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处吻》 1. 第 1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五月,一场雨下了整天,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 南城大学报告厅的化妆间里,沈欢言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中自己背后的玻璃窗出神。 濛濛雨丝正穿过屋檐打到窗上,夜漆黑如墨,除了抽象的雨水画外看不见什么景致。 直到有声音提醒:“学姐,还有一个节目就到你了。” 沈欢言回神,偏过头看向声音的源头。 负责引导的女生从门后探出个脑袋,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沈欢言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点点头,起身走过去。 每年的四月底是南城大学艺术学院毕业汇报演出的日子,今年沈欢言作为舞蹈表演系大四的学生,将以一支现代舞压轴。 候场口在长廊尽头,一路过去能听见报告厅中激扬的曲调,大概是声乐专业的毕业生正在表演。 身旁的工作人员多是大一学生,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好奇得不行,纷纷从后台幕布的缝隙探着脑袋看。 只有沈欢言闭着眼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不多时歌曲表演结束,主持人报幕。 沈欢言深吸一口气上台,音乐声响起,幕布缓缓拉开。 舞蹈是她自己编的,名叫《破茧》,顾名思义,是蝴蝶破茧成蝶的故事。 在低沉的背景乐里,被束缚于条条白布中的沈欢言慢慢抬起手臂,虚实的光影之间,身体的轮廓逐渐显现。 是桎梏,是牵绊,是寸步难移。 台下的观众没人出声,偌大的空间里,只有背景音乐在低吟。 终于,在音乐的起承转合间,被包裹的身体渐渐舒展。 白茧褪去,沈欢言一袭吊带黑裙着身,肩带轻勾着锁骨,裙摆在舞动中从小腿肚轻轻拂过,又在半空中扬起一个弧度,灵动又自在。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她下巴微扬露出全曲唯一的笑。 通亮的灯光中,她眉骨立体、鼻梁高挺微翘,还有一双浑圆且深邃的眸子更加惹人瞩目。 仿若为舞台而生。 全场仅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而沈欢言换上真诚的笑容深深鞠了个躬,转身下台。 穿过后台,没走两步被叫住,是刚才喊她候场的小姑娘。 “学姐你好,可以跟你合个影么?” 沈欢言点点头,笑说:“当然。” 征得允许,小姑娘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换成前置,将脑袋凑近沈欢言怯生生地比了个耶。 “谢谢学姐。”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外面下雨了你记得带伞,我先去帮忙清场了!” 说着人就跑走了。 告别学妹,沈欢言想回化妆间拿伞,却又在门口被人围住。 平日里玩得好的一群人闹闹哄哄,商量着晚上要去哪里喝一杯庆功。 有人笑说:“又不是真毕业了,不过就是完成个汇报演出,过段时间还有论文答辩,说不定还得改八百遍论文呢,这庆功也庆得太早了吧。” “你可别扫兴啊。”另一人打断他:“汇报演出结束等于半只脚迈出校门了,之后大家忙论文找工作试训,没一件事是轻松的,今晚不聚之后都不一定聚得齐了。” 说话的人叫许乘,舞蹈编导专业,今晚这场演出中许多舞蹈节目都有他的功劳。 他说着偏过头看向沈欢言:“欢言,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喝点?” 话音刚落就惹得众人起哄:“我看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约我们大舞蹈家就直说,何必把大家都叫上。” “许乘你这样可不行,都快毕业了还没把人追到,再不努力就等着后悔吧。” 沈欢言听了调侃也不恼,她微微扬了下下巴,笑说:“我回去换身衣服,你们把地址发群里,我晚点过去。” 许乘忙开口:“下雨了,我送你。” “不用。”沈欢言摆摆手:“我带了伞。” 说着她走进化妆间拿了伞,转身冲进雨里。 — 大学四年,沈欢言在学校旁租了房子,平时打车不过五分钟的路,今天因为下雨异常堵。 不算宽的双车道,引擎声和喇叭声在上空嘶吼,车灯与霓虹灯光影闪烁,红色绿色的光源透过模糊的车窗在车里流淌。 终于,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雨势仿佛比刚才更大,沈欢言撑着伞小跑了几步,脚背被雨水和泥水打湿,连裙摆也没剩下几处好的。 她单手撩起裙摆,想着既然已经脏了,步子反倒是不如刚才急切。 到家后沈欢言卸妆洗澡,又将吊带裙丢进洗衣机里。 吹完头发,她从包里拿出找到了黑色绒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手链。 碎银手串上穿了三颗玉珠,还坠了个半块指甲盖大小的牌子,上面写着两个字,喜乐。 戴上手串,沈欢言裹着浴袍打算找身舒服的衣服出门,可打开衣柜却傻了眼。 自己放在衣柜里的衣服没剩下几件。 她皱了皱眉,随即想到一种可能性。 下一秒就有人打电话进来。 “沈欢言。” 连许乘都知道省掉姓氏喊人会更显得亲密,可作为母亲的施华却全然不在乎这种亲密,连名带姓地喊了她很多年。 “你现在在哪里?” 沈欢言沉默了两秒,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我衣柜里的东西是不是被你收走了?” “是。”那头承认得很快:“催了你两天,你以为一直拖着就由着你了?” “还有你那房子我也退租了,明天下午前收拾完东西住过去,不然你这舞就别想再跳下去。” 果然是亲妈,连威胁都往人最软的地方戳。 挂了电话后沈欢言长叹了口气,一时间也没了要出门的心思。 她打开微信打算跟大家说一声,却看到许乘的消息说他打算过来接她。 沈欢言和许乘是在大二新年晚会认识的,从那时开始许乘便表达了要追她的意思,明里暗里做了许多。 沈欢言拒绝未果,好在他也收敛了些。 这种事上沈欢言不愿与他多做拉扯,她赶紧换了身衣服出门,并发消息给许乘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 酒吧名叫“酌午”,沈欢言到的时候驻唱正在秀自己的高音,高亢的男声在觥筹中嘶吼。 沈欢言抬手揉了揉眉心,找到预定的包厢号进去,果然大家都在等她。 “舞蹈家终于来了,迟到了这么久,你们说得罚几杯?” “起码三杯打底。”那人说着,直接往杯中倒了杯酒推给沈欢言:“明天是周末,多喝几杯也没什么关系。” 沈欢言爽快拿起酒杯。 刚要喝,听见一旁响起一道女声:“刚刚人家许乘哥还说要去接你,你怎么连句谢谢也没有?”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沈欢言停下动作看向声音的来源,只两秒,她收回目光将杯中的酒喝尽,懒得多说什么。 一下子冷 2. 第 2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沈欢言最后也没跟陈放离开。 但按照施华的脾性,要是明天不搬走大概能让全校同学见证一场离谱的闹剧。 沈欢言洗完澡躺到床上,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是自己在这间房子的最后一晚。 一时间也睡不着,她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这间公寓沈欢言住了四年,可真要整理起来也没太多东西。 她不是爱买的性格,四年的时光最后打包成两个行李箱,安安静静地伫在门边上。 大四到了这时候所有的课几乎都停了,今天的毕业汇演算是一个时间节点,再回来就是论文答辩。 四年的时光只剩下最后一个多月,与这间房子的联系却只剩下最后一天。 整理完已经是深夜,沈欢言回到房间便觉得困了,她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之间又被电话铃声吵醒。 “欢言。” 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沈欢言脑袋有些糊听不出是谁,她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这才坐起身,恭敬地喊了声:“宋老师。” “之前你给南瑾投的简历过了,他们邀请你去试训。” 沈欢言闻言瞬间清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语气难掩欣喜:“真的?什么时候?” “下下周,时间和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顿了顿,宋风凌又说:“你想好了?这么多舞团的邀请最后选择了南瑾,你确定以后不会后悔?” 沈欢言没犹豫:“放心宋老师,我不会后悔的。” 南瑾是南城老牌的舞团,这些年专注现代舞,也有资深的老师和演员,虽说随着时代发展各类型的舞团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可南瑾凭借多年口碑依旧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沈欢言一直想去南瑾,这学期陆续有许多舞团向她投来橄榄枝,其中不乏南城人气最高的新星舞团南奕,还承诺会将舞团中最优最新的资源都向她倾斜。 但尽管如此,沈欢言的目标一直没变。 沈欢言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在床上滚了两圈,等回过神时惊觉已经十点,她起身洗漱完毕换了身衣服,随后将自己最后一点东西塞进行李箱,拉上拉链。 这不算大的房子里除了她自己和两个行李箱外就再无一点同她有关的东西。 沈欢言给房东发了条信息,随后平静地看着屋子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再见,拖着行李箱关上门走了。 室外的温度已经爬上二十度,该是穿衬衫的季节,可沈欢言当季的衣服都被施华打包送走,能穿的只有一件稍厚的卫衣。 在阳光下没站一会儿,额头就浮了层细汗。 她赶紧拦了辆车报上陈放家地址,车子疾驰三十分钟到达目的地。 沈欢言拖着箱子一路往里走,途经林立的高层住宅,最后照着门牌号找到了别墅区。 按了两下门铃,大门迟迟未开,静谧的宅子里没什么动静,像是在沉睡般安静。 她以为里头的人没听见,再度按了几下,依旧没等来回音。 沈欢言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施华的电话。 “喂,什么事?”那头接得很快,甚至没听她说话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别告诉我你不想去人家里住,都给你安排好了,面子是你的也是我的,不然到时候大家都拉不下脸。” 沈欢言将手里拿远了些,等对面说完了,才重新把手机贴近耳朵无奈道:“没人。” “什么?”施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说——”沈欢言顿了顿,“我在陈放家门口,家里没人我进不去。” 那头的态度终于好了些:“你等着,我把人电话给你。” 电话很快挂了,又发来条信息,上面是一长串的数字。 紧接着又跟了两条文字消息。 【在人家家里聪明点多跟人交流接触,别一天天只知道跳舞别的什么都不管。】 【我不会害你。】 沈欢言只扫了一眼那条信息,没看完,然后照着那号码打过去。 电话响了会儿才终于接通。 那头是个沉稳的男声:“您好,我是陈总的助理,陈总现在在开会,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么?” 沈欢言不知道怎么描述当下的尴尬情景,只说让陈放忙完了给她回个电话。 挂了电话,沈欢言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卫衣湿答答地贴着皮肤,实在有些难受。 她不打算在这里干等着,想了想,打车到了最近的商圈,直接走进了一家女装店。 沈欢言买了件长袖雪纺衬衫换上,身上的黏腻感好了许多,她选了家甜品店坐下,为了控制体重,她只敢点一杯无糖酸奶。 刚下完单就接到了好友吴悠的电话。 “阿言,我过两周回南城面试,之后打算从家里搬出来住,到时候你那里先借我住两天,等我找到房子搬出去行不?” 沈欢言和吴悠是初中同学,俩人关系好到几乎无话不谈,只可惜他们大学不在同城,除了假期外更多时候像是网友。 前两天沈欢言忙着准备汇演的舞蹈没和吴悠提起这荒唐事,此时她将自己搬出来的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换来的是吴悠不解的语气:“你妈把你安排到一个成年男人家里,难道不担心对方居心叵测么?” 沈欢言叹了口气:“她巴不得呢。” “什么意思?”吴悠更加疑惑。 “算了。”沈欢言不打算在电话里多做解释:“等你回来再细说吧。” 酸奶很快上来,沈欢言拿着勺子搅拌了两下喂进嘴里。 无糖的吃不出甜味,更多的是浓厚的奶味。 周末的商场人不算少,何况现在是饭点,从甜品店的玻璃墙望出去,对面几家餐饮店门口陆续排起了队。 沈欢言不去凑这热闹,甚至想到马上要去试训,连午餐都想直接省略。 最后还是怕低血糖点了个荞麦面包充饥,一边细嚼着,一边拿着手机刷微博。 南瑾舞团的官方账号在上午发了新一轮的试训消通知,一共20个人,没公布具体名单。 沈欢言打开评论区,多是支持与鼓励的,也有不少戾气重的评论。 说是戾气,更多的可能是不甘与无奈。 南城最近几年出现太多新 3. 第 3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陈放把人带到了三楼。 “我房间在二楼,你住三楼会方便点。”说着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这是洗手间和影音房。” 沈欢言点点头:“好。” “之前你妈送过来的东西已经在房间了,需要我帮你把楼下两箱东西拎上来?” 沈欢言愣了下,制止他:“不用,那里面都是秋冬的衣服暂时用不上,我要的时候会自己拿的。” “怪不得你不怕丢。”陈放说着勾了下嘴角,脸上扬起一个坏笑:“连冬天的衣服都带来了,你是打算住到什么时候?” 沈欢言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当下的情况,干脆直接用沉默回答。 好在陈放也没再追问。 后面几天沈欢言忙着修改论文,也没再见过陈放。 男人总是神出鬼没,她有时能听见车子的引擎声和关门声,却分不清他是出门还是回家。 沈欢言偶尔会思考他的去向,比如工作,比如应酬,又比如泡吧。 但这终究不是她关心的事。 到第四天下午,沈欢言修改完论文发给宋风凌,大半小时后收到回复,通过了。 沈欢言回了句“谢谢宋老师”,随后合上电脑下楼吃饭。 温嫂是陈放口中专门做饭和打扫卫生的阿姨,此时正在厨房忙活。 这两天她们相处不多,温嫂性子温柔内向,之前多是打扫完卫生再烧了饭就回去,顶多在端菜的间隙问问她口味和偏好,其余聊得也不太多。 直到昨晚沈欢言下楼时看到温嫂靠着厨房门捂着小腹,嘴唇微微泛白,见了她,却还勉强站直身子当作没事人的样子。 沈欢言便从医药箱里找到胃药又倒了杯水给她,等温嫂觉得舒服些了,俩人又坐下来闲聊了几句。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的相处,沈欢言觉得对方显然没之前见她时那么拘谨。 “饿了么?”温嫂问。 “还好。”沈欢言笑了笑,问:“您身体好点了么?” “已经没事了。”温嫂一边笑着,一边将一盆茭白炒肉片从锅里盛出来:“马上就好,你去洗洗手就开饭了。” 沈欢言往岛台扫了眼,四菜一汤。 知道温嫂没有留下来吃饭的习惯,沈欢言奇怪:“今天怎么这么丰盛?” “小放说中午回来吃饭,这几个菜应该够你们吃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锁“滴——”的一声,门被推开。 男人依旧西装革履,可就算穿得正经,沈欢言还是从他身上看出点慵懒的味道。 他将车钥匙放到抽屉里,抬眼对上沈欢言的目光:“这两天都没出门?” 沈欢言点头:“在忙着改毕业论文。” 又问:“改完了?” “嗯,已经定稿了。” 四菜一汤都是色香味俱全,沈欢言忍不住多打了一口饭,吃完后想到马上要去试训,又皱着眉头喊了两声罪过。 然后就听见坐在对面的陈放轻笑了声:“女生都是这样控制体重的?” 沈欢言怂怂肩膀:“吃多了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晚餐过后沈欢言没急着回房间,她走到客厅,看到陈放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 脸上没带什么神色,大概是在办公。 男人大她七岁,理应是沉稳的年纪,可每每见面时他的眉眼和笑颜都在提醒着他长了一张多情的脸。 沈欢言很少见到他认真工作的样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认定他不是一个正经人。 “你最近很忙?”沈欢言问。 “公司里有点事得处理。”陈放抬眼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屏幕上,回答却依旧耐心:“后面我要出两天差,你自己住这里没问题么?” “当然,这两天我不也是自己住么?” 沈欢言脱口而出,可说完又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像是在抱怨陈放日日不着家。 果然她看见男人嘴角微微一挑,那双桃花眼在微黄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朦胧飘渺。 他笑说:“行,之后我尽量早点回来。” 沈欢言深觉自己说错话,之后也没再主动挑起话题,想着赶紧上楼,却被陈放喊住。 “坐会儿?”他问:“一整天把自己关在三楼,不怕憋出病来?” 沈欢言暂时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住上多久,但总归不能一直躲在房间里。 她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又听陈放问:“看电视么?” 沈欢言摇摇头:“不用了。” 陈放笑了声:“那你总不能干坐着吧。” 沈欢言想了想:“我看会儿手机,找几个视频。” 陈放由着她去。 约莫一小时后,陈放结束工作。 偏头朝沙发的另一侧看去,小姑娘正戴着耳机盯着手机屏幕看得认真。 到锁骨位置的黑色直发随着地披着,又落了两缕在脸侧。 一双灵动的杏眼与微翘的鼻头若隐若现。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小姑娘忽然抬头看过来,浑圆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浑沌,随后又渐渐清明。 她看了眼陈放合上的电脑,问:“忙完了?” 陈放点点头,又不知是不是心血来潮,他提议道:“要不要看电影?” 电影? 沈欢言想到的三楼那间影音室,前两天因为赶论文的关系,她甚至还没有一览它全貌。 于是她接受陈放邀请跟着他上楼,坐到舒适的沙发上,看着他在控制面板上轻按几下。 窗帘缓缓关上,隔绝了落地窗外昏黄的街灯与树影。 投影仪滚圆的镜头透出一束光亮,细细看去,有细小的尘粒在光束中舞蹈,起起又落落。 随即空白的墙面上亮起了一片,陈放将遥控递过来:“想看什么?” 沈欢言一时没什么主意:“你选吧。” 陈放也没什么想法,他拿着遥控随意摁了几下,正好点到了一部恐怖片。 简单看了眼故事梗概,讲的是一帮探险青年被困在荒岛上,最后一个又一个死去却难究其源的故事。 “怕么?”陈放问。 沈欢言摇头,她确实对这类的片子不太抵触,与其他类型的电影无异。 陈放挑眉,“那就看这个。” 电影开场在荒岛上的一间茅草屋里,夜风吹过,屋子的木门陡然关上,惊醒了睡在屋里的青年。 画面中的青年坐起身子,迷糊间伸手摸到一滩温热,身旁同伴的双眼中正不断流出着鲜红的血。 下一秒,画面变黑,音响中传来撕裂般的尖叫声。 沙发很大,俩人坐的位置不算近。 陈放看了眼身侧,小姑娘双眼正盯着屏幕一瞬不瞬,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他收回视线。 电影过半,影片中半数的探险者丢了命。 主人公似乎意识到这些怪事的缘由,正要去一探究竟,身边电池殆尽的手机 4. 第 4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晚沈欢言没睡好,一个接一个地做梦。 开始是梦见晚上电影里的场景。 荒败的小岛,丛生的杂草,一间破落的茅草屋和一扇摇摇欲坠的门。 连鲜血淋漓的画面都异常真实。 紧接着是施华的指责和喋喋不休,仿佛这些年听过的统统被装进梦里。 从小时候施华和沈从民吵架之后她无辜受到牵连,到打算将舞蹈作为职业后的听到的冷嘲热讽,再到这一次被逼迫着住进陈放家里。 然后是梦见自己出了舞台事故,偌大的一方舞台就是没有她的落脚地。 在一个标志性的大跳之后,沈欢言跪倒在舞台上,底下是乌泱泱的观众,甚至还能看到前排观众脸上的鄙夷和嘲笑。 三个梦来回来去地重复,但最后沈欢言已经能意识到自己是在梦境,却始终没办法脱身。 终于在又一次摔倒在舞台上崴了脚踝后,她从梦里惊醒,胸口上下起伏,嘴里大口喘着粗气,身上已是汗水淋淋。 发丝被汗黏在一起,一缕缕地挂在耳侧。 整个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短袖的蓝色家居服被染得深一块浅一块的。 等平静下来了,沈欢言终于能接收来自外界的消息。 她想起自己住在陈放家里,房间的布置依旧是简约的现代风格。 许是三楼客房鲜有人住的关系,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两个床头柜和一个衣柜,飘窗上还靠了两个抱枕。 昨晚睡觉忘了关窗,轻柔的纱帘在风中微微地晃。 随后,她又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浸微浸消,才想起陈放昨晚说过要去出差。 一看时间,早上七点。 沈欢言起身去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出来时,刚才那点声响早已消失,四散在春末的晨光里。 — 陈放这两天出差去了申城,同行的还有好友陆南。 申城的计算机行业发展迅速,出差是为了在那儿的一个项目。 由陆南牵的头,说是有个小公司创业到一半在资金上遇到了些问题,正巧其中一个创始人是他大学的学弟。 陈放先是看了他们策划书之类的细节,做的是无人驾驶,偏软件算法这一块。 无人驾驶时下正热,每个计算机公司都想要往这一块靠一靠,其中不伐大公司。 陆南在其他方面玩得开,在投资上却从不偏颇,既然他会找上门,说明其中一定是值得入手的。 只看些文字的表达没法让俩人决心投这笔钱,他们便直接来了申城。 当然这不是小钱,若是运气好能赚得盆满钵满,若是运气不佳血本无归也是常有的事。 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陆南自然也想着要分担一些风险。 到了公司才发现虽说是陆南口中的小公司,但人员配备合理设备齐全,看着就有模有样。 至于资金问题,是之前与他们合作的企业以撤资金作为要挟,以获得他们手中现有的技术。 自然是不会让他们如愿,于是就一拍两散。 自分道扬镳后大公司定是无伤大雅,但小团队却犯了难,一时间还有核心成员离职,虽说签了竞业协议,却依旧让人内心不快。 然后那个学弟就想到了陆南。 他将自己手中的资料全数发过来,也算是亮了最后的底牌。 而陆南也确实有兴趣,与陈放二人在极束不过两杯茶的功夫,白纸黑字的预投资协议上就签下了俩人的名字。 晚上,坐在申城的酒吧里,一旁是声色犬马,而陈放端着酒杯感叹说:“陆总真是唬人高手,过来两三个小时的车程,几千万直接就打了水漂。” 陆南大事已成,自是不在乎这轻飘飘的吐槽,他笑说:“怎么就打水漂了,你就不能盼自己一点好的?到时候赚一大笔,回去之后你家老头子都要敬你几分。” 老头子说的是陈放的爷爷陈青松。 陈放沉默片刻,又恢复往日那般的懒散模样,捏着酒杯笑着问:“要是亏了呢?” “怎么?你给你们家公司赚了这么多钱,我不信你家老爷子还就追着这几千万不放。”陆南脾气急,说到这里声音提了一些:“况且前几年他们追着你求着你在公司卖力,现在又想着办法要把你赶走,是个正常人就不该这么好脾气吧?” 陈放闻言,轻晃了一下酒杯,橙黄色的洋酒溅出去两颗,落在浅灰色的吧台上。 他指尖轻拭,抹掉了。 陆南见陈放这模样喝了口酒压下火气:“实在不行你就来我家公司上班,我给你留个总监的位置?” 陈放被气笑了,干脆不理他。 隔了会儿,陆南又开口:“听说你家住进了个小姑娘?” 陈放重新侧过头去看他。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是真的了。”陆南不由得扬起嘴角笑了声,又摇摇头笑问:“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他不等陈放回答便直言说:“那小姑娘的妈妈放出来的消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女儿住你那儿去了。” 听了这话陈放没什么表情,这让陆南无端地有些火气:“你能不能有点脾气?好端端的家里被编排进了个姑娘也一声不吭,前两年那老头子和你那狗屁叔叔觉得你好欺负也就算了,现在又平白无故来了个女人,她这样一宣传,你真看不出来她安的什么心?” 陈放当然知道。? 约莫半个月前的一次晚宴,陈放跟着叔叔陈竟业、爷爷陈青松出席,同桌的还有沈从民与施华。 陈放奶奶与沈从民母亲从前有些交情,两家人便有些联系,只是前几年两位老人相继离世,两家的企业领域和规模又不同,交流自是没之前那样亲密。 那日是施华先提起的由头,说两家这两年联系少了,两个小辈更是没什么机会见面。 说的就是陈放与沈欢言。 于是陈竟业提了句:“欢言快毕业了吧?之后什么打算?” 施华笑说:“从小喜欢跳舞,就打算接着走这条路,已经在找舞团了。” 之后施华又提起自己和沈从民近来忙着工作,没法照顾沈欢言的吃住,陈竟业便直言说:“陈放那儿有房间也有做饭阿姨,要是找不到地方住,可以先去凑合一段时间。” 这话直接遂了施华的愿。 陈放又何尝看不 5. 第 5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沈欢言这场病来得突然。 昨天她起床冲了澡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再返回床上补觉,梦里反反复复还是那些内容。 睡到一半被电话吵醒,是南瑾的工作人员打来的,同她确认了试训的地点和时间。 挂了电话再合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一整天都不觉得舒坦。 于是今天就有了感冒的迹象。 中午温嫂做了饭后同她请了假,说下午要陪着自家姑娘去趟医院,晚上可能来不及过来,沈欢言便将中午的那顿分出一半放进冰箱,打算晚上热一热再吃。 然而下午就开始觉得头晕,眼皮很沉,身体也不自觉地发冷。 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发烧了。 没力气上楼去,便从边上扯了条毯子直接在沙发上睡了,好在没再继续做那些荒唐的梦。 — 再醒来是在医院,窗外天光大亮,想来是结结实实睡了一整晚。 消毒水的味道让沈欢言忍不住皱了皱眉,试图挪一下身子,才发现手背上插了吊针,吊瓶里的液体还剩下最后一层。 身体不像白天那样难受,头也没那么晕,她微微偏头,又将身子小心翼翼地向上蹭了蹭,便看到陈放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闭着眼睛休息。 窗外初阳的光影落在脸上,皮肤被照得愈发白皙,高鼻梁与下颌线也愈发清晰明显,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甚至还能看清他睫毛落下的阴影。 陈放没睡着,听见声音便睁开眼睛:“醒了?” 说着,他站起身过来,脸上依旧带着懒散的笑:“才住进来不到一礼拜就给自己养出一身病,你家里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虐待你。” 沈欢言愣了下,“你告诉我妈了?” 陈放摇头:“没有。” 沈欢言听见这个答案明显松了口气,抿了抿唇,没说话。 陈放过来检查了吊瓶里剩余的药水,又问:“饿了没?” 沈欢言从昨天中午那顿之后就没再进食,她点点头,如实说:“饿了。” 陈放留下一句“等着”,然后走出病房。 约莫十分钟后才回来,手上勾了个黄色的袋子,他帮忙将床尾的桌板撑起来,把那袋子往桌板上一放,“买了点粥,将就着喝。” 说着他又去检查吊瓶,见所剩无几,便叫护士过来拔了针。 沈欢言基本恢复状态,她从病床上坐起来,打开塑料袋拆了包装,见是一碗青菜瘦肉粥。 鲜嫩的肉丝与晶莹剔透的米粒,绿色的青菜是点睛之笔,用勺子轻轻搅拌,香味十足。 陈放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着沈欢言舀起一勺粥,又放到嘴边吹了吹,放进嘴里,甚是满足的样子。 陈放忍不住笑了声,问:“所以,小孩儿,你是怎么把自己折腾发烧的?” 这声小孩儿着实让沈欢言愣了一会儿,随后意识到两个人在年纪上确实有些差距,这三个字听起来倒也不算违和。 但她自然不会把那些没完没了的梦境告诉陈放,想了想,最后只说是自己前一晚踢了被子,着了凉。 喝完粥又测了体温,见烧退了就打算回去。 “我去拿出院证明,你在这儿等着。”陈放说着起身伸展了下身体,开口是调侃的语气:“出差回来还折腾我一宿,谁惯的你。” 沈欢言这才注意到他身上那件白衬衫在经过奔波和一晚上的折腾之后早已皱得不成样子,眼下也多了两片青黑。 她自知理亏,微微低头没再说话。 沈欢言起来换了身衣服,又将自己刚才喝完的粥简单收拾一下装进垃圾袋里,过了会儿依旧不见陈放回来,她便想着直接出去找人。 从病房出去转个弯就是护士站,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沈欢言没走两步,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她转过身,看到了沈其梦。 如果说这世界上真有生来就不对付的人,沈欢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其梦,毕竟她们两个身上有一半都流着沈从民的血。 沈从民为她花的时间和金钱越多,施华的意见就越大。 家里的争吵也就越多。 出生于这样的环境中并不是沈其梦的错,但许是俩人自幼就经历了太多并非常态下的情感,沈欢言和沈其梦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好好相处。 几年前沈其梦的母亲许琴意外去世,沈其梦作为学生也只能依赖沈从民,沈欢言记得最开始她其实只是一个说话怯懦的姑娘,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也开始变得理直气壮,似乎自己傲气了,俩个人的身份就转变了。 这事说起来是家丑却传得沸沸扬扬,沈欢言从记事起就因此被卷入无限的争议当中。 早年因为沈其梦和她母亲的存在让施华和沈从民两个人闹得不可开交,沈欢言夹在其中还要承受俩人在争吵后无端发泄在她身上的脾气。 所以她向来不愿意在任何场合碰见沈其梦,可对方似乎又急于卖弄自己当下的收获,每每见面,都忍不住到她面前炫耀一番。 此时,这个比她仅仅只小了三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就现在距离她不到两步的地方,带着一脸的笑意看着她。 “姐?”沈其梦满脸写着单纯:“你怎么在医院?” 沈欢言着实被这称呼恶心了一番,她一言不说打算走,可沈其梦忽地上来捉住她的手腕,摆明不想让她离开。 医院来往的人朝着她们看过来。 沈欢言不愿与沈其梦多做纠缠的原因之一,是不想让沈其梦看到陈放,可沈其梦偏偏不如她的愿,甚至主动提起说:“听说你和晟和的陈总住到一起了?” “这是舍得拿自己当做嫁衣了?” 沈欢言皱了皱眉,回击说:“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只有野鸡才日日都想着飞上枝头做凤凰。” 沈其梦听出这话是在嘲讽她的身世,她一时气急,说话声音也重了些:“你以为陈总看得上你?也不看看你比人家小了几岁,在他眼里你不过就是只没长熟的麻雀罢了。” 沈欢言丝毫不惧:“也比你这只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鹌鹑好。” “你……” 沈其梦再要说什么,被身后一个一个男声打断:“梦梦。” 她瞬间换了副面孔,嘴角一撅眼尾微微一耷拉,娇滴滴地喊了声:“京宇哥。” 身后那 6. 第 6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去舞团试训的日子在即。 说是试训,其实不过是一场大型面试,每个舞团根据投递的资料陆续发出二三十封邀请,最后真正能录取的也不过个位数。 所有舞团的学生在前一周都会在同一个场子训练。 一来方便老师了解这一届舞者的实力,二来,每个来试训的舞者在这三天里都还有机会权衡自己的特点与实力,主动争取或接受来自其他舞团的橄榄枝。 每年这个时间来试训的多是即将毕业的学生,初入职场的兴奋劲儿未过,少男少女围到一块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沈欢言则在一旁靠着压腿的把杆,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来自五六个舞团的百来号人。 其中当然也有何沫的身影。 何沫向来愿意与人打交道,在这种场合下她自然懂得“生存之道”,凑在一圈人边上,颦蹙之间都是单纯善良的模样。 偏过头与沈欢言对上一眼,也不过微微皱了下眉,随后眼神一散,假装不认识。 沈欢言自然也不再看她。 这热闹的场景保持了一会儿,直到有人过来打断。 看着是个老师模样的人进来,抬手,食指关节在门背上敲了敲。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是来跳舞的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型聚会呢。” 平心静气的语调,声音却很冷,一句话直接定了这次试训的基调。 她将各个舞种的人分了组,带进了不同的练功房。 现代舞这一组人数不多,约莫也就二十来个,经过刚才那一句训,谁都没敢再出声。 随后带训的老师走进来,四十岁的模样,身段依旧窈窕纤细。 她开口,语气温柔,却也坚定:“集体试训一共七天,最后一天有一个汇报演出,这也决定你们是否有机会去到自己心仪舞团进行第二期试训。” “我知道你们其中大多数还是学生,这也算是你们第一次进入职场,接下来的日子希望你们少说多做,一日不练十日空,每个学舞蹈的都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沈欢言原想着还有个适应的过程,没想到老师说完话就开始基本功训练,紧接着又介绍了一周后她们要表演的舞蹈。 以青春为主题,从聚到散,从一团火到满天星。 十来个姑娘不分主次,每个人都有站在最中间的机会。 在强压下,半天的训练量抵得上之前一天,到下午结束时所有人累得不行,整理完东西就相继离开。 沈欢言也不打算多留?,她拿毛巾抹了把汗,又将散落的头发重新扎起,在脑后挽了一个丸子,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光洁的脖子。 随即便有个小姑娘凑过来,笑起来一对酒窝,眼睛也弯成了一条弯弯的线:“哈喽,我叫周晴。” 沈欢言被这笑容感染,也扬起嘴角露出个笑:“沈欢言。” 一天训练下来,头发因为汗水湿了又干,黏在头皮上算不得舒服。 周晴抓了把头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偷偷关注了你一整天了,你基本功真好,好羡慕。” 沈欢言从小到大听了许多夸赞,但眼前这位看着明显比她小两岁,说出来的话也是坦率又直白。 她笑说:“你能来试训一定也跳得很好。” “你还是学生么?”周晴问。 沈欢言点点头:“嗯,南城大学的,还在读大四。你呢?” “我去年高中毕业后就没再念书了。” 周晴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但很快又被撑起的笑意填满,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沈欢言自然也没有多问。 经过一整天的训练,两个人都累得够呛,随意聊了几句就告别回家。 快要入夏,日长变长,沈欢言回去时天还亮着。 到家时,陈放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打电话,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抬手指了下耳机的位置。 沈欢言了然,径直上楼冲澡。 换了身干净又舒适的衣服后下楼,已是饭点,天色渐晚,天也有要暗下来的趋势。 陈放正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沈欢言这才意识到温嫂似乎不在家。 “温嫂呢?” “女儿住院了,她得去陪几天。”陈放说着站起身,又顺手捞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带你出去吃。” 今天陈放开的是那晚那辆阿斯顿马丁,在有些昏暗的日光里闪着蓝紫色的光。 到车上,沈欢言扣上安全带,紧接着听见陈放的手机响起。 他没有回避地接起电话,先聊的是工作上的内容,到最后她听见陈放道歉,还说下次有机会再约。 挂了电话,陈放侧过头问道:“想吃什么?” 沈欢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陈放这个点出现在家里是因为温嫂不在,所以他在等她回来吃晚餐。 大概率的,他也推掉本该有的应酬。 她很少有被等待的体验,也很少被放在优先级对待。 小时候,沈从民与施华见面就吵,吵完后多余的情绪便发泄到了她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事,从来都是她因为害怕父母吵架而去去迎合他们。 在经济上这一双父母基本没有为难过她,然而到了情感上,却处处都在受委屈。 等长大了站上舞台,沈欢言也一直在等,等着前一个节目结束,等着观众的掌声,再等着下一次演出的开始。 沈欢言不习惯让别人等。 她想了想,问:“温嫂要忙几天?” “说是急性肠胃炎,等她女儿出院了就回来,大概三四天吧。怎么了?” 沈欢言直言:“后面几天我自己解决的,你不用等我了。” 陈放闻言轻笑了声,偏过头看她:“怎么?有人请你吃饭还不好?” “我这段时间训练早一阵晚一阵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总不能天天让你等着。”沈欢言解释:“而且我吃得少,每天特意出去吃也没什么必要,不如在回来的路上自己解决了。” “行。”陈放本就不打算坚持:“不过今天既然出来了就吃了再回去。” 沈欢言不是个犹豫的人,想了想,说:“那就去吃日料吧,能少胖点。” 陈放挑了下眉:“全身上下看着也没几两肉,整天还嚷嚷着要减肥。” 沈欢言也不反 7. 第 7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后面几天,沈欢言基本都在练功房里度过。 在舞蹈上她向来对自己要求高,一段音乐来回来去地听,一个动作也得抠上百遍千遍。 所有人都知道一礼拜后的汇报演出很重要,大家也都卯足了劲儿地练习,练功房的灯时常亮到深夜。 然而每个人对舞蹈的理解不同,练了三天后初排验收成果,却看得带训老师直摇头。 “脚绷直了腰立起来,先把基本功练好了再学舞,现在这样两头都吃不着好,上台了都得被观众骂下场。” “动作不齐,你做你的她做她的还算什么集体舞,跳成这样整个组都别上台了。” 听了这评价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泄气,可谁都不敢怠慢,围在一块儿又从基本功开始练,到了午餐时间也没人敢去食堂。 还是老师主动提起:“先去吃饭,别等会儿一个个都低血糖了,反而浪费更多时间。” 跳舞的人虽说个个嚷嚷着要减肥,却也得为了自己的肌肉而保证基本的蛋白质摄入,食堂的餐点自然是经过精心搭配,两荤两素还带了个水果。 周晴坐在沈欢言对面,一边扒拉着杂粮米饭一边感慨:“听老师这么说,我感觉我离回家不远了。” 沈欢言的心情也不算太好,但依旧安慰说:“还有四天时间,再练一练说不定我们组还能逆袭呢。” 这顿饭菜色丰富,可两个人谁都没胃口,吃了两口就收了餐盘打算回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何沫。 “听说你们组跳得太差被老师骂了?” 说话时何沫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就连状况外的周晴也听得出来语气里的幸灾乐祸。 沈欢言懒得理她,拉着周晴走了。 “刚才那人你认识么?自己也不见得有多厉害,怎么这样说话啊?” “你怎么比我还生气呢。”沈欢言笑着拍了拍周晴的肩膀:“自己变得优秀了才可以让别人没有闲言碎语,走吧,继续努力去。” 回去后沈欢言发现练功房里气氛不太好,想来不止她一个人听到别人的闲话。 但好在斗志没那么容易就被消磨光,况且听了嘲讽之后谁都不服,自然是想着要做好了给别人看。 “我觉得我们得找个跳得最好的跟着她学,不然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肯定没办法跳得整齐。” 二十个人在一起待了三天,自己和同伴的水平都看在眼里,话音落了就有人把沈欢言推上前。 “接下来我们就跟着你练吧,先把标准统一练整齐了再说。” 沈欢言大学四年做惯了这事,也不谦让,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截取了一段半分钟的舞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抠。 到傍晚展示时,带训老师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看吧,还是能跳好的,后面几天就按这节奏来,先把动作做好做齐,整个舞蹈才能出彩。” 得到夸赞当然是开心的,所有人攒着劲儿陆陆续续忙到七八点,一支四五分钟的舞蹈终于完成了一小半。 在一天的忙碌和压力之后,一行人省略了不必要的热闹,纷纷道别。 沈欢言回到更衣室里抹了把汗,又放下东西去洗手间。 还在隔间里,就听到外面的水龙头被打开,随即传来两个女声。 “那个沈欢言什么来头?让她带着二十个人练,不就明摆着直接送人进舞团了么?” “听说是南大现代舞系的,我刚问了我南大的朋友,她们说她又天赋又用功,毕业汇演还给她单开了一支压轴的独舞。” “她申请了哪个舞团?” “说是南瑾,不知道真的假的。” “南瑾这两年不是没什么好资源了?” “谁知道呢,不过我觉得她跳得真的挺好,跟我们的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能带着我们整个组上去,而且和我们也没什么竞争关系,不是挺好的?” “你是不是傻,什么叫没竞争关系,她现在这么跳,每个舞团的老师都盯着她呢,到时候各个舞团一邀请,当然就没你的位置了。” “……” 沈欢言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说话,但这种场合实在避不可避,她想了想,还是推了门出去。 说话的那两个姑娘听到声响便回过头,对上沈欢言的目光都是一愣。 背后说人是非不是什么光彩事,两个人没一个敢先出声。 沈欢言也不说什么,直接过去打开水龙头洗手。 “那个……”其中一个女生尴尬地张了张嘴,可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 沈欢言关掉水龙头,手臂甩了甩抖掉手上的水珠,随后侧过头,笑说:“放心,我只想去南瑾,所以你们安心练,不会有任何竞争关系。” 两个小姑娘没敢再说什么,道了歉就溜走了。 沈欢言也没多留,她晚上约了吴悠,现在急着回去洗澡换衣服。 俩人约在那家名叫“酌午”的酒吧。 酒吧是个清吧,昏暗又多彩的灯光落在一众喧嚣之上,酒杯互碰的清脆之间,一首偏安静的民谣曲子正娓娓道来。 沈欢言到的时候不算晚,一楼的吧台和卡座才坐了一半。 给吴悠发了个信息说自己到了,立刻就瞥见远处扬起一条胳膊同她挥了挥:“这儿!” 沈欢言小跑着过去,又被吴悠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终于和大舞蹈家见上面了!” 吴悠大学考到北方的学校,一年除了寒暑假也回不来两次。 上一次回南城还是过年,那时候沈欢言正好有个比赛天天忙着排练,俩人只匆匆见上一面,没聊几句她就又被学校的电话叫回去了。 这久违的调侃让沈欢言忍不住弯了下嘴角,她问吴悠:“你学校那边的事都结束了?” 吴悠:“月底得回去一趟参加论文答辩,再等六月参加个毕业典礼就好了。” 各个学校都是毕业季,进度也基本保持一致,沈欢言的大学生涯也只剩下这两件事。 两个人许久没能坐下来好好说话,一时间聊的要问的太多,照着酒单点了两杯度数不高的酒,随后吴悠就兴冲冲地黏着沈欢言坐下来。 “试训怎么样?能去你想去的那个舞团么?” 沈欢言想起今天的事,不由得撇了一下嘴:“这不是正在为梦想不懈努力着么。” 吴悠眨眨眼:“等你成为舞团里的大明星了可千万不能 8. 第 8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沈欢言心口跳得很快。 在好友面前的感慨是一回事,但这番不算友好的话被当事人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好在她见陈放没有要追究的打算,只对视那一眼,随后就回过头去不再看她。 沈欢言松了口气,她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口,凉酒入喉,狂跳的心口终于慢了一些。 然后就对上吴悠疑惑的眼神,“怎么了?” 顾及陈放还在一旁,沈欢言摇摇头:“没事。” 隔壁那桌的气氛很热闹,女人的娇嗔与众人的起哄混在嘈杂的音乐声中。 沈欢言没再往那个方向看,也不知最后陈放是否喝掉了那杯酒。 这一晚沈欢言与吴悠聊得尽兴,但考虑到第二天俩人各有安排,也没在酒吧待到太晚。 走之前沈欢言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正好碰到陈放。 男人脸颊染了些酒后的红,眼神倒是清醒,没喝太多的样子。 见了她,勾唇一笑走过来,眼里有些戏谑的意味。 沈欢言以为他是来翻刚才的账,正思考该如何应对他接下来的质问,而男人却在她面前站定,只是微微偏头,调侃说:“小姑娘年纪不大天天喝酒,才多久?我都在这儿见你两次了。” 沈欢言:“我都二十二了,你不能因为自己年纪大就觉得其他人都是小孩儿吧?” 说着,她狡黠一笑,“你说是不是啊?叔——叔——” 这称呼一字一顿甚至还拖了长音,陈放直接被气笑了。 他懒得跟小姑娘斗嘴,转而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沈欢言耸耸肩,说:“准备走了。” “行,路上小心点。”陈放顿了顿,又说:“我今晚会有些晚,不用等我。” 又来。 沈欢言没回答他,直接转身走了。 她身上那条白色长款连衣裙的裙摆顺着步伐微晃,只露出一截脚踝,在昏暗的酒吧里也难掩皮肤的白皙。 陈放看着她的背影兀自一笑,径直回去。 刚才那个长发红唇的女人已经换了目标,位置正好在陈放对面那桌。 此刻,一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正一手搭着那女人的肩膀一手晃着酒杯,脸上带着浮夸的笑容,满是餍足的模样。 “看什么呢?”陆南开口:“这女人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啊?” 陈放轻呵了声,问到:“那男人是谁?看着有点眼熟。” “嘉实地产的许耀,有传言说他那方面有些癖好,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却只对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有兴趣。” 陈放点点头,没再说话。 陆南想到什么,问:“诶对,刚才坐后面那姑娘,是住你家那个?” 陈放“嗯”了声。 “那可真巧。”陆南不由得感叹:“整个南城这么大,偏偏就让你们在这里遇见了,还碰巧听到她这番大言不惭的话。” “她知不知道南城有多少女人想往你身上扑?她倒好,这不满意的态度明晃晃就写在语气里了。” 陈放抬手在陆南脑后一拍,语气懒懒的:“什么扑不扑的,你以为你是蝴蝶呢?” “我这话说的还有假?就这一晚上这间酒吧里有多偏双明晃晃盯着你看的眼睛?”陆南说完,又突然想到什么:“怎么?难不成是调戏人家把人弄生气了?不然怎么提起你就是这态度?” 陈放懒得理他。 陆南追问:“莫不是你真看上人家了?” 陈放喝掉半杯酒,偏头问陆南:“我是这样的人?” “这可说不好。”陆南玩笑道:“你们这非亲非故之前也没什么接触的,这么轻易就让人住进你家里,我这不得怀疑一下你的目的?” 目的? 陈放确实没什么目的。 不过当初陈竟业与施华俩人各怀心思想把沈欢言送进他家,他本是可以态度强硬些直接拒绝的。 最后一声不吭默许了这做法,大约是想起许多年前沈欢言喊他的那一声“叔叔”。 与方才那声故意为之而的“叔叔”不同,那还是他十二、三岁那年的一次聚会。 那时沈欢言还是个半人高的小女孩,由她奶奶带着过来玩。 小姑娘白嫩嫩的皮肤上嵌着两颗乌亮又浑圆的眸子,鼻尖微微上翘,天生就是一副美人坯子。 她安静地坐在沙发上,那双圆滚滚的眼睛却不断地打量着周围。 双方老人交好,陈放便被带到了小姑娘面前,介绍完沈欢言的奶奶,老人便抬手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拍了两下,用和蔼的声音说道:“欢言,叫人。” 沈欢言便眨巴了两下眼睛,先是喊了对着陈放的奶奶喊了声“奶奶”,随后顿了顿,直愣愣地看着陈放。 犹豫片刻,她怯生生地喊了声“叔叔。” 这个称呼让在场所有人忍俊不禁,连沈欢言的奶奶都直呼差了辈,而幼年的沈欢言大概能意识到所有人都在笑自己,登时红了脸,再不肯开口半句。 陈放也是第一次被人喊叔叔,少年的心气让他不由得有些恼,但情绪过了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看着就这么老? 刚上初中的少年怎么肯承认这一点,于是这人生中第一次被喊“叔叔”的经历就让陈放记了很久。 后面俩人虽说也见了几次面,但基本都是匆匆一瞥没什么交集,而陈放也确实好奇,那个在他刚上初中年纪就喊自己“叔叔”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 好奇归好奇,这一声“叔叔”足以见得两个人的年龄差,虽说现在彼此都长大成熟了,女孩和少年之间的差距不像过去那样明显,但年龄差的事实总归摆在那儿。 于他而言,沈欢言也不过只是个小孩儿,在她面前的那些玩笑与调侃也只是逗小孩儿的戏码。 陈放想了想,笑说:“少胡说,我还不至于对个没毕业的小孩儿有什么想法,况且人一好好的小姑娘,别在背后瞎议论。” 陆南看出陈放这笑容里多少带了些少见的不悦,他适可而止,不再提沈欢言。 “行,不说了。”陆南摆摆手,又举起酒杯在陈放的杯子上轻碰了下:“但是陈放,我是真好奇你最后会栽在谁身上。” 陈放看了陆南一眼,脸上又恢复往日的懒散模样。 他喝掉剩余的半杯酒,连笑容都是一副 9. 第 9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沈欢言是回家后才发现手链不见了的。 她习惯在跳舞和洗澡前摘下手链,但这一次当她站在洗手间镜子前将右手伸向左手手腕处时,却意外没有摸到往日的棱角与温度。 沈欢言不由得身子一僵,视线向下看去,手臂上空空荡荡不着一物。 这条手链跟了她很多年,几乎承载了她所有大学时光的记忆。 每一次戴上和取下的过程,都是她练舞后的成长与蜕变。 沈欢言的心口狂跳,血液快速涌向大脑连带头皮也开始发麻,脑袋更是一片空白。 她用指甲掐着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等呼吸终于恢复平稳了,才终于有能力回想这一晚的经过。 她清楚地记得,晚上去洗手间前自己还因为酒吧灯光在手链上的折射而晃了眼,所以一直到那时候手链还是在自己手上的。 会掉在哪儿呢? 她第一时间想到求助。 这两个字已经很少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但不知为何,在如此慌乱的当下她竟然想到了陈放的名字。 从包里翻出手机拨通电话,男人带着调笑般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沈欢言也突然感受到眼眶的热意。 她害怕,怕手链真的找不回来。 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向陈放表达此刻的无助。 好在对方听出了她的落魄。 听见他的询问,沈欢言抿了下嘴唇,才开口说:“陈放哥,我手链好像丢了。” 那头沉默了两秒,问道:“在哪儿丢的知道么?” 沈欢言:“应该是酒吧或者是回来的车上。”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歌声与谈话声的喧嚣逐渐消失,大概是陈放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她说话。 男人再次开口:“给司机打过电话么?” “没有,我是在门口拦的车,没用打车软件。” 沈欢言越说声音越虚,一想到可能丢在一辆不知司机姓名与车牌的车上,就觉得找回手链的几率渺茫。 “知道了,我现在去查监控。”顿了顿,他又安慰说:“你别着急,好好在家待着。” 这声音像一颗定心丸,沈欢言安心不少。 此刻的她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陈放,但也实在做不到安心待在家里,简单收拾后打了辆车回去。 到酒吧是半个小时之后。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不大的上下两层建筑里尽是灯红酒绿,比她走时更显热闹。 沈欢言没心情顾及其他,从包里掏出手机想问陈放在哪儿,看到他约莫十来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 【要是你在家待不住可以来酒吧等,二楼右转走到底最后一个包厢。】 沈欢言倒是没想到陈放这时候还能顾及她的心情。 她快步走到二楼打开包厢门,没见陈放,倒是见另一个男人正靠着沙发玩手机,桌上还放了些小零食。 “你就是住陈放家里那小丫头?” 沈欢言认出来,是晚上喝酒时坐在陈放边上的那人,她点点头,“嗯,他在哪?” “去给你找东西了,让我在这等你。”陆南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沙发:“你在这里坐会儿,饿了就点东西吃,账挂在陈放那儿,不用给他省钱。” 那男人又问:“我叫陆南,你呢?” “沈欢言。” 之前听陈放喊人小孩儿,陆南就在脑海里自动代入了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的形象,见了人才发现与自己所想的有很大出入。 依旧是张不算成熟的脸,但小姑娘皮肤白皙、眉骨立体,巴掌大的脸上还有一双浑圆的水汪汪的眸子。 单是这双眼睛就写满了故事,更别说还有一副亭亭玉立的模样。 他将身前的一盘子零食推过去:“吃么?” 沈欢言摆摆手:“谢谢,我不吃。” “那随便喝点吧,不然陈放回来肯定怪我没招待好你。” 陆南说着从前面拿了个酒杯,又挑了瓶度数低的果酒:“你别担心,东西丢在洗手间门口被保洁阿姨捡了,那阿姨刚下班没走多久,陈放已经去追了,肯定能拿回来。” 知道确切的去向,沈欢言一路来的紧张终于消了些,她也确实有些渴了,捞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 “可以啊妹妹,不过你喝慢点,别等会儿喝醉了,我更不好交代。”陆南说着又给她倒了半杯:“对了,话说你丢的是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沈欢言直言:“一条手链。” “手链?” “嗯。”沈欢言点头:“是我奶奶去世前送我的最后一件礼物,这几年我一直带在身上。” 陆南明白了,也不再多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下驻唱的歌换了几首,从爵士唱到民谣,沈欢言听不清歌词,也无心细听,只觉得每一刻都很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包厢门被推开。 陈放调侃般的声音响起:“我让你看好她,你倒好,还带着人喝酒?” 陆南听出他语气里带了些许的愠意,他也不惧,就看着陈放笑说:“小姑娘只是住你家里罢了,搞得你像人家爹似的,喝点没什么度数的果酒都管着她。” 沈欢言此刻没心情听俩人争论,她站起身走过去,站在陈放面前,问:“陈放哥,手链找到了么?” 陈放神色不改,他拿了杯子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仰头喝尽了,才慢悠悠开口说:“有事叫哥哥没事喊叔叔,你这小姑娘心术不正啊。” 看他这懒散的模样沈欢言终于放心下来。 她也不着急要东西,只在陈放身边坐下又给他倒了半杯酒,眨了眨眼,说:“叫叔叔那是尊称,你要不喜欢我以后都只喊你陈放哥。” 陈放因为她这略带讨好的语气忍不住哼了声,他慢悠悠地喝了那小半杯酒,偏头问:“回去了?” 沈欢言点点头,又问:“那你呢?” “我当然也回去了。”陈放笑了声,调侃说:“要真是在谈生意时候冒出你这插曲就早黄了,谁还平白在那等你一小时还不散场的。” 沈欢言自知理亏,撇了撇嘴角没说话。 刚才倒酒时手指不小心沾上几滴,黏腻得有些难受,她站起身,“我先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陈放看着人离开,再偏头看向陆南,却见他一脸的无奈。 “你这什么眼神?” 陆南耸了耸肩膀:“看出你对人小姑娘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丢了东西还听你在这里毒舌,是我都 10. 第 10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经过这个小插曲,俩人到家时已经不早了。 沈欢言简单洗漱后躺到床上,没多久就昏昏欲睡。 这晚,她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回到大一那年年末,彼时奶奶已经病重,日日都得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沈欢言忙着准备学校跨年晚会的节目没法时时陪着,只能抽空往医院跑。 那日她照常排练,结束后掏出手机看到一连串来自亲戚的来电,时间都在一小时前。 随即就有不好的预感。 她甚至连衣服也没换就带着一身汗跑去医院,走出电梯站在走廊上,远远的就看到病房外围满了人。 沉默的,擦泪的,还有哀叹的。 沈欢言忘记那几步她是如何走完的。 她只记得自己走进那间压抑又沉闷的病房中看到已然离开的老人,还来不及倾吐自己当下的情绪,就听到来自施华的冷语。 “跳跳跳,让你就知道跳舞。” “现在后悔了吧。” …… 再醒来时,耳边依旧充斥着啜泣和施华无休止的埋怨,房间窗帘紧闭没有一丝光亮,身体的虚浮感让沈欢言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她周身蒙着层汗,脸侧的发丝也被汗水浸湿,转过身从床头柜捞来手机看了眼,凌晨两点。 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沈欢言从床上起身,打算下楼去倒杯水喝。 路过二楼,却看到书房开了道缝,从里面漏出一束灯光,隐约还能听到用键盘打字的声音。 这么晚了,陈放还没睡? 沈欢言皱了下眉,轻手轻脚走过去,缓缓凑近朝房间里看。 与这一晚在酒吧的恣意和散漫不同,此时男人收起笑意一脸的正色,那双深邃的桃花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电脑。 这段时间沈欢言已经习惯陈放工作状态时的专注样。 她没打算多留,更无意打扰,直起身子刚要离开,却在一个趔趄后撞上了房门。 房门受力缓缓打开,房间里的灯光倾斜而出,二楼的走廊亮了大半。 随即,里面的男人抬起头。 沈欢言对上他的目光,偷看后的心虚使然,她立刻别开眼神看向别处。 然后就听见陈放笑了声:“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醒了觉得渴,打算下去倒杯水喝。” 沈欢言没打算提起刚才的梦,顿了顿,她又问:“你还在忙工作?” 陈放点头:“有个欧洲的客户,得迎合他们的时间。” 他说着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茶几边,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玻璃杯,又拿着水壶倒了半杯水转头看向沈欢言。 沈欢言会意,犹豫片刻,走进书房接过他手里的杯子道了声谢。 半杯水下肚,嗓子的干哑感消失,沈欢言放下杯子,想了想,解释说:“上次你问我手链的事情时我情绪不太好,所以不想提起。” 陈放没这么小心眼,他只是在听陆南说话的当下有些不爽,但没真打算跟一个小孩儿计较。 他摆摆手:“我就随便一说,你不用跟我解释。” “不管怎么说,今天还是谢谢你。”沈欢言看着他,真诚道:“手链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也没法想象它真的丢了的后果。” 陈放勾唇一笑,欣然接受她的道谢:“感谢我收到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不还得早起去练舞么。” 沈欢言点点头,转身正要走,又突然转过身看着陈放。 “怎么了?”陈放问。 沈欢言想到什么,说:“陈放哥,你要不要来看我跳舞?” 陈放愣了两秒:“什么?” “你帮我找到了手链,我也得表示一下,但我买得起的你不需要,你喜欢的我也买不起。” 沈欢言说着,不好意思似的抓了抓头发。 她确实想送个礼物或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发现陈放吃穿用度没什么太大的讲究。 “我不想买你用不上的东西送你。”沈欢言耸了耸肩膀,笑说:“暂且来看,跳舞是我最拿得出手的了,用这个来向你表达谢意应该也不算是草率吧。” 陈放看着眼前小姑娘提起跳舞时眉飞色舞时的样子忍不住挑了下嘴角。 他点点头,说:“行啊。” — 关乎到自己的前程,没人敢小看这支时常仅三分半的舞蹈,而沈欢言作为所有人的“动作标准”就更是不敢懈怠。 训练的时间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 一直到正式考核的前一天,一群人在终于把舞蹈扒成自己满意的样子,下午彩排时更是得到带队老师的夸奖。 彩排结束沈欢言去更衣室换衣服,半路又撞上何沫。 这一次对方没有之前的骄傲劲儿,只调笑说:“不愧是我们沈欢言沈老师,把一支新团队带成这样,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沈欢言本不打算回应,但对方这态度倒让她想起件事,她扬起个笑,直言:“你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自己的事吧,偷来的东西可不是你的。” 何沫闻言明显愣了下,随后别扭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了。 据说何沫之前在学校表演的舞蹈抄袭了一支国外作品,可她当时却标榜原创。 沈欢言知道这事是前两天在学校群里刷到的一个帖子。 本身很多八卦都是无风不起浪,她本想着试探,见对方是这表情就知道结果大差不差。 沈欢言不是个八卦的人,就连当时看到那帖子也只是匆匆一瞥,但此刻撞破真相让她来了兴致。 换完衣服后她回到舞蹈房席地坐下,拿出手机翻到当时那个帖子又重新浏览了一遍。 是大三那年艺术节的表演,何沫学的是芭蕾,当时凭借一支原创作品拿了奖,而后续的奖学金和演出机会等等,基本都是因为这个奖带来的。 舞蹈中的抄袭不太好界定,会被挂上论坛是因为有人听到学院的老师将何沫叫到办公室谈及此话题,帖子里还有张不算清晰的偷拍照片,算算时间,就是毕业汇报演出那日,想来那晚在酒吧何沫提早离场,应该是处理这事去了。 帖子在论坛挂了两天,已经有不少评论,甚至还有人将两支舞蹈剪辑到一起做对比。 沈欢言点开视频,认出何沫抄袭的作品是国外一个冷门舞蹈家成名前在一个小众国家表演时的舞蹈,动作相较于现在略显青涩。 动作大差不差,明眼人从动作间的串连就能看出一二。 还在看评论的间隙,舞蹈房的门被推开,周晴像阵风似的跑进来。 见了沈欢言她才将将站定,问:“欢言姐,你怎么还在这儿?” “休息会儿,马上就走。”沈欢言说着将手机放进包里站起身:“你怎么回来了?” “公交卡不见了,我猜可能丢这儿了。” 周晴说着跑到把杆旁边扯起帘子,果然看到公交卡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她捡起卡片揣进口袋里,又看向沈欢言,问:“一起吃晚饭?” 沈欢言这两日早出晚归,没让温嫂留饭。 她也没犹豫,“走吧。” 考虑到第二天有表演,俩人没敢大吃大喝,只在路边挑了家干净的面馆。 天色渐晚,夜风吹来一丝凉意。 面很快就上来。 不同于精致料理,路边大排档的食物总带着一股子烟火气,每一块菜码都裹满料汁,想不好吃都难。 半碗面下肚,两个人碳水摄入足量,不敢再吃。 11. 第 11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沈欢言直起身子揉了揉被撞疼的下巴,随后抬眼看向刚才拉她的男人。 那人本就是色厉内荏,见出了事还来了个穿着打扮一看就惹不起的男人,半句话没说就落荒而逃。 “没事吧?”陈放问。 沈欢言摇摇头说了句没事,又看向周晴问她:“这人谁啊?” 周晴这才反应过来,一边道歉一边解释,说自己父亲嗜赌输了钱,刚才那人就是债主。 沈欢言又问:“需要帮你报警么?” 周晴摇头,“不用了,他不是第一次找到我,就是过来吓唬一下,而且他也知道我根本没钱还给他。” 毕竟是家事,沈欢言没再问下去。 本想送周晴回去,但小姑娘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坚持要自己走。 她再次郑重其事地道了歉,然后就往公交车站跑去。 沈欢言也没坚持,跟着陈放离开。 上车系上安全带,沈欢言突然感觉跟腱处有一丝痛意,她弯下腰查看,才发现大概是因为刚才摔倒时被石阶剐蹭,脚踝的皮肤被擦破了点皮,此时已经渗出了血珠。 她抽了张纸巾擦掉血珠,抬眼就见一旁的陈放正看着自己,问她:“要去医院么?” 本就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沈欢言弯了下唇角,说:“你知道去医院医生会怎么说么?” 陈放不懂她的心思,一脸疑惑地看着她,等她回答。 沈欢言直接笑出了声,然后直起身子一本正经道:“医生会说,还好你来得早,不然伤口都要愈合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陈放忍不住冷哼一声,提醒她:“你明天不还有表演?真不去医院检查一下?” 沈欢言摇头:“真没什么事,没必要浪费这时间。” “那随你。”陈放也不勉强。 过了晚高峰的点,很快就到家。 因为晚上这一插曲,沈欢言出了汗又受了伤,她先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随后打算找药箱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下楼时,正好碰到陈放在打电话。 男人就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偌大的院子和漆黑的夜色,月亮不知何时藏了起来,唯一的光源只有那几盏不算亮的路灯。 离得远,沈欢言听不清陈放在说什么,只隐约觉得他语气不算太好,整个人周身都像是蒙着一层冷霜。 她无意偷听,刚打算离开,却见陈放在这时转过身,视线与她直直地对上。 如她所想,男人情绪不好,连眼神里都带了几分凉意。 但那凉意很快散去,随后他便招手让她过去,大概是猜到她的目的。 沈欢言会意,轻手轻脚走过去从电视柜下找到药箱,本打算抱着药箱去楼上,却听见陈放的声音,“在这弄吧。” 她抬头就对上男人的目光,明白他是在同她说话。 沈欢言便在沙发坐下,从药箱里找出了棉签和碘伏。 红棕色的液体浸透棉签,又在她跟腱处的皮肤上留下痕迹,还伴着轻微的疼痛,像是细针轻扎着。 沈欢言微微低头吹了吹,痛感很快消失。 再抬头,陈放不知何时已经打完电话,正站在沙发另一头看她。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思考什么趣事。 沈欢言收回目光,将用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又将碘伏放回药箱中收好,这才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陈放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说:“我在想,你既然喊我一声哥,作为回报,我是不是该为你的腿买一份高额保险。” 给腿买保险? 在这之前沈欢言只在视频号上听到过某些模特和明星做过这样的事,她这种还没跟舞团签上约的小人物甚至都不配有这样的想法。 好在陈放也只是玩笑,他摆摆手,催她赶紧回去休息。 沈欢言道了声晚安上楼,刚走了半层又突然想到什么,弯下身子从楼梯扶手的间隙里探出个脑袋,问陈放:“明天你会来么?” 陈放点头,“当然。” 得到肯定回答后沈欢言心情不错,简单护肤后她拉笼窗帘躺到床上,被子从脖子盖到脚尖,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再醒来是上午九点,发丝沾上一层薄汗。 沈欢言洗澡吹头又敷了个面膜,下楼时,温嫂已经准备好了午餐。 四个菜,比平时她一个人吃的时候丰富不少。 “陈放哥要来吃午饭?” 温嫂摇摇头,一边将汤端上桌一边解释说:“小放早上走的时候交代了让我午餐多做点你爱吃的,要丰盛也要清淡。他说你再吃下一顿估计就是宵夜了。” 跳舞确实需要耗费体力,但也不宜吃太多。 所以一般舞蹈演出时沈欢言会在中午多吃些填饱肚子,之后就只靠糖果和水来维持体力。 今天温嫂做了鱼汤。 汤被熬成了奶白色,鱼肉肉质新鲜,辅以鲜嫩的豆腐和木耳,光闻着就食欲大增。 沈欢言拿起勺子嗦了一口,汤汁在唇齿间萦绕,鲜得眉毛都要往下掉。 她忍不住向温嫂道谢,又感叹说能再考核前吃到这顿饭真是幸福。 温嫂差不多收拾完厨房出来,笑说:“不用谢我,看你吃得开心,我自己也高兴。” 顿了顿,她又感叹:“倒是小放,之前我没想着他心思这么细,原以为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现在一看,他爸妈在天上应该也能放心了。” 关于陈放父母,大概就是夫妻俩热衷公益事业,却在一次前往山区支教的路上没回来,彼时陈放不过十岁。 以上只言片语就是沈欢言知道的全部。 所以当温嫂提起这个话题时沈欢言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好奇,却也不敢追问。 她住进陈放家里就已经是意外,指不定哪天就会搬走。 虽说俩人在相处上没太大矛盾,但论年龄也好身份也罢,总归是不会有太多交集,况且这件事陈放也从未和她提起过,若再细究就好像是在平白刺探他的秘密。 实在不地道。 温嫂大概也知道自己说得太多,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随后便离开餐桌,打扫卫生去了。 沈欢言也没再多想,吃得差不多了,她便将碗筷整理好放进水池里,又和温嫂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去了舞团。 比规定的集合时间还早了半小时,但人已经到了大半,大多数人脸上挂着明晃晃的焦虑,连场子都被渲染上了紧张的氛围。 沈欢言不愿自己置身于这种氛围中,起身走出房间,没有两步就碰见刚到的周晴。 小姑娘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眼睛里冒出两三条血丝,眼下还泛着一层青。 见了沈欢言,她忍不住开口:“欢言姐,昨晚的事……” 沈欢言没让周晴说下去,她摇摇头,及时制止道:“现在认真准备,有什么事考核 12. 第 12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陈放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去哪里,却也顺着沈欢言的力道,跟着人往外走。 直到走近停在车库里的车子,他突然反应过来,“我刚喝了酒,没法开车。” 沈欢言犹豫片刻,又细细打量了一眼他的车,问:“你相信我么?” 陈放有些惊讶:“你会开车?” “当然。”毕竟要让人放心,她还多解释了两句:“我大一就拿到驾照了,只是之前在学校开车没什么必要,但我平时也有在开,技术也还算可以吧。” 陈放也没多犹豫,将手里的车钥匙扔给她,笑说:“走吧。” 沈欢言倒是没想到陈放如此信任她。 都说男人车与老婆不能外借,现在手里握着陈放昂贵的二老婆,她甚至有点打退堂鼓。 最后还是决定上车,在熟悉了一番基本操作的位置后,她将车子启动。 一开始沈欢言还有些不太适应,好在别墅区几乎没人没车,就算时速十几也没人管。 陈放也不催她,只靠着座椅,悠闲到仿佛这辆车不是他的。 慢慢的就习惯了些,操作也不再拘束,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可以,挺稳的。”陈放这才出声夸她。 沈欢言勾唇一笑,“当然。” 趋于平稳后,陈放想到什么,说:“之后你出门要是需要车就跟我说。” 沈欢言赶紧摇摇头:“别,偶尔开一次可以,你那几辆车要是真磕了碰了我可赔不起。” “赔什么,不是还有保险?”陈放笑了声。 “要真碰了你估计会杀了我。”趁着红灯,沈欢言停下车偏过头,玩笑说:“而且你的车不够酷。” “这还不够酷啊。”陈放忍不住哼了声:“那你喜欢什么车?” 沈欢言直言:“大车,硬派越野,就方方正正的那种。” 红灯转绿,沈欢言收回视线,并交代陈放:“你先别跟我说话了,不然待会儿伤到你的宝贝车可别让我负责。” 陈放失笑,倒也没再打扰。 这个点商业区基本打烊,只有酒吧街还热闹着,车子经过,甚至还能闻见空气中弥漫着的酒气。 直到车子行驶渐缓,陈放知道快到目的地了。 这里并非商圈也不会举办什么大型活动,自然没建停车场。 他偏头想帮着找个车位,没想到沈欢言早已有心仪的位置,她不紧不慢得开过去,仅打了一把方向就将车子稳稳地倒入路边的车位,顺利熄火后还不忘留给他一个骄傲的眼神。 陈放忍俊不禁,推开车门下车,细细扫了眼才算完全认出这里。 距市中心几公里外的一个产业园,因为有政府的扶持与补贴,小型技术公司的创业路一般就从这里开始。 但陈放依旧不懂沈欢言带他来这里的目的,他偏过头看过去,见小姑娘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像是把这一趟当作是旅行。 “等我一下!” 沈欢言说着,往马路对面跑去。 初成立的公司免不了要加班到深夜,也是因为这关系,到这个点了马路上依旧有几家开着的夜宵铺子与便利店。 陈放看着她走进街对面的便利店,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挂着个塑料袋。 过马路的时候遇到红灯,小姑娘安分又耐心地站在那儿等时间走完,手上的袋子跟着一晃又一晃,脸上也被路灯照得亮一块暗一块。 绿灯亮了,她迈开步子小跑着过来。 穿过城市的喧嚣和浮躁。 站到陈放跟前,她献宝似的提起手上的袋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陈放看清那是几罐啤酒。 他笑着接过袋子,问:“你也喝?” “不然看着你一个人喝嘛?多没意思。”沈欢言以为他担心车,一边说着一边耸了耸肩:“可以代驾,或者干脆就停在这儿,明天我放假,再来帮你开回去。” 陈放担心的自然不是车,只觉得一小孩儿累了一整天还因为他的情绪被迫喝上了酒有些惭愧。 但看着沈欢言略带兴奋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去哪儿?”他问。 沈欢言狡黠一笑,“跟我来。” 沈欢言带着他走进园区大门,挑了最高的那一幢,走进电梯按下了顶楼的按钮。 陈放心底大概有了猜想。 电梯上升得很快,径直到了顶层。 跟着沈欢言走出电梯,又看着她熟门熟路地走到一旁拉开安全通道的门走进去。 一片漆黑的楼梯间里鸦雀无声,只能听见塑料袋摇晃发出的脆响。 直到打开手电筒才能依稀看清眼前的样子。 这地方疏于打理攒了不少的灰尘,被人一扰,便飘扬在手电筒的光影里。 “在这里?”陈放疑惑。 “当然不是。” 沈欢言笑着上楼,楼梯通向一个扇铁门。 拉开铁门便是楼顶。 眼前高楼林立,霓虹耀眼,城市夜晚的绚烂尽收眼底。 沈欢言看着他,又问:“你恐高么?” 陈放摇头。 她便又同他招招手,“跟我来。” 走到一处铁梯旁停下,沈欢言下巴微抬:“爬上去。” 陈放照做,三步两步上去,才发现这地方与他预想的不同。 虽说是楼顶,但下面围着大半人高的墙,而这里的墙只到膝盖处,还向外延展了一大块,完全足够人坐着躺着。 沈欢言先一步跳上去,又坐下来从陈放手里拿过袋子,把里面的酒取出放在地上。 陈放也没犹豫,跨上平台,在一边坐下来。 “怎么找到的这里?”他问。 沈欢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住宅楼,直言:“我奶奶生前住那儿,她去世后有一天我想来看看,但还是没敢走进去,最后误打误撞就找到了这里。” “经常过来?” 沈欢言想了想:“也不是经常,心情不好的时候就过来坐会儿,在这里会觉得这个城市很大,而我很渺小,生气也好伤心也罢,一阵风就吹走了。” 话音刚落就起了阵风,她抬手将被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随后捞了罐啤酒递给陈放,“不说我了,你呢,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陈放打开啤酒先递过去给沈欢言,又给自己拿了瓶,想了想,说:“就工作上的那些事。” 沈欢言觉得这回答不够真诚,但她也不想逼迫着他要个答案,最后还是举起酒同他手里的碰了下淡声说:“亏钱了就再赚,合作方相处得不舒服就换,怎么还有要你这个投资人顺着别人的道理。” “如果换不了呢?” 这个问题同飞机的轰鸣声同时响起,最后都隐没在顶楼的晚风中。 但沈欢言听到了,也明白陈放今晚的忧虑与沮丧都来自于那些他无法更换的“合作方”。 那些他得称之为家人的人。 每个圈子都不缺八卦的人,大家族的那些纷争只要一有风吹草动,自然就会传得沸沸扬扬。 沈欢言也听说了一些。 陈放的爷爷陈青松育有二子,大儿子陈竟仁和二儿子陈竟业。 陈竟仁就是陈放的父亲,从懂事来就对 13. 第 13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陈放这两天的糟心事来自于他叔叔陈竟业。 昨晚的电话是他助理徐文峰打来的,说陈竟业被发现投了个明知会亏本的烂尾楼,原因,自然是想用公司账户套现。 其他高层将此归位家事,没人敢去找陈青松,便直接过来质问陈放。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俩人私下不合。 血缘和亲情的事情陈放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只知道自父母去世后的这段漫长的时间里,自己始终没有从陈青松与陈竟业二人身上感受过这两个字的含义,却在近几年反复接受陈竟业留下的烂摊子。 这一整天他都忙着处理这件事,到傍晚他想起和沈欢言的约定,才随便扒拉两口饭离开公司。 算着时间来的,到表演厅时距离开场也没多久,头顶光线刺眼,舞台上墨绿色的幕布紧紧闭着。 现场多是来看儿女演出的父母,聊天的刷手机的闹哄哄的一片,他着西装打领带的模样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陈放找了个靠后排的位置坐下,很快,表演开始。 观众厅位置的灯光顷刻熄灭,现场陷入一瞬的黑暗,也在一瞬间没了声响。 随后,幕布缓缓拉开,演员已在台上就位。 不同于正式演出,这场表演没有报幕也没节目单,好在台下的家长自幼便跟着孩子习舞,舞种也好扮相也罢,早已看生见长。 当然,除了陈放。 沈欢言只告诉了他开场的时间,却未曾透露出场的顺序和自己所学的舞种,而他既然来了就不只打算走走过场,于是第一个芭蕾舞的节目,他便在一群戴着皇冠化着浓妆的“小天鹅”里寻找小姑娘的影子。 结果自是徒然。 而三四个节目过去,当陈放以为是妆容问题导致他没找到沈欢言时,幕布再次拉开,十几人皆是简单的白衣黑裤,他却一眼就认出了那一个。 小姑娘扎了个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皮肤在舞台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白皙。 她跪坐着看向远处,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写满了故事。 随后,音乐声起。 十几个舞者成两排,先是半跪着的半身动作,随后站起身变换队形,动作整齐节奏一致,就连跳跃的高度和幅度都很统一,一看就是练习了很多次。 齐舞后是单人动作,一人跳的时候,其他人就绕着这人围成一圈跪坐着。 其余的灯光熄灭,只有一束追光从上落下,像是众星捧月的模样。 事先不知道这舞蹈的名字与意义,陈放在一开始也看得云里雾里,但很快就能从动作与队形编排中猜出一二,讲的大致是从合到分,却依旧有联结与依托的故事。 这是他第一次看沈欢言跳舞,也是他第一次发现,当小姑娘谈及跳舞时眼里冒出的星星,会当她站在舞台上时跑到她的身旁。 也是当陈放不自知地抬起嘴角时,口袋中的手机开始震动。 他没理,直接挂了。 等一支舞结束,幕布随着厚重的滚轮声再次合上,陈放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助理来的电话。 他起身绕过观众席,到表演厅外回了过去。 那头有些急切,没等两秒就接起,将当下的情况一说,听得陈放不禁皱了眉头。 因为昨晚的事,陈竟业铁了心要挖出点他的错处,不知怎的就打听到他之前同陆南投资申城那家小公司的事。 谁都知道现在无人驾驶这事打得火热,若是真能做出点业绩来,定是会赚的盆满钵满。 可这事情越火,做的人也就越多,你把钱投给大公司也就算了,扔给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算怎么回事? 对方一上来就是嘲讽和指责,又直接把事情告诉了和陈竟业站一边的几个股东,大张旗鼓地表示要在明天召开股东会议,势必调查清楚那几千万资金的真正去向。 陈放当然知道陈竟业是想给自己做的那点破事转移关注,但这一日的忙碌让他懒得在当下招架这些破事,只对电话那头说知道了,随后便挂了电话。 有了这插曲,陈放也没有继续看表演的心情,何况沈欢言的节目已经结束,他连表演厅也没回就径直回家了。 酒是洗完澡后开的。 喝完之后依旧觉得烦闷,才想着去院子里吹吹风,想着抽支烟或许会好一些。 没想到被沈欢言发现,又被人带来了楼顶。 陈放向来知道隐藏自己情绪,今晚的表露已是难得。 于他而言,在很早之前就习惯不让这类负面情绪在脸上长时间停留。 喝了啤酒,吹了晚风,看了楼顶的夜色,当然不能再任性,他便开始思考方才沈欢言的问题。 陈放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她:“你梦见她说明你在想她,就像昨天,你一定是因为丢了手链所以会频繁地想起你的奶奶,于是她就出现在你的梦里。” 顿了顿,他补充:“你要相信,梦里的那个人会一直想念你,也不会忘了你。” 沈欢言带了些情绪,声音听起来也是雾蒙蒙的:“那奶奶为什么总是不来梦里看我?” “她希望你朝前看。”陈放看着她:“很多事情过去了就没办法再回头,但我相信你奶奶一定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陪着你,看你高高兴兴地生活、跳舞,看着你毕业、工作、成家,等等。” “不是非要见面才能证明想念,所以你更要好好地长大,不要辜负她的期待。” 沈欢言被几句话弄得有些懵,她转过头看陈放,见他也正看着自己。 温柔的,坚定的,还有城市夜景中细碎的光在他的眼睛里流淌。 大概是蒙在眼睛里的那层水雾撞进了他的视线,沈欢言听见陈放笑了声,说:“不是要来安慰我的么?怎么反而把自己弄得不开心了。” 沈欢言便笑了,抬手抹了把眼睛,逞强道:“才没有不开心。” 说着她便拿起边上的啤酒将剩余不多的喝完,想到什么又问道:“你晚上来看我跳舞了么?” “当然。”陈放回答:“不过后来接了个电话,看完你那节目就走了。” 沈欢言点点就没再说话。 夜 14. 第 14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周一是宣布第一期试训结果的日子,方式更是直接又残酷。 等电话。 沈欢言从前一晚就开始紧张,第二日更是不到七点就醒了。 她坐在床上戴着耳机试图用听音乐的方式转移注意力,却依旧可以感受到心口处“扑通扑通”的跳动。 好在悬念没留太久,八点多,手机铃声响起。 现代舞小组以微弱的优势获得第一,全组成员可参与到第二轮试训。 悬着的心在此刻终于放下。 挂了电话没多久,微信群里开始聊天不断,想必是大家都收到了好消息。 这一礼拜的磨练像是打了场仗,十几人也算是亲密的战友关系,一群人主动在群里@沈欢言,玩笑着说得感谢沈老师调教与厚爱,不然就最开始那水平哪敢肖想第一的位置,更不可能有现在这结果。 沈欢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发了个脸红的表情包过去。 兴奋过后,群里渐渐安静下来。 也是在看到朋友圈有一同试训的人发了条“明年再战”的朋友圈之后,沈欢言才意识到用这种残忍的方式等待结果而非所有人一起坐在表演厅里,也无不是考虑之后的决定。 这场“宣判”结束,有半数人将直接离开,也有许多人无法进入自己心仪的舞团必须转投其他,任谁都没办法做到完全共情,何况其中大多数人还是初入职场的学生。 职场就是直接的,残酷的。 优胜劣汰,适者生存,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可惜和告别,这大概是这一礼拜试训后她最深的体会。 — 下午,沈欢言出发去南瑾报道。 统共五个新人,四女一男,只有沈欢言跳的是现代舞。 这就意味着她没有比较和竞争,最后留下与否,只看她自己的状态与南瑾的需求。 带训老师叫黄珈,这两年逐渐转幕后,很少能在舞台上再看见她的身影。 报道第一天黄珈没给太大压力,只召集五个人开了个小会,简单说了接下来的安排与需要注意的事项。 约莫一小时会议结束,黄珈留下几句鼓励后就走了。 剩余五个人本也不太熟悉,只面对面建了个群以防有事找不到彼此,随后互道再见便各自离开。 “南瑾”这两个字对于沈欢言来说本就是带着神秘感,她刻意放慢脚步出去,又怕打搅其他人而不敢过多逗留。 走到门口,看到一块刻着“南瑾”二字的大石块伫立在那儿,上面的颜色有些淡了,像是个饱经风霜的老太太,见证着从舞团自创办到现在每一日训练,每一场表演,每一轮的新老交换。 她忍不住拿出手机,对着石头拍了张照片。 刚要离开,就看到不远处停下辆车,许乘从上面下来。 “好巧啊。”许乘也看到她,快步走过来问道:“之前听你说想进南瑾,这是梦想成真了?” 沈欢言摇摇头:“还没呢,过来试训,结果要大半个月之后才能出来呢。” “放心,以你的能力是你选舞团不是舞团选你,你要是想去,南城哪家舞团不想要?” “你这说得就太夸张了。”沈欢言赶紧摆摆手,又留意到他手上的一个信封袋,“你的新作品?” 许乘点头:“恩,我也算是过来面试的。” 说着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又笑说:“一个非典型现代舞的作品,不知道能不能被这儿看上,然后有幸请到沈老师来跳。” 在学校里大家会开玩笑的用“老师”这称呼,但此刻站在正儿八经舞团门口,沈欢言不敢没脸没皮地接受这两个字。 “行了,你别调侃我了。”她说。 于是许乘也收起玩笑,问她:“我就进去给个资料,等我一下,一起吃个晚饭?” 沈欢言摇摇头,“下次吧,家里已经做了饭等着我呢。” 许乘也没再坚持。 告别许乘,沈欢言打了辆车,到家的时候温嫂的饭刚做了一半。 厨房里是热油沸腾时滋啦滋啦的响声,隔着玻璃门,沈欢言看见温嫂将切好的食材倒进锅里,随即,油锅里扬起一串油点。 就算隔着玻璃,也能想象味道有多香。 她忍不住推开门走进去,牛肉与辣椒的香味瞬间钻入鼻子,馋得口水直往外冒。 温嫂听见声音回头,便想着要赶人出去:“厨房里都是油烟待会儿就把你人给熏臭了,你出去等着,大概再半小时就能吃饭了。” 沈欢言这一天不算太累,此时便来了兴致,执意留下来想看看这简单的食材到底是经过如何变化才成为美味的。 “我跳了一下午的舞身上都是汗,再不会有比我更臭的人了。”她找了个靠边位置确定不会影响温嫂的发挥,又笑说:“顺便偷师一下温嫂的手艺,免得之后被笑什么都不会。” 温嫂熟练地将调料放入锅内翻炒几下,然后关火,将一份辣椒炒肉盛到盘子里,放到一旁的保温箱中暂时保温。 随后偏过头看向沈欢言,笑着感叹道:“小放可给我看你跳舞时的照片了,这么漂亮,哪儿能说自己什么都不会。” 沈欢言闻言愣了下。 他可没说当时还拍了照啊? 等回过神,她又意识到一件事。 陈放似乎经常会和温嫂分享一些自己生活中的事情,而很多时候温嫂在陈放面前时也不会拘着,就连对他的称呼也是从未在别人口中听到过的。 俩人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要更亲密一些。 沈欢言有些好奇,侧过头问温嫂:“您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汤还在锅里炖着,温嫂掀开盖子看了眼,又用勺子轻搅了两下,最后重新盖上了炖锅的盖子。 似乎触及了些伤心事,放下汤勺后又沉默了两三秒,她才开口:“我早年是在小放父母家里做事的,他也是我带大的。他十岁那年父母出事他被送进寄宿学校,我就自己去外面找事情做了。” “是后来小放自己出来住,才又把我找回来到这儿给他做事,这一来一去,算起来有二十年了吧。” 不同于之前听到这些事情时的局促。 那晚在天台分享心事后,沈欢言似乎更能接受陈放背后的故事,她也试图通过温嫂口中的只言片语,在脑海中拼凑一个更具象的有血有肉有故事有情绪的陈放。 除此之外,沈欢言知道温嫂也需要一个宣泄口。 这些话她不会在陈放面前提起,却也需要有人帮她承托当年的记忆,毕竟在一户人家中前后工作二十年,所承载的感情远不如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 温嫂说话当然也有自己的原则,肯 15. 第 15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上一次因为舞蹈得到身边人的嘉奖要追溯到什么时候呢? 沈欢言自己也记不清了。 她唯一能想起的是自己还在学芭蕾的那几年,从舞台上下来后施华都会给她准备些小奖励——或是一枚巧克力,或是一顿大餐,又或是去礼品店里任他挑选的一个小摆件。 尽管当时的那一方舞台要比现在小太多。 后来施华对她学舞蹈的事情就渐渐不再上心,沈欢言便时常安慰自己,说这大概是她执意要学现代舞后要付出的代价。 如今一枚车钥匙捏在手心,这恍如隔世的感觉让沈欢言有一瞬间的不适应。 她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话也忘了说。 “傻了?”陈放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堆起个笑,说:“别站着了,赶紧去洗澡,吃完饭带我去溜一圈。” 沈欢言这才回过神,点点头小跑着上楼去。 然而说好的“溜一圈”却没能实现。 一顿饭吃到一半,窗外就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而后愈下愈烈,隔着玻璃都能听见外面呼啸的风雨声。 看了眼天气预报,才发现不仅今晚,连带着后面几天都会有雷阵雨,安全起见俩人只好打消出门的念头。 饭后,沈欢言又接到南瑾工作人员打来的电话,需要她填写一张类似简历的表格。 电话里说急着要,于是她赶紧上楼打开电脑,填完后立即给对方发了过去。 再下来时路过二楼,看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 沈欢言没过去打扰,径直走下一楼,看到温嫂已经差不多收拾完厨房。 她倒了杯水走到客厅,透过窗户向窗外看去。 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些,但依旧可以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 夜色中,月亮已销声匿迹,路灯成为唯一的光源,傍晚时那辆融在夕阳中的浅米色的牧马人此刻染上了深夜的黑,藏匿在风雨飘摇的夜晚。 沈欢言喝完水将杯子放回去,温嫂正好洗了碗杨梅出来,拿到客厅放到茶几上,笑说:“我朋友给我拿来的,刚上市,你尝尝。” 沈欢言挑了颗乌黑的放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交织,她忍不住感叹:“好吃!” “好吃就再吃些,知道你们小姑娘怕胖,不过吃点水果没关系的。” 沈欢言经不住诱惑,又捏了两颗放进嘴里。 温嫂看她吃得开心,脸上抑制不了地笑,“我洗了两碗,待会儿你给小放也拿上去尝尝,他从小就爱吃杨梅。” 等温嫂离开,沈欢言也没再吃“独食”,端着两碗杨梅走到二楼。 书房的门半开着,但她还是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陈放听到声音,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沈欢言便将门稍稍推开了些,指了指手上的东西,说:“温嫂洗了点杨梅,让我给你送上来。” 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凌晨,整个人恍恍惚惚有些犯困,看得不太仔细。 陈放的书房也是简约的装修风格,背靠着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前是舒适的办公椅和一张乌木色的书桌,侧边的书柜上则是满满当当的书籍,还能看见几个明显是欧洲风情的小摆件。 而书柜的另一侧则放了张膝盖高的小茶几和一张单人沙发,大概算是个休息区域。 整个房间除了书柜里的书一眼就能看完,特别是那张办公桌上只放了台电脑和一支钢笔。 简洁到不像是陈放的风格。 沈欢言想了想,还是将那一小碗杨梅放到了那张小茶几上,问:“温嫂说你喜欢吃杨梅?” “其实还好。”陈放说着站起身走过来,到茶几边上捻了颗杨梅放进嘴里嚼了嚼,吐掉核之后才说:“是我妈妈喜欢吃,小时候每年杨梅上市冰箱里的杨梅就不会断,我就只能跟着她一起吃。” “她去世之后,我也习惯性的每年要吃上两篮才觉得舒服。” 这是陈放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自己的家人,还是已经去世的,他的妈妈。 这不免让她想起前两天他坐在院子里的落寞样,犹豫片刻,沈欢言问道:“那天你不开心的事情,解决了么?” 陈放想了想,回答:“差不多算是解决了吧。” 陈放实在不愿意再向她传递一些负面的情绪。 但怎样算是解决呢? 他原本也想过要脱离公司自立门户,但回过头来却发现,自己只要挂着这个姓,就没办法彻底斩断这一层羁绊。 好在他当初在申城的那笔投资有足够的资料与技术支持,那日将文件往那几个股东面前一扔,就足够让所有人闭嘴,也足够让陈竟业难堪。 这些事他不想和沈欢言提起,于是转移话题,问:“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沈欢言点头:“恩,就填个表格,很快的。” 又问:“待会儿还有安排么?” “没有了。” 陈放又捻了颗杨梅放进嘴里,看着她,忽然想到什么,“上次那个没看完的电影,还看么?” 沈欢言没怎么犹豫,“好啊。” “那你等我十分钟。”陈放抽了张纸巾擦手,又说:“我把剩下的弄完。” 沈欢言赶紧说:“啊没事,你要忙的话就不用管我,我自己找事情做。” “没事,就剩一点了,陆南急着要。”陈放说着,指了指书架:“你要不要随便找本书看,或者去楼上等我?” 沈欢言本就对这一整面墙的书有些好奇,问:“我可以随便看看么?” 陈放点头,“当然。” 陈放说完就坐回到办公椅上继续工作了。 沈欢言则站在书柜前扫了眼,才发现这架子上什么类型的书都有,最多的自然是财经、金融之类的,再是些医疗、历史类的科普,还有散文、小说,甚至角落里还藏了两本童话故事,大概是小陈放的专属。 她翻开其中一本逐渐看得入迷,不知过了多久,被陈放的声音打断。 “好了,走吧?” 沈欢言恋恋不舍地收起书本,放到原本的位置。 屋外是雨势未停,窝在房间里看电影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陈放先一步上楼放电影,沈欢言则拿上那碗杨梅,又倒了两杯水,放在托盘里一 16. 第 16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沈欢言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黑茫茫的一片。 她有些恍惚,揉了揉眼睛清醒片刻,看到眼前的场景,才意识到自己是看电影看得睡着了。 沈欢言试图伸个懒腰,然而抬起手的一瞬间手背贴上一块温热。 意识到什么,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一动也不敢动,气血直愣愣往脑袋上涌。 自己靠在陈放身上睡着了? 窗外的雨好像停了,玻璃上沾染了不少水珠以至于看不清窗外的景致,周围的一切都安静得出奇。 沈欢言将手掌撑在沙发上微微用力,直起身子后,又将盘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 双脚沾上柔软又舒适的地毯,轻柔的触感带来瞬间的坠落感。 随后拿起手机看了眼,根据电影时间猜测,自己大概睡了半小时左右。 她所有的动作皆是小心翼翼,试图不打破当下的安静,却在打了个哈欠之后,后听见一旁的男人轻笑了声。 “睡醒了?” 沈欢言抬头看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陈放将上半身靠在沙发上,却刻意保持着一个板正的姿势,他的头后仰靠着抱枕,颈侧与下颌的线条因为这动作显得更加清晰。 他闭着眼,额前有一小搓发丝落在眼下,但声音却毫无睡醒后的朦胧。 陈放没睡着。 并且,他在等她醒来。 意识到此,沈欢难掩尴尬,“你刚刚……怎么没叫醒我?” 陈放的语气很淡,像是漫不经心般,只说:“你睡太熟了。” 很奇怪。 至少在沈欢言的印象里,她从没出现过叫不醒的情况,但此刻她不好意思再求证对方是否真的叫过她。 想了想找到个话题,至少让当下不再局促:“所以,电影里最后男女主在一起了么?” “当然没有。”陈放摇头:“最初女主的接近就带着目的,没必要在最后硬给一个破镜重圆的完美结局。” 顿了顿,陈放不知想到什么,问:“觉得遗憾?” “遗憾什么?”沈欢言不解。 陈放:“遗憾他们没在一起。” 沈欢言更加疑惑:“有什么好遗憾的?” “没什么。”陈放笑了声:“我以为你们这种小女生都喜欢那种男女主白头偕老的美满结局。” 沈欢言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笑了声,坦言说:“虽然我不太看这类型的片子,但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毕竟生活中这种情况太少,大家只能在书本中或者电影里寻找一些带入。” 陈放看着眼前仅二十岁的小姑娘用及其平和的语气说完这些话,一时不知道该夸她清醒还是成熟。 犹豫片刻,最后什么也没说,他直起身抬起手臂舒展了下身子,又倾身从茶几上拿起水杯,仰头,将半杯水一饮而尽。 将水杯重新放回去的那一刻,玻璃之间撞击的响声似乎终于将俩人从沉默又不知所措的氛围中拉回。 沈欢言抿了下唇,深觉自己刚才说得太多,“那……我先去睡了。” 陈放点头:“好。” — 后面几天,沈欢言基本都在舞团。 南瑾的伙食从早餐到晚餐都做了营养搭配,以保证营养和身材的双需要,还给每个人配备了休息室用作午休,就连五个新人也不例外。 身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不管是老师、舞者还是管理层都是踏实、不急功近利的性子,空闲的时候大家也会聚在一起聊天、喝茶,谈论起专业时各抒己见却又本着初心,对新人也未曾又傲慢的态度,走的就是平稳的基调。 除此之外,试训的风格也一改之前的紧张与紧凑,第一周黄珈将五个人放在一起做一些基础的练习,并请他们准备一支舞蹈,用做最后的考核。 学舞蹈的多少有两支拿得出手的作品,相较于之前的花一周时间从头学习一支新的舞蹈,这一次大家只需将自己擅长的作品稍加润色,自是轻松不少。 周五结束训练,后面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沈欢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早早就离开舞团。 接连下了几天的大雨,一直到下午才终于放晴,此时地面还是湿漉漉的,从舞蹈房出来到大门口,一路上都是被风雨打落,还来不及清理的树枝和树叶,显得有些萧条。 她踩着干净的地方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是周晴打来的。 “欢言姐,你们这两天训练怎么样啊?辛苦么?” “还好,这周就是些基训,老师在训练的时候有些严格,但是空闲的时候会跟我们开开玩笑。”沈欢言笑着分享自己的近况:“我觉得氛围不错,团里的人也挺好相处的。” 那头的周晴可没这么舒坦的心情,她吐槽:“我们这里不太好。说是试训结束要淘汰掉一半的人,一共就十几个新人,大家挤破脑袋都想留下来,明里暗里都有一种勾心斗角的感觉。” “今天我还在厕所里听到有人说别人坏话呢,虽然说的不是我,但我还是觉得不太开心。” 沈欢言安慰道:“职场就是这样的,你工作过肯定比我更清楚,南奕经济实力好资源多,竞争肯定激烈,说明你通过试训之后获得的也多,现在先忍一忍啦。” 周晴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本就就是直来直去的性子想找个人吐槽,现在话说出口了自然觉得舒服多了。 “你们什么时候结束呀?到时候一起吃个饭?” 沈欢言一边应着,一边翻出群里的安排表查看,“还有两周,等考核结束应该就没事了。” 正说着,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人径直往前栽,一脚踩到湿软的草地,又重重地撞在那块刻着“南瑾”二字的大石块上。 随即,手腕处发红并肿起来,痛得沈欢言倒吸一口凉气。 电话那头听到声响,赶紧问道:“怎么了?” 沈欢言用没受伤的手撑了下石块颤巍巍地直起身,忍着痛,“就摔了下,待会儿和你说。” 那头不放心:“摔倒了?你人没事吧?” “没事,放心吧。” “那你先去处理。” “好。” 挂了电话,沈欢言仔细检查身上的伤口。 手腕有些扭伤,侧边已经肿起来了,不算严重,上点药大概一周左右就能恢复。 小腿侧面擦破了些皮,也就是涂两天碘酒的事。 还好,不会影响到最后的考核。 从小到大的习舞经历让她极度熟悉各种跌伤和扭伤,但更多是在腿上,所以也只随身备了保护脚腕的护具。 要说护腕也有一个,是当年练侧翻时备着的,效果肯定比如今去运动用品商店买一个来得好。 沈欢言没犹豫,直接打了辆车,报上地址。 走到门前,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里面的景象却让人窒息。 灯火通明的客厅,满地狼藉的碎 17. 第 17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该怎么说呢? 是说,沈从民在自己幼年时就出轨还搞出个便宜妹妹,现在这个妹妹勾搭上了一个家世不凡的富家子弟让沈从民高看两眼,二话不说转了套市中心的大平层给她。 是说,自己从小听着沈从民和施华无休无止的争吵长大,就在刚才俩人还因为衣服上的口红印和香水味把家里弄得一地狼藉。 还是说,施华在得知沈从民转了那一套大平层给沈其梦后,便想方设法要争回点什么,这也是她此刻会住在陈放家里的原因。 哪一点,沈欢言都说不出口。 就像是看了一场盛大的闹剧。 一开始她只是身处在晦暗的角落里做一个默默无言的观众,尽管那场闹剧中的水花与玻璃渣会时不时溅起伤害到她,却依旧可以做一个洒脱的,想走就走的人。 可现在,她仿佛被人从那角落里直接拉上台,在舞台中央,感受仅此一盏的追光灯,感受台下源源不断的目光与嘲笑声,成为一个跳梁小丑。 至于这场闹剧什么时候会结束,她没法知道。 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习、表演,等待永远不会响起的终场音。 沈欢言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当下陈放发现了更重要的事情,他瞥见她手腕的异样,捏着她的小臂微微抬起,眉头皱得更深,“这里怎么了?” 残酷的话题终于翻篇,沈欢言心里松了口气,解释说:“从舞团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下,撞到石头,有点扭到了。” “去过医院么?” “没有,就一点小扭伤……” 那句“没事的”还没有说出口,手臂处的力道加重,他的视线垂下来,看着她,“走,我带你去医院。” 语气不容置喙,比寻常他正经时还要再凌厉几分。 沈欢言顿时就没再说下去。 跟着人走到铁梯边,陈放停下脚步,声音终于温和一些,“自己可以下去么?” “应该……可以吧。”顿了顿,她又说:“可以的。” 不然也找不到第二种方法下去了,这种直上直下梯子,总不至于让陈放背她,况且也不确定这简陋也破旧的设施是否能同时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陈放先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到最下面两格轻巧地一跳,稳稳地落地。 “下来吧。”他抬头,看向依旧身在高处的沈欢言,又好气又好笑,“受伤了还往上爬,简直是不要命。” 也不怪他调侃,沈欢言上去时也没想过下来时是这情况,堪比登山,下山时完全不好借力,只能用没受伤的右手先抓着铁杆稳住身子,再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往下探。 好在偶像剧中爬到一半摔下去的画面没出现,双脚沾到结识的水泥地,沈欢言重重地呼出口长气,紧张又沉重的面色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陈放笑了声,“走吧。” 私立医院人不多,晚上依旧有医生值班接诊。 医生名叫赵禹,和陈放是多年好友。 沈欢言跟着陈放走进诊室。 诊室比寻常大一些,赵禹正靠在椅子上用电脑,听到声音偏过头,看见陈放才站起身,“来了啊兄弟。” 沈欢言不由得打量一眼,年纪与陈放相仿,是那种相对中正的面相。 她走到椅子前坐下,赵禹在面前站定,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陈放,调侃说:“陆南可跟我说了啊,这就是住你家那小孩儿?” 陈放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只抬了下下巴,说:“先看。” 赵禹便收起方才的神色看向沈欢言,问:“怎么了?” 沈欢言抬起手臂露出受伤的手腕,再把当时的情况如实描述了一遍。 “手腕能上下摇动么?” “可以的。” “转动呢?” “也可以。” 赵禹轻捏了一些她红肿的地方,“痛么?” “有点痛。” “如果不碰呢?” 沈欢言如实说:“没太大感觉。” “行了,去拿药吧,回去以后洗完澡药水在患处揉十分钟以上,揉得稍微用力点,等吸收进去之后再贴敷贴,一周不到就痊愈了。” 他说完脸上重新浮上调笑的表情,看着陈放,调侃的意味更浓:“就这事你值得你给我发七八条短信?” 陈放一脸淡定:“让你过来学习一下。” “学习个屁,老子正经手术室外科医生,被你拉过来学配药消肿?你面子也太大了吧?” “你这不是来了么?”陈放勾起唇角笑了声,随后又恢复正色,问:“你确定没事?她的手要用来跳舞的。” “甭管跳舞跳水还是跳伞,一礼拜之后保准没事。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去拍个片子,但我敢保证,你这钱肯定打水漂。”赵禹顺着笑了声,看向陈放:“你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陈放懒得理他,他伸手接过取药单,又听他问:“晚上去酒吧么?我这边快结束了,待会儿叫上陆南,一起去喝两杯。” “不去。”陈放拒绝他,又指了指单子,“去哪里拿药?” “出门右转走到底就看到了。”赵禹说着搭上他的肩膀,“真不去?前两天可还有好几个姑娘跟我打听你呢,你不去见见给人个机会么?” 陈放收起笑意看着他,“好好说话。” “得得得。”赵禹双手一摊举到脑袋边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赶紧拿药去吧,之后有空再聚。” “行,走了。” 从诊室出来,陈放去拿了药,又带着沈欢言回到车上。 停车场光线很暗,连带着车里也并不清晰,沈欢言偏头看去,少得可怜的光落了些在陈放脸上,勾勒了一个不算清晰的轮廓。 他表情很淡,说不上生气,但肯定不是高兴的。 回去的路开得很快,窗外的景色快速向后倒退,光影间的转换没有边界,远处的景物甚至分不清虚实。 一路谁也没说话,直至车子在车库停下,沈欢言低头去解安全带扣,才听见陈放出声。 “沈欢言。” 这是陈放第一次喊她全名,相比较施华的漠然,其中多了些厉色。 沈欢言吃不准他的情绪,只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他。 陈放叹了口气,随后转过头。 头顶的灯光被开启,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刺目。 沈欢言闭了闭眼睛,又听见他的声音,“还痛么?” 她摇摇头,把手臂伸出来放在灯光下。 手腕外侧依旧是肿的,借着昏黄的灯光,泛着红的皮肤被染上些橘色。 陈放看了两眼收回目光,说:“你要 18. 第 18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出乎意料的,当习惯陈放的力度之后,就算有些痛,但也痛得舒服。 就像是在享受那种纯正的按摩服务,明知道此时的力道刚好,却还是要故意让技师加重一丝,享受微痛之后的快感。 沈欢言放弃挣扎,甚至将整个人缩进柔软的沙发里,背靠着抱枕闭着眼享受陈放的“服务”。 这一晚的经历像放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后知后觉的,她想起陈放将整个晚上的时间都浪费在自己身上,然而在这之前,是在楼顶碰到的他。 她脱口而出:“你今晚为什么会在那儿?” “恩?什么?”陈放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说——” 沈欢言睁开眼,一手掌的药水已经完全被揉进了她的皮肤里,受伤的地方因为反复的揉搓,比寻常还要更红一些。 她直起身子,“我说,你晚上为什么会去楼顶?发生什么事了?” 陈放没有立刻回答。 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敷贴,撕开背胶贴好,随后将所有垃圾一股脑扔进垃圾桶。 站起身,又在她的头顶揉了把。 “没什么。”他说:“去吹风,顺便想些事儿。” — 赵禹的专业能力不容置疑,一周后,沈欢言的手腕痊愈,其中自然不乏那瓶药水的功劳。 当然这一周也没闲着,舞团她请了两天假,这两天里她从一众擅长的作品中挑出了最后考核的作品,看了之前自己表演作品时的视频,记录下需要完善的部分。 后面几天又回到舞团投入训练,虽然因为受伤的关系,只能参与些理论的培训与脚下动作的练习,但总归是没落下。 伤好了后沈欢言开启高强度训练,每日早出晚归,从早餐到晚餐都在舞团解决,若不是休息室只能用来午睡,想必连早晚的通勤时间也想省略。 一直到考核前一天,她决定给自己留个喘息时间,天还没暗就收拾了东西,从训练室出来。 下午四点多,太阳坠了一半。 光线从一侧的玻璃墙洒进来,白墙和深棕色的木地板上落下斑驳的光点。 音乐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大概是还有人在练舞。 穿过长廊,有间训练室的的门留了道小小的缝,里面传来偏节奏感的乐曲。 沈欢言忍不住停下脚步,从那道缝里看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在跳舞的身影。 洒脱的,毫不拘束的。 沈欢言移不开眼,就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眼神一瞬不瞬。 学舞的人像是生来就有独特的观察和感知力,她在门口不过一会儿,里面的人似是感觉到她的存在,停下动作,倏地转过身,朝着她的位置看过来。 隔着那道门缝,四目相对。 沈欢言愣了下,赶紧推开半扇门,道歉:“不好意思啊周老师,我就是……” 没想到里面的人并无半分生气,她抬了下嘴角笑了笑,说:“你叫沈欢言对吧?” 沈欢言愣了下,点点头。 “进来吧。”那人笑着,又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柔声说:“想看的话,可以进来看。” 沈欢言之所以选择南瑾,周窈是最大的原因。 如同追星一般,高三毕业那年那她第一次看周窈的舞剧,讲的是关于重生的故事,她当时就被周窈的舞姿吸引,以至于后面有一段时间还尝试模仿她的姿态和动作,还是进入大一之后专业老师提出,她才放弃模仿,转而寻找自己的风格。 但尽管如此,对周窈的喜爱却始终未改。 那一年发生了两件事。 一是沈从民将沈其梦带回家,二是奶奶去世。 沈从民自结婚来就出轨不断,沈其梦的妈妈也不过只是其中之一,尽管施华一早就知道沈其梦和她妈妈的存在,但沈从民这做法无疑是将这见不得人的关系搬上台面。 争吵到那时才彻底爆发到达顶点,那段时间家里能碎的东西都碎了一遍,沈欢言害怕,一整个暑假都躲在好友吴悠家里。 好不容易俩人吵累了,消停了,又得知奶奶去世的噩耗。 这打击对沈欢言来说无疑是巨大的。 因为跳舞错过见奶奶最后一面的机会,于是后面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极度消沉,彼时又看到周窈舞剧的宣传,采访中,她温柔、平和的声音讲述了自己从小坎坷曲折的习舞经历。 像是将死之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沈欢言在微博上给周窈发了条私信求助,本以为会石沉大海,但却在隔天收到了回复。 【太阳出来前总会有一段极致的黑暗,你要相信你的太阳会升起,如果没有,你就是自己的太阳。】 此刻,给她鼓励的人就在眼前,沈欢言反而有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前段时间周窈有个国内的巡演,结束之后就开启了休假模式,所以尽管沈欢言在南瑾待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俩人却一面未见。 但绕知道对方平易近人,未曾想到在发现自己在训练室门口偷看后,还会温柔地邀请自己。 踌躇着,最后还是推开门走进去。 “你自己随便找个地方坐,我不管你了啊。” 周窈说着重新点开音乐,就真没再把眼神落到沈欢言身上。 约莫十分钟后,尾音落下,周窈的动作定格。 她直起身子,从把杆上捞过毛巾干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随后走到沈欢言边上坐下,笑问:“怎么样?” 沈欢言依旧沉浸在舞蹈中。 如同第一次观看周窈舞剧时的震撼,这一次,没有妆造,没有灯光,去掉所有繁杂的表象,但呈现出来的作品却依旧让人瞠目。 随即,她才意识到周窈似乎在提问,赶紧偏过头看着周窈,眼神中是与“偶像”近距离接触时的羞涩,“周老师确定要听么,我能夸上一整天不带重样。” 周窈忍不住笑了声,她将头发扯散又重新扎了个马尾,笑说:“我是想听你的意见,不是想听彩虹屁。” “恩……” 沈欢言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确认道:“冒昧的问一句,这个舞,是不是两个主角?” 周窈愣了下,随后嘴角微抬,问:“你怎么知道的?” 沈欢言直言:“从舞蹈的编排上,您刚才中间的几个动作明显是应该有另一个人作为依托的,动作也更像双人舞的动作。而且您在跳的时候也有眼神的交流和互动,所以我猜是双主角的舞蹈。” “你会编舞?” 沈欢言不敢说自己的编舞只是蹭了几节专业课又读了基本专业书,一肚子全是理论,唯一的实践就是毕业汇演上的作品。 她不好意思地耸耸肩,笑说:“只懂点皮毛。” 说完,她又正了正身子,明白自己完全是班门弄斧,但还是决定提出自己的想法:“您刚才第二段的开口,我猜做那个动作时您应该是主导,另一个舞者是被动地接受您的动作,在这个动作中您可以完全将她包裹住,并且只做前的动作,让她来承接您背的动作,想表达的束缚感会更加强烈一点。” “还有最后,那个影子的动作——我猜那是影子的动作吧……您的位置可以更高一些,视觉上的主导权也会更强烈。” 沈欢言说完,又突然想起什么,“啊”了一声,“刚才这一段是想表达压抑与强制的情绪吧?” 周窈忍不住笑了声,“果然没看错,是有天赋的。” “啊?”沈欢言不明所以“什么?” 周窈看着她,说得认真:“你知道么,当初你们的报名表我是一张一张看下来的,当时看到你填的那串经历还有面试的视频,我们 19. 第 19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是考核的日子。 沈欢言选择的考核内容是毕业汇报演出时表演的《破茧》,她根据考核时长适当地更改了作品,又在编舞上做了完善。 地点就是在平时练舞的舞蹈房。 没有灯光、音响,也除去繁杂的装束、妆容,追求的就是最本真的状态。 相比较在学校的那次表演,这一次沈欢言对这个作品的情绪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表现也更加成熟。 一曲毕,关于破茧成蝶的故事落幕,在场老师送上赞誉和期待。 新故事也在此刻开始,没有任何的拖延与悬念,沈欢言在下午收到了舞团递上的合同,白纸黑字上落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是多年期待的尘埃落定。 — 从舞团出来时,陈放已经在街对面等着了。 沈欢言小跑着过去坐上车,一边扣安全带一边问道:“我们去哪儿?” “陆南的会所,吃的玩的都有。” “好。”沈欢言笑着应了声。 陈放本想问今天考核的结果,看她脸上漾着的笑容便心里了然,他玩笑说:“这是找到工作了?” 沈欢言点点头:“对呀,马上就开启吃穿不愁模式了。” 陈放笑了声,“住我那儿还要你考虑吃穿?” 沈欢言:“那以后呢,难不成要一直住下去?” 吃穿不愁的话不过只是个玩笑。 沈从民亏心事做再多,至少也没在吃穿用度上亏待过她,从小到大光零花钱就攒下来不少。 真正为难的是如今和陈放这情况,俩人本就是因为两边长辈的小心思才意外住到一起,可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沈欢言打算等之后找个工作太忙的借口在舞团附近租个房子搬出去,总归是住一起过了,想必施华应该也不会再有意见。 正想着这事,就收到了吴悠的信息。 【吴悠:结果怎么样?】 【沈欢言:完美的一天!】 【吴悠:恭喜我们的大舞蹈家!而且我也找到房子这两天开始搬家了,不过离你那里还是有点距离。】 【沈欢言:在哪?】 【吴悠:[位置信息]】 【沈欢言:确实有点距离,不过我也不会一直住他家里,之后我就在你家边上租个房子,我们做邻居。】 【吴悠:还是算了吧,离你舞团也不近,通勤时间就要了你老命,不如有空的时候来我家小住几天。】 【沈欢言;好的!】 发完信息,沈欢言收起手机。 本想着陈放会再调侃两句,没想到他一路无言,表情很淡,说不清是在思考还是在认真开车。 从舞团过去有些距离,直至天色渐暗,车子终于在停车场停下。 陈放带着她走进包厢,赵禹和陆南已经到了。 赵禹一身休闲打扮,没了白大褂的束缚,看起来活脱脱一雅痞公子,一旁的陆南则穿了身运动装,比之前在酒吧里见到的还要年轻几岁。 见人来,俩人一齐从沙发上起身。 “来了啊。”陆南说着指了指一旁的餐桌,上面已经放了几个凉菜:“先吃东西吧。我点了些先吃着,不够再加。” 陈放带着沈欢言过去坐下,陆南便嘱咐服务员上菜。 一餐的时间都是赵禹和陆南的插科打诨,又怕沈欢言尴尬,还努力把话题往她身上带。 “妹妹今年大四?还多久毕业啊?” “是,就只差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了。” “学跳舞的啊?” “对的。” “太牛了,我之前看了个舞剧,里面每个人都人把腿劈上天,还能在原地转几百圈不带晕的,这从小到大得吃多少苦啊。” “……” 餐桌大到能容纳十个人,包厢空间也不小,但因为有这两个人,任何话题都没落地,逗得沈欢言没停过笑。 这热烈的气氛在沈欢言的意料之内,唯一好奇的,不知是不是她在的关系,陈放大多数时候会顺着他们的话题回应几句,也能接住他们的调侃与玩笑,但有时候却又有一种置身于话题外的淡然。 这与沈欢言印象中他的形象不太相符。 包厢里有个小型的KTV,饭后,陆南提议去唱两首。 餐桌上的餐食由服务员收走了,又有人送上了甜品和水果,沈欢言去了洗手间,包厢里就只剩下三个男人。 赵禹坐到屏幕前开始点歌,选了几首后又侧过头看向陈放,笑说:“妹妹看起来有点害羞啊。” “谁你妹妹?” 陈放说着,伸手拿个两个玻璃杯,一杯倒上香槟,另一杯则倒了半杯果汁,“你就见了两次面,难不成还指望人给你跳上一段?” “这就护上了?你之前去我那儿给她看手腕的时候我就奇怪了,小姑娘就在你那住了段时间你就把人护得好好的。”赵禹顿了顿,露出个揶揄的笑:“你不会是金屋藏娇吧?” 陈放瞥了他一眼,神色不改:“滚。” 沈欢言很快回来,三人的相处又稍稍正经了些。 赵禹去唱歌了,陆南和陈放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陆南问沈欢言:“妹妹去唱一首么?” 沈欢言摆摆手:“听你们唱就行。” “过来玩会儿骰子?” 沈欢言犹豫了下,“我不太会玩。” “没事,让放哥教你,输了让他喝。” 陈放便问:“玩么?不用怕输。” 沈欢言点了下头,“好。” 三个人的骰子局总归是有些保守,沈欢言差不多掌握规则之后就跟着瞎叫,玩了三局输了三局,连累着陈放喝了满满三杯酒。 陆南兴奋极了,“可太刺激了,平时都没法罚放哥喝酒,今天倒好,一次性直接灌了三杯。” 沈欢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看向陈放:“不好意思啊,我不太会。” 陈放:“没事,小意思。还玩么?” 沈欢言摇摇头,“不玩了,感觉我在你们面前都不够看的,罐子里面有几个数字都能被猜到。” 陈放笑了声:“多玩玩就会了,这个其实就是心理战。” 陈放说着又跟陆南开了一局,把罐子里的骰子亮给沈欢言看了眼,“你看着。” 这一把算是明牌,刚才沈欢言玩的时候基本都根据自己罐子里骰子的点来报数,所以对方一下就能猜到自己最多的点数。 但陈放不是,他喊得很“随意”,甚至自己罐子里没有的数他也跟着往上喊,于是很快刚才被灌的三杯酒又到了陆南的肚子里。 “不来了不来了。”陆南摆摆手,“跟你玩就一直被你灌,没意思。” 陈放放下骰盅,看了眼沈欢言,笑说:“看懂了么?胆子要大,而且不能让别人猜到你的点数。” 沈欢言差不多领悟了些,点点头,说:“明白了,主打就是要会骗人。” “诶对。”陆南接话:“我说怎么一直赢不了放哥呢,我就是太单纯,老是被他骗的团团转。” 陈放淡声:“你那是傻。” 这朋友间的互损,惹得沈欢言忍不住笑出了声。 几人又闲谈几句,那头赵禹终于放下话筒,偏过头看向陈放,问:“挺久没听你唱歌了,要不要来一首?” 陈放只沉默片刻,“行。” 他站起身走到屏幕前选了歌,随后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伸手捞了话筒。 沈欢言从没听过陈放唱歌,一时好奇,侧过头看去。 一身舒适的T恤和休闲裤,露出白皙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握着话筒,手背上的骨骼清晰骨节分明,指甲修得干净整齐。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屏幕上,眼睛里有光芒跳动。 前奏缓声响起,是一首旋律平和的老歌。 陈放唱歌的声音比平时说话要沉一些,还用了技巧,像是专门练过的。 沈欢言正好奇,听见一旁赵禹出声:“你不知道,放哥以前还学过小提琴,小学时候被拉着上台表演,你都没法想象他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20. 第 20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沈欢言换了鞋子,随后拿着花束穿过客厅,从餐桌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个白色陶瓷花瓶,又抱着花瓶和花走到后院,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水池边。 陈放坐在沙发上,手臂撑着沙发扶手,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看着她。 小姑娘将头发在脑后绑了个丸子,上半身是杏黄色丝质的翻领衬衫,配了条深蓝色的牛仔喇叭裤,衬衫扎进裤子里,露出纤细的腰线。 她弯着腰站在水池前慢悠悠地清洗完花瓶,将花瓶里灌上水,随后用剪刀剪开花束包装,细致地修剪了每一支向日葵的花茎。 两束不听话的发丝随着动作垂落,她便将湿手在水池中甩了甩,随后将头发往耳后一挽,又低下头,将浅黄色的花朵一支支插进那个陶瓷花瓶中。 抱着装了花的花瓶回到客厅,陈放听见她嘴里哼着欢快的曲调,连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两分。 沈欢言将花瓶放到茶几上,又调整了一下花朵的角度,这才安心到沙发上坐下。 “这其实算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她说。 陈放愣了下,转过头看她,“之前没人送过?” 沈欢言想了想,“怎么说呢,什么情人节七夕之类的学校搞活动,会有活动部的人专门准备一车的玫瑰等在那儿送路过的女生。” 她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向日葵,“但是像这样的,之前还没收到过。” “我还以为你们跳舞的,每次表演结束都会有人送花呢。”陈放说。 “那你知道的可太表面了。”沈欢言不觉笑出声:“你说的这种可能是舞团里首席才有的待遇,我们这种不去给别人献花就很好了。” 陈放没有接她的话题,只问:“所以喜欢么?” 沈欢言点头:“当然。” 陈放笑了声,淡声说:“喜欢就好。” 沈欢言没再去纠结陈放送这束花的原因,这段时间她请他看了自己的演出,也终于签下了人生第一个合同,她觉得这束花无非和这些有关。 陈放比她大了七岁,哄人开心的事情,总归不会做得太差。 这样想着,视线落在餐厅的酒柜上,沈欢言又想到今晚陈放似乎喝了不少,问他:“你要不要喝点蜂蜜水解酒?” 今晚陈放是喝了几杯威士忌,酒精浓度并不高,完全不至于到醉的程度,甚至自觉只是有些上脸,连头晕也只是最轻微的。 却不由得反问道:“你帮我泡么?” 沈欢言点头:“恩。” 于是他自然接受了小姑娘的好意,看着人跑进厨房,又听到玻璃碰撞的轻响和开冰箱门的声音。 两分钟后,沈欢言端了杯淡黄色的蜂蜜水过来,递给他。 陈放接过,仰头一饮而尽。 曾几何时他是个宿醉后也不记得要吃上一颗解酒药的人,此刻竟然在此享受小姑娘泡的蜂蜜水。 说不清是否和这件事有关,但总归是心情不错,他想到什么,问她:“你要不要听我拉小提琴?” 沈欢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有一霎的寂静,继而,陈放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到茶几上。 玻璃之间轻撞,发出尖锐的声响。 沈欢言因为这句没头没尾的邀请有片刻的怔愣,等她反应过来,才垂下眸子看着他,惊讶道:“这里有琴?” 陈放点点头:“在我书房里。” 又问:“想听么?” 这件事确实令沈欢言好奇了一整个晚上,就连在回来的车上,她都在心里描绘一个正在拉小提琴的陈放的模样。 同样是艺术领域,她在学校就见过许多学弦乐的男生,但似乎个个看起来都是稳重优雅,连笑容都是标准的抿唇笑,实在无法把他们和陈放划到一起。 回家后被一束花打乱了思绪,此刻再次提起,沈欢言也确实想见识一下这一幕,于是没有任何犹豫的,她点点头,说:“想。” 跟着陈放走上二楼,点亮书房的灯,看着他打开书柜下方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深棕色亮面的琴盒放到书桌上。 不紧不慢地打开扣锁,一把黄棕色的小提琴安静地躺在琴盒里——修长的琴颈,细长的琴弦,精致的F孔。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落在面板上,深浅的木纹清晰可见。 沈欢言走过去,问:“我能摸一摸么?” “当然。”陈放将琴从琴盒里取出,递给她。 沈欢言小心翼翼地接过,指腹在面板上摸了摸,又用食指轻拨了下琴弦,扫出了清澈的声音。 陈放笑着从她手中再次拿过琴,,一边往弓上擦着松香,一边问她:“想听什么?” 沈欢言对小提琴曲没有特别的研究,此时脑袋里只能冒出那首最经典的《梁祝》,而在此之前她听学校里一个小提琴专业的学生抱怨过,说自己从小到大每每展示时都和这首曲子脱不开干系,已经到了一听到旋律就开始犯晕的程度。 她不知道陈放是不是也曾深受其害,想了想,最后说:“还是你决定吧。” 陈放没有多言,就只思考了一会儿,便将小提琴举起,放到肩颈处,肩膀微微一抬,脸侧与琴贴合。 下一秒,悠扬的曲调响起。 沈欢言没有坐下,只是靠着一旁的书柜站着,看着陈放一手轻揉着琴弦,一手握着琴弓上下地动。 曲子由婉转悠长的旋律开始,中段又转为稍显紧凑的乐句,男人时而闭上眼,时而又将眼神落在琴弦处,身子随着曲子的节奏轻微地晃着,连带着额前的发丝也跟着跳动。 而后,音乐的节奏又从紧密转为舒缓,结束在一个轻松的、浪漫的情绪。 尾音落下,隔了会儿,沈欢言才终于从音乐中走出来。 “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她问。 陈放垂眸看她,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对,听过?” “恩。”沈欢言解释:“之前看过一个芭蕾舞的作品,用的就是这首曲子,不过是钢琴版本的。” 陈放笑意更甚,“不然怎么说艺术都是一家呢。” 放下小提琴的陈放又回到原先的模样,连笑容都显得散漫且肆意。 沈欢言好奇:“这琴你什么时候买的?” 陈放闻言一顿,愣了两秒,最后说:“其实是我妈准备的。” 沈欢言记得赵禹说陈放学琴是在小学,按身高推算,那时候的他应该用不上眼前这把成人小提琴。 但她不知该怎么问,尤其是当他提起自己母亲的时候。 好在陈放很快看出了她的疑惑,他解释:“刚开始学琴时老师就说我有天赋,我父母也看出我还算喜欢,就托人准备好了不同尺寸的琴。” 顿了顿他又开口:“可惜中间那几把一度连锁扣也没打开过。” 沈欢言听出他语气里的遗憾,沉默片刻,还是问他:“所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学了?” 问题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空气安静了几秒,最后听到陈放低笑了声,将身体靠在身后的书桌上,柔声说:“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都过去了。” 继而解释:“一是没办法从他们突然离开的伤感里走出来,二来,我爷爷其实从小时候 21. 第 21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几日后,沈欢言回学校参加毕业论文答辩。 论文根据导师的意思修改了好几遍才定稿,所以整个分享的过程都很顺利,就连提问环节中出现的问题也提前做过预设,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结束答辩,沈欢言从教学楼出来。 时间跨入六月,南城的天难掩初夏的热,连吹来的风都是暖的。 下午四点多,太阳已落到一边,从教学楼到哪儿都要经过长长的林荫道里,就是每个学校都会有的,水泥路与两旁的常绿树。 头顶的树荫遮蔽了大多夺目的光,浅灰色的水泥地上洒下一路斑驳。 身边大多学生因为暑气纷纷加快脚步,只有沈欢言,刻意的,存心的,撑着一柄墨绿色的阳伞,缓步在这一条道中。 毕业前最后一件大事在今天告一段落,下一次再来就是毕业典礼,领了毕业证书,就算和学生时代彻底作别。 真的做好准备进入社会了么? 连沈欢言自己都说不好。 但就是带着此刻这份不确定的心情,她待会儿就要去舞团开研讨会,商量关于上次周窈邀请她参与的双人舞剧的事情。 再接下来就要马不停蹄地进入研读、排练,年底就会迎来舞剧的第一轮演出。 仿佛从学生转换到新的身份,真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林荫道很长,才走了一半沈欢言就被热出一身汗,她稍稍加快步子,还没走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学姐。” 沈欢言一开始没觉得那声音是在喊自己,直到紧接着听见脚步声,随后自己的伞下又窜出个身影,她抬起头,认出是毕业汇演那天找自己合影的那个小姑娘。 “是你啊。”沈欢言冲她笑了笑,见她穿着舞蹈服一身的汗,问:“这是刚从练功房里出来?” “对。”小姑娘点点头,一边收着手里的阳伞,语气却难掩兴奋,“学姐你竟然还记得我,我叫徐糯,糯米的糯。” 沈欢言第一次见有人把这个字取进名字,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一颗又大又圆的糯米团子,忍不住笑了笑,说:“沈欢言。” “我知道我知道。”徐糯眉眼一弯,笑得格外可爱,“我来这个学校就听说你啦,可惜等到你毕业了才有机会认识。” 距离研讨会还有些时间,沈欢言本就想着再在学校里走走,俩人便沿着林荫道一路边走边聊。 徐糯说话时也像她的名字似的软软糯糯的,想到什么就问:“学姐你是不是已经进舞团了?” 沈欢言点头:“恩,前段时间刚试训结束,已经签完合同了。” 徐糯露出一个羡慕的表情:“太厉害了,我都在想要是我最后没有进舞团,该去哪里工作呢。” 沈欢言笑了声,“你还有两年呢,其实不用这么心急的。” 俩人随意聊着,不觉就走到了寝室楼。 大学四年,沈欢言一直在学校边租房住而放弃了更加方便的学校宿舍,原因无他,依旧和施华有关。 从小施华就热衷于干涉她的生活,小到穿什么衣服、买什么零食,再到周末安排、交友对象。 不知是否因为从小就深陷在这样的掌控当中,沈欢言似乎习惯了被施华安排,唯独从芭蕾舞转现代舞是她当时唯一的“逆反”。 一直到初中,她和施华又起了场冲突。 彼时有个关系好的闺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也是在那时候,她和吴悠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俩人回家顺路,每日放学都会聊上好久。 有两次聊得晚了施华就起了疑心,以为她是早恋,偷偷跟踪了两天,知道了吴悠的存在。 怎么说呢。 明明施华自己也是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却开始嫌弃起吴悠的父母不过只是普通工人,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只是对方觊觎沈欢言的家世罢了。 标榜着说是为了沈欢言好,却在她面前数落了吴悠一晚上,言语里都是对对方的轻蔑与嫌弃。 被动地听了一整晚,最后,大概是施华说累了,沈欢言才淡淡地开口,不带什么语气,却像是将这一晚的情绪全部塞进话里。 “你嫌弃人家家境,但至少她父母恩爱家庭幸福,她的名字就是最好的祝愿。”顿了顿,又开口:“她没嫌弃我们家这情况就已经很好了。” 什么情况呢? 反正不是父母恩爱家庭幸福。 当下最不愿意提及的事被自己的女儿用一句话戳破,于是施华的脸色瞬间变了,抬起头瞪着沈欢言,却始终没说出什么。 那晚争吵的最后,是以落在她脸颊上的一巴掌作为结尾。 当然,那之后施华的对这件事的掌控并未停止,她甚至还背着沈欢言去找过吴悠,扬言要是俩人再有联系,就有的是方法让她在学校待不下去。 把一个仅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吓得不轻。 再次联系上是在高中。 沈欢言因为学舞蹈去了私立的艺术学校,吴悠则按部就班去了普高,不知是否因为长了几岁对自己生活、交流的认知清晰了,反正沈欢言没找到第二个可以无话不谈的朋友,大概吴悠也是,于是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又重新有了交集。 施华会在她十二三岁依旧处在懵懂年纪时用威胁的方式玷污她对友情一切的美好幻想。 也会在她二十二岁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包所有的衣服退了她的租,将东西丢给一个不算相熟的男人。 同样的,从十八到二十二岁的四年大学生活中,若是同室友住在一起,不知道要被见证多少次落魄与尴尬。 当然这是次要的,沈欢言不想再给身边的朋友带去任何麻烦,毕竟吴悠的事已经有了先例。 宿舍区是沈欢言大学四年途径最少的地方,如今很快要同这里告别了,一时间还有些感慨。 她抬头扫了眼寝室楼,基本每间寝室都紧闭着窗户打着空调,西斜的太阳照在窗户上,反射出层层的光。 沈欢言收回视线,打算和徐糯道别,无意间的侧头,倒是看到个熟悉的身影。 ——何沫。 同是要答辩的关系,她也是一身干净利落的正装,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脚下踩了双平底的白色板鞋。 大概是赶时间,何沫小跑着进了宿舍楼,丝毫没留意到沈欢言的存在。 “那是,何沫学姐吧?”徐糯问。 沈欢言点点头。 她和何沫之间的关系因为何沫单方面的态度说不上和睦,没弄到人尽皆知的地步,但总归还是有不少人在看戏,想来徐糯应该也听说了些。 “我最讨厌她这种搞雌竞的人了。”徐糯说着皱了皱眉:“我还有同学说她跳得好把她当偶像呢,你听说了么,她之前的那个作品抄袭了国外的一个舞蹈家。” 沈欢言点点头,“我看到论坛里的帖子了。” “我那几个同学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再也没提起过她的名字。”徐糯说着耸了耸肩,又突然想到什么,说:“但很奇怪,我听朋友说本来学校是打算取消她之前的奖项和奖学金的,但现在一切照旧,半点风浪都没有掀起来,连之前的帖子也被删掉了。” 自那日之后沈欢言就没再关注这事,自然 22. 第 22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坐到车上,陈放侧过身从后座拿了个用一块日式布料包裹的盒子递给沈欢言。 “是什么?” 陈放将她那边的空调风向边上拨了下,没急着开车,“晚饭,还没吃吧?” 沈欢言摇摇头,“天气太热了,没什么胃口。” 陈放叹了口气,说:“多少吃点,就你那个研讨会结束不知道得几点,别舞还没跳就先给自己饿出一身的病。” 沈欢言解开那块深蓝色印着浪花纹理的布料,里头是个精致的木盒,中央刻着山榄二字,就是之前陈放带她去吃的那家日料店。 “你特意去打包的啊?” 陈放语气随意:“过来正好路过,你上次不是觉得好吃么。” 沈欢言打开盒子,里面一半装着寿司,另一半装了两个小甜品,不大的空间里满满当当的,都快是两个人的份量。 “你也一起吃点?” 陈放摇头:“下午会议结束他们准备了吃的,我不饿。” “吃点嘛,我一个人又吃不完,太浪费了。” 于是最后陈放还是戴上手套。 十分钟的功夫,木盒里的寿司和甜品被吃了大半,沈欢言摘掉手套扔进袋子里,调侃说:“不是不饿么,看你吃得挺开心的。” 陈放挑了下嘴角:“吃饱了?” 沈欢言点头。 他收拾了残局,将东西都丢进塑料袋里,扔到后座的地上,笑说:“你不也说没胃口?吃得比平时还多。” 沈欢言懒得跟他斗嘴,偏过头看向窗外,见何沫似乎终于等到了人,带着笑意与急切的步子,上了辆保时捷卡宴。 她收回视线看向陈放,见他皱着眉,视线同样落在那辆卡宴上。 “怎么了?” “这你同学?”陈放问。 沈欢言解释:“不算是,她学的是芭蕾,就只有基训或者演出时会碰到。” 陈放又问:“平时也老欺负你?” “欺负算不上,就嘴挺欠的,实际也没发生过什么事。” 陈放点点头,将车子开出去,“遇事别忍着,有什么麻烦找我,还有……” 他没说下去,直到到了个路口遇上红灯,才将车停稳了,偏过头,正声说:“离刚才那人远点。” “啊?” 沈欢言看着他严肃的模样和口气一时没反应过来,觉得就刚才何沫说的那几句话还不至于让陈放有这么大反应。 但陈放似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于是她想了想,只说:“刚才谢谢啊。” “谢什么?”这次轮到陈放不解。 “帮我解围啊。” 何沫听完陈放说的那句话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还好上台历练足够,还不至于完全失去表情管理。 但最后半句话也没说出来倒是真的,大概是没想到陈放会如此大方,简直都不像是在演戏。 沈欢言看着陈放,露出个好看又大方的笑:“放心我不会当真的,不过她听到你刚才的话肯定气死了,之后估计再也不会拿你说事了。” 太阳几乎沉没在楼宇之间,只露出橙红色的余光。 整个城市像是被浸在染缸里,连带着晚风都有了色彩,从车窗钻进来吹乱了陈放额前的发丝,连带着心也被吹乱了一块。 他张了张嘴,想开口。 红灯不知何时已经转绿,身后的车辆响起催促的喇叭声。 于是最后什么也没说。 — 当那橙红色的光也只剩下边角,整个城市渐渐陷入黑暗。 沈欢言朝窗外看去,离舞团不远的一条步行街上是总总林林的小摊贩,每个小摊的招牌上挂着条条灯串,把街景照亮了一块。 沈欢言指了指那热闹的街景,问:“那是夜市么?” 陈放朝那方向看了眼,点点头,“急着去舞团么?要不要去逛逛?” 倒也是不急,约定是晚上七点,此时还有半小时的时间。 沈欢言朝街对角熙熙攘攘的人群扫了眼,大多数摊主和顾客都穿着宽松舒适的衣服,手里捏着饮品或是吃食,好不惬意的样子。 她又将视线落在陈放那身妥帖的正装上,总觉得这两者出现在同一个场景下属实有些奇怪。 “你穿成这样没关系么?” 陈放笑了声,找了个车位停下车,“想这么多干嘛,走吧。” 步行街位于一个小商圈里,位置比较偏的关系,平时人不算多,但今天因为夜市的存在,整条长街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 沿路都是音乐声,放的是最近正流行的网络歌曲。 沈欢言与陈放肩并肩往前走。 来往的行人手里端着不同的吃食,香味散了一路,沈欢言吃饱了倒也不是很馋,只是看着迎面几个女生手里捏着造型异常可爱的冰淇淋甜筒,还是忍不住让她多看了两眼。 陈放注意到了,问:“想吃么?” 沈欢言依旧在考虑热量问题,犹豫片刻,却已经走到了卖冰淇淋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个子不高的姑娘,扎着双马尾,穿了条明黄色的背带裤,见人来立刻拿出个脆皮看向沈欢言:“小姐姐想要什么口味的?” 于是沈欢言顺水推舟,“椰子吧。” “好的,稍等哦。” 那姑娘说着将冰淇淋勺在水里浸了下,随后挖了个又大又圆的冰淇淋球装在脆皮筒上,用饼干、糖豆在球上做了个熊猫的造型递过来。 沈欢言接过,掏出手机打算付钱,没想到被陈放先一步买了单。 倒不至于为了这二十块钱纠结,她捧着冰淇淋跟着陈放一边往前走,一边伸出舌头舔了口。 香浓的椰子味带着冰凉的口感入喉,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扬了起来。 再往前走是几个卖手工饰品的小摊,沈欢言忍不住驻足,一手握着冰淇淋筒,一手开始挑选。 陈放也跟着站在一旁,眼神在琳琅满目的饰品上停留了会儿,问:“除了手上的那条手链,你好像不戴其他首饰?” 沈欢言点点头,“跳舞的时候不太方便,一摘一戴很容易弄丢的,你看之前我不还把手上这条弄丢过么。” 但戴得少不代表不喜欢买,桌上大多是摊主用陶土自制的耳坠和戒指,还有水晶、珍珠制成的珠串,光种类就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沈欢言站在一边微微弯着腰心无旁骛,偶有路人走过,不经意间撞到了她的手臂。 “不好意思啊。” 沈欢言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继而再次将注意力放到满桌的珠串上。 又挑了会儿,沈欢言拿起一对耳钉和一个戒指想问问陈放,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的位置,大概是怕自己在被人撞到。 她露出个笑,问:“你觉得哪个好看?” 耳钉是一只飞鸟的形状,白色的底晕染上了些许深蓝色。戒指则是一个不规则的凹凸银色圈,上面缀了几颗彩色的宝石。 都是陶土制的,带着浓浓的独一无二的手工味儿。 陈放对饰品没什么研究,自知给不出什么中肯的评价,看了会儿只说:“两个都买了吧。” 他说着便直接掏出手机按着上面的标价扫码付钱,毫不给人再纠结的机会。 老板自是喜欢这种爽快的顾客,她扬起个盈盈笑容,问:“需要包装么?” 沈欢言将耳钉递给老板:“这个帮我装一下吧,戒指我戴着就好。” 手上捏着个吃了一半的冰淇淋,陈放看出她单手戴戒指的局促,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说:“我帮你。” 沈欢言也没犹豫,伸出左手,看着他将戒指塞进自己的食指,随后她晃了晃手腕,问:“好看么?” 陈放点点头,说:“好看。” 老板将耳钉放进小盒子里递过来:“小姐姐你眼光真好,这两件我自己也都很喜欢呢,你看,戒指我还自留了一个。” 她说着就扬起自己的手臂,沈欢言朝着她的手指一看,上面果然带了个同款的戒指,不过因为手工制作的关系,多少 23. 第 23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南瑾的会议室里,一张能容纳约莫二十人的会议桌几乎坐满了人。 初次研讨会流程比较多,本身是打算放在白天的,但是制作人那边有事只能在晚上举行。 负责人介绍了这次舞剧的制作班底、资金投入,随后黄珈作为全剧的指导老师开始讲述舞剧的内容。 与之前沈欢言猜测的相似,这是一出双女主的剧,名叫《春日来信》。 剧本构思巧妙,是以一位危在旦夕的病人,即周窈演绎重病的病患展开。 从一开始不接受病情从而抗拒与全世界接触,到后来意外与沈欢言演绎的角色相识、相知,在对方的安慰与鼓励下共同成长,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然而最后等待见面时却得知对方病情比自己更加严重,于几日前已离开人世,只给自己留下一封长信。 全剧有三段情绪点。 一是在周窈演绎的角色与家人、朋友对抗,也完全不愿意接受新朋友的好意,在压抑与强制的气氛下难以喘息。 也就是当时周窈在沈欢言面前演绎的那一段。 二是俩人成为好友后的默契与愉悦。 三,就是在阅读好友留下的信时的感情戏,也终于恍然在这之前好友的所有笑容与乐观,不过是濒临绝望的人的保护伞。 然而在她面前,她从未卸下过自己的保护伞。 舞剧的情绪从最开始的消极,到中段的乐观再到最后直面现实并重新振作,是一个病患对自己的鼓励,同样也是她带着好友的梦想继续走下去的决心。 黄珈说完之后的安排,便有其他老师来宣布舞剧的演员。 周窈听得实在无聊,忍不住偏头扫了眼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最后视线却落在沈欢言身上。 小姑娘皱着眉,一手手臂支在桌上,手掌托着下巴。 明明盯着前面的屏幕,眼神确是空荡荡的。 周窈侧身撞了撞她的胳膊,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沈欢言这才回过神,她摇摇头,“没事,就是发了会儿呆。” “听说你今天论文答辩?还顺利么?” 沈欢言:“挺顺利的,后面的时间基本都是自己的了。” “哪儿还有你的时间啊。”周窈笑着,倾过身子轻声说:“马上就开始排练了,到时候肯定忙得早出晚归可能连太阳都见不到,你这两天好好休息争取多睡觉,想吃什么赶紧多吃点啊。” 沈欢言点点头,玩笑说:“好的,保证吃得圆滚滚的回来。”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再出来时已经快九点了。 沈欢言拿出手机打算打车,看到陈放在半小时前给她发的消息。 【结束打电话给我,去接你。】 该怎么形容当下的心情呢? 进入南瑾后的第一次研讨会,人生中第一次,有制作团队、有投入的舞剧,明知道不能分心,可她还是忍不住分神了。 沈欢言不知该如何回应陈放的直白,所以来时当车子在舞团门口停稳后,她便推开车门匆匆下车,连一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但她也同样知道逃避没办法解决问题,毕竟自己还住在人家里,总归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 沈欢言最后没有回陈放的信息,也没有直接回家。 她打了辆车报上地址,下车后又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 敲门敲了半分钟,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一半。 吴悠一脸的惊讶:“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找你喝酒。”沈欢言微微抬手向她展示了手里的袋子,推开门走进去:“大晚上都不问是谁就开门,也不怕遇到坏人。” “我当然是看了猫眼的。”吴悠说着接过她手里的袋子:“不用脱鞋,我这儿还在整理呢一堆的灰,本来还打算弄完喊你吃饭,你倒好,招呼也不打就直接上门了,要不是我今天忙得晚,连给你开门的人也没有。” 吴悠和沈欢言的毕业进度差不多,前几天刚结束答辩,这礼拜就着急忙慌回来找工作、看房子。 运气好正好有看入眼的就直接定下来了,这两天刚把东西搬过来,还在整理的阶段。 沈欢言参观了一圈。 一间两室一厅的单身公寓,不大,但尽管现在所到之处都堆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却无处不透着温馨,卧室已经初步成型,白色的纱帘配着浅粉色的遮光窗帘,连被套都是粉粉嫩嫩的风格。 俩人回到客厅,吴悠找了块干净的布垫在落了灰的沙发上,“凑合坐吧。” 沈欢言坐下,从袋子里捞了两瓶酒打开。 没打算上来就直奔主题,只问:“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吴悠大学读的新闻传播,按现在的发展趋势,选择了新媒体运营的工作。 她说:“还在犹豫,有两个offer,一个是家大传媒公司的基层,另一个算是刚起步的小公司,不知道去哪个。” “确实难选。”沈欢言说着帮她分析起来:“大公司基本成型,待遇和保障不会太差但也没什么惊喜。小公司很多方面还不完备,但可能晋升很快,还能收获团队一起奋斗的快乐。” 吴悠点头:“就是这么个道理。” 俩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沈欢言始终神色淡淡提不起什么兴致,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俩人多年好友,吴悠自是发现这一晚沈欢言的不正常,她拿着酒与沈欢言的碰了下,问:“大晚上匆匆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欢言想了想,问:“你说有没有可能你进了一家大公司,然后发现不仅待遇、福利和保障都很好,并且工作轻松的同时晋升也快,团队氛围还很和谐。” 吴悠一脸茫然:“你是在做梦吧?” 顿了顿,她又露出个愈发惊讶的表情,说:“你不会已经是你们舞团的首席了吧?” 沈欢言摇摇头:“比这个还恐怖。” “导演?总监?团长?” 于沈欢言而言,陈放突然的表白就等同于吴悠找了份如她形容的工作。 又或是更甚。 听着越来越离谱的猜测,她不忍再卖关子,坦然且详细的将最近和陈放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吴悠。 然而当沈欢言将事情梳理完,才发现她和陈放之间那不算长的纠葛都是由她而起。 ——她生病去医院,她丢了手链,她邀请他看表演。 一件件小事像是一条无形的线,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密切,又或是,亲密。 “你知道的我不太会向别人示弱,更何况在一开始我对他其实有些抗拒,大 24. 第 24 章 《处处吻》全本免费阅读 喜欢陈放这事有些奇怪,甚至离谱。 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连沈欢言自己也说不清。 或许是那晚在天台,心情低落的男人柔声抚平了少女多年的心事。 或许是那日经历父母吵架后他的安慰,又在得知她手腕受伤后的急切与连续几日的照顾。 或许是那辆牧马人,那束奶油向日葵。 又或许是他出现于她每一次的失落或愉悦,无奈或激动。 当然可能还不算是喜欢,只是单纯发现相较于其他男生,陈放是那个特别的存在。 毕竟她不会和其他人如此频繁的分享自己的喜悦或无助,也从未在在某个深夜,带着啤酒与哪个伤心人登上自己的秘密基地举杯消愁。 原以为只是不抗拒与对方聊天、接触,或者是对对方这段日子的照顾表示感激,直到陈放直白的,算是表白的话打醒了她。 她第一反应是怕了,退缩了。 那是担心当下的关系被打破,怕又回到之前那种生疏的、陌生的状态。 因为沈欢言知道,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要怎么在一起呢? 是如施华的愿,将自己与陈放的感情作为她从沈从民手上获得利益的工具。 还是如陈放那叔叔的愿,让这段感情成为陈放与之竞争的绊脚石。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裹挟了太多利益的纠葛,又夹杂了背刺与反面的祝福,那说明这段感情一定是不合适的。 一直以来,教过沈欢言的老师都说她是一个果断、目标明确的人,了解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也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时候果断和目标明确这两个词可以有另一种负面说法。 ——固执、偏执。 从小屈服于施华的束缚中,但乖巧和懦弱并不准确,毕竟那些假意屈服的都并非是大事。 真正她觉得重要的,比如想学的舞蹈,比如想交的朋友,这些都是沈欢言自觉不能屈从的事。 放掉不重要的百分之九十,抓紧重要的百分之十。 她绝不会让自己的感情与自己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掺和在一起,成为施华与沈从民谈判的筹码,也成为那百分之九十中的一部分。 — 后面几天,沈欢言闲着也是闲着,日日睡醒起来后就跑去帮吴悠搬家。 两个人的速度总归更快一些,没几天功夫房子就初具雏形,就差最后一些小家具的摆放和清理。 沈欢言帮着吴悠把新买的快递一个一个地拆出来,大多是些如空气炸锅、面包机等的小家电,她笑说:“看样子我之后三餐不愁了呀。” 吴悠抬头看过来,问:“你真打算搬到我这儿来?” 沈欢言反问:“不欢迎嘛?” 吴悠笑,“哪敢呀,双手双脚赞同,做梦都想着能跟你一起住呢。” 沈欢言没停下手上的动作,只说:“我这两天在看房子了,就是舞团附近没什么适合的,看样子得扩大点范围。” 吴悠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欢言看她这幅样子忍不住笑她:“干嘛?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愁?” “看我姐妹爱不能得,我痛苦呗。” 沈欢言抬手在她背上拍了下:“你乱说什么呢。” 吴悠便冲着沈欢言眨了眨眼,一溜烟跑走了。 到晚上,所有清理工作告一段落,只留下家门口的那一堆垃圾。 吴悠拿了钥匙背了包,“走吧,为了感谢你这两天把时间都贡献给了我,请你吃饭去。” 沈欢言摇摇头,“夏天了,没什么胃口。” “我看你这身材就是饿出来的。”吴悠说着拽着她往门口走,“那就去喝酒行吧?马上就进组排舞了,前两天朋友推荐了一家新开的酒吧,你排练开始之前先带你一酒消千愁。” 俩人打了辆车直奔目的地。 从车上下来,沈欢言看见一辆保时捷卡宴在不远处停下,车身通体桃红木色,看着有些眼熟。 思忖间副驾驶的车门被推开,又见何沫踩着双高跟鞋下车,偏过头对上沈欢言的眼神,俩人皆是一愣。 沈欢言想起,之前在学校门口她上的也是这辆车。 随后从驾驶座下来一个男人,四十岁左右的模样,还顶着个啤酒肚。 原以为何沫会像之前几次一样挑衅几句,没想到这次她直接装不认识,绕过车身挽着男人的手臂,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许哥,我们走吧。” 但那个被叫许哥的人却停下脚步朝着沈欢言的方向看过来,眼神直勾勾的不加任何掩饰。 吴悠觉察到这调弄般的无礼的视线,她侧身挡在沈欢言面前,说:“走吧。” 走近酒吧选了个吧台附近的位置坐下。 吴悠点了一些小食垫饥,又要了杯威士忌。 沈欢言则要了杯度数不高的鸡尾酒,奶白色椰子味的酒底加浆果色的莓味碎冰,名叫荆棘。 吴悠问:“刚才那个谁啊?感觉你们认识啊。” 沈欢言:“何沫。” 吴悠思考了两秒反应过来:“就你们学校老针对你的那个?” 沈欢言点点头,“恩”了声。 “那个男人又是谁?” 沈欢言摇摇头,猜测道:“不太清楚,可能是男朋友?” “天呐。”因为刚才那不礼貌的眼神,吴悠不觉得那男人是个好人,她感叹:“她身边那个男人叫叔叔都不过分吧,这声‘哥’她也真喊得出口,果然还是得有钞能力,能直接让自己年轻几十岁。” 沈欢言笑了笑,没说什么。 “我说她哪来的自信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就一副傍上大款的模样。”吴悠皱了皱眉一脸的不解,“不说还有其他千万种选择,就只把你跟陈放拉出来摆到她跟前,我觉得就能把她气得吐血。” 这话还没气到何沫,倒是先把沈欢言气得不轻,扬言再乱说话就要把她的嘴巴缝起来。 吴悠笑着连连摆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玩笑归玩笑,点到为止就算结束,况且俩人的话题从不止感情和八卦。 沈欢言同吴悠分享了后面一段时间里舞团的安排,“基本都是在排练,好像还有场饭局。小时候是没办法拒绝只能跟着我妈去,没想到进入职场之后还是没法摆脱。” 吴悠笑着调侃她:“你就是这命,我至今还没机会见识这种生活呢。” 沈欢言:“要不我去的时候带上你?” “可别,我听你吐槽了千百遍了,都已经PTSD了。”吴悠说着拿了沈欢言面前的酒喝了口,带着浓浓的椰味浆果香,她问:“这酒叫什么?还怪好喝的。” “荆棘。”沈欢言说:“当时看名字点的,让我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叫《荆棘鸟》,倒是没想到味道也不错。” 吴悠只听过书名,她拿出手机点开百度搜了故事梗概,大概是一个男女之间相互喜欢却因为年龄、身份等一系列问题最后却没能在一起的故事。 提起小说,到最后不免又会聊到些感情上的事儿,吴悠不想再让沈欢言有什么困扰。 她微微抬起嘴角勉强地笑了笑,随后便转移了话题。