哥 只是两边都不想看着他安安稳稳的,太子眼下倒是想起拉拢弟弟了,又打起感情牌,四爷不仅没应下,反而直接告假躲在府上闭门不出,他有现成的理由,福晋发动了。 知道四爷已然没了一个孩子,而今福晋生产自然比格格们要紧万分,太子即便有心再说什么也不好强要人每日都候在他跟前儿,只得应下。 四爷回了府,衣裳都顾不得换便去了正院,而今里里外外都正忙活,福晋是一个时辰前发动的,听接生的嬷嬷说,因着福晋是头胎,定然还得等好一阵子。 乌拉那拉氏这会子还不算太难挨,隔着门同四爷说了会子话,四爷原想着进去陪会儿乌拉那拉氏的,只是她不肯,只怕血气冲撞了自家主子爷。 私心里这时候她害怕着,是极想叫四爷进来陪着的。 只是老规矩在这儿摆着,四爷可以不在乎,以后不出事儿自然皆大欢喜,可一但以后出了什么事儿,有心人想到这一遭,必然得拿出来说道,届时能一定保证四爷心里不怨她吗? 谁都不敢保证,自然就不要冒这般风险。 乌拉那拉氏心头明镜儿似的,问了四爷一声儿时辰,四爷隔着门回道:“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午时了,不知下头人可给你送了什么汤水?从前额娘生弟弟妹妹们的时候爷也在外头候着,知道这会子不消再忌口,你可有什么想吃的,爷这便叫人给你送来。” 乌拉那拉氏心头一暖,阵痛引得她有些脆弱,难得不再撑着端庄和听话的模样,随着心意同四爷说话。 “爷可能叫小厨房的做些辣口的?先时只怕上火,跟前儿的人总不许我用。” 倒也不光是怕上火这一个原因,还有那酸儿辣女的说法在,只怕自己吃了辣,腹中的孩子就一下变成格格似的,为了这孩子,乌拉那拉氏连一点儿意外也不肯有,什么说法都要信。 只是都这时候了,便是再注意着料想腹中孩子的性别也无可改,跟前又有四爷纵容,乌拉那拉氏哪儿还忍得住,只说出这辣字儿,便霎时间口舌生津胃口大开了。 听得四爷好像轻笑了一声儿:“好,爷这便吩咐下去,你平日里不是喜欢鱼糜丸子吗,爷叫人给你冲了辣汤可好?奶香饽饽和酱肉也给你送去些,参茶、鸡汤也都煨着,一并给你送来,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乌拉那拉氏应了一声儿,又厚着脸点了一道豌豆黄,四爷见福晋这样有胃口也就放心不少。 他也算经历不少,额娘生弟弟妹妹们的时候他陪着,宋格格和李氏生孩子的时候他也候在门外,也算有些经验心得。 不怕福晋要求多,就怕福晋打一开始就疼得没力气要求什么。 就拿宋格格来说,她比太医预计的日子早了将近一个月就发动了,甫一开始就见了红,疼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中间还晕厥过两次,几乎生不下那个孩子,增力气的参茶、催产的汤药是一概吃不进去,只能嘴儿细长的漏斗硬灌下去。 只吃用什么便像是要了宋格格半条命了,能生下孩子几乎算是个奇迹,也正是因为有了这奇迹,待失去那孩子的时候也格外令人难过。 四爷跑神一瞬,紧忙又安抚了乌拉那拉氏几句,心叹那孩子福薄,没能留住,眼下只盼福晋腹中的这个一切都好。 福晋在产房内吃用,眼看到了午膳的时辰,四爷打发府上的女眷都回去用膳,自个儿便在正院随意对付了两口,直守到入夜,才听得屋里头乌拉那拉氏呜咽不断,嬷嬷们还不许福晋哭,只怕哭没了力气,惹得福晋声音断断续续,直叫外头的人焦急难耐。 直到将近三更,才听得里头骤然响起了一道洪亮的婴啼,里头似有欢欣之声,四爷坐不住了,连忙三两步又贴到门上,紧接着大门从里开启。 抱着孩子出来的是元嬷嬷,她老人家年纪不小,熬到这时候也是筋疲力尽,然面上的笑容却极盛,牙花子都笑出来了。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福晋平安诞下阿哥,六斤二两!” 四爷看着面前湿漉漉裹着血腥气的孩子怔愣一瞬,然紧接着便是狂喜,他忙小心翼翼接过还嚎啕大哭的小阿哥,想着那句平安,看着这个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那感觉同抱着刚出生的弟弟妹妹全然不同。 冷不丁的鼻头一酸,四爷差点儿没说出话来,好在夜深,周围便是点灯也叫人看不清他的脸,四爷吸了吸鼻尖儿,硬是从酸涩的嗓子挤出一个“赏”字。 之后他可就说不出话来了,好在一切有苏培盛打理,该赏的赏该说的吉利话也叫他包圆了,四爷只小心翼翼抱着孩子进了产房,便是夏日里也只怕风吹着孩子。 也不知是认识他阿玛还是怎的,那小阿哥原还哭着,被四爷圈着哄着,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也没急急要吃的去。 周围的奴才嬷嬷们都啧啧称奇,嬷嬷们给贵人们接生无数,就没见过这么会哄会抱孩子的主子爷,福晋当真是个好福气的。 四爷也惦记着福晋呢,原想着叫人给福晋收拾好后,他抱着孩子叫福晋好好瞧瞧,好好安抚安抚人去,谁道福晋已然脱力昏睡,四爷只得作罢,细细问了太医和嬷嬷福晋的情况,便叫人给宫中和皇阿玛、额娘那头报信儿。 至于孩子的名字,还得等皇阿玛回来给孩子取,眼下便先叫了四爷提前给孩子取的小名,福满,满儿。 四爷抱着他的满儿,心中别提有多知足了,眼看着再一两时辰就该天亮了,四爷也没心思再睡,干脆抱着孩子守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儿。 小满儿睡了多久四爷便抱了多久,一点儿都不舍得撒开手叫奶娘们接去,直到小满儿吭吭唧唧撇嘴又要哭,四爷这才叫给奴才们伺候着,待喂饱了仍要抱着,怎么也看不够。 乌拉那拉氏惦记着孩子,天蒙蒙亮时就醒了,甫一醒来便见四爷抱着孩子,眼中尽是温柔和慈爱。, 第923章 晾她一晾 这般神色乌拉那拉氏从未再四爷的脸上见过,一时不免呆愣,又抬眼看从襁褓中露出的一只小手,乌拉那拉氏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就是她生的孩子,她竟生了个这么大的孩子出来,真不可思议。 “啊,小满儿,你额娘醒了。” 襁褓中的孩子还呼呼大睡着,便是醒着他也没法回应四爷,可四爷孩子心性似的,不仅抱着孩子凑过去叫乌拉那拉氏瞧,还掐细的声儿替小满儿道。 “额娘好,辛苦额娘了。” 乌拉那拉氏从未同四爷这般玩笑过,一时还有些不适应,红着脸只觉得四爷这般不合规矩,可若是说出来定然扫兴,迎着四爷晶晶亮的一双眼睛,乌拉那拉氏只得小声笑着回。 “只要咱们满儿平平安安,额娘就不辛苦。” 说罢,便见四爷将满儿放在乌拉那拉氏的臂弯中,拉着人的手,也道了声儿辛苦。 乌拉那拉氏鼻尖子一酸,对着这几个字儿差点儿没落泪了,有了四爷这番话,什么辛苦都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四爷后又细细问了乌拉那拉氏的身子,即便几个时辰前已然叫太医请过脉了,可这会子仍不放心,又叫人过来瞧瞧。 有了宋格格的前车之鉴,四爷不得不如此小心,只怕福晋和小满儿再有了什么闪失,他不是没怀疑过宋格格被人做了手脚,可女子生产确是过鬼门关,什么意外都有,便是查都查不出,只能小心防备去。 得了四爷如此关切,乌拉那拉氏亦温柔万分,比之从前的沉静端庄又多了几分母性的慈爱,四爷原对福晋还有几分怀疑,可这会子瞧着人对孩子小心珍爱的模样,却是不忍怀疑了。 借着福晋生产的好消息,四爷干脆闭门不出,每日不是再正院看福满便是去李氏那儿看小格格去,倒也没忘了宋格格。 只是因为钮祜禄格格那日的事儿,宋格格对钮祜禄格格多有不满,四爷凡去宋格格那儿便总听得人话里话外的抱怨和不满。 偏钮祜禄格格发现的事儿还颇紧要,四爷又没法子给宋格格说实话,只是说钮祜禄格格家中来信给他,这才贸然前来,宋格格全然不信,气性一上来,干脆连四爷也一道怨了去,给四爷摆了脸子。 四爷顾念着宋格格刚没了格格才两个月,身心都为恢复好,颇包容了她几日,只是宋格格是个轴的,不见他罚了钮祜禄格格竟不松口了。 四爷虽几日不曾出门,可外头的消息和变动却是源源不断的送到跟前儿,给后院女眷的时间本就有限,更况耐心,间宋格格这般骄纵作态,四爷干脆不再理会,反而多去了钮祜禄格格那儿几回。 宋格格知道了四爷的态度,不免伤怀,还特叫雪凝往正院送信儿,说她身子又不爽利,请四爷过去瞧瞧,实际上也没真病,只是她素来病怏怏的,借口见见四爷服软罢了。 四爷也是有脾气的,直接叫苏培盛打发了人,那苏培盛是个笑面虎,对着雪凝也不露出什么严肃的模样来,只笑道。 “哟,宋格格又病了,这可不得了,雪凝姑娘不去请府医来正院作甚?咱们王爷又不会望闻问切不是?雪凝姑娘可不能急病乱投医。” 且都说这苏培盛是有万般的玲珑剔透心,今儿怎就听不懂了? 必然是装听不懂的,来臊她的! 雪凝心里明镜儿似的,她主子清高,下头的奴才们也总心头劲劲儿的,只觉她们主子跟旁的女眷们不同,不消用了什么争宠的手段一样能留住主子爷的心。 可主子作过头了,主子爷不爱哄了,而今这句“急病乱投医”可不就是打脸吗! 雪凝有些臊,可为了主子哪儿能就这么铩羽而归,不得不再赔些好话:“嗐,奴才岂能不请府医过去瞧,只是我们主子没了小格格,心头还攒着疙瘩,也就是见了主子爷才能开怀,府医叫我们主子万不能忧思过度,这不,奴才才斗胆请主子爷过去,只是过去吃盏茶也好。” 可这会子四爷是铁了心不见宋格格了,也厌烦后院女眷利用他的体贴和关切去算计旁人,苏培盛都不消再递话过去,径直拒了人去。 “雪凝姑娘,你替咱家算笔账可好?” “咱们王府后院便是不算福晋,林林总总也有大小五六位主子,今儿你疼了我病了,主子爷去了这头便不能忽视了那头,若是全了所有人的心思,主子爷一整日下来也不必用膳了,光是吃茶便吃得水饱,也不必再办差了,只是看诸位小主们便费心费力。” “雪凝姑娘一张口便是叫主子爷过去吃盏茶,且不知者府上谁才是正经的主子了。” 苏培盛明明是含笑说得这番话的,言语间甚至沁着玩笑的意思,可偏角雪凝听得冷汗津津,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儿去,忙给苏培盛赔了不是。 别替主子求情没求成,反将自个儿给搭了进去。 “行了,雪凝姑娘还是快去伺候你们主子吧,既然是病了,便好好养病,还叫你们出来走动什么意思?且不知是叫人觉得你们爱偷懒还是觉得你们主子病得不重?” 雪凝得了这话,在苏培盛跟前儿几乎站不住,告罪一声儿连忙告辞,回去了万不能角主子再作妖了,好好老实着去。 主子爷如今还念着她们格格生育的情分,若是再将主子爷惹恼了,她们格格算得了什么,毕竟再有生育之功,也比不上福晋和李格格,她们的孩子可都保住了。 有了这一遭,后院也风平浪静不少,只偶尔李氏在宋格格跟前儿说些闲话,然眼下看顾孩子要紧,她也没心思同旁的斗,顾比之从前可安生不少,叫四爷放心。 将近八月,太子一派和八爷党斗得正热,忽得安郡王府传出噩耗,安郡王病逝了。 少了这般盟友,对四爷和六爷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郭络罗氏更是伤心,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康熙爷听闻此消息也提前结束了南巡回京,还下令不许众朝臣在此期间饮酒作乐,朝中势力再次变动,各派观望,好似因此平静了不少。, 第924章 托合奇案 康熙爷回来亦走了水路,只十来日的工夫便抵达京城,歇息一日,派皇子们前去吊唁,翌日便正常上朝,看太子这段时日可还勤勉认真。 只是还不等他问什么,安郡王的弟弟景熙站了出来,一脸的激愤沉痛:“禀万岁爷,臣有本奏。” “臣兄长突然病卒,全家上下无不悲痛,蒙承皇上厚爱,不仅叫皇子们前去吊唁,还颁下禁酒令和禁宴令,若只是感激,臣本不该占用了上朝的时辰,只是臣实在忍不下,在皇上您如此禁令之下,有人竟敢阳奉阴违,带头饮酒作乐,委实大胆。” “臣检举太子属人托合奇及太子詹事府众人,聚众饮酒作乐,言语对臣兄长不敬,还请皇上为臣兄长做主!” 景熙边说边哭,瞧着是字字泣血,可托合奇岂能就此认下,自然是要反驳一番的,将这事儿拿到朝堂上说,自然就不只是景熙和托合奇两个人的事儿了,是两方甚至于两派的事儿。 而因着郭络罗氏的关系,安郡王府早同四爷六爷站在一处,明面上却是听令四爷的吩咐倒向八爷的,故太子党一蹦出来,八爷的拥趸也纷纷仗义执言,你一言我一语,若非万岁爷在上,怕是比之坊间菜市也强不了多少。 康熙爷甫一上朝就听得一脑门儿官司,只觉不快,可这事儿又是太子跟前儿的人犯下的,得罪的又是安郡王府,故又不能不管。 康熙爷早前便听说过太子和老八有些不对付,谁道竟敢闹到朝上来,本来心中便有些不满,这会子更是看谁都觉得不顺眼。 眼神又扫过下头的皇子们,末了在四爷的身上落了下来,康熙爷琢磨着,这事儿不算大也不算小,主要是得给安郡王府一个公道,而主持公道的人非老四莫属。 老四是个哪边都不爱沾的,身份也顶够了,不论如何结果,必能叫安郡王府和太子两头都满意。 思量罢,康熙爷便吩咐道:“尔等各执一词,朕又不曾日日在你们跟前儿看着,自然不知到底如何情形,且由着你们分辩,怕是说到明日都分辨不出个高低来,孰是孰非,还得查了才知道。” “老四” 四爷上前一步:“儿臣在。” “此案便交给你来审理,料想只是查有无宴饮之事,用不了几日,十日内可能结案?” 十日还是宽松了,若非四爷授意,景熙又怎么会在这会子站出来,自然是有确凿的证据才有了今儿这出,不过皇阿玛叫他细细查,他便细细查去,四爷忙应了下来。 “儿臣领命,十日之内定然结案,定不负皇阿玛厚望。” 吩咐罢,康熙爷也不想瞧见这几个闹腾的人,干脆摆手叫四爷带着人出去配合查案。 待朝中再无吵闹,康熙爷这才叫下头挨个儿禀了朝中的情况,尤其是太子经办事宜更是事无巨细,如此作态,说得好听些是康熙爷心细,可若是直白些,便是不信任太子。 众臣心中明镜儿似的,太子显然也明白,这会子越是听就越是脸色不妙,他私底下做了那么多,难不成全是无用功? 这同以前有什么区别,照旧是做他的哑巴太子,大清的吉祥物。 好在他全然不是从前的他了,从前的他对皇阿玛总是有种没由来的恐惧,像是一众天然的压制,叫他不敢抬头正视皇阿玛半分,可跌入低谷后,他反而能看清皇阿玛了。 皇阿玛满口的父子亲情,可一但事关自己的皇位,便是六亲不认,父子成仇了,故皇阿玛心中也是有惧意的。 皇阿玛怕的是时间,怕的是日渐衰老的自己,怕的是日渐成长起来的皇子们。 知道这些后,太子忽得就不再恐惧了,便是硬等,皇阿玛也总要走到他的前头,皇阿玛老了,越老越是糊涂了,这皇位早晚是他的,也早该是他的。 太子心中早有成算,愤怒过后想想先前的盘算便也渐渐心安下来,即便眼下托合奇被查,他也全然不放在心上,老四最是个窝囊的,还能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不成? 老四巴不得日日在府上躲闲,此案必然是要糊弄过去的。 太子这头是放心了,连康熙爷也没怎么在意,满人本就好饮酒吃肉,虽说他先前为了安郡王下了禁酒禁宴令,可也没那么绝对,私底下来就是了,也不妨碍什么。 再者这托合奇同安郡王马尔浑有旧仇,政见也总不和,而今马尔浑去世,作为政敌的托合奇自然开怀,饮酒作乐也算顺理成章,只是高兴归高兴,怎还能闹得明面上来,安郡王府众人定然要生气,少不了闹。 此一闹必然要叫他这个作皇帝在做主,故托合奇纯是添乱来着,待四爷查清楚便该狠狠的罚。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康熙爷待想好如何罚托合奇俸禄后,便将这事儿抛到了脑后,眼下要紧的看不是这些口角,而是太子和老八。 他此次离京南巡,倒是给二人方便了,瞧今儿朝上这般,似又有两派分立之态,当真叫人厌恶至极。 康熙爷着亲信来禀报,又叫了三爷到跟前儿细说朝中动态。 要说老四是谁都不爱沾,最最公正的那个,老三便是同老四反着来的,老三爱掺和,哪儿都少不了他,偏又是个不够坏的,干不成什么大事,听人说说两头的情况倒是使得。 可要三爷说,也不过是说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既说不出太子的算计,也说不出老八的打算,自被皇阿玛放弃,他已然被兄弟们远远甩在了后头了,整日不过是修书,已算不得有什么大用。 见三爷这头也说不出什么,康熙爷便先将此事放下了。 他几个月不在朝中,正是事儿稠,且太子和老八也不敢在他跟前儿放肆,康熙爷便只专注朝中的事务去,待五日后四爷来禀,康熙爷险些没想起他交代给老四的事儿,还是四爷提了景熙和托合奇二人,康熙爷这才想起来。, 第925章 谋逆之心 见四爷欲言又止的模样,康熙爷放下手头的折子,叫梁九功给四爷赐座,打发了人出去这才开口。 “怎么,不就是托合奇吃肉喝酒了,还真查出什么不得了的不成?” 四爷点头,先将一名册递了上去,这才开口:“回皇阿玛,儿臣原也以为只是托合奇同马尔浑交恶,马尔浑离世,他这才宁愿违令也要恶心人的,谁道这托合奇没这么小的心眼儿,他的心可是有些大了。” “也不是景熙瞧见的那日托合奇出去吃酒了,细细查来,早在两个月前,托合奇同朝中数位大人便交往过密,每月都在固定的日子见面,儿臣尚不知他们的心思,只是瞧这几位都是朝中紧要的人物,故不敢耽搁,紧忙来先禀了您。” 康熙爷打开手中的名册,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 参与托合奇组织的“会饮”人员多达二十余人,除了托合齐父子,朝中多位重臣参与其中,最为关键的人物就包括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都统鄂缮等人。 旁的不说,只提到的这几位便十分不得了。 耿额,兵部尚书,负责兵马组织与调配,齐世武,刑部尚书,负责掌管律法和刑狱,鄂缮,八旗都统,统领本旗兵马以及署理旗内事务。 再加之福成去了蜀地任职,九门提督之位空闲,康熙爷颇看重托合齐,便叫其领了步军统领、九门提督的差事,托合奇手中掌管两万兵马,负责京城九门以及皇宫的卫戍,统领着京城内战力最强,规模最为庞大的一支军队。 若这几位包藏异心,有心反水,他这个做天子的怕是只能指挥得动跟前儿的御前侍卫,只有任人宰割的命了。 康熙爷深感威胁,愤怒至于心中竟隐隐萌生出战栗和恐惧。 他即刻就明白托合奇并非自己有这个胆子筹谋什么,其借“会饮”寻欢作乐是假,帮助太子胤礽“缘结朋党”是真。 本以为保成当真痛改前非,本以为有索额图、大阿哥的前车之鉴,保成怎么也得知道收敛,谁道他恶习不改,反变本加厉,私下谋划着如何解决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了。 是了,他那一身的毛病何必去改,只要他这个做天子的死了,保成得以登基,自然没有再敢挑剔他的人了。 本以为保成也不过是同老八斗斗心眼子,谁道保成当真是个胸怀天下的,连他这个做皇阿玛的都敢算计着。 若是没有老四的细致,这后果当真不敢想。 “这名单可还有谁看过?”康熙爷没有发怒,只是将一切的怒火和不满都压至风平浪静之下,任下头如何暗涌滔滔,都不动声色,反而叫人心中畏惧。 四爷又上前一步,低声回话:“回皇阿玛,儿臣原没在意,便想着不将此事闹大,私底下查着就是,便亲自带着苏培盛几个去查的,没经外人之手。” “谁道歪打正着,还真发现些不得了的,眼下这名单还不详实,然只是这般儿臣便心中胆颤不已了,故不敢打草惊蛇,但凭皇阿玛做主。” 康熙爷赞许点头:“做得好,此事到此为止,你不必再叫人查了,着下头人嘴巴严些,旁的朕来处置便是。” 四爷紧忙点头,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此时康熙爷知太子已有反心,直将太子视为最大的敌人,四爷则叫他最为信任,虽不叫四爷插手,可免不了交代四爷些事儿,或是听听四爷的想法。 父子二人也不好在乾清宫谈得太久惹人生疑,毕竟外头都知道四爷是来禀报托合奇宴饮案的,故只谈了约莫三刻钟的工夫,康熙爷推说自己身子疲乏,带着四爷去了御花园,寻了出临水空旷的地方摆了棋盘,这才继续说下去。 果然,这般作态并未惹得太子或是八爷一派生疑,此后康熙爷只罚了托合奇一年的俸禄,这事儿在众人心中更算是翻了篇。 可唯独四爷心中明白,这事儿是绝过不去的,皇阿玛在乎父子亲情,可这亲情是建立在皇权之下的,胆敢觊觎皇权,还不知藏好自己的尾巴,太子当真离死期不远了。 快至八月十五中秋节,康熙爷提出携太后和女眷们去畅春园小住,皇子们亦同往,一道在院子里过中秋节。 这恐怕是太子最后一个同太后、皇阿玛与众兄弟姊妹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了,四爷如此想着。 节宴上倒是热闹,太子献了亲手所制的万寿图,可谓是孝心尽表,无人不夸太子的心意,康熙爷面上笑着,心中却愈发愤怒,越是见太子表面的温和孝顺,便知其心中有多么恶毒。 此先老四只是查出此逆子有结党之嫌,可如今康熙爷叫人一细查,更是不得了,太子可是做好的逼宫的准备,若他这个做皇阿玛的不肯让位,怕就得死在龙椅上去! “好好好!朕的保成当真是大清第一孝子,从前荒唐果真是因为胜厌术,而今你弟弟们都该向你看齐。” 得了皇阿玛这般夸奖,太子还很不谦虚,嘴上说着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实际上已然是睨着看人了,全然不将兄弟们看在眼中。 且趁着高兴,太后娘娘还提了昭宁的婚事,这许是有康熙爷的授意,今儿是半点儿没再将昭宁的婚事往后拖的意思了,直接给昭宁和舜安颜赐了婚。 因是家宴,下头的孩子们也都来了,太子膝下的弘皙弘晋和几位格格、三爷的儿子、四爷的一双儿女都带了过来,趁此机会,康熙爷还给小阿哥们赐了名儿。 三爷的长子赐名为弘晴,四爷的长子赐名为弘晖。 后又想起大阿哥了,康熙爷还给大阿哥的孩子赐名,甚至封了伊尔根觉罗氏所出的几位格格为郡主,亦为大郡主爱兰珠指了婚事,许给嫁科尔沁台吉多尔济色稜,婚期大抵同昭宁一样,放在明年去了。 总归,此中秋家宴不可谓不热闹,康熙爷又十分给太子脸面,叫太子出尽风头,可叫人飘飘然极了,心中更是失了警惕。, 第926章 托付给谁 翌日,朝臣前来畅春园议事,说起湖滩河朔修整河道一事,凡此之事,必然拨大笔银两过去,银子经一道手,便肥一人的荷包,且不知这肥差要落在谁头上,众阿哥听了都有些心动。 八爷站出来要领了差事,太子爷不甘示弱,康熙爷似在考量着,又问下头还有谁要毛遂自荐,六爷见四爷不动便也不动,五爷七爷更不是爱冒头的,便是想要着油水有不会痛太子和八爷争。 有等了一会子,场上爷只有太子和八爷竞争去,趁着昨儿对太子的“关爱”,自荐康熙爷也不多犹豫,这便将差事派给了太子。 “当年同噶尔丹几经较量,论起河防,唯湖滩河朔最是紧要,保成办事稳妥些,便交由保成去做吧,该择了谁代你去,你心中可有章程?” 八爷面上略有不服,可既然皇阿玛话出了口,便没有在收回去的道理,且看太子有没有那个管事的本事,还是只想着谋钱财的。 太子已不是跟人较劲儿冲动,顾头不顾尾的年纪,湖滩河朔他是必不能叫旁的兄弟染指的。 一来这事儿是大大的有利可图,二来他此前联系几位军中重臣,对皇阿玛略有“打算”,故自前月以来,没少挪了银子过去养人。 养的可不是美女娈童,而是实打实的军队,虽只才六千余兵马,可若是能谋划得当,亦能出奇制胜。 只是银子流水似的砸进去都不带有个响的,他便是有再多的银子也觉捉襟见肘,在他看来湖滩河朔压根儿就不需要修整,这笔银子挪去养他那六千兵马倒是正正好的。 太子心思一转,立刻从自己的拥趸中择了个人去:“儿臣心中已有成算,觉托合奇正是合适,当年皇阿玛三征噶尔丹,托合奇也曾作为副将前往,故对湖滩河朔相当熟悉。” “除了托合奇这个会办事的过去,还得派去几个会管银子的,免得有人中饱私囊,耽误了河务,户部的诸位大人儿臣不甚熟悉,只知道户部尚书沈天生是个极好的,且这二人必能配合得当,尽快事了,亦不会耽误了朝中的事儿。” 康熙爷深深看了太子一眼,听到太子的话,悬着的心到底是死了,便也不再多问,只管叫太子全权处置,他只言自己近来精神不济,该是太子多出力的时候了。 太子闻言心中自然欢喜,这便应下去办了差,倒也是个迅速的,上午领了差事,下午便拟好了名册送到了御前。 这会子御前没旁人,只有康熙爷和四爷对坐下棋。 康熙爷扫了一眼上头的名字,忍不住嗤笑一声,递给四爷看去:“你二哥当真是极好的盘算,生怕露出半点儿马脚,统共派出去十位,十位都是他的人,也好,这夜方便朕一网打尽了。” 四爷细细看罢,似还不敢相信他二哥真能做到那一步去:“皇阿玛,下头人当真是查清楚了?二哥真在湖滩河朔藏了一支兵马?儿臣想不明白,二哥已然是太子了,何必再多此一举行谋逆之事?” 康熙爷闻言,并不觉得四爷心软,反而是忒正直才会有如此疑问,心中不免对人更加满意。 “你素来知足常乐,自然是不明白的,你二哥的胃口犹如无底洞一般,无论朕对他怎么好他也不知感激和满意,哈,也都怪朕,是朕太过仁慈,甫一开始就给的太多了、、、、” 话还没说完,康熙爷便忍不住咳了起来,为太子之事,康熙爷近来确不少动怒操心,甫一入秋忽冷忽热的,康熙爷隐隐得了风寒,当真是比不得年轻时了。 四爷紧忙倒了热茶递过去,手掌一下一下给皇阿玛顺着背:“皇阿玛莫恼,二哥如何做怎能是您的错,儿子如今也做了阿玛,才知道阿玛不是那么好做的,儿子也不知如何做个好阿玛,想着您怎么教导我们长大的,这才知道怎么做,然也不过是比着葫芦画瓢,想超过您还不知要几十年才好。” “您已然给了二哥够多的机会了,此前的试探是,这次的湖滩河朔也是,只要二哥把握机会,自然还能同从前一般,只是二哥不肯,料想他也想过种种可能,自然什么结局都接受得了。” “路是二哥选的,也是二哥走的,既如此,您还何必为他伤怀,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心。” 康熙爷抿着茶水好一会儿不回话,吃完了茶这才拍了拍四爷的手臂叫他不必此后只管坐下。 “朕以往觉得你正直纯实,处处都令朕满意,只是有一点,你几次为大阿哥和太子求情,朕便觉得你有些优柔寡断,然而今再看,你却是个能拎得清的,比朕强。” 四爷连道不敢:“儿子在阿玛您跟前儿不过是关公前头耍大刀,算不得什么本事,儿子的一切都是跟着您学的,您叫儿子重视血脉亲情,儿子便学会了重情重义,然不管如何,谁也不能排到您前头去。” “儿子不该说兄长的不好,可二哥如此伤您的心,儿子要还为二哥求情,当真是个不孝的了。” 康熙爷抬手摁了摁发热的眼角,他被保清和保成伤透了心,余下的儿子们也没几个心思纯正的,好在有老四。 若不然,他真不知这偌大的天下该托付给谁了。 康熙爷看着跟前的胤禛,看着他亲自净手为他试汤药的认真模样,心中忽得有了决定。 也罢,保成都不曾念父子之情,他何必再久放不下,关爱和用心该给值得给的才是。 翌日,太子派去的人就动了身,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六爷早领命先他们一步带兵出发了,眼下湖滩河朔已尽在康熙爷掌握,就等着太子的人往里钻了。 托合奇和沈天生等人还不知自己已然被人盯得死死的,因去的都是自己人,出了门也不遮掩了,连谋划也不避着人,甫到了湖滩河朔,一行人应付般的去看了圈河务之事,趁夜,托合奇便带着两名亲信直奔太子私兵的藏身之处。, 第927章 一网打尽 且骑马行了约莫五十里地,天几乎要黑透,远远望去能瞧见矮山上房屋的轮廓,托合奇乍一看心中还安定不已,觉着投靠来的几位属实谨慎,说是昼伏夜出,这入了夜连灯都不点,一瞧就是能辅佐太子干大事儿的。 到了矮山脚下,托合奇身后一人站出来,二指放入口中,猛然一吹“呼”地一声唳响,像是鸟鸣一般,紧接着山上也有了同样的回应声。 主仆三人在原地不动,很快便有脚步声渐近,来人点了微弱的火折子,只露出一双粗大的手来,照亮身前儿一片鸦色的衣襟,脸那块阴影更甚,叫人看不清五官。 托合奇喊了一声儿,只觉得不是前几次同他接头的人。 “来的可是秦副将?” 那人应道:“属下是秦副将的人,我们头儿前几日练剑受了伤,不方便来,特叫属下过来接几位大人。” 托合奇打量又打量,不怪他如此谨慎,事关谋逆,怎敢大意叫一切谋划付诸东流,这可是关乎九族性命的事儿。 “秦副将怎还练起剑了,他不是一双铜锤使得虎虎生威吗?” 托合奇心中有疑问,也不敢贸然下马,此前来过几次,晓得矮山的路骑马并不难走,干脆试探一句打马跟上,若是有不妥之处也方便他立刻逃脱。 那人笑笑:“这不是整日无所事事,我们头儿便什么都练一手去,有备无患嘛。” 只听这个,托合奇顿时心中大骇,此事竟败露了! 眼前的人必不是秦副将的人,先前那句尽是试探,秦副将压根儿就不会使一双铜锤,又何来的什么都练一手去。 眼前此人到底是何目的?既知接头暗号,岂不是山上六七千的兄弟已然被人一网打尽?这六七千人可不是什么乌合之众,必不是什么山匪能吞下的,有这能力的十有八九是宫里头的那位,可皇上又是如何得知、、、、、 瞬间的工夫,托合奇心思百转,他想不通的地方可太多了,然甭管怎么想,前头都是死路一条,身子都隐隐发抖,几乎坐不住马背。 不行,绝不能上山!这一去哪儿还能有好活?! 只见托合奇眼神闪烁,迅速打量了周围,见密林中毫无动静,只有清风抚叶,簌簌作响,不像藏了人的样子,他好歹也是武将,心下有了主意倒也稳得住了。 悄悄将手放在了藏在怀中的刀柄上,给左右使了眼色,只待那人放松,他便一刀过去了结了性命,恰此地地广人稀,离直隶甚远,待消息一来一回,便是皇帝亲自来捉他,他也早逃之夭夭。 虽家中恐难逃罪责,然好歹还留着他的命,便算是一窝端了。 想来他这般也能保全太子,只要太子能顺利登基,便不枉费他的一番心思,太子是个愚笨冲动好拿捏的,届时他再回朝,自然有享不完的荣华,大清姓什么还不得看他的意思。 托合奇有了决心,有一搭没一搭应付着跟前带路之人,前头恰有转弯处,那人甫过了半个身子,托合奇便低喝一声出刀刺了过去。 托合奇面上交织着决绝和恐惧,正以为得手,倏地感觉刀下不对,怎无刺破皮肉之感,正欲退却,谁道攥着匕首的腕子忽地被那人反握住,见自己暴露,那人也不装了,冷笑道。 “大人约莫是整日宴饮作乐,荒废了一身功夫,不仅眼拙,怎连出刀也这么慢,爷叫我亲自来接你,当真是高看你了。” 话音将将落下,周围“呼!呼!”火光窜起,照亮了整条蜿蜒山路,托合奇瞪着双眼看了一圈儿,好家伙,这里三层外三层围得都是人,连树上都蹲着几个,他早入了圈套,插翅难逃了! 大势已去,托合奇脑中一片空白,腿一软,“噗通”一声儿跪在了地上,周围火把大亮,他总算是看清了眼前的人,倒是个十分面熟的,正是六爷的哈哈珠子图棱。 “托合奇大人,我们主子爷有请,夜里风凉,且上去吃盏茶吧。” 图棱笑嘻嘻的请人,见托合奇吓成了一滩泥,眼中不由露出鄙夷之色,干脆不再客气,交了两个人拖死狗似的拽着托合奇的胳膊将人带了上去,余下跟着托合奇的二人倒是识相,立刻束手就擒了,不叫图棱再费了工夫。 六爷比托合奇一行提早到了三天,只怕惊动了太子的人,他奉命动身时只带了五百人,且这五百人还不是一道走的,到了地方才化零为整,趁夜悄悄潜入。 别看五百对上六千犹如螳臂挡车自不量力,可康熙爷既叫他来又怎会打没准备的仗,除了六爷的亲信,余下尽是大内侍卫,个个身手出挑,以一当十,又是奇袭擒贼先擒王,捉住了领头的“虎将军”和秦副将,余下只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三日内,这六千俘虏已然带走处置完毕,眼下山上的可全是自己人了。 六爷当了两天的山大王,总算是盼得托合奇前来,一搜身,朝廷拨来的统共十万两银票,恁厚一沓子,送来的只才五万两。 一问余下五万两去哪儿了,自然是被托合奇和沈天生几个给私吞了!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六爷捏着银票哼笑几声,只问了托合奇几句太子的筹谋便不再听了,如此做派可叫托合奇吓得不轻,心说难不成万岁爷还给了六爷“尚方宝剑”,这便要了他的命不成? 战战兢兢一个多时辰,外头又有动静传来,托合奇抬头一瞧,又几滩吓破胆子的人被拖了过来,模样可比托合奇三人惨得多,衣裳都一缕一缕挂在身上,还浑身的血,像是一路坠在马后拖来的。 托合奇没猜错,这些人就是被拖来的,好险没叫人认出来,正是沈天生几个,六爷挨着个儿的数了数,成了!凡过来的太子党总算一网打尽了! “吩咐下去,叫兄弟们夜里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便动身回京,至于几位大人,成日里锦衣玉食,怕是用不惯咱们的口粮,便勤给他们喂水便是,不死就成!”, 第928章 得输得起 图棱领命,这便将几人用绳子串成一串儿带了下去,这一串儿人,随便挑个出来都是大人物,岂能不知自己如何境地,已是不消得开口再求饶,眼中满是死寂。 六爷一行人来的时候无人得知,走的时候却大张旗鼓,消息很快便传到京城,此时哪儿还有人再提湖滩河朔之事,俱明白这不过是圈套而已,又是好一番人人自危,生怕被太子牵累。 这次太子必然是要栽的。 依附太子的小猫小狗们得了消息已然一哄而散,而紧要官员也早被康熙爷软禁起来,太子的手、眼、耳尽废,他还全然不知,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见四爷常陪皇阿玛下棋饮茶,太子还揣测四爷有了异心,不甘做一闲人,而今也想像老八似的同他斗上一斗,故才想起来要侍奉皇阿玛,在皇阿玛跟前儿争宠去。 见四爷起身给皇阿玛亲自沏茶,太子偏要挤过去领了四爷的差事。 “老四整日在皇阿玛跟前儿侍奉也不觉得累吗?这事儿还是二哥替你来吧,你且下去歇着去。” 太子说这话时眼神儿还瞥着皇阿玛,只怕不能在皇阿玛跟前儿给老四上了眼药。 四爷笑笑,见太子抢他的差事他只管让给人,没了沏茶的活儿不还有旁的,刚通皇阿玛下棋,点心茶水摆得远了,这会子正好端过去。 “二哥这话说的,侍奉皇阿玛哪儿会觉得累,都是做子女应尽的孝心,况在皇阿玛跟前儿,得皇阿玛几句点播便受益匪浅,我只恨不得日日如此侍奉皇阿玛呢。” 太子笑笑应声,心中却啐四爷好张巧嘴,莫不是故意在皇阿玛跟前儿点他不曾来请安侍疾的事儿呢,他这不是忙活着湖滩河朔之事,除了请安,哪有工夫来侍疾。 他今儿可不就来了,省得四爷又在皇阿玛跟前儿瞎说,托合奇、沈天生那头还未有确凿消息传来,一旦准备好了,便是老四再怎么哄皇阿玛也不成了! 不过这托合奇近来也不知怎么办的事,已然有五日不曾有消息传来了,难不成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嘶——”,沏茶时分了心,一下子烫了手,好险没将皇阿玛心爱的盏给摔出去,太子回了神儿,略收拾了便奉茶给皇阿玛。 “儿臣近来忙着没能常过来陪皇阿玛说话,还请皇阿玛原谅则个。” 康熙爷接过茶撇了撇沫子,见保成连沏茶也不成,顿没了用茶的心思,只抬手点了对面的位子叫他坐。 “无妨,陪朕下会儿棋吧,这几日尽同你四弟下棋了,早熟了他的路数,眼下叫朕看看你的。” 太子这便落座,同康熙爷猜子定先后,执黑子先下,四爷在一旁观棋,看了一会儿便不忍卒睹了。 他二哥原也没这么差的水平,奈何心思浮躁,同皇阿玛才交手一二十招便落了下乘,余下已然不必再看了。 四爷能看出来的东西康熙爷怎能看不出来,饶是面对如此不堪的对手,他依旧细细布局,不曾轻慢半分,才不过三刻钟的工夫,黑子便痛失大半江山,无路可走了。 “保成,你可认输?” 太子面上不大好看,没想到自己会输得这么惨。 叫他痛痛快快认输属实是有些难。 自复立以后,无论是同八爷斗,还是结党养兵,都是他不甘一直居于皇阿玛之下的表现,他本以为万事俱备,只待时期逼皇阿玛让位了,该是方方面面都比皇阿玛强,谁道只下棋一事上还难敌皇阿玛。 下棋又只是下棋吗? 自然不是。 棋盘上排兵布阵,便如战场上两方厮杀,他还没对皇阿玛用兵便输了一场,属实不算什么好兆头。 见保成久久不答,康熙爷忍不住叹息,现实中保成便是个输不起的,而今游戏竟也输不起,岂能为一国之君? “保成,原来叫你认输是一件如此难为之事,你敢做,总得敢当。” 太子眼皮子一跳,只觉得心头隐隐不稳当,什么认输不认输,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太子紧忙笑笑:“儿臣岂能是输不起的,只是儿臣忽得想起自己就不曾皇阿玛这般对弈了,心中还涌现出几分怀念之感。” “是吗?”康熙爷随口一问,到底是捧了先前太子给沏的茶呷了一口,才三刻钟的工夫茶就冷了,茶叶也放得多了,苦涩得紧。 “你怀念了什么,念朕对你自小管束颇多?还是念朕不念元后旧情,处置了索额图,废了你一回?抑或是念朕不够疼你,不早早让位给你?” 太子得了这话,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脑中一嗡,心思还未冒出来,腿就先软了去,扑通一声跪在了皇阿玛跟前儿,冷汗津津,双手发颤,眼前蒙了曾水雾似的茫然。 是、是那事败露了吗? 怎么会? 皇阿玛是怎么知道的? 皇阿玛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保成,你跪什么?” 康熙爷一口将苦涩的茶饮尽,锐利的眼睛箭一般刺穿太子的心神。 “皇阿玛、、、儿、、、儿臣、、、、” 太子大脑还一片空白着,除了有气无力唤着皇阿玛,旁的是一句也吐不出来了。 “朕问你,什么时候有的谋逆之心?什么时候私养了军队?又是谁给你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太子张了张口,没发出任何声音来,心中只一个念头。 皇阿玛果然是早早就知道了,这天下竟没有一件事能瞒得过皇阿玛了。 在皇阿玛质问他的那一瞬间,太子脑中闪过很多念头,有同皇阿玛的亲近,有皇阿玛对他的体贴和严厉教导,也有太子侧妃李氏、弘皙几个人的身影,亦有索额图、托合奇几个人的模样。 可很快,这些事儿这些人便像是一道光似的离他而去了,他什么也没能抓住。 他明明可以将托合奇推出去的,只是、、、、太子伏地,泪流满面,到底还是没推给任何人去。 到了这般地步,何必呢。 这辈子,总得输得起,有担当一回不是?, 第929章 两全之法 “这一切无人指使儿臣,尽是儿臣自己的主意,从前儿臣怕皇阿玛您,自被废后,儿臣恨皇阿玛您,自古往今,岂有儿臣这般做了三十多年的老太子!” “儿臣以为,您年纪渐长,精力不济,这天下该是儿臣的了!” 保成德不配位,这是康熙爷一早就想明白了的,可他自认,从未对不起这个孩子半分,甚至很多时候为了保成的体面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多有包容忍让。 他也知保成肖想着皇位,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保成竟说出这样的话。 他这个坐阿玛的为保成劳心劳力,末了落得一句恨。 康熙爷霎时红了眼睛,眉宇间蒙上了一股杀意,搭在膝上的拳头紧了又紧,到底是没落在保成的脸上。 末了只闭了闭眼睛,心道。 元后,朕是对得起你的。 “来人。” “奴才在!” “着即废太子,圈禁,告宗庙、天下,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 康熙爷话音一落,胤礽的肩膀忽得便垮了下来,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落在实处砸了个粉碎。 他心中失落有之、悲愤亦不少,可更多的是一众难言的畅快。 他做不得太子了,成了同大阿哥一般的罪人,末了竟觉得畅快,且不知大阿哥在这一刻可如他这般所想。 这天下到底是与他无缘了。 胤礽如此想着,由着下头的奴才们剥去他身上杏黄色的太子服,剥去他缂着云纹的鞋履,甚至连辫子上坠着杏黄色穗子也一并去除了。 他不再是太子了。 这个念头让他久违的感觉到轻松,明明没见过额娘,可偏着会子,胤礽想起自己的额娘了,幻想自己出生时的赤条,当一如今日这般轻松。 “二阿哥,请吧。” 梁九功道了一句,也防着这位走了极端,还给身边的几位使了眼色,几乎是一左一右胁着人要走。 胤礽未动,只是又朝皇阿玛深深一拜,后又深深看向立在皇阿玛身侧那个谦卑地捧着点心的弟弟,眼下才深切的意识到,说自己是天下第一闲人的人原是着天下城府最深之人。 老八怕也都斗不过这位呢。 “四弟,一切如你所愿了。” 临了,胤礽也不忘给四爷添乱,他再知道皇阿玛多疑不过,留下这一句必然叫老四麻烦无穷。 可偏四爷养气工夫好得很,都这会子了还面不改色,窃喜或是庆幸一概没有,面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怜悯。 “二哥,这话该是说个给你自己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四爷没急急辩解什么,二哥说得不错,这一切确如他所愿,可这一切又并非是他逼着二哥所为,这条路是二哥自个儿选的,是二哥自个儿走的,走到如今这一步又岂能棋差一招,二哥可差得远了。 胤礽怎听不懂四爷话中的意思,那一瞬间,心中的恼怒瞬间臊乱了心池,这最后一句竟也落了下乘,胤礽不由咬牙低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任由人带着他走了。 逼仄的马车骨碌碌走着,没有成群结队的侍从,也没有华丽庞大的仪仗,只是一顶子青帐马车,一队侍卫,便给他这三十多年的太子生涯匆匆结了尾。 胤礽又被关到了咸安宫中,这次倒不消得侧福晋李佳氏再借着孩子为他求情了,福晋石氏、侧福晋李佳氏,连同下头的格格侍妾们也一并被赶去了咸安宫,弘皙和几个孩子还养在阿哥所,不必同阿玛额娘挤着,已然是康熙爷格外开恩了。 康熙爷废太子如此突然,饶是有预兆也引得轩然大波,然翌日上朝,再未废太子求情的人已然寥寥无几,站出来只为给废太子及其党羽定下谋逆的罪名罢了。 恰六爷押送着托合奇等人回京,正好处置,康熙爷也不再同诸位王公大臣商议,摆了人证物证,直接当堂给几人定罪。 凡涉事颇深的这几位自然是死罪难逃。 托合奇挫骨扬灰,不得收葬,骨灰撒在菜坊闹市,死后还叫人前踏万唾,而废太子另一位帮凶齐世武亦十分悲惨,康熙爷以“诌事”皇太子胤礽为由,将齐世武治罪,并命以铁钉钉其五体于壁,齐世武号呼数日而后死。 只这两位死了还不算,其家眷也男丁处死女眷发配,连三岁的稚童都不曾饶恕。 沈天生、耿额、鄂缮等也一并处死,此一案单单死刑的便足有是十八人,余下也一并重罚,无一幸免。 九月里办案,至腊月才算是将这些人杀完、处置完,叫天下人得知。 这中间康熙爷或因太子之事恼怒,或因朝中人手捉襟见肘,康熙爷劳累过度病了两回,可四爷瞧着,皇阿玛也只是病着罢了,再没有头一次废太子时那样悲切也失望。 瞧着皇阿玛冒出来的几丝华发,四爷心中还总有些不忍,甚至偶尔也冒出不再争,不再叫皇阿玛经历痛苦的心思,可很快他又坚定了自己。 也只有他值得托付,换做八弟登上皇位,那是万万不能的。 又是年节家宴,康熙爷看着跟前的七位皇子,心中无不感慨怅然,刚冒出着人去瞧瞧保清和保成的念头,便被他狠狠压下。 此般逆子,已然不值得他心软半分。 待翻了年,废太子的事儿也平息不少了,朝中再度有人站出来,提及立在太子之事。 康熙爷已听得烦腻,此前元后甫一生下保成他便迫不及待立储,时因为吸取前车之鉴。 念努尔哈赤、皇太极临终之前都未曾选出继承人,由八旗旗主或实力较强的诸王、大臣选出新君,由此兵戎相见,险造成割裂之势,这是万万不可的。 故而一开始为大清江山稳妥,他这才急于立下储君,以安臣心,然而立储三十余年,经过两立两废,康熙爷才明白学汉人那一套也不大能行得通。 虽说是君权天授,可储君不仁不慈,对于一国来说简直是一桩灾难,再废再立也只是徒增动荡,人心摇晃。 况就如他眼下这般,皇子年纪正盛,他这个做天子的过不了几年便要步入晚年,一旦再立太子,即便贤明,朝中也不免分为新旧两派,亦少不得斗争。 可哪里有能安稳人心又能不妨碍皇权的法子呢。, 第930章 灵光乍现 康熙爷在朝上拒了两次,也知道拖着总不是事儿,不由整日思虑,眉间都险生出皱纹。 皇子们想劝又不敢多劝,生怕皇阿玛多想,可小九却不怕皇阿玛,他正是会说会跑爱玩闹的年纪,每日拉着额娘姐姐们和身边的奴才们玩闹还不够,还敢拉着他皇阿玛一道玩儿。 “阿玛,可能陪儿子玩儿捉迷藏?小蝶她们一点儿也不会躲,儿子一找就找着了,真没意思!” 小九跑得急,小炮蛋似的冲到康熙爷的书房中,也不见礼,伸手便拽了康熙爷的袖子,引得好好的折子多了一道长长的朱色。 梁九功心中倒抽一口气,跟着小九呼哧带喘刚跑来的一帮子奴才们也倒抽一口气,扑通跪在了地上。 唯独小九还乐乐呵呵的,只拽着阿玛袖子不成,还得爬到阿玛腿上,钻到阿玛怀中撒娇去。 康熙爷没恼怒半点儿,甚至还一手搂着小九怕他摔,一手执朱笔在小孩儿眉心点了个红点去,小孩儿像是神仙座下的童子般可爱。 康熙爷撂下朱笔抬眉看了眼折子上的落款。 哦,是巴尔善递来的,不要紧。 康熙爷搂着小九坐好,略正了正神色:“先不说玩儿的事儿,小九,阿玛若是没记错,年节里当是叫人交给你规矩了,来阿玛这儿该如何?” 小九满脑子都想着玩儿,对着皇阿玛也从未有害怕的时候,故闻言颇有些不耐烦,小眉头都蹙在了一块儿,可偏挣脱不开皇阿玛的桎梏,只好软了态度去。 “该先问安再叫阿玛抱抱。” 康熙爷笑着点头,夸了小孩儿一句,紧接着又拿着折子,指着落款给小九看:“那这三个字怎么念?” 小九开口学说话早,天分也似乎比上头的哥哥们都高,且才刚说话利索了,常用的满文汉文竟也学得大差不差了,只见他略一思索便自信道。 “巴尔羊!” 小孩这话直逗得康熙爷直乐,连下头的奴才们也忍俊不禁,全然没了刚刚紧迫着急的气氛。 “什么巴尔羊,这是巴尔善,你年节里见过的,得叫皇叔的,瞧瞧你这莽撞劲儿,将你皇叔给的折子弄污了去,下午待他前来,小九得主动赔了不是,如此才是个好孩子,阿玛也愿意同你一道玩儿。” 只要阿玛能同他一道玩儿,自然是阿玛说什么就是什么,小九乖乖点头,还主动要写了保证书。 每每犯错,额娘总叫他这般做。 只是他这般小的孩子,字儿尚认不多,何况写什么保证书去,不过是玉琭逗弄孩子玩儿的手段,任由小九执笔涂几个墨疙瘩罢了。 有了小九在跟前儿,康熙爷心中的忧虑都打消不少,想着这两全的法子难寻,不如就先放一放,许哪日便有了主意呢。 眼下还得是哄跟前儿这宝儿要紧。 康熙爷由着小九摆弄他,既然要玩捉迷藏,人少了可没意思,不仅康熙爷要参与进来,连梁九功连同几位御前侍卫也推脱不得,再加上小九的奴才们,林林总总竟有十来个。 见选好了人,划了范围,小九这才高兴,美滋滋叫人蒙了他的眼睛开始大声倒数。 开始之前万岁爷可是发了话了,头一个叫小九阿哥找着的人得挨罚,虽不是什么挨板子或是打嘴巴,总归是得略丢一丢人的游戏,众人岂敢违令,当即作鸟兽散,眨眼间的工夫便寻了地方藏好。 康熙爷这般年纪了也难得不稳重一回,四下寻着藏身的地方,若非梁柱不好爬,他险就上了房梁了,临了还是藏在了龙椅之后,抱膝蹲下,透过镂空的缝隙看小九寻人。 这是个万全的藏身地,一来除了他没人敢来,二来下有三层阶梯,对小九的两条小短腿儿来说爬上来是艰难些。 即便小九猜出他藏身的地方,也定然不会将他放在寻找的第一位去,梁九功可藏得蹩脚,就躲在了帷幔之后,身子是盖住了,可还露着一双脚呢! 康熙爷眼看着小九啊地一声扑向着梁九功,正笑着,忽得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满朝众臣不就是想叫他早早立了太子吗? 早立了不好,不立更是不成,下头的阿哥为这个总要争个一二三去,可甭管皇子们怎么争,大臣们则多半求得是心安,至于是谁倒不要紧了。 既如此,那他便立了储君去,圣旨就放在所有人都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地方,若他真哪日有了意外,这圣旨便派上了用场,免去几派割据的局面。 若无意外,只要他还活着一天,做这天子一日,这圣旨便是朝中的定海神针,便是悬在皇子们心头的一把利剑。 只要有那争一争的心思的,便不能不忌惮着这圣旨。 必然会想,若上面写的便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得捏着半个儿,万不能过火惹得皇阿玛改了主意,若不是自己的名字,待真相大白那一日,自己所作的一切便都是无用功了,除非胆敢再做出谋逆之事,甚至是伪造圣旨,否则便是乱臣贼子! 可既然敢将圣旨放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又怎会轻易叫人伪造了去。 康熙爷甫一有这念头,心思便止不住了,不待小九寻过来,他心中便有了万全之策,烦恼荡然无存,康熙爷无声笑笑,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也就是这呼气的声儿惊动了小九,刚捉了梁九功便去捉了阿玛,可把小孩儿给得意的。 “阿玛,你也太不会藏了,儿子一猜就知道您在这儿,厉害吧!” 康熙爷将小九抱个满怀,忍不住畅笑:“厉害厉害,小九不仅厉害,更是阿玛的福星呢!想要什么只管说,阿玛都给你!” 小九欢呼一声,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是得了皇阿玛的夸便瞎高兴起来,转眼的工夫也忘了寻其他人的事儿了,叫皇阿玛带他去湖上捉小鱼去。 畅春园三步一小溪,五步一廊桥,小九早看上里头大大小小的锦鲤了,只是额娘总不叫他近靠湖水,今儿有阿玛陪着总使得!, 第931章 仙人所救 康熙爷是在乎小九不假,亦有比从前更多的时间来陪伴观察这个儿子,可自太子废去,朝中仍不算安稳,故他便是再疼爱小九,由着小九,也远不及玉琭和小九身边的奴才那般了解这是个多天马行空,想一出是一出的孩子。 玩儿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钓鱼又能钓出什么特别的? 康熙爷乘小舟带着小九游湖,梁九功亲自掌船,侍卫们三三两两一处乘船在周围护着,这才行至湖心,小九便拿着趴在船沿儿拿着网子捞啊捞的,白玉似的肥嘟嘟的小手都浸在了水中。 眼下还算是初春,湖水正冷,小九的手很快就变得通红,梁九功劝了一句,可小九只当没听见似的全然不理会。 康熙爷见状,也不叫梁九功再劝了,这孩子是个轴的,只要没玩儿够便是山崩地裂了也不在乎,总归他晓得冷热便由着他去了,康熙爷只怕小九一个不慎再落了水,便抓着小九的腰带防备着。 可鱼儿多精明,又没食饵还来了这么多小船搅了水中的太平,小九能捞着鱼就怪了。 很快这孩子便失了捉鱼的兴致,撂了网子,一双通红的小手随意在衣襟子上蹭了蹭,瞧着左右跟随的船只,他眼珠子一转儿,很快又有了旁的乐子。 叫阿玛松了他的腰带,康熙爷只掏帕子准备给小九擦手的工夫,这小孩儿便一个箭步跳到了隔壁船上。 小主子这动作可将众人都吓坏了,小船也左摇右摆荡得厉害,众人惊呼不止,偏小九笑得厉害,眼见着小舟上的几个侍卫要站稳当了,小九又往后一扑,跳到后头奴才们的小船上了。 因要护着万岁爷和主子,故船与船之间只至多隔三尺的距离,可即便是两尺,凡想从这个船上跨到另一个船上的也得掂量掂量,大人谁不知小船虽是灵活却最不稳当,唯独孩子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试一试。 小九这一跳,又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对他来说,这惊呼声好似是什么不得了的嘉奖一般,更叫他来劲儿了。 只见小九站了起来,两步便去到了小舟的船头,立在那窄窄的尖尖上,这次他准备挑战自己,跳到斜对面更远的船上。 虽是有落水的风险,可额娘说了,人不能怯懦,要勇于挑战,且额娘还曾给他讲过小鲤鱼的故事,小鲤鱼可厉害了,聪明勇敢,扬善除恶,他若落水了也不怕,刚捞鱼时他可看得真真的,后湖中的锦鲤一个挨着一个,虽瞧着都普通,可这么多里头总能出来个厉害的,能救了他去。 小九如此一想便安心了,垫了垫脚尖跃跃欲试,手臂挥啊挥,像是一双翅膀。 小九蓄力,几乎能想象出自己飞起来的英姿了,可叫他美得冒泡,可众人见状无不惊愕,康熙爷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叫人赶紧将船开得近些,免得小九跳了个空。 该是捉住这调皮鬼好好惩治一番的,可谁又敢上前,小九立在船头蹦啊蹦的,瘫在船尾的奴才们只是维持平稳便用了极大的力气了,但凡腾出一个人去船头,船就得翻! 小九美得过头了,亦可能是听令的船跑得太快,小九蓄力一跳,竟跳过了头,一头栽到了水里去。 小九知道这水有多凉,可断没想到落水的一瞬间直冻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更别他说心心念念的小鲤鱼了。 冷瑟的湖水叫他睁不开眼睛,耳朵里也全是咕噜咕噜的水声,他想开口叫了阿玛,可一张嘴湖水便一个劲儿的往里灌,才喝了几口呛了几口,小九便意识不清了,这时在想起额娘的话来。 “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哪日叫你吃了苦头才晓得厉害!” 额娘,我晓得厉害了。 只划过这个念头,小九便再无了意识。 蕊珠院内,汤药的苦味已然萦绕了三日,眼下都夜半了,廊下还有个炉子燃着,这是半个时辰前又新换的药方,重煎的一碗。 当日小九落水,康熙爷和船上的侍卫奴才们不可谓反应不及时,小九前脚刚掉下去,后头便有七八人接连跳了下去寻个小主子,没小会儿的工夫便将小九给递了上来。 康熙爷也没想过小九会溺水这般严重,还攒着一腔子火儿准备好好训斥了小九,叫他长了记性了。 谁道小孩儿自那时便一睡不醒了,吐了水也有了呼吸,可就是怎么都叫不醒。 愤怒转为着急,着急转为忐忑与恐惧,叫太医诊了,药也用了,可就是全然没用处,可叫他和玉琭急的,甚至还请了萨满,用了民间的法子坐船到湖上给小九叫魂儿都不成。 太医说小九阿哥是受惊过度以至于心气紊乱,心胆俱伤,他年纪又小,心智还不全,伤了根底这才昏迷至此。 玉琭气急了,甫一开始还埋怨康熙爷由着小九任性,后来是一句也不肯同康熙爷说了,大有一副小九不好,她便一辈子都不理康熙爷的架势了。 康熙爷在蕊珠院伏地做小,大气儿也不敢喘,怕是除了玉琭,再没有人比他更自责,更希望小九快快醒来了。 四爷、六爷,昭宁和温宪几个也轮番儿来弟弟跟前儿守着,太后娘娘更是整日为小九诵经,偏榻上躺着的这小东西安稳,半点儿反应也无。 又挨了一夜,玉琭几乎快受不住,天光乍现之时便听得小九哼唧了几声儿,守在小九跟前儿的玉琭、康熙爷和四爷这便精神一振,围了上去,眼瞧着小九的睫毛扑朔了几下子,竟就醒了。 “好孩子,你真舍得睡,叫额娘好等,可是真醒了?” 玉琭搂着小九,肿着眼睛还有些不敢相信,小九却半点儿不妥也无,好似真只睡了一觉一般,这会子娇气地搂住了额娘的脖子,脸上还满是笑意。 “额娘,我真醒了的,儿子被仙人救了,仙人请儿子吃了仙果,儿子就回来了。” 只听得小九回来了,玉琭霎时泪流满面,搂着孩子痛哭不停,一想若是失去了这个孩子,当真是要了她的命。, 第932章 尝到苦头 也不管这孩子是睡糊涂了还是真见了仙人,只要醒过来便比什么都要紧。 玉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四爷也跟着红着眼睛送了口气,抬手呼噜了下弟弟的脑袋,唯康熙爷有些怔愣,想他前几日在小九额上点的红点,当是还瞧着着孩子像是神仙座下的童子般可爱,谁道真就见着仙人了。 康熙爷素不爱信这神神鬼鬼的事,可孩子大难不死,以后到底得小心着些,趁着玉琭同孩子亲近,康熙爷还特叫梁九功去了一趟护国寺问问,先前急病乱投医叫护国寺僧人为小九祈福,而今也算是还愿了。 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阵儿,小九也知道错了,可玉琭只怕他记不住教训,便是心疼也摆了冷脸去。 “额娘从前怎么跟你说的,玩什么都得有个度,可你总觉得自己了不得,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你出事倒是躺得舒坦,却险要了额娘半条命,又是你阿玛带着你玩的水,可可想过你若是真没了命,阿玛额娘还怎么过?” “打今儿起你莫要在额娘跟前儿撒娇玩乐了,该读书读书该习武习武,我就是太惯着你,才险些酿成大祸!” 小九一听这个顿时就委屈了,他都知道错了额娘怎还不原谅他,倒也心虚,不敢忤逆额娘的话,只是抬着他那双大眼睛落泪,看看额娘,又看看一旁的四哥,想叫四哥替他说说好话。 玉琭铁了心要好好整治小九,别开脸不去看他,四爷却是受不住弟弟求救的眼神儿,这小孩儿同他的年纪差得太多,说句没规矩的,平日里带小九就跟带儿子似的。 去岁他又才得了儿子女儿,正是父爱泛滥时,拉着小九叹了又叹,到底还是袒护着。 “额娘,小九才醒来您便叫他读书习武,他身子哪儿受的住,不若儿子带他两天,一来养养身子压压惊,二来也叫他多出门见识见识,有道是知天地广阔方知自身藐小,懂谦卑,小九整日在您跟前儿,有奴才们护着,自然是天不怕地也不怕的。” 小九躺了三日,这三日里玉琭吃咽不下也睡不着,这会子亦松劲儿便觉头痛得紧,偏小九是个难管的,她又不是刚生四爷那样的年纪了,眼下听得四爷愿意管小九,她且巴不得,连忙摆手叫四爷带走小九,省得叫她操心。 “好好好,你只管带着他回吧,只不许惯着,伺候他奴才一个都不许带。” 玉琭嘴上说得舍得,可心头怎能不惦记,可少不得再嘱咐了小九几句:“你四哥平日里甚是忙碌,你自个儿会穿衣吃饭便不要劳烦旁人,也莫仗着年纪和辈分欺负了弘晖和大格格,记住了吗?” 小九抱着他四哥的手臂连连点头,额娘生气最是吓人,恼了还要打屁屁,今儿得亏有四哥在呢,他自然是什么都答应的。 康熙爷这会子绕了屏风进来,听见了母子仨的话,也无不允的。 小九出事他也不少反思,若不是因为老来子,宠溺太过,又怎会胆大到这个地步呢,是该治治去! 有了康熙爷首肯,小九用了药,早膳也不安心用完,随意对付两口便跟着四哥走了,走得那叫一个迫不及待,可叫玉琭脸更是黑了几分。 康熙爷伏地做小几日,眼看着危机暂解,连揽着玉琭的肩膀哄着:“别气了,老四办事妥帖,有他带着小九你可一百个心。” 康熙爷不说这话还好,可一说玉琭就来气儿,扭着腰躲开康熙爷的手:“哼,还说呢,也不知谁一把年纪了,连个三岁小儿也治不住,末了还得指望儿子给你兜底!” 康熙爷讪讪一笑,往前追了一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都一把年纪了,你只当可怜我、、、、” 康熙爷难得卖惨,直逗得玉琭忍不住苛责。 “真是没法子。”玉琭扭过身来拉住康熙爷的手:“旁的事儿我不跟你计较了,一把年纪了顾好自个儿的身子最要紧,今儿咱们都好好歇歇去,小破孩子真是折腾坏咱们了。” 康熙爷无不依的,立储的事儿也只管延后,今儿便只管同玉琭偷闲。 不过康熙爷心中早已有了储君人选,养足精神特回了趟宫,召几位心腹大臣入宫,在几人的见证下亲自拟了圣旨,又趁早朝当众百官的面儿,由几位御前侍卫将圣旨放入殿中正大光明匾之后。 自此,众臣知晓琢磨圣旨上到底传位给了谁,不必担忧圣上百年后无人继承大统。 皇子们心思各异,三爷几乎死了心,旁的皇子们也没那心思,八爷倒是满心的期盼,唯独四爷胜券在握,然面上仍旧不显,只好好办差带孩子去。 小九自以为出了宫便如鱼入大海,终得自由了,在四哥府上好吃好玩了两日,身子才见好,四爷便便不叫他险着,不管办差也好还是上朝都带着小九一道行走。 小九头一日才觉新鲜,可很快便尝到了苦头。 对他这般年纪来说,能懂事已然不易,要他跟着哥哥办差当真是强人所难,偏四爷真就秉着教育的心态带孩子,平日里有什么差事都一点一点掰碎了告诉小九,待小九理解了再问小九的想法。 若是说得有理,四爷便夸上一句,旁的奖赏没有,若是说得不对,四爷便再花工夫一点点同小九说。 几日下来,小九只觉不堪重负,一听下头人要给四哥禀差事,他便觉得头大。 然也不是半分收获没有,总算是晓得自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懂,只是仗着大家的宠爱骄纵玩乐罢了。 后遇着六哥和六嫂来看他,小九毫不犹豫便抱紧六哥的大腿,要跟六哥走,四爷已然与六爷通了气,岂能叫小九好过。 六爷和福晋笑呵呵带着小九走了,好吃好喝伺候一顿,正当小九以为脱离苦海了,谁道翌日天不亮,六哥便将他打包送到了军中,第一日跟着大伙儿嘿嘿哈哈跑了二里地便歇了菜,第二日又被送去守城门,吃了一整日的灰。, 第933章 欠收拾的 昭宁婚事将近,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的工夫,本该在宫里头学规矩的,然又康熙爷和玉琭惯着,没人敢给她立规矩,外出行走几乎同皇子无异。 原她跟着阿玛额娘一道住在畅春园的,这不,听内务府的奴才们说自己的公主府侍弄好了,昭宁便迫不及待过去瞧瞧,着人套了马车带着十个八个宫女嬷嬷并一队侍卫回了。 行至西直门,前头有几分拥堵,昭宁撩开帘子叫人瞧瞧去,眼波随意一瞥,争瞧见门口立着个小黑团子,欲哭不哭的,见旁边有马骡路过便害怕地往后缩缩,见前头有几方争吵也往后躲躲,那个头还没人家腰上别的刀高呢! 昭宁忍不住扑哧一笑,正要问是谁家的小孩儿,这般年纪就出来当差了,谁道那小孩儿却是先认出了她,长着手臂便扑到车前:“四姐姐,快救救我吧!” 小孩儿这一出声,昭宁这才认出人来,紧忙撩了车帘子叫人抱小九进来:“哎呦!这不是咱们小九嘛,怎么在这儿呢,跟四哥走散了?身边伺候你的奴才呢?这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要是被拍花子的给拐走了怎么办!” 小九哭丧着脸摇头:“是六哥,六哥把我放这儿了,有侍卫看着不怕丢,六哥叫我历练着,我真知道错了,姐姐你带我走吧,我不想跟着四哥六哥了!” 小九急着,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知在哪儿打了滚,身上没一处干净地方,金贵的小人也顾不上讲究,逮着挨桌上的点心便往嘴里塞,乍一瞧还当是打宁古塔那头流浪来的,当真可怜。 昭宁忙给小九洗了手脸,又喂小孩儿吃了几块豌豆糕、一盏蜜茶,这才算侍弄出几分人样,留下个人给六爷送信,她便先带着小九去了她的公主府。 沐浴、更衣,又叫人伺候着用了膳,小九依偎着姐姐,这才觉活了过来似的,像这几日当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扑簌簌又掉了泪去。 正要问小九这几日在哥哥们跟前儿都做了什么,外头传来请安声儿,紧接着六爷便风尘仆仆的进来,大马金刀落了座,自顾自倒了茶水一阵牛饮。 “不是叫你守门的,怎么就跟着你昭宁姐姐回来了?” 这是质问小九呢。 小九往姐姐怀里缩了缩,支支吾吾不敢回话,他能对着姐姐诉苦,可哪儿能对着六哥说六哥的不是,六哥大黑脸一唬,再打他屁屁了他可经不住。 别看小孩儿人小,心思可多着呢。 昭宁一听六哥这般口气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开口怼了去:“六哥还说呢,小九才多大啊你就叫他守城门,人来人往的冲撞了怎么办?也不知下头怎么看顾的,小九手心子都磕破皮了,便是再叫他历练也不能用了这法子去,六哥小时候也淘气,也没见阿玛额娘这么折腾你的。” 六爷忍不住笑了一声儿:“嘿,说得跟你见过额娘罚我淘气似的,你可别信小九的一面之词,这小东西滑头着呢,以前在宫里上蹿下跳的多活泼,奴才们轮番跟着跑都累得够呛,只才叫他守门不足一个时辰算得了什么!” “前几日四哥带着他办差长见识,四哥耐心多好,什么都掰碎了给他讲,他且装听不懂,又嫌事儿多费心,甫一见着我可怜巴巴抱着我的腿,非要跟着我走。” “四哥耐不过,好嘛,跟着我便跟着我,瞧着小弟活泼的样子,身子骨也好,我琢磨着小九还能是个练武的体格,便将他带到大营去,跑了二里地,他背上才出了一身毛毛汗便嚷嚷着累,要骑马。” “因着我身上还兼着九门的差事,恰要巡视一圈,便全了小弟的心思,然才不过是一两时辰的工夫,这小祖宗又没了耐心,我看额娘也不必着急给小九立规矩,先磨磨他的性子才最是要紧!” 昭宁一听这个,心中信了半分,再看小九心虚的表情,便也知道小九刚刚一路上诉的苦不过是讨可怜罢了,全做不得真。 “小九,你给你姐姐说实话,六哥说的可有半分不对。” 小九这会子才死了心,低头绷紧了嘴,不肯再说了。 得!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小九确是欠收拾呢! 到底是最小的弟弟,又年幼,六爷和昭宁说归说,也不忍太苛责,只同小九明言:“你骗了姐姐,姐姐不会再偏着你了,之后无论是跟着四哥还是六哥,都得好好听话,好好看看、学学。” “你开口便是知道错了,想额娘原谅,可我瞧着,你是没反思过的,阿玛额娘对你这样用心,你总不能再伤了阿玛额娘的心?” 听姐姐这般说了,小九才鼻酸认了错去。 眼看着已然到了午时,昭宁也几日不曾见了哥哥们了,便留六哥在她府上用膳,又叫人去唤了四哥,她这府邸刚修葺布置好,也不知道下头人可有糊弄的地方,着哥哥们瞧瞧。 自此小九算是老实了,两日跟着四哥,再两日跟着六哥,中间得一天歇,便跟着姐姐。 还别说,只一个月的工夫,小九真瞧着沉稳懂事不少,康熙爷中间还瞧瞧看过小九几回,见儿子们带孩子带得好,也不提叫小九回来的事儿,心疼归心疼孩子,然也巴不得能同玉琭过几天清净日子。 可就是这般态度,又叫人不少揣测,万岁爷传位圣旨密而不发,莫不是因为想传位给九阿哥,因其年岁太小,这才想了这般法子,以保护九阿哥的安危? 甫一开始只是闲言碎语般的说个几句,后来这说法竟在朝中越演愈烈,八爷都几乎坐不住,几次到御前求差事争表现。 四爷六爷倒是稳得住,一来知道这事儿并非是众人所猜测的那般,二来即便皇阿玛有心叫小九继位,那也是自家亲得不能再亲的兄弟,自是不消得防备。 然四爷坐得住,下头人坐不住,李荣保几个还私底下宴请了四爷,说了心中的担忧。, 第934章 昭宁成亲 “臣等知道爷是个爱护兄弟的,然爷也不能太过大度,有些东西能让,有些东西不能让,臣等是仰慕爷才肯跟着爷做事的,若爷叫臣等为九阿哥铺路,臣等断然不肯。“ 四爷不急不躁,亲自给李荣保倒了酒去:“此事你心中有数,爷心中亦有数,皇阿玛对皇子们最是一碗水端得平,既给了小九疼爱,便不会再偏心,亏了旁人。” 李荣保轻叹一口气,心说万岁爷是明智不假,可耐不住万岁爷日渐上涨的年纪,这人年纪已上来,难免要糊涂,自古往今,英明一世末了栽了跟头的也比比皆是,还是防备着好。 只是这话不好同四爷明言,李荣保只道:“但愿如此吧。” 昭宁还有几日的工夫便要成亲了,小九到底不好再住在姐姐府上,这才回到阿玛额娘身边,还别说,历练这些时日,小孩儿瞧着还真沉稳不少,至少是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便是再怎么肆意也得有个度。 再说护国寺那头梁九功奉命给小九阿哥求的签,统共八个字,“天性自由,顺其自然”,听住持说,这枚签二十年来都不曾出过一回,瞧着小九阿哥当真是有些佛缘,不能太拘着了。 康熙爷见此,一时竟不知以后该怎么教导这个孩子了,恰见小九从哥哥姐姐们身边回来,顽劣渐消,性情直善,干脆顺其自然,叫小九再自由一年也使得,明年再入上书房读书也不妨碍。 得了这消息小九喜不自胜,原还觉得在哥哥姐姐们跟前儿的日子十分难挨,而今只恨不得再挨一回去,如此再讲读书的事儿拖个几年岂不美哉! 不过这美梦也只能想想作罢。 外头风言风语几日,康熙爷不是不知,后将此批语叫梁九功散了出去,这才叫下头安了心去。 毕竟做天子的,看似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哪儿能做到天性自由,天子从掌握权柄的那一天起,便也被权柄缠绕制约了。 康熙爷是喜欢小九不假,可三岁看老,只瞧小九这性子就不适合做了天子。 上有父母兄姊护着,便叫小九做个快乐的人吧。 康熙爷带着太后娘娘、玉琭同一众女眷回了宫,转眼间便是昭宁成亲的日子了。 昭宁是头一位不必嫁去蒙古的公主,往前数,竟无先例可依,又最得康熙爷和太后娘娘的疼爱,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赏给人去,即便昭宁只是和硕公主,陪嫁比固伦公主还丰厚几分。 再加上玉琭给的,四爷、六爷体贴妹妹的,昭宁成亲的阵仗比哥哥们还风光。 因成亲后,昭宁和舜安颜就住在公主府内,离宫中不过是三两刻钟的路程,玉琭晨起看着女儿梳妆打扮,宫人念词唱和也没甚伤心之感,只是感慨颇多。 只一眨眼的工夫,总在她跟前儿笑闹的丫头也要成家了。 昭宁透过磨得锃亮的铜镜看着额娘,笑问:“额娘,儿臣这一成亲可就不能整日在您跟前儿了,你可有什么话要对儿臣说?” 瞧昭宁煞有介事的,不知道的还当昭宁这一嫁人便是再回不得娘家了,玉琭忍不住笑笑,上前给女儿扶了扶头上重重的冠去。 “是不能整日来了,然三五日进宫一趟也不嫌多。” “你问额娘有什么要嘱咐你的,可额娘想来想去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咱们昭宁端庄大方,性情也一等一的好,你又是个不吃亏的性子,又见过世面,便是放你闯荡额娘也没什么不放心。” “可就是再怎么放心也得多嘱咐你一句,额驸是陪着你长大的人,也是你最喜欢的那个,你是什么好的都愿意给他,只也别忘了多喜欢喜欢自己,你是我和你皇阿玛的心头肉,在你眼中灿若明星的人也不能给你半分委屈受。” 这话可不是玉琭才开始教给昭宁的,是打昭宁懵懵懂懂时便传授过的,故才将这孩子养得如此敢爱敢恨活泼洒脱。 这个时候的女子,婚事多不能如自己的意,十个里有九个都是哭着嫁人的,可昭宁不同,她欢喜得很,甚至没什么紧张,只是欣悦和满腔的期盼。 额驸前来,同族人在乾清宫外拜谢天恩,昭宁则在殿内拜,拜别皇玛玛和阿玛额娘,看着昭宁义无反顾离去的背影,玉琭没哭,康熙爷却是红了眼眶子,万般的不舍。 多留孩子在身边两年,到底还是成全了他们俩。 一旁的端妃也哭了,像是自个儿嫁了女儿似的,玉琭瞧着,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哪儿能不理解。 端妃必然是想起自己远在蒙古的女儿了。 额驸噶尔臧对端静不好,在外头养了小的不说,还曾对端静动过手,好在是老天有眼,不知怎得噶尔臧身子便不成了,先是有气无力,后连马背上都坐不住,寻常两石的弓也拉不动,直到今日,听说噶尔臧每日睡得时日多醒的时日少,说不得哪日就断了气。 如此倒是叫端静过了安稳日子,只待额驸驾鹤西去便可回京了。 到时候自也能同昭宁这般,时常入宫陪伴。 哭了一会子,端妃心中平复了些,同众人一道起身跟在万岁爷身后,立于阶上目送迎驾的队伍吹打离去。 迎亲的队伍游街一圈,先去额驸府上见了长辈,再去公主府成礼,翌日去不去给额驸的长辈敬茶全看昭宁的心意,不去也无人敢怪罪。 到了公主府,一切就都依着昭宁的心思来,成亲前昭宁连试婚格格都不曾给舜安颜派过去,洞房花烛更是不必听嬷嬷们的指挥。 按理说只这头一晚额驸能留宿,翌日天不亮就得叫额驸回去的,之后公主同额驸在见面全看嬷嬷什么时候给安排,弄得两个人苦情鸳鸯似的,嬷嬷倒成了公主府说一不二的主子了。 可即便规矩在前,谁敢在昭宁跟前儿替她做主,昭宁甫修葺府邸的时候就不曾划了前后院,正院就是她和额驸住的地方,一应用具早早从佟佳府给舜安颜搬来,既成了亲,昭宁就没打算叫舜安颜住回“娘家”。, 第935章 险些要命 舜安颜自然是巴不得整日同心上人黏在一起,早巴巴将自己的东西着人送来了,生怕昭宁反悔。 然要说心里不大痛快的就只有佟国维和叶克书二人了,他们府上好好的一个嫡长孙、嫡长子就这么头也不回的“嫁了出去”,当真是白养了二十多年。 然父子二人也不过是心中略微别扭,哪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他们佟佳一族看着是舍了个顶号的儿郎,可同万岁爷的宝贝绑在一起,比只有好的没有坏的,即便以后站错了队,真叫四爷登基了,四爷也得看在妹妹的份儿上对佟佳氏一族网开一面不是? 是了,佟佳氏一族的人各有各的主意,别看叶克舒、隆科多几个是偏向四爷的,可佟国维仍欣赏八爷,暗中同八爷有些来往。 如此也算是两手准备,末了都能沾了光,谁也不得罪了。 且不论老狐狸们怎么算计,舜安颜可是实心实意要跟昭宁在一起的,头两日先入宫后回府,便不必再走了什么规矩,舜安颜得了十日的婚假,这十日都不曾离开昭宁的视线内。 二人还骑马去京郊的园子上住了几天,身边只带着常伺候的一两个小仆,过着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后还是宫中来信儿,问昭宁可要去畅春园陪太后娘娘避暑,二人飘着的心才着了地,舜安颜不能再这般陪着了昭宁了,差事总不能落下,且昭宁也一贯是个孝顺的,必然要去畅春园陪伴皇玛玛,二人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都七月里了,依着往常,康熙爷和玉琭及后宫女眷也该是在畅春园避暑的,只是因着昭宁的婚事这才伴驾回宫。 而今天气炎热难耐,康熙爷原也想着同太后一并去园子上的,奈何临了西藏青海又起了事端,亟待处置,若是此时去畅春园,一来一往难免懈怠,还是尽早处置再说休闲的好。 说起来,这还是桩陈年旧事了。 早前在十年前,西藏青海便有真假喇嘛之争,明面上时西藏地方势力和蒙古汗亡、青海台吉之间的矛盾,然实际上是几方权力的角力,反应在拥戴哪个达赖喇嘛问题上,都攻击对方拥立的是假达赖喇嘛,而自己拥立的是真的。 虽两方势不两立,矛盾重重,可都服从朝廷,力争朝廷的支持,康熙爷便利用双方忠于朝廷的势力,以加强对边疆的统治,不倾向任何一方,也不同任何一方决裂。 中间往来手段颇多,先是立仓央嘉措,后又是立伊喜嘉措为六世达赖喇嘛,迎至布达拉宫坐床,前后十一年之久。 但十一年来争执仍未消解,且西藏百姓也多不爱戴伊喜嘉措,将其视为假喇嘛,青海众台吉亦不相信,而今又另奉理塘的噶桑嘉措未六世达赖喇嘛。 若不及时调查清楚处置了去,只怕又得不安稳,正是大清繁荣昌盛之时,康熙爷自然不愿轻易发兵,得此消息,着派内阁学士拉都浑率青海众台吉的使者去西藏查清始末。 原是还想再加派一位皇子跟着,以示重视,可选来选去,竟无合适人选。 老四缜密,是合适人选,然西藏情况不明,青海众台吉又虎视眈眈,在康熙爷心中,老四已然不能够涉险。 老五性格平淡绵软,老六又缺了几分细致,老七行走不便,至于老八,虽是毛遂自荐,可康熙爷怎敢放老八这般狼子野心之人跑出他的五指山,自然是要放在眼皮子下好好盯着的。 故挑了一圈,竟无合适人选,康熙爷只盼小九长大后能帮得上他兄弟的忙,末了还是叫巴尔善跟着走了一趟。 朝中商议、处置好此事已然到七月中旬了,今年实在是酷热难耐,康熙爷便是犯懒,也不得不动身带着后宫女眷和小九去了畅春园。 然谁道到了畅春园,才知昭宁已然病了三日,昏昏沉沉已不能起身。 原是中了暑,本不算严重,可昭宁自己也没当回事儿,她又孝心十足,一来怕叫太后娘娘担心,二来怕惊动了忙碌的阿玛额娘,劳烦他们这大热天的奔走,便谁也没惊动,自个儿在屋里歇着。 可这一歇歇出事儿来了,翌日便觉头晕难耐,吃咽不下,先是低烧不止,后又是高烧不下,一大早下头的奴才便叫不起主子了。 昭宁全然昏了去。 也是都这般情形了,下头的奴才们才知道厉害,紧忙禀了万岁爷和娘娘去。 谁能想到,只是区区中暑还能要了命去! 太后娘娘知道后自责至极,因着天热,她这几日也惫懒,在小佛堂内静心不出,也嘱咐昭宁不必每日过来,省得一路过来晒着,每日只听得昭宁的人隔着门问个安便是。 可谁道昭宁这般孝顺,宁愿忍着不适也不叫她担心,而今看来,也是她这个做皇玛玛的关心不够了,可叫这孩子天天操心她,三日不曾露面也没过心,哪怕她差人叫人过去问问呢,也不会叫昭宁病得这样厉害了。 康熙爷和玉琭岂敢怪罪太后娘娘,要怪罪也该是怪罪下头的你促癌们没精心伺候。 康熙爷叫罢太医,这便将昭宁跟前的奴才罚了一批撤了一批,眼下近身的,玉琭也不放心,她且亲自带着莺时和花月二人照顾昭宁。 另知会额驸快些过来,眼下差事再忙也没得昭宁要紧,待昭宁醒来,必然是想得额驸的陪伴的。 康熙爷和玉琭什么都考虑到了,可偏这病棘手,几碗汤药灌下去太医也不敢说个准话,当真叫人心焦极了。 康熙爷和玉琭枯守着,急得也几乎要受不住,额驸更是几次泪洒,又是一日才盼得昭宁醒来,这会子病情才算是稳住了。 “阿玛、额娘、、、” 昭宁只虚虚唤了一声儿,眼泪便从眼角坠了下来,她自小身子强健,还没受过这样大的罪,熬了两三日可谓是身心煎熬,而今见了阿玛额娘怎能不心生委屈。 康熙爷攥了攥昭宁的手,张了张口,才发觉自个儿急得口中生了两个疮,真真钻心的疼。 “好孩子,不怕了,阿玛额娘在呢,你身子很快就能好了,可别哭。”, 第936章 甘霖福泽 人委屈的时候不能哄,越哄越委屈,况昭宁几日昏沉,梦魇繁杂,一会儿梦见自己病死了,一会儿又梦见六哥是个早早夭折的孩子,不该安安稳稳活到这时候,更荒唐的是梦见郭络罗氏嫁给了八爷做福晋,可叫她混乱极了。 好在一睁开眼睛,都不是真的。 昭宁委屈了好一会子,这才含着泪稍别开脸,这是不好意思了,都成了亲的姑娘了,哪儿还有拉着阿玛额娘哭着撒娇的。 “这几日甚是炎热,阿玛额娘身子如何,我这身子一贯强健的都不慎中了招,阿玛额娘该好好保养着才是。” 玉琭拿帕子给昭宁擦脸:“还说呢,越是你们年轻的越是不在乎身子,热了便拼命用冰,屋里湃得冷飕飕的,一出门便觉热极,冷热交替焉能不病。” “我和你阿玛,甫一入夏便开始每日用一盏清火降燥的茶水,身子可比你强。” 昭宁笑笑:“那额娘赶紧着人将方子抄给我,我和舜安颜可得学着些了。” 玩笑两句,玉琭见舜安颜还在门口立着,头都快抻出二里地了,就想着好好看昭宁一眼,干脆起身拉着康熙爷先回去。 “听说你同额驸也是好几日未曾见了,知道你身子稳住了我和你阿玛便不担心了,且同额驸好好说说话吧,待你身子稳妥了,回公主府住几日也使得,总归你皇玛玛跟前儿有人陪,你可松快个几日。” 昭宁未嫁时得额娘打趣怎也不会红了脸,而今倒是不能听这话了,忙坐起来恭送阿玛额娘,红着脸垂着眼皮儿,阿玛额娘走之前她都不敢多看舜安颜一眼。 外头传来舜安颜见礼的声儿,昭宁支着耳朵听着,似皇阿玛还特嘱咐了舜安颜几句,昭宁听不真切,脸上更红,忙叫身边的小丫鬟伺候她梳梳头,躺了几天了,只怕是不能看。 昭宁还没收拾好自个儿呢,舜安颜便急匆匆的进来了,一把攥住昭宁的手,上上下下紧张瞧着。 “快快躺下!快快躺下!身子可还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这几日吃用了什么?” 昭宁反握着舜安颜的手,第一感觉是汗津津的,继而才察觉是冷汗,难为着三伏天叫舜安颜紧张成这样子,昭宁鼻尖儿微酸,又想起自己那梦里死去的感觉了。 “我只当是再见不着你了,谁能想到区区中暑还能要了命去?” 舜安颜原就紧张不已,一听这个心头更骇,还不等昭宁的泪落下来,他倒是先抱着人哽咽了。 “你说什么傻话!若真是、、、真是那般情形,我必不苟活于世!” “昭宁,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莫再吓唬我了,我盼着能同你成为夫妻那么多年了,你怎舍得我先走?” 小夫妻俩抱头哭了一阵儿,将后怕道尽,这才依偎着说着体己话,谁也不嫌谁狼狈,就是热也要搂在一处。 然舜安颜不能在畅春园留宿,待将近入夜,到底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二人新婚燕尔,自然不舍得分别,万岁爷虽允昭宁过几日回公主府小住,可昭宁是个孝顺的,没得有了额驸就忘了皇玛玛和阿玛额娘的道理,然着天气若是她每日这般往返,只怕撑不了几日又得中了暑气去。 同巴尔善商量着,不如二人住在京郊的院子上,如此不仅每日得见,去畅春园也十分方便,只是劳舜安颜每日出门得提早小半时辰,这对舜安颜来说可不是什么麻烦,只要每天都能见着昭宁,便是叫他不吃不睡也情愿。 昭宁身子渐好,然这天儿还是热得蒸笼一般,比往年得多用十之三四的冰仍是觉得不够,这当主子的尚且难以忍耐,更况平民百姓。 康熙爷忧心百姓,更担心旱灾,在畅春园中住着仍是三日一朝,十分勤勉,因着提早预防着了,便是旱也不甚眼中,至八月中,终是降下甘霖,康熙爷心中放下一桩大事,百姓也个个欢喜。 更有一喜事是昭宁有了身孕,着太医一看,竟是二人刚成亲那几日就有了,这孩子也是个命大的,做额娘的又是中暑高烧又是昏迷不醒,竟也不知不觉保住了。 太后娘娘和玉琭欢喜至极,还特结伴去了娘娘庙为昭宁和孩子祈福,然回程时,二人闲聊倒是说起六爷和郭络罗氏了。 二人成亲也已然有一年多了,郭络罗氏是半点儿动静也无,人家老七、老八做弟弟的都接连有好消息传来,也甭管是不是嫡福晋有孕,然只要有了好消息便是添福的好事儿。 偏郭络罗格格自个儿没消息也罢,府上一个格格和一个侍妾也没好消息传来,六爷先前还直言府上不想再进了新人,可见郭络罗氏是个霸道善妒的,自个儿生不得也不叫旁人为六爷开枝散叶。 玉琭倒是不及,全看孩子们就是了,太后娘娘可没这么开明,此前她是喜欢郭络罗氏不假,可这喜欢也得看看要同谁比,要说亲近,还得是下头的皇子皇孙更亲。 “莫不是郭络罗氏的身子不妥当,哀家早先便想着请太医过去瞧瞧,开方子给郭络罗氏养养身子,可又怕她心里不舒坦,然这都一年半了,再等下去岂不叫人笑话。” “她郭络罗氏的颜面不要紧,六爷整日在外行走却是要脸的,叫人道一句惧内,像什么样子。” 玉琭忙给太后娘娘递了盏茶去:“娘娘消消气,我倒是觉得胤祚还顽劣,再等几年成熟些做阿玛也使得。” “再说了,什么里子面子,我瞧着他且享受旁人说他惧内呢,甚至还沾沾自喜,总归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日子过得好便是了。” 太后娘娘瞥了玉琭一眼:“你倒是个看得开的,只是等一年使得,两年也使得,若是三年四年呢?若是郭络罗氏身子确有问题呢?胤祚对郭络罗氏的新鲜劲儿又能保持几年,哀家如此也是为郭络罗氏考量,到底是膝下有个孩子才安稳。”, 第937章 十分煎熬 见太后娘娘这般说了,玉琭岂能再为孩子们辩解什么,只得应下,然又怕太后娘娘手段直接伤了人心,这事儿还得自个儿揽下才是,万不能为了孩子伤了情分,叫他们小夫妻俩也有了矛盾。 “哎,多谢娘娘提点着,臣妾心中有数了,回头便同郭络罗氏说道说道去。” 太后娘娘要的就是玉琭这句话,又念叨两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的话,这才回了畅春园。 老太太又进了佛堂躲个清净,玉琭承下的事儿倒是为难,思来想去,还是先着人备车马,去看看昭宁。 昭宁这次没能亲自前来迎接,她还在榻上躺着呢,四五个宫女嬷嬷伺候着,门户洞开,屋里屋外两座冰山,凡有热风吹入,只一两步远的距离便成了徐徐清风,别提有多舒爽。 玉琭由府上的奴才引着进了屋,还没进了内间便听得昭宁中气十足的声音。 “额娘来啦!可别怪儿臣不能起身相迎,都怪舜安颜太过小心,而今我连用膳都在榻上,实在夸张!” 玉琭循声前往,看见昭宁紧忙又快走两步拉住女儿的手去,上下打量:“好些时日没来瞧你了,看着是真大好了,脸色红润身子结实,想必而今身子还不觉艰难吧?可有害喜的征兆了?” 昭宁抚了抚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活泼毛躁了那么多年,终是有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模样:“都还没什么感觉呢,就是先前葵水未来,我还以为是中暑伤了底子,须得好好养一养才成呢,谁道叫太医过来一瞧,竟是有孕了,小东西真真是个命大有福气的。” “眼下也没什么害喜的征兆,整日能吃能睡的,又不走动,净养膘了。” 玉琭忍不住笑笑:“头三个月是该这么养着,怎么仔细都没过错,待满了头三个月,天正好也凉快了,应季的瓜果也丰富,你有这口福,孩子也跟着你享福。”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外头又有奴才来禀,说是四福晋和六福晋来了。 乌拉那拉氏喜净,郭络罗氏则是个爱玩笑的,两个人未出嫁时便没做了朋友,而今做了妯娌也只是点头之交,并不算亲近,两个人约着一道来的倒是难得。 “你个泼的什么时候同我四嫂这样好了,可别厚着脸讨嫌,嫁了人就不我亲近了不是?” 昭宁心直口快,直接便打趣了去,郭络罗氏也紧忙笑着反击,径自挽了身侧乌拉那拉氏的手臂去。 “就是不同你亲了,你眼里只有你的舜安颜,可还记得咱们姐妹几个,要不是我去寻四嫂看弘晖,还不知你有了身孕呢!” 朝玉琭见了礼,紧接着二人相互打趣,乌拉那拉氏也笑着应和:“郭络罗妹妹过来哪儿能是讨嫌,能有人过来陪着我说说话,我且巴不得呢,倒是你如何了?听四爷说太医和额驸都叫你多卧床,我同郭络罗妹妹知道便紧忙结伴来看你了。” 昭宁忙请人坐下,叫人安心:“放心吧,一切都好,不过是他们小题大做了,这天好不容易下了两场雨凉快了几分,我还想着大病初愈邀着姐妹们一道骑马踏青呢,谁道来了小宝儿,可叫我措手不及,然也只能为了他多考量着了,明年此时咱们再出去玩儿。” 郭络罗氏的眼神落在昭宁的小腹上,满是羡慕:“听你这话还委屈上了,你也就是现在嘴上说得痛快,待孩子出生,你怕是就舍不得丢下他出去玩儿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来府上看你也是一样的。” 昭宁不服:“那哪儿能一样,我怀身子那样辛苦,凭甚还得操心孩子的一切去,可叫舜安颜坐享其成了,孩子出生就得他带,不叫他辛苦辛苦哪儿能知到我的辛苦!” “好好好!说不过你,你且看着舜安颜心疼你,折磨他的心吧!” 笑了一阵儿,昭宁同额娘、乌拉那拉氏又说起怀身子的吃穿用度了,说到这儿郭络罗氏便插不上话了,她只怀着艳羡的眼神儿看着周围众人,没一会儿便低下了头,末了竟落了泪去。 “哎呦,好孩子怎么这是?好端端的怎么还落了泪,可是谁给了你委屈受?” 郭络罗氏一贯是大大咧咧的性子,就没见过她软弱落泪的时候,玉琭心下一软,也不好意思等会儿再提什么孩子不孩子的事儿了,只好好关切了人去,还想着莫不是胤祚做了什么混帐事,做了伤人心的事儿? “多谢额娘关切,没人给我委屈受,连额娘您也对我倍加关照,比我亲额娘还用心,六爷更是护着我,外头的一点儿难难听话都不叫我知道了。” “可再堵上我的耳朵蒙上我的眼睛也只是自欺欺人,额娘您和六爷对我的好更是叫我愧疚,哪怕是骂我说呢,也叫我心头能痛快些,我也想同六爷有个孩子,可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来呢、、、、、、” 一听这话,众人才知道郭络罗氏平日里的强势都是装出来的。 为了孩子的事儿,不仅是内心饱受煎熬,更是隔三岔五去寻了乌拉那拉氏,抱抱弘晖,想借来几分孩儿缘,她从前不喜烧香拜佛,而今也为了孩子请来一尊送子娘娘,整日拜着,可仍不见效果,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在这一点上乌拉那拉氏倒是挺难感同身受的,故同郭络罗氏也多了些共同语言,而今劝慰也是情真意切。 “我晓得妹妹的心情,可孩子总不是强求来的,你这样焦虑反而不利养身,再怎么样妹妹也总比我先前好些,六爷极在乎妹妹你,下头的格格也没趁机有了身孕,慢慢等着便是了。” 刚说完这话,乌拉那拉氏便觉有几分不妥,私底下说就算了,当着娘娘的面总有些含沙射影说四爷不好的嫌疑,莫不能叫娘娘多想了才是,忙又找补一句。 “我先前也是急得日日哭,好在四爷整日安慰着,后来我不急了,反而有了弘晖这孩子。”(本章完), 第938章 提点几分 玉琭和昭宁没吃过这样的苦头,母女俩都是易孕的体质,虽不至于同乌拉那拉氏一般那样的感同身受,可想着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的喜悦大抵同失望的情绪一样激烈,便也能对郭络罗氏理解一二了。 玉琭叫人奉了水来,亲自给郭络罗氏擦脸:“好孩子,额娘对你好可不是为了让你给胤祚开枝散叶才对你好的,自然,胤祚对你的好亦不为此,只是为你这个人,故你属实不必因此而愧疚。” “再者,怀孕又不在你个人,说不得是胤祚的身子不好呢,我便是做他额娘的也没有一味觉得自己孩子好的道理,听额娘的话,别哭了,也别将这事儿放在心上,回头我叫乔太医去府上给你们看看脉,平日里该如何便如何。” “过几日胤祚就该沐休了,你叫他带着去出去转转逛逛,眼下天气正好,也不必时常惦记着总来我们跟前儿请安,我年轻时尚不爱在娘娘们跟前儿守规矩,每每晨起请安回来还得补觉,何况你们呢。” 说到这儿了,郭络罗氏破涕一笑,昭宁和乌拉那拉氏也忍俊不禁,玉琭顿了顿,这才正色道。 “额娘知道你们都是再极好不过的孩子了,需知道你们是给老四老六做福晋的,能管好家里家外,能撑得起场面就够了,生儿育女那是锦上添的事儿,什么嫡子庶子,只要是养在跟前儿的,叫自己一声额娘的那就都是自己的孩子。” 前头半句玉琭是说给郭络罗氏听的,后半句则是说给乌拉那拉氏听的。 且听刚乌拉那拉氏劝慰郭络罗氏的话,还不是为了同下头的格格们较劲儿这才着急怀孕生子的,生怕自己落了下乘,生怕四爷喜欢格格们的孩子不喜她的。 话又说来,都是四爷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喜欢,若真宋格格或是李格格先生下长子,乌拉那拉氏心中嫉妒,岂不是要害人? 如此功利地生下孩子,又如何教得好,一旦四爷知道乌拉那拉氏的秉性,又怎么对她,对她的孩子喜爱得厉害,乌拉那拉氏失了宠,怕是心中又得不平,恨了下头的格格们,孩子们去。 玉琭虽说是不管孩子们府上的事儿,奈何四爷六爷身边都有她这儿出去的奴才,凡一过来请安,怎不得提上两句。 玉琭对乌拉那拉氏的小动作知道一些,倒也称不上厌恶,只是她再宫中见了太多如此偏执的人,绝不希望乌拉那拉氏将自己逼上死路,也消磨了二人夫妻情谊。 乌拉那拉氏是聪明人,即刻便听明白额娘这是点她呢。 她乖乖应了,总归她平安诞下了弘晖,愿望已了,眼下四爷又是个一碗水端的平的,即便明里暗里对李氏偏爱些,她也不甚在意,只要她的弘晖好好长大她便知足了。 留了午膳,四位女眷一道用了膳,又打了叶子牌,直到快入夜了二人才结伴回去。 见没过几日玉琭真派了乔太医去六爷府上给郭络罗氏请脉,太后娘娘自不愿意做了恶人,便也不主动再郭络罗氏跟前儿提及孩子的事儿,只是顺势赏了人好些滋补的药材。 郭络罗氏嘴上谢着,只怕心中又没少难过,好在有六爷陪着出去玩儿了几次,后请安时玉琭再见了郭络罗氏,倒也没见人因此消瘦憔悴,心中略放心了些。 不等六爷府上有好消息传来,四爷府上却是又添了喜,时隔一年,宋格格和李格格又双双有孕了。 乌拉那拉氏几次来请安,都见她只带着弘晖来,不见带着李氏的小格格,玉琭知道她心中有怨,私底下还想着叮嘱老四多关心些个,然又怕孩子嫌她总插手后院的事儿,故想了想还是作罢。 老四都而立的年纪了,老母亲还是少管得好。 恰先前康熙爷先前派去藏地的巴尔善几人调查归京,康熙爷有意考教儿子们的本事,叫他们出谋划策,四爷日渐忙碌,十日里只请安了两回,玉琭见他每每前来都风尘仆仆疲惫不已,便也舍不得再说什么有的没的了。 “你皇阿玛不是说群策群力,怎么我瞧着就你一个人费心似的,一个人都掰成八瓣儿用了,瞧着可是消瘦了些。” 四爷陪着额娘吃茶,打发了跟前的奴才们才开了口:“皇阿玛是是这么说,可真出谋划策的还不是我同八弟两个人,偏生他又是个不服我的,难得朝中有次大事,必是想着要在这事儿上压我一头。” “儿子不尽力不成啊,只瞧着他三日两日往皇阿玛跟前儿跑,儿臣怎能不心急,便是知道皇阿玛十有八九属意儿臣,也不能就此放松下来,若真叫皇阿玛失望,换圣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可比先前废太子要轻易得多。” 这倒是了,玉琭颔首,然也是真心疼四爷的,还帮四爷出谋划策:“这事儿额娘怕帮不得你多少,毕竟知道的不多,不过有一点确是无疑的,这天下之大,便是再边边角角也是你皇阿玛的天下,便是划给旁人管着,也不能撼动你皇阿玛的位子。” “且天下一家亲,无论青海众台吉还是拉藏汗都是顾实汗子孙,还得是以和睦为主,若起动刀枪这般的争端才至于武力干预。” 四爷无不认同:“儿臣也是这般想的,眼下两方只是想各立一听话的傀儡,而朝廷亦然,便看如何博弈了、、、、、、” 见四爷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玉琭自然不再担心,好生安慰了四爷,也不必如何揣测康熙爷如何考量,要知康熙爷也不是万能,不然何必养着下头一帮子大臣,凡事博采众长? 四爷在额娘这儿增了几分信心,又回去完善几日,虽不及八爷法子出的早,但其中十之八九都被采纳,自然是又胜了八爷一筹。 八爷久不得志,神情都比从前阴郁许多,即便是福晋为他诞下了个小阿哥也不见他欢喜多少,康熙爷似也不愿看他的脸色,连上朝都免了他的,还叫他管了内务府去,整日只管忙碌。, 第939章 干脆不见 对着眼下颓势,八爷怎肯认输,私底下手段更是频繁,康熙爷看在眼中,心中着实厌恶不已,然只要不舞到他跟前儿来,康熙爷便也愿意维持着眼下的安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去。 因为两度废太子,康熙爷伤心伤身不已,大病了几次,身子十分衰弱,夏季头昏沉,冬季腿酸软,近来风稍一凉,书写时便觉得右手失灵,久坐更觉头晕腿肿。 这些情况康熙爷都不肯对玉琭透露半个字,唯独身边的太医和梁九功知晓,若能挨得过便忍着,若是挨不过了便叫太医过来施针替他疏解疏解,然见作用越发微乎其微的,康熙爷下意识的竟没惧怕死亡,而是觉得遗憾极了。 他从前曾对玉琭许诺,待朝中安稳,孩子长大能替他分忧,便同玉琭出去走走瞧瞧,可朝中哪儿有安稳的时候,康熙爷心中微谈,只怕玉琭觉得他是个不守信之人。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可就他这样的身子,莫说带着玉琭观天下山水,便是想再多陪玉琭十年都难。 康熙爷思及此,竟忍不住垂泪,那头梁九功刚刚送走太医,转身回来见万岁爷这般,顿时心头一酸,跪倒在龙榻前。 “万岁爷,您何至于此呢,且遵太医医嘱十月里去南苑围猎,您还拉得三石的弓呢!” 下头人都张了一张巧嘴,可这话只能听不能信,康熙爷收了收眼泪,自嘲道:“还说呢,若朕真去出着风头,还不够叫人笑话的,今年三石的弓怕是得让给阿哥们了。” 打万岁爷登基以来,这围猎的头一箭就不曾让给过阿哥们,只太子成年的那一年,着太子射了第二箭而已,然这已然算是莫大的荣耀,今年若直接让给那位阿哥,必引得朝中轩然大波,传位之人选大抵也呼之欲出了。 可万岁爷既然要瞒着,能这样轻易早早暴露自己的心意吗? 只怕不会如此简单。 便是作为万岁爷身边的大总管,梁九功也全然不知那圣旨上到底写的是哪位皇子,他心中略有摇摆,很快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除了四爷,下头的皇子们还真没入得万岁爷眼的人了。 收敛了心思,梁九功说笑了两句,忙膝行了两步上前给万岁爷揉着艰涩的膝盖,后又说起小九阿哥如今又有了哪些进步,直到独自用罢午膳,康熙爷这才缓和了情绪,寻了玉琭和小九去。 过去时小九正背着古诗呢,摇头晃脑的十分可爱,有一句记不清了,支支吾吾了许久,到底还是康熙爷背着手立在小九身后给他点了前两个字儿去,这才顺当地背了下来。 “不是允咱们小九再多松快一年的吗,怎么现在开始读起书来了?” 玉琭将手中的书放下,拉着康熙爷在亭中坐定:“可不是我逼着小九读书的,是这孩子自己开窍了。” “前几日见了弘皙弘晴几个,他们都是差不多的年纪,见侄儿们这般年纪不仅认得了大字,连书也读得十分不错了,他这个做小皇叔的还一问三不知,自然羞愧难挡,这不,特寻了书来叫我一个字一个字的教给他,还不会认便急着要背了。” “我说叫他干脆去上书房同弘皙弘晴他们几个一道读书算了,小九偏不肯,非得私底下用功,回头好到人跟前儿炫耀去呢!” 见额娘揭短,小九还十分羞恼,连忙上前扯了额娘的袖子:“没有没有,儿臣没有,就是想读书了嘛,也没想着同谁争个高低。” “阿玛,您别听额娘胡说!” “好好好,不听你额娘的,那小九好好同阿玛说说,你若真有心读书又不愿跟着下头的小侄儿一块儿,阿玛便专给你辟一处邀诸位文渊阁的大学士好好教授你可好?” 康熙爷拦着小九,原想着还像从前一般,将小九抱到膝上,坐在他怀中,可谁道一使劲儿抻着腰了,康熙爷忍着痛,维持着姿态和表情,自怕叫跟前儿娘俩担心。 小九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缘故来,又想着万一皇阿玛真给他请了这么大人敦促他读书,那可是要了命了,干脆扭着身跑开去,撂下一句:“那儿臣还是再玩儿一年吧,明年读书也不迟!” 见小儿顽劣,康熙爷也不恼,只是笑看着,着奴才们跟紧些,免得叫小九摔了跟头。 他这头嘱咐了孩子,紧接着便觉有一双手放在他抽痛的腰上,轻轻揉着。 可康熙爷不想在玉琭跟前儿服老,攥着玉琭的手不叫缓解着,还装呢:“好端端的怎么给朕拿矫,好生歇着吧,你整日看着小九已然够辛苦了。” 玉琭嗔了康熙爷一眼,心中也有几分气儿:“在我跟前儿也不说实话吗?总归疼在我身上,是我瞎操心了,以后你的事儿我可不管一点。” 康熙爷闻言岂能不知自己是“行迹败露”了,紧忙又拉着玉琭的手赔罪:“可别,我错了,这不是怕你担心,总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会儿叫梁九功制了热盐袋子,敷一敷便是。” 玉琭轻哼一声,见人如此轻描淡写,又是一眼刀子过去,晓得康熙爷这会子身子难挨,也不同人废话了,这便扶着康熙爷挪去屋内,好好躺着去。 好好热敷了腰,玉琭又给康熙爷揉了腿,捏了脖子,总归康熙爷不舒服的地方都被玉琭知道得大差不差的,越是被玉琭揉捏着,康熙爷越是心虚,心头还怀疑起梁九功了,莫不是这老小子给玉琭通风报信了、、、、、 正想着,背上被玉琭拿指节子一抵,康熙爷半边肩膀都酸了,“嘶”了一声,不等他开口求饶,却听玉琭声音沉沉道。 “你还想瞒着我多久,难不成我在你眼里就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半点儿都不能提你担着些?自去岁你身子不爽利,一开始是十日叫太医请脉一次,到如今是日日都要见太医了。” “玄烨,你当真自私,以为不告诉我便是为我好,能叫我开怀,可我就是那样没心没肺的人,注意不到你半点儿不妥?” “若真不想叫我知道,你干脆不见我更好,如此才瞒得严实!”, 第940章 盼得善终 玉琭说这话时没落泪,甚至言语不算激切,可偏就叫康熙爷听得难过极了,他趴着没转过身来,只是抬手叫奴才们都出去,甚至没敢去看玉琭的神色。 “玉琭,你可读过《尚书·洪范》?” 冷不丁一问,玉琭心中的难过瞬消散了些,想了想才道:“自然是读过的。” “那你一定知道其中所载的五福之说,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 “对朕来说,身为九五之尊,身边有数人伺候,吃穿用度无不细致,寿、富、康宁都是不必说的,攸好德也就是行德政,朕也自以为做到了,只这最后一想考终命得善终怕是不成。” “有些事儿朕不想叫你知道,属实是说来耸人听闻,并非真觉得你不可承担,自废太子以来,朝中几次逼迫,某些乱臣贼子欲叫朕匆忙之下立下太子,欲染指皇权,若只此压力便罢,自那以来,光是替朕试食试药的奴才便死了有二十人了,可见这些人的大胆。” “朕痛不敢痛,病不敢病,强撑着,想叫这天下更安稳些再交出去,朝中诸位大抵都觉得朕喜怒不定、生性多疑,然也有只有这般,才能叫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这些朕都不想你知道,实是不想将你牵连进来,你若出事,叫朕如何过?” 康熙爷话音将将落下,便觉得里衣湿漉漉的,似乎有什么淋湿了他的腰侧,甫一转头,才瞧见玉琭早已是泪流满面,成串的泪珠顺下尖尖的下巴往下落。 见这般情形,康熙爷还想什么得善终,只这会子他都快挨不住了。 连忙起身将玉琭揽住,劝慰的话在舌尖儿转了几圈儿,仍不知如何吐出,就他这不争气的身子,说什么都是无用。 然好在玉琭也只是为康熙爷的话伤心,并不是什么软弱的人,抒了心头的难过,这便替康熙爷分忧去。 “其实要我说,你身子不过是些个小毛病罢了,算不得厉害的,料想太医也没惰怠,只是爷万金之躯他们岂敢下了猛药,不过是温补再温补,几年都见不得效果。” “当年蔺老太医还在宫中时,他最合你心意,虽前些年蔺老爷子驾鹤西去,但他门下弟子众多,也个个都是能人,然入宫侍奉的却只乔太医一个,他又是个专千金科小儿科的,不若回头请来其他几位瞧瞧,也试试旁的法子。” “再说这天下之大,奇人众多,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能医得了你的病的,若找不到也只能怪下头人不尽心,全不在你身子不争气的、、、、、、” 康熙爷忍不住笑笑,不知怎得,见玉琭这样干劲儿十足的样子,他心中的压抑都消散了不少,此前他总憋着瞒着,说是怕玉琭难过,可真说出来了,才发觉自己也有几分不敢言的怯懦。 他不是怕玉琭难过,而是怕玉琭也露出什么绝望神色,那他才当真不知该怎么撑下去了。 上了年纪,精神便容易发散,康熙爷忽得想到,给玉琭贵妃的位份,到底还是委屈她了。 此前总想着如何为孩子们打算了,竟是忘了同自己最亲近的,便是再能活个十年八年的,他也得早早为玉琭打算才是。 凡玉琭给的出的法子,康熙爷这便应下了,着梁九功亲自去办,夜里宿在玉琭这儿,趁着身侧的人睡着,康熙爷悄悄披衣起身,点了豆大的灯,亲自洗笔研墨,细细拟了一道旨意。 他看了又看,改了又改,临近寅时,到底还是露出一抹满意的笑来,从头到尾看下来,便一字不落地印在了脑中。 因着是写在了普通的纸上,上头又几番修改,自不能拿了这个做了准数,康熙爷挑了挑灯芯,将几张纸烧成一团子粉末,这才心满意足的歇下。 待起身后,康熙爷叫来几位御前大人,又亲拟了圣旨,当着诸位大人、奴才们的面儿封在了畅春园中,他整日在的清溪书屋内的匾额之后,这才放下心来,专养了身子去。 心头的事儿放下一半,请来的乔太医师兄弟几个也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才半个月的汤药服下,康熙爷便觉身子有了大起色。 只是上了年纪,身子、精力确大不如前,康熙爷也不强求,若朝中无大事,便只教导小九和弘皙几个孩子,倒也自在。 十月秋猎,这头一箭康熙爷也并未强求,改为叫皇子们自去比试,谁猎得的猎物多,谁则有机会执天子弓箭,为此秋猎做完美一结。 在骑射上可就不是四爷擅长的地方了,他近来事务繁忙,阅视极多,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便觉眼神不好了。 着太医看过,吃了一箩筐的明目药材也不见好,玉琭知道他大抵是熬夜看书写字太过近视了,康熙爷着人用透亮的水晶给四爷磨了一副“叆叇”,这才同以前般看得清楚。 然这叆叇也只是看书时带着,骑射时是万万不能,若非有身侧哈哈珠子和侍卫们帮衬,四爷只怕要在这场秋猎中出丑,好险是没得了末等。 至于争头名的便只有六爷八爷二人,八爷骑射素来在兄弟们里拔尖儿,奈何他整日忙于庶务,家里头福晋和南边来的几位美人又斗得厉害,叫他分不出心来练练手,自然比不得一直管着军中的六爷,差得一直鹿,败给了六爷去。 六爷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要不是怕八爷得意,今儿怎也不会使出八分的力出来,然这会子真拔得头筹,他又不想叫下头的人揣测什么,挡了四哥的路。 双手接过皇阿玛递来的弓箭时,六爷恰瞧见一脸艳羡的小九,顿心思一动,趁着皇阿玛高兴讨来一恩典。 “今儿要不是兄弟们让着儿臣,儿臣还得不了如此殊荣,然真正叫儿臣高兴的不是出什么风头,而是能同皇阿玛同兄弟们一道快活自在的舒展拳脚,只可惜小九还小,体会不到这般畅快。” “故儿臣想替小九讨个恩典,一会儿的射箭,还请皇阿玛允儿臣带着小九一道,说不得沾了皇阿玛的光,待小九长大了,也能做皇阿玛这般的巴图鲁!”, 第941章 又得喜讯 第941章 又得喜讯 康熙爷最是喜欢见到下头阿哥们兄弟和睦的模样,笑着连道几个声好,拉着小九的手朝六爷抬了抬下巴。 “还不快谢你六哥为你说话,叫你陪着朕一道好好看你哥哥们比试也坐不住,而今可算是有机会了!” 小九一脸的欢喜,连连朝皇阿玛和六哥道谢:“多谢皇阿玛,多谢六哥,儿臣以后定然长成皇阿玛和六哥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保护您和额娘,也保护咱们大清的山河!” 也没教他,听得小九这般肺腑之言,康熙爷只觉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且豪气勃发,瞧着跟前儿朝气蓬勃的阿哥们,他似乎也跟着年轻了不少。 “好好好,这话皇阿玛可记得了,待咱们小九长大,皇阿玛便封你做大将军去,开疆扩土之责,非你莫属!” 小九笑嘻嘻的应下,尚不知这句话要担下的责任有多大,只欢欢喜喜拉了六哥的手,由着六哥抱着他一道上马,拉弓搭箭,小九甫才看清那远远的挂在树上的靶子,便听得“嗖”地一声,那箭就飞了出去,正中靶心! 虽小九自个儿没用了什么力气,只是将小手放在了六哥的手背上,可看到从自己手中射出的箭穿透红心的一瞬间,还是教小九热血沸腾了起来,小脸都激动得通红。 “六哥六哥!快看啊,咱们射中靶心了正中靶心呢!” 六爷的武艺打五六岁那天学起,一直到现在就不曾荒废过,这般场景对他来说已然是稀松平常,没什么好兴奋的,然见弟弟这样的欢喜,也不由宠着他些,盼他更高兴几分。 “是呢,若非咱们小九分给了六哥些福气、运气,这一箭还不好说呢!可多亏了有咱们小九在!” 一听这个小九更是美滋滋得厉害,忍不住又跑去皇阿玛跟前儿炫耀一番,然他也是个又自知之明的孩子,若非六哥,他只怕连弓都拉不起来,还提什么福气运气的。 故回程时,他又特求了皇阿玛,书可明年再读,这骑射的本事可要现在就练起来了,旁的武师父他信不过,就想跟着六哥学。 康熙爷无不应的,且依着小九这般年纪习武还是为时过早,便是连也不过是连个强身健体,每日跟着他六哥跑一跑扎马步便是,也费不得太多工夫。 后又将六爷叫到跟前儿吩咐,六爷更是一口答应,他府上人少,整日不过郭络罗氏并一位格格一位侍妾,郭络罗氏近来为了孩子没少伤心恍惚,若有小九这样活泼的孩子陪伴,想来能叫郭络罗氏开怀些。 小九虽说是弟弟,可因着年岁太小,他同四哥素来是当儿子养着,故怎么疼爱都觉得不够呢。 “皇阿玛若是放心,便叫小九住在儿臣府上吧,不然每日还需得叫小九早起赶去,实在辛苦,小九若是还习惯,儿臣每逢沐休便带着他给您和额娘请安,若是想您和额娘了,儿臣便叫福晋随时带他过来,怎么都方便的。” 康熙爷自然没甚不放心,小九更是满脸的期待,待回到畅春园,小九这便叫人替他收拾了细软,又亲自去给额娘告别,甚至等不及翌日再去六哥府上,太阳落山前便跟着他六哥走了。 玉琭跟前儿没了叽叽喳喳的小九,耳根子一下子清净了,然也得亏有下头的孩子们替她分担,她眼下便可专心调理康熙爷的身子。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康熙爷的身子总算有了起色,眼看到了腊月,玉琭琢磨着郭络罗氏这会子也该忙碌府上过年的准备了,总不好再叫她整日操心着小九,干脆叫小九过了腊八便回来,也是有七八日没见孩子了,心头怪想的。 正欲着魏启去六爷府上走一趟,谁道魏启才走了不足两刻钟就回来了,来的还有六爷跟前儿太监小枣子,俱是一脸的喜气。 “小枣子怎么来了,可是胤祚有什么事儿?本宫正说叫魏启过去瞧瞧呢,也不知小九可给府上添了麻烦。” 小枣子跪下给主子请安:“奴才见过主子,主子吉祥!回主子的话,小九阿哥一切都好,更是个有福气的呢,莫说什么添乱,我们福晋整日供着仙童似的供着小九阿哥,过年都不想叫小九阿哥走呢!” 玉琭失笑,抬手叫人起了身说话:“什么仙童不仙童的,你这油嘴滑舌的倒是会起哄,这次前来总不是就为了说几句好听话的。” 小枣子也是个能稳住的人,这会子才吐了口:“不瞒主子,实是因为福晋有了身孕,这才叫奴才前来报喜的,从前福晋怎么求都求不来的孩子,是沾了小九阿哥的福气才来的,福晋自然是喜欢小九阿哥至极,都快不知怎么疼人了!” 玉琭心中猛的一喜,竟坐不住:“真的,郭络罗氏真有孕了?!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不叫太医过去看看?福晋的身子可还爽利?你们主子爷知道了吗?” 玉琭连连发问,就差冲到六爷府上亲自去看了郭络罗氏了,小枣子一一笑着回话。 “这要是真有不妥,奴才也不敢奉我们主子爷的令过来不是?也就是昨儿才叫府医诊出来的,才一个多月的样子,怕是误诊,昨儿夜里六爷还特请了沐休的乔太医走了一趟,这才放下心来。” “福晋身子稳妥,胎脉说是也好,只是月份太浅,还须得静养,我们主子爷和福晋高兴得什么似的,正院一晚上灯都没吹,又怕惊着胎神也不敢往外说道,便叫奴才过来说一声,待过了头仨月稳妥了再散了好消息。” 玉琭连连点头,心头直替孩子们高兴:“是该如此!是该如此!回头本宫叫莺时跟着你们过去伺候两个月,本宫原怀阿哥公主们时,入口的东西便是她伺候的,有莺时在福晋跟前儿伺候,本宫也放心些。” 然又想到小九,只怕叫郭络罗氏分心照顾,还是叫他快些回来得好:“既如此,魏启也直接跟去,将小九带回来,他年纪小毛毛躁躁的,再冲撞了福晋就不妥了。”, 第942章 端不平水 第942章 端不平水 “他哪里是什么仙童,不过是淘气的孩子,也是胤祚和郭络罗氏的缘分到了,合该这孩子来。” 小枣子哪儿敢真跟着娘娘应了这话去:“主子您这话说的,小九阿哥好着呢,在府上不知给我们主子爷和福晋带来多少欢乐,用福晋的话来说,从前小九阿哥没来的时候,府上整日就那两三个主子,日子过得像是潭死水,小九阿哥来了,这水才活了起来。” “这并非夸大其词,先前太医几次请脉,皆劝福晋放宽了心才能盼得孩儿的机缘,整日心中沉郁,可甚连累身子,平日里虽有主子爷时常带福晋出门散心,可到底还是福晋独处的时候多,小九阿哥一来,福晋整日带着小九阿哥读书玩闹,这才是真放宽了心。” “您若这便叫小九阿哥回来,我们主子爷和福晋还不舍得了,还想着好好疼爱着小九阿哥呢!” 玉琭一听这个也是哭笑不得,说到底,小九不过是有几分误打误撞的傻福罢了,哪儿当得起什么夸。 然六爷和郭络罗氏这做哥嫂的想对弟弟好,玉琭也没拦着的道理,照旧让魏启跟过去瞧瞧,若是使得,便由着孩子们一道自在吧,总归来了她跟前儿,便是再给他自由也有规矩压着,总叫小九拘束些。 随后,玉琭只觉将莺时派过去还不够,又亲自清点了库房赏了郭络罗氏好些能用得上的,什么补身的药材、给孩子做贴身衣裳的绵软布料。 说起料子,再好的料子做出的新衣也磨小孩儿的肌肤,玉琭特寻出胤祚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都是当年不穿拾掇好仔细收起来的,眼下瞧着还簇新,摸起来也柔软非常,总之给孩子是正正合适。 末了魏启和小枣子一行是随着两辆马车走的,尽是东西,险没人坐的地方。 赏了郭络罗氏,玉琭倒是想起来四爷福晋乌拉那拉氏了,下头孩子多就是这些麻烦,什么都得惦记着一碗水端平了,别看只是些个不值银子的物件儿,叫人知道缺一份少一份儿的心里也不舒坦不是? 万一因着这些小东西再叫胤禛和胤祚心里头不舒坦了,那才是罪过,倒还不如不赏。 当初乌拉那拉氏怀弘晖的时候她也贴补不少,然比着今儿恐还是得的少了些,玉琭估摸着,又赏给四爷膝下的弘晖和大格格几样子好东西,而今宋格格和李格格又都怀了身孕,也得挂心些,福晋照看府上女眷亦是有功的、、、、、、 玉琭越算越是头痛,心道,给给,都给就是了,下会再有这事儿可得叫人好好替她记着些,一次性给齐了,省得她还得惦记着细枝末节的事儿。 一批批好东西赏了下去,到六爷府上,那自然是没得说的,郭络罗氏还催着六爷来谢了额娘的赏赐,六爷顺势留下用膳,又好好给额娘说了心中的欢喜。 至于四爷那头,也晓得额娘的心意,亦是来谢了,然乌拉那拉氏瞧着跟前儿一样样好东西却高兴不起来。 她心中可是觉得额娘偏心了。 四爷六爷都是额娘的孩子,怎当初她有孕的时候不见额娘这样上心,难不成就因为府上还有两个格格有孕在先,她再有孕便不值钱了不是? 平日里甭管是朝中有事儿还是他们兄弟姊妹间有事儿不都是四爷在张罗着,六爷再有本事也是个靠着哥哥的,若无四爷,额娘能做了贵妃,弟弟妹妹们又岂能在万岁爷跟前儿这样得脸? 再者,她这得的也不是独一份儿,宋格格和李格格那两个贱人也得了好东西呢! 额娘这什么意思,别不是又点她的! 乌拉那拉氏越想心头越是堵,可她知道自家爷是个愚孝的,半点儿听不得旁人说他额你那个的不好,乌拉那拉氏哪儿敢跟四爷发这个牢骚,无非是抱着弘晖,好生叫着孩子争气,又叫跟前伺候的元嬷嬷几个好好盯着些宋格格和李格格的肚子,莫生出个同她儿子争的! 玉琭是全然不知乌拉那拉氏的这些小心思,她到底身居高位惯了,也不必时时替人着想什么,只是心中惦记着有孕的昭宁和郭络罗氏,寻了一日好天,还出了畅春园去看了人。 倒也不必分别跑两趟,眼下昭宁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正是能吃能睡方便活动的时候,她甫一听说郭络罗氏有孕,便压不住欢喜的人,一连几日去六哥府上陪好姐妹说话逗闷子去。 玉琭到时昭宁已是陪了郭络罗氏有小半时辰了。 这次娘仨再聊天气氛可比上次好得多了,郭络罗氏有了身孕,心中自然没了疙瘩,也得亏是没清乌拉那拉氏来,屋中便只得笑声,不见羡慕的叹息。 待黄昏时分六爷回府舜安颜下值,二人也一道结伴前来,路上不少交流心得,倒也增几分亲近。 玉琭临走时孩子们一道出来送她,瞧着他们各有美满的家庭,玉琭心中忽得慨叹起来,也才觉得自己老了。 也就是身边还有未出嫁的温宪和淘气的小九陪着,她这才时时忘记自己的年纪。 然今年温宪也有十九了,至多再留两年,而等小九开始去上书房读书,日子也该飞快起来,转眼也是少年郎了。 如此想着,玉琭回了畅春园,先过去给太后娘娘请了安,老太太还惦着郭络罗氏呢,叫跟前儿的奴才们看了几趟总不放心,听了玉琭说这才见了笑。 也果真是个疼爱郭络罗氏的人,趁夜太后娘娘又叫人给郭络罗氏送了好些东西过去,老太太可比谁都期盼这孩子,当初六爷和郭络罗氏成婚不久,太后娘娘便开始为他们置办孩子的东西了。 然说罢这些,又免不了提及温宪的婚事,依着康熙爷的意思,也是不打算叫温宪嫁去蒙古的,先前将大阿哥的两个格格封为郡主,赐婚蒙古两部,便是为温宪做了打算。 虽说起来残忍了些,可若真叫温宪嫁去蒙古,玉琭可是万万不舍的。, 第943章 舅舅归来 第943章 舅舅归来 听太后娘娘说了几家子好儿郎,玉琭也上了心,温宪是个温和的孩子,便是活泼也不及她姐姐,故选额驸更得仔细,不能叫温宪委屈了半分。 回去问了温宪的意思,温宪听了一遍,对眼下所谓的几个好儿郎全然没什么感触,只约莫是小时候见过的,瞧着都是一般。 “额娘,女儿的事儿不急,总还想着多留在您和阿玛身边几年呢,就如姐姐这样的,说是成亲留在京中,可仍不能时常腾出空儿来跟您见面,而今又怀着身孕,我且瞧着便觉辛苦非常,便一点儿也不想要同谁成亲了。” “瞧瞧回头能不能叫皇阿玛松松口,就说我命里就不该成亲,赶明儿年纪大些了直接住到公主府去,宗亲里谁家的孩子多便过继给我一个,如此也不叫我膝下空虚,老来孤单。” 温宪原只是随口一说,可说着说着还真觉得如此甚好,连抱着额娘的手臂撒娇,恨不得现在就叫额娘点头同意了去。 若非玉琭是穿来的,恐还真接受不了温宪这样叛逆的思想。 玉琭笑着点了点温宪的额头,真真拿着孩子没办法:“胡说什么,你这话敢同我说,可敢同你阿玛和皇玛玛说吗?看他们怎么罚你,怕不是立刻便要给你择个好的成亲了去!” 玉琭没甚责怪的意思,她膝下这么些孩子,四爷和六爷虽都是孝敬的孩子,可到底是男子,长大了也就没从前同她那般亲近了,小九更不必说,才多大一点儿句总想着往外跑了,在他六哥府上住这么些时日也不说想她。 说到底,陪伴她多的还是昭宁和温宪这两个孩子,昭宁胳膊肘向外,一痛舜安颜成了亲可是想不起额娘了,唯独跟前儿这个整日粘着贴着,离开一会儿便要着人来问一问什么时候回去。 私心里,玉琭也不想温宪这么早成亲,若是不喜欢硬叫两个人凑到一起过日子,那才真真受罪呢。 只是这万恶的封建社会那儿给女子在外立足的机会,即便温宪身为公主,恐也难如愿。 见温宪满脸的不开心,玉琭不免心软,抚了抚女儿的小脸儿道:“罢,总归这事儿也不急,在拖一拖也使得,你回头寻个机会在你阿玛跟前儿旁敲侧击些个,他倒也不是个不通情达理的,先前你三姐姐过得不好,你皇阿玛还想了法子来着,说到底额驸到底是没得自家公主来得要紧。” 温宪也是个聪明的,知道额娘的意思,天下的颜面和尊严大过天,可由不得个人胡闹,可面子之下,旁的便不甚紧要了。 就拿三姐姐的婚事来说,她嫁给噶尔臧,是为维护朝廷和蒙古诸部之间的和谐,至于嫁给的人是不是噶尔臧全然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的态度,是三姐姐,婚事成了,事儿也就成了。 前阵子听说噶尔臧奄奄一息,几乎要死,然死就死了,有三姐姐在,朝廷同蒙古各部的情谊也还在。 那换做她,皇阿玛不消得她嫁去蒙古是心疼她,她是择不出个喜欢的了,不妨叫皇阿玛更疼爱她些,给她挑个家世好身子不好的,且盼着他咽了气,也就自由了。 温宪欢喜起来,然又想,左右有皇阿玛和额娘撑腰,什么额驸不额驸的属实不重要,便是给她挑个长寿有福的也无所谓,她若不爱见,额驸便是撒泼打滚也进不得她的公主府。 只是这般一来,难免叫外头道一句夫妻不和,反叫阿玛额娘为她操心,也是罪过。 得!思来想起,还是得走三姐姐的路子,省得再辜负了谁。 这事儿不急,温宪也不多想,又笑盈盈同额娘说起舅舅一家的事儿了。 温宪同舅舅家的表姐妹们关系甚好,便是她们去了蜀地也时常通信,算起来福成舅舅去四川可是有几年了。 恰老太太塞和里氏身子抱恙,十分惹玉琭惦记,康熙爷也十分信任福成,出了太子和托合奇谋逆案后,他总觉身侧不安,一直没决定好叫谁领了这九门提督的差事,只能叫六爷先兼着。 然六爷还得管着原先大阿哥丢下的那摊子差事,故两头兼顾属实忙碌,康熙爷便想着将福成给调过来,也方便塞和里氏回京养病,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便不叫她跟着儿子折腾了,回京安享晚年去。 因此,冬月里康熙爷便去信叫福成回京述职,经由四爷和福成举荐,推大学士年羹尧做四川巡抚,年后赴任,这年节里福成也该快到了。 温宪可惦记着,恨不得日日都叫人问一问,这会子又同额娘说去表姊妹信上给她介绍的蜀地风物,可惹她向往万分,姐妹们还没到,她便先求了额娘,叫表姊妹们在她院子里多住几日了。 玉琭无不肯的,心中也极盼着额娘和福成一家回来,又怕风雪阻路不敢催促半分,只好叫四爷和六爷操心派人接应着,若是实在难行,也不拘着非赶回来过年。 寻安稳的地方先安顿了,冬雪开化了再慢慢回来也不迟,都这么久没见了,也实在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安全要紧。 如此盼着盼着,到年根儿了竟也将一行人盼来了,福成先送老娘和妻儿们回府,这便梳洗沐浴一番去畅春园给万岁爷和德贵妃娘娘请安去了。 福成原就是个沉稳的,经此历练更是积淀不少,玉琭见他还蓄了短短的须,顿觉弟弟凭白比他老了十岁似的,原是有些想哭,可见弟弟像小时候似的还悄悄对她挤挤眼睛,又忍不住笑了。 稍稍叙旧,玉琭便陪在康熙爷身边听福成述职。 因着蜀地民族众多,福成临走时康熙爷嘱咐过,切以“安静”为要,无为而治便是大功。 福成说是去四川避风头的,可真奉命过去了才知不是什么闲差,只是想求稳绝非易事,且先前的数位官员大都无所作为,这地方都积攒着相当多的沉疴旧疾亟待处理。 然既来了,福成还是想做出几分样子来,不辜负万岁爷的嘱托,故这些年不少殚精竭虑,也算出了些成绩,而今禀了万岁爷也是信手拈来,丝毫不虚。, 第944章 年侧福晋 第944章 年侧福晋 康熙爷听得连连点头,不禁对福成更是信任几分。 午间原是想着留福成用膳,然康熙爷念其一路风尘仆仆,耳朵上还有冻伤的红肿,想想还是作罢,府上老太太身子还未痊愈呢,福成可不得在床前孝敬着,改明儿老太太痊愈了,在叫福成带着家眷过来一道同玉琭团聚也使得。 玉琭和福成俱领康熙爷的情,千恩万谢了姐弟二人才一道走了出去,身边没什么外人了,姐弟二人这才说了几句体己的。 四川虽是局势复杂些,可日子却不为难。 额娘跟着去了任上也没再像在京中那般小心翼翼的,跟人交往说一句话得绕几个弯子,四川的百姓和官眷们多是直性子,说话做事爽利,老太太起初还不适应,然不出半个月的工夫便认识好些朋友,整日出游好不快活。 眼看都冬月了,老太太和几家子身子骨康健的老太君还一道去了峨眉山,玩过了头,回来就病了,着郎中一瞧,老太太是累病的。 然就这仍是玩心不减,若非要回京,一帮子老太太们还得凑到一处玩闹去,也是因着赶路,塞和里氏的病略有些缠绵,不过回到府上沐浴歇息一番,福成临出门前去看了额娘,瞧着精神头儿很是不错,定耽误不了入宫觐见。 玉琭闻言这才放心,亦是忍不住笑,他们兄弟姊妹几个摊上一个不争气的爹长大不容易,全是靠着塞和里氏给人浆洗缝补才得以果腹,而今日子再好不过了,变想着叫额娘像做什么就做什么。 见人玩儿得开心,便是因此病了,也不忍多说什么去。 “额娘身边多亏有你和弟妹照顾着,我和玉玳光有孝敬的心,却不能在额娘身边尽孝敬的力。” 福成忙驳了一句:“姐姐这是什么话,许也是弟弟我年纪也上来了,前阵子还总梦见小时候来着,若没姐姐,我们如今岂敢想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我没姐姐那样大的本事,只能尽心尽力照顾好额娘,不叫姐姐操心罢了。” 见玉琭还想再说什么,福成紧忙又笑道:“姐姐若再这样客气,我可也跟着客气了,姐姐想听我私底下也唤您一声娘娘吗?” “既是咱们还一如儿时那般姐弟亲近,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 玉琭闻言,只得点头,再往前玉琭可就送不得弟弟了,只又说了几句叫福成保重身子的话,目送着人离开。 玉琭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泛上些萧索,然不等她感觉到寂寞,福成的两个女儿很快被魏启接来,小姑娘们都是活泼的性子,一口一个姑母叫着亲切着,玉琭且忙着叫人给小姑娘们寻了好看的料子做衣裳了,哪儿还故得上想旁的。 皖姐儿姐妹俩陪着玉琭和温宪在畅春园住了七八日,后将小九给盼来了,也就快过年了,皖姐儿二人不好再多留,且送她们回府过年。 今年过年在畅春园中过,去年这时候,康熙爷对着下首太子的空位还唏嘘哀伤不已,而今已然不会。 又是一年,皇子们膝下又添了好些孩子,能说会道的孩子们依着齿序给太后娘娘和康熙爷拜年,能走会站的孩子们也由乳母抱着挨个儿给长辈们作揖。 而今他们还都是不通规矩的年纪,你咿呀一句我咿呀一句,且听着这些活泼的孩童声音便叫人心中也跟着欢快不已。 这年味儿一直热闹到出了正月,才渐渐散去,康熙爷有心栽培着四爷,除了叫四爷参与政务,时常带在身边亲自教授外,亦替四爷挑剔起后院女眷的出身,欲替他再择了娘家有助力的。 恰先前康熙爷关注着四川的事儿,还记得年前派年羹尧去四川前同人的会面。 这年羹尧实乃青年才俊,其父年遐龄也算是朝中肱骨,康熙爷对此人相当满意,且自老四封为雍亲王后,这年氏一族都成了老四旗下属人,年羹尧必不会在老四跟前儿唱了反调。 故康熙爷想着,便是佟国维真不愿意同老四亲近,有年希尧年羹尧兄弟和朝中众新秀,老四也不至压不住老八那个心思狂的。 打定了主意,康熙爷便将这般心思同皇额娘和玉琭说了去,叫二人操心些个,打听打听年家可有适龄的女儿指给老四,以年家镶白旗的出身,再加之对年氏父子的看重,年家的女儿是配得上侧福晋的位子的。 康熙爷知老四有心抬举下头的一位李格格,好在亲王可有一位嫡福晋两位侧福晋,如此再抬举一位年氏,也不算叫老四为难。 太后娘娘最爱给下头的孩子们相看此事,立马着人打听了去,一问,年羹尧下头恰有一亲妹妹,年十七,相貌极佳,性情娇憨活泼,书也读过几本。 太后娘娘和玉琭看了画像都无不满意的,康熙爷心中也有了数,请皇额娘择日来畅春园赏花,玉琭则给四爷通个气,叫人远远看上一眼。 虽拉拢年家是为势为利,然结亲之事可不能马虎,到底得叫老四点了头才使得。 若是满意,这事儿便可提上日程了,此后再重用年家也来得放心。 说罢,玉琭见康熙爷既然说起孩子们的婚事了,便忍不住为温宪多说了两句,她自然不敢直接说温宪的心思,只是说眼下身边也不过剩温宪这一个女儿陪伴,还想再多留两年。 康熙爷自然也不舍得女儿早早成亲,也不再细问皇额娘的意思,径自点了头去。 “是该再多留温宪两年的,这孩子跟昭宁可不一样,昭宁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也不会吃了亏去,温宪则温和娴静些,也总为旁人考量,莫说再等二年,便是再等五年朕也怕她还是偏绵软的性子,心中委屈了也不肯多说。” “朕看八旗子弟又多骄奢,年轻的能沉下心来的甚少,年纪大的朕又嫌弃他们配不得温宪,还是再仔细看看得好。” 康熙爷都这般说了,太后娘娘自然不会反驳,想想温宪那孩子确是个脾气软些的,可得好好呵护才是,便也按下给人相看的心思,再缓几年也使得,也不拘着非得是京中的八旗子弟。 第九百四十五章 俱不委屈 若外头有好的,且留做京官也不是不可,正好即将春闱,天下多少好儿郎要再京中聚首,不怕没得挑。 接着就着春闱的话头康熙爷又同太后娘娘和玉琭多说了几句,先前南巡可不算无用功,走着一遭可笼络了不少江南文人,得知他拜访的人中,十之八九这会子都动身抵京,不日便要充实了朝廷,他心中岂能不欢喜。 太后娘娘听得津津有味,她年纪大腿脚不好没能跟着康熙爷一道南巡,原再畅春园住着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今倒是颇遗憾了。 好在儿孙都孝敬,赶明儿再给温宪和宗亲格格们从这些才子中择个好人家,她便也没甚遗憾了。 三人悠悠闲闲聊个小半时辰,这才各忙各的去了。 玉琭着魏启叫四爷过来,四爷今儿恰沐休,上午陪着弘晖和大格格玩儿了会儿正说过来给额娘请安呢,路上可就同魏启遇见了,如此来的倒也迅速。 先是细细问了下头孩子们的身子和近来的情况,又问了宋格格和李格格的身子,听四爷说都没甚大碍,玉琭这才说起年氏。 四爷闻言倒也没甚意外,私底下,他同年羹尧早有默契,此前年羹尧便有暗示,欲将其妹年氏送入王府。 如此算不得什么卖妹求荣,不过是让双方都放心的一种心照不宣的手段罢了,有年氏做王府和年家的桥梁,他用起年家更得心应手,不怕年家人反水,年家也可从中得到实打实的好处,若年氏再得子嗣,他年氏一族以后可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了。 年家也不贪心,想着只叫自家女儿在王府做个格格便使得,说是年氏被家中宠坏了,若真实给了高位份只怕压不住,也怕她骄纵叫主子爷为难。 可年家不贪心,他这个做人家主子爷的可不能真就信了人家口中的年氏不堪重用,即便年氏相貌无盐甚至不是个机灵的,是个不会说话做事的人,只看在她哥哥以后必大有作为的份儿上,便不能在位份上委屈了去。 再者年氏族入府,上头若只有嫡福晋一个压着,做格格也不算屈就,可他心疼李氏,原一早便打算李氏诞下第二个孩子后便为她求个侧福晋的位份,想着占着生育有功的理由,出身低些也不妨碍提拔。 如此一来,李氏本就不能同年家比,若还能在位份上高年氏一截子,莫说年遐龄这个做阿玛的,年羹尧都要怀疑他这个做四爷的诚意了。 故他身边两位侧福晋,李氏靠争气的肚子,年氏靠争气的父兄,谁也别觉得委屈。 他已经尽力不辜负任何人了,为了年氏,总不能叫他将乌拉那拉氏给贬了去,话说回来,福晋的阿玛身上可是有赫赫战功的,甚至付出了生命,年家比之又是拍马难及了。 “这事儿有阿玛额娘为儿臣做主,儿臣并无异议,回头您替儿子见见年氏便是了,总归见不见的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儿臣心中有数,只是儿臣想着李格格生育有功,也早先嘴快在她跟前儿许诺了,待这一胎诞下,儿臣便替她求了侧福晋的位份。” “眼下恰同年氏的事儿撞在一块儿,就是不知该先提拔了谁去,先李格格后年氏,好似儿臣对年氏不重视一般,可若是先年氏后李格格,瞧着也像是不满意年氏似的,可叫人为难。” 四爷这般一说,玉琭也觉得难为了,可既是谁先谁后都不成,干脆也别分什么先后了,正好年前六爷那头要抬举了赵格格。 先前甫听老六一说,玉琭还当胤祚变了心了,同多数男人一般是个脑子长在下半身的,郭络罗氏甫一有孕便想着宠了旁人去,后一问,玉琭才想起来赵格格是跟着胤祚的老人了,长得倒是小家碧玉,就是胆子小了些,到她跟前儿请安都不敢大声说话。 这位倒不是趁着郭络罗氏有孕趁机争了宠去,而是郭络罗氏主动要提拔的,说是赵格格温顺体贴,虽话不多,却是个实打实的实在人,眼下她有孕,赵格格一口气给孩子做了十来身小衣裳,还整日侍奉在左右。 郭络罗氏那她当亲姊妹看,这才叫六爷抬举了去。 且看哪位皇子抬举下头的格格不是为了自个儿,就六爷是为了福晋才抬举旁的女子,想想也是好笑,因着年前事儿稠,玉琭便暂先压下了,说是年后再议,而今四爷这头也要立侧福晋,正好一块儿封了去,也省得因为谁先谁后闹出不愉快来。 “知道了,我心头有数,且回去等着旨意吧。” 得了额娘这话,四爷也就放心了,陪着额娘一道用了午膳又问了小九的功课,这才回去。 没几日,太后娘娘便邀了年氏入宫,玉琭跟着一道见了,竟不是想象中娇惯的模样,小姑娘亭亭玉立貌美非常,行走说话不见半分骄纵气,难得彬彬,性子又是昭宁和郭络罗氏那般的大方不见外,只一见便叫人喜欢非常。 待年氏走了太后她老人家还念叨,若非是生不逢时,年氏做老四的嫡福晋也不是不可。 只是话又说回来,康熙爷给皇子们挑福晋时,极偏爱端庄的长相,通俗些就是圆脸大眼有福气的,这年氏容貌太盛,即便早生几年怕也没这福分。 而今做了侧福晋也好。 这头相看过,赐婚也就该提上日程了,才三月里便发下圣旨,有给年家赐婚的圣旨在前,当日两则提拔格格为侧福晋的旨意倒显得无足轻重了,自然鲜有人关注,只各自府里热闹些。 年家那头是没委屈着,李氏倒替自己不平了,她眼下八个月的身孕,将要拼死再为四爷生下第二个孩子,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眼看着风光一回,偏不知从哪儿杀出个年氏抢了她的光,也不必吃她吃过的苦,一来就是正经主子。 这下可好,府上尽紧着筹备八月迎新侧福晋进门了,倒是没人在意着她,不过是嘴上恭喜一句,可叫人失落。, 第九百四十六章 并非多心 这头儿得了宫里和四爷的赏赐,受了下头格格们的拜见,那头李氏关起门来便抱着肚子落了泪。 日日夜夜,她千盼万盼,光是听四爷给她许诺便听了有小一年的工夫了,可眼下真得了侧福晋,怎么心里却不是那个味儿、、、、、、 李氏跟前儿的小丫头们一见这,紧忙劝慰去:“主子您这是怎么了,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呢,您看宫里头送来的衣裳头面,那叫一个精致,以前这些东西咱们哪儿敢穿戴,便是主子爷赏来也只能私底下带着高兴高兴,而今是不同了,您可好颜色,以后想穿戴什么就穿戴什么。” “是啊,您看谁家的格格有您这般好运气,被主子爷放在心中,提拔成正经的主子,以后小格格和您腹中的孩子也能高旁人一截子了,您该高兴着才是啊、、、、” 小丫头们七嘴八舌劝着,李氏听头一句的时候还算是提起几分高兴,可再听还后一句,“嗷”地一声,哭得更难过了。 小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且不说那年氏得来侧福晋的位子如何轻松,谁叫人家会投胎,有个好阿玛好哥哥呢,这只能赖老天爷去。 可六爷家的赵格格算什么东西! 比着她还不如呢! 打伺候六爷起直到如今,都几年了,赵格格也无所出,就这也能得来侧福晋的位份,那她这些年对四爷的小心讨好算什么,努力争宠怀孕生子又算得了什么! 但凡叫她早赵格格一天做侧福晋她心里还能舒坦些! 见李氏哭得厉害,几个小丫头也没法子,只得派个人去门前守着,几个人在主子跟前儿守着,什么时候哭够了算什么时候吧! 左右这位难过也是哭高兴也要落落泪,便是说出去也不能说是她们主子对四爷的做派不满。 李氏哭了一个时辰,睡了两个时辰,又吸着鼻子委屈巴巴吃了半个时辰的点心茶水,跟前儿的奴才们嘴皮子都生了老茧,硬是不能叫人开怀半分,可一听说主子爷要过来歇了。 这可好,李氏立刻精神抖擞了起来,还叫人浅浅上了层妆以掩盖微肿的眼皮儿,待见着四爷更是笑靥如花,半点儿不见伤心不满的劲儿。 可见四爷是极好的良药,李氏一瞧见人,便犹如良药灌到了脑中,只听得耳中水波晃荡,记不得自己的伤了。 四爷今儿能来看李氏,便知道他心里明镜儿似的,也知道李氏的委屈和不易,可他不是他皇阿玛那样的情种,便是在喜欢,要紧的事儿也总是要排在前头。 整日勾心斗角,四爷心里头也闷,偏李氏单纯不是能为他分忧的人,凡见李氏不是哄着便是逗弄多少也有些累了,原想着若今儿过来,李氏委屈摆在脸上,那他便再哄一哄去,若是不然,他也只当看不见知不道。 眼下一瞧,李氏倒叫他省心了,这人见着他的脸便比吃了什么灵丹妙药都强,四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好笑、觉得略有些亏欠,到底探了口气,琢磨起库房里还有什么能赏给李氏的了。 李氏就爱些红的粉的艳丽的料子和首饰,旁的他给不了,这些定然不会亏待了李氏去。 除了腹中这个孩子,四爷还琢磨着再给李氏膝下添一二个孩儿,李氏总不会为自己争什么,就是耍心眼儿也耍不过旁人,多给她几个孩子傍身,总能有个争气的以后叫她依靠着。 四爷同李氏说了两句闲话,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李氏见四爷累得连陪她说话的工夫也无,心中不免失望,可却没有半分不满,端详了四爷半晌儿,末了美滋滋靠在四爷肩膀上也睡了去。 眼看春闱在即,京中也越发热闹了,温宪代额娘去看即将临盆的姐姐,打城门过的时候没特地叫人清道,险些同旁边的一驴车剐蹭了去。 料想是来赴京参加春闱的举子,下了驴车对着她的窗子又是作揖又是赔不是的,啰里啰唆的一时竟不好打发。 温宪原是有些不耐,却又不想因为这个得罪了未来的某位朝中肱骨,坏了皇阿玛的事儿,便没叫奴才们失礼,自个儿将车帘撩开二寸,露出小半张脸来。 “公子实在客气,虽是您那驴儿失蹄,但也没真酿了祸,我这拉车的有四匹马呢,都是叫人教好的,对着刀剑也不会惊慌半分,公子便安心吧。” 这一瞧,那公子倒是个不同于满人小爷的清秀白皙好模样,温宪不过多看两眼,倒热得那公子也跟着激动了些,若非堵着路了,只怕还得再听这公子多说会子话。 马车一开动,温宪耳根子清净了,她想起那公子的脸了,心中微微起了些波澜,可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她虽不知那驴儿是如何失蹄的,可她心中却很清楚,那公子若是真是个正派人物,便也不会这样多话了,尤其是知道马车上坐着的还是女眷时,更得谨言慎行才是。 读的书再多,心术不正可不成,莫不是话本子看多了,这一撞还能撞出什么缘分来,得贵人提携平步青云之类的,当真是笑话。 很快到了姐姐府上,温宪敛了心思,紧忙由奴才引着见了姐姐去,路上这事儿也不过是当笑话讲给姐姐听了。 偏这事儿再一琢磨,总觉得那位公子所作所为实在匪夷所思,温宪乘四匹马拉的车驾而来,寻常人一看便知是高门中人,谁敢冲撞,早早便避让了去,要知道有些高门恶仆名声再外,有时路人还未多靠近便是一鞭子过去。 这公子就不怕遇着那刁蛮的人家,真挨了一鞭子毁了容貌,仕途都得毁了。 他如此大胆,要么真是个莽的,要么就早早知道,这马车上坐的是谁,断做不来路上任由奴才行凶之事。 不怪姐妹俩多心,实在是位高,打小便经历过这样的事儿,她们做公主的是不必像自家兄弟们读那么多的书,可也不是那傻乎乎叫人骗了还不知的。,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九百四十七章 一双儿女 又涉关参加春闱的举子,这事儿不得不慎重,姐妹俩思来想去,到底还是着人叫来了四哥和六哥,兄妹四人细细一说道,便着人暗中调查起来。 一日两日不得消息,昭宁生产倒是先赶在了前头。 康熙爷将这心肝宝贝留在京中,知道女儿生产,康熙爷比自个儿得孩子时还心急,他同玉琭得了消息,自然是马不停蹄带着太医赶过去,亲自守在门外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康熙爷和玉琭几乎吃咽不下,偏昭宁这又是头胎,她怀相好几乎没什么害喜的时候,故整日胃口大开,什么都想吃一口尝一口,偶尔出门瞧见路边孩子们争抢舔舐的糖人,都得差使舜安颜给她买一个来。 饶是后期怕孩子太大不好生,多有克制着,昭宁的肚子仍是比寻常孕妇的肚子大上一圈儿。 且从午时疼到了半夜三更了,舜安颜也不知自己被产房被昭宁的痛呼激哭了几回,眼睛都痛得快睁不开,梁九功奉命劝着些,可舜安颜哪儿听得进去,尤其是太医又看了一回,说是昭宁腹中怀了两个孩子,这才比寻常妇人更多了几分艰难。 众人一听昭宁怀的是双胎,顿时心中更紧,也不知是该高兴该是更该心疼她去,这里头尤以舜安颜反应最甚,只见他惊叹一声,急急唤了声昭宁,便“噔噔”往后退了两步,白着脸就要晕倒。 得亏是四爷六爷站得离舜安颜近些,紧忙一左一右托住了人,扶着舜安颜坐下往脸上弹了几次水,这才叫人缓过来了些。 康熙爷见状气得哼了一声,低声训了道:“没起子的!” 又不是叫舜安颜自个儿生,只再外头等着瞧着还这样没出息,瞧瞧什么样子! 然康熙爷说是这么说,心中却是对舜安颜满意至极,若非是在乎极了昭宁,这舜安颜不会急得小命都去了半条。 这才刚说完舜安颜,康熙爷也坐不住,因着里头是女儿,他不好到门前儿转悠去,便只拉着太医一再问,务必得叫太医院保得她们母子仨平安。 中间玉琭和乌拉那拉氏进去陪了会子,然除了劝慰和陪伴,也做不得什么了,就这样一直挨到天蒙蒙亮,这才听得里头传来一道不算响亮的啼哭,约莫隔了半刻钟又得一声啼哭。 只这后头的孩子哭得更弱些,怕是耽误得久了,憋了气。 里头没人出来报喜,外头也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沉着脸忐忑的等待消息。 这会儿舜安颜倒是坚强了,推开守门的嬷嬷们便闯了进去,无论是生是死,他都得陪着昭宁。 生同衾,亡同椁,打他们互相道明了心意,这念头便烙在舜安颜心中,再不曾改过了。 舜安颜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可谁也不知他走的如何艰难,当他真见着昭宁脸上疲累又幸福的笑,真瞧见了孩子们不算得太健康可又不算孱弱的样子时,他的一颗心这才轰然坠地,连带着他自个儿也跌坐在了地上。 “幸好、幸好!”舜安颜又哭又笑,几乎是膝行过去搂住了榻上的昭宁。 昭宁这会子也知道舜安颜是误会了,为自己的任性有些不好意思:“嗐!你哭什么,本公主福气大着呢,不过是想仔细看会儿孩子们的相貌,没叫着急嬷嬷们抱出去罢了,可吓着你了,对不住。” 昭宁难得示弱一回,直惹得舜安颜哭得更厉害了,外头众人还都支着耳朵听着,且听得舜安颜哭得比孩子们的声儿还大,康熙爷和玉琭的脸色都不好了,四爷和六爷、温宪脸上更蒙着层黑似的。 直到嬷嬷们抱着孩子们出来见人,众人才知是误会,可算是松了口气。 昭宁是个好福气的,熬了疼熬过了苦,一下子便得了一双儿女,因着是双生子的缘故,故个头抵不上单独出生的孩子,可瞧着他们这会子面色红润,吮着手指睡得正香,便知道他们必然康健,也必同他们的额娘一般是个福泽深厚的。 康熙爷抢着去抱,先抱了后出来的妹妹,那心疼人的小模样险些叫康熙爷落泪:“怎么这么小,该给这孩子吃什么才能补进啊,朕瞧着还不及当初昭宁出生时一半大。” 再看玉琭怀中的男孩,康熙爷直念叨着做哥哥的不对,也不晓得叫妹妹多吃几口,这小子可是比他妹妹长得胖呼多了。 先前一直以为昭宁怀的一胎,连太医和嬷嬷们都不曾诊出,故奶娘也只择出了一位,眼下瞧着俨然是不够的,康熙爷又急急吩咐人去内务府要人,务必将小主子们伺候妥当去。 当然,也没抱着小的忘了大的去,昭宁才是最大的功臣,康熙爷和玉琭不仅将太医院半数太医给留下,连寻常专给康熙爷和玉琭几位太医也一并留下。 女子生产伤身,昭宁还一下子生了两个,少说也得坐个对月才是。 众人隔着门由奴才们传话同昭宁说了几句,知道里头一切都好这才各自回去,温宪同额娘一辆马车,玉琭一路上都在同花月莺时说怎么给昭宁补阳身子的事儿,又想起那一双宝儿,脸上的笑意都没退下去过。 车内洋溢着欢喜,唯独温宪靠着车壁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不见一丝笑,待回了自个儿园子,温宪这才朝亲近的小丫头悠悠叹了一句。 “姐姐当真是伟大,然若是换做我,怕是天下没一个男人能叫我这样为他拼了命去,比起孩子,我还是希望自己能好过些。” 那小丫头不解:“主子,可天下的女子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素来如此便是对吗?” 温宪再一反问,那小丫头顿时无言以对,可规矩摆着,到那时,主子的胳膊能拧得过万岁爷的大腿吗,不还是一句话的事儿便叫主子成亲了。 温宪没再多言,只好好琢磨着对策,昭宁和孩子安然无恙,四爷那头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即刻又将暗查春闱的事儿捡了起来,捉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真扯出一桩不得了的事儿来。,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九百四十八章 犯到手上 “爷饶命!求爷饶命啊!奴才就是个赚跑腿儿钱的,也不知守在这道儿上到底是要蹲什么人,就知道凡是走这条道往京里去的,四匹马以上的,尤其是上头挂着粉帘子红穗子的马车,一看就是女眷坐的,奴才便收了信儿往四观茶楼禀一声,领一回的银钱。” 那回话的男人一身血水,在底下跪都跪不住了,被四爷的人捉住后,问也不问话先得了一顿鞭子,此时苏培盛再问自然是言无不尽的。 只是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苏培盛稍一斟酌便琢磨出不对来了。 “你说你是瞧见马车往京里去了,这才去四观茶楼报的信儿,咱家看你两条腿瘦得麻秆儿一般,不曾想身上还有功夫在,怎的,你两条腿还能跑得过四匹马不成,待你去报了信儿,马车怕是早就没了影儿了!” 苏培盛目光一厉,一巴掌便拍在了案几上,若非还得留着这张嘴开口,苏培盛当真想一把掐死这狗东西,什么银子都敢赚,温宪公主都险被这起子算计,倒是会找死的! “还不快说了实话!” 那人被苏培盛一唬,顿时涕泪直下,都这时候了他哪儿还敢说谎。 “奴才真不敢说半分的假话啊,奴才在路边蹲几天都不见得有这好运气,走一趟也才不过赚一二百文,奴才是贱命一条不假,可奴才也是有手有脚的,便是去做苦力,一年到头也不至于才这点收成。” “爷有所不知,奴才这两条腿确实跑不过那马的四条腿,可奴才家就住这京郊,漫天野地跑大的,总知道些仅能过人的近路,约莫是耽误不了主家的事儿,不然也不会寻了奴才做着差事了。” 苏培盛一听,确有道理,这便叫人拿了舆图来,叫此人细细的画出来,紧接着又派腿脚极快的人走一趟,这一来回的竟还不到半个时辰,果真是比马车快了一倍不止。 又细细审问此人如何接头,同谁接头,又是谁寻他做的这笔生意,此人便暂且没用了,签字画押罢便丢到地牢里去,连夜绑了四观茶楼的常客马鼠。 马鼠算是个掮客,专做见不得的消息买卖生意,也算是这行当里数得上名儿的,年纪上来了,被人唤一声马叔。 在这行做得久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想眼下这般情形马叔也经历过一二次。 此时刚入夜,马鼠正盘算着生意,刚呲溜一口小酒,花生米还未夹起来,后脖梗儿上便挨上一冰冰凉的物什,也不见他慌乱,只还继续夹那花生米去。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兄弟哪条道上的,不妨坐下来先吃杯酒,我老马未必出不起兄弟您这单生意,都是、、、、、、” 马鼠老神在在的话还没说话,架势还没摆足,便觉颈侧一痛,眼前顿黑了过去。 临昏倒前,他好似听后头人说了一句什么王不王的,马鼠还纳罕,如今手头这几桩生意,也没听说有姓王的,怕不是以前得罪了谁? 没工夫叫他想明白去,侍卫奉命来拿人,苏公公吩咐过,若是个软骨头,先审了也使得,省得耽误了后头的事儿,可谁道这马鼠生得一双好嘴,几个侍卫也不做他想,当机立断打晕了人,趁夜掳了去。 可谁道到马鼠这儿还不算完,这事儿还经了好几道手呢,光是马鼠这般的掮客便捉来了五个,直到翌日一早,苏培盛熬得眼圈乌黑,这才寻着些眉目,竟是江南那边的人手布置的,隐隐指向苏州织造李煦。 此人暗中做举子的生意,怕是不仅在考试上大做文章,还给些能力不足野心不小的人另指一条门路,那便是尚公主。 只要能做了额驸,自然是有享不尽的荣华,抬高了门楣,何必再死读书去! 可公主岂能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自然得想了歪门邪道,一手消息至少卖了十来家,之后便各凭本事了。 苏培盛将这消息禀给了四爷,四爷一早听说,气得早膳都没能用下,然又想拿曹寅、李煦同老八暗通款曲,这事儿老八未必不知,甚至可为帮凶。 然再一想,卖消息到底是为小道,一个人不过收五十两一百两的,还得养着下头一帮喽喽,便是再苛也攒不得多少,可若是能在江南卖题卖官呢? 那银子还不是流水似的涌进口袋! 四爷顾不上叫苏培盛休息,即刻叫他派人暗中去江南调查,二来再私底下好好接触江南贺家兄弟。 贺家可是皇阿玛亲自登门,父子几人都确有真才实学的,接触几人一来是为拉拢,二来也向他们好好打听些个江南的消息,另外,春闱在即,若贺家兄弟几个不曾有一人高中,那其中必有内幕,他也好趁机那贺家兄弟的事儿发作到皇阿玛跟前儿。 叫皇阿玛好好看看,曹寅他曾是皇阿玛最看重的哈哈珠子又能怎样,为了银子,不还是说背主就背主了。 只要老八在江南的助力一倒,且看他还怎么拿钱财来笼络人心。 八爷颓势早成定局,四爷本想着看在兄弟情谊上,给他留一线去,可偏这人要犯到他手上来。 四爷望着廊下挂着的一笼小雀,手中的茶盏随意往案几上一磕,便吓得那小雀扑棱着翅膀,丢了好几根羽毛。 “去吧,务必小心些,爷可要看看他们有多大的胆子,春闱后再分晓吧。” “嗻,还请爷放心,奴才必好好约束手下的人,务必叫着春闱安安稳稳过去。” 很快,春闱便开始了,为这个康熙爷还特意带着玉琭摆驾回宫,甚至乔装打扮领了考牌,亲自下场考了一回。 除去殿试,其余都是诸位文渊阁大学士共拟的题目,康熙爷看了看,倒不算甚难,然必是得心思细腻,且结合实际者,才能脱开书本答出些考官满意的东西来。 康熙爷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就是身子不成,不能久坐,起身时险闪了腰,缓了一会儿才自个儿踱了出去,故体谅学子们,还每人给添了一床被褥,一餐热食,免得春寒料峭在考场连累了身子。,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九百四十九章 一片哗然 得了次般恩典,学子们这才知道原来圣上亲临,自然大为感动,直呼万岁,放在往常,这样的热闹再此是必不能有的,可既呼万岁,自然无不可的,考官们也都默许了去。 可在这欢呼之下,亦有人紧张万分,暗道天祝他也,不少做了小动作去,待安静下来奋笔疾书,面上满是窃喜之色。 几场考试很快结束,于放榜之前,凡是去茶馆书院等热闹之处,所听所闻俱是关于放榜名次的,民间很是有几位热门的举子十有八九要名列前茅。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大伙儿都凑这个热闹,有些还在酒肆茶馆中设下赌局,些个有头有脸的不少压银子,连吃茶歇脚的力夫仆从也抛出三两个子儿来乐呵乐呵,说不得就有那个运气翻身呢? 康熙爷常叫人探听着民间的消息,且叫梁九功说讲此事时还当着一众皇子们的面儿,康熙爷名言看好贺氏兄弟几人,皇子们也各抒己见。 因着规矩,康熙爷和皇子们乃至八旗子弟俱不能涉赌,故只是说个热闹罢了,可私底下真投了银子也没人知道就是。 凡是对那位子有想法的皇子,为了拉拢朝臣或是养着身边的一帮子拥趸,手头都不会宽裕,这事儿私底下可少不得掺和。 三爷虽近来是老实了许多,可他自负文采,先前领了修书的差事,趁着春闱这股风也在一众文人才子中博得不少好名声。 名声一起,心思自然又逐渐膨胀起来,眼看朝中又要进了好些新人,正是拉拢交好的时候,三爷岂能错过,压了江西崔氏兄弟的宝,还着人去崔氏兄弟面前买了好,生怕人家不知道。 那崔氏兄弟可不是寒门,朝中也是很有几位宗亲开路的,他们受长辈指点,哪儿能为得这点儿小恩小惠的就倒向一个没甚前途的皇子,更况三爷的钱又没落到他们兄弟的口袋之中,说是看好,还不是要趁机捞一笔去。 故崔氏兄弟反应只是淡淡,反倒暗中叫人留意着接触四爷的人,若是有门路,他们还得往四爷府上送银子呢。 五爷七爷是小富即安的,领着内务府的银子,手上有握着几分私产就过得很是知足了,八爷明面上八风不动,私底下却反其道而行之,专叫人寻了冷门的赌去,若是能赢便能得了数十或上百倍的银子。 四爷六爷早知老八的底细,大可趁机也捞上一笔去,可这事儿是要捅到皇阿玛跟前儿的,这银子就是再有赚头也不能沾。 四爷便叫苏培盛盯紧了手下,万不能贪心沾了一点儿腥,且盯好了八爷看好的几人,查了背后的干系,也就能将老八的关系网摸得七七八八,晓得他到底都收了哪些人的贿赂。 卖题贿官可赚上一笔,开设赌局又能赚上一笔,老八的打算极妙,可到底是功亏一篑,实在可惜、可惜。 四爷瞧着张廷玉私底下给他抄录的一份考中名册,看着上头一个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名字,一贯不动声色的他忍不住露出笑意来。 做人当真是不能太贪心,瞧瞧上头这都是什么货色,好歹也给皇阿玛留个面子不是,为了银子连贺氏兄弟也不留下一个,皇阿玛岂能相信? 趁着这份欢喜,四爷忍不住对月小酌了几杯,连看福晋都觉比平日多了几分柔美。 翌日放榜,上头名字同张廷玉给的名册一字不差,苏培盛只瞧了一眼便笑着回去给四爷报喜了,四爷顿时心中打定,叫苏培盛速去搅动波澜。 然四爷这招实在多虑,不消得苏培盛动作,外头便已然因为放榜一片哗然了,此前多热闹这会子便有多少惊叹和质疑声。 京中排前十的才子才只入围三人,余下多是出自江南,可若说江南有名的才子众人也不是不知,除了备受瞩目的贺家兄弟之外,另还有十分出众的十位。 这几位春闱前曾与京中才子斗诗,凡在现场的无一不服,打呼过瘾,还有人趁机将场上的文章抄录下来贩卖,京中学子无不哄抢,这些人没有一位位列榜上,上榜的竟是一些寂寂无闻之辈,谁敢相信! 和鸣茶楼位置甚好,若包了楼上靠窗的桌子,眼神利的能直接将红榜看得清清楚楚,今儿来这儿吃茶的爷们儿没一个是过来逗闷子的,尽是压了大笔银子等着瞧今儿的手气的,其中也不乏些个名门才子等待。 未放榜之前便有人将几位才子认了出来,言语不少恭维,更有捉婿之意,才子们多是年轻气盛,自负才华,闻言多少有些倨傲,然真看了榜尽是傻了眼。 有激愤者当场拍桌,指着那榜首道:“鄙人不才,此次下场不过是试试,不敢高攀了什么名次,可若论八股,无人能及知彰兄、余志兄,可二位兄长俱不在榜上,这怎么可能!定然有舞弊之嫌!” “什么江南钱圆满,竟能得了头名,压根儿就不曾听得他的名头!” 这声舞弊可镇得人脑袋嗡响,那位叫知彰虽是脸上难看,可好歹有几分冷静自持,即刻拉住了同窗莫问:“解愚兄慎言!咱们都是一同下场的,考场如何森严你我皆知,既是榜上有名,那必是才高八斗之辈,岂容你我质疑,你我还是再好好读书,再等来日吧。” 梅知彰嘴上谨慎,可到底心中不服,然此时声张若被有心人听到,得罪了上头的大人们岂不更坏,上榜的到底都是什么人可回头打听,对朝廷不满是万万不能的。 还未来得及拉着莫问再劝说两句,忽的楼上爆发出一阵欢呼,一声声道贺顺着窗子传来实在刺耳至极,莫问一时脸色更臭,一时恼怒便抬腿冲上了楼去。 梅知彰都没来得及拉住人,正欲去追,余志攥住了梅知彰的手臂,脸上阴沉得厉害。 “罢了,知彰且等一等也无妨,我倒也想看看,咱们楼上这位到底有何本事,你我打小齐名,不是你压我一头便是我压你一头,而今你我都未上榜,我倒是替你不服了、、、、、”,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九百五十章 小人当道 梅知彰忍不住嗤一声儿,忍不住笑骂余志虚伪,可转念一想,便也感同身受了。 他们二人打小就有神童之名,谁但凡提起其中一人,必然落不下另外一位,而今一同进京赶考,二人能一道高中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然若其中一位不成,也能道一声儿时运不济并非是没那做官的本事。 可眼下连榜尾都不曾入,岂能是一句时运不济能平得了二人郁愤的心情的,也甭管那钱圆满到底有多大的学问和本事,今年这场定是有黑幕无疑了。 读书人眼里哪儿容得下此般决疣溃痈之事,梅知彰是天资聪颖不假,可这寒窗苦读绝非易事,就这么被些个膏粱子弟给践踏了、、、、、 梅知彰搓着指尖厚厚的茧子,霎时变红了眼睛去,紧着拳头边忍不住要上楼同人拼命,余志见状紧忙攥住梅知彰的手腕,拉过人低喝道。 “知彰,冷静些!若是用你那花拳绣腿就能打得那些卖官鬻爵之人伏法认罪,你我还读什么圣贤书?总有能提咱们主持公道的,咱们握笔杆子的手可还有大用处!” 梅知彰深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朝余志点头:“好,我听你的,先回客栈再细细打算去,那榜上有名的总不能藏头藏尾一辈子去,且看看他们的本事,若皇帝昏庸,连殿试也能糊弄了去,这官我看咱们不做也罢!” 余志点头,安抚了好友也没忘了同窗莫问,着梅知彰去叫小二牵来马车,他亲自上楼劝莫问下来,正盼莫问别冲动行事才好,且听呼啦啦一阵碗碟乍碎,辱骂呵斥声迭起,楼上的散客惊恐蜂拥而下,险冲得余志跌下楼梯。 坏了! 余志稳住身形,拼命逆着人流上楼,还未站定甫一张望,顿满目骇然。 莫问被人半围在正中,已是倒在血泊不省人事,可周围的人仍朝他嬉笑怒骂,动辄踢打。 “住手!”余志身形比梅、莫二人都高挑结实些,平日里也有练拳脚的习惯,可到底是读书为主健体为辅,眼下只能扑上去为莫问挡些拳脚,全然不能反击。 “光天化日,你们凭甚对他动手,刚在楼下听得几位的喝彩之声,想必是榜上有名的,难道竟不通律法,不知伤人杀人是犯得什么罪?” 余志颇有气势,怒叱之下叫周围几人颇有几分畏惧之感,可想到自家公子的身份和靠山,又很快嚣张起来。 为首一个五大三粗的站了出来,约莫是临窗稳住泰山那位华服公子的头号狗腿:“哈哈哈哈!什么罪?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我们钱公子可是这榜上的头名,以后可是万岁爷钦点的状元郎,要做大官儿的,你等小民也敢造次?!” “今儿要不是我们公子大喜的日子,可不就是见血这么简单的事儿了,你若敢报官,那就看看抓的到底是你们还是我们!” 说罢,那人咯了口老痰便吐在了余志的脸上,紧接着招手叫兄弟们再围上前去,先是一阵衣料摩挲,没一会儿便是几道子哗啦啦的声儿。 起先对着拳打脚踢鲜血横飞的场面,那钱公子还觉稀松平常,实在无趣得紧,可见了这般辱人脸面和斯文的事儿,这才露出几分得趣儿的笑。 只是这招儿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生生将茶楼的雅致给坏了去,更是倒人胃口。 钱公子执扇掩面,拧着眉头嫌弃起身:“行了,走吧,下次再有这事儿滚远些,本公子隔夜菜都要吐出来了!” 刚刚还嚣张的几人立刻收了气焰,个个哈腰簇拥上前,连连赔罪,谄媚不已。 一行人走远,掌柜的才叫小二去马车上寻梅知彰来,另叫人寻郎中、送水和干净的衣物来给二位换上,一声声叹着造孽。 莫问情形不好,腿脚骨折还是次要,伤了头就得看命了,余志虽未受伤,可今儿他遭受的远比肌肤之痛更叫人难过。 且瞧着一道读书一道长大的同窗好友二人,一个生死未卜一个又丢了魂儿似得木愣,梅知彰再忍不住,死死抓着二人的手痛哭起来。 比起二人遭受的这些,能不能考中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梅知彰不敢报官,也怕这事儿传出去叫余志没法儿在外头做人,趁夜才带着二人回了客栈,手忙脚乱给二人煎药喂饭。 许是精神崩得厉害,只是轻微的叩门声便惊得梅知彰险摔了药碗,也不敢回应怕是钱公子寻仇,且听得外头那人唤了一声儿梅兄,梅知彰这才霎时松弛下来,紧忙去开了门。 “是贺三公子啊,这么晚前来可是有事?” 贺仪看着梅知彰通身的狼狈急急道:“我岂有什么事儿,是我们兄弟三人怕你们有事儿,听闻今儿榜外茶楼出了伤人的事儿,我打听了一圈儿也不知这打人伤人的是谁,却想起你昨儿提了要去那处,只怕你们出事儿,特来问问。” 梅知彰一听得关切,委屈和惊恐顿涌了上来,拉着贺仪进了门,义愤填膺将今儿的事儿一股脑吐露了出来。 “、、、、我原还为自己未能上榜而不平,可见莫问和余志这般,我只盼能好生带着他们走出京城,回到咱们江南便是烧了高香了,我们斗不过那钱圆满,还躲不过吗?” 贺仪闻言大吃一惊,知道是哪钱圆满作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一张拍在了桌案上。 “梅兄弟躲什么!凭什么要咱们这些问心无愧的躲!不瞒梅兄,你我虽都是江南出身,可你在淮安料想没听说过钱圆满的名头,你若知道他,必不会再寻了人当面质疑,他钱圆满必是舞弊了!” “今儿我们兄弟三人去看了榜,只瞧见了钱圆满的名字便径直回客栈了,余下上榜的人看叶不必看,必然是假的多真的少,白日里依然给家里去了信,我们兄弟三人不打算回去了,告御状也好还是造反也罢,必不能眼睁睁看着浮云蔽日,小人当道!” 第九百五十一章 此仇必报 梅知彰被贺仪这话惹得心涛澎湃,憋屈贺畏缩的劲儿都少了不少,只是想起那钱圆满的嚣张,心中到底发虚,再琢磨着那句造反,梅知彰看了看身边的余志和莫问,不免有了些退缩之意。 “贺三兄弟,不是我胆小,可咱们就算知道那钱圆满考场舞弊又能如何,听你的意思,他在江南嚣张了这么多年都没人能压了他一头,到了这皇城根儿地下更是有过而无不及,必然依靠着庞然大物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你我手无缚鸡之力,亦无什么靠山撑腰,咱们要拿什么同他斗去?造反,那可是杀头、株连九族的罪啊!” 瞧着梅知彰慌乱无措的模样,贺仪心中微叹,心说这回梅知彰没能上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梅府实在看重幺子,处处呵护着,眼下遇着事儿了便六神无主了,真入了官场岂不叫人算计个透,若换做余志定不会带着同伴灰溜溜的回来。 贺仪又瞧了眼恍恍惚惚的余志,也罢,都是江南出来的学子,出门在外自然是要相互照应的,他和兄长们又打算揪着钱圆满一人揭露此次舞弊之事,自然不能不叫苦主们现身。 “贺三弟弟,你和你大哥二哥有什么主意只管说,便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必有我余志的一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梅知彰还正惶惶不安着,谁道后头忽的有一声儿乍起,二人倏地回头看去,且不知何时余志从榻上坐了起来,那人哪儿还有备受打击失魂落魄的样子,双眼睛炯炯地亮着,豆大的烛火在他黑色的瞳仁中摇晃。 且不必再确认余志的决心,若钱圆满不能伏法,若他不能正名,便是死也得保住自己文人的尊严了。 贺仪起身,阔步来到余志面前,蹲下身来与之平视:“哪须得上刀山下火海,咱们寒春苦读的艰辛岂能叫那些蝇营狗苟之辈践踏,白日里大哥已然给家中去信,想来咱们江南的学子们不日便能收到此舞弊的消息。” “钱圆满能从江南一路考到京城,必然是一路贿赂来的,就他那些个斤两也胆敢出这样的风头,而今便叫他成为咱们一举揭开江南乃至京城官场污浊的口子,看看到底他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挡住天下学子的口诛笔伐!” 余志闻贺仪此言,顿激得血气上涌,双手微颤,只恨不得现下就写了讨伐文章去,不过他到底多着份冷静,想贺仪今日能来,能说这话必然已然有了接下来的打算,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贺三弟弟有什么要哥哥做的直说无妨!” 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贺仪连道:“此前皇上南下,幸叫我偶遇公主,话间有几分投缘,甫到京城昭宁公主便差亲近的奴仆过来关切,还直言如若遇着什么事儿了,只管去公主府递话。” “余兄想来也知道昭宁公主是最得皇上疼爱的公主,她又是个学富五经心怀大义的奇女子,咱们报官必不能上达天听,说不得还会招致报复,可禀了公主,情况必大大不同,余兄可愿陪我兄弟几人走一趟?” 能有这门路,余志自然满口答应,眼看着还有两个时辰就该天亮,余志干脆也不再休息,又叫来小二送来热水,洗了三遍扔觉得身上臭黏难耐,且攒着怒火穿戴齐整,坐等出发。 送贺仪走后,梅知彰只怕余志冲动,正欲再劝,余志只扫一眼过去便知道梅知彰想说什么,一把攥住梅知彰止了他的话头。 “知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若是怕,便带着莫问回淮安吧。” 梅知彰急急摇头:“余志,我没那个意思,再说了我怎么能抛下你走,你我斗那么多年是真,情谊也是真,我只是担心你,昭宁公主再受宠也只是个公主,女人家哪儿插手得了朝中事,你切得三思。” 余志笑笑:“三思三思,今日我被人那样对待,你还叫我如何三思,还叫我如何有脸回去,知彰,这事儿若不成,你便告诉家里我病死路上了,回不去了。” “话说回来,便是躲又能躲到哪儿去,若真叫那些小人做了官,头一个便要拿咱们这些读书开刀,且叫他们压得咱们家破人亡,那时再死才真真是轻如鸿毛了。” “知彰,我必是要去的。” 梅知彰又落了泪,可这次不再是恐惧和迷茫,他是没主见了些,可并不是是非曲直不分之人,他若抛下余志灰溜溜的回去,也不能抬头做了读书人了。 “好,明日我跟着你一道!” 二人又说了会子话,不知不觉就等到了天亮,二人出行还带着书童和小厮,倒不必担心莫问没人照顾,也顾不上慢条斯理的用了早膳,二人噎了几口饼子,灌了几口茶水便候在了贺家兄弟三人的门前,等人一道出发。 一行人都不是拖沓的人,很快就到了公主府门前,因着昨儿已然递了帖子,这会子便有一奴才候在门前等待,引着几人去了花厅。 眼下已然有了几分春暖花开的意思,脱去夹袄也不觉得太冷,可花厅中却点了四个炉子,一进去便热风扑面,引得几人隐隐发汗。 那奴才忙给几位上了微微凉的茶,解释道:“几位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公主刚生了一双孩儿还未足月,不好见风,额驸原想着代公主前来,可听闻是关于科举之事,便不好怠慢,公主一会儿亲自前来,还叫来了雍亲王。” “若几位公子所言属实,必立刻上报给万岁爷,绝不姑息。” 贺仪再余志面前说得笃定,可舞弊之事必然涉及甚广,他自然也不敢保证昭宁公主一定会管了此事,来的一路都心中忐忑,昨儿夜里也几乎未眠,而今听着奴才的一句话可算是将心放在了肚子里。 他心中不免泛起浓重的感激,若非昭宁公主特意关切,这奴才怎也不会对他们说出这样的话来。 且雍亲王也来,有这位刚正不阿的在,这事儿多半十拿九稳了。 ” 第九百五十二章 上达天听 众人在花厅坐定,因着心下大半,瞧着可是比来时要气定神闲得多,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得外头一声儿叠一声的请安响起,众人紧忙起身相迎,给雍亲王和昭宁公主请安。 二人身后还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公公,贺仪瞥了一眼只觉面熟,没多想只当是随着主子们进来伺候的,紧忙问安。 又见昭宁公主头发只是松松的束起,着衣宽松,行走时还轻轻搭着雍亲王的手臂,可见真真是月子里就出来见人了,身子还不爽利,贺仪心中愧疚,忍不住又多言一句。 “也是我等登门唐突,若知道公主不便,今儿怎么说也不会来了,这会子天多少带着些寒,受风了可不好。” 昭宁落座摆手:“贺三公子哪里的话,你我也算是朋友,自江南一别我身边也鲜能寻出同我聊得那样畅快的人了,先时听你抵京我便有心邀你们过府,只是我临近生产,不大方便。” “眼下来也算是解救我,坐月子实在憋闷难耐,况你们所言科举舞弊之事十分紧要,若属实,我这便请四爷上禀,且快快说来吧。” 贺仪等人便不再耽搁,眼神转向贺大哥,只见贺大哥先是递上一份榜上的名单,继而正色道:“我等敢断言此次科举有人舞弊并非无的放矢,亦非因为自己未上榜而行嫉妒污蔑之举。” “童生贡生一路考来,也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便是再博览群书也不敢说自己便是一等二等的,可榜上前十,至少有其中七位,我等敢断言他们绝不配位。” “就如这第九的方万林,此人是杭州人士,是敷文书院的学子,同我兄弟三人算是同窗,此人文质平庸,凡夫子布置文章,他惯是得末一等的,我二弟颇有几分过目不忘的本身,昨连夜将方万林做的十余篇文章默了下来,还请王爷公主过目。” 说罢,那贺二弟便递上一方匣子,经由苏培盛检查过了,这才分别递到了四爷和昭宁的手上,一目十行看了两篇,便晓得此子的水平。 平心而论,方万林确实平庸,然若是祖上烧了高香或是在考场上得遇神仙点化,倒也有上榜的可能,然春闱并非只看个人文章如何华丽,还得从文章中看思想看品行,这方万林绝不可能排行如此之高。 几人盯着四爷和公主的神色,见确对贺大哥的话没什么质疑,众人这才心中稍安,等着贺大哥下文。 点了第九位的方万林,紧接着几人又说了他们熟悉的几位,可谓是证据详实,有理有据,也不见愤慨,叫四爷十分欣赏几位。 直到说到排在头名的钱圆满,几人这才激愤起来,钱圆满真真是臭名昭着的,从前恃强凌弱之事便叫人厌恶至极,而今又有余志等人活生生的例子在,当真叫人惊骇非常。 四爷紧忙着苏培盛叫府医去客栈给莫问诊治,一来是关切学子,二来也叫苏培盛好好查查此事的始末,他虽早知道八爷没少收了钱家的银子,可也容不得几人胡吣。 四爷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立在他身侧的梁九功,心说就这榜上的人,莫说学子们不服,就连皇阿玛也是不信的,只是此时派人去江南打听钱圆满几人的消息,一来一回早耽误了去,正好几人登门,可是瞌睡来的就送枕头。 待说完已然是午时了,贺仪等人要告退,四爷颇有些拉拢的心思在,忙给妹妹使了眼色,昭宁顿时会意,笑着开口。 “都这个时辰便留下用膳吧,就这么叫你们回去可是我公主府招待不周。” 见昭宁与学子们说起话来,四爷顺势转身朝梁九功道:“劳公公陪同,一会儿坐爷的马车一道去御前吧,爷叫苏培盛备些膳食点心,咱们路上用。” 梁九功也是人精儿,他隐约能猜出来,舞弊这事儿多半同朝中的几位甚至是某位皇子有不可推脱的关系,然万万不会是四爷一派的,那便多半同八爷有关系了。 只要东窗事发,四爷继位便是板上钉钉的事儿,那他此时哪儿能再托大同四爷共乘一辆马车? 且叫四爷好好同学子们亲近着吧,瞧着眼前几位,虽还有些稚嫩,可无论胆识还是气度都是一等一的,一旦入朝必然是朝中肱骨,四爷的左膀右臂。 “四爷您实在客气,奴才是无福消受了,此事怕是涉及甚广,奴才怕是得几天吃不得一顿饱饭了,等这事儿过去,奴才再接您的光。” 真真是伺候皇阿玛的老人了,说话就是好听,这哪是借光,这是直接预祝四爷又少了一个对搜了。 四爷忍不住笑了笑,应了一声儿,亲自送梁九功出了正院。 贺仪眼尖,见四爷对一奴才这样尊重,他忽的灵光一现,想起了当初万岁爷来是,陪在他身边的那位伴伴,可不就是梁九功了! 好嘛! 竟不消再过了几道子嘴,直接上达天听了。 贺仪心中大定,见四爷和公主极力挽留,干脆也直接应了下来,贺仪余志几人有意同四爷交好,四爷也有心拉拢着,一顿膳自然是主客尽欢。 待几人回去,才知道苏培盛已然带着府医给莫问看过了,到底是伺候贵人们的,医术确比外头的高了不知多少。 说是莫问头中淤血这才昏迷不醒,且得连着施针半月,必得好转,不必再看老天爷的脸色了。 除此之外,苏培盛还留下了不少珍稀药材,另给了两个侍卫保护他们的安全,贺仪余志等人十分承情,心安理得的留在客栈,也稳重留在京中的其他学子们。 康熙爷那头动作甚快,下午便叫人将钱圆满压下大牢了,且又贴布告,殿试暂缓,愿意留在京中等待消息的朝廷给学子们出食宿,不愿留下的,也给回乡路费,倒是不必再考一遭,且听消息便是。 得此消息,京中顿安稳不少,私底下些个贬低朝廷的言论也少了不少,多是歌颂万岁爷清正的,贺仪几人原想给四爷做了文章歌颂,后还是余志慎重,念功高盖主对四爷不妥,没叫几人动了笔。 第九百五十三章 遁逃了事 钱圆满这头已然下了大牢,可他远在江南的爹娘还不知呢,这会子刚收着家仆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得知儿子一等一的好成绩,钱老爷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两眼一抹黑,腾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周围的丫鬟小子们连忙拥上前搀扶,又是掐人中又是弹水叫魂,好一会儿才叫醒自家老爷,钱夫人捧着茶水上前笑道。 “瞧爷激动的,不就是咱们圆满考中了吗,也不枉咱们先前为他废了那样大的气力,这可是咱们圆满该得的,爷吃口茶缓缓先,起来了咱们好商议这席面该替圆满摆了多少才好。” “还有啊,圆满这一高中怕就要留在京城做官了,只怕他吃不惯用不惯,咱们还得给他送去些丫头小子差使着,银子也得给足,不过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咱们可就圆满这棵独苗苗,爷还是得想法子叫圆满回来做官才是,又家里帮他看着,看谁敢同咱们圆满唱反调去、、、、、” 钱夫人正欢欢喜喜掰着指头说着,谁道啪的一声,钱老爷便一巴掌扇到了钱夫人的脸上,力气用的不大,可声儿却十足的响亮,周围丫鬟小子们还在呢,可是丢人丢大发了。 “爷!” 钱夫人捂脸羞愤,可还未等她发作,却见自家老爷竟哆嗦着嘴唇哭了出来,失心疯了一般喃喃。 “完了,全完了,圆满那个孽障啊、、、、、” 钱夫人见状也无端慌乱起来,她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出身,打小学的是以色侍人,当初钱老爷还是钱少爷的时候花千金将她买来,刚怀着圆满大着肚子进门钱老爷子就被气死了。 钱少爷自此升级成了钱老爷,这人做生意的手段不差,可属实不算是个孝顺的,死了爹也不见掉一滴子泪,可如今圆满高中,他反而如此、、、、、、 钱夫人一时间慌乱至极,也顾不上小心体贴,打发了跟前儿的奴才们,一把攥住钱老爷的肩膀死命摇着。 “到底是怎么了,爷说句话啊?咱们圆满不是要做官了吗,怎么就全完了!” “还不是怪你个目光短浅的,没教好圆满,平日里在咱们跟前儿随意些便罢,而今去了京城岂敢放肆,他什么斤两咱们能不知道?三瓜俩枣也敢考那样高卖弄!” “爷给他买通关系叫人透了题,且叫他随意准备便是,能得了末等就最最好,既风光又不得贵人们的眼,谁道他这样不知轻重,不知寻了什么人提前给他做了文章,竟考出个头名!待面圣谁还替他兜底,如此欺君之罪,老子的命都得被这孽障牵累了去!” 且听这话,钱夫人也倏软了下去,跌坐在地,这些年她稳坐鱼台,甭管钱老爷弄来多少娇弱美人她都治得服服帖帖,府上二十多年来,除了她,谁也没再为钱老爷添个一儿半女的。 她这方寸天地中只有斗心眼子这一件事,忽的告诉她要被圣上之罪,钱夫人还恍恍惚惚不知如何反应,待反应过来,她的好老爷早起来翻箱倒柜去了。 “爷这是打算去哪儿,是去京城将圆满带回来吗?” 钱夫人见自家老爷将祖传的一对儿玉佩都揣在怀中了,衣裳随意抓了两件,余下的便是银票金玉之物,瞧着像是要走。 “爷不走留在这儿是洗干净了脖子等人来砍吗?你生出来的好儿子,他做了什么孽你且都担待着吧,这二十多年来爷可不曾愧对你,且以你蒲柳之姿,能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总该知道感激。” “若是来人,便说爷死了,被贼人掳了,总归就是没我这人了!” 钱老爷哪儿还顾得上理她,从鼻子里嗤了一口气,半分颜面也不给自己的夫人留,听语气,像是早有不满了。 钱老爷是生意人,甭管做什么都是两手的准备,当年还在府上做大少爷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不在乎,待真接了家里生意无父辈庇佑了,钱老爷才知道不孝的名头给自己添了多少麻烦。 可错事已酿,他总不能再讲怀着身孕的夫人给休弃了,如此除了不孝必得再的一始乱终弃的名头,顾好歹落得个重情长情的好名声。 只是钱夫人目光短浅,又爱掐尖吃醋,这么多年府上的妾室们都无所出,不难怀疑是夫人的手笔,然看在圆满那孩子和自己名声的份儿上,便只当瞧不见罢了。 然私底下,钱老爷可没真指望钱圆满这一个儿子,只怕圆满也同自己一般,做出什么惊天骇地的事儿将自己气死,故早十来年前,他便在别处又置办了门户,养了一体贴貌美女子,那女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如今才十五,书读得极好,可比圆满省心得多。 此次出走,钱老爷便准备改名换姓,同那女子好好过日子去,虽是不舍得家业毁于一旦,可眼下为了保命也不得不如此了。 钱老爷粗粗点了点包中的银票,想他过去带些,那头家里也有不少银子和产业,以后也不愁吃喝,生意再慢慢经营便是。 “爷你这是去哪儿啊,你不能抛下我抛下圆满啊,圆满虽说是我生养,但要说教,可不在我的缘故,他五岁时我便说不得他了、、、、、” 钱夫人痛哭流涕,哪里还有什么漂亮的模样,钱老爷早嫌她人老珠黄,而今同人实话实说要走的事儿,就没想着让钱夫人好过。 他出走的消息必不能走漏,且见钱老爷面不改色,骗钱夫人去收拾自己的收拾细软,待人一转身,便掏出藏在鞋帮的匕首一把捅到了钱夫人的后心之中。 只见钱夫人瞪大了双眼,就这么死不瞑目了。 无人知道钱老爷奔逃何处,待李煦寻来欲训斥钱老爷生养的好儿子,这才知道这小老儿早收到消息跑了。 李煦急得如何热锅上的蚂蚁,便是寻了曹寅也无可奈何。 李煦和妹夫曹寅插手科举,买通考官,将题卖了三四十回,做这买卖时都着人千叮万嘱,万不能考得拔尖儿了,稍一准备便是,以防露馅,谁道出岔子的不止钱圆满一人。 第九百五十四章 最伤人心 而今八爷先京中一步怪罪下来,将要东窗事发,曹寅和李煦自然惊惧万分,只怕八爷行弃卒保帅,断尾求生的手段,将他们给推出去顶罪。 二人几夜未眠,细细商议,他们拖家带口自然不可效仿钱老爷,可钱老爷一跑,倒是给他们一线生机,能将这买卖推给钱老爷去。 再者便是推出曹家老太君,看看能在万岁爷那儿卖得几分颜面了。 如此八爷想断尾求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期间信件往来虽谨慎为属姓名,然熟悉八爷字迹的一看便知,八爷想推脱也不成。 故大家伙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二人有了成算,一面细细清理自己的尾巴,一面叫人寻钱老爷的踪迹。 将这买卖推给钱老爷是个好法子,活人哪有死人更稳妥,一旦叫万岁爷的人寻着了钱老爷,两厢证据一对,自然暴露无遗,他曹家便是再多个奶大圣上的额娘怕也无力回天。 二人忙得焦头烂额,八爷那头也没好到哪儿去,说来着科举舞弊的事儿他也不算真参与了进去,不过是偶尔给人行个方便,顺带着收些脏银子罢了。 先前他靠着江南送来的银子过得有多滋润,眼下便有多难耐折磨,明知皇阿玛已然着手调查,他却全然无阻挡之法,除非是皇阿玛骤然驾崩、、、、、、 八爷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只是闪了一瞬,又很快打消了去,他不由抿了抿嘴唇,心想到底还不到那一步呢。 便又将视线转到后院去,曹寅和李煦二人给他送来的几位美人并非只有侍候人的作用,寻常府上同江南银钱书信往来,也多由其中的一二位净手。 而今将要东窗事发,推一人出去,说此女借府上名头作恶敛财也不是不可,且就看皇阿玛愿不愿意信,愿不愿意再给他几分脸面了。 这事儿康熙爷反应迅速,再加之四爷暗中推波助澜,才不过十来日的工夫便差了个水落石出,连曹寅二人极力寻找的钱老爷也被康熙爷的人恰好捉到,眼下正压在刑部大牢,由康熙爷身边的大内侍卫亲自看守,吃用都防备着。 钱老爷那头果真有关键的证据,不仅保留了当初从考官那儿抄来的原题,连他如何替李煦做事,怎么倒卖考题,怎么输送银钱都写的一清二楚。 “草民是苏州的盐商,因着生意走动结识了苏州织造李煦李大人,这些年交往颇多,还有些姻亲牵连,故常吃酒宴饮,我儿圆满二十有余,不是做生意的料,便想若是能靠家里捐官许也是不错。” “后便将此话说与李大人听,李大人便言‘圆满倜傥,若捐官做个小芝麻可是埋没,恰听说赵晋赵大人家有一女,正婚嫁,奈何赵大人两袖清风,眼下连给女儿的嫁妆都凑不足。’” “李大人一说这个草民便明白了,这赵大人乃是主考之人,使了银子给他定然能保得我儿高中,私底下我便给赵大人三百两黄金,院试乡试俱是寻人替考,此次春闱要来京中考,则不好顶替,草民便又分别给李大人和赵大人五百两黄金,得来一纸的点拨。” “因着光是给小儿铺路的银子便使了上千两黄金了,再家大业大也经不住这样的耗,此时又得李大人点拨,赵大人也言语暗示,说苏州盐商不止一家,叫圆满一人上京岂不孤零零的,何不多送去几个,这些孩子也能抱团,一道为大家牟利?” “在二位大人示下,手拿李大人信物,这才倒卖数次,其中也牟利不少,至于这二位走的谁的关系草民便不知了,只知道一次醉酒失言,李大人口口声声说八皇子如何如何给他和曹大人做靠山、、、、、” 钱老爷言止于此,引人遐想无数,偏生他又证据详实,人证物证俱有,以上提到的人便是想脱开罪责也不成。 事关皇子,梁九功和几位大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忙将此事禀了上去。 康熙爷一听,勃然大怒,许久未痛的心头这会子又一抽一抽地难受起来。 他知道老八是个不老实的,可再不老实也不过是结党谋私,意图争位,然胆敢染指科举,为了金银屙物将一窝子纨绔废物塞入官场。 科举擢选人才,乃是利国利民,功在千秋之事,可若是选了一帮子庸才,便是叫他老八坐上这皇位,凭他有三头六臂也无可施展,这些官场的蠹虫只会吸朝廷的血,吸老百姓的血,简直罪大恶极! 除了老八,再说那曹寅,康熙爷手掌压着三寸厚的证词证据,合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想去岁南下,他见着昔日的左膀右臂,还几番感慨鼻酸,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曹寅是他最最信任之人,连曹寅的额娘,他也当自家老太太敬着。 谁道一转头的工夫,曹寅便披着他的信任做了叫他最伤心之事。 可是那哪里苛待了曹寅,可是哪里委屈了曹寅? 然见他府上,雕梁画柱、假山奇石无一不精,府上的太太奶奶孩子们,更是穿金带金个个精致,都险叫曹寅做了江南的皇帝了,竟尤不知足,还借机伙同老八大肆敛财,毁朝廷根基。 且不知这事儿他的奶娘孙妈妈可得知? 她这样大的年纪了还要受儿孙的牵累,那曹寅当真是不孝至极! 缓了好一会子,康熙爷这才暂压下怒火,且不必叫人再查老八,他便知道没有老八的授意,像曹寅那样缜密之人必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径直叫人召老八入宫,不消半个时辰,便见八爷前来请安。 康熙爷没急着开口,且先将人叫到跟前儿,细细看了钱老爷的供述。 果然,刚刚还一淡然的八爷顿时呼吸稍紧,越看越是额头见汗,后从中瞧见了自己的名字,忽得怒不可遏起来。 “这简直、简直一派胡言!” 八爷一把朝康熙爷跪下,拱手道:“皇阿玛,儿臣不知者份供词从何而来,也不知此人说这番话是为了什么,儿臣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绝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污蔑得了的。” 第九百五十五章 公开审案 “且观证词,上头尽是些关于科举舞弊之事,想先前坊间传言,春闱上榜者多是籍籍无名之辈,反而是有真才实学者落了榜,儿臣原还以为只是些无根无据的嫉妒之言,谁道还另有隐情,儿臣愿替皇阿玛查明,以洗清身上的污点!” 这话倒是说得漂亮,康熙爷若是对八爷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怕还真被这一腔子真挚之言感动,直接将此时交给八爷去办。 查己,自然是轻松了,随便推出几个顶罪的便是。 可康熙爷手头不仅有钱老爷的供词,他既已然派人往江南走了一趟,自然是得将曹寅、李煦和几位主考的都摸清楚了。 故康熙爷案上还有一份赵晋收受贿赂的名册,进出银子都清清楚楚,其中有一份儿不得了,是往京中送的,每十日便记上一笔,收款子的正是老八府上的侍妾白氏。 若说这白氏胆敢借着老八的名头敛财,康熙爷是半点儿也不信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整日困囿在那一方院墙之中,谁给她介绍的人脉,谁又给她铺的路子,若这好处如此易得,又凭甚落到那白氏的头上? 康熙爷没接老八的话,只是又将案上的账本递了上前,冷笑道:“你是有心的,既然腰替朕分忧,便先看看这账本的,瞧瞧可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八爷本以为这事儿算是糊弄去了一半,正想着皇阿玛若朕交代给他,他该推了谁来顶罪,可待拿到那账本,越看越是叫他冒汗,待寻到了白氏的名字,八爷更是连帐本子都拿不稳当。 “这、、这上为何有儿臣府上侍妾的名讳?” “你问朕?”康熙爷几乎气笑,看他这个儿子好大的本事,比戏子还会演:“先前的供词你不认,而今这账本你也是一问三不知,怎么?你这个八贝勒不仅眼睛花了耳朵也聋了,什么人都敢借着你的名头行事牟利了?” “你口口声声要替朕分忧,怎不叫朕看看你通天的本事?” 康熙爷下口轻,像是面对面同儿子闲谈一般,可说出来的话却字字砸在八爷心头,叫人再不敢撒谎一句。 可若是叫八爷坦白从宽那也不能够,一旦坦白便再无翻身之地,只是沉默着,好一会儿才以头抢地,道自己是听了白氏的枕头风,一时猪油蒙心,被财帛花了眼。 康熙爷一时无言,就这么打发老八走了。 何必再训斥? 老八已然不是个三岁还是,他从前不信三岁看小七岁看老的话,然想保成保清二人,他下了多少心力,给了多少次机会,打也有过骂也有过,也不过是落得父子再不相见的结局。 至于老八,他可比保成保清聪明得多,也就是太聪明了,他太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故而眼下说什么都没用。 况次科举舞弊案影响甚广,十分恶劣,听去江南的人马说,连日来学子们闹事,群情激愤,将刻有贡院二字的匾额都公然改为了“卖完”。 之后更是写出了一副对联“左丘明两目无珠,赵子龙一身是胆。”以此来讽刺左、赵两位主副考官因为钱财让那些财主家的孩子入榜,而这些真才实学的才子却落得个无人问津,其后更是把财神抬进了府学,进行抗议,意思是谁有钱,谁就能入榜。 江南官员沆瀣一气,岂能叫这些学子们毁了前程,左、赵二人将学子闹事上报给两江总督噶礼,噶礼竟问也不问缘由,这便派兵镇压学子,更是将几个领头的夫子学子们压下了大牢。 这下可不得了了,不仅触怒学子文人,更叫百姓怨愤连连,若非先前康熙爷派人查案及时禀报,此事必收不得场了! 两江总督噶礼不明是非,不好办案,江南巡抚张伯行又与之政见不合,只叫张行事必要趁机大做文章,康熙爷当初派二人入主江南,是想叫二人互相掣肘,不一家独大,而今看来,在此案上二人俱不得用。 思来想去,康熙爷点了漕运总督赫寿和刑部尚书哈山,叫二人做四爷的左膀右臂,往江南走一趟,公开审理此案。 临行前,康熙爷特叫四爷过来细细嘱托,此案既要平民愤又要全了天家的脸面,想去年他南下,为的就是笼络江南文人,谁道亲子拆台,这叫他的脸面,天家的脸面往哪儿放? 故老八要罚,要罚得悄无声息,赵晋和一帮子盐商要罚,要罚得声势浩大。 至于曹寅几个,因着家里的老太君,还可得些脸面,暂不动他们的位子,可他收了多少贿赂便要吐出多少来,待一年半载事件平息后,再另掉别处,去到清水衙门静静心。 而噶礼、张伯行一个糊涂一个只顾内斗,俱不堪大用,四爷一到便直接撤职,免得他们再托大对舞弊案指手画脚,阻碍结案。 江南官场必要有些大震动,噶礼二人也算是平民愤的棋子,也算有些用处。 四爷连连应下,心中有数,隔日便押着钱氏父子启程奔赴江南。 对四爷来说,除了皇阿玛交代的这些,他要做的更多,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将学子和百姓的爱戴搁在自个儿头上。 老八是大势已去,纵观余下的几位皇子,怕是再无能及他了,可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贪功冒进,叫皇阿玛反而对他生了忌惮。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眼下才刚搭上这小舟的沿儿,还是得随波飘着些,万不能急了。 挂心学子们做出更过激的事儿,四爷带着人几乎昼夜不停地赶路,好在此次跟随的几位大人解释壮年,还算经受得住,只钱氏父子颠得够呛,险去了半条命。 到了苏州,稍做歇息,四爷便奉旨直奔两江衙门,撤了噶礼和张伯行的职,并叫人一路敲锣打鼓,说雍亲王奉旨彻查,今日午时公开审理舞弊案,学子、百姓们尽可围观。 此一宣扬,又是一阵热议,学子们自然结伴前往,百姓们也顾不上生意活计掂着小板凳便赶了去,瞧瞧这雍亲王是什么人物,可能扫了江南的阴云见得月明? 第九百五十六章 得见月明 离午时还有大半时辰,四爷叫人在衙门前搭了个台子,像是个戏台子那样高那样宽的。 今儿不为唱戏,只为叫老百姓们叫读书人都看看,这天下这朝廷还有救,绝不是几个有钱的盐商,几个官场的蠹虫能一手遮天的。 待台子搭好,四爷带着几位大人坐在台上,身前置案,笔墨俱全,正面前还驾着一柄剑,正是皇阿玛赐给他的天子剑。 天子剑在此犹如天子亲临,他就是当场要几个人的命也不成问题。 很快百姓们聚在台前,哈山仰头张望,竟一眼看不到头。 他乃刑部尚书,不敢说自己经手督办了上千桩案子,上百总归是有的,可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 “王爷做事当真是前不见无人后不见来者,待此案一结,王爷美名必然传扬四海。” 四爷毫无得意之色,只是抬手轻抚了下剑柄:“不敢当,爷不过是出来替皇阿玛分忧的。” “要说震惊四海的该是眼下的科举舞弊案才是,连科举这样关乎国本的大事也敢官商勾结,更不必说其他冤情了。” “去岁皇阿玛还亲自南下也未能寻到端倪,全叫江南这帮人蒙蔽了,而今除了舞弊案,其他的也只管叫百姓鸣冤,一个都不能放过!” 四爷此言杀伐果断,哈山心头一凛,顿时打消了这趟出来不过是走个过场赚些名声的念头,想临来前万岁爷特交代了四爷一番,约莫就是交代的这个了。 除跟随四爷前来的京官,江南的紧要官员也悉数到场,他们项上还悬着一把利剑,自然是没那个资格立于台上的,只能挨着台子站一圈儿。 这些官员多是低着头不敢乱看,若非外头还围了一圈儿禁军和衙役,只怕叫百姓知道自己坐的事儿,非得生吞活剥他们不可。 很快到了午时,四爷手执圣旨亲自宣了,大意便是告诉百姓,圣上得知江南科举舞弊,眼下已然将证据收集到手了,今日便是公开审理,全凭民意,私下绝无什么苟且。 周围禁军一句一句转述,甭管来了多少人,都叫人知道得清清楚楚。 堂下百姓们大呼万岁,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四爷传人钱老爷父子及涉案人员压到台上,列八宗罪,诛九族。 涉案的官员一一点出,贬的贬罚的罚打的打,苏州织造李煦赫然在贬的那一列,曹寅因为自个儿的娘可保全体面,然李煦可没有奶过万岁爷的娘,必然要给其好看。 如此也是敲山震虎,叫曹家也晓得厉害。 举证、列罪、处罚,只这三样事便处理了两个时辰,四爷和几位大人在阳光下晒得后背透湿,可他们只觉痛快。 为臣子多年,怕是早忘了当初做官时的坚持,而今只想着如何结党牟利,得从龙之功,而今这样处置贪腐,肃清官场,才想起自己的初衷来,才觉出做官的坦荡,岂能不快哉! 夕阳西下时,勉强将人罚完,这会子便该说怎么为学子们正名了。 江南富庶,可学子们多还是贫苦出身,寒窗苦读十年,赶考路上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岂能叫学子们因为这样的事儿再考一遭? 这阵子除了着人督办此案,余下的功夫康熙爷便尽用在了阅卷上,抛出舞弊之人的,余下的试卷康熙爷亲自过目批改,而今排出高低,任谁也说不出个不来。 殿试则安排到下月末,给回乡的学子们留足了时间赶路。 四爷和几位大人亲自将榜贴在了衙门门前,着人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出来,一时间又惹人感慨激动万分,大呼万岁。 此榜旁边还张贴一榜,言雍亲王和诸位大人奉皇命再江南停留一个月,凡有冤情尽可鸣冤,公开审理,必还清白。 百姓们被这消息惊得涕泗连连,待四爷和几位大人进了衙门关起门来,还听得外头高呼歌颂之声追了上来,一直到夜里都没有停歇。 几人不得歇,他们留在江南一个月的时间可不光是为了办案了,今儿杀了这么多人查抄这么多家,银子可还等着他们去数,来年朝廷还想修河务,给火器营换上新枪炮,可就指着这批打江南来的油水了。 忙忙叨叨一个月,四爷连带着几位大人都瘦了一圈儿,可每每瞧着百姓欢喜的泪水,听着他们感谢皇恩的话,自个儿脸上也倍儿有光,那些查抄来的油水都没脸去沾了。 原以为一个月能处置完毕,谁道光是盘库算账一个月才不过干了一半,不得已又多留一个月,叫人护送了十趟才算是将这些好东西运完。 账上的数字惊人,统共收没一百万两黄金,五百万两白银,另还有字画、瓷器、摆设房产无数,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也就地换了银子去。 若非又给皇阿玛去信,多派千把人前来护送,四爷都心头乱抖,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临走那日得百姓夹道欢送,更叫人知道什么是民贵君轻,什么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抵京时殿试早已过去,贺家大哥毫无疑问得了状元,贺仪凭着他那张俏脸得了探花,余志则为榜眼,此三人包揽一甲,贺家二哥则为二甲传胪,梅知璋殿前太过紧张,表现平平,故只得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至于莫问,由于身子抱恙未曾参加殿试,然他也知自己不能同梅、余二人相比,心性也有得打磨,便准备动身回乡,等来日机会。 而今他们已得授官,贺大哥与贺仪入翰林,余志求了外放,正巧江南官员空虚,他亦非江南人士,倒是叫他挑了个好去处。 余志是个重情念恩的,临走前特去昭宁公主府和雍亲王府走了一趟,谢王爷和公主为他主持公道。 舞弊案牵连甚广,余志也算因此出名,故也不消太过避讳,四爷和昭宁亲自送了余志出城,四爷还赠他一方镌刻“抱朴”的玉印,望他,怀抱纯朴,不萦于物欲,做一个真正的好官。 余志双眼红红,心中发誓一定不负厚望,有朝一日能做四爷的左膀右臂。 他想,若是雍亲王继承大统,且不知要创建一个何等的开平盛世!,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九百五十七章 再度发兵 四爷办事极好,出了力露了脸,该笼络的人也笼络了,名声却是落在了天子的头上。 只管叫人随便打听去,皆是对万岁爷歌功颂德的,故康熙爷十分满意,不仅赏了银子物件儿,还几次在朝臣面前对四爷赞誉有加。 臣子们心中有数,这以后的天下十有八九就是四爷的了。 从前佟国维不愿亲近四爷,而今也不得不同四爷主动示好。 恰雍亲王府添喜,侧福晋李氏诞下二阿哥,宋格格也生了一位还算康健的格格,年侧福晋也不日入了府,一时间四爷可算是风头无两。 相较之下八爷就过得不是那么好了,自那日被康熙爷质问罢,他便被软禁了起来,时至今日还不得出。 侍妾白氏一早就被梁九功的人带走去审了,眼下估摸着已是没了命。 从中获益的几十万两银子八爷也尽是推到白氏的头上吐了出来。 他整日郁郁,心头滴血,筹谋这么些年算是彻底栽了,若不是那几个盐商之子爱出风头,非要冒尖,他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若不是曹寅和李煦行事大意,怎会被皇阿玛顺藤摸瓜,一路追查到他的身上来、、、、、 八爷恨极了所有人,连带着将亲额娘卫氏也一并恨上了。 若不是为了卫氏,他怎会和僖贵妃反目,害得她早早离世,若僖额娘还在,必然将他护得好好的,哪见得他吃这样的苦头。 不像卫氏,从前还知道关怀,而今时越发只知道朝他诉苦要银子了。 八爷灌下一壶冷酒,落下一串子热泪。 他想出人头地怎就这样的难。 且在府上拘了将近一年,八爷才重见了天日。 而此时四爷早已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身边拥趸无数,他老八已然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剩了。 皇阿玛不计前嫌,还叫他领了内务府的差事,只是浑浑噩噩干了几日,也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恰此时军报传来,准噶尔部又生异动,原本效忠朝廷,同清军一并对付噶尔丹的策妄阿拉布坦,如今羽翼丰满,不欲臣服,先是发兵袭击哈密北境五寨,而今派人入侵雪区,攻占拉萨。 平静了没有几年的雪区又乱了起来。 康熙爷因有三征噶尔丹的前例在,对准噶尔部不以为然,且派八旗出兵,然鏖战五年,损伤无数,最后还是传来兵败的消息。 念兵力士气,粮钱损耗,思来想去,康熙爷还是准备再次亲征。 然康熙爷已然年近六旬,早不是那个身体强健之人了,前些年在玉琭的细心调养之下,好不容易身子安稳些,且不说上阵杀敌,只一路颠簸怕就不妥。 朝中自然不同意的声音颇多,可康熙爷一意孤行,朝臣只得同意。 此次出征,已然不会再有从前同噶尔丹打仗时那样捉襟见肘,出去雪区不稳,其余皆是一派繁荣,故国库极丰,再打上几年也无后顾之忧。 康熙爷将四爷留在京中主持大局,封六爷为抚远大将军先发兵前行,年羹尧作为四川总督保障大军供给,三爷、五爷、七爷、八爷必然是要伴驾的,此次出征连十岁的小九也能一并跟随。 发兵之日定于三月,玉琭什么也没说,只是细细替康熙爷和孩子们打点行囊。 然玉琭不曾置喙一句,反倒是康熙爷面对玉琭是内心不安,先说了软话去。 “我此次出征也不是勉强,这些年你替我操心身子我都心中有数,我都这般年纪了,怎也不能亲自上场厮杀。” “你且安心等着为夫和孩子们凯旋,再为你争来军功,好叫你做了皇贵妃。” 玉琭这几日总梦见康熙爷死在路上回不来了,一听这话顿时红了眼睛,忍不住抬手锤了康熙爷一下。 “我皇后的活儿都没少干,还要那劳什子皇贵妃的名分,左右你决定的事儿谁也说不动,还来惹我落泪干什么!” 玉琭也不再年轻了,端得是雍容端庄,哭起来也早没梨花带雨的娇态,可一垂泪直叫人觉得有一种破碎的脆弱,康熙爷心疼更甚,甚至有些后悔亲征。 可发兵打了五年都未曾结束,再拖下去只能是此消彼长罢了,他便是死,也不能交给老四一个烂摊子。 又细细劝了几句,玉琭情绪过了便也收了泪:“罢了,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清必去不可,只盼你顾好自己的身子,莫要勉强。” 康熙爷连连答应下来,出征前旁事不理,只管好好陪伴玉琭、含饴弄孙去。 大军一开拔,京中又静了下来,四爷只怕额娘担心难过,特叫王府的孩子们过来陪伴。 也难为大格格和弘晖都过了调皮的年纪了,还得做出骄纵的样子来哄她开心。 玉琭也不叫孩子们厌烦,年纪小些的该玩闹玩闹去,大格格和弘晖便只陪她下棋读书便是。 这里头也最数弘晖那孩子最孝敬,他每日除去去上书房读书,便是来永和宫,那一板一眼的劲头像极了四爷小时候。 玉琭也偏爱他几分,若是哪日晚了便留他住在宫中,悉心照顾,只听得那腼腆的孩子偶尔壮着胆子拉着她,说自己最喜欢玛玛,玉琭心中就暖得什么似的。 眼看过两日便是弘晖的生辰,念他已然有大半个月不曾回府,玉琭特叫四爷给弘晖放两日的假,叫孩子好好亲近亲近母亲。 弘晖欢欢喜喜的回去了,临走前还拉着玉琭的手,让玛玛等他一日,明儿就回来好好陪玛玛一整天。 玉琭笑着应下,特叫人亲自送弘晖回去。 早上这孩子高高兴兴走,可夜里四爷才批完折子回府,便见府上兵慌马乱,陈福正牵着马要去请太医来。 “怎么回事!” “禀主子爷,大阿哥、大阿哥他不知怎的跌到太平缸里头呛了水,眼下昏迷不醒了!” 四爷一听这个顿时脸色一冷,忙解了自己的出宫令牌叫陈福请人,自己则大步朝正院奔去,院子里主仆哭成一片,而大阿哥躺在榻上,口唇都隐隐发紫了!,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958章 弘晖遭难 第958章 弘晖遭难 “府医何在!” 四爷斥了一声,这便朝弘晖奔去。 屋里都乱了套,全然没有能回话的人。 哭的哭喊的喊,连一贯镇静的乌拉那拉氏都失了分寸,跌坐在地上拉着弘晖的小手一味的哭,可眼下哪儿是哭得时候。 若真就这么哭着等太医来,弘晖哪还有救! 四爷立刻将弘晖从榻上拉起来,叫那孩子头朝下趴在他的腿上,用力拍背挤肺,没一会儿就吐出一滩水来,细细分辨还裹着零星的枯叶碎和血迹。 四爷几乎要心疼死,可即便再替弘晖痛苦,也得忍着继续拍,叫弘晖将脏水咳干净了才好。 直太医到府上,弘晖已然能够呼吸了,脸色也好看不少,只是仍瞧着不好,呼吸粗重,咳嗽带血,显然是伤了肺。 太医和府医俱上前为弘晖诊脉,二人低着头都不敢给出一句准话来,只说叫小主子先用药看看,不成了再调药方子。 四爷心下立刻沉了下来,弘晖这般怕是不好。 可眼下也没旁的法子了。 四爷亲自哄着弘晖睡了去,这才叫了福晋、陈福和府上一干人等到前厅去。 “眼看着天黑了孩子们还不回来,妾身正要催人问问,谁道便有奴才来禀,说是大阿哥为了捡风筝攀到了太平缸上,二阿哥趁大阿哥不备将他一把推了进去。” 也就是府上的人都到跟前儿了,四爷才注意到李氏和二阿哥弘昀形容狼狈,尤其是李氏,一侧脸颊通红,像是被掌掴了。 “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大阿哥能跌入太平缸中。” “若非奴才们及时赶到,二阿哥还推着大阿哥的腿不叫大阿哥起身呢!再晚一些妾身的弘晖就、、就没了!” “还请主子爷为大阿哥做主,一个时辰前,二阿哥来正院邀大阿哥放风筝,难得二阿哥要同大阿哥亲近,且今儿又是大阿哥的生辰,妾身便由着孩子们去了。” 四爷冷眼扫过李氏的脸,看来这便是李氏挨打的真相了,可弘昀也才六岁,他能有这样的心思杀了他哥哥吗? 弘昀一听这个也哭了,小小的孩子最晓得什么是怕,连跪在阿玛跟前儿陈词。 他好好的大阿哥在宫里头还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只才回府一日就落得这般境地,到底是弘晖调皮自个儿跳进了盛雨水的太平缸中,还是有人要谋害弘晖的性命,他必得给这孩子一个交代。 乌拉那拉氏平日里是最稳当的人了,遇事即便委屈也从不率先陈词请主子爷做主,可今儿伤的是她的心肝,只见她起身朝四爷福身,声泪俱下道。 “儿臣没有害大哥,那风筝断了线,大哥先儿臣一步去追,等儿臣到的时候便见大哥头朝下跌到了太平缸中,儿臣是要救大哥才拽他的腿,儿臣怎么敢害大哥,儿臣同大哥亲近害来不及。” “可嫡额娘不由分说便认定儿臣害了大哥,还打了额娘一巴掌,若儿臣真有错,也错在不该亲近了大哥,不该邀大哥去放风筝!” “还敢强词夺理!下头的奴才都看得一清二楚!”乌拉那拉氏气急,几乎要忍不住怒火杀了弘昀。 若不是因为李氏这贱人挑唆,好端端的弘昀怎么会来找弘晖玩儿,他的弘晖又怎么会出事! 谁的儿子谁心疼,李氏原还想在四爷跟前儿卖几分可怜,可一见乌拉那拉氏这发狂的样子她连忙上前护着弘昀去,不甘示弱地回敬。 “也就是看在姐姐护子心切的份儿上,妾身这一巴掌挨就挨了,可你胆敢动我的弘昀半根手指头,我跟你拼命!” “姐姐口口声声说二阿哥平日里不同大阿哥亲近,此一亲近必然有所图谋,可姐姐也不想想到底是谁不愿意叫二阿哥同大阿哥亲近,我的二阿哥是读书不成了些,便叫你视为洪水猛兽,生怕我们近了大阿哥的身,就能将大阿哥染得愚笨了一般!” “这风筝是二阿哥为大阿哥准备的生辰礼,足足做了一个月,你说这样的孩子岂有杀人的坏心!别不是姐姐有过这样的心思,看谁都这般坏吧!” “李氏你什么意思!” “妾身什么意思!五年前我的弘昐是什么没的,姐姐心里最清楚!” 眼看乌拉那拉氏和李氏你一句我一句,陈年旧账不知翻出来几何,下一刻几乎要扯了对方的头花,四爷便忍不住要发火。 “吵什么!” “爷叫你们过来就是要分辨清楚,若你们这样吵能吵出结果来,你们何必还一口一个求爷做主!” 四爷拍了桌,砸了一盏茶碗,下头总算是安静了,只剩下两厢抽抽噎噎的哭,余下女眷们神色各异,多是低头敛眉看笑话罢了。 瞧福晋吃了大亏,好些人还觉得痛快,这些年府上折损了多少孩子,宋格格的两个女儿、李侧福晋的一位阿哥,还有侍妾刘氏没能出生的孩子,这背后多得是福晋的手笔。 只是这报应怎么不报应在福晋身上? 便是在座的再不喜欢福晋,也不得不承认大阿哥确是个极好的孩子,如今遭了难倒是叫人心疼。 叫福晋和李氏对峙全然无用,四爷捏了捏眉心,让苏培盛将跟随两位阿哥的奴才叫上来审问。 然出事时已然黄昏,阿哥们急着追风筝又跑得快,全然没看清,只各自维护着主子,一边说时二阿哥推了大阿哥,一边说二阿哥是救大阿哥才拽大阿哥的腿。 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案子全然是审不下来了。 四爷无法,只得各打一板子,处置了奴才们伺候不利,又训斥福晋冲动和李氏的不敬。 末了福晋身边的一个婆子多嘴,又扯了年侧福晋进来。 “若非年侧福晋占着府医不撒手,大阿哥的身子又怎会被耽误了去,若非有主子爷在,便无力回天了。” 年侧福晋平日里规矩,她没子嗣,一心都在四爷身上,不爱掺和些个勾心斗角的事儿,可这不代表她乐意吃亏,当即起身呛了回去。 “个老婆子,主子没说话你开口吠什么!怎的,这府上除了正院的谁也病不得了!”,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959章 有了决断 第959章 有了决断 “看你生得一副忠厚样,开口倒是奸猾!碰巧的事儿也能叫你说出几分故意来,难不成我还能未卜先知,知道大阿哥今儿要出事儿不成!” “我若忍气吞声,下一步福晋是不是也要给我一巴掌,将我审上一审,我不过叫府医来诊脉,末了倒成了真凶了!” 好端端的,你惹这炮仗做什么! 众人不禁腹诽,然听得也是真过瘾。 四爷本就喜欢年侧福晋,眼下打仗又用得她哥哥,连起身打了圆场。 “多嘴的奴才还值得你置气,怎么好端端叫了府医诊脉,可是身子有哪儿不爽利的?” 年侧福晋当即消了火,大大方方当着众人的面拉着四爷的手不见一点儿害臊,声儿也掐得软。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日天暖,我有些贪凉惹得小腹隐隐作痛,府医叫我注意些个饮食,艾灸几次就好了,我正叫小丫头学着,正院便要人,我艾灸都顾不上,急急差人将府医送去问问情况,谁道也能落个不是。” 说着年侧福晋还别了福晋一眼,娘家给的底气足,她可半点儿不怕乌拉那拉氏给她使绊子去。 惦记着弘晖,四爷对女眷们的不和实在心力交瘁,而今也顾不上多哄,且关切了两句便先叫年氏回去了,其余女眷们也各自歇息去。 要想弄明白弘晖到底是怎么跌到太平缸溺水的,还得等着孩子醒来亲口说才是。 太医方子换了一个又一个,一碗碗药灌下去总也不见好。 乌拉那拉氏早哭得就剩下一把骨头,瞧着比弘晖病得还厉害,玉琭也因为这个嘴角生了燎泡,心说若是能有抗生素,怎也不会叫弘晖这般煎熬。 玉琭疼爱弘晖,一听弘晖遭了难心中也万般难过,还亲自去看了几次那孩子。 挨了整四个月,弘晖到底是没了。 然弘晖的情况却不见好,天亮时又烧了起来。 他病得实在厉害,连所谓的回光返照也全然没有,小小的孩子脸都是酱紫色,他是怀了肺,生生被憋死的。 可太平缸里的水是平日里收集的雨水,时而哪个奴才懒惰也将污水倒入缸中,其脏污程度可想而知,脏水入肺,即便四爷及时叫弘晖咳出了些也不成。 因没成年就病故了,府上连白都不能挂,只府上人等换了素净的衣裳,四爷带着人含泪将装着弘晖的小小棺材埋在了崇各庄。 四爷亲自守着昏睡的弘晖,乌拉那拉氏心有不满也只能咽下,守着她的孩子落泪去。 偏四爷如今代管国事,不得疏忽半分,便是再记挂弘晖的情况也不得不入宫上朝,一忙又是一日,如此又惹得乌拉那拉氏心中好一番怨怼,人都不知阴郁多少。 弘晖总不清醒,开口也不过是呓语,喊着额娘、玛玛、阿玛,然全无法问他到底是怎么溺在太平缸中的。 乌拉那拉氏是恨上李氏了,叫人查了即便也查不出了所以然来,李氏进来也十分低调,只关起门来拉着自己的格格和阿哥过日子,连叫人寻错处也寻不出。 这是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弘晖活着的时候只顾读书,而今总算是能松快松快,好好做回一个解放天性的孩子了。 乌拉那拉氏悲痛欲绝自不必提,四爷也几度垂泪,可到了朝堂之上,他又是不苟言笑的雍亲王了。 就因为这个,福晋还几次和四爷争执,只道四爷不爱弘晖,四爷谅福晋伤心故不愿同她争执什么,可一来二去到底还是伤了夫妻情分。 玉琭原想着择各孩子抱到乌拉那拉氏膝下,也算是缓解她的失子之痛,可再没有哪个孩子能比得上弘晖了。 伤心、思虑过重,玉琭也病倒了去。 她平日里身子一贯好,整年整年不见病痛,这一病难免如山倒,小半年都缠缠绵绵不见好,到底是年纪到了。 没叫这消息传到前线康熙爷那儿,可康熙爷竟也不叫人省心。 才过了年节,御驾便挪去了热河行宫。 玉琭还不知,康熙爷中了疟疾,眼下正垂危。 四爷收到消息隐而不发,悄悄带着太医和几位传教士赶去。 待御医的法子不好用,西洋药便也顾不上保险不保险,都要试一试才好。 六爷七爷带着将士们作战,眼下陪在康熙爷跟前儿的只有八爷。 因着这一路吃穿用度八爷都细细替康熙爷打点着,康熙爷便也对老八少了几分厌恶,瞧着是亲近了几分。 可待四爷一到,康熙爷即刻拉着四爷密谈,侍疾之事尽交给了四爷来做,一下子又将八爷冷落了去,八爷心中滋味如何可想而知。 然还不等八爷再想法子叫皇阿玛多关注他几分,四爷带来的传教士中,有一人进献的“金鸡纳霜”见了奇效,治好了一位同康熙爷同样症状的官兵。 四爷自然将药进献了上去,却遭大臣们极力反对,八爷亦在反对之列中。 然见康熙爷每况愈下,已然不能亲自做了决定,四爷当机立断,当中诸位王公大臣的面亲自吞下了此药,等了一日,也不见有任何影响,且四爷担下一切,若皇阿玛有任何闪失,只管叫人来取他的项上人头! 见此,诸位大人这才点头应下,亲自看着四爷给康熙爷喂了药去。 谁道,这药神了,竟真叫康熙爷的病情大为好转,几日便能起身召见诸位大臣商议军事了。 因这个,康熙爷自然同四爷更亲近,也因为八爷曾反对,故八爷亦更遭冷落,待遇竟还不比些个得脸的奴才。 八爷郁郁,也几乎要病了,恰此时八爷的贴身奴才奂宴似看不过去,趁夜伺候了主子宽衣罢,腾地跪在了八爷面前。 “爷,想来不必奴才再劝,您心中也有了决断吧。” “若再如此蹉跎下去,您只能被四爷压得死死的,而今不博一把,难不成要等万岁爷病愈再动手吗!” 奂宴话音刚落,便受了八爷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打在奂宴的脸上,也是打在八爷自己的脸上。, ,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第960章 最后试探 第960章 最后试探 因为八爷心动了,他知道,若是不趁皇阿玛大病未愈,出了事儿正好能推到四爷进献的药上,旁的就再无机会了。 可这是要他弑君!弑父! 八爷内心挣扎又雀跃,且又给了自己一巴掌,正当奂宴以为说不动主子时,八爷却点了头。 “那便准备吧。” “与其烂活着,倒不如来个痛快。”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奂宴领命下去准备了,八爷翌日照旧去皇阿玛跟前儿点卯伺候,便是叫人讨厌,也挤着露脸,侍奉汤药,如此瞧着,倒是忠心孝顺了。 如此两三日下来,康熙爷似乎对八爷改观不少,凡他送来的补药几乎不必梁九功再验便送入口中。 八爷心中大喜,瞧着也是时候动手了。 这日四爷未在康熙爷跟前儿,八爷捧着奂宴提前煎好的药进了皇阿玛的寝殿,规规矩矩跪拜问安。 八爷起身时抬头看了歪在榻上的皇阿玛一眼,看着皇阿玛半白的头发,看着皇阿玛越发松弛的皮肤以及病态给皇阿玛染上的孱弱感,无一不是再提醒着他,皇阿玛当真是老了。 对着这样的老人,他心中生不出任何忐忑和惧怕来,捧着药碗的手甚至有些轻微的兴奋战栗。 只要皇阿玛吃了这碗药,只要这一碗,这天下就要是他的了。 八爷强压住心中的急切,姿态放得极低:“皇阿玛,该用补药了,您先紧着身子,有四哥在呢,您什么时候看折子都使得。” 都这会子了,八爷还不忘给四爷上来眼药。 康熙爷似乎是不满老八的话,眉头轻微的皱了皱,似乎是想到自己确实不再年轻,须得儿子们帮衬,康熙爷便没说什么,直接接过八爷手中给药碗一饮而尽。 “既你知你四哥的辛苦,何不去他跟前帮衬,朕身边不缺奴才伺候。” 见皇阿玛真一口饮尽了药,八爷忍不住发笑,接过药碗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竟出了一手心子的冷汗。 “何故发笑?”康熙爷冷声问。 只见八爷不再低头哈腰,他第一次在皇阿玛跟前儿挺直了脊梁:“自然是笑皇阿玛您糊涂了,您自负了一辈子,老了老了还看不清四哥的狼子野心。” “早在大哥二哥斗的时候,他便看上您这个位子了,他城府极深,一直装着对皇位毫不在意的样子,什么大公无私忠毅仁德不过是装出来了,偏就您信,将儿子的一颗心当驴肝肺。” 康熙爷闻言只是惊诧一瞬,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竟没有动怒,只是睨着老八得意的嘴脸。 “论心不论迹,世上无完人,朕不知你对你四哥的这番评价是真是假,可无论真假,你四哥也没做过一件对不起朕,对不起朝廷的事儿,他若能装一辈子,便是君子。” “可你呢胤禩?你口口声声朕不在乎你,将你的忠心当作驴肝肺,你且扪心自问,这些年来你做了多少对不起朕,对不起朝廷的?” “只科举舞弊一事,朕就能叫你死个千百回,留着你的性命不过是看在你身上流着朕的血,是朕的儿子,也是看在你僖额娘生前对你的爱护。” 八爷恼羞成怒,“砰”地一声砸了手中的药碗:“你凭什么提我的僖额娘,她活着的时候你可曾在乎过她,眼下何必假惺惺!” 康熙爷对着老八,原还有几分怒意,可这会子再看人,只觉得他可悲了。 “朕不配提僖贵妃,你又可配?僖贵妃生前辜负的人很多,可她唯独对得起你,你又是如何对她的,为了生恩不顾养恩、、、、、” “闭嘴!” 八爷岂能不知自己辜负了谁,哪听得皇阿玛如此指责,他心里受不得这样的煎熬,可事到如今,他为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皇阿玛,事到如今何必再说这么多,只怕你身子坚持不住多少时辰了,还是快快修改了圣旨,将皇位传于儿臣,也省得天下动荡,我们兄弟反目,坏了您的开平盛世。” 康熙爷笑了,此时才掀开了身上的软毯坐起来正眼看了老八。 “你如何知道我先前圣旨上写的不是你,若是你,又何须改?” 八爷呼吸一滞,几乎要信了皇阿玛的这份说辞,后悔渐渐涌上心头,可很快他就清醒过来。 “虽儿臣自以为有不输四哥的才智,可皇阿玛您若真有心扶植我,何必一次次打压,明面上,四哥可比我好得多。” 康熙爷忍不住笑了:“连你也说你四哥比你好得多,那朕又怎么会放着珠玉不要选了你这个瓦砾。” “好了,朕没心思同你说笑了,你敢为料想也敢当。” 且话音一落,梁九功就从床榻下爬了出来,紧接着房梁上倏倏又跳下几个身手麻利的御前侍卫,屏风后、衣柜中、两侧的耳房内,竟藏了三四十人,而今都现了身将八爷团团围住。 八爷见状,即刻被抽了魂似的瘫倒在地,满目骇然。 “皇阿玛,虎毒不食子,原你早看不惯我,设下圈套就等着儿臣钻了!” 康熙爷冷哼:“朕毒不过你递来的那碗药,若非你身边的小奴才迷途知返,朕才是中了你的圈套。” “老八,此次可不是老四的算计,但你仍是输了,眼下也该服气。” 说罢,岂容你大逆不道的再分辨什么,康熙爷大手一挥,直接叫人将老八押了下去。 八爷心力已失,任由侍卫们将他给押了下去,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唯独瞧见了殿外立着的奂宴时,八爷才寻回了几分力气。 “你倒是会给自己寻个好主子。” “四爷给你多少银子收买你?多少银子才抵得过咱们自小长大的情谊?” 八爷句句锥心,可奂宴却连眉毛都不动一下子,只是朝八爷行了个大礼,算是全了这几年的主仆情谊。 “奴才不过是忠君尽事罢了,岂能被金银屙物收买,爷您好自为之吧。” 一听奂宴此言,八爷“噗”地吐出一口血来。 他只当这狗奴才为财帛动心,做了四爷的耳目,谁道奂宴竟是皇阿玛安插到他身边来的。 怪不得皇阿玛不喜欢他,原来他的一举一动早被皇阿玛看得明明白白,这弑君一计便是给他最后的试探。 第九百六十一章 册立储君 八爷弑君未果的事儿被康熙爷摁下了。 一来眼下战时,不愿传出去人心晃荡,二来他膝下儿子不少,然乍一看个个狼子野心,处置了保清保成不够,如今又来了个老八,叫人知道还不够笑话。 朝廷中谁人不知他万岁爷最在乎子嗣,皇子们自读书以来,他便日日为他们操心,悉心教导,只盼他们能快些长大,为朝廷所用。 谁道他一片慈心,却引来儿子们各各的恨,这叫康熙爷怎能不伤心。 左右也不舍得杀了儿子,不过是拘着他们,索性寻个旁的错处将老八给圈禁了,也省得叫天下人笑话他治家不严。 想老八对他说的那些狂妄之言,康熙爷只觉心口郁结,且不等他吩咐梁九功奉茶来,竟哗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恰四爷进殿禀报宫务,甫一抬眼就被这血色刺红了双眼。 “皇阿玛!”四爷紧忙扶住康熙爷,连连吩咐人唤太医来,康熙爷却紧紧攥住了四爷的手腕不许人妄动。 “朕无事,只是一时气急罢了,而今吐出这口淤血来,反而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 “皇阿玛,万事有儿臣在,您且得保重身子,有什么人什么事儿过不去的,您万不能将气憋在心头。” 四爷急得要命,即便见康熙爷气色尚可仍放不下心来,连忙同皇阿玛打着商量,这会子不叫太医,一会子用罢膳总得叫人来请个平安脉。 康熙爷看着四爷焦急的神态,心中略感安慰,接过四爷递来的茶漱了口,这便打发了梁九功几个,拉着四爷说几句心底话。 “朕不服老不行,而今见你能独立治国理事,朕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待战事结束,朕便传位给你,朕只安心做给俗事不理的太上皇,同你额娘享几天福。” 四爷一听这个,腾的就朝康熙爷跪下了,求皇阿玛收回成命。 “皇阿玛的恩典恕儿子不能接受,您身子好着呢,何来说什么将大清托付给儿子的话,儿子要跟着您学的还有很多,儿子万万不及您。” “您在一日,便是一日的天子,儿子只是您的儿子,甘愿受您驱使、教诲,不敢逾矩半分。” 四爷已然知道八爷彻底完了,奂宴的底细他也早早叫苏培盛查明,今日老八的下场只能说是意料之中,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居然促使皇阿玛下决心提早传位给他。 四爷心中欣喜有之,惶恐亦有,然归根结底,他确实觉得自己还德不配位,皇阿玛文韬武略,手腕极高,十年布一子的本事他还远远不及。 况皇阿玛的身子绝不到儿子替他做主的时候,四爷知道自己的斤两,故拒绝起来没有半点儿犹豫。 也正是因为拒绝的干脆,反而叫康熙爷越发觉得自己是该歇一歇了。 他抬手拍了拍四爷坚实的臂膀,看着这个极肖他和玉琭的孩子,心中实在满意得厉害。 “朕心意意已决,你没得拒绝,当然,朕也不是说撒手便真的撒手了,你若有什么不动的只管来问朕,且大胆去做你想做的,趁着朕还活着,能替你兜着,不必害怕。” 此贴心话一出,几乎叫四爷落下泪来,只是为了孝道,四爷仍推让,只不过不再决绝,松口自己可为储君,皇阿玛照旧是天子。 康熙爷见此,知道四爷是个又孝又倔的,只得答应下来。 且有如此太子分忧,想来他做天子也能轻松些。 既是立太子,便不必再等到战后了。 康熙爷雷厉风行,处置了当日的军务,便召人手往京中走一趟,去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后取出他先前的传位圣旨来。 只两日的功夫,那则圣旨便来到了康熙爷手上,他着急诸王公大臣到御前,着梁九功亲自宣读,册立四皇子雍亲王胤禛为太子。 至于八爷,则以不服管教,屡次冲撞为由,革贝勒爵,圈禁在府邸之中。 因着四爷得人心,诸王公大臣没有不服,皆跪地朝康熙爷大呼万岁,继而朝四爷行二叩七拜的礼。 至于册封礼,眼下战时倒是顾不得再摆什么排场,故一切从简,着了杏黄蟒袍,受了百官臣子的拜,咸使中外就是了。 康熙爷只觉亏欠了四爷,可四爷却已然知足。 忽地得了自己想要的,四爷竟没觉得欢喜,反而穿着这身太子衣袍,觉肩上的担子更重。 他的肩上一边扛着的是皇阿玛和百官们的信任和期待,一边抗着的是天下的黎明百姓,这让他如何窃喜,唯有更勉励才好。 待康熙爷身子稳妥了,四爷便奉旨回京主持朝中政务。 而今身份不同,已不再是四爷过去给额娘请安了,而是玉琭领后宫众人见过太子。 四爷惶恐,岂能叫额娘来见他,且不等问好声想起,他就三步并两步奔上前,托着额娘的手臂先开了口。 “叫额娘忧心是儿子的不是,如今可受不得额娘和众娘娘的迎,该是儿臣见过额娘和诸位娘娘。” 母子之间那有什么隔阂,玉琭也不过是瞧见四爷真穿上了那身杏黄衣裳,恍惚了一阵罢了,闻言便是笑语。 “何必这样小心翼翼拘着规矩,本宫是想太子了,这才如此着急,不知万岁爷身子如何了?可有见好?” 说是不拘着规矩,然当着人面,玉琭到底不好再老四老四的叫人,况真论起来,胤禛还是佟佳皇后的儿子,面上得顾及些。 听得额娘一口一个太子,反倒是叫四爷不自在了,心中为额娘不平起来。 他已然做了太子,额娘还居于贵妃,实在委屈。 若是能再升一阶,他在人前唤额娘一声额娘,也没人能说得一句不是了。 因着额娘改了口,四爷也不得不开口叫额娘一声贵妃娘娘,省得落人口舌再作什么文章来,且寒暄片刻,这才一道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老人家身子也不大好呢,到底七十岁的人了,原就孱弱,一听说康熙爷病了,心力交瘁之下就倒下了,如今还糊糊涂涂,见了老四不识人,只瞧见人身上杏黄色的衣裳便喊了一声保成去。 第九百六十二章 防备福晋 众人神色一紧,眼神都明里暗里挂在四爷和玉琭身上,生怕这二位心头不爽呢。 四爷才刚做了太子,娘娘就提了废太子,可不晦气。 然四爷却不见半分不自在,反而恭顺地低下了头,方便太后娘娘抚摸他的脸颊。 “孙儿给皇玛玛请安,孙儿不孝几年都没能在玛玛跟前儿侍奉,今儿哪儿也不去,但凭玛玛吩咐。” 众人不由讶异,四爷这是辩也不辩,直接认下废太子的身份了,真是好孝顺好心胸,也怨不得万岁爷如此喜欢四爷。 众人心思各异,然却不约而同对四爷更敬了几分。 此子绝非废太子那样跋扈看不起人的,他城府极深偏又亲切待人,既会用人又得人心,只要没什么翻了天的大错,必然没人再能撼动四爷的储君之位。 况眼下大阿哥八阿哥都已被圈禁,三爷又不成气候,余下的皇子们俱同四爷一条心,这天下无疑早晚是四爷的。 太后娘娘仍是糊涂,闻言还激动得落泪,不断数落着跟前儿的“保成”,虽句句是责怪废太子做了错事,咎由自取,然太后娘娘对废太子的一片慈爱可做不得假。 四爷听着应着,心里确不是滋味儿,可废太子早是手下败将,四爷倒不至于还吃他的醋去,只是感慨时间无情,皇玛玛眼看着也时日无多了。 不过才糊糊涂涂说了几刻钟的话,四爷伺候着老太太用了药,很快就又昏睡了去。 只怕打搅娘娘歇息,四爷便先请后宫诸位娘娘先行回去,他则留下亲自侍奉。 皇阿玛再外不能行了孝道,他这么做儿子的必然得替阿玛分忧。 在太后娘娘处便侍奉着边瞧着折子,玉琭瞧着四爷眉宇间的疲惫都有些不落忍了。 “你回来后可回府上瞧过了?昨儿我还着花月去瞧瞧你福晋,听闻你做了太子,她这才见了些笑,约莫是想到了孩子的事儿,很快又难过了去。” “额娘知道你忙,可也不能光顾着国事,后院不稳以后可有你受罪的。” 四爷捏了捏眉心,哪能不知道这些道理,可他当真是没法子了。 “不瞒额娘,儿子如今都怕回府了,只一回府,就要面对福晋责怪的眼神,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难道就不伤心?我体谅福晋,谁来体谅我?” “这阵子儿子不在京中,今儿一回来又听得陈福来告状,说是福晋偏激,恨了府上所有女眷和孩子们,针对李侧福晋便罢,宋格格何其无辜。” “她原没了两个格格,儿子心疼她,这些年没少关切着她的身子,好不容易又得了身孕,眼看着要生,福晋居然给她立规矩!” “就因为这个宋格格早产,生出的小格格又是个身弱的,儿子都不敢回去面对,只怕那孩子又是个福薄的。” 也就是私底下对着额娘,四爷才揭开了忍耐的口子露出几分痛苦来,瞧着可叫玉琭心疼坏了。 就因为子嗣的事儿,玉琭也没少帮着劝乌拉那拉氏,可任她磨破嘴皮子也没用,除了乌拉那拉氏,四爷后院其他女眷们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思来想去,玉琭都替四爷厌烦,干脆道:“你若不放心,便将孩子们都送到宫中来,阿哥们住在阿哥所,格格们我亲自看顾,余下的叫她们爱斗斗去!” “左右你是太子了,按理说是该住到宫中来,然毓庆宫必是不吉利的,你阿玛也不提叫你入宫之事,也算是叫你自由些体贴着你,你将孩子们送来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亦能借口叫他们陪伴太后娘娘。” 玉琭顿了顿又道:“瞧福晋的样子,叫谁的孩子过继给她也疼爱不得,她是个聪明的,你只叫她知道自己如今不再是亲王福晋而是太子妃了,想必很快就能恢复几分,然孩子们,还是少叫她接触为好。” “你若舍得孩子们,我就帮你操心几年,待我年纪再大些,便是想帮你也没得精力了。” 四爷哪有不舍得,孩子们能得额娘看顾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况他每日都能入宫,不怕没机会和孩子们相处。 “儿臣哪有不舍得,先前刚听得陈福所言,儿臣便起了将宋格格的孩子抱来给你抚养的心思,叫这孩子沾沾您的福气,只是孩子小难照顾,昼夜啼哭只怕搅您清净。” 玉琭身边没了弘晖陪伴,也不少伤心寂寞,若真有个孩子叫她分心也是好事:“这你不必担忧,照顾小主子也不止我一人,花月莺时她们都是好手,断没有不细心的,我作作祖母的自然尽心尽力,盼这孩子也争气些。” 四爷明白额娘的意思,宋格格的孩子生下来就有弱症,谁来照顾都不敢保证这孩子康健长大,且都是命,且都看命罢了。 四爷朝额娘一拜,得额娘分忧,他心头不知轻松了多少,紧忙叫苏培盛安排去,最好今儿就叫孩子们过来。 四爷膝下孩子不多,光李氏就诞下了三个,分别时大格格和二阿哥弘昀、三阿哥弘时,三阿哥年纪小,如今还不到两岁,再往下就是钮祜禄格格诞下的四阿哥弘历、耿格格所出的五阿哥弘昼,这两个孩子还未满周岁,最小的就是宋格格才诞下的小格格了。 大格格和弘昀大些了,该读书读书该学规矩学规矩,不必人太过操心,可余下几个小的都是正要人的时候,以后永和宫可是热闹了。 四爷办事极快,翌日便将孩子们都送了过来,永和宫住不下,好在阿哥所都还空着,便叫大格格和阿哥们都住过去,白日里由奶娘抱来永和宫吃用玩闹,夜里再回去。 唯小格格玉琭留在了自己身边,日夜照顾。 也不知是真叫小格格沾了福气还是怎得,小丫头原本弱得像个病猫,每日吃奶都得求爷爷告奶奶,可到了永和宫后,还真日渐康健起来了。 这头过了百日,眼瞧着越发漂亮活泼,玉琭怕女眷们想孩子,还时不时的召她们入宫,宋格格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康健,一时忍不住泪流,抱着小格格一再拜了娘娘,心中再无半点儿怨怼。, , 第九百六十三章 退位让贤 小格格能吃能睡,见风也不怕生病,玉琭便问宋格格可想将孩子带回去养。 原以为宋格格会忙不迭的答应,谁道她犹豫了片刻拒绝了。 “小格格如今在娘娘这儿吃用都习惯,妾身贸然将她带回去养着只怕不好,只盼娘娘垂怜,让小格格再得幸陪伴您几年。” 府上的孩子都养不好,也不光是她的孩子夭折,连李氏那样能生的人都没过一个阿哥,余下格格们的孩子也多弱不禁风,可一到宫里头百病俱消。 如此可见,要么是府上地邪,要么就是有人不想看着孩子们好过。 可她们王府乃是储君居所、潜龙之地,岂有不好的,孩子们不妥只能是人为。 宋格格没过两位格格,眼下这个还差点儿被福晋害了,心中对人警惕万分,便是拼着这辈子都不再见女儿,她也不能再叫福晋害了孩子的命。 玉琭岂能不知宋格格苦心,她养小格格那么久也生了感情,自然答应下来,也允宋格格每十日入宫一趟,解思念之情。 似宫里有了孩子多了热闹劲儿,太后娘娘精神头也好了不少,每日见了小阿哥小格格们少不得挨着个儿的抱一抱,虽时而还糊糊涂涂总将孩子的名字叫错,可眼瞧着是好了些的。 玉琭每日侍奉也不由松了口气,康熙爷出门在外,若回来知道太后娘娘不妥,且不知心里头又得难受多久。 而今娘娘身子好了,倒是可依着规矩去畅春园避暑。 待冬日,康熙爷也就回来了。 此次又可谓是大获全胜,六爷率兵追击策妄阿拉布坦残部百余里,若非康熙爷说穷寇莫追,六爷必是要杀到底的。 而今雪区青海等地已然全部又回到了朝廷的手中,余下扫尾也只管叫当地的兵将领了差事。 康熙爷这般年纪亲征还大获全胜属实不易,朝中和民间威望都极盛,凡路过哪处哪处便有百姓自发跪拜高呼。 算算康熙爷今儿抵京,玉琭也早早准备起来,率后宫众女眷阿哥公主们随四爷前去迎接。 待人到了,齐了、康熙爷也不急回宫,抬手示意苏培盛,着人宣了圣旨。 这一听,玉琭一愣,这第一封圣旨竟是要给她的,封她为皇贵妃。 圣旨上言她这些年协理六宫,兢兢业业,教养子嗣,无不悉心,此战身为抚远大将军的六爷又占头功,必是要先赏了她这个做额娘的,才可给六爷论功行赏。 玉琭规规矩矩谢了恩,只觉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康熙爷早明言自己不会再立后,一来是绝了下头人争夺的心思,二来也觉得自己命硬,凡做了他皇后的女子皆是福薄短命的,故早前就同她解释了,许她皇贵妃之位,绝不比皇后差到哪儿去。 只是从前总没给她晋升的机会,而今可算是叫康熙爷逮着个好借口。 当真是应了那句爱是常觉亏欠的话了,这人可一直替她惦记着。 康熙爷上前亲自扶玉琭起身,含笑低声道:“朕没照顾好身子叫你操心一场,今儿这出权当赔罪。” 玉琭捏了捏康熙爷的手心,亦小声回话:“这样大的排场,若再犯错看你怎么赔罪!” “那自然只能搭上后半辈子给咱们的皇贵妃娘娘了。” 二人一道携手入宫,康熙爷第一次带玉琭走在自己身侧,对身边人的亏欠此刻才稍觉弥补。 小歇了三日,在太后娘娘跟前儿尽孝,康熙爷便开始看四爷这将近一年来是如何治国理政的。 四爷比他想象中的要勤勉得多,康熙爷扪心自问,自个儿想四爷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有整日为朝政夙兴夜寐的。 他先前同四爷说,自个儿想做撒手掌柜的话可不是假的,见四爷叫他放心,康熙爷连半分留恋也无,待过年封笔之际,他便召集诸王公大臣和宗亲们,宣布退位的消息。 三请三让后,众臣知康熙爷去意已决,只好应下,交接时也无半点麻烦,四爷本就代为理政,而今只消将代字去掉,旁的一切不变。 康熙爷着四爷入主紫禁城,而他则带着太后娘娘、玉琭和后宫诸女眷去了畅春园,挨着畅春园的圆明园赏给了四爷,另一座则赏了六爷去,昭宁和端静亦在附近有庄子,得闲一家人小聚十分方便。 至于小九,仍不是自立门户的年纪,便是做了贝勒了,还得整日跟着阿玛额娘。 他不是个能坐得住的,今儿去住四哥的圆明园,明儿又去他六哥的千松园,后日又同他端静姐姐一道骑射去了,左右是便宜了他。 康熙爷卸了一身担子,原还打算细细教养他这个最小的儿子呢,可这皮猴子整日寻不着,便只能跟着玉琭养着老四家的小格格,每日倒也很有几分乐趣。 两年后,太后娘娘过世,康熙爷已然年逾六旬,生死已然能够望见,故送走太后娘娘他悲而不伤,只更珍惜眼下的生活。 又是几年,连小九也该是议亲的年纪了,他仍是叛逆,竟说自己要学端静姐姐,也不成亲了,抱了哥哥们的孩子养在膝下。 康熙爷难得发了火,也是因为这个才知道,当初端静的婚事一拖再拖,连护国寺的住持都说端静公主不可成亲,不然轻则伤福重则殒命,他不得不同意端静自个儿过日子,竟是几个孩子设的计。 且瞧着四爷、六爷、昭宁、端静她们兄妹四个跪成一排,康熙爷又忍不住笑了。 这一个个在外头都是说一不二的,尤其是四爷更杀伐果决,可来他这儿还跟小时候似的怯,互相袒护着生怕自家兄弟姊妹遭了罪。 康熙爷不又得心软了,他忍不住想,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孩子们不也都过得好,何必再难为他们呢。 便是再给端静寻个嫁了,难不成还能比整日在自个儿阿玛额娘跟前儿好? “朕不想看见你们,都去廊下背出师表去,连你们阿玛我都敢骗了,反了天了!” 康熙爷嘴上说着翻了天,可下头的孩子们谁都知道皇阿玛没生气,领了罚还个个欢喜,一块儿并着肩去背出师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